《逆宋》 一 陈桥兵变(上) “皇上,皇上…” 一阵阴柔的男声将柴宗训从沉思中呼唤出来。 柴宗训止住思绪,抬头看着眼前人的喉咙处,这个太监似乎有一点点喉结。 眼前人依旧用阴柔的声音继续说到:“皇上,赵太尉已经候旨多时了。” 赵太尉,就是矬宋太祖赵匡胤。 今天是后周显德七年(公元960年)正月初二。 昨日正过新年,偏偏辽人不懂事,与北汉联兵寇边。自己不过年,还让别人也不能好好过年。 年仅七岁的小皇帝柴宗训,坐在崇政殿的龙椅上,看着底下一群人喷了半天口水。 最后在赵匡胤的预料下,宰相范质、王溥联合举荐赵匡胤率领禁军前去应敌。 接到圣旨之后赵匡胤便调动大军往北进发,今儿上殿,不过是例行的辞行。 柴宗训狠狠的闭了下眼睛,他还没搞明白,怎么一觉醒来,从一个打工人变成了深宫内苑的小皇帝。 虽然他前生也叫柴宗训,据族谱记载,正是周世宗柴荣的后人。 因为这一层缘故,柴宗训对五代十国的历史还多有留意。 当然了,此时他还姓郭,恢复柴姓,是矬宋皇帝为了证明他老赵家得国正而玩的把戏。 后周皇帝原本是郭威,既然你柴家坐得,那我赵家也坐得,所以就给郭宗训复姓了柴。 按照正史发展,赵匡胤今天武装游行去陈桥驿,明天黄袍加身,后天回师登基。 柴氏一门将被幽禁,柴宗训十九岁郁郁而终,连个后代都没留下。 现在重生回来,柴宗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让历史重演。 赵匡胤乃是一代雄主,面对这样的对手,时间紧,任务重,输了连幽禁都享受不到,就是死路一条。 柴宗训用稚嫩的声音淡淡说了一个字:“宣。” 阴柔的男声随即大喝:“宣检校太尉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晋见。” 赵匡胤昨儿就在大殿上见过,虎步熊腰,气势非凡,果然是一条哨棒等身齐,打下四百座军州都姓赵的人物。 “臣赵匡胤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赵匡胤声若洪钟。 柴宗训自惭形秽了一秒钟,抬手示意:“赵卿家快快请起。” 赵匡胤起身:“谢皇上,皇上,臣此来…” “卿家,”柴宗训打断赵匡胤,如此时刻,自然要以我为主,想办法牵着赵匡胤走:“卿家胸中是否已有平辽计策?” “回皇上,”赵匡胤对到:“军情突然,臣实无良策,唯赖皇上洪福,三军用命,方能力保疆土不失。” 这是一句客气的话。 本来么,就算当皇帝都得劝进三次,哎呀,不是我要当这个皇帝,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非逼我当不可,我只好勉为其难。 即使赵匡胤有十足的把握扫平辽人,按照做人的传统,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谦虚是你的事,当真是我的事。 “这可如何是好?”柴宗训一脸焦急:“大军业已开拔,主帅却无退敌良策,岂非眼睁睁看着我大周男儿去送死?” 赵匡胤懵了一下。 按照剧情发展,应该是皇帝叮嘱几句,他再宽慰几句,然后君臣同仇敌忾来几句,完成任务之后他也好快点出发。 这皇帝怎么这么不懂事,不按套路出牌? 赵匡胤正欲解释,柴宗训接着说到:“即便此次侥幸退敌,然辽人凶残,不定何时又会寇边,唉,这可如何是好。” 打退一次辽人进攻并不难,但扫平辽人,赵匡胤不敢夸这个海口。 而且这小皇帝,昨日在大殿上一言不发,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赵匡胤不想迁延时间,对到:“回皇上,辽人不似我大周,他们深居漠北,不事耕种,除几座城池外并无固定据点。臣此次前往边关打退辽人之后,将实施逐步蚕食战略,稳打稳扎,稳步推进,如能恢复燕云故地,则我北边无忧矣。” “唉,”柴宗训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若非皇考盛年宾天,想来幽云十六州早已尽数收复。” “卿曾随皇考北征燕云,对辽人风物,山川地貌可有了解?”柴宗训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赵匡胤只想快点走,随意对到:“回皇上,若说到辽人军情战法,臣尚略知一二。但辽人风物,山川地貌,臣实不知,未敢妄言,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歪着头,似笑非笑的说到:“卿想不想去了解一下?” 赵匡胤对到:“回皇上,臣此次出征,当会多派斥候,收集辽人战报,以期做到知己知彼。” “斥候处得来的消息,终不如亲身体验来得准确。”柴宗训引出了心中计策:“我想,咳,朕欲亲自穿过燕云,收集辽人山川风物,制定切实可行的平辽方策,卿可愿保驾随行?” “万万不可,”赵匡胤大呼到:“皇上,臣以为,大行皇帝刚刚晏驾,皇上继位不久,人心浮动,切不可轻易离宫。” “人心浮动么,”柴宗训冷笑一声,对着先前声音阴柔的人说到:“万大官,宣韩通。” 韩通是陈桥兵变中唯一一个要组织抵抗的人,可惜仓促之间被杀了全家。 而且韩通此时为侍卫亲军马步军指挥使,与赵匡胤分兵掌管禁军,是周世宗柴荣指定的顾命大臣之一。 “皇上,”赵匡胤跪了下来:“皇上乃万乘之躯,身系九州万方,乱军之中若稍有差池,臣万死难赎其罪。” “况此次辽人寇边,不过劫掠些财货而已,皇上不必亲冒矢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此时哪还管辽人怎么样,柴宗训破解陈桥兵变的方法,就是把赵匡胤绑在身边,不让他和赵匡义赵普那些野心家会合在一起。 哦,这里要解释一下,高梁河车神赵光义原名是赵匡义,赵匡胤登基后为了避讳才改名的。 想将来,高粱河车神赵匡义在屁股受伤的情况下,驾着驴车一个漂亮的甩尾,让萧太后连车尾灯都看不到,甚至队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扯远了。 看着赵匡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柴宗训说到:“朕记得皇考曾言:天日大寒,朕于宫中食珍膳,深愧无功于民而坐享天禄,既然不能躬耕而食,惟当亲冒矢石为民除害,差可自安耳。” “皇上。”虽然搬出了柴荣,但赵匡胤还欲再劝。 柴宗训摆摆手:“朕意已决,当继承皇考之志。此次便要辛苦卿了,他日回京,朕自有重赏。” 此时韩通已到,行过叩拜礼后,柴宗训直接说到:“韩卿家,此次辽人寇边,朕欲与赵卿家亲自边关查看敌情,汴梁城防务,全权交托与你。” 皇帝随随便便就要离京,作为臣子的韩通自然要劝。 “卿不必劝,”柴宗训直接阻止了他:“朕有一言叮嘱,此事一定要保密。防务需外松内紧,保证一切如常。城外禁军厢军,无论散兵,或成群结队,敢入城者,一律折其足。同时更要严防城内守军与城外勾结,各紧要之处必须放上可靠之人。” 赵匡胤的鼻翼动了一下。 他的亲军已然调出城去,如果汴梁防务加强,兵变成功的几率将大大降低。 而这也是柴宗训玩的一个平衡,毕竟重生回来不久,韩通虽然在兵变中准备抵抗,但究竟有多忠心,谁也不知道。 这个时代又不讲什么忠君爱国仁义道德,手里有兵的都想当皇帝。 现在赵匡胤在外,韩通在内,相互制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论起实力来,虽然赵匡胤要强得多,但只要不放他和大军会合,暂且先渡过这次危机,以后再想办法慢慢瓦解。 柴宗训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一道旨意:“朕离京后,你将此旨意传与范师相,另于禁军中选派几个身手矫健者,此行就充作商旅,多则一月,少则十日,朕定当回京。” 让柴宗训单独和赵匡胤出去,他可是不敢的,赵匡胤一只手指头就能捻死他。 身在皇城,皇权最大,赵匡胤见事不可违,便躬身到:“皇上,容臣回家一趟,家中老母已抱恙多时,若此次前往辽地迁延,老母不幸离世,臣将抱憾终身。” 放你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 而且赵匡胤的老母杜夫人,可是个有大格局,足智多谋的女人,赵家的江山,大半是她谋划下来的。 柴宗训又歪着头:“赵卿家,非是朕不欲你尽孝,只是卿此行若露了行迹,反倒不美。想我幽云各州子民苦辽人久矣,此次如能出其不意探得辽人山川风物,朕决意将辽国从地球上抹去。” “地球?”赵匡胤疑惑的看着这个七岁的小孩子。 昨日以前,感觉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了几句,怎么今儿思维便这么清晰,甚至刚才还目露凶光? “啊,”柴宗训急忙掩饰到:“朕的意思是,继承皇考遗志,恢复汉唐故地。” “皇上有此大志,臣敢不竭死力。”韩通适时的跪下拍了个马屁,赵匡胤不得不跟着跪下。 柴宗训站起身来,他不知道出了皇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仓促之间也唯有此策。 “好了,准备准备,这就出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 陈桥兵变(中) 后周世宗柴荣在世时,曾对汴梁城做过规划扩大,此时已初具规模。 受大军出征的影响,街市上并没有什么人。 从韩通派出的侍卫来看,果然史载无误,他和赵匡胤很不对付。 几个侍卫时时刻刻盯着赵匡胤,甚至赵匡胤说什么都不太买账。 这样才好,柴宗训在心中冷笑。 出了城,柴宗训蓦地想起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从汴梁城去幽云,不管走东路还是西路,都要经过陈桥驿。 此刻,赵匡胤的大军正驻扎在那里等他们的主帅。 就这样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柴宗训想了想,直接问到:“赵掌柜,此去幽云,有没有小路捷径?” 因为充作商旅,所以赵匡胤是掌柜的,柴宗训是公子,侍卫是小厮。 赵匡胤面无表情:“回公子,过了陈桥驿,有一条小路直通易州。” “我不想去陈桥驿,”柴宗训说到:“如今大军正在陈桥驿等待,如被人认出,露了行迹,反倒不美。” “但自汴梁城北上,陈桥驿是必经之路。”赵匡胤淡淡到。 “你没听到公子说不想去陈桥驿吗?”侍卫董如诲说到。 董如诲身形高大,一身腱子肉,一眼看上去武力值不下于赵匡胤。 赵匡胤仍是淡淡的:“这是小厮和掌柜的说话的语气吗?” 董如诲回怼到:“我只听公子和韩掌柜的,你这个掌柜,管不着我。” “公子,”赵匡胤没有继续搭理董如诲,只说到:“此去幽云,我只知道过了陈桥驿之后的小路。” 柴宗训说到:“难道我们就不能绕开?” “回公子,此去陈桥四十里,”赵匡胤说到:“如果绕路,至少得多走两百里,所谓兵贵神速...” “公子说怎么走,就怎么走。”董如诲出言打断赵匡胤:“绕,从陈桥驿旁的朱仙镇绕道北上。” 朱仙镇。 柴宗训一阵神往,一百八十年后,岳飞曾在此地大破金军。 不过既然重生回来,柴宗训肯定不会让南渡的事情再次发生。 赵匡胤鼻翼动了几下,没有怪罪董如诲的意思:“行,那就走朱仙镇。” 原本午饭前就能到达陈桥驿,但因为绕路,傍晚时分一行人才穿过朱仙镇。 陈桥驿的事情,想必早就策划好,赵匡胤却一直都像没事人一样。 柴宗训一路都在分析赵匡胤的心理。 他不认为赵匡胤会就此收手,只是造反代价实在太大了。 当年石敬瑭、郭威等人都是烂命一条,身无牵挂,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搏一搏说不定单车就变了摩托。 但赵匡胤不同。 目前整个大周几乎没有几个人敢找他的麻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子相当悠闲。 如果实在无聊,还可以递个申请带几万兄弟出去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这所有美好的东西,如果造反一旦失败,便将灰飞烟灭。 所以,没有十足把握,赵匡胤不会轻易露行迹。 这些,都是柴宗训可以利用的。 天色渐晚,日影微昏。 前军主帅慕容延钊令各军于陈桥驿就驿下营,寓宿一宵,明晨再进。 火头军埋锅造饭,兵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 惟有散指挥使苗训,独自站在营外,仰望云气。 旁边走过一人,问讯到:“苗先生,你在看什么?” 这苗训乃赵普亲信,且是当时著名天师陈传老祖的弟子,军中传言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苗训转过头来,见问话的是颇受赵匡胤重用的校尉楚昭辅,便指着夕阳说到:“你看看太阳下面,是不是还有个太阳?” 楚昭辅仔细看了看,不就一个夕阳吗,哪有两个太阳? 苗训继续说到:“双日同天,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你看那里,两个太阳互相摩荡,熔成了一片黑光。” “哎呀呀,旧太阳沉没了,新太阳独现光芒,旁有紫气环绕,祥光绚彩,格外灿烂。” “楚校尉,此奇景当属有慧根之人才能看到,似那等愚夫蠢汉,是看不到的。” “楚校尉,你有如此机缘和慧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楚昭辅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哪里有两个太阳,只知道天上现在一个太阳也没了。 但他又不想承认自己是愚夫蠢汉,只得装作看到的样子,上下探头。 所以说义务教育就是好,楚昭辅但凡受过义务教育的洗礼,都该知道《皇帝的新衣》。 苗训在一旁神道道的掐着手指,楚昭辅惊异的问到:“苗先生,这主何吉凶?” 苗训神道道的左右看了看,小声到:“你是太尉倚重的人,不妨与你直说,这便是天命。” “先落的太阳,应验在周,后现的日光,当是应验在太尉身上。” 楚昭辅心下了然,原来他真的不是愚夫蠢汉,左右看了看:“何日方见端的?” 苗训说到:“天象已现,就在眼前。” 身在朱仙镇的柴宗训虽然没有亲见,但此时陈桥驿的情况,各类史书记录得很详尽。 每次看到这一段,柴宗训都想笑,仿佛想做点什么,不把老天拉上都不行。 就像赵匡胤出生的时候‘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 把一个黄疸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佩服这些史学家。 楚昭辅走后,苗训急忙走进中军大帐向赵普汇报:“赵书记,我已安排妥当。” 赵普此时的职务是幕府掌书记,第一幕僚,军中多称呼他为赵大人。 虽然忙碌,但赵普心中却非常畅快,今日一过,从龙首功,不说裂土封王,位列三公开府治事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赵匡胤辞行一直未归,赵普吊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很好,从龙之功,担保你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 “谢赵大人提携。” 苗训出帐后,赵匡义窜了进来:“赵大人,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赵普说到:“听回来的亲兵说,小皇帝正与他探讨平辽之策,怕是要迁延一会。” “探讨平辽之策?”赵匡义嗤之以鼻:“七岁小儿,知道什么平辽?” 当着赵匡义,赵普可以说出他的担忧:“我等行事太过于随意,据报汴梁城里已经传遍此次当册立点检做天子之事,如若传至大内,怕是对太尉不利。” “那又有何妨,”赵匡义说到:“大不了我们打回去。” “报。”帐外有探子大呼。 赵普坐了下来:“进。” 探子急匆匆跪下说到:“禀大人,二帅,韩通已接掌汴梁城内外防务,凡有城外军士敢入城者,一律斩其足。韩通趁此机会,解除多位统领兵权,汴梁城各门,已经换上了他的亲信。” “不好,”赵普大惊失色:“太尉尚在京中,怕是有危险。” 探子说到:“禀大人,二帅,太尉已经便服出城。” “哦,”赵普急忙问到:“太尉到了哪里?” 探子回到:“禀大人,小人是从守城军士那里得来的消息,里头有小人熟识的兄弟,太尉便装出城后不知去向。” 赵普挥挥手:“再探,再报。” “小人告退。” 赵匡义急不可耐的起身:“赵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泄露,大哥也已出城,咱们不如就此打回去。” “打不了,”赵普说到:“汴梁是大周的都城,韩通手下的侍卫亲军乃是禁军精锐。如果他关门闭守,待外镇节度的勤王军一到,咱们可就两面受敌了。” 赵匡义仍是着急:“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赵普的吊三角眼紧紧的闭了一下:“目下最紧要的,是找到太尉的下落。” 赵匡义抱怨到:“大哥也真是,如此重要的时刻,竟然玩失踪。” 赵普摇摇头:“韩通掌了汴梁城防务,怕是宫中对太尉已有所防备。不过点检做天子之事,大行皇帝在日便已传遍内外,此事当记不到太尉头上。况太尉手握重兵,小皇帝暂时不敢将太尉怎么样。” “会不会是咱们谎报军情的事,让宫里知道了?”赵匡义紧张起来。 赵普再次紧闭了一下吊三角眼:“谎报又如何?咱们不如来一计打草惊蛇,让小皇帝乖乖的把太尉交出来。只要太尉回来,拥立之事可照常进行。” “来人,”赵普大喝到:“速传潘仁美。” 潘仁美得赵普密令,带着一支兵马快速北上。 而此时双日同天,新太阳替换旧太阳,应验在太尉身上的事情,已经在军营中闹开。 “皇帝新立,又是小儿,我等身临大敌,即便出死力,又有何人知道?不如顺天应人,先立太尉做天子,然后再北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苗训站在马桩上高呼。 楚昭辅率先响应:“苗先生所言甚是,我等依计速行。” 底下群情激奋:“就依苗先生所说,立赵太尉做天子。” 苗训压压手:“不过此事需禀明太尉,方可照行。但恐太尉未允,好在太尉亲弟匡义,亦在军中,且先与他说明底细,由他入禀太尉,才望成功。” 苗训往大帐这边走来,已经有军士按捺不住大呼:“我等拥立太尉做天子。” “你做的好事,”赵匡义看着激奋的兵士,回头埋怨赵普:“如这些人前来,我当如何应对?说太尉不想做天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 陈桥兵变(下) 没有手机,没有WIFI,风餐露宿终于到了瀛洲。 前生见过一张旧画,大清盛世下普通百姓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相比之下,这个时代更如炼狱一般。 一路上见过无数百姓乞讨,卖儿卖女,只求能够多吃一顿,多活一天。 柴宗训庆幸没有直接一道圣旨赐死赵匡胤,或将他贬到边陲,这样势必激起他手下的将领反叛。 虽然凭借着上帝视角,柴宗训有把握平叛,但这样穷苦老百姓将更加没有活路。 一路来,柴宗训的思维清晰了很多。 除了汴梁城的韩通,瀛洲一线还有个可以利用的人,他的外公,同为五代名将的天雄军节度使,魏王符彦卿,目前驻节魏州,与幽云紧邻。 符彦卿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周世宗柴荣,大女儿便是柴宗训生母,已于几年前薨逝,小女儿正是当朝太后。 不过正史上赵匡胤兵变成功后符彦卿并未起兵反抗,如今恐怕只能用他的名,用不了他的兵。 思虑良久,柴宗训叫来侍卫中比较机灵的郑守正:“老郑,前行便是抗辽一线,你可先至城中打探情况,并密旨魏王符彦卿,命其秘密于瀛洲接驾。” 这所谓的密旨,不一定能调动符彦卿,柴宗训只是说给赵匡胤听的。 新年未过,瀛洲城中一片祥和,并没有辽兵寇边的迹象。 赵匡胤似乎并不担心谎报军情,毕竟这军情是边关递上去的,与他无关。 再说辽人在城下晃了一圈回去,这也算寇边。 反正没有监控录像,守将怎么说就怎么算。 甚至还可以拍个马屁,辽人慑于陛下天威,主动撤走了。 正在考虑出城的时候,街市上突然乱哄哄起来,人群四散奔走。 远远的听到马蹄声,不远处烟尘四起。 “辽兵来啦,辽兵来啦。” 柴宗训站在客栈门口回头诧异,瀛洲城北门直面辽人,但这辽兵却是从南门进入,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烟尘已近在眼前,柴宗训急忙后退躲避。 蓦地回头,却见一个小女孩儿正站在路中间哭泣,看样子是被人群把家人冲散。 眼见小女孩就要被铁蹄踏过,柴宗训大喝一声:“救人。”急忙向前跑去,却忘了自己只是个七岁孩童。 赵匡胤一把拉住他,侍卫董如诲一个箭步冲出去拉住小女孩往回一滚,堪堪避过疾驰的马蹄。 小女孩似乎被吓傻了,呆站着一动不动,接着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娃儿,忒吵。”董如诲很不耐烦。 柴宗训过去小声安慰:“小妹妹,没事了,没事了,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公子,我等进屋避避。”赵匡胤开口到。 此时身着辽人军服的兵士正在街市上大肆抢劫,站在门口的确不太安全,一行人退进客栈。 小女孩仍在哭泣,柴宗训灵机一动,解下腰间玉佩合在手心,只留下一道缝隙,柔声到:“小妹妹你看,我的手会发光。” 小女孩儿揉揉眼睛,一抽一抽的瞟了一眼,果然柴宗训手心有光。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小女孩伸手便拉柴宗训。 柴宗训摊开手掌,一只玉麒麟正发出柔柔的光。 “好漂亮。”小女孩赞了一句。 “送给你。”柴宗训大方伸手。 小女孩儿也不客气,接过玉麒麟便捧在手心,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柴宗训问到。 小女孩捧着玉麒麟漫不经心的说到:“我叫燕燕,家住城外。” “待会我们送你回去。” 话音才落,客栈大门被冲开,木屑四散乱飞,客栈众人惊呼出声,一群兵士闯了进来。 为首的小校抽出大刀喝到:“都老实点,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大爷就要杀人了。” 瀛洲地处辽人接触地,往来有不少商贾。 此情此景,不少人已开始惴惴不安的伸手向怀中,祈求舍财免灾。 几个士兵过来收钱,燕燕吓得躲在柴宗训身后。 侍卫董如诲一瞪眼,就要冲出去,却被赵匡胤拉住。 赵匡胤上前,掏出怀中的银子拿在手上,董如诲冷笑了一声。 “你们不是辽兵。”忽有一人站起大喝。 柴宗训望了一眼,那人方面虬髯,身形健硕,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 小校举刀过去就砍,被虬髯大汉一拳打飞。 “反了反了,连军爷都敢打。” 兵士们一拥而上,虬髯大汉和同伴就此于兵士们对战起来。 董如诲和赵匡胤急忙护着柴宗训后退。 兵士们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眼见不敌,小校急忙起身跑出去搬救兵。 不一会儿,一个大统领模样的人被簇拥着在小校的带领下来到客栈门口。 “潘仁美,”虬髯大汉喝到:“你竟然纵兵行凶,该当何罪。” 原来这大统领正是受赵普密令赶到瀛洲的潘仁美。 潘仁美职陕州防守使,常年与北汉人打交道。他瞪大眼睛辨认一会,指着虬髯大汉喝到:“我道是谁,原来是杨业。”接着他又大喝:“此人是北汉探子,速速拿下。” 杨业?杨家将杨令公? 不待柴宗训多想,现场便混战起来。 小校凑到潘仁美跟前说到:“大统领,我等已经露了行迹,若是消息传出去,怕会对大统领不利。” 潘仁美非常果断:“杀,全部杀光,一把火烧了这里。” “鼠辈敢尔。”杨业暴喝一声,带着同伴越杀越勇。 兵士越涌越多,开始对客栈诸人下手,现场一片血腥。 不过也因为人多施展不开,所以杨业并不落下风,董如诲带着两个侍卫也打退了好几波兵士。 眼见填人数不行,潘仁美喝到:“退,全都退出去,包围这里,马上放火,逃出去的人格杀勿论。” 兵士们迅速退出去将客栈团团围住,有人已经点燃了火把丢了进来。 烟尘滚滚,形势非常危急,一直平静站着的赵匡胤忽地大喝:“潘仁美,你好大的胆子。” 潘仁美探头看了看,急忙止住扔火把的兵士,进门跪倒在地:“太尉,末将终于找到你了。” 赵匡胤怒到:“你就是这样找我的?” “太尉容禀,”潘仁美解释到:“赵普大人听闻汴梁城防务加强,且太尉不知去向,便派末将带兵到瀛洲城闹一闹,造出一副军情紧急的样子,逼小皇帝放太尉回来。” “太尉,慕容延钊大帅正指挥大军在路上,咱们随时可以回师。” “胡说,”赵匡胤打断潘仁美,边说边使眼色:“本帅特地微服前来打探军情,皇上何时扣留过本帅?” 潘仁美本是有资格见驾的,不过风餐露宿这么久,再说他也只是远远的见过,此刻并没有认出柴宗训来。 柴宗训痛苦的闭了下眼睛。 方才因为神往杨家将,竟然忘了潘仁美是赵匡胤的得力干将。 不辞劳苦设计赵匡胤来到边关,没想到还是让他和手下碰上了。 “太尉,”潘仁美并未体会到赵匡胤的意思:“大军在路上等着,他们一定要遵从天意册立点检做天子,请你回去速登皇位。” “胡说,”赵匡胤怒到:“什么天意?什么册立点检做天子?” 当皇帝么,讲究个名正言顺,客气是正常的,潘仁美都懂,他抬头到:“太尉做皇帝,那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放肆。”赵匡胤打断潘仁美:“潘仁美,你罪大恶极,该诛九族。”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无论赵匡胤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潘仁美来了,事情已经不由柴宗训控制,那就豁出去了。 “赵卿家,”柴宗训站在凳子上,稚嫩的童音慨然到:“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请皇上示下。”赵匡胤跪了下来。 “小皇帝?”潘仁美摸了下腰刀。 柴宗训并未把潘仁美放在眼里,他的生死只在赵匡胤手上。 “赵卿家,你是聪明人,朕突然加强汴梁城防务,并以身犯险与你同至边关,不用解释,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臣知道。” “目下汴梁城难以攻破,外有与你兵力相当的淮南节度李重进,另有因‘点检做天子’木牌被解职的忠武节度使张永德,还有你的前军主帅慕容延钊,虽是发小,但也与你多有不和。” 赵匡胤并没有接话,他在思考一个小娃娃怎会突然掌握这些。 柴宗训继续说到:“朕并非威胁你,朕知道以你的军事才能,平定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你知道朕为何偏偏要至瀛洲,且潘仁美军进入瀛洲如入无人之境,这是为何?” 赵匡胤正在思虑柴宗训话中的意思,潘仁美却问到:“为何?” 柴宗训冷笑一声:“瀛洲是何人辖地?” 潘仁美答到:“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 “朕与符彦卿是什么关系?” 潘仁美这才想起,符彦卿是柴宗训的外公。 此时打前站的侍卫郑守正忽然冲进客栈跪下:“启禀皇上,魏王符彦卿大军已在城下等候见驾。” 柴宗训派郑守正先期出来,为的就是这一刻,此时他像个得胜的赌徒赌徒,玩味的笑笑:“此刻符彦卿五万大军就在城内,潘大统领,你带了多少人来?” 潘仁美低头思索不答话,赵匡胤也在权衡之中。 柴宗训继续说到:“赵卿家,这一路所见,平民百姓还不够惨吗?才在皇考手下承平几年,又要因为你们这些野心家的权力争夺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赵卿家,”柴宗训深吸一口气:“自唐亡以来,不过五十多年,中原却经历了五姓十三帝,其中百姓的深重灾难,赵卿家应该比朕更有体会。” “皇位于朕来说,不过可有可无之物,所以虽继位半年,却多由你们这些顾命大臣主持国政。” “如果赵卿家觉得做皇帝比朕更好,没必要搞什么黄旗加身的戏码,朕马上回京,拟一道逊位诏书,法尧禅舜,将皇位传与你,免你背上欺辱孤儿寡母的千古骂名。只是希望你不忘初心,善待民众。” 这些话虽是从一个稚嫩的口中传出,但其中忧国忧民之情,让人感同身受。 “好,好。”杨业拍手到:“如此明君,中原百姓有盼头啦。” 赵匡胤没有做声,潘仁美站起来说到:“如此甚好,免动干戈,否则你人头难保。” “放肆,”沉思的赵匡胤喝到:“谁让你起来的。” 潘仁美并不服气:“太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即便符彦卿在外,只要杀了小皇帝,末将担保他传檄可定。” “跪下。”赵匡胤怒到。 潘仁美不情不愿的跪下。 赵匡胤不想赌,他要的是平稳兵变,若城外真的有符彦卿大军,他和皇帝相继死去的话,天下将再次大乱,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于情于理于势,柴宗训此刻都占了上风。 心理攻势已经奏效,再来一把火。 “赵卿家,”柴宗训淡淡:“朕还知道,你并不是真心要反,只是手下这些将领的野心将你架在了火上。” “你想过没有,称帝之后,这些将领的兵权,收还是不收?” “收,可汉唐故地未复,不收,万一哪天他们又上演黄旗加身的戏码怎么办?” 潘仁美喝到:“你不用挑衅我等与太尉的关系,我等对太尉忠心耿耿。” 柴宗训冷笑一声:“太尉当日对皇考不也忠心耿耿吗?” 赵匡胤神情一震。 “我宰了你。”潘仁美忽地拔刀发难,刀光在柴宗训眼前晃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 回程 刀锋接近脖子,柴宗训下意识躲避。 刀头斩断一丝头发,身前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原来是杨业挥枪挡住了刀锋。 潘仁美再次挥刀,依旧被杨业挡住。 “潘仁美,”柴宗训大叫:“你敢弑君?” “有何不敢?”潘仁美被杨业迫得后退几步,依旧举刀随时准备进攻。 柴宗训冷笑:“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赵卿家下不得狠心,所以你来帮他下。” 潘仁美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如果赵卿家成功登基,你就是首功。”柴宗训接着说到。 潘仁美傲然的抬起头。 柴宗训哈哈大笑:“可惜这个首功,你活着是拿不到了。” “你还要挑拨我等与太尉的关系?”潘仁美喝到。 柴宗训继续大笑,潘仁美有些发麻:“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柴宗训说到:“对,杀了朕,你的确是首功,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和千秋史笔,你说赵卿家是留你呢,还是将你满门抄斩?” 潘仁美怔了一下。 “你等拥立赵卿家,无非是为了博个世代显贵,九族都被诛杀,你还拿什么显贵?” 潘仁美转头看着赵匡胤。 这个时候,赵匡胤也该说句话了,他略微躬身,平静的说到:“皇上,臣实无反意。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恳请皇上明鉴。” 赵匡胤的确没有明确指示手下人造反。 这种事情,用一句老话,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 就跟你和客户打业务麻将一样,你要是敢赢钱,就等着订单被取消。 “太尉,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啦。”潘仁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赵匡胤仍是躬着身:“皇上,潘仁美只是一时糊涂,臣驭下不严,恳请皇上治罪。” “太尉。” “闭嘴。” 赵匡胤接着说到:“臣愿意解除兵权,回夹马营老家做一农夫,每日晨昏三炷香,祈愿皇上江山永固,恳请皇上恩准。” 柴宗训不置可否,只问到:“赵卿家,你还记得皇考的三十年计划吗?” “臣焉敢忘记,”赵匡胤对到:“大行皇帝志在恢复汉唐故地,所以有‘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计划。” 柴宗训说到:“朕矢志继承皇考遗志,如今汉唐故地未复,赵卿家怎么能回去做农夫?” “况潘大统领做出这样的事来,并非他之过错,实乃唐末以来风气所致,朕不会怪罪于他。” 赵匡胤侧头喝到:“还不快跪下叩谢皇恩?” 潘仁美笑了一声:“太尉,小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即便今日能免死,但恐这辈子都会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如小皇帝所说,既然太尉下不得这个狠心,那就由小人来下,太尉,得罪了。” “来人,”潘仁美大喝到:“扶太尉下去休息。” 几个兵士上来执住赵匡胤的胳膊。 “潘仁美,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赵匡胤喝到。 潘仁美狂笑到:“太尉,小人为了你的江山,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只是此事乃小人一人所为,实与家人无关,恳请太尉勿祸及小人妻儿。” “动手。” 兵士们将赵匡胤拉出客栈,随即守住出口,疯狂的往里扔火把射火箭。 屋子里瞬间燃起大火,董如诲去护柴宗训。 柴宗训却护着燕燕:“小妹妹,你没事。” 燕燕紧紧的抱住他:“小哥哥,我怕。” “燕燕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个侍卫和杨业手下的兵士想冲出一条路,才到门口却被乱箭射回来。 “怎么办?杀不出去。”侍卫大喝。 火箭‘嗖嗖’的不停掠过,柴宗训用湿抹布护着燕燕躲在了楼梯墙角,一直出言安慰她:“小妹妹,不怕,没事的。” 高温和浓烟呛得人不能睁眼,董如诲和杨业两大高手站在前面却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侍卫咳嗽几声,大呼到:“留在里面是死,冲出去是死,老子不如杀几个垫背。”说罢便再次和几个兵士冲出去。 外面传出几声惨叫,所有的动静都被‘哔啵’的木材裂开声掩盖。 ‘哐哐’几声,几根横梁被烧断,屋顶垮塌下来,带火的木材到处飞溅。 就在这个时候,地板忽地松动起来,还没做好准备,几人便掉落下去。 董如诲机警的打个滚猫腰举着刀,杨业一手一个提着柴宗训和燕燕。 这是个密道,前方正有一群人举起火把盯着。 “让哥哥。”燕燕看着举火把的人,大叫着跑了过去。 叫让哥哥的年轻人一把抱起燕燕:“燕燕,你怎么跑客栈来了,可吓死让哥哥了。” 杨业上前看了让哥哥几眼:“辽人?” 让哥哥也打量了一下:“杨业?” 杨业说到:“你识得我,看来也不是无名之辈。” “大名鼎鼎的杨无敌,天下何人不识?”让哥哥说到:“想不到你居然会亲到瀛洲城刺探军情。” “这个客栈不也是你们的据点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哥哥说到:“咱们先脱离险境再说。” 蜿蜒数百步,前头有亮光,从亮光处出去,竟然是个民居。 回头不远处,兵丁仍将已经烧得只剩空架子的客栈团团围住。 “各位,”让哥哥开口到:“咱们就此别过。” 燕燕上前抱住柴宗训:“小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心里都有个公主梦,柴宗训怜爱的看着燕燕:“你没事就好。” “燕燕,走了。” 俩人挥手告别,走了没几步,燕燕回头到:“小哥哥,我长大了去找你。” “杨统领,”现场只剩了几人,柴宗训开口到:“杨统领威名,朕素有耳闻,然刘汉不过偏安一隅,恐非杨统领伸展生平大志之地。” 杨业淡淡到:“皇上的意思,杨业明白。不过杨业是个粗人,只懂得个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 “今日杨业与皇上算是共过患难,不过他日战场兵戎相见,仍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皇上保重,咱们就此别过。” “诶,”柴宗训招了下手,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所记得的历史,杨业,又名杨继业,弱冠之年便以骁勇闻名天下,人送外号‘杨无敌’。 初随北汉主刘崇,因战功赐姓刘。 后在北汉主刘继元劝导下降宋,于雁门关大破辽军,威震契丹。 后随军北伐,在狼牙村中伏。 潘仁美因嫉恨杨业勇猛,釜底抽薪见死不救,致杨业于陈家谷力战被擒,为表白忠心,绝食三日而死。 “公子,公子?”一路以来,董如诲发现七岁的小少爷经常陷入沉思。 想来也是,如不经常思虑,七岁孩童如何能敌手握重兵勇冠三军的赵匡胤。 想不到啊想不到,如赵匡胤这般浓眉大眼,世受太祖、大行皇帝信任的人居然会造反作乱。 柴宗训就喜欢董如诲这勇猛无敌忠心耿耿却又直脑筋思维的样子,他抬起头来:“老董,咱们必须尽快离开瀛洲回京。” “一旦客栈没有发现咱们的尸首,且城外没有符彦卿大军,丧心病狂的潘仁美必会闭城,说不定还会快马密报赵普半路拦截。” “少爷,咱们快走。” 果然如柴宗训说料,客栈火熄后,没有看到尸首,潘仁美当即胁迫瀛洲守将关闭城门搜捕。 同时又快马向赵普密报,只是还没出城,前军主帅慕容延钊便带着大军赶到。 赵匡胤当即带着潘仁美来到大营。 才进营中,赵匡义便一把拉住赵匡胤:“大哥,这些时你去哪了?可知我们在营中早已万事俱备,就欠你这个东风了。” 赵匡胤冷冷到:“什么万事俱备?你要做甚?” “大哥,”赵匡义嬉笑到:“你就别装了,军中将士皆愿奉你为主,立你为皇帝,从此以后,这天下便姓赵了。” “胡说,”赵匡胤喝到:“我赵匡胤是何等人物,我对大周的忠心天日可鉴,岂会做出那种犯上作乱的事情。” 赵匡义不解的看着赵匡胤,还是赵普懂事一些,先让营中兵丁退下。 赵普明白,造反不是请客吃饭,那是随时掉脑袋的事情。 赵匡胤之所以把话说得如此之重,就是要考验众人的底气,那些三心二意,意志不坚决之人自然就被筛选出去。 这一招,在三十六计之中叫做欲擒故纵。 “太尉,”赵普开口到:“我等素知太尉忠心不二,然天象有异,应在太尉…” 赵匡胤摆摆手打断赵普:“不要再说了。” 接着他又环视一圈:“在场皆是匡胤腹心之人,匡胤不妨把实话对大家说了。” “如辞行当日,事情能成,便成了。现在,不行。” “况匡胤有此大逆不道之意,并非是为私欲。” “只因唐末以来,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况七岁小儿为主,前途暗弱,匡胤愿解救百姓于水火,所以…” “然经多日相处,今上虽只七岁,却圣明过大行皇帝。” “他知道如若与我直接冲突,苦的将是天下百姓,所以宁愿以身犯险与我同至边关。” “亦知此等擅立之事,只因唐末武将风气所致,并未降罪于我等。” “其气魄,胆识,智谋,都胜过匡胤,令匡胤拜服。” “大哥,”赵匡义焦急了:“如果我们挥师南下,胜负尚未可知。” “不,”赵匡胤举起手:“我将带着潘仁美回京,负荆请罪。” 赵匡义不解:“如若小皇帝不准呢?岂不是白白伤了你性命?” “若皇帝赦我等之罪,当是天下百姓之福,”赵匡胤拱手到:“若不赦,其后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 负荆请罪 自柴宗训离京后,京中气氛颇为紧张。 当然,只是因为城内遍传点检做天子,至于一个撒尿和泥的小皇帝在不在,倒也没谁在乎。 回师的点检没等到,等到了从边关回来的小皇帝。 上朝的时候,柴宗训依然呆呆的看着宰相范质和副相王溥喷口水。 正月初一边关来报,俩人未辩真伪便在仓促之中派遣赵匡胤出战,可见其能力,实属一般。 而且对于这两个毫无气节的文人,柴宗训不想多浪费表情。 此时有黄门使上前禀报:“启禀皇上,太尉赵匡胤与潘仁美自缚于殿外,欲求召见。” 赵匡胤这么快就回来了? 柴宗训坐正身子:“宣。”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赵匡胤却和潘仁美光着膀子五花大绑缓步上殿。 俩人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罪臣赵匡胤、潘仁美叩见吾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群臣讶异非常,只听说赵匡胤要做皇帝,韩通组织人手对汴梁城城严防死守,却没想到赵匡胤会自缚请罪。 柴宗训急忙摆手:“赵卿家何罪之有,至于潘卿家,当时情势所逼,朕不会降罪,快来人替两位卿家松绑。” “皇上,”赵匡胤挤开松绑的侍卫,大呼到:“皇上,潘仁美惊扰圣驾,臣驭下不严,皆是死罪,恳请皇上责罚,以正视听。” 潘仁美岂止是惊扰圣驾,他的罪行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可这次参与兵变的又何止潘仁美,怕是赵匡胤手下的中级军官都有份。 如果杀了潘仁美,那些中级军官人人自危,那就不是和柴宗训离心离德的问题,那随时都会再来一次陈桥兵变。 虽然柴宗训仗着后世对赵匡胤的心理分析,暂时破了这次陈桥兵变,却又不得不将赵匡胤的反心揭示。 若非拥兵,赵匡胤恐怕早已身首异处。目下为了自保,他定然会诡计齐出。 柴宗训怎么会上这种当。 “赵卿家,”柴宗训淡淡到:“朕金口玉言答应赦免潘卿家,身为天子,岂可食言?” “皇上,”赵匡胤仍在坚持:“潘仁美大逆不道惊扰圣驾,实是罪该万死,如不依律治罪,臣恐怕将来效仿者众,局面会更难收拾。” 这是一定要把潘仁美往死里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匡胤。 明明说好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 不是说上殿赔罪走个过场吗,看样子还要杀人? 潘仁美不解的看着赵匡胤,赵匡胤小声到:“仲旬(潘仁美字),你死后,你妻子吾养之,你勿担忧。” 好你个赵阿瞒,潘仁美心中充满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朕说过,”柴宗训开口到:“潘卿家不过由唐末至今风气所惑,朕不怪他。再说岂可汉唐故地未复,却先杀阵前大将?” “皇上。” “赵卿家勿再多言,朕累了,散朝。” 潘仁美感激的看了柴宗训一眼,赵匡胤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次谋划恐怕有误。 回到家中,赵匡胤急忙召来赵普:“赵大人,这一次原本是借小皇帝的手杀潘仁美,好让将士归心,也让我自保无虞,可小皇帝竟然当廷赦免了潘仁美,你快帮我参详一下。” 说罢赵匡胤将大殿上的情形复述一遍。 “这小皇帝比我们估计的要精明得多,”赵普闭了下吊三角眼:“前半年恐怕一直在隐忍。” “怎么办?”赵匡胤说到:“陈桥的事已然败露,我不可不自保。” “无妨无妨。”赵普淡淡到。 赵匡胤有些着急:“还无妨呢,军中将士情形如何?” 赵普说到:“除了石守信等一班心腹,大多持观望态度。” “如之奈何?”赵匡胤叹了一口气:“当日若无潘仁美之事,是自立或是辅佐小皇帝,皆由我说了算,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啦。” “我看未必,”赵普说到:“此时恰好是个机会,将殿上文臣之心一并收拢。” “哦?怎么说?” “潘仁美之事,尚只是开头而已。” 赵普说到:“时间紧迫,瀛洲之事尚未发酵,太尉正可以利用。如若瀛洲细节不小心由言官掌握,即便小皇帝不杀潘仁美,言官的口水也足以淹死他。” “再说潘仁美,并非一定要小皇帝亲自下旨处死他,难道他就不能畏罪自杀吗?” “当然,此是最后一步,最好还是先造成文武相争的局面,最后太尉再出来收拾残局,岂不是收尽人心?” 下了早朝,柴宗训到勤政殿跟着宰相范质,副宰相王溥学习处理政务。 还未开始,范质便‘谆谆教诲’到:“皇上,你是万乘之躯,切不可再以身犯险,若是有个差池,让老臣如何向先帝交代?” “朕知道了。” “陛下,”王溥插了一句:“陛下,老臣听闻潘仁美于瀛洲之时曾要弑君?”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柴宗训反问到。 王溥并不回答,只说到:“若果如此,皇上须对潘仁美严惩不贷。” “自唐末以来,四维不张,道德仁义沦丧,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更兼天子多为武力得之,致使武将多生骄横之气。” “此次陛下若纵容潘仁美,将来弑君者不知又有凡几。” 王溥的几句话不可谓不慷慨,当然,如果柴宗训不知道他和赵匡胤勾结的话。 “臣附议。”范质跟着说到:“若潘仁美犯上作乱为实,皇上须得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王溥随即接话:“先前于大殿之上,潘仁美就该下狱,交有司审谳。” 俩人瞪大眼睛看着柴宗训,等待着他纳谏将潘仁美下狱。 柴宗训忽地站起来:“范师相,王史相,政务暂且交给两位卿家,朕的鸟儿今天还没喂呢。”说罢拔腿便跑。 后面太监万华跟着急追:“皇上,慢点,你慢点。” 范质和王溥相视苦笑。 虽然陈桥驿的事情有所耳闻,但赵匡胤自缚上殿,不恰巧证明他从来没有反心吗。 京中遍传点检做天子,但这事从大行皇帝在时就已传开,不过是中下级军官为博富贵而为之。 只要杀了潘仁美,就能震慑这些人的气焰。 至于赵匡胤,范质一直认为他不过就是想捞点权,这次杀个潘仁美,也算敲打敲打他。 王溥则早与赵匡胤勾结,谁做天子也少不了他的宰相之位。 出了勤政殿,柴宗训马上找来董如诲:“老董,朕要你选派几位得力干将,将潘仁美保护起来,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就算他自杀,朕也唯你是问。” “遵旨。”董如诲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如果人人都像董如诲这样就好了,命令什么就干什么,不反驳,不质疑。 除了赵匡胤手下的中级军官,应当还有李筠,李重进这些外镇节度也在观望。 根据历史记载,柴荣死后,这俩人都有反叛之心,却被赵匡胤抢了先。 于是俩人一起反了赵匡胤。 虽然先后被镇压,但其过程也是劳民伤财,死了不少人的。 如此看来,兵变之后的事情,其实比兵变本身要麻烦得多。 隔日才上朝,太监万华高叫到:“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一人当即走出班列,举着笏板大叫到:“启禀皇上,臣刘温叟有本奏。” “卿且奏来。” “禀皇上,臣参劾陕州防守使潘仁美九大罪状。” “犯上作乱,罪其一。” “骄奢淫逸,罪其二。” “纵军行凶,罪其三。” ………… “贪污军饷,罪其九。” “陕州之地连年大旱,当是潘贼恶行引致天怒人怨,请皇上速诛此国贼。国贼既死,臣担保陕州将普降甘霖。” “臣附议。” “臣附议。” “恳请皇上诛此国贼,以正纲纪。” 底下瞬间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 “启禀皇上,”副宰相王溥做总结性发言:“刘大人所奏句句属实,潘仁美欺君罔上,罪不可赦,请皇上速诛此国贼。” 柴宗训有些不耐烦:“一个防守使而已,不过管两州边防,况其于任上屡立战功,多次打退北汉,可能犯如此诛九族的大罪吗?” “皇上,”王溥说到:“臣闻潘贼于瀛洲劫持太尉,意图弑君,仅此一条,便足以诛其九族。” “王史相,”柴宗训的语气很重:“你说潘仁美弑君,可有证据?他若弑君,朕岂能于此时此地早朝?” “臣听闻,陛下为北汉大将杨业所救。” “哈哈哈,”柴宗训大笑:“北汉与我大周乃是不死不休的世仇,北汉大将救朕?” “王史相,政务多由你与范师相处理,欲杀潘仁美,下旨便是,何必搞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样子。” “皇上,”王溥知道失言,重重跪倒:“臣与潘仁美并无私怨,臣一片赤诚,只是为了社稷着想,并无私心,恳请皇上明鉴。” “朕知道你一片忠心,不过朕是不会杀潘仁美的,要杀你自己杀,朕的鸟儿还没喂呢。”说罢柴宗训便起身往后跑去。 “皇上,皇上。”王溥跪着追了几步,随即回头紧紧的抓住范质的胳膊:“范相,皇上顽劣至此,太祖皇帝与大行皇帝好不容易打下这一片基业,可不能丧在咱们手上啊。” 范质只是想杀潘仁美敲打赵匡胤,既然皇帝不愿意杀,他可不掺和这趟浑水:“王相,此事当从长计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 喝酒 连续几天不停有人上书要求诛杀潘仁美,终于引起殿上武将的反弹。 潘仁美该不该死不重要,这年月,哪个武将心里没点小九九。 如果一不小心就被诛了九族,岂不是太不划算。 如果这一次能救回潘仁美,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也有个模板不是,起码不至于被砍头。 于是武将们开始轮番替潘仁美求情。 文官们一口气憋了很多年。 城头不断变换大王旗,文官很少有参与感。 这一次终于逮到一个机会,甚至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上书弹劾起赵匡胤来。 柴宗训每天看着他们吵架,简直要烦死。 这天下了朝,他没去勤政殿学习处理政务,而是直接叫来了董如诲。 “老董,汴梁城你熟吗?” 董如诲恭敬的说到:“回皇上,臣本是汴梁人,汴梁的大街小巷,臣都去过。” “那就好说,”柴宗训一挥手:“咱们喝酒去。” 董如诲并未好奇柴宗训这么一点点年纪居然要喝酒,俩人换了一身衣服,出了皇城。 站在街上,柴宗训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能得片时自由。 对于那些在殿上聒噪的人,柴宗训真想一道圣旨下,该杀的杀,该滚的滚。 可是他不能。 不是他不能下这个圣旨,是这个圣旨下了没用。 谁听你的。 这也应该是所有空降领导的烦恼。 电视上演的那种,统领大手一挥:“兄弟们,冲啊。”于是千军万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 那毕竟是编出来的。 你说现实中,没喝过几回酒,没点感情基础,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搭理你。 顶多因为你是个官,不能顶撞,那就搞非暴力不合作。 “公子,”董如诲指着御街对面的酒楼:“那是丰乐楼,汴梁城最大的酒楼,绝大多数有钱有势的人都会在里面喝酒。” 柴宗训抬眼望去,只见彤窗绣柱,萧鼓两排,堕钗落花似飘红雨,这就是大周的皇家一号? “老董,你进去过没有?里面有些什么?”柴宗训暧昧的笑到。 董如诲摇摇头:“小的哪去得起这地方。” “也是,”柴宗训说到:“里面若都是些达官贵人,怕是会认出我们来。老董,你去找家市井酒楼,有特色一些的,就当我要体察民情。” 自后梁始,汴梁已经做了五十多年国都,周世宗柴荣又做过重新规划,目下汴梁城的规模已经很大了,俩人穿过几条街道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处寻常酒家。 进了酒家,柴宗训与董如诲对面坐下,叫了几个可口小菜,一大坛酒。 不过米酒而已,柴宗训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喝去,猛的又吐了出来。 “辣,好辣。”柴宗训手掌直扇风,这米酒,怎么和米酒汤圆的米酒不同? 董如诲急到:“公子,你没事。” 柴宗训摆摆手:“没事,喝急了一些而已。” “哈哈哈,”旁边的酒客大笑:“稚子也学牛饮。” “学不得么。”柴宗训可是个不服气的人。 “学得,学得。”酒客说到:“七岁的官家能把赵点检的官家梦给碎了,你这喝点酒算什么。” “大叔你说什么呢。”柴宗训故意问到。 酒客说到:“自去年以来,汴梁城不是一直流传点检做天子么。” “这一次赵点检出兵抗辽,都以为他会效本朝太祖故事黄旗加身,没想到却是负荆请罪。” “不仅请罪,听说还要杀手下大将,他这官家,怕是再也做不成了,那句‘点检做天子’,也再也没人传了。” “你少说点,”另一酒客举起酒杯:“国泰民安不好么,赵点检黄旗加身就很好吗?再胡说,丢了饭碗事小,祸及妻儿可就不美了。” “不说了不说了,”酒客举起酒杯:“喝酒。” 看来这俩人还是公门中人,不过皇城根儿下,就是普通百姓,聊几句国事也是正常的。 此时一人摇摇晃晃进来,走到柜台拍出一把铜钱:“来一坛酒。” “哟,老王,你来啦。”先前的酒客大叫到。 摇晃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大呼:“快点,我的酒。” 酒保将酒递上,那人晃晃悠悠坐在柜台底下,捧起酒坛便‘咕咕’大喝起来。 “老王,你这晃得更厉害了。”酒客又叫到。 那老王不答,只继续喝酒。 “你一定又被贬官了。”酒客说到。 老王放下酒坛,瞪眼到:“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又被贬了。” “什么胡言乱语,前日里有人看到你被赶出县衙,晚上披头散发拍县尊大人的后门求情。” 老王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毕现:“我又不是官,何谈被贬。幕府的事,能算贬么。” 接着又自顾自‘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类的,众酒客都笑了起来。 老王一坛酒下肚,打了几个酒嗝,站起身大喝:“再来一坛。” 酒保要拿酒,却被掌柜的打了一下。 老王猛拍柜台:“拿酒来。”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先给钱,再喝酒。” 老王在怀中扣扣索索半天,只摸出一团空气:“先给一坛,我明日来结账。” “赊欠免言。” 老王将台面拍得啪啪响:“你不认识我老王么?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酒馆。” 话音落,几个汉子围了上来,掌柜的喝到:“老王,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老王吗?识相的别在我这里耍酒疯。” “给他酒,”柴宗训举着手臂,稚嫩的童音响起:“他喝多少都算我的,岂能让好酒之人败兴而归。” 老王回头一拱手:“多谢小兄弟,还是小兄弟懂饮酒人。”说罢眼中忽地精光一闪即逝。 柴宗训起身相邀:“老大哥这边来,兄弟再叫上几个小菜,让你一醉方休。” 老王连连摆手:“不了,莫污了小兄弟的地方,这边挺好。” 好个老王,有人付账,连着又干了三坛,坐在地上直拍胸脯:“爽,爽。” 一众酒客看他这样子,纷纷摇头。 老王视若无睹,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朝柴宗训这边走来。 “小兄弟,谢谢你的酒。” “区区小事,何足挂怀。” “不,不,”分不清老王究竟是喝多了摇晃身子,还是在摇头:“我老王从不受无功之禄。” 柴宗训淡淡一笑:“我也没什么需要老大哥帮忙的,老大哥若是尽兴了,就请回去休息。” “不,”老王大手一挥:“你有,而且是解不开的死结。” 柴宗训心头一震,仔细看了老王一眼,确定不认识。 旁边的酒客笑到:“老王,人家已经给你买好几坛酒了,你别得寸进尺。” 老王根本不理,拿起了桌上的酒坛。 “看,”酒客说到:“我就说他还想混人家的酒。” 老王置若罔闻,只拿过柴宗训面前的碗:“你说这碗,能不能装下这一坛酒却不从碗口溢出?” “不能。”柴宗训也是干脆果断的人。 “我能。”老王歪着酒坛开始倒酒,碗里一下就被装满。 酒客也过来看热闹:“我看你怎么不从碗口溢出。” 老王冷笑一声,拿起筷子一把将碗壁戳穿,吓得董如诲急忙护住柴宗训。 清澈的酒从破洞中流出,老王继续歪着酒坛倒,酒却再也到不了碗边。 “你这是作弊。”酒客大呼。 老王自顾自说到:“当年共工触断撑天柱,洪水漫天,鲧拿着息壤到处堵,却收效甚微,最后反倒丢了性命;反倒是鲧之子禹,将洪水四处疏导,留下了千秋的功业。” 柴宗训如醍醐灌顶,目下文武两班的矛盾是个死结,不如像这坛酒一样,给疏导出去。 这个时候,让那些闹矛盾的人出去打一仗是最好的。 打死敌人除外患,打死自己除内乱。 此人能出此计谋,必是识得他,但柴宗训辨认半天,只觉得依稀见过,却又不认识。 柴宗训恭敬的拱手:“谢谢先生。”随即又大喝到:“掌柜的过来。” 掌柜的小跑过来:“小爷有什么吩咐?” 柴宗训拿出一锭银子:“以后这位先生的酒钱都算在我身上,我会定期派人来给酒钱,这位先生的要求,你必须满足。” 这锭银子给老王喝一年都够了,掌柜的急忙点头:“是,是。” 老王‘哈哈’大笑,转身出门而去。 “小孩儿,你出手可真大方,”酒客凑过来问到:“你认识他?” “不认识。” “哦,”酒客坐回去:“可惜了。” 柴宗训连忙问到:“什么可惜?” “这老王,叫王著。”酒客说到:“是大行皇帝潜邸旧臣,可惜喝酒误事,被一贬再贬。据说大行皇帝临终前有遗诏让他做宰相,不过几个顾命大臣因他爱喝酒,没按着遗诏办。” 柴宗训恍然大悟,他两世都记得王著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个有经世济国之才的人。 而且这一世在世宗柴荣临终前的确也听到了王著这个名字,只因重生回来便遇上陈桥兵变将其忽略。 “马上回去。”柴宗训起身。 目下有两件紧急事情要办,第一,起复王著,第二,找个软柿子捏一把,打一仗,省得那些人吃了饭没事干天天吵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 亲征 虽然笃定要打一仗,但打谁还真得好好想想。 首先必须师出有名,不能无缘无故说打谁就打谁。 环视周边,辽,不一定能打赢。 虽说打死自己除内乱,但谁也不想打败仗不是。 既然辽不一定打得赢,那么北汉也不能打。 北汉虽然仅占半省之地,可他是辽的亲儿子。 柴宗训心心念念的杨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投。 往下看,吴越,周的附属国。 吴越旁边的南唐,国力不弱于周,且已向周称臣,老大去了皇帝称号,只称国主。 再看过来,荆南,周的附属国;荆南下面弗南,也是周的附属国。 往西一看,有个蜀,蜀国别的不知道,柴宗训记得有个花蕊夫人。 据说这花蕊夫人生得倾国倾城,且多才多艺,更留下‘十四万人齐谢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名句。 不过还是那个最大的问题,征蜀,师出何名? 一夜没想明白,柴宗训打算先起复王著,随后再与他商议。 天明早朝,礼部和兵部侍郎同班出列:“启禀皇上,朗州大都督,武平节度使周保权遣使告急。” 所谓朗州大都督,武平节度使,即是从前的弗南国老大。 柴宗训问到:“使臣何在?又因何告急?” “回皇上,使臣在殿外候旨。” “宣。” 太监万华当即高呼:“宣朗州使臣晋见。” 少顷,一人急匆匆进殿跪下:“朗州使臣刘怀德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卿请起。” “谢皇上。” 柴宗训随后问到:“刘卿,弗南何事告急?” “皇上容禀,”刘怀德说到:“我主周保权,乃先都督周行逢子,大行皇帝在日,先都督周行逢因平定弗南,受封朗州大都督,兼领武平节度,管辖弗南全境。” “先都督在日,励精图治,弗南境内颇是升平。” “大行皇帝宾天,先都督哀伤过度以致重病,临终前嘱咐我等:我子保权,才十一岁,全赖诸公护佑。所有境内各官属,大都恭顺,当无异图。惟衡州刺史张文表,素性凶悍,我死后,他必为乱。” “若有幸诸公善佐吾儿,无失土宇,也算是一番造化;若到万不得已,宁可举族归朝,勿令陷入虎口。” “先都督言迄即逝,我主保权继位。果然讣告至衡州,那张文表悍然道:我与周行逢皆起于微末,同立功名,今周行逢已殁,不把节镇属我,反教我北面事小儿,何太欺人。” “当下那张文表带领军士袭据潭州,杀留后廖检,兵势甚凶,所以我主保权遣臣往朝告急,恳请皇上发天兵救弗南于危难。” 刘怀德说到后来,涕泪俱下,柴宗训却高兴得快要拍桌子。 并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来枕头。 柴宗训看过赵匡胤灭弗南那一节的历史,虽然细节不详,但他大致记得是个‘假途伐虢’之计。 但柴宗训有些担忧,他改变了历史,不知道随后的时间线有没有发生改变。 管他呢,一个弗南难道还搞不定么,柴宗训大手一挥:“周都督一片赤诚,令朕心折。好个张文表,竟然趁着主少国疑犯上作乱,魏枢相。” 枢密使魏仁浦出列:“臣在。” 柴宗训喝到:“命你即刻调派大军,助弗南讨贼。” “臣遵旨。”魏仁浦答到。 刘怀德当即跪下:“谢吾皇天恩。” 副宰相王溥出列:“皇上,臣有本奏。” “准奏。” “皇上,”王溥说到:“那张文表来势汹汹,况此战远离中原,迁延日久于我军不利,为求速胜,非一员悍将不可取也。” 柴宗训顺着他的话问到:“王史相,你可有人选?” “臣举荐太尉赵匡胤。赵太尉日前因瀛洲风波,一直愧疚于心,此正是他戴罪立功之大好时机。若赵太尉一出,弗南之乱旬日可平。臣愿以阖家性命担保,如若不胜,请诛臣全家。” 柴宗训在心里笑了一下,王溥,你和赵匡胤勾结的太明显了,真当朕是七岁小孩子呢。 此时范质也出列:“皇上,臣也有本奏。” “范师相且奏来。” 王溥与赵匡胤勾结,大大削弱范质权柄,若再让赵匡胤出兵立功,范质将置于何地?况武将出风头已经够多了,此时更该阻止。 范质说到:“启禀皇上,兵书有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弗南与中原远隔千里,是否真有战乱尚未察知,况真有战乱,也不该仓促出兵。” “皇上,”刘怀德急到:“皇上,弗南如今水深火热,亟盼天军啊。” 范质冷冷到:“刘使,不能仅凭你一言便调动我三军,况中原与弗南之间尚隔着荆南,是否出兵,如何出兵,均需商议后才能钦命与你。” “皇上,”刘怀德磕头如捣蒜:“臣若有一句虚言,甘愿伏诛,如皇上不能尽早派遣天军,恐弗南将落入乱贼之手。” 范质仍是冷冷的:“刘使,你一命可抵不了我三军进发。” 一旁的魏仁浦看不下去,将刘怀德扶了起来,随后拱手到:“皇上,臣以为应当马上发兵。此次张文表作乱,想必荆南,唐,吴越皆在等待天朝反应。若皇上不发一兵,岂非寒了这些藩臣的心?” “况各藩臣一向对天军颇为忌惮,怎会无缘无故遣使请天军入境?” 史载魏仁浦是个忠正的人,他这一番说辞,倒也在情理之中。作为大哥,怎么能不管小弟的死活呢。 “魏枢相,”范质很不满意魏仁浦插一脚:“如若出兵,该调何处军士?以何人为将?短期内如何筹集粮草?” 魏仁浦不答,只对刘怀德说到:“刘使,你且回馆驿暂歇,我当力主让大军随你一起回征。” “微臣告退。” 目送刘怀德出殿,范质颇不服气:“魏枢相,皇上并未下旨出兵,你却是凭何答应刘使?” 魏仁浦淡淡到:“范相,当着藩使之面争论,有失我天朝体统。况皇上先前便力主出兵,只是主将人选还未定夺而已。” “臣仍力主由赵匡胤主帅三军。”王溥适时大叫。 “王相,”范质喝到:“非是我不力主出兵,只是吾皇矢志继承大行皇帝遗志,恢复汉唐故地,此次弗南内乱,当越乱越好,如此我大周方能坐收渔翁之利。” 魏仁浦争论到:“吾皇矢志恢复汉唐故地,当以王道收服之,岂能做出此隔岸观火之事。” “所谓兵者,诡道也,”范质毫不相让:“如能以最小之代价,收获最大之益利,何乐而不为?” 范质这话倒颇得柴宗训的心,他巴不得一道圣旨,这些藩属国全都归心。 “皇上,”魏仁浦为人中正,继续推行他的王道:“范相此言差矣,天下岂只一弗南?倘若皇上不救弗南,荆南,吴越,唐各藩臣寒心,对大周处处防范,则恢复汉唐故地,难矣。” “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有,”王溥插了一句:“若赵太尉出兵,弗南旬日可平,则各藩属归心,我军亦无甚消耗。” “赵太尉朕另有重任,”柴宗训索性绝了王溥的路:“众卿再议。” 王溥疾呼到:“皇上,欲平弗南,非赵太尉不可啊。论勇猛,论智谋,军中有谁能是赵太尉敌手?” 其实昨晚想了一夜,并不是没有收获。 打仗正是建立威望收服亲信的最好时候,如果机会适当,柴宗训愿意御驾亲征。 所以此刻柴宗训冲口而出:“朕御驾亲征,能媲美赵太尉否?” 王溥讪讪一笑:“区区一弗南,何须皇上亲身赴险。” “既然王史相认为是区区弗南,当无甚凶险。”柴宗训说到:“况如魏枢相所言,此刻各藩臣都看着天朝呢。朕如能御驾亲征,各藩臣岂不感激涕零?” “吾皇圣明。”魏仁浦跪了下来。 “吾皇圣明。”皇帝亲征,他自然就是汴梁城留守,可以对付王溥,同时武将也出不了风头,范质颇为满意,也跟着跪了下来。 此时殿外又有大叫:“荆南八百里加急军报,荆南八百里加急军报。” 荆南和弗南紧邻,柴宗训忙叫到:“快呈上来。” 魏仁浦急赴殿外接过军报,看了一眼又匆匆上殿:“皇上,荆南节度使高继冲急报,弗南张文表已围城朗州。高继冲恐张文表入侵荆南,所以祈请皇上速发天兵,解朗州之围。” 柴宗训恍然大悟,假途灭虢之计似乎还缺点什么,现在荆南上表,途有了,虢也有了。 “传旨,”柴宗训大手一挥:“朕当亲率三军,平弗南之乱。” 挥手是容易的,底下魏仁浦却说到:“皇上,目下汴梁城周围无兵可调。” “先时北汉与辽兵寇边,慕容延钊太尉已率大军出征,目下汴梁各军,仅供留守,若随皇上出征,则京中空虚,臣恐怕。” “这个简单,”柴宗训说到:“众卿皆知朕不日前亲赴瀛洲,辽人慑于朕之天威,已然撤兵,可召慕容延钊回师,随朕出征。” 魏仁浦老实的说到:“等待慕容太尉,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朕要的就是这个呢,可以大大方方的拖时间,等到弗南乱得差不多了,再去收拾个残局。 不过面上也要做得好看一点:“魏枢相,朕也颇感无奈,只寄望周都督能撑到天军赶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 出兵 弗南使臣刘怀德听闻皇帝亲征以平朗州之乱,自是喜不自胜。 但听说还要等慕容延钊回师,刘怀德又急的不得了。 柴宗训下了一道诏书给荆南节度使高继冲,命他速发水师数千名,往讨潭州,稍解弗南困境。 御驾亲征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一直赋闲的赵匡胤却抑郁得紧。 原本要等满朝文武相互攻讦激烈之时出来收拾残局,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弗南的战事上,潘仁美的死活没人关心了。 眼见计策又将被皇帝破解,急于自保的赵匡胤着急的不得了。 “太尉,”看着他焦急,一旁的赵普劝到:“太尉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赵匡胤问到:“若依着书记,我该如何?” 自世宗柴荣生病,赵普便与赵匡义开始谋划。 眼见大事将成,赵匡胤却突然失踪,这令赵普非常不甘。 “太尉,小皇帝御驾亲征,汴梁必然空虚,这也是一大机会。”赵普眼睛一亮:“实在不行,亲征途中下手也无妨。” “小皇帝征调的是慕容延钊军,军中多位大将皆是太尉旧识,只要许了富贵,也不是不能谋事。” 赵匡胤沉吟半晌,此刻虽是在走钢丝,但也并未撕破脸皮。若撕破脸皮不敌皇帝,便是钢丝也走不成:“不成,太过凶险,还是再等待机会。” 赵普略有些失望:“太尉,若小皇帝真能平了弗南回来,机会将更少。” “太祖皇帝郭威黄旗加身时年四十七,若与他比对,我尚有十三年。” “小皇帝一天天长大,威权日隆,十三年后太尉能自保都不错了。” 赵匡胤与赵普在密谋,柴宗训却在宫中召见王著。 当天柴宗训并不认识王著,却能请他喝酒,并没有因为他形容猥琐而轻视他。 这对于那些喜欢装逼的读书人来说,是很感恩戴德的事。 “先生之材,可堪宰辅,”柴宗训早就对范质王溥之流不爽很久:“昔日皇考在世时便对先生赞不绝口。” “皇上谬赞,”王著像个坦白痞子:“王著好酒色,品行不端,不堪居庙堂。” “先生过谦了,”柴宗训也很直接:“如今多事之秋,朕矢志恢复汉唐故地,正需要先生辅佐。” 王著本就对世宗柴荣忠心耿耿,且身具经世济国之才。只因为喝酒误事,导致被一贬再贬,最后竟然成了白身。无奈之下去做师爷,却被县太爷给赶走。 此刻蒙柴宗训征召,他知道推辞也没用:“回皇上,王著愿为皇上执镫。” “好,好,”柴宗训拍手到:“朝中职务,任先生挑选,便是中书令,也不在话下。” 王著稍作沉吟:“回皇上,目下朝中局势尚平稳,无须为王著而引致动荡,若皇上真体恤王著,可令王著为任地方足矣。” “先生为任地方,岂非大材小用?”柴宗训说到:“至少也应在枢密院,为朕出征出谋划策。” 王著未答应,只反问到:“求问皇上,皇上既矢志恢复汉唐,胸中当有计划,目下计划中最难处在何?” 柴宗训紧闭了一下眼睛,说到:“朕视先生为腹心之人,先生既问起,朕不赘言。朕之宏愿,若要实现,有两大阻力。” “一是北边辽国,目前辽人骑兵凶猛,朕尚无对策。” “二是藩镇,各节度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直如国中之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二患不除,何谈宏愿?” “好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王著说到:“此二患实比弗南之患远甚,臣愿为皇上扫除此二患。” 接着他又说到:“不过此二患绵延数百年,非是三言两语便能剪除。” 柴宗训问到:“先生可否为朕谋划?” “回皇上,”王著说到:“此二患,先皇在世时也曾与王著提起,只是尚未有对策,后王著苦思多日,终有眉目时,先皇却突然宾天。” “哦?”柴宗训喜到:“先生且奏来。” 王著对到:“禀皇上,以王著愚见,我中原无论国力,将领,兵士,都不弱于辽人。” “然辽人以游牧渔猎为生,且北方苦寒之地,少有城郭,欲斩草除根,难于登天。” “而辽人侵入中原,亦不为占据城池,只求财货与人口,所以即便我援军赶至,亦难觅辽人踪迹。” “为今之计,唯有效仿卫霍,出北地,寻求辽人主力决战。” “而决战首重,非是兵多将广,而是军马。” 柴宗训听得津津有味,王著接着说到:“辽人多以骑兵为主,辽人之马长期于苦寒之地驰骋,多半为野生,天性便有傲骨,其野性极适用于战场冲击。” “而我中原因气候温暖,出产马匹多娇贵,除了作排场,并无他用。” “另有西南马,虽负重大,善走山路,然其速度慢,体型小,并无冲击力,只能作运送粮草之用。” 柴宗训想起后来王安石变法时实行过马政,不过这个政策是失败的,莫不是王著也想这样干? 他忙问到:“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改善此窘境?” 王著对到:“回皇上,我大周其实有产军马之地。” “哦?何处?” “灵州。”王著说到:“臣愿亲赴灵州,为大周养出能征善战之马。” 灵州,即后来的兴庆府,现代的塞上江南。 灵州虽名义上属于周,但因接壤于辽和北汉,所以并未实控,且有一批党项人盘踞在那里。 只有最恶劣的环境,才能养出最优质的马匹。 柴宗训思虑一会,开口到:“如先生所奏,军马乃国之重器,此次便要辛苦先生了。” 王著拱手到:“回皇上,臣子为国尽忠乃是本分,有何辛苦可言。” “好,好,好一个本分。”柴宗训说到:“王先生,此次灵州养马有何需求尽管开口。” “朕当倾国之力扶助于你,以期早日有成,将漠北收入我大周版图。” “灵州之地情势复杂,征湖南回转后朕另派潘仁美率三万精兵供你差遣。” 王著喜到:“如此大事可成。” 柴宗训又问到:“节镇一事,先生可有良策?” 王著思虑一会:“各节镇虽如国中之国,但分散情况下并无实力与朝廷分庭抗礼,皇上只需收复为首几人即可。” “哦?”柴宗训问到:“哪几人?” “节镇威胁最大的当在禁军遥领的那些将领,”王著分析到:“其主要以三人为主,韩通,赵匡胤,慕容延钊。” “此三人手握重兵,且只是遥领节镇,常年驻于汴梁。” “韩通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可以倚重;赵匡胤自大行皇帝宾天后多有异志,皇上须小心防备;慕容延钊向来是个摇摆不定之人,若此行征伐朗州皇上能将其收归己用,将大大减小节镇威胁。” 王著一分析,带着上帝视角的柴宗训马上理清头绪:“先生实是朕之房杜。” 慕容延钊终于率军归来,听说要随皇帝御驾亲征湖南,众军士斗志高昂。 当然,并不是柴宗训主角光环,或者人格多有魅力,主要是御驾亲征能捞好处。 打个比方,老板亲自带队去跑业务。 虽然比跟着业务经理出去要拘束一些,但也更好捞功劳啊。 因为老板是不需要功劳的,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他要功劳干啥?自然就归大家了。 业务谈成,老板心情好,大手一挥,赏赐大大的。 业务没谈成?没谈成当然是老板决策指挥失误了,咱大家跟着出来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怎么能背锅。 像那种业务没谈成,把过错归结于下属的事,只有高粱河车神赵匡义才做得出来。 赵匡义在高粱河驴车甩尾之后,大肆指责各领军将领皆是庸才,导致其后极少有将领情愿为他卖命。 闲言少叙,显德七年(柴宗训未改元),以范质、魏仁浦为汴梁留守,韩通负责汴梁防务,柴宗训带着十万大军出征弗南。 从接到圣旨到此时出发,实际主帅慕容延钊心下都不太自然。 他是殿前副都点检,上头是都点检赵匡胤。 即便此次获胜,也升不了官。 这也是他一直知道赵匡胤有小动作却坐视不理的原因。 赵匡胤兵变成功,他便能做殿前都点检。 赵匡胤失败被杀,他也该升殿前都点检。 况且一个七岁的小皇帝,能知什么兵?此次兵发弗南,还是得他来操心统筹全局。 柴宗训可不管他这些,此行就让你知道朕的厉害。 后周军制,分为禁军和厢军。 禁军是皇帝手下的兵,厢军是地方节度使的兵,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而为了达到相互制衡的作用,前任皇帝柴荣将禁军分成两个部分侍卫司和殿前司。 侍卫司有龙捷军和虎捷军,兵员共十五万,由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统领,目前空缺,由副指挥使韩通署理一切事务。 殿前司下设铁骑军和控鹤军,归属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领导,其中铁骑军便是赵匡胤亲军,控鹤军却是慕容延钊领导,兵员各有十万人。 正常来说,侍卫司和皇帝更亲近,但因为殿前军常年征战,所以比侍卫军战斗力更强。 此行若能将慕容延钊收归己用,便再也无须惧怕赵匡胤。 临行前,柴宗训没忘记潘仁美,让他带军为前锋,先期探路。 潘仁美感激涕零,誓要助柴宗训扫平湖南。 不过到达弗南之前,尚有一难题。 汴梁在河兰斯特丹,弗南就是今天的弗南,中间可隔着一个弗北哩,哦,那个时候叫荆南。 前文说过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为防止作乱的张文表入侵荆南,已经向柴宗训上书祈求天军平叛。 柴宗训正好借此机会,命潘仁美赶赴江陵,向高继冲假道。 潘仁美马不停蹄到达江陵,向高继冲说明假道情形。 高继冲不敢答应,当即召僚属会议。 部将孙光宪高呼:“都督不可假道,中原自大行皇帝,已有统一天下的志向,若天军入境,恐荆南便再也不由都督做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 假道 高继冲自然是不想假道的,不然也不会召集会议了,但他也有无奈:“天军势大,如之奈何?” “天军目的是救援朗州之围,”孙光宪继续分析到:“虽军势浩大,却也未敢多做迁延,不若我等即刻屯扎襄州(襄阳),让出郧州(十堰)与巴州,让天军由此过道救援朗州。” “郧州与巴州虽属荆南节度,然其一向听调不听宣,不若就此令天军打击其气焰,又解荆南之危,岂非一举两得?” “孙统领好计。”高继冲赞到。随即召来潘仁美,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潘仁美当即瞪眼:“皇上欲借道荆南,尔等却让天军绕路郧州?不成不成。” 高继冲解释到:“潘统领,郧州并不绕道,路途与荆南不相伯仲。” 潘仁美是个认死理的人,先前要杀柴宗训,便一定要杀。 现在认定柴宗训要借道荆南,便一定要借。 眼见高继冲无法说服潘仁美,一旁的孙光宪开口到:“潘统领一路风尘,想必是辛苦了,不若暂做休息,借道的事情,咱们好商量。” “还商量什么,”潘仁美喝到:“天军过道,你敢拒绝?” 孙光宪忙赔笑到:“不,不,我等哪敢拒绝?只是潘统领远道而来,怎么也得让都督尽一下地主之谊。” 潘仁美且坐下:“且看你等演什么把戏,不论如何,这个道,我是借定了。” 高继冲携孙光宪置了美酒佳肴,又有舞女歌姬助兴,可惜潘仁美不为所动。 饮宴过后,潘仁美催到:“高都督,借道与否,给个准信,天军岂可因你久候?” 高继冲拍了拍掌,立刻有几个侍卫抬着箱子进来。 孙光宪过去打开箱子,满箱的金银珠宝晃得人眼花。 高继冲赔笑到:“潘统领,荆南地处南蛮,民风久未开化,恐冲撞了天军反为不美,请潘统领在皇上面前回转几句,使天军自郧州借道。” “潘统领劳师远征辛苦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潘统领笑纳。”孙光宪也跟着赔笑。 潘仁美冷笑一声:“你等不必煞费苦心,荆南这个道,我是借定了。”说罢便大踏步出门。 “潘统领留步。”高继冲急忙上前拉住他:“统领且留步,容我规划个路途出来,也好让天军尽快解朗州之围。” 说罢高继冲朝孙光宪使眼色,俩人退到角落。 “如之奈何?”高继冲问到。 孙光宪想了想:“不若准备牛酒,借犒师为名,由我等一观天军强弱,再做计较。” 高继冲叹了口气:“即请统领前往便了。” 又是宰牛又是备酒,就这么干耗了时间。 军营之内,慕容延钊眼见大军就这么停留,干等着潘仁美的消息,他有些不耐烦。 慕容延钊与赵匡胤年纪相仿,俩人是发小。 如果用现代眼光看,男人三十一枝花,慕容延钊开得正艳。 但他现在已经做了爷爷,因为常年征战而皮肤黝黑,眼中杀气四溢。 “胡闹,简直是胡闹。七岁小儿,岂能知兵?”慕容延钊着急大叫:“想那荆南高家,裂土封王世镇荆南,岂肯让道?” 虽然责任有小皇帝承担,但慕容延钊得爱惜自己的名声。 皇帝年纪小,异想天开可以,他不行。 “皇上,大军每日如此勾留,消耗粮草无算,若继续逍遥下去,怕是兵士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老远就听到慕容延钊的声音。 柴宗训笑到:“太尉着急了。” 慕容延钊是殿前副都点检,检校太尉,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赵匡胤。 “臣如何不急,”慕容延钊说到:“两军对垒,士气最为重要,正该一鼓作气解朗州之围,却为何在此迁延?” “太尉请看,”柴宗训走到沙盘前:“江陵南逼长沙,东拒建康,西迫巴蜀,北近大梁,乃是最重要的区域。” “然高继冲无能,现荆南四分五裂,正好乘势收归,若他愿假道,伺机入城,岂非一举两得?” “妙啊,”慕容延钊面容一震:“皇上是要使个假途伐虢之计,一举收服荆南和湖南?” “正是。”柴宗训说到:“高继冲迁延的,不是咱们的时间,是朗州都督周保权的命。最好两边都打得差不多,咱们去收拾个残局。” “如此其他藩臣也无话可说,不是朕不愿尽快救朗州,是高继冲不肯让路。” 慕容延钊说到:“郧州不是还有条道么?” “郧州此刻名义上也属于荆南节度,只是高继冲无能节度而已。无论如何,天军要解朗州之围,都须自荆南过,军情紧急,走江陵当是在情理之中。” 慕容延钊抬眼看了看柴宗训。 这是不知兵的样子?这只有七岁? 先前陈桥兵变时,慕容延钊一直坐视不理等机会。 没想到收到消息的时候,赵匡胤已和皇帝在瀛洲,兵变自然流产。 现在想来,若不是小皇帝计划,打死慕容延钊也不信赵匡胤肯放弃如此千载良机。 再看小皇帝此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饶是慕容延钊半生征战无数,死生之事都不在乎,然小皇帝的心机让他生出阵阵寒意。 晚些时候,潘仁美终于回转,荆南部将孙光宪押着大量酒食前来犒军。 柴宗训命慕容延钊挑选一个知礼节待人热忱的将领前去接待,慕容延钊派了部将李处耘。 既是带着任务,李处耘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一路对孙光宪客气之至,并言明借路之事好说,天军只求能解朗州之围。 看这样子,天军似乎真的只是借路而已,如果跟皇上商量一下,走郧州也不是不可能。 孙光宪便急着要见皇上,无奈李处耘的酒杯又端了起来。 又是一杯下肚,孙光宪再也不敢耽搁:“李统领,但求统领通报一声,借道之事我须与皇上详解。” 李处耘笑到:“孙统领看看天,怪只怪你来得太晚,这个时候皇上已经睡下了。” 孙光宪满脸失望,李处耘接着说到:“统领莫慌,捱天一亮,只要皇上起了,我马上替你通报,来来来,统领请满饮此杯。” 中军大帐,此时将领齐聚,柴宗训正在做部署:“孙光宪前来劳军,必是高继冲不肯借道,所以派他来迁延时间,给荆南做战备。” “皇上,”慕容延钊急到:“我军该如何调动,请皇上示下。” “慕容延钊听旨。” “臣在。” “命你带五万精兵,今夜起行,分据江陵各要冲,行至江陵城下扎营,不得进城。” “另,沿途若有犯秋毫,朕定斩不赦。” “臣遵旨。”慕容延钊接了兵符之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到:“皇上,臣驻军江陵城下,若高继冲发兵来攻,臣是战是退?” 柴宗训淡淡到:“朕料定高继冲不敢攻你,你且扎营城下再说。” 怎么说高家也是世镇荆南,高继冲也正是血气方刚之年,不过区区几万兵马,他真的不敢攻? 带着一丝疑惑,慕容延钊迅速发兵。 沿途襄州,复州,刚接到高继冲军令,准备组织抵抗天军借道,正是乱哄哄的时候。 慕容延钊兵峰才至,两城守将慑于军威,直接便投降。 慕容延钊不作停留,分兵镇守之后,飞速往江陵进发。 柴宗训驻跸与江陵快马不过一日夜路程,为了不让孙光宪发现端倪报信,他一大早便召见了孙光宪。 见礼之后,孙光宪奏到:“启禀皇上,荆南都督高继冲奉旨委派臣来为天军带路。” “皇上请看。”孙光宪打开地图,其中郧州巴州那条路特地被标注出来:“天军可从此路入潭州,兵峰直指朗州,叛贼张文表若闻天军至,当束手就擒。” “孙卿家辛苦,”柴宗训热情得很:“借道之事,有劳卿与高都督了。” “回皇上,若能为皇上分担万一,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孙光宪说到:“高都督另于巴州备下军粮万石,金三千斤,权充军资,以谢皇上厚恩。” 朕哪有什么恩情,这高继冲为了让天军不从江陵走,竟然贿赂起了皇帝。 柴宗训在心中笑了一下:“高督赤诚,日月可鉴,此次朕若侥幸解了朗州之围,当重重有赏。” “谢吾皇万岁。” “孙卿家可是荆南人?”柴宗训为了拖延时间,拉起了家常。 “臣世代随高都督镇守荆南。” “那真是极好,”柴宗训说到:“来人,上茶,让孙卿好好为朕讲讲荆南的风物人情。” 虽然皇上没亲口答应从郧州过境,但看这模样,并不反对走郧州,孙光宪放心了大半,耐心的为柴宗训讲解起来。 正等着孙光宪回信的高继冲,才起床便发现天军竟然一夜之间到了江陵城下,急得束手无策。 召部将们商议,一个个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随后襄州、复州信使前来,通报二州要冲已被天军占据,守军投降。 高继冲闭眼摇头:“必是皇帝缓住孙光宪,趁我无备,星夜派兵前来。” 底下文武仍是无言。 高继冲呼出一口浊气:“开城。” “开城后若天军进城,如之奈何?”终于有人应答。 “开城投降。”高继冲喝到。 正紧张的慕容延钊,眼见江陵城大开,高继冲率着荆南文武迎出城外,于大帐前跪下高举一物:“太尉,此乃荆南三州十六县版图,恳请太尉賫纳。” 慕容延钊的震惊不亚于投降这件事。 这可是公元960年,战乱频仍,消息不通,谁知道高继冲是什么人? 但事情果真如皇帝预料的那样,高继冲不敢进攻,一路兵不血刃收服荆南。 这小皇帝,莫非是什么星宿转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 功成 荆南既降,慕容延钊恭请柴宗训入城。 慕容延钊率军中将领及荆南节度高继冲和荆南大小官员,出城三十里跪迎。 这一次慕容延钊是服气的,再也不敢说‘七岁小儿,焉知统兵了’。 柴宗训命李处耘为荆南都巡检使,总领荆南事务,高继冲仍为荆南节度,该有的礼仪一点不少。 从高季兴据城而守,传袭三世五督,共四十多年,荆南再归中原版图。 此事说来不过几行字而已,然于当时来说,这可是开疆拓土,是一等一的大事。 柴宗训并没有多高兴,于他而言,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未作休整,柴宗训便兵锋直指朗州,此次出兵的目的所在。 大军穿过荆南,到达潭州。 先前张文表作乱时,便已攻下潭州,杀守城统领廖检,随后带领大军围攻湖南首府朗州。 也就是说,潭州现在是一座空城,柴宗训轻松率军进入。 还未做出部署,前方传来消息,朗州军民一心,竟然将叛军杀败,贼首张文表被生擒活剐,剐下的肉被朗州军民给分吃了。 作为前军的慕容延钊欲直攻朗州,却被潘仁美拦下,俩人回去与柴宗训商议军机。 “皇上,目下朗州之围已解,我军该当如何?” 柴宗训淡淡到:“朕御驾亲征,是来解朗州之围的。” “是。” 柴宗训狡黠一笑:“不达朗州,如何算解朗州之围?” 慕容延钊戎马半生,他猜到柴宗训的意思,跟着了然的笑了笑。 此时帐外高呼:“朗州都督周保权使者刘怀德觐见。” 这刘怀德是熟人,先前告急也是他为使。 “宣。” 刘怀德进帐,恭敬见礼之后说到:“赖皇上天威,朗州军民用力,现叛贼张文表已经伏诛,臣受都督周保权委派,特来向皇上报喜。” “刘卿何意?”柴宗训装作听不懂。 “回皇上,”刘怀德对到:“朗州之围已解,为叩谢皇上天恩,湖南愿献上军粮三十万石,金万斤,权充天军此行军资。” “刘卿,”柴宗训的脸垮了下来:“你让朕如何信你?告急是你,说解围的也是你,军机仿佛玩笑一般,朗州情形到底如何?” “回皇上,”刘怀德急忙辩解到:“先前朗州情势万分危机,幸赖天军出动,致叛贼分心被擒,所以都督派臣前来谢恩。” “不不不,”柴宗训说到:“刘卿,出来混的,说话要算话,说了要救朗州,朕便一定要救朗州。如果未亲眼看到朗州之围已解,朕是不会退兵的。” 出来混的? 刘怀德明白,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回到朗州,刘怀德立即将此间情形报与周保权。 周保权本是和柴宗训同龄的娃娃,哪有什么主见。 先前生擒张文表的部将张从富说到:“都督勿忧,目下我军得胜,气势方盛,不妨与周军决一胜负。况朗州城郭坚完,就使不能战胜,尚可据城固守,待周军粮草一尽,自会退去。” 诸将皆以为张从富之言甚善,遂整缮兵甲,决计与周军一战。 此时慕容延钊前军已至朗州城下,周保权得报,与诸将上城一观周军军势。 慕容延钊在城下大呼开门,张从富在城上喝到:“来将何人?” “我乃大周检校太尉,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奉圣旨特来解朗州之围。” 张从富冷笑:“解甚朗州之围?无非欲窃据朗州。汝去归语周天子,我处封土,本是世袭。张文表已经荡平,不劳汝军入境,彼此各守边界,毋伤和气。” 慕容延钊大喝:“你敢反抗天军么?” 张从富针锋相对:“朗州不比江陵,休得小觑。若要强来占据,我也不怕,不信试看此箭。” 说罢张从富取弓箭,一箭射将下来,正在慕容延钊坐骑前蹄一分。 慕容延钊怒到:“汝本请师救援,所以出发大军,来救汝厄。今叛贼既平,汝等反以怨报德,抗拒天军,究是何意?” “休再多言,”张从富丝毫不让:“要战便战,欲和便退兵。” 果然如柴宗训所料,朗州将有一场恶战,临行前曾特意叮嘱慕容延钊,不要轻举妄动。需等前后军会师之后,再一举攻下朗州。 而张从富趁着后军未至,尽撤朗州外桥梁,沉船沮河,伐树塞路,一意阻挡周军。 先前江陵在柴宗训计算中不费吹飞之力便得,没有任何展示武力的机会。 现下是攻城,不讲什么计谋,凭武力取胜。 慕容延钊及手下将领有心要在柴宗训面前显能,反正前人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语,也不知柴宗训何时能到,干脆拉开架势强攻起来。 当然,慕容延钊并非鲁莽之辈,他想诈败引湖南兵出来,但张从富并不上当。 那就只有拼命一途。 箭雨,飞石,攻城车,云梯。城上城下金鼓齐鸣,旌旗飞舞,几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强攻两三个时辰,周军伤亡甚众,渐渐不能支持。 慕容延钊手持长枪在后督阵,敢有回头者立杀无赦。 “兄弟们,皇上在后面看着呢,拿出我山东兵的气势来。先登城头者,本帅为其请功,赏万金,升三级。” 拖后的柴宗训眼见湖南军到处塞路,便将潘仁美召来,此时他并不知慕容延钊已攻城。 “潘卿家,如照此行军,何日才能至朗州?”柴宗训说到:“朕有一计,朕于正面吸引湖南军,你暗中率军绕出上游,潜行南渡,上岸后便约定太尉,南北夹击攻城。” 此次出征,带兵十万,三万人留守荆南,慕容延钊前军三万,柴宗训执意让潘仁美带三万五千人走。 潘仁美哪敢如此:“禀皇上,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况荆南新平,人心未稳,五千人怎够护佑?臣愿率五千劲卒,襄助太尉,若朗州不下,臣提头来见。” 柴宗训是个果断的人:“潘卿家,你要抗旨吗?还不趁夜速速带兵出发?” 潘仁美站着不动,柴宗训说到:“目下湖南只敢自保,哪有余力出来攻朕?潘卿家,建功立业正在此时,你何故做女儿态?” 当初鬼迷心窍一心要杀皇帝,他却大度的毫不计较,满朝文官皆欲斩他而后快,还是皇帝置若罔闻护着他。 现在又不顾自身安危,将兵力全部交付与他建功立业。 潘仁美虽然是个糙汉子,但此刻眼圈却红红的,咬着牙关说到:“皇上,此番臣不拿下朗州,誓不回还。” 所谓兵败如山倒,虽然接连斩杀十余退兵,却仍然挡不住败军如潮水般涌来。 眼见周军退去,湖南军也不追,只打算困守。 慕容延钊气得牙痛,却也毫无办法,损失上万,连朗州城的城墙砖也未啃下一块来。 柴宗训带着五千人依然摆开阵势前进,逢山过山,逢水过水,遇有湖南军,也不犹豫,蜂拥便杀,以至于湖南并无人察觉潘仁美已带着三万五千人绕路。 休整两日,慕容延钊打算再次攻城。 朗州城有四门,东西北三门依山,南门临水。 慕容延钊无船,只得依旧照先前攻势攻城。 张从富在城上大笑:“慕容匹夫,前日你三万人我都不怕,今日两万人,我有何惧哉。” 慕容延钊不理,只喝到:“兄弟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跟着我冲啊。” 慕容延钊能做到太尉,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一次他不在后面督战,而是身先士卒领头冲锋。 攻城车上,与城头两边万箭齐射,慕容延钊避过箭雨,来到城下,云梯靠上城头,他不要命的往上爬。 兵士受其鼓舞,纷纷舍命登上云梯,一时周军气势大盛。 张从富急忙从南门调兵过来,反正南门临水,周军无法攻城。 虽靠着一时之勇,在气势上压过湖南军,然终究兵力不足,况湖南兵越来越多,周军一时难以为继。 慕容延钊长枪早已折断,不知从何处捡的一把大刀也已卷刃。 此时湖南军自瓮城出来,将周军团团围住。 周军败相已显,欲逃出生天也难。 慕容延钊一生数十战,没想到栽在这小小的朗州。 况此次攻城,还是忤逆皇上的旨意,如此败绩丧师,有何面目去见皇上? 唯有死战一途,争取多杀伤,为皇上创造机会。 想到此处,慕容延钊狂喝一声,举着卷边的刀冲向敌阵。 一不小心,后背中了一刀。 慕容延钊回头,侧面却被一枪刺中。 片刻间虽杀了七八个湖南兵,然身上也中了十余创。 湖南兵潮水一般涌出,慕容延钊痛苦的闭了下眼睛,我命休矣。 城头忽地响起鸣金之声,湖南兵在城头大叫:“周军于南门攻城,南门危急,速去救援。”刚刚冲出来的兵士急忙后撤。 才登岸,潘仁美便举枪大喝:“皇上待我厚恩,我无以为报,惟有以身许国。今日攻城,若我有一步后退,任何人皆可杀我。” 潘仁美下了必死的决心,猛然向前冲去。 将士们眼见主帅如此用命,也蜂拥的向前冲去。 湖南军重心本在北门,仓促之间未能成阵,况刚刚在北门血战,已是疲惫之师。 而周军个个不要命,以一当十,很快便将城门冲出一个缺口。 如此便像河水冲刷堤坝一样,一旦有了个缺口,溃堤也只是时间问题。 潘仁美浑身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湖南兵的。 他浑然不觉,此刻仿佛是个杀神,只知挥舞大刀杀敌。 没有技巧,不讲计谋,狭路相逢,勇者才有资格获胜。 湖南兵震慑于潘仁美的杀气,节节败退,周军趁势掩杀,终于将城门轰开。 湖南兵急忙后退逃命,周军紧追不舍,此时张从富无力回天,逃往深山。 侍卫们护着周保权及周氏家属,也逃进山中藏匿。 至此,朗州城被拿下。 肃清残敌之后,潘仁美迎柴宗训进城。 此时因潘仁美攻南城才逃出生天伤重难支的慕容延钊强撑着跪倒:“皇上,臣错了,臣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一 威权 柴宗训并未怪罪慕容延钊,反倒赶紧在朗州延聘名医为他治伤。 慕容延钊谢恩到:“皇上,随行军医已替臣看过,不外乎些皮肉伤,多休养些时日便可复原,臣谢皇上体恤。” 柴宗训摆摆手:“太尉乃国之柱石,伤势岂能马虎。” 几大名医看过之后,慕容延钊虽伤势很重,但并不危及生命。 柴宗训亲自熬药,熬好之后尝了一口,苦涩异常,急忙又命名医设法中合汤药口味。 原本惴惴不安的慕容延钊感动得无以复加:“皇上,臣之伤势本因臣鲁莽所致,皇上不仅不怪罪,反倒亲自为臣熬药,臣...臣...” “太尉,”柴宗训微微一笑:“太尉乃是为我大周开疆拓土才致重伤,朕为太尉熬药是应该的。况日后大周江山还需多仰仗太尉,太尉身体康健是朕的福分。” 慕容延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面色以凛:“皇恩浩荡,臣敢不效死力。” 潘仁美派军搜山,将周保权及周氏亲眷全给抓住。 柴宗训并未为难,仍命周保权为朗州都督,武平节度使。当然,和高继冲一样,只是个虚衔,安享富贵而已。 慕容延钊适时奏到:“启禀皇上,朗州新平,非一员猛将不能保其治安。此次攻下朗州,潘仁美大统领功不可没,臣愿保举他为朗州巡检使。” 潘仁美忙对到:“禀皇上,皇上天恩浩荡,臣万死难报其一,不敢贪图权位爵禄。” 慕容延钊说到:“皇上,潘统领勇猛,世难匹敌。臣以为,若有潘统领经略朗州,南汉亦会尽早归我大周版图。” 柴宗训思虑一会,南汉刘氏,据两广六十州已有四十多年,且还有安南属国,实力不下于大周。 不过南汉皇帝刘鋹,是个荒诞不经之人。据说他认为臣工如有家室,便会顾及子孙不肯为国尽忠。 所以他虽开科取士,然中第之人必须阉割才能做官,致朝中重臣皆是太监。 虽连下荆南、朗州,此刻士气高涨,但南汉非朗州可比,需从长计议。 于是柴宗训开口到:“潘卿之才,岂止区区一节度,回朝之后,朕另有重用。” 安定了朗州,柴宗训另委派慕容延钊麾下骁将王全斌镇守,大军欢天喜地的归朝。 宰相范质带着在京官员出城十里迎接。 回京之后论功行赏,慕容延钊虽有下荆南之功,然朗州丧师,所以只赏金千斤,并未加官进爵。 慕容延钊并无怨言,如果不是柴宗训正面牵制,让潘仁美绕道疾行,恐怕他的命都丢在朗州了。 潘仁美借道及攻下朗州,升任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成了柴宗训的亲军。 其余各军,都有封赏,汴梁城里一片欢乐。 柴宗训又一道旨意,命潘仁美率军随时准备跟着王著出发灵州。 此次出征,虽规模不大,但拓地千里,功绩直追大行皇帝,大周上下对小皇帝充满了憧憬。 更有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为柴宗训歌功颂德,写下不少诗句流传开来。 柴宗训的威权迅速建立,韩通本就忠于朝廷,慕容延钊对他心服口服,两对一,他迅速建立了对赵匡胤的优势。 王著已在着手去灵州养马的事情,柴宗训心心念念的便只有节度使权力过大一件事了。 春假刚过,为显示皇恩浩荡,柴宗训召了几位重臣,范质、王著,以及赵匡胤、慕容延钊、韩通至宫中饮宴。 因柴宗训威权正隆,几位臣子颇为拘谨。 “众位爱卿,”柴宗训开口到:“众位皆是皇考顾命,朕之股肱,眼下正是年节,众位无须拘礼,均可自便。” 王著本是嗜酒之人,况本与柴宗训识于酒肆,听到这样的旨意,他率先举起酒杯:“列位同僚,皇上既命我等无须拘礼,我等便应了旨意,随意一些方显皇恩浩荡。” 几人跟着举起酒杯,王著继续说到:“我等满饮此杯,祝皇上万岁,大周江山永固。” 一杯酒下肚,众人放开了些,王著更是不拘形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有他做榜样,一干臣子皆放下心开怀畅饮。 酒酣耳热之际,柴宗训却突然哭了起来。 众臣皆惊,与他最亲近的王著忙问到:“皇上可是想起伤心事?” 柴宗训摇摇头:“朕只是为以后伤心。”说罢哭得更厉害。 众臣莫名其妙,王著又问到:“皇上,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恢复汉唐故地实现皇上宏愿指日可待,皇上却为何要伤心?” 柴宗训说到:“即便恢复汉唐故地,可这大周江山,却不一定是朕的。今日朕与卿等把酒言欢,他日却不知还有没有此等君臣同乐之景。” 众臣急忙跪下:“皇上,若有谁胆敢对皇上不忠,臣等定群起而攻之。” 柴宗训扫了底下一眼:“非是忠与不忠之事,如卿等,对朕自然是忠的,然卿等手下众人,若为自家前程故,做出犯上作乱之事,奈何?” 赵匡胤心中一凛,等待多时的事情终于要发生,好在他早有准备:“启禀皇上,皇上所忧,不过各地节镇,若能削除节镇权力,可保大周江山无忧矣。” “哦,”柴宗训心中冷笑,果然跳得很快:“卿有何策?” 赵匡胤对到:“皇上,臣以为,欲解除各节镇威胁并不难。” “这些大头兵,当日从军也不过为了博个富贵。” “如皇上许以金银富贵封妻荫子,臣以为,大多节镇都愿交出兵柄。” 柴宗训问到:“如果他等不愿呢?” “回皇上,据臣估算,不愿只是极少数,臣愿率兵平之。” 柴宗训想了想:“太尉之计,恢复汉唐故地后倒也可行。” “然目前周围强敌环伺,解除兵柄后,谁来为朕征讨四方?” 赵匡胤说的,和他篡位后的杯酒释兵权一模一样。 赵匡胤有武略,且他的威望足够,所以在他活着的时候没问题。 但他死后终宋一朝,一直被北方游牧民族欺辱得不成样子。 王著插了一句:“启禀皇上,赵太尉之计可行,不过须略作修改。” “目今各节镇掌一州甚至数州之兵、民、财权,不若依太尉所言,许以富贵,令其依然掌兵,不过民、财二权必须交出来。”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无民、财权,无新兵员补充,亦无粮草,各节镇不过是没有牙齿的老虎而已,不足为惧。” 赵匡胤抚掌到:“王大人之言甚善。” 柴宗训没有跟着赞同,而是依着王著的话继续说到:“此计尚有一隐忧,似是操切了些。” “莫非是朕多余担忧?然此乱世之中,正当积蓄国力以图天下,若操之过急引得各镇反弹,空耗国力,便是得不偿失了。”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毕竟如此军国大事,如果有误,除了柴宗训自己,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还是柴宗训开口到:“保留兵柄是必须的,削除民、财权是必须的,目下须与卿等议的,当是有何切实可行的方策。” 赵匡胤接口到:“回皇上,臣以为,皇上可设宴召各在京节镇,酒酣耳热之际,由臣提议,皇上可留心各节镇面色。” “可行则即刻行之,不可行,再徐图之。” 这便是典型的武将思维。 没有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柴宗训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此事关系重大,须得全盘计划好,不能出一点纰漏。” 顿了下,他又说到:“依着两位卿家的方略,朕倒是想起当年汉武推恩令。” “藩王的封地,每个子嗣都可继承,如此偌大一个藩国,化整为零,再也无力与朝廷对抗。” 赵匡胤有些许不服气:“回皇上,本朝节镇非世袭罔替的。” “那也无妨,”柴宗训说到:“节镇仍统兵,牧民之权交与州牧,再设一转运使,专司财权。” “州牧与转运使可由节镇推荐心腹之人,朝廷再予委任,服务于节镇却不受制于节镇。” “妙,妙,”王著拍手到:“皇上此方略,妙不可言。” “若以太尉来比较,太尉归德军节度驻宋州,州牧可由幕府赵书记担任,转运使自然是舍弟赵匡义。” “如此,太尉轻松不少,俸禄却未变,说不定还能拿一笔赏赐,但运转起归德军来,却依然如臂使指,何乐不为?” “臣亦觉甚善。” “如此,便照此方略,三日后请京中各节镇于京郊射猎。” 赵匡胤和王著照方略忙开,柴宗训心里有些没底。 先前陈桥兵变和征朗州有史为据,但马政和转运使是他自己的方略,也不知行不行。 管他呢,来了一回,既然已经改变历史,那就改变得更彻底一些。 正想着呢,太监万华小声到:“皇上,王著大人觐见。” “宣。” 王著苦着脸进门:“皇上,潘大统领那边,可能有些问题。” “怎么了?” “潘统领麾下刚立了大功,却要发配灵州苦寒之地,将士们心中难免牢骚,潘统领正在耐心安抚。” 柴宗训随即转头:“万大官,速传旨,命潘仁美率标下指挥以上指挥面圣。” 按周军制,潘仁美标下指挥以上的军官有几十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仁政殿。 这些人平常是没有资格面圣的,此刻突蒙皇帝召见,一个个都有些紧。 柴宗训不来虚的:“列位将士,听说尔等对去往灵州颇有微词?” 众人眼珠两边瞟,均不敢答话。 柴宗训继续问到:“尔等无需紧张,朕召尔等前来,并非为怪罪,只想开诚布公的说说心里话。” “朕想问问,征朗州的赏赐,够尔等平常用度使一辈子么?” 潘仁美忙拱手到:“皇恩浩荡,臣等得的赏赐,平常用度可以使到下辈子。” 柴宗训点点头:“如此甚好,然朕以为,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只拼个生活无忧,有何意义?” “不若趁着家小无忧,去开创一番伟业。” 开创伟业? 底下众人偷偷面面相觑,不知道柴宗训是什么意思。 “此次朕使你等前往灵州,便是伟业开端。” “我炎夏千年来屡屡与北方鞑虏为敌,屡败屡战,可称颂者,卫霍而已。” “今朕使尔等去往灵州,便是要尔等豢养军马,收集消息,伺机与辽人决一死战。” “朕将不惜国力,全力支援于灵州。” “届时尔等便是朕之长平侯,朕之冠军侯。” “朕等着尔等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届时朕将题壁华山,让后世万年都记得尔等之伟业。”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炎夏武将最高荣誉。 上来就是最高规格,让一众将领眼底冒出光来。 潘仁美高举手臂:“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一众将领跟着大叫:“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看他们热切的模样,柴宗训颇为满意,他认为自己的确有当老板的潜力,这饼画得可大可圆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二 杯酒释兵权 赵匡胤这几天有点忙。 禁军里的节度使,多半是遥领,除了这些,他还联络了汴梁附近的节度。 终于差不多,向柴宗训汇报之后刚回家,便被赵普逮着了。 “太尉,”赵普问到:“小皇帝为何突然要在京郊射猎设宴?” 赵匡胤一直对赵普信任有加,便将削节镇的事情和盘托出。 赵普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太尉,如此说来,你是彻底放弃了?” 赵匡胤说到:“皇帝冲龄之年便如此圣明,大有一代明君之势,若他为桓公,我愿为管夷吾。” “太尉谬矣,”赵普喝到:“太尉试想,小皇帝不过征了个小小的朗州,有了些威望便要削节镇,若他威权日盛,太尉尚有活路么?” 赵匡胤思虑一会,开口到:“正是因为保命,我才愿放弃与皇上为敌。何况自瀛洲之后,皇上一直对我信任有加,若我还要反叛于他,岂非遭天下人耻笑。”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圣明如唐宗都曾弑兄杀弟,更何况杀一个稚子?”赵普心急如焚:“此次削节镇,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那些节镇平常惯于耀武扬威骄奢淫逸,若小皇帝削其财权,必将致萌生反心。” “只要太尉振臂高呼,我敢保证,所有节镇都会争先恐后杀了小皇帝。” “届时太尉位及至尊,易如反掌。” 赵匡胤之所以有些优柔寡断,就是因为他太会审时度势:“不可能的,倘是去年自瀛洲回来,皇上有削节镇之心,尚有机会。” “然此时韩通、慕容延钊皆对皇上死心塌地,我孤掌难鸣,成不了事。” “韩通辈何足为惧?”赵普喝到:“若太尉起事,普有把握三年内助太尉荡平天下。” 赵匡胤摇头到:“赵书记,我不欲天下百姓因我而陷于战乱,起事之事,不提也罢。” “如此更善,太尉心系百姓,皇帝当不会疑心于你。太尉,须知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几个平头百姓有何惜哉。” 赵普几乎是苦口婆心。 “赵书记,”赵匡胤说到:“我已上表举荐你为宋州牧,皇上已准奏,京郊射猎后便可上任。” “普不要什么宋州牧。”赵普大喝。他要的是裂土封王,或开府治事的宰相。 此时高粱河车神赵匡义进来:“什么宋州牧?” “廷宜(赵匡义字),你来得正好,”赵普迎上去到:“太尉竟然甘心为皇帝走狗,自愿削去节镇财权和牧民之权。” “大哥,你疯了吗?”赵匡义打断赵匡胤:“没有财权,你拿什么做皇帝?” 赵匡胤说到:“皇帝之事,今后休要再提。” “大哥,我等替你谋划多时,你说放弃就放弃?” “我从未要尔等谋划。” “大哥,你不能这样。” “不需要尔等教我做事。” 话赶话的让赵匡胤十分恼怒,扔下这句话之后便拂袖离开。 赵匡义愣了一会,转头问赵普:“为何会这样?” 赵普长出一口气:“鬼迷心窍。” 只能说他们的确不太了解赵匡胤,因为他们是没有底线的阴谋家,但赵匡胤,至少还是有仁慈之心的。 “咱们就此放弃?”赵匡义问到。 赵普恨恨到:“我绝不甘心,既然太尉不肯起事,那我就逼他起事。” “怎么逼?” 赵普将赵匡义拉到一边,俩人偷偷的谋划了一阵。 京郊猎场。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本不太适合射猎,不过这些大头兵平日里早已习惯各种恶劣天气,况且是皇帝设宴,一个个兴奋得很。 柴宗训受气氛感染,如不是怕在场诸人怀疑,他真想来一句: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光射猎也没什么意思,柴宗训拿出于朗州缴获的金缕衣,本次射猎最多者,将得此衣。 一下成功激起大头兵们的求胜欲,纷纷催着马前进。 柴宗训也跨上一匹马,董如诲带着一群侍卫保护进入猎场。 树林里哒哒的马蹄和嗖嗖的破空声逼得野兔,獾子之类的到处乱窜,柴宗训兴奋不已。 前一世生活在现代,可没有见过这么多野生动物。 男人天生的渔猎基因让他忍不住张弓搭箭射了出去,可惜力量太小,而且偏得离谱,引得侍卫们笑出了声。 前方赵匡胤和慕容延钊较上了劲,俩人不停张弓搭箭,一只只猎物倒了下来。 眼见甩不开赵匡胤,慕容延钊一次搭上三支箭,命中三只目标。 这是慕容延钊的绝技,赵匡胤学不来。 一旁的赵匡义着急了:“大哥,我帮你。”说罢从赵匡胤的箭筒抽出几支箭,弯弓一箭射出去,却从前方山羊的头顶冒过去。 “哈哈哈。”慕容延钊回头大笑:“元朗(赵匡胤字),此处野物被射得差不多了,我们另寻他处。”说罢便驾马飞奔而去。 赵匡胤不甘示弱,两腿一夹追了上去。 赵匡义作势要追,却故意放开一段距离后掉转了马头。 连续几次不中,柴宗训有些气恼,董如诲忙上前来教他。 教得有模有样之后,董如诲退后,柴宗训再次弯弓搭箭,瞄准前方的山羊。 “嗖”的破空声传来,董如诲抬头,却见柴宗训的箭没射出去,反倒有支箭当头向他射来。 “小心。”董如诲大喝一声,猛的蹬腿向前弹出,披风一卷,将射来的箭卷了进去,随即摔倒在地。 虽然文字描述很长,但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 “有刺客,有刺客。”侍卫们大叫着将柴宗训围住。 柴宗训急忙溜下马,抓住董如诲:“老董,你没事。” 东南角一个白影一闪而逝,侍卫大叫一声:“追。” 几个侍卫骑马追了出去,柴宗训大叫:“不要追了,先看老董的伤势。” 董如诲慢慢从地上站起,展开披风,殷红的鲜血从手上汩汩流下,那支箭正中手腕。 “老董。”柴宗训很焦急:“快叫御医,送老董回去。” 此时韩通带着几人从另一边过来跳下马:“皇上。”接着又问到:“怎么回事?” 侍卫答到:“有刺客。” “为什么不追?”韩通质问到。 柴宗训达到:“朕不让追的,老董的伤势要紧,快送他回去。” 董如诲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柴宗训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不能追。 追到之后,是处理,还是不处理? 不能破坏这局面,一定要等削去各节镇大权之后再一并算账。 董如诲歉意的一笑:“皇上,扫你的兴致了,你继续,有韩太尉保护你,比我更妥帖。” 韩通上前抓住箭尾看了一下,一个刺眼的‘赵’字。 “畜生敢尔。”韩通大叫一声跳上马,柴宗训急忙拉住他的缰绳:“韩卿家,事情原委未弄清,不要意气用事。” “况今日各节镇如此开心,卿可莫做扫兴之事。” 说罢吩咐侍卫:“速带老董回去。” 董如诲刚走,赵匡胤便和慕容延钊笑哈哈的到来。 俩人下马见礼,韩通看着赵匡胤,眼睛快瞪出火来。 柴宗训缰绳一直未放,挡在韩通前面。 射猎结束,慕容延钊猎获第一,得了那件金缕衣。 “化龙(慕容延钊字),终于得偿心愿了。”赵匡胤这是打趣他兵败朗州城,不然这件金缕衣本就该他所得。 慕容延钊拱手到:“天恩浩荡,唯有效死命方报得万一。” 待柴宗训更衣出来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来来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赵匡胤率先举起酒:“今日蒙皇上厚恩,君臣同乐,各位无须拘礼,猜拳行令比酒斗狠皆可。”说罢率先一饮而尽。 其余众将皆跟着一饮而尽。 柴宗训以茶代酒饮了几杯之后,便放任这些武将们敞开了喝,一时场面热闹非凡。 有猜拳行令的,有捉对斗酒的,更有喝嗨了的,当场舞剑为大家助兴。 在场除了柴宗训,只有一个人非常冷静,那就是赵匡义。 有赵匡胤挡在前面,他只需要浅酌几口即可。 酒酣耳热之际,赵匡胤敞开大衣,拍着肚子问身旁的义成军节度使石守信:“阿武,畅快否?” “畅快,畅快。” 石守信身旁的一众节度使王审琦,李彦辉,张令铎,张光翰,赵彦徽跟着大呼:“畅快,畅快。” 赵匡胤瞬间转移话锋:“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石守信与赵匡胤是结拜兄弟,说话没那么多拘束。 “可惜不能时常这样,”赵匡胤说到:“若有一日,我归宋州,你归华州,再想如此畅快,也不能啦。” 石守信说到:“太尉,是否皇上即将下旨让我等归驻地?” “不是,”赵匡胤摇头晃脑,似乎喝得真的有点多:“只恐有一日,你我一般兄弟要分别,所以才有此叹。” “人生自是如此啦,”石守信说到:“所以聚时则要天天畅快,太尉,来,喝。” 一杯酒喝下去,赵匡胤将酒杯重重一顿:“依着我说,这归德节镇不要也罢,就领着我的铁骑军,若皇上有召,则为君效命,皇上无召,天天与一般兄弟畅快,如此,夫复何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三 密谋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投军不过为了有口饭吃而已,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成为节镇。 所谓‘不想当大帅的士兵,不是一个好的厨子’,心里想想罢了,甚至很多人想都没想过。 就像你刚上一条流水线,想的肯定是拿一份工资养活自己,没有谁傻到刚上线就大叫:我是来做生产部经理的。 作为亲信和结拜兄弟,赵匡胤的话让石守信有些心动:“太尉此话当真?” “当真,”赵匡胤说到:“不若我等此刻便上奏皇上,除统兵之外,其他的都不要。” 石守信没有犹豫:“如此甚好。” “甚好,甚好。”王审琦,李彦辉,张令铎,张光翰跟着附和:“我等征战半生,功成名就,早就该抛却俗务,纵情人生了。” 赵匡胤喝到:“取文房四宝来,今日我要写就一副功成名就疏。” 很快文房四宝便伺候上,石守信磨墨,王审琦按住镇纸,张令铎一点点展开。 见这边热闹,很多将领都围了过来。 赵匡胤提笔蘸墨,刚要开始写,一直浅酌的赵匡义突然拦住他:“大哥,所谓抛却俗务、纵情人生,是你真想这么干,还是皇帝要你这么干?” 在场诸人皆是一震。 柴宗训一直在暗处看着这些武将,此时太监万华小步快跑上前,小声到:“皇上,董指挥不行了。” 柴宗训霍地站起来:“老董不行了?先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回皇上,箭伤的确不重,但箭上淬了剧毒,太医说是牵机毒。” “走,去看看。” 进到帐内,一群侍卫和太医急忙跪下,柴宗训挥手急匆匆来到榻前,却见董如诲佝偻着身体不停抽搐。 “太医,太医,快救他,救他,朕命你救他,听到没有。”柴宗训大喝。 太医躬身上前,小心翼翼的说到:“皇上,牵机毒无药可解。” “先前为何没发现?” “回皇上,牵机毒无色无味…” “滚一边去。” 柴宗训打断太医,焦急的在榻边走来走去,董如诲佝偻得更厉害,脑袋被用力向脚尖方向牵引。 “老董,你怎么样,怎么样?”柴宗训紧紧抓住董如诲的手。 董如诲抽搐着挤出一丝笑容,断断续续说到:“皇上,勿,勿以臣,为念,国事为重。” 言毕董如诲继续不停抽搐,忽地又大叫一声猛的一抽,瞪大着眼睛七窍出血。 侍卫呜咽出声,太医摇头上前:“皇上,董指挥已经去了。” 柴宗训猛的转身,欲冲出帐外却停下脚步。 据史载,这个时代最善于使牵机毒的,正是高粱河车神赵匡义。 后蜀主孟昶,南唐后主李煜,均是被赵匡义以牵机毒毒死。 这个畜生,柴宗训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将赵匡义千刀万剐。 想想重生回来这一年,陪伴他最多的就是董如诲。 避走瀛洲共患难,远征朗州同欢欣。 没事的时候,跟着董如诲一起逛逛汴梁城。 虽然柴宗训是成年人思想,但外表仍是小孩子。 董如诲虽沉默寡言,却对他忠心耿耿,照顾有加。 但他现在却不能替董如诲报仇,一如先前在猎场不能追刺客一样。 毒是赵匡义下的,刺客自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个事情,赵匡胤有没有份参与? 如果没参与,杀他的弟弟,他还会实心协助削节镇吗? 柴宗训紧闭眼睛,两行眼泪自眼角流下。 老董,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柴宗训紧紧的握住拳头。 又一人掀帐进来,却是韩通,董如诲的老上级。 见柴宗训在此,韩通行了个礼,一旁的侍卫呜咽到:“太尉,董指挥殁了。” 韩通当即大喝转身:“赵匡胤这个畜生,我宰了他。” “站住。”柴宗训大喝。 韩通不服气的转身:“皇上,赵匡胤犯上作乱,他该死。” 柴宗训没有多解释:“老董的事情,不要声张,厚葬,后恤。”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门。 此时因为赵匡义的一句话,前方大帐也正热闹。 赵匡胤麾下的石守信一干人等站在一边,慕容延钊麾下的宣义军节度使高怀亮高声到:“若是我等心甘情愿抛却俗务也就罢了,倘此是皇上授意,却有鸟尽弓藏之嫌。” “就是,想当初,大伙儿随着大行皇帝一起征高平,彻底扭转与辽人的战局;征南唐,令其一举割让江北十四州,去皇帝位称国主;还有远征幽云…” “即便皇上不念咱追随大行皇帝征讨之功,这远征朗州,拓地千里也就是才发生的事嘛。” “而且现在还未到鸟尽弓藏之时,周围辽人,南唐,孟蜀,南汉,强敌环伺,皇上此举未免太让人寒心。” “皇上驾到。”太监万华的呼声让吵闹变成窃窃私语。 柴宗训带着笑容走到前面:“各位统领尽兴否?” “谢皇上。”声音有些不情不愿。 第一个不爽的高怀亮躬身到:“启禀皇上,皇恩浩荡,设宴于群臣,臣等铭感五内。” “只是臣尚有一事不明,方才赵太尉所说让臣等放弃俗务纵情人生,究竟是要出于自愿呢,还是皇上要削去臣等爵位?” 臣你妹,你个大老粗,不会说末将吗?扁担倒下去,你说是个‘啪’字的人,不过是占了个节度使的名,还附庸风雅称臣。 柴宗训微微一笑:“朕且问问,卿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臣…”高怀亮有些怂。 柴宗训本也是果断之人,何况董如诲的死影响了心情,他接着说到:“此事确出自朕意。” 底下一片哗然。 “朕之本意,并未让卿等交出兵柄,只是让卿等另选可靠之人,为刺史,为转运使,协助朝廷牧民理财。” “如此卿等便可专心练兵,将来助朕一统炎夏,恢复汉唐荣光。” 这里有个词很重要,如果协助卿等牧民理财,刺史、转运使则还是节镇的官。 但协助朝廷牧民理财,那就是朝廷的官,是可以被调动的。 现在看来可以选亲厚之人,但将来如果朝廷一纸调令,调来一个不怎么听话的刺史转运使,那就有些玩不转了。 这个关系到切身利益,可不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就能忽悠得了的。 底下人议论纷纷,特别是赵匡胤这一系。 如果赵匡胤真的打算寄情山水,纵意人生,他的‘义社十兄弟’可以随着他一起。 但现在是皇帝的意思,去年赵匡胤负荆请罪还历历在目呢。 如果交出牧民之权和财权,皇帝要收拾他们易如反掌。 所有人都在犹豫,赵匡胤适时跪下:“启禀皇上,臣愿辞去归德节镇一职,举荐幕僚赵普为宋州刺史,臣弟赵匡义为宋州转运使,恳请皇上恩准。” 柴宗训大手一挥:“准奏。” “谢主隆恩。”赵匡胤起身后看着石守信一般人,石守信刚准备出列,却被赵匡义拉住:“武哥,且看看再说。” 下级将领中,石守信与赵匡胤最为亲厚,见他都不动,其余人都不动。 赵匡胤小声到:“阿武,你还不请旨?” 石守信望向赵匡义。 赵匡义说到:“大哥,皇帝忌惮你在军中威权,所以逼你辞去节镇职务,你大可遵旨,但武哥他们却不能这么做。” “只要武哥他们还在,皇帝拿你没办法,否则皇帝如果追究起去年的事情,一道圣旨下来,所有人都得诛九族。” “太尉,”石守信也开口到:“为了自保,你就听廷宜(赵匡义字)的。” 此时韩通和慕容延钊也跪了下来:“启奏皇上,臣愿请辞忠武军节度使、山南东道节度使一职,专心兵务,恳请皇上恩准。” 三个军头开了头,底下中高级将领却无一人响应。 赵匡胤这边是因为赵匡义挑拨,而韩通与慕容延钊,却是效仿赵匡胤。 不管如何,旨意已经让所有将领知道,继续在这大帐干耗毫无意义,准了两人奏请之后,柴宗训说到:“朕已经乏了,散帐。” 回城之后,赵匡义当即秘密召集赵普石守信一干人等集会。 “廷宜,”石守信问到:“太尉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匡义直摇头:“大哥鬼迷心窍了,听说这削节镇的旨意都是他提议的。” 赵普分析到:“小皇帝的本意,是要加强威权,这无可厚非,但太尉不该轻易就答应他。” “如今太尉已经请旨,且小皇帝已经准了,”石守信有些担忧:“倘太尉上门劝说,我等该如何应对?” “今日殿上本就该附议太尉,”石守信继续说到:“如果太尉上门,我等难以抗拒。” “那尔等便死定了。”赵匡义淡淡到:“今日还有一事,殿上我未说与大哥知道。” “先前我与赵书记谋划趁着射猎一箭射死小皇帝,没想到被一个短命的侍卫给挡下。” 石守信惊得站了起来:“如此大事,你为何不与太尉商议?” “大哥必不会同意。”赵匡义说到:“所以我射杀小皇帝时,用的是大哥的箭。” 赵普接了一句:“小皇帝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等着统领们交出节镇权力,只要你们交权,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四 削权 赵匡义和赵普的话让石守信心中又起了波澜。 小皇帝如果要杀太尉,太尉唯有兵变才能自保。 如果太尉做了皇帝,他石守信怎么也能捞个太尉做做。 想到这里,石守信将情况与赵匡胤说明,劝他早做准备。 没想到赵匡胤大惊,骂了一声石守信‘胡闹’,急忙回府找到赵匡义将他绑了起来。 赵匡义挣开:“大哥,你作甚?” “被你害死了,”赵匡胤喝到:“马上与我去请罪。” “请什么罪?”赵匡义后退几步:“若不是你优柔寡断,这天下早就是我们赵家的了。” “胡说,”赵匡胤怒到:“造反可不是请客喝酒,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要害死全家吗?” “大哥,”赵匡义说到:“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能助你位及至尊,我情愿赴死。” 赵匡胤也不废话:“成什么大事?即刻与我去见驾请罪。” “我就不去。” “不去也得去。”赵匡胤再次要将赵匡义绑起来,赵匡义拼命挣扎,俩兄弟就这么打了起来。 下人上前要来劝架,赵匡胤吼了一声:“滚开。” 才进门的赵普见此情形,急忙往后堂走。 赵匡义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敌得过赵匡胤,很快便被绑了个结实。 “大郎。”一个苍老的女声从石屏风后传出。 只见赵普扶着一个雍容华贵,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太出来。 赵匡胤急忙松手见礼:“娘。” 这老太太便是有女中诸葛称号的赵匡胤亲娘,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看着被绑的赵匡义说到:“大郎这是要作甚?” 赵匡胤解释到:“二弟犯上作乱,我要拿他去见驾请罪。” 杜老夫人冷冷到:“二郎犯上作乱?证据呢?” “二弟在我箭上淬了牵机毒,若不是马步兵指挥使董如诲舍身护驾,皇上恐怕早已宾天,这是他亲口说的。” “我是问皇上有没有证据。”杜老夫人说到。 “箭上有‘赵’字。” “仅凭此?” 赵匡胤一时语塞,如箭上有赵字,皇上第一个便该怀疑他。 但董如诲已然下葬,皇上却一直只字未提。 这一年的相处,赵匡胤深知柴宗训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越是只字未提,恐怕越是在谋划如何将赵家一网打尽。 “娘,”赵匡胤开口到:“若二弟不去请罪,咱们家的祸事恐怕要来了。” “有何祸事?”杜老夫人淡然到:“你是殿前督检点,副都检点慕容延钊乃你儿时玩伴,慕容延钊副将高怀德与你是郎舅,汴梁防务使石守信与你是儿女亲家,二郎的岳父魏王符彦卿乃太后亲父。” “认真算起来,二郎是皇帝的姨父,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有何祸事?” 杜老夫人说的,只是些主要将领。 经过她多年谋划,无论朝堂亦或军中,赵家有数不清的亲朋故旧。 所以如果柴宗训没重生回来,赵匡胤便可轻轻松松的黄袍加身。 “大哥,”赵匡义说到:“不如就趁此机会反了。” “阿武哥那边,各将领我已经说好,他们对小皇帝削节镇非常不满。” “区区一个韩大眼(韩通)和拍马屁的慕容延钊,根本不足为虑。” “放肆,”赵匡胤大喝打断赵匡义:“娘,你且看看廷宜这丧心病狂的样子。” “天子宁有种乎?”赵匡义并不服气:“兵强马壮者为之罢了。” “如果我坐在大哥的位子,岂会让小皇帝稳坐龙床?” “娘,”赵匡胤说到:“你看廷宜说的这是人话吗?” 杜老夫人淡淡到:“他有哪一句说错了吗?” 赵匡胤怔了一下,他忽地想起一年以前皇上在瀛洲不降罪于潘仁美时说的话。 所谓天子并无种,兵强马壮者为之,乃是唐末以来形成的风气。 而赵匡义,也正是受此风气影响。 要说赵匡胤想不想当皇帝,废话,谁不想当皇帝。 但赵匡胤心中有百姓,他只想平稳的坐上宝座,不想引得天下大乱。 而且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现在胜算越来越低,首要的还是保命,没想到赵匡义却往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眼见着今日是不能将赵匡义带走,赵匡胤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想做什么,我再也不会管,但我也不会帮你,只希望你以家族为念,好自为之。” 离了府上,赵匡胤独自进宫,他要上奏赵匡义的野心,让皇上早做准备,免得赵匡义越走越远,苦了百姓,也害了赵家阖家三百多口。 “太尉来得正好,”柴宗训根本没问赵匡胤的来意,只说到:“朕正好有件事情要与你商议。” 赵匡胤忍了一下:“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说到:“方才收到王先生急报,朔方节度使冯继业,闻我朝准备于灵州牧马,勾结北汉悍将杨业,大败银州防御使李光俨后正往灵州进军。” 李光俨这名字不熟,不过他的孙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 原来,王著到灵州后,并未直接牧马,而是在黄河与贺兰山之间依地形筑起城墙,以期挡住辽人的骑兵。 且王著谨遵柴宗训的旨意,以党项人守党项土。到任便布告全境,凡与辽人有仇怨者皆可投军,党项军的饷银比潘仁美军要高出一半。 所谓有钱好办事,一时间党项人投军者众。 原本灵州是朔方节度使冯继业的地盘,不过此时的灵州远不是后来塞上江南的样子,基本属于三不管地带。 当然,灵州名义上还是属于周的,朔方节度使需得朝廷承认才能就职。 赵匡胤正因为赵匡义的事情心烦,顺势说到:“启禀皇上,臣愿率大军援助王大人,捉拿冯继业献于阙下,将灵州和朔方正式收归版图。” 一向果断的柴宗训犹豫了一下。 那支写有腥红赵字的箭一直插在柴宗训心头。 目下正因为削节镇,各军都非常不满,只要赵匡胤振臂一呼,定然响应者众。 柴宗训忽地豁然开朗,事情终归要有个结果。 既然赵匡胤振臂一呼,便响应者众,就更应该将他调出汴梁。 如果他真的回师,平叛便是了,何必纠结这么久? 想到这里,柴宗训开口到:“如此,便有劳太尉了。” 赵匡胤迟疑了一下,说到:“临行前,臣有一事恳求皇上。” “卿且说来。” “臣弟匡义,及臣阖家三百多口,便拜托皇上了。” 阖家性命托付?柴宗训心下了然,那支射来的箭,恐怕与赵匡胤关系不大。 翌日,赵匡胤亲率十万大军出征。 十万大军分别由赵匡胤的部分亲兵铁骑军,以及慕容延钊的部分控鹤军组城。 韩通的龙捷军与虎捷军依然留守汴梁。 铁骑军与控鹤军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龙捷与虎捷虽然兵员素质要稍微差一些,但数量上要多不少。 依靠着汴梁城,即便赵匡胤回师,也有一战之力。 赵匡胤手下的石守信等诸将,包括那日大帐内第一个质疑柴宗训削节镇的高怀亮都被留了下来,赵普也未随军出征,要留下来看着赵家。 赵匡胤才走,柴宗训便正式下旨,命在京遥领的各节度使推举人选赴任各节镇刺史与转运使。 赵匡义也加紧活动,时常偷偷与这些将领碰面。 虽然每个人都不满,但也只是嘴上碎碎念,并没有人真的站出来反。 赵匡义有些烦躁,拉着赵普说到:“赵大人,这些人明明天天都在喊着反,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付诸行动?” “两个原因,”赵普举起两根手指:“蛇无头不行,虽然反对小皇帝的势力很大,但没有人将其融合在一起,一盘散沙,很容易被小皇帝逐个击破。” “第二,出头的橼子先烂,目今情势下,都不想先出头。” 赵匡义冷笑到:“欲成大事,却贪生怕死。” 赵普想了想:“离小皇帝的限期越来越近,如不尽快起事,等到刺史和转运使就任,各节镇便再也翻不起浪来了。” “既然都不出头,”赵匡义说到:“那便由我来。” 赵普直摇头:“廷宜,你在军中资历不够,怕是压不住这些丘八。” 赵匡义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赵普一走,赵匡义便联络了石守信,让其知会各将领,于京郊仁德山庄有要事相商。并给远在瀛洲的岳父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去信,一旦起事,让其于外围呼应。 石守信此刻正一个头两个大,他的副将刘庆义和第一幕僚白令光,一个想做刺史,一个想做转运使,正在疯狂的暗示他。 “统领,”刘庆义开口到:“圣旨已下,不若尽早拟定人选,以免迁延日久罪犯欺君。” “统领,”白令光跟着说到:“似刺史与转运使此等要害之位,统领当选腹心之人任之,放能收到如臂使指之效。” “末将附议,”刘庆义与白令光演起双簧:“末将推举白书记为刺史,以白书记之能,治一州不过举手之劳耳。” 石守信有些不耐烦:“本统领自该知道怎么做,不用你们指点。”说罢便急匆匆的出门。 刘庆义看着他的背影冷笑:“白先生,连一州刺史也不愿与你,你这一肚子才学,恐所托非人。” “你比我强么?”白令光说到:“还不是一样做不成转运使?想不到统领竟然如此刻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五 太想进步刘庆义 仁德山庄。 原本是个机密的事情,但居然被所有在汴梁遥领节镇的将领给知道了,于是禁军中级将领挤满大厅。 赵匡义做事似乎从来不想去保密,就像一年多以前,准备策立赵匡胤做皇帝那样弄得尽人皆知。 他觉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必要低调。 在京的节镇全都到场,即等于禁军精锐铁骑军和控鹤军皆在掌握。 赵匡义很兴奋,他觉得他能代表所有中级将领的心声。 “列位,”赵匡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列位统领,大家集合在这里,不用我说,也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跟这些人没有必要拽文:“如果失去牧民之权和财权,手上无钱无粮,那些大头兵恐怕再也难以调动,我等须商量个法子保全实力才是。” 说罢,赵匡义转头看着石守信。 石守信附和到:“二帅说得有道理,我等从军多年,谁没抢过百姓?谁手上没有几件血债?一旦交出牧民之权和财权,若皇上要翻旧账收拾我等,便易如反掌了。” “皇上也太令人心寒了些,”先前在大帐中第一个说柴宗训鸟尽弓藏的高怀亮接话到:“我等拼死拼活为国尽忠,不过为了博个富贵而已,如今富贵无望,我还拼个球。” “对,对,”将领们纷纷附和:“还拼个球,不若向皇上递了辞呈,咱连兵权都不要,让他自己打江山去。” 这画风不对,赵匡义急忙往回拉:“高统领,你拼搏半生才得来的地位,难道舍得就此放弃?” “皇上不给,咱还能怎么办?” “我等不交不就行了么?” “圣旨已下,岂能说不交就不交?” 这群夏虫,的确不可语冰。 一个二个非常不满,却没人敢反。 本来么,如果赵匡胤、韩通等人登高一呼,必然响应者众。 但这些中级将领,不过是个车间主任而已,突然让他去做总裁副总裁的,怕是没这个胆量。 赵匡义按捺住烦躁:“列位,如果我等团结一心,皆不交权,我就不信小皇帝还真能杀了我等不成。” 石守信当即附和:“二帅说得有道理,想当年我等从尸山血海里拼来的地位,岂能说交就交?” 高怀亮跟着大呼:“对,尸山血海里拼来的地位,岂能说交就交?” “对,我等就不交。” “就不交,看小皇帝将我等如何。” “许他鸟尽弓藏,就不许咱抗争么?” 现场气氛令赵匡义很满意,他压了压手:“列位,我等既然定了都不交权,那便须共同进退,若有人敢背叛,大家群起而讨之。” 高怀亮有一丝丝不放心:“二帅,如果皇上逐个击破怎么办?” 赵匡义一拍桌子:“那就反他娘的,他郭家的江山不也是从刘家手上抢的吗?” 在场众人立即噤声,毕竟发牢骚是可以的,但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但石守信的心态可不同,去年有份参与过陈桥兵变,虽然小皇帝一直像没事人一样,可他心中从来没踏实过。 虽然太尉不同意兵变,但杜老夫人已经放话,让赵匡义想做什么就去做。 如果赵匡义起事,届时箭在弦上,也由不得太尉不回师,这一次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想到这里,石守信拔出宝剑大喝:“二帅说得有道理,小皇帝要么维持原状,要么咱就反他娘的。” 眼见众人面面相觑,与石守信同等境遇,一直不踏实的王审琦,张令铎等人纷纷拔出宝剑大喝:“要么维持原状,要么就反他娘的。” 众人终于没有底气的跟着大喝:“要么维持现状,要么就反他娘的。” “列位,”石守信压了压手:“所谓‘蛇无头不行’,我等虽应了共同进退,但还须选一个主事人出来,一切以他军令行事,如此大事方可成。” 王审琦立即说到:“我推选二帅做主事人,若小皇帝真敢将我等如何,我等正好趁势反了,迎赵太尉回来登大宝。” “正是,有赵太尉做靠山,我等还有何惧?”高怀亮附和。 虽是慕容延钊麾下,但慕容延钊从来没表露过反意,反倒是朗州之战后对小皇帝言听计从。如要保全富贵,高怀亮须得重新抱一根粗大腿。 一群将领全都跪下:“末将等愿以二帅马首是瞻,恳请二帅成全。” “啊呀,”赵匡义急忙起身抬手:“列位统领请起,匡义乃一介书生,军中资历尚浅,怎有资格领袖群伦?还请列位另请贤明才是。” 高怀亮已决意抱大腿:“二帅文韬武略盖世无双,二帅若是不答应,我等便不起。” 赵匡义有一种劝进的错觉,大哥啊大哥,你看到没有,若非你迟疑,这大好江山恐怕早已姓赵,我已是皇太弟了。 “高统领谬赞,匡义实是承受不起,匡义亦无资格驱使列位,还请列位赶紧起身。” 高怀亮拔出宝剑架在脖子上:“二帅,若你不肯,我等也不能强逼于你,反正违抗圣旨是死,不若此刻便自尽,尚能保得妻小性命。” 众将领纷纷效仿,拔出宝剑架在脖子上。 赵匡义急忙压手:“列位勿冲动,非是匡义不愿担此重责,只因我资历尚浅,手下无一兵一卒,若是将来列位不肯听命于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高怀亮以剑击地,回头到:“列位,我等既奉二帅为盟主,当以二帅马首是瞻,将来若有违抗二帅军令者,我等当群起而攻之。” “我等誓愿为二帅效犬马之劳,若有违抗二帅军令者,我等群起而攻之。” “皇上,皇上,”董遵诲快步进殿,连礼节都给忘了:“皇上,大事不好,赵匡义恐怕要造反。” 董遵诲是韩通荐上来的又一个侍卫,是董如诲的堂弟,其父董宗本,曾为随州刺史。 赵匡胤年轻时投靠董宗本,虽宗本颇为器重,然因武力不如董遵诲,所以遵诲瞧他不起,致使二人多有过节。 韩通与赵匡胤不对付,荐上来的侍卫,自然也得与赵匡胤不对付。 至于赵匡义联络中级将领的事情,汴梁城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柴宗训焉能不知? 赵匡义把他不当回事,为了百姓着想,他还是把赵匡义当回事的。 “老董,”柴宗训淡淡到:“你也曾镇守一方,怎么遇事慌乱至此?” 董遵诲跪了下来:“皇上,臣慌乱中失了礼节,恳请皇上降罪。” “起来。”柴宗训仍是淡淡的:“一个赵匡义而已,不至于慌乱成这样。” 董遵诲起身拱手到:“皇上,臣愿意带兵捉拿赵匡义一干人等,立功赎罪。” 柴宗训冷笑一声:“朕若是愿动干戈,岂能放任赵匡义猖狂至此?” “既然赵匡义想造反,朕便给他添一把火。速传朕旨意,交权日近,各节镇并无动作,敕令节镇下属的副将以及幕僚皆可自荐,朕将于圣旨所定日期亲自进行遴选,遴选出来即时上任。” 石守信军中再次闹开花。 先前只有副将刘庆义和首席幕僚白令光俩人暗示要做刺史和转运使,现在遴选旨意下来,各副将和幕僚皆有希望,除了相互之间明争暗斗之外,还一天到晚不停游说石守信。 石守信烦不胜烦,便召集副将和幕僚们开了一次会议。 人到齐之后,石守信开口到:“列位都是与守信一起自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生死兄弟,试问一句,守信平日待列位如何。” 即便腹诽石守信刻薄,但此时一众副将与幕僚也不得不附和到:“统领待我等比亲兄弟还亲。” “既如此,”石守信说到:“守信有几句肺腑之言,要说与列位兄弟知道。” “列位平日里在军中作威作福,吃空饷,抢百姓的事情没少干。” “只因上有太尉与守信,所以小皇帝也无可奈何。” “然列位若做了朝廷的官,太尉与守信自是兼顾不到,朝廷的法度,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列位不妨掂量掂量。” 石守信停顿了一下,留意各人的脸色:“做刺史虽好,可哪有军中自在?” “所谓的刺史、转运使,不过是小皇帝要将天下兵权收归己有而使的阴谋,列位要三思,切不可被小皇帝利用乱了阵脚。” 阴谋吗?这明明是个阳谋,明摆着就是分化各节镇。 身为节镇,你可以抗旨,但你不能阻挡手下人进步。 只要三大军头不闹事,看你们这些中级将领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石守信的话,刘庆义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当年刘庆义与石守信一样,皆是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 十个人一起结拜,许下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但现在赵匡胤为太尉,大周第一武将,石守信也是个节镇,中上级将领,唯独他刘庆义,啥也不是,还一天到晚要看石守信的脸色。 “统领,”刘庆义说到:“我太想进步了。” “此虽是皇上的阴谋,但若我为转运使,敢保一州之财富尽入统领之手,恳请统领成全。” 这是红果果的要官了。 石守信瞪眼看着刘庆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六 兵变 除石守信军外,其他各军都有相同的情况。 副将和幕僚们为了做官相互攻讦,平日里那些同甘共苦在前程面前不值一提。 一众将领再次来到仁德山庄。 “二帅,”高怀亮还是急脾气:“近日军中多有浮躁之气,继续下去,恐失去掌握,我等该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几个副将为了做转运使,相互争持不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皇上并未如你我预料的那般各个击破,反倒是一直置之不理。我等本就是遥领,如果待到遴选之日,副将与幕僚前往赴任,我等对州县将会彻底失去控制。” “二帅…” “不要说了。”赵匡义打断众人,这两天他正烦着,原本要与赵普商议,请他出谋划策,没想到他居然说要联络太尉,跑到灵州去了。 赵匡义霍地起身:“干脆起兵。” 石守信问到:“二帅,若是起兵,打何名号?” “要甚名号?”赵匡义很不耐烦:“小皇帝马上要出城祭祀社稷二神,杀了小皇帝,迎回大哥不就行了?” 高怀亮附和到:“对,对,反正点检作天子已经流传几年,赵太尉本就该做皇帝。” “小皇帝去郊外,定是防守森严,如要杀之,须得好好谋划一番,”石守信说到:“那韩通可不是善与之辈,况龙捷虎捷军数量完胜于我军。” 赵匡义说到:“龙捷军尚在大营,虎捷军不过一群步兵而已,何足惧哉。” 石守信又问到:“还有各地节镇呢?若他们赶在太尉之前起兵勤王,如之奈何?” 赵匡义一声冷笑:“小皇帝已死,他们勤什么王?只要大哥回来,各节镇还不是传檄而定?” 高怀亮接话到:“既如此,那就起兵。” 赵匡义稍作思虑:“兵贵神速,不如此刻尔等便去集结大军,等到小皇帝一出城便杀了他,随后迎回大哥,届时尔等都是从龙之臣,裂土封王不在话下,区区一节镇,何足道哉。” 众将领迅速离开回营,城内军队开始集结,城外军队亦随时准备进攻。 而此时柴宗训也正与韩通、慕容延钊商议该如何平叛。 慕容延钊先告了个罪:“启禀皇上,臣驭下不严,恳请皇上治罪。” 柴宗训笑了一下:“无所谓驭下严不严,若人人都驭下极严,朕仿武帝‘推恩令’岂非是一纸空文?” 韩通手下的侍卫司龙捷军、虎捷军,因担负着守城之责,很少参与对外征伐,所以除了韩通自己,并没有哪个将领遥领节镇,这也是柴宗训可以倚仗的原因。 即便都是大周的军队,侍卫司的龙捷虎捷军看着殿前司的铁骑军控鹤军对外征伐屡立战功,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况且铁骑控鹤军常以精锐中的精锐自居,对龙捷虎捷军多有轻慢,此次听闻京中铁骑控鹤军要造反,侍卫司各军纷纷摩拳擦掌。 什么他娘的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石守信手下的铁骑军与龙捷军一样都驻扎在京郊大营,他趁夜出了城。 担任先锋的高怀亮迅速集结了城内的控鹤军,其余将领也集结了军队。 仁德山庄此刻成为赵匡义的帅帐,他站在大堂,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此时军中已传开消息,手刃小皇帝者封王,赐府邸,赏十万金。 大哥既然不想造反,不想做皇帝,杀了小皇帝,便由他自己登大宝算了。 反正有大哥在,不论谁敢叛乱,派大哥平定便是了。 想不到做皇帝如此简单。 此时有下人进来通传:“二帅,瀛洲魏王处有信使来到。” 魏王便是赵匡义的岳父符彦卿,也是柴荣的岳父,柴宗训的外公。 先前准备起事时,赵匡义曾往瀛洲去信,希望符彦卿能与配合。 没想到信使这么快便来到,赵匡义忙到:“快与我引见。” 下人随即领着一身着盔甲的年轻统领进来。 年轻统领见到赵匡义,忙脱了头盔行礼:“末将呼延赞,见过二帅。” 呼延赞,又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原本在赵匡胤麾下骁起兵,武力颇得赵匡胤赏识。 去年慕容延钊率军到达瀛洲后,为让呼延赞快速积累军功,赵匡胤将其荐至符彦卿处。 呼延赞低头,赵匡义看到他双耳后均刺着一行字: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拿着头盔的手上,刻满‘赤心杀贼’字样。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人怎地在身上刺满了字? 既然是岳父派过来的,赵匡义自然客气得很,上前扶起呼延赞:“呼延统领快快请起。” 呼延赞站起身看了赵匡义一眼,眼神让他心中一寒。 吩咐下人看茶之后,赵匡义问到:“呼延统领,未知岳父大人托你带了什么信来?” 呼延赞起身到:“事关重大,魏王令末将带来的是口信,并非是书信。” “呼延统领且道来,匡义洗耳恭听。” 呼延赞清了下嗓子,锐利的眼神落在赵匡义脸上,忽地喝到:“廷宜,你太胡闹了。” 赵匡义吓了一跳。 呼延赞继续喝到:“天下百姓苦节镇久矣,皇上削节镇本是仁政,你何故要反对?” 赵匡义抬起头来欲要反驳,却听呼延赞继续说到:“廷宜,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办事为何还如此孩子气?且听为父一句劝,速速至宋州赴任,切莫让为父担忧,让尔兄受牵累。” 却说石守信回到军营,命令刘庆义迅速集结军队,准备往汴梁城下进发。 刘庆义出账之后,白令光追了出来:“统领,你我大祸临头了。” “为何?” “你道石统领为何集结军队?他要刺杀皇上。” 这是公开的秘密,刘庆义并不惊讶:“白大人,统领有令,我不得不遵。” “糊涂,”白令光身为幕僚,自然比刘庆义看得远一些:“这是造反,一旦失败,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即便侥幸成功,于统领你又有何好处?至多也不过接替石统领而已。” “然而不管谁为皇帝,削节镇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届时统领就会与石统领现实的处境一般。” “请问统领,那个时候你是反?还是老老实实遵旨?” 刘庆义心念急转,做一个没有牧民之权和财权的空头统领,还不如做一个转运使划算。他心中有了计较,却还是问到:“依白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既然做不了实权节镇,不如就此平叛,说不定还能做个富饶之地的转运使。” “我恐非石统领敌手。” 白令光淡淡一笑:“难道一定要武力才能抓住石守信吗?” 俩人准备偷摸回大帐,却见石守信的亲兵倒在血泊中,石守信本人被五花大绑,另一副将杨骏正举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高怀亮非常失望,控鹤军集结后,听说往皇城进发,没想到路途中几个副将竟然带着大半军士不知去向哪里。 与王审琦等其他几个将领会合之后,大家都是相同的境地。 王审琦开口问到:“高统领,我等该当如何?” 高怀亮一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幸而探子回报,皇城守备与往日一样,说不定小皇帝此刻正在发梦尿床呢,我等不如别等皇帝出城,以一当十,一鼓作气拿下皇城,让那些临阵脱逃的人后悔去。” 说罢高怀亮指着皇城的方向高喝:“弟兄们,富贵就在前方,跟着我冲啊。”几千兵士浩浩荡荡杀向皇城。 进入御街,巡逻兵士早就被前军干掉,高怀亮一直率军冲到了城下。 “弟兄们,手刃皇帝者封王,大家跟着我冲啊。”高怀亮身背大刀,催马前进。 此时城墙上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高怀亮,你罪犯欺君,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城头上传来大喝,所有人抬头,却见慕容延钊立在城头,身旁站着个系着黄色披风的小孩子,不是柴宗训还有谁。 “慕容延钊,”此时高怀亮也顾不得上下级情谊:“你安心受稚子摆布,我高怀亮可不甘心,今日境况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高怀亮,”柴宗训气得大呼:“你的命不是命,然手下兵士皆是我大周好男儿,若你还有一丝人性,速速下马投降,朕可考虑放过你全家性命。” 接着柴宗训又大喝:“将士们,朕知道尔等受人蛊惑,如果此刻尔等放下兵器投降,朕将既往不咎。否则,犯上作乱,等待尔等的将是诛灭九族。” 话音才落,御街两旁忽地亮起无数火把冲出来,将高怀亮军团团包围。 韩通自火把中快马出来大喝:“高怀亮,速速投降,本帅或可给你留个全尸。” “天要亡我。”高怀亮抬头叹了一声,随即大喝:“放箭。” 稀稀疏疏的兵士弯弓搭箭朝城头射来,慕容延钊急忙护着柴宗训后退,更多的兵士则是站在原地观望。 韩通带着虎捷军慢慢压缩包围圈,军士的脚步声振屋瓦:“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大批控鹤军扔掉手中的武器举起双手,眼见大势已去,高怀亮掉转马头,带着几个亲兵冲杀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七 感谢老铁送上的人头 赵匡义正烦躁岳父符彦卿不仅不帮他,反而还被说教了一番。 忽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二帅,大事不好,小皇帝原来早有准备,我等大军被他一网打尽了。” 从眨巴的眼睛和声音,赵匡义听出来是高怀亮。 还未待赵匡义开口,呼延赞忽地冲出来一刀将高怀亮的头给砍了下来。 鲜血喷了赵匡义满脸,惊得他大叫后退。 虽被尊称二帅,但赵匡义一直在赵匡胤的羽翼下,连幕僚都算不上,更遑论上战场。 呼延赞上前一步扶住赵匡义:“二帅莫慌,速速拿着高怀亮人头去请功。” “向谁请功?”赵匡义下意识问到。 呼延赞说到:“二帅手刃叛贼,自然是向皇上请功。” 身为反贼盟主,赵匡义哪里敢去见皇上。 呼延赞继续说到:“不瞒二帅,末将途中曾遇上赵大人,他交给末将一锦囊,言明若二帅处于劣势时即刻拆开。” “赵大人料到二帅此行异常凶险,所以命末将时刻留意,凡有叛军将领觐见二帅,皆可斫其头颅交由二帅领功。” “虽所有人都知道攻打皇城是二帅下令,但只要被俘诸将不吐口,皇上并没有实质证据将二帅定罪。” “诸将若想活命,或者保全家人,必不会供出二帅。否则二帅若有失,谁来为这群人活动营救?” “况且目下太尉领兵在外,皇上必不敢轻举妄动。” 赵普啊赵普,你连这个都能分析到,当日为何不为我谋一策? 我想做皇帝,你还不是一样想做宰相? 此时汴梁定然全城戒严,逃是逃不掉的。 手下并无一亲兵都敢攻打皇城,赵匡义的赌徒心态又来了,他提起高怀亮的头颅:“呼延统领,我这就去见小皇帝。” “若有闪失,请你给家兄报个信。小皇帝虽年幼,然其心智不输我等,凡事请大哥谋定而后动。” 看着被俘的石守信,张令铎,赵彦徽一干人等,柴宗训心中大呼痛快。 若将这些人尽行铲除,以后再也不用再担心赵匡胤兵变。 感谢赵匡义老铁送上的人头。 柴宗训记得前世看史书时曾有人在逼乎上提问,七岁即位的柴宗训,如何扭转乾坤? 大部分回答都是,在五代十国这个时代,用军师骂王朗的词来形容毫不为过,所以柴宗训扭转乾坤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所谓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而且这是一批有奶便是娘,时时刻刻想着叛乱的朽木和禽兽。 如果没有赵匡义这么送人头,要想分化瓦解赵匡胤的势力和影响,至少还需要数年。 且这数年间,一个不小心就会天下大乱,届时赵匡胤、北汉、南唐、南汉、孟蜀、辽,党项以及一些割据势力,可够柴宗训喝一壶的。 他一下想起三国时的曹髦,同样的不自量力。 现在三国演义还未成书,想来赵匡义也不会去读三国志。 当然,赵匡义不如曹髦远甚。 曹髦在政治屈辱和死亡威胁下没有软弱和退让,而赵匡义,不过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人命,实在罪大恶极。 韩通适时的问到:“皇上,这群反贼如何处置?” “杀,一个不留。”柴宗训冷冷到。 老董,我终于能为你报仇了。 一旁的慕容延钊劝到:“启禀皇上,吾皇志存高远,立志恢复汉唐故地,目下正是用人之际。” “此班将领是我大周中流砥柱,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今次作乱,恐是受人蛊惑,恳请皇上网开一面,首恶必除,给胁从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柴宗训抬起头:“卿此言反倒提醒朕了,韩太尉,速将这班反贼严刑拷问,命他们交出首恶。” “臣遵旨。” 韩通退下后,慕容延钊继续劝到:“皇上,拿获首恶后,臣恳请皇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卿勿复言。”柴宗训说到:“这群叛贼,犯下诛九族的大罪,朕未罪及家人,已经是开恩了,若连他们都放过,今后岂非人人皆可造反?” 杀这群将领,柴宗训一点也不心疼,甚至可以说,他早就想杀了。 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扭转唐末以来武将造反的风气。 再说后世有‘北宋无将,南宋无相’的评价,一般平庸的将才,杀了也就杀了,有何可惜? 此时太监万华上前低声到:“禀皇上,归德军副将赵匡义求见,言有要事禀奏。” 来得正好,正愁怎么抓他呢,没想到自己送上门。 原本赵匡义是没有资格单独见驾的,不过柴宗训根本就不管什么礼节,挥手到:“宣。” 赵匡义手上的布袋被鲜血染透,混着路上的烟尘,早已红得发黑。 “臣赵匡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柴宗训玩味的看着赵匡义:“你有何事禀奏?” 赵匡义听出了柴宗训的不善,仍是不慌不忙的打开布包:“回皇上,臣此来是献上犯上作乱首恶高怀亮首级。” “哦?首恶是高怀亮吗?” “回皇上,”赵匡义对到:“臣听闻昨晚正是此人率兵攻打皇城,也是吾皇天威眷顾,令臣出门便遇此贼,特枭其首来献于皇上。” 柴宗训这才发现,如果被俘的那些将领不开口,他真的没有实质证据将赵匡义定罪。 但他不甘心放过赵匡义:“朕怎么听说,这群判将都是从仁德山庄出来的?而你连日来一直在仁德山庄勾留?” 赵匡义虽然没有大的智慧,小聪明还是不少的,再说领兵在外的赵匡胤、符彦卿更让他有恃无恐。 “回皇上,臣听闻这群判将对皇上削节镇之策多有不满,所以连日来一直在仁德山庄打探消息。” “既是打探消息,为何不尽早奏报?” “回皇上,臣本打算奏报,奈何这班叛贼突然起事,仓促间臣来不及禀报,只能带着家将平叛,杀了贼首高怀亮。” 问再多他也会狡辩,柴宗训索性不说废话了:“你且先留在皇城,待叛乱之事查清再说。” 慕容延钊仍留在天牢,看着一干判将叹到:“你等这是为何?不过削权而已,况节镇牧民财权你等并未过问,不过遥领而已,为何不肯放弃?” “若叫赵太尉得知你等趁他不在,犯上作乱,不知气成什么样子。” 此时韩通刚刚审完石守信,侍卫押着石守信回来,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慕容延钊看到直摇头。 韩通一把将石守信推进牢中,朝着其他人大喝:“速速交出首恶和王审琦下落,不然本太尉担保尔等不能全尸出此监牢。” 既然已无生路,这些人都低着头,不打算开口说话。 而漏网之鱼王审琦混在兵丁中,看到各将领府邸,包括赵府皆被重兵把守,吓得亡魂冒泡。设法混出城后,一路疯狂向北逃去。 在赵匡胤和潘仁美的夹击下,朔方节度使冯继业兵败逃往大漠,百年之后,朔方郡终于为中原王朝实控。 王著仍然未开始牧马,而是继续依着贺兰山与黄河修筑城墙堡垒工事。 得胜之后,赵匡胤班师回朝。 赵匡胤年轻时曾游历国中,是个江湖气十足的人。 打了胜仗回朝,路途上江湖的赵太尉自然带着一班将领吃喝射猎。 这天射猎完后又是一顿酒,赵匡胤志得意满的回营,却见留守汴梁的赵普正在营中等候:“赵大人?你怎么来了?” 赵普神神叨叨的上前将赵匡胤拉到一旁:“太尉,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赵匡胤有些微醉,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 赵普扫视营帐内:“尔等且先回避。” 一众亲兵行礼后退出帐外。 赵普轻声到:“出来。” 只见一人蓬头垢面的出来,急匆匆跪在赵匡胤面前大哭:“太尉,末将对不起你。” 酒后的赵匡胤反应有些迟钝,仔细辨认之后发现是王审琦:“你有何对不起我?” 王审琦哭诉到:“太尉离京后,小皇帝日日紧逼,欲置我等于死地。” “二帅不耐,率我等攻打皇城,兵败之后,所有人被擒,高怀亮被枭首示于城楼。” “还有,还有…” 王审琦哭得越发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赵匡胤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急到:“还有什么,你说啊。” 王审琦哭到:“我等家眷,皆被小皇帝锁拿,不日就要诛灭九族啦,太尉府亦未能幸免。” 赵匡胤瞪着眼睛:“当真?” “末将亲眼所见,”王审琦说到:“侍卫司的人将我等府邸团团围住,所以末将拼了命逃出来向太尉报信。” “廷宜啊廷宜,”赵匡胤叹到:“当日为兄劝你好自为之,你偏要小孩子气,招致灭门之祸。” 赵匡胤又回头:“赵大人,当日我特地未让你随军,就是让你看着廷宜,你为何,唉。” 赵普急忙辩解:“太尉,非是普不愿看着二帅,只是二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普哪能看得住。” “可怜我的老母亲,”赵匡胤流泪到:“可怜我的妻儿。” 忽地他又变了脸色,怒喝到:“那日率军出征前,我曾与皇上言明,将廷宜及家小皆托付与他,为何他不顾情面,诛我九族?” 赵普上了一把火:“太尉,想那朔方节度使冯继业,将不过十,兵不过万,先是时只因此地苦寒,所以历代皇帝都未曾将朔方收归版图。” “此次王著突然前来牧马,且偏偏潘仁美与银州防御使李光俨两军合计数万人皆不敌冯继业,此间莫非有诈?” 王审琦跟着来了一句:“赵大人的意思是,小皇帝故意将太尉调离汴梁,好对我等下手?” 赵匡胤思虑一会,此次出征,调配的将领要么并无节镇之职在身,要么对削节镇之事逆来顺受,偏偏留在汴梁的,全是反对削节镇的。 小皇帝果然留了一手。 赵匡胤目眦欲裂:“传令全军,速速前进,杀向汴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八 南汉的试探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柴宗训正着手肃清叛乱余毒的时候,枢密使魏仁浦却呈上南边的急报。 当日将弗南与荆南收归版图后,慕容延钊曾谏言让潘仁美一鼓作气拿下南汉。 但因南汉势大,柴宗训认为应当缓图,所以没有采纳慕容延钊的谏言。 此时弗南守将王全斌发来急报,南汉突然在边界增兵,且时常入境骚扰边民,是战是忍,请皇上圣裁。 柴宗训气得一拍桌案,骂到:“好你个刘鋹,朕没去找你的麻烦便已是厚恩,你竟敢趁着朕处理内乱,陈兵边界滋扰。” “皇上息怒,”魏仁浦奏到:“如今国中余毒未清,以臣之见,当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一切以平稳为要。” “想那南汉,不过蕞尔小国,便是闹得再凶,于我大周也不过疥癣之患;待我朝中平定,届时皇上再发天军将其收归版图不迟。” 赵匡胤率精锐出征灵州未归,且须防着他回师进攻汴梁,目下的确不敢乱动,柴宗训有些悻悻,不甘的将奏折合上。 “皇上,臣有本奏。”一旁的副相王溥忽然开口。 柴宗训扫了王溥一眼。 身为宰相,却与赵匡胤勾结,现下赵匡胤的心腹皆被擒获,不知作为盟友的王溥作何想。 “卿且奏来。”柴宗训淡淡到。 王溥拱手到:“启禀皇上,魏枢相奏对看似有道理,实则是误国。” 魏仁浦一瞪眼:“王史相你,” 柴宗训压了下手:“魏枢相勿急,且听王相奏来。”说罢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且看王溥演什么把戏。 “回皇上,”王溥接着说到:“诚如魏枢相所言,南汉不过蕞尔小国,即便陈兵边界,亦非我朝之大患。” “然正因如此,皇上更该速发天军予以小惩大诫,若非如此,安能震慑周边宵小?” 魏仁浦摇摇头:“王史相此言差矣,当务之急乃是肃清叛乱,待国内平定,收拾南汉不过举手之劳。” 王溥呵呵一笑:“南汉不过举手之劳,南唐不过举手之劳,北汉还是举手之劳,那么在魏枢相眼里,孟蜀定然也是举手之劳。” “的确,南汉不伤及根本,设若不及时平定南汉之乱,如南唐、北汉辈跟着举兵,我中原天朝威严何在?” “所以,恳请皇上速发天军,不求灭其国,只暂安边界,则我天朝威严仍在,生民亦幸甚。” 王溥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大周虽未统一全国,但一直以天朝上邦自居,天朝怎么能被人骚扰边界呢。 柴宗训脸上一直阴晴不定,王溥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并不是他一定要得罪魏仁浦力主出兵,只是现在朝中形势对他大为不利。 全天下都知道他和赵匡胤勾结,如果赵匡胤失势,跟着倒霉的就是他。 现在只有让皇帝分心,出兵南汉,若赵匡胤回攻汴梁,胜算也大一些。 就算赵匡胤没有那个胆子攻打汴梁,皇帝如果要收拾他,也得掂量掂量,多处用兵,是否腾得出手来。 眼见柴宗训犹疑,作为王溥死对头的宰相范质急忙躬身到:“启禀皇上,臣亦有本奏。” “哦,”柴宗训抬起头:“范师相有良策?” 范质对到:“启禀皇上,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臣赞同魏枢相的看法,暂且忍耐,待国内平定后,一举荡灭南汉,如此仍不失我天朝威严。” 现在正是收拾赵匡胤和王溥的时候,怎么能分心呢,如果被他们喘过气来,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即便叛乱之事与赵匡胤无关,范质仍是他的老观点,不能一直让武将出风头。 “皇上,”王溥急到:“南汉势大,占有岭南、安南六十州,若灭其国,岂是三言两语可成?若战事日久,南唐、北汉趁势而起,对我大周可是非常不利。” “不若趁此时出兵,不求灭其国,只震慑诸宵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柴宗训内心里是有点想出兵的,虽然南汉幅员数千里,很难一举攻下,但不灭其国,试探一下虚实也好,反正最终还是要将其拿下的。 王溥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他趁热打铁到:“皇上,臣举荐一人,若有此人出马,当能平定南汉边患。” 赵匡胤已出征,这王溥还能举荐谁? 柴宗训问到:“何人?” 王溥说到:“回皇上,衡州观察使张仁宝,出身武将世家,膂力过人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况衡州近岭南,若有此将出马,臣担保边患旬日可平。” 张仁宝? 柴宗训搜肠刮肚,似乎历史书上没这个名字。 而一旁的范质突然变了脸:“启禀皇上,皇上如要用兵,可召张仁宝至汴梁,详询平边之策,若可用兵,则用之,若不可,还请吾皇暂息雷霆之怒。” 原来,这衡州观察使张仁宝是范质的妹夫,并不是什么不世出之名将,柴宗训没在历史书上见到也正常。 王溥现在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出兵,将局势越弄越乱就好,管他何人建立军功呢,所以他才特意讨好范质,举荐张仁宝。 而范质一直苦于没有军中的势力支持,现在既然有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所以他才突然变脸。 不过范质不确定张仁宝出兵就能打胜仗,为求稳妥,还是让皇帝问清楚的好,免得仗打输了他被连累分锅。 等张仁宝到汴梁,黄花菜怕是都凉了,王溥急忙奏到:“启禀皇上,此次南汉边患,我朝正不宜大动干戈,若召张仁宝进京,若泄了机谋反倒不美,以臣之见,不如八百里加急密令张仁宝,整兵平患,较为万全。” 柴宗训稍作思虑,既然是试探,也用不着那么多兵,朗州守将王全斌手下也还有几万兵士,不如拨一点给张仁宝,加上衡州的守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行。 眼见两位宰相要说动皇帝,一向中正的枢密使魏仁浦急忙到:“启禀皇上,我朝现不宜用兵,” “卿勿复言,”柴宗训大手一挥:“传旨,命张仁宝速速出兵扫平边患,并收集南汉境况,同时严令其只准平边,不得挑起大干戈。” 张仁宝接到圣旨,即刻带着本部兵马以及朗州守将王全斌支援的五千兵马,与副将孙全兴一起进发。 兵行至武水江口,探子回报,江边有南汉兵倚水驻扎。 江对面便是北汉,这些水兵往常多会过江滋扰边界,只因王全斌求稳,等待皇帝圣裁,一直未做理会,所以他们愈发胆大,驻扎江边,没有暗哨,没有探子,且队形散乱。 “天助我也,”张仁宝大呼:“弟兄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跟着我冲啊。” 当官的身先士卒,小兵们更加不用说,拼了命的往前冲。 南汉水兵哪知道中原军士这么快杀到,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被冲散,一个个急于逃回江边上船,来不及上船的便往江里跳,试图游回去。 张仁宝指挥士兵船上放火箭,水里只管射箭就行,霎时间江面被染红,浮尸盖住半条江。 如此轻易便大获全胜,张仁宝很是兴奋,登上缴获的战船便要杀到对岸北汉去,却被副将孙全兴拉住。 “统领(我实在要吐槽一下黑岩,将-军居然是屏蔽词,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皇上有旨,只令我等杀退滋扰边界的北汉军,并未令我等杀至北汉国土。” 此时张仁宝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北汉军如此不堪一击,且我等秘密行军,北汉并无防备,正好趁此时杀入北汉,擒刘鋹献于阙下觅个封侯,岂不美哉。” 孙全兴继续劝到:“统领,北汉据有六十州,幅员不下于我大周,那刘鋹岂是轻易能擒住的,末将劝统领还是遵旨行事,莫挑起大干戈。” 其实孙全兴看到北汉军不堪一击,也很想趁胜追击,不过他是王溥一系的人,随圣旨一起来的,还有王溥的密信。 王溥郑重交代,此次出击,主将是张仁宝,就算一举拿下北汉,功劳的一大半也是他的,所以一定不能让他建功,最好能够和北汉拉锯起来,让皇帝多分心南边的情况,孙全兴就算完成了任务。 张仁宝其实也收到了范质的密信,此次出击,能成功便要成大功;若不能成功,有范质在朝中斡旋,即使败绩也无伤大雅。 眼见孙全兴不肯配合,张仁宝说到:“孙统领,我等不如分兵前进,我带着大军前去试探,若能行则行,不能行的话,你随后接应,我等再一起退回。” 眼见张仁宝急于立功,孙全兴怕再阻拦会露了行迹,便说到:“统领且小心行事,若不能行,尽早知会末将。” 自从柴宗训攻下弗南之后,北汉生怕被打,所以在边界集结了重兵,先前被张仁宝打散的那些水兵,不过是过境抢劫之后懒得回来的一批人而已。 就张仁宝这几千人,送进去连塞牙缝都不够。 孙全兴接到张仁宝的求援信,在江边犹豫了一会,调头便回去了。你一个主将都打不过,我副将更加打不过。 军中有谋士担忧的问到:“统领,我等就此放任张统领被围,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孙全兴冷笑一声:“皇上有过旨意,只让平边,没让打到北汉去。张统领好大喜功非要逞能,我阻拦不了,只能遵照旨意保存实力,对皇上也算有个交代。” “大人,姑娘回来了,正在前厅要见大人。”正在汴梁家中等待前方军报的范质,听到屋外管家的呼叫。 范质问到:“什么姑娘回来了?” “回大人,嫁到衡州的二姑娘回来了,神情哀伤,急着要见大人。” 朗州?莫非张仁宝有什么事? 范质连忙起身出门:“前面带路。” 才到前厅,却见张仁宝妻张范氏一把扑过来跪下:“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怎么了?”范质急忙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张范氏哭诉到:“大哥,我夫君张仁宝没了。” “什么?”范质震惊到:“前儿才接到军报,说他打了胜仗,怎么突然就没了?” 张范氏说到:“打了胜仗不假,可夫君在趁胜追击时,与副将孙全兴约定前后进军,哪知天杀的孙全兴竟然釜底抽薪,带着大军回了衡州,我夫君寡不敌众,被凶残的北汉人给杀了,大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好啊,”范质目眦欲裂,此时他完全忘记了密信让张仁宝建功的事,只大呼到:“好你个孙全兴,好你个王溥,不将尔等枭首剖心,难消我心头之恨。” 接着他扶起张范氏,笃定的说到:“二妹且放心,我一定会杀了这些乱臣贼子,替妹婿报仇雪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十九 不肯入城 衡州败绩的军报呈在柴宗训的案头,不过他此时并没有闲心管这个。 好在经过这番试探之后,南汉兵再也没有骚扰过边界。判将们个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仍是只字未露。 并非他们真的坚贞不屈视死如归,而是他们知道,如果供出赵匡义,皇上盛怒之下将赵匡义杀头,在没有指望的情况下,赵匡胤将不再施以援手。 这些人并非没有脑筋跟着赵匡义胡闹,而是他们知道,赵匡义身后站着赵匡胤。 如果赵匡胤想保全赵匡义,就得设法营救他们,不然只要他们吐口,赵匡义便活不成,甚至牵累整个赵家。 说起来有些绕,但理儿基本是这个理。 柴宗训一心要为董如诲报仇,所以并不阻止韩通对判将们施以酷刑。 只要能拿下赵匡义,射来的那支箭就能真相大白。 慕容延钊仍在苦谏,先是劝柴宗训大度,眼见无效,便又劝柴宗训,汉唐故地未复,不要让其他武将兔死狐悲,将来不再有人为朝廷卖命。 柴宗训一律置之不理。 若是让武将造反的风气继续下去,即便恢复汉唐故地,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当然,柴宗训也展示了他仁慈的一面,除指挥使以上的将领,其他胁从一律不问,判将的家人也暂时由侍卫司保护起来,以防有人浑水摸鱼。 汴梁城虽仍处于紧张的情绪中,但老百姓的生活慢慢恢复正常。 此时柴宗训也得到了赵匡胤得胜班师的军报。 紧张代替了得胜的兴奋,柴宗训急召韩通入宫商议。 “韩卿家,你以为赵太尉回师会当如何?”柴宗训问到。 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赵匡义目下只是被软禁,赵府被侍卫司的人守着。 “回皇上,”韩通对到:“且不论他如何,臣以为,赵匡胤的亲信已被一网打尽,皇上可趁此机会将赵匡胤一并除之,永绝后患。” 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柴宗训并不愿意。 想想他没回来的正史发展,正是因为赵匡义对武将抑制太过,且两次北伐的过错皆推给武将,以至于终宋一朝皆是积弱,任人宰割。 杀那些被关的将领,是因为有正当的理由。 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赵匡胤这样的悍将,柴宗训是舍不得杀的。 “韩卿家,”柴宗训说到:“你且加强汴梁防务,咱们见机行事。” “另外,朕叮嘱一句,朕知道你与赵太尉素来不和,此次切不可轻举妄动,坏朕的大事。” 赵匡胤大军直逼汴梁城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军便可攻打汴梁城。 但在这关键的时刻,他犹豫了。 就像一个球员从后场带球,过五关斩六将,什么马赛回旋、油炸丸子、甚至连彩虹过人都玩出来,酷炫得很,但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思考人生,就跟巴洛特利一样。 其实上次的陈桥兵变,以及这次的攻打皇城,虽然赵匡胤并未参与预谋,但所有的事情并未超出他的预料。 并不一定是赵匡义有多笨,造反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只因为赵匡胤是个武将,并不是像霍光、王莽那样掌控朝政多年的人。 而且陈桥兵变距他掌控殿前司不过半年,到现在也不过数年,军中与他资历相当的还有几人。 所以他才放任赵匡义以及手下诸将将造反的事情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其实只是试探其他人的反应,以及造舆论而已。 眼下这个境况,打,恐怕遗臭万年;不打,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犹豫之下,赵匡胤命大军在城外驻扎,随时警戒待命。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家人到底怎么样了。 可汴梁城目下戒严,并没有消息从城里传出。 这个时候,柴宗训先有了动作,他下了一道圣旨,对赵匡胤以及三军将士进行嘉奖,并命赵匡胤速速进宫面圣。 赵匡胤接了圣旨问到:“公公,可知我家人如何?” 传旨的太监摇摇头:“太尉,咱家居于深宫,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赵匡胤塞了个金锭在太监手上:“公公久居皇上身边,可知皇上要将那班判将如何处置?” 太监仍是摇头:“咱家实是不知,只听其他人说,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还得诛九族。” “未知公公可曾见过舍弟赵匡义?” “只听说关在皇城,实未见过。太尉,咱家是来传旨意的,既然太尉接了旨意,还请太尉速速进宫为是。” 太监才走,王审琦便高呼到:“太尉,去不得,若小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太尉拿住,可如何是好?” 赵普也说到:“太尉,此生死存亡之际,一定要小心为是。” “太尉,似我等太尉腹心之人已被小皇帝一网打尽,太尉若进城,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王审琦越说越严重。 赵匡胤一如既往的犹疑深思状,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等他做出决定。 而此时柴宗训接到了副宰相王溥的奏章。 先前没有赵匡胤在路上,所以王溥只想着将时局弄乱,没想到南汉连个水花也没砸起来,死了妹夫的范质也并没有动作。 现在赵匡胤兵临城下,作为同盟的王溥底气更足,随即上了一封奏折替判将们说好话。 柴宗训气得七窍生烟,提着奏章走到王溥跟前:“王史相,你倒是会挑时间,是不是等着向赵匡胤邀功呢。” 王溥急忙奏到:“回皇上,臣一片赤诚只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并无半点私心。” “并无半点私心?”一旁的范质冷笑一声:“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上奏章?替谋反者说好话,你到底是何居心?” “回皇上,”王溥急忙辩到:“臣以为,此时正是皇上令这些判将归心最好的时候。皇上既然连潘仁美都肯放过,何不大度一些,将这些判将一并放了?” “臣以为,潘统领改过自新后屡立奇功,这些判将必不会下于他。”王溥出生于世家,且日日伴在柴宗训身边,对他并没有多畏惧。 不待柴宗训开口,范质大呼到:“皇上,一个判将岂能和一群能相提并论,王溥此时上奏,定是包藏祸心,恳请皇上-将其治罪。” 范质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微的颤抖,等待多日,终于找到机会替妹夫张仁宝报仇。 王溥连忙替自己辩解:“启禀皇上,臣实是出于为国挽留人才,并无私心,恳请皇上明鉴。” 范质又是一声冷笑:“王史相,当日潘仁美犯上作乱并无实据,而这群叛将众目睽睽之下攻打皇城,你上奏皇上赦免乱臣贼子,置国法于何地?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王溥察觉到危险来临,后背冒出冷汗,这次如果不说清楚,怕是在赵匡胤攻下汴梁之前他便要丢了性命:“启禀皇上,这班统领只是对皇上削节镇之策理解不透,一时糊涂做了傻事而已。” “臣敢以性命担保,若由臣出面劝说,臣保证这班统领归心。” “归心?”范质冷笑:“归谁的心?” “自然是皇上的心。” 范质说到:“怕是归赵太尉的心。” “范相,”王溥大喝到:“你说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范质反问到:“我请问王相为判将求情又是何用意呢?” “你。”范质每句话都要置王溥于死地,王溥怒得指着他的鼻子,刚想骂一句,回过神来才发觉这是在勤政殿,皇上还坐在上面看着。 “启禀皇上,”王溥慌忙跪了下来:“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坐在上面看着两个宰相吵架,忽地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既然范质有心要除掉王溥,便先借他这股力剪除赵匡胤在朝中的盟友再说。 “王史相,”柴宗训淡淡到:“当日潘仁美犯上作乱,你一力主张要将其满门抄斩,今日却为一群叛将辩驳,不知你出于何心?” “回皇上,”范质抢先到:“王溥身为宰辅却如此两面三刀,包藏祸心,臣恳请皇上速将其治罪,以正朝纲。” 王溥只想着大军压境,皇帝定然会像上次放过潘仁美那样,放过这群判将,没想过这两次事件他的表现不一致。 他慌忙跪下来:“皇上,臣不敢,臣实是一片忠心为了社稷。” 眼见火候差不多,柴宗训也没必要再演下去,他大喝到:“为了社稷,你要赦免攻打皇城的叛军?若不是为了社稷,朕岂非早被乱刃分尸?” 王溥磕头如捣蒜:“皇上,臣不敢,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非尔同类,其心必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身为宰辅,叛军作乱,不为君上分忧也就罢了,反倒劝朕放过叛军,实在是罪无可恕。” 王溥懵在当场,城外大军压境,皇帝竟然不惧? 此时有黄门使进殿:“启禀皇上,太尉赵匡胤有本奏。” “呈上来。” 柴宗训打开看了一眼,无非就是臣一路风尘,导致面目猥琐,不适合面君,待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上天之后,便会上殿请罪。 柴宗训合上奏折,抬头问到:“范师相,赵太尉驻军城下,却不肯入城,你觉得他有何用意?” 范质一直不相信赵匡胤敢造反,他捻了捻胡须:“无非是因为这批叛军多是太尉亲信,太尉恐受牵累。” 柴宗训说到:“太尉在外为朕开疆拓土,怎会与叛军有牵连?朕是绝对信任太尉的。” 接着他又瞟了王溥一眼:“王史相,你且起来。” 范质过去将王溥拉起来,柴宗训接着说到:“朕知道王史相乃史学大家,方才为判将说好话,也只是一时糊涂,自今日起,卿就好好修史,切莫辜负了朕的期望。” 王溥欲要辩解几句,范质急忙将他一推:“还不快谢恩。” 王溥踉跄一下,不得不跪下叩谢皇恩。 就是杀了王溥,柴宗训也是无所谓的,不过没那个必要。所谓的好好修史,意思就是以后军国大事就不要参与了。 范质得意异常,先前王溥有赵匡胤撑腰,所以对他多有掣肘。 如今王溥既去,朝堂上自然就是他一人说了算。而且报了张仁宝的仇,也算对妹妹有个交代。 解决了王溥,事情回到赵匡胤身上,柴宗训命人将慕容延钊召来:“慕容卿家,朕知你素与赵卿家亲厚。” “此次叛军之事,朕已调查得差不多,绝对与太尉无关,所以请你亲往太尉军营一趟,让他大可放心,勿要使君臣猜忌。” 慕容延钊带着圣旨来到军营,赵匡胤拉住他便问到:“化龙,我家人如何?” “家人皆在府上,有侍卫司护卫。” “廷宜呢?” “廷宜摆脱不了嫌疑,目前在皇城软禁,暂时没有危险。” “哦。”赵匡胤放心了大半。 “元朗,”慕容延钊问到:“你这是要如何?攻打汴梁城么?” 赵匡胤苦笑一声:“不过为了自保而已,兄弟带着手下将领攻打皇城,任谁也不会相信此事与我无关。” “皇上相信,”慕容延钊拿出圣旨:“目下被俘将领并未吐口,连廷宜都尚且无碍,更何况于你。” “快快更衣,速与我去见驾。” 赵普上前拦住:“太尉,若非前来劝说的不是慕容太尉,你倒可信;偏偏来的是慕容太尉,此事恐有诈。” “若是皇上用计赚你回去,这一去,怕就回不来了。” 慕容延钊跳了起来:“赵大人,你胡言乱语些甚?” 赵普冷笑一声:“太尉,天下人皆知自朗州回来以后,太尉便一直唯皇上马首是瞻,此次恐是太尉与皇上密谋来赚我家太尉的。” “元朗,想不到你身边都是此等大逆不道之徒,”慕容延钊喝到:“难怪廷宜会做出如此异想天开之事。” “他是皇上,我是臣子,我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十 出城 虽是发小,但赵匡胤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管如何始终压着慕容延钊一头。 所以俩人虽然表面亲近,但实际慕容延钊是很不服气的。 “化龙,”赵匡胤说到:“非是赵大人大逆不道,只是此刻情势不明,他不过急切间言语僭越了些而已。” 慕容延钊冷笑:“正因为你的宽厚,所以让廷宜无法无天,目下连赵大人都在向廷宜靠拢了。” 你这是教我做事? 赵匡胤很不爽:“化龙,该怎么约束家人与部下,不须你操心。” 慕容延钊淡淡到:“元朗,我记得年幼时你曾立志匡扶宇宙,你忘了么?” 赵匡胤没有接话。 慕容延钊喝到:“你现在如此,不是匡扶宇宙,是犯上作乱。” “化龙,”赵匡胤也提高音量:“皇城中关的不是你弟弟,侍卫司看守的也非你家人,你尽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要我重复多少遍?”慕容延钊说到:“我以项上人头作保,皇上从来就是相信你的,而且攻打皇城的事情已经查清,和你并无关系。” “我换个说法,”慕容延钊有些无奈:“要怎样,你才肯进宫面圣?” 具体要怎样,赵匡胤真的还没想好,他一直在摇摆不定之中。 如果他真有那么果断,天下早就大乱。 “元朗,”慕容延钊晓以厉害:“目下汴梁城中有侍卫司虎捷军五万,城外尚有虎捷军五万,龙捷军五万。” “你手下十万兵马,除铁骑军五万之外,另外五万可是我的控鹤军。” “且不说尚有外镇节度的兵,单侍卫司,你有把握赢吗?” “听我一句劝,速速进宫面圣,如此在城外对峙,事情将会复杂化。” 赵匡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如何复杂?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而已,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慕容延钊上手拉住赵匡胤:“快与我进宫面圣。” 赵匡胤立在原地不动:“化龙,谢谢你的好意,你且先回。我还未想清楚,待我想清楚后,自会进宫的。” 慕容延钊失望的回城,将此间情形说与柴宗训知道。 柴宗训有些纳闷,不肯进城,却又不说出诉求,这是要干啥?如果不是怕空耗国力,柴宗训真想登上城头指挥大军将赵匡胤拿下。 慕容延钊说到:“依臣之见,赵太尉有三大担忧。” “一忧,也是他最看重的,家人性命。” “二忧,判将性命。” “三忧,攻打皇城之事,是否会牵连到他。” “他的家人不是好好的在么?”柴宗训说到:“且朕已经言明,攻打皇城之事已经查明,与太尉毫无干系。” 柴宗训有些不悦:“莫非他以为,朕这九五之尊会食言?” 慕容延钊赶紧对到:“皇上,恕臣直言,当日我朝太祖,与今之太尉何其相似,还请皇上慎重。” 赵匡胤一直想模仿郭威黄旗加身是真的,其余的,有何相像? 对了,前朝隐帝一直猜忌郭威,终致君臣失和,皇帝一道圣旨杀了郭威全家上下两百多口,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发过。 想来也是,皇帝与权臣或拥兵自重的将帅猜忌是正常的。 柴宗训冷冷到:“即便赵太尉自比太祖,然朕岂是前朝隐帝?” “臣失言,”慕容延钊忙躬身:“恳请皇上恕罪。” “慕容卿家,你且退下。” 这慕容延钊就是个和事佬,在柴宗训面前替赵匡胤说话。 在赵匡胤面前,又替柴宗训说话。 这个时候,柴宗训虽然需要一个和事佬,但光一个和事佬又不行。 如果召韩通,以他的行事风格,自然是与赵匡胤喊打喊杀。 文官之中,与赵匡胤交好的王溥已经被贬去专门修史,其他官员与赵匡胤根本搭不上。 但又不能放赵匡胤继续在城下这样对峙。 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看着呢。 事情终归要解决,时间拖得越久,对柴宗训的威严影响越大。 既然不打,那便干脆出城去请。 只要赵匡胤肯进城并为我所用,朕就是去请又如何? 想到这里,柴宗训即刻召来董遵诲:“老董,你去赵府提个人,就提赵德昭。” 赵德昭是赵匡胤次子,不过因长兄早夭,所以他现在是长子。 赵德昭颇识礼数,见了柴宗训,一言一行都有章法。 可惜正史上被高粱河车神赵匡义训斥后想不开而自杀。 当然,这也许是赵匡义杀害他后的托辞。 对于高粱河车神,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柴宗训这么重生回来,首先就改变了赵德昭的命运。 至于赵匡义,他以后也没机会去高粱河开驴车了,柴宗训必杀之。 因赵匡胤的荫封,十岁的赵德昭此时为梁州防守使,也算得上是个统领。 “赵卿家勿要拘束。”柴宗训笑到:“朕与你年纪相仿,真要论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哥哥呢。” “臣不敢,”赵德昭急忙躬身:“回皇上,臣不拘谨,只是天子威仪,不容亵渎。” 柴宗训不与他纠结这些:“赵卿家可思念尊翁赵太尉?” “回皇上,思念,又不思念。” “哦?” “思念,乃是人伦常情;不思念,因家父乃国之重臣,正当为国尽忠,岂能为儿女私情挂碍。” 若不是身体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柴宗训这个年纪是自愧不如的。 “好,好一个思念又不思念。”柴宗训拍手到:“眼下太尉就在城外,朕与你一同接他回来可好?” “回皇上,岂有君父出城迎接臣子的道理?臣即刻修书一封,令家父速速进城见驾。” “不,不,”柴宗训说到:“打了胜仗的大功臣,君父应当去接。” 说罢他转头到:“老董,你准备一下,马上出城去往太尉大营。” 董遵诲不像董如诲那样,柴宗训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反问了一句:“皇上,就这么去?” “那你要怎么去?”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若太尉欲对皇上不利…” “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怎会对皇上不利?”赵德昭打断董遵诲:“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父亲只会忠于皇上,绝不会对皇上不利。” 柴宗训笑到:“老董,听到了。” 董遵诲不以为然:“黄口小儿的话,岂能尽信?” “嗯?”柴宗训转过头来:“你是在骂朕?” 董遵诲急忙跪下:“皇上,臣不敢。” 柴宗训经常会出宫逛一逛,所以很是熟门熟路。 但现在赵匡胤兵临城下,情况特殊,于是有侍卫上报给了韩通。 韩通急忙赶往皇城,终于在御街撞上了柴宗训。 “皇上,”韩通有些焦急:“皇上欲去往赵匡胤军营?” “有何不可?” “皇上,赵匡胤素来包藏祸心,且臣查过,他之所以不进城,乃是随时准备作乱。” “赵太尉为何会作乱?” “回皇上,他疑心皇上会对他不利,且担心全家三百多口的性命。”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此去正是消除他的疑心。” “可赵匡胤手下,皆是一班野心勃勃之将,臣恐皇上此去有危险。” “野心勃勃之将不是被卿关着么?”说罢柴宗训便要继续前行。 韩通跪下来挡在前面:“皇上,皇上身系九州万方,臣不能让皇上亲身赴险。” 柴宗训急忙抓着韩通的胳膊:“韩掌柜的,这是御街,你若是露了朕的行迹,朕怕连赵太尉的军营都到不了,便会身首异处。” 韩通小心翼翼的起身:“回公子,今儿小的拼个死,也要阻挡公子出城。” “韩通,”柴宗训小声喝到:“你是不是怕本公子将赵掌柜的接回来与你争权?” 韩通急忙再次跪下:“回皇上,臣一片忠心只为社稷着想,从未考虑过个人荣辱。” “起来。”柴宗训喝到:“韩太尉,本朝两大柱石,赵太尉主外,你主内,缺一不可,你怎么就不懂呢。” 韩通说到:“皇上难道忘了那支箭?” “朕没忘,但朕相信箭的事情与赵太尉无关。” “若赵太尉有心行刺于朕,他何苦再次带着大军出征?由他带着一班判将攻打皇城,把握不是更大些吗?” “若他有心叛乱,何苦驻足于城下?” 赵德昭也跟着说到:“韩大帅,我以性命担保,父帅对朝廷,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 韩通说到:“即便赵匡胤是忠的,可难保军营中还有其他反贼。” “赵太尉的心结,唯有朕能解开,只要他在,任何反贼朕都不惧。” 韩通只是挡在柴宗训面前,并不接话。 柴宗训有些焦急:“韩卿家,就算你挡得了朕此时,明天呢?后天呢?快些放朕过去。” “臣明日便调集大军,剪灭赵匡胤。” “朕就是怕尔等自相残杀空耗国力,所以才亲自出城去迎,韩卿家你怎么就不懂呢。” 柴宗训几等于哀求,但韩通就是不放他过去。 “啊,慕容太尉你来啦,快替朕拦住韩卿家。”柴宗训抬头伸手说到。 韩通连忙转头,柴宗训拔腿便跑。 “公子,公子。”回过神来的韩通连忙去追。 这时候董遵诲倒听话了,他转身拉住韩通。 韩通大喝:“董遵诲,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董遵诲说到:“太尉,已然追不上了,此事终归要有个结果,由他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 臣服 城外大营。 赵匡胤一直在犹豫。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没有选择,他在等柴宗训选择。 如果柴宗训选择他,他依然会效忠于他。 如果柴宗训放弃他,他自然也会放弃他。 但放弃之后的路,赵匡胤还没想好。 如若家人安好,他可以选择回乡安心做一个富家翁。 若家人有恙,即便拼命,他也要向柴宗训寻仇。 可兄弟和亲信造反,有谁相信与他并无干系? 此时有个亲兵捧着一块玉佩进帐:“太尉,外面有个自称是您儿子赵德昭的小孩儿求见。” 赵匡胤猛然抬头,根本没看玉佩:“快,快传。” 大帐帘子掀开,当先一个小孩儿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大呼:“父帅。” 赵匡胤定睛一看,不是赵德昭还有谁。 “二郎,你是怎么来的?家中老太君可安好?你娘呢?还有你几个兄弟呢?” 赵匡胤既喜又急,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还未待赵德昭回答,又一个小孩儿进来:“太尉,你可想死朕了。” 赵匡胤抬头,下意识的跪下:“皇上。” 此时包括赵普在内,营帐内所有人都一震。 赵匡胤反应过来,急忙磕头见礼:“皇上,臣死罪。” “卿家为朕出征立了大功,何罪之有,快快请起。”柴宗训上前扶起赵匡胤。 赵普不停向亲兵们使眼色,王审琦已经抽出了佩刀。 赵德昭嚯地起身,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喉咙口大呼:“父帅,此行虽是皇上召儿前来,但儿亦向韩大帅保证过,皇上视察军营后,儿当安全护卫皇上回宫。” “若皇上有任何闪失,儿甘愿赴死陪葬。” “你胡说什么,”赵匡胤喝到:“皇上身系九州万方,岂是你一条命能抵得了的,速速放下兵器。” “儿不放,”赵德昭喝到:“请父帅让赵大人及其他人等暂时离帐。” 赵匡胤摆了摆手,赵普和王审琦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出去,其余亲兵也跟着出帐。 赵德昭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这才放下匕首。 柴宗训赞到:“好,好,如此心智胆量,未来可期。。” 赵匡胤急忙拱手:“皇上谬赞。” 柴宗训坐上帅位,赵匡胤再次下拜:“臣赵匡胤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太尉请起。” 赵匡胤仍是跪在地上:“皇上,臣死罪…” “朕的太尉赵卿家,”柴宗训打断赵匡胤:“朕此来,是来打开你的心结的。” “即便千万人说你反,朕也不相信你真的会反。” “朕派侍卫司的人看着太尉府,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挑拨君臣关系。” “父帅,”赵德昭着急的插了一句:“侍卫司对家人照顾有加,并未有任何逾矩行为。” 赵匡胤再次磕头:“臣叩谢天恩。”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赵卿,朕一向与你推心置腹,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亦不例外。” “皇上,”赵匡胤有些动情:“皇上只身巡幸大营,便说明一切,臣都懂,臣亦万分拜服皇上。”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这天下,就是皇上的,永远都是皇上的,赵家自叹不如。” 这是终于服了吗,柴宗训松了口气。 三大军头,韩通本就是忠的,慕容延钊在朗州服气,此时赵匡胤也终于服气,将来要做什么,柴宗训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和赵匡胤说清楚。 “那些判将,朕未打算放过,但家人不问,指挥使以下不问,未知卿认可否?” 赵匡胤铁青着脸说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请皇上依国法严惩。” “还有点检做天子的事情,虽然朕与卿皆未放在心上,但总有有心人拿此做文章,此次回宫后,朕打算取消点检官制,至于卿,朕另有安排。” 赵匡胤由衷的说到:“臣何德何能当此厚恩?皇上雄才大略,有没有点检官制,都不会有人造反。” “如此甚好,”柴宗训走过来拉起赵匡胤的手:“来,赵卿家,随朕一起回宫。” 接着他又说到:“还有一事,须赵卿家割爱。” 赵匡胤拱手到:“请皇上示下。” “喏,朕甚是喜欢德昭,以后就由他陪着朕读。” 赵匡胤急忙将赵德昭按得跪下:“臣叩谢皇上天恩。” 回宫的路上,柴宗训开始计划怎么杀了赵匡义。 这个人能力没有,却老是搞些阴谋小动作,什么斧声烛影,金匮之盟,包括陈桥兵变,都是他策划的。 更何况他和老董的死脱不了干系。 不管有没有证据,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家,不然又是夜长梦多。 果然,到了宫中赵匡胤便开口到:“皇上,臣弟匡义年幼无知,闯下滔天大祸,恳请皇上依律严惩。” 依律就是要依证据,但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是赵匡义干的,可却偏偏没有证据。 无所谓,柴宗训在心中冷笑,接着又顺势说到:“赵统领并未闯什么祸事,只因那些乱臣贼子多与他熟识,朕恐有人造谣生事,所以将他暂时安顿在皇城,如今卿既回城,正好接他一道回府。” 俩人一起来到侍卫司软禁赵匡义的地方。 赵匡义倒是挺老实,也许笃定赵匡胤会来救他,所以一直没什么过激行为。 开门见到赵匡胤,赵匡义欣喜的站起来:“大哥,你终于来了。” 没想到赵匡胤喝到:“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赵匡义不甘的跪下:“臣赵匡义叩见吾皇陛下。” “起来。”柴宗训面无表情。 “大哥,你是不是向皇上说清楚了,攻打皇城的事情与我无关?” 赵匡胤冷冷到:“我且问你,事情既与你无关,为何你会在仁德山庄?” “我在那里打探消息。” “何人作证?” “打探消息嘛,自然是越隐蔽越好,无人作证。”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速速交代清楚。” “大哥,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让我如何交代?” 赵匡胤愤怒的一掌将桌子拍碎:“即便事情与你无关,你也摆脱不了嫌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桌腿,猛的砸在赵匡义腿上。 桌腿被砸断,木屑四处纷飞,赵匡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腿不住哀嚎。 “赵卿家,你这又是何必呢。”柴宗训淡淡到。 赵匡胤拱手到:“臣鲁莽,惊了圣驾,恳请皇上降罪。” 这俩兄弟,跟谁面前演苦肉计呢。 “传太医。”看着赵匡义痛得抽搐,柴宗训莫名有点爽,活该,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回皇上,”赵匡胤说到:“不麻烦太医了,臣想将他领回去严加管教。” “卿自便。”柴宗训目送赵匡胤扶着赵匡义走远,随即挥手召来董遵诲:“老董,安排妥当没有?” “回皇上,赵匡义绝对不能活着回去。” 赵匡胤扛着赵匡义出了皇城,一群亲兵迎上去将赵匡义扶住。 “大哥,你疯了吗?下如此重的手。”赵匡义痛苦的抱怨。 赵匡胤冷冷到:“不下重手,你如何出得皇城?” “我就不信皇帝真敢将你我怎么样。” “以前不敢,但现在敢了,自先皇登基高平之战后,我累积的心腹,被你一次祸害光,我现在就是个光杆太尉。” “如果不是你犹犹豫豫,怎么会变成这样。”赵匡义不服气的提高了音量。 赵匡胤有些心灰意冷,不想与他理论:“快些回府治伤。” 因为叛乱初定,宵禁还未解除,御街上很冷清。 赵匡胤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黑夜,这辈子,怕是都要臣服给那个小孩子啦。 “嗖嗖”,连续的破空声将赵匡胤从思虑中拉出来,他挥剑打落射来的箭,大呼到:“有刺客,保护二帅。” 话音才落,黑夜里又有无数支箭射来,亲兵们自顾不暇,哪还有空闲保护赵匡义。 趴在马背上的赵匡义连中数箭,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奇怪的是,听到赵匡义的惨叫后,再也没有弓箭射来,黑夜里只看到很多黑影快速移动。 “追。”一名亲兵大喝。 赵匡胤伸手拦住:“先抬二帅回去治伤,我去追。” 赵匡胤催马来到街边,只看到丰乐楼等一众酒楼关着门,里面黑漆漆的,哪里有人影,只得不甘的护着赵匡义回去。 回家之后,侍卫司的人已经撤去,而赵匡义已开始猛烈抽搐起来。 “牵机毒,是牵机毒,箭上有牵机毒。”府中与赵匡义亲近的下人大喝。 赵匡胤痛苦的闭上眼睛:“通知老夫人,与二弟见最后一面。” 杜老夫人来到前面,只见心爱的儿子不停抽搐,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不由得龙头拐杖一顿,大喝到:“何人敢害我儿。” 赵匡胤虽也伤心,但嘴上仍是说到:“似廷宜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甚乱臣贼子?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杜老夫人恨恨到:“照你的意思,廷宜是小皇帝杀的?老身现在就入宫,即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问皇帝一个道理出来。” 赵匡胤急忙拦住:“我没说皇上杀了廷宜,只是说天下人皆知攻打皇城是廷宜的主意,只死他一个,没牵连全家算是幸事。” 杜老夫人眼珠快瞪出来:“想不到你竟然冷血至此,亲弟弟死了却无动于衷,老身这就进宫,拼了这个一品诰命不要,也要为二郎报仇。” “娘,”赵匡胤大呼到:“你冷静一些好不好,廷宜已经不行了,你问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我替他了结了,也好让他走得安生。” 杜老夫人狠狠的咬了几下嘴唇,转身伏在赵匡义身上哭到:“二郎,二郎,你还有没有什么话对为娘说的?” 要说赵匡胤有没有猜到是柴宗训派人杀了赵匡义,这还真不好说。 因为有谁能想到,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也搞暗杀。 而柴宗训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赵匡义不是喜欢搞暗杀下毒吗,就让你死于暗杀下毒。 这样替老董报了仇,也省得以后再出乱子,还不伤赵匡胤的面子,怎么说在正史上他也是一代雄主,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多呢。 天刚蒙蒙亮,太尉府一片哀伤之声,此时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 原来是赵匡胤平灵州有功,被封为宋王。而平叛有功的慕容延钊被封齐王,韩通被封鲁王。 按照规矩,三人自然要推让一番,不过赵匡胤是真心推让,弟弟才死,哪有心思封什么王。 柴宗训听说赵匡义御街被刺杀,当即下旨汴梁府尹,限期三天破案,否则就罢官下狱。 可这案子从何查起?没办法,只能暂且委屈汴梁府尹坐上一段冤狱了。 赵匡胤不肯受赏,慕容延钊和韩通自然也不能受,不然口水能将他俩淹死。 眼见着挡住了别人的富贵,赵匡胤只得一边给赵匡义举行葬礼,一边受了王位。 赵匡义才入土,太尉府的牌匾便换成了王府,新的王府也正在选址中。 同僚们上门恭贺赵匡胤封宋王,眼神中虽有艳羡,但更多的是隔阂。 天下人都知道那批攻打皇城的人大部分是赵匡胤心腹,而心腹们个个被砍头,他却更进一步封了王。 这其中的事情,很耐人寻味。 所有的将领都达成了一个共识,赵匡胤打仗厉害,跟着他混军功可以,但如果跟着他造反,怕是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这个时候柴宗训忽地召赵匡胤,韩通,慕容延钊三大军头入宫:“速速于京郊校场集结军队,朕要检阅三军。” 听说皇上要检阅,兵士们自然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涨。 各将领亦有心在皇上面前显能,日夜进行操练。 阅军之日,站在检阅台上看着底下庞大而整齐,个个带着肃杀之气的人头,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柴宗训差点就挥手大喝:同志们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几要掀翻天际,气浪似要将柴宗训抬起来。 若非已经用一千多年的记忆做了两年皇帝,柴宗训还真有些镇不住。 当然,柴宗训阅军的目的并不真是要阅军,他拿出一份名单交给赵匡胤三人:“那些叛将的职务,由名单上的人顶上。” 这份名单,是柴宗训搜肠刮肚好几天五代和宋史才想出来的。 有曹彬,呼延赞,郭进,杜汉徽等等。 原本中高级将领的选拔,自有赵匡胤等三人负责。 柴宗训之所以做这件事,是要让这些将领感受皇恩浩荡,从此以后只效忠于他。 自此,柴宗训成了大周最大的军头。 人嘛,最终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 持续削权 大周虽然占据中原,以天朝自居,实际上版图并没有多大。 北至幽云,西北至灵州,西至巴州,南到湖南,而荆南以下长江以南皆属唐,靠海还有个吴越,柴宗训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汴梁再也没有遥领的节镇,军心稳定下来又花了半年。 这一年柴荣的梓宫也终于下葬,庙号太宗文皇帝。 又是一年春天,柴宗训决定将削节镇进行到底。 一道道圣旨传至各地方节镇,朝廷将选派官员赴任各地方刺史和转运使,敕令各节镇在官员到任日予以办理交接。 当然,也不是白让节镇交权,凡交权的柴宗训都给与大量赏赐。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大多数节镇接到圣旨后当即上表谢恩,不过嘛,凡事总有例外。 “好个黄口小儿。”昭义军节度使,潞州都督李筠接旨大怒:“吾与太祖太宗皆曾同殿为臣,且为他郭氏社稷常年驻守边关,让我北面事小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夺我财权与牧民之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速传吾军令,集结三军,吾要打进汴梁城。看看这江山,姓郭的坐得,我姓李的坐不坐得。” 李筠军队一动,便被北汉察觉,打探到他欲对大周不利后,北汉当即驰递蜡书,约他一同出兵。 李筠问讯大喜,当即便要出兵。 此时在外调拨粮草的李筠长子李守节赶回来劝到:“父帅,潞州一隅,恐不足当大梁,还乞父帅持重,幸勿暴举。” 正在兴头上的李筠被泼凉水,怒到:“你晓得甚么?若是削去财权与牧民之权,我等便是待宰的羔羊。” “父帅便要起兵,师出何名?” 李筠冷冷到:“这削节镇之事,乃宋王赵匡胤在皇上面前搬弄出来的。” “赵匡胤为一己权欲,置我等生死于不顾。将士们早已义愤填膺,亟盼讨逆,我等要‘清君侧,诛匡胤’,就使不成,死亦甘心。” 李守节见事情无可转圜,仍是劝到:“父帅即欲起兵,亦须预策万全,依儿想来,不如将北汉来书,寄上汴都,皇上见父帅效忠,自然不生疑忌。那时父帅可见机行事,袭他不备。” 李筠略一思索:“这却是条好计,我就遣你南去,賫递北汉来书,一面窥视朝廷举动。若遇故人,亦可预约内应,事关机密,你当慎行。” 李守节领了父命,即刻启程前往汴梁。 到达汴梁之后,一刻也未耽误便朝见柴宗训,并呈上北汉书信。 柴宗训看着北汉书信及李筠奏章,在心里偷笑。 这瞒天过海的疑兵之计,一千多年后我就知道啦。 正史上赵匡胤登基后,欲削弱各地节镇权柄,大多数节镇都表示臣服,唯有潞州都督李筠和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二人接召后便起了兵。 李守节麻痹柴宗训,柴宗训自然也要麻痹他:“朝廷有此忠诚,朕深嘉慰。若天下节镇都似李卿父子这般,朕可高卧无忧矣。” 李守节忙对到:“皇恩浩荡,臣父子唯有披肝沥胆,方报得万一。” 柴宗训不住点头:“朕心甚慰,甚慰,李卿现居何职?” “回皇上,臣乃父皇麾下押粮官。” “以卿之忠义,做一押粮官却也太大材小用,”柴宗训想了想:“你可愿留于汴都,做朕的黄门使?” 黄门使的职责专一负责传递圣旨,上呈奏章,李守节欲在汴梁探听消息,这个职位再好不过。 他当即跪拜:“叩谢吾皇天恩。” 李守节谢恩退去之后,柴宗训当即召来赵匡胤。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浸,赵匡胤已放下了忧伤,只是不再像以前那般江湖气十足。 “赵卿,当日削节镇之方策乃卿奏请,朕深以为然,依卿之见,朕是否削得太操切了些?” 赵匡胤忙问到:“皇上,是否有哪个节镇敢于抗旨?” 柴宗训不答,只反问到:“依卿之见,若有抗旨的节镇,会是哪个?” 赵匡胤对到:“皇上,事关重大,臣不敢胡乱揣测。” “今日殿上并无他人,只是朕与卿闲聊而已,卿但说无妨,朕也好提早准备。” 赵匡胤思虑一会:“回皇上,若有抗旨,首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重进乃太祖皇帝外甥,太祖皇帝无子,当日重进亦曾觊觎大位,只因太宗皇帝雄才伟略,重进深知不敌,所以一直潜伏。” “先皇临终前,特地将李重进由汴梁调任淮南,便是防他有异。” “据臣所知,重进至淮南后,多有怨言,且如今皇上登基三年,重进一次也未来朝,此次削节镇,重进若有反意,当趁此时候。” 好彩征服了赵匡胤,有他在,柴宗训很多事情皆无忧。 “卿所言甚是,”柴宗训不住点头:“除李重进外,可还有人会抗旨?” 赵匡胤又想了想:“回皇上,若说还有人反,便是潞州李筠。” “潞州与北汉接壤,李筠常年驻守,早与北汉暗通款曲,常年养寇自重,若说第二个抗旨,当属李筠。” 柴宗训淡淡一笑:“卿可知李筠遣子李守节至汴都递交北汉约他出兵的蜡书?” 赵匡胤说到:“回皇上,此不过是李筠的把戏,他乃是想告知皇上,北面有大敌,若削他权柄,他随时可投北汉。” 这一点赵匡胤倒分析错了,所以说带着一千多年的记忆就是好。 虽然分析错,但柴宗训也可以依着他的分析出兵,不让他有疑心:“赵卿家,虽然做君父的不该怀疑臣子的忠心,然潞州之地实在太过重要。” “况如你分析,若李重进与李筠同时抗旨,朕将两面受敌。” 柴宗训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依朕看来,你可偷偷带五万精兵于潞州附近游离,若李筠一有异动,可随时歼之。” “皇上,”赵匡胤说到:“两相比较,李重进之危更甚,臣愿领精兵驻守滁州,随时防备李重进。” “李重进势大,”柴宗训说到:“五万兵马恐怕不够,若调动大军,倘李重进察觉,如此正好落他口实。” “卿且先游离潞州,至于淮南,朕需得好好参详,找个方策稳一稳李重进,勿使他与李筠同时起兵。” 且说李筠之子李守节留仕朝中,眼见他父亲虽准备举兵,但汴梁依旧安稳,且他处节镇纷纷上表谢恩。 李守节越发觉得举兵之事不可为,便偷偷作书一封送往潞州,劝李筠效顺朝廷,勿生异图。 赵匡胤已率兵向潞州方向进发,临行前柴宗训叮嘱到:“卿此行一定昼伏夜出,切莫露了行迹。万一李筠真的抗旨举兵,以卿千岁之尊,切莫身临险境,有战况,让曹彬,呼延赞,郭进辈服劳即可。” 曹彬辈皆是柴宗训阅军后亲自提拔起来的中高级将领,柴宗训要开始他的名将培养之旅,只能让他们多经战火。 才送走赵匡胤,南唐便有使者朝见。 原来,南唐旧国主李璟薨逝,其子李煜继位,遣使上表,陈述国中变故。 千古词帝李煜,一直忙于坐稳位子,忽略了他,如今他继位为国主,以后怕是还有些交集。 以李煜之懦弱,柴宗训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让他的‘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提前来到。 李煜派遣的使者冯延巳,也是闺怨词大家,有‘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的名句。 藩属朝见的事情,自有一套礼数。 柴宗训回赐了诏书,并派使者前往南唐吊祭李璟,恭贺李煜继位。 柴宗训其实还有心用苏辛的词压一压李煜,不过苏辛的词,可不是十岁不到的小孩子能写出来的,若露了行迹,反倒不美。 反正机会多得是,等长大了让李煜好好见识一下,豪放兼婉约的词帝该是什么样的。 朝见完毕,冯延巳掏出一个蜡丸:“启禀皇上,臣有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密书一封,恭请皇上御览。” 柴宗训有些好奇,李重进怎地密书给了冯延巳? 太监万华呈上蜡丸,柴宗训打开看了一眼,果然与正史如出一辙,李重进要反。 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奉书南唐主麾下:重进,周室之懿亲,藩镇之重臣,世受太祖、太宗两朝深恩,时刻警省自身皇恩浩荡,当思图报。 然今国贼赵匡胤,为一己权欲置重进于死地,重进将举兵入汴。乞大王援助一旅之师,联镳前进,声罪致讨,扫清妖氛。 若幸得成功,重进当拱手听命,还爵朝廷,少效臣节于万一,宁敢穷兵黩武为哉?惟大王垂谅焉。 这个狗李重进,居然要与南唐联兵,且事成之后向李煜称臣。 天上掉下这么大个馅饼,李煜居然都不敢。 怎么着也得拼一把,不说尽纳周之版图,起码也不向人称臣纳贡啊。 真要打的话,尚有慕容延钊可以一战,只是这样又空耗了国力。 且两边用兵,兵力分散非常不利。 当用先前议定之策,稳住李重进,等赵匡胤回来再说。 此时有黄门使前来禀报:“启禀皇上,淮南节度使李重进麾下吏员翟守珣求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 各有密谋 翟守珣乃是李重进幕府掌幕僚,相当于赵普之于赵匡胤。 李重进都要起兵造反了,还把第一幕僚派来作甚? 莫非像李筠派李守节那样,麻痹柴宗训? 管他什么目的,见了再说。 “宣。” 翟守珣进殿之后,并不见礼,只是傲然的站在一旁。 董遵诲除了负责随行护卫柴宗训,今日恰巧殿上该他当值。 “大胆狂徒,”董遵诲喝到:“上殿面君竟不行礼,李重进就养了些乱臣贼子吗?” 柴宗训历史书看过不少,大凡一些恃才放旷,或怀有重恩的人,多有些不遵礼数,他摆手制止董遵诲:“翟大人,你来见朕有何事?” 翟守珣这才微微拱手到:“皇上,臣有事关大周社稷一言,只能说与皇上知道。” “行,”柴宗训当即起身:“你随朕来。” 董遵诲当即拦住:“皇上,此人乃李重进心腹,安能令他与皇上独处?” 翟守珣负手站立,定定的看着柴宗训。 柴宗训摆手到:“无妨,朕相信翟大人并无恶意。” 董遵诲仍是阻拦:“此人朝见君父不行跪拜之礼,故意混淆视听吸引皇上,臣看他分明图谋不轨。” 柴宗训笑到:“老董,此是皇城,莫非你以为翟大人真对朕不利,尚能逃脱?” “此人万死难抵皇上毫发,臣不能任皇上身临险境。” 翟守珣冷笑一声:“素闻董遵诲乃汴梁第一猛士,骑射武艺俱佳,原来不过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董遵诲当即举起金戈:“我宰了你。” 柴宗训急忙拉住他:“老董,你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吗?” “皇上,若此人是李重进派来行刺皇上,他一心寻死,死不足惜,可若惊了圣驾,臣万死难辞其责。” “朕与翟大人进后殿,尔等谁都不许跟来,有任何过错,皆不怪罪尔等。” 董遵诲还欲阻拦,柴宗训大喝:“让开。” 俩人一起进了后殿,翟守珣这才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虽冲龄,然气度实在令臣万分拜服。”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与你单独说话而已,有何气度。” “皇上,”翟守珣说到:“臣虽忝为淮南节度掌幕僚,然臣习武多年,此刻若对皇上不利,恐怕…” 柴宗训呵呵一笑:“朕相信你此来只会对朕有利,不会不利于朕。” “皇上料事如神,臣拜服,”翟守珣说到:“只是皇上可曾料到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即将起兵?” 柴宗训笑到:“朕岂止料到李重进会反,朕还料到他会向南唐借兵,甚至于遣使前往潞州,与李筠一起举兵。” 翟守珣惊愕的看着柴宗训:“莫非皇上早有准备?” “你觉得呢?”柴宗训反问到。 翟守珣万分失望:“看来臣这一趟是白来了。” 所以说,没有微信,没有电话,也是有好处的。 消息不通,柴宗训就可以充分的利用信息差。 柴宗训没有顺着翟守珣的话继续讨论,只是问到:“你此来就是给朕报信?” “但你身为幕府掌幕僚,当是李重进最为倚重之人,却为何背叛于他?” 翟守珣说到:“臣料定李重进必败,淮南百姓恐因他一己之私而生灵涂炭,所以特来报信。只是未知皇上是否肯信臣,所以才于殿上故作姿态,恳请皇上恕罪。” 果然柴宗训猜得没错,翟守珣就是因为前来报信,自恃将有功于社稷,所以才故意不行礼,且要单独面见柴宗训来试探。 恰好翟守珣在乎的这些点,柴宗训却一点也不在乎。这桥段就和三国演义上张松见曹操一样,翟守珣的一言一行,早被柴宗训看透。 “卿来报信,不仅无罪,反有功于社稷,朕岂会降罪。”正巧需要有人对付李重进,柴宗训自是挑着好话,哄住翟守珣。 翟守珣拱手到:“重进欲起兵,遣臣前往潞州联络李筠,臣这才半途折道汴梁。皇上既是早已料到,请早发大军,尽速平叛。” “实不瞒卿,”柴宗训说到:“大军业已发往潞州,目前暂无兵力发往淮南。李重进不过因久镇淮南,多有不法,所以防朕加罪,因蓄异图。” “朕今赐他铁劵,誓不相负,且如宋王赵匡胤那般赐他为淮南王,他可能信否?” 翟守珣对到:“臣见重进终有异志,皇上还是尽早平叛为好。” 柴宗训微微皱眉:“然此刻已兵发潞州,若无优势兵力速战速决,迁延日久恐会虚耗国力。” “今卿特来报信,实是有大功于社稷,可否再立一功,回淮南规劝重进,令他缓发,勿使重进、李筠二凶并发,分我兵势。” “待平叛潞州后,朕即刻调集大军淮南平叛,届时与卿一起叙功,如何?” 俩人商议一番之后,翟守珣即刻返归淮南,柴宗训派遣枢密使魏仁浦携丹书铁券随后赶到。 听闻翟守珣返淮南,李重进即刻召见:“翟书记,潞州之事,如何?” 翟守珣摇头到:“那李筠胆小如鼠,不肯随使相一同举事,反让我规劝使相,挂印而去,安心做一个富家翁。” 似李重进这种节度使,多加同中书平章事之衔,既是节镇,又挂宰相名,所以尊称使相。 李重进拍着桌案:“竖子不相与谋,想不到李筠竟如此惧一个稚子。实在不行,本帅自行举兵。” “使相不可,”翟守珣说到:“如今南唐不肯借兵,以淮南十四州与一国相抗,不啻于螳臂当车。” “依书记之意,本帅该当如何?” “我观那李筠,虽胆小如鼠,却又贪恋权位,”翟守珣分析到:“如今小皇帝步步紧逼,李筠终究还是会反,不若到那时使相再起兵,小皇帝两面受敌,自是抵拦不住,届时自然大事可成。” “为何不能我先起兵,李筠声援呢?” “使相,”翟守珣说到:“起兵之事,便如出头的橼子,谁先出头谁先烂。不若等李筠同朝廷相争,使相再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正踌躇间,兵丁来报:“禀使相,朝廷特使魏仁浦魏大人到。” 魏仁浦在当朝乃是名臣,为人刚正,宽容大度,时人送评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特殊时刻,朝廷突然派使,李重进疑虑的看着翟守珣。 翟守珣忙到:“速开中门,鸣礼炮,迎接特使。” 魏仁浦进门后先是传旨,旨意倒也明确:李重进守土有功,更兼是皇室至亲,所以加封为淮南王,赏金银若干。另赐丹书铁券,永不相负。 有时候罚过让人不爽,但突然得到嘉赏,也会让人惴惴不安。 李重进领旨谢恩后,命下人待茶:“魏枢相一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魏仁浦说到:“使相客气。” 李重进一介武夫,不太喜欢藏着掖着,直接问到:“魏枢相,重进有一事不明,皇上为何突然对重进加以封赏?” 魏仁浦据实说到:“使相镇守淮南多年,居功甚伟,这封赏,使相担得起。” 李重进面无表情的继续问到:“皇上不会想用一个虚的王位,来换我淮南牧民之权与财权?魏枢相,各地刺史转运使是否已就任?” 魏仁浦说到:“除潞州与淮南外,其余节镇均已就位。” 李重进眼珠子转了一圈:“李筠不肯交出节镇权?” “非也,”魏仁浦说到:“李都督遣子李守节进京,目下守节已任黄门使,相信潞州刺史亦很快会就任。” 魏仁浦走后,翟守珣忙说到:“使相,朝廷无缘无故嘉赏,恐是对使相已有戒心。” “如之奈何?” “等,我相信李筠一定会反的。” 李筠接到李守节自汴梁寄来,令他归顺的密书,气得大喝:“逆子,竟帮着稚子说话,传令下去,即刻起兵。” 李筠起兵的消息迅速传回汴梁,柴宗训当即召来李守节:“你父逆迹已显,你当在汴梁抵罪。” 李守节吓得大哭:“回皇上,臣曾泣谏臣父,勿生异心,然父鬼迷心窍…” “朕早知道了,”柴宗训笑到:“朕特赦你,着你归去劝告你父,令他谨守臣节。” 殿上几名大臣当即奏到:“皇上,不能放走李守节,恐他这一走,将不会回还。” 柴宗训不以为意:“朕相信守节乃是忠臣,必会劝李都督迷途知返,不使朝廷空耗国力。” 李守节千恩万谢的出了皇城,急忙赶往潞州。 回到潞州见到李筠,李守节当即劝到:“父帅,朝廷势大,事不可为,儿归来时皇上曾密语,若父帅能迷途知返,依旧为朝廷镇守北边,皇上会既往不咎。” 李筠喝到:“你既已回来,还怕他什么?” “儿听说朝廷已命宋王率兵前来征讨父帅,恳请父帅三思。” “如此甚好,”李筠冷声到:“正好杀了赵匡胤祭旗。” 此时李筠的幕府掌幕僚邱仲卿说到:“都督欲起事,确如公子所言,势甚危险,不过也并非毫无机会。” “都督可西下太行,直抵怀盂,寨虎牢,据洛邑,东向争天下,方为上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 将计就计 所谓兵贵神速,既然起兵,李筠便按照幕僚所谓‘下太行,抵怀梦,寨虎牢,据洛邑’的方针,先命前锋詹贵率军速速出发,往袭潞州至太行的关隘泽州。 詹贵才出发,北汉主便派悍将杨业率五万精兵前往潞州。 李筠如虎添翼,急整三军等待前锋詹贵的消息。 虽说李守节带回来消息,朝廷拟派赵匡胤进剿,但调兵,行军都需时日,恐怕泽州此时尚不知李筠已反的消息。 临行前李筠特地交代詹贵,若能兵不血刃骗开泽州城门方为上策。 詹贵带兵来到泽州城下,城头如往日一样,并未增加兵丁驻守,城外百姓耕种如常。 果然泽州并未收到消息,詹贵便大声叫唤开城。 泽州刺史张福亲上城头,当然,他的身后站着赵匡胤,曹彬一干人等,詹贵不识,也不会让他看到。 张福大声问到:“统领一向驻节潞州,怎地忽要回师泽州?” 詹贵喝到:“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反,皇上下旨令我等勤王,大人速开城门。” 张福很有演戏的天分:“统领,怎地下官未得到旨意?” “此乃军国大事,”詹贵不耐烦的说到:“岂是你等地方小吏能知的,稍后当会有朝廷邸报传来。” 张福自然是坚持原则:“统领,未得旨意,下官不敢擅自开城,统领且先在城下扎营,待朝廷邸报传来,再开门也未迟。” “胡闹,”詹贵怒到:“若是延误军机,你担当得起吗?” 张福有些为难:“统领,非是下官不肯开城,实乃城防责任重大…” “有何责任,本统领担着,”詹贵打断张福:“若是延误军机,本统领一道弹章上去,包你人头不保。” 张福直摇头:“统领,若是随意放你进城,下官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啦。” “张大人,汴梁城正被反贼李重进重重围困,若是有个闪失,岂只满门抄斩,你将是千古罪人。” 张福仍在犹豫,詹贵喝到:“张大人,若你再不开城,本统领就要攻城了,届时皇上面前,看你如何解释。” 张福无奈的摆摆手:“开城。” 城门大开,詹贵还算谨慎,命前军先过。 前军进城后,并无异样,詹贵便命大军一起入城。 詹贵骑着马,心中正得意如此轻易便得了一座城。 才进瓮城,前方灰影闪过,一个声音大喝:“逆贼,纳命来。” 詹贵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棍从马上扫下来,身边亲兵急忙抽刀,此时詹贵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刀。 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此等勇猛,舍赵匡胤还能有谁。 此时城上城下,城内城外,忽地涌出无数兵丁,将詹贵军包围。 原想骗开城门,谁知朝廷大军早有准备,自己反倒中计。 詹贵颤抖着问到:“你是何人?” 赵匡胤手上稍微用力,大声喝到:“我乃赵匡胤是也,速命尔军缴械。” 清君侧,诛匡胤,没想到赵匡胤就在眼前,詹贵无奈的摆手:“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潞州军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投降,如此赵匡胤轻松拿下李筠前锋。 赵匡胤将詹贵带至城中审问:“潞州现时情形如何?” 詹贵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慌忙答到:“回宋王,现时李筠都督正与北汉杨业等着罪臣军情,随时进发。” “杨业?”赵匡胤骂到:“好个无耻之徒,李筠竟卖主求荣,联合我大周世仇。” “我且问你,杨业带了多少兵来?” “五万。” “潞州现有多少兵丁,粮草几何?” “李都督麾下尚有兵丁十多万,潞州粮草足供两年之久。” 倘现时去攻打潞州,如果李筠闭城自守,若久攻不下,消息传至淮南,李重进必然起事,如此朝廷便两面受敌了。 但赵匡胤出来的时候,为隐藏行迹,只带了五万兵马。 五万吃下十五万,赵匡胤有些没底。 且还有杨业的五万北汉兵,这可不是李筠的节镇兵可比的。 还是得设法增兵,赵匡胤一道疾疏,遣快马驰递汴梁。 “妙,妙,”柴宗训拿到赵匡胤的军情,直呼宋王用兵如神,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李筠前锋。 同时杨业居然率兵增援,让柴宗训很心动,也很激动。 他有些坐不住,当即下密旨亲征。 若此行能收服杨业,那也是极好的。 安排好京中事务,同时命慕容延钊率三万兵马增援,柴宗训先一步赶到了泽州。 詹贵见到柴宗训,吓得面如土色,不住磕头到:“罪臣死罪,恳请皇上恕罪,恳请皇上恕罪。” “詹统领,”柴宗训淡淡到:“能否使朕恕罪,那要看你怎么做。” 詹贵此时只要留得命在,哪还管柴宗训要他做什么事:“请皇上示下。” “你速修书一封给李筠,只言已拿下泽州,正往太行进军,让李筠将调动兵马,随你之后。” “罪臣遵旨。” 柴宗训又说到:“同时选派信得过的将校,驻守泽州。” 詹贵有些迷茫,他的将校怎能驻守泽州? 柴宗训笑到:“若非尔之将校镇守泽州,李筠怎会入城?最好是李筠认识的。” 詹贵略一思索:“回皇上,臣之侄儿詹亮现时正在军中,他曾多次随臣见驾李筠。” “如此甚好。”柴宗训说到:“詹统领,你且先去太行。” 詹贵被带走之后,赵匡胤有些疑虑:“皇上,李筠部加上杨业,总兵力超过十六万,我军如何一次吃得下?” “宋王且随朕来,”柴宗训带着赵匡胤来到地图前,指着太行深处的一处山谷到:“此处名白虎峡,乃晋州出太行近道,山谷下道路仅供数人并行,拿下泽州之后,李筠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晋州,如此才能取洛邑。” “若李筠自白虎峡过,莫说十六万,就是一百六十万也是白给。” 赵匡胤仍是疑虑:“皇上,若李筠不从此过呢?” “那咱们就逼他过这里,诸将何在。”柴宗训大喝到。 曹彬,呼延赞,郭进,杜汉徽急忙上前:“末将在。” “杜汉徽,命你率一万人马驻守怀州。” “曹彬,命你率一万人驻守阳城。” “郭进,命你率一万人驻守孟州。” “尔三人速速带兵赶至驻地,若李筠来犯,只需同本州节镇一同死守即可,且不论他是否败绩,皆不可出城去追。” “末将等领旨。” 浑身都是纹身的呼延赞有些着急:“皇上,末将呢?末将驻守何处?” 柴宗训说到:“命尔速带一万兵马,在白虎峡埋伏,多准备巨石,滚木,柴草。另三人,待李筠军有进入白虎峡迹象,即刻赶往白虎峡增援。” “末将领命。” 赵匡胤看了一眼地图,这是把李筠出太行的大道都堵死了,非逼他进白虎峡不可。 “皇上,”赵匡胤问出了他最后的疑虑:“李筠毕竟兵力有十五万,若是他非攻城不可呢?” 柴宗训冷笑到:“李筠不会攻城的,他这是造反,只会速进至汴梁,再不济也是去洛邑,不会沿途耽搁,否则迁延日久,给了朕喘息的时间,朕若是倾全国之兵来剿他怎么办?” 赵匡胤和慕容延钊有了同样的想法,这是个十岁的小孩吗? 虽然有明经治世的大师教化,可这也太老辣了。 这些用兵之道,连赵匡胤自己也没想上去。 柴宗训看着赵匡胤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心里好笑。 之所以对这地方很熟,因为前世他就成长在这一线,一年不知往返多少趟,李筠这是正撞在枪口上了。 李筠收到詹贵军情,急忙去约杨业进兵。 杨业倒是有些怀疑:“为何詹统领攻下泽州,不是留在此地驻守,反倒要孤军深入太行?” 李筠正在得意头上,虽然詹贵没有言明,但他替詹贵解释到:“小皇帝削节镇之策不得人心,沿途各节镇自是开门迎纳。” “所谓兵贵神速,还请统领速速进军,我当携同统领早日攻下汴梁,以报北汉之血海深仇。” 杨业仔细看了看地图,泽州方圆虽是山地,但不足以埋藏十万大军,若数量相当的军队,他有把握完全撤退,于是他起身到:“就依大帅所言,进兵。” 俩人一起率领兵马进发,杨业拱手到:“此次攻周,大帅为主,我军为辅,还请大帅先行。” 还世之名将呢,分明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李筠在心中腹诽一句,接着一挥马鞭:“出发。” 大军进发至泽州城下,李筠小心留意,城外果然无大战痕迹。 此时城头上詹贵的侄儿詹亮看见大军后大叫到:“都督,末将即刻打开城门,请都督入城。” 李筠上前看了几眼,城头兵士都是潞州兵装束,因隔得太远,看不清喊话将领长相。他转头命令亲兵:“尔等前去看看,是何人喊话?” 亲兵打探之后回到:“禀都督,乃是詹统领侄儿校尉詹亮。” 詹亮常跟着詹贵,李筠是认识的。 李筠策马带着大军上前,詹亮已经跪在城下:“恭喜都督,詹统领已兵不血刃拿下泽州。” 李筠挥起马鞭大喝:“进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五 让火箭飞 城内兵丁只有数百人,除詹亮外,再也没有李筠熟知的人。 且詹亮的两个亲卫也忒不懂事,时时刻刻跟着他,见到都督也不行礼。 不过李筠正在兴头上,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杨业在城外驻扎一晚之后,才带着部分兵力进城,与李筠商讨下一步进军计划。 按照方略,李筠先期进攻的落脚点是洛邑。 于是他说到:“杨统领,不如我与你快速穿过太行,占据洛邑之后,再分兵围攻大梁?” 杨业仍是谨慎的问到:“詹统领现在到了哪里?” 李筠说到:“詹贵兵峰已至晋州,然晋州城墙高大,他为取晋州损失惨重,所以目下正驻军晋州,等待合军后再进取洛邑。” 杨业看着地图谋划一会:“晋州离此并不遥远,不若我等速速进兵,进可直逼洛邑,退可回潞州,且看伪周朝廷如何。” 李筠没想到杨业会突然如此爽快:“行,我等即刻便发兵。” 十多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往晋州,此处城外便不似泽州那样了,分明有大战后的痕迹,血腥味似刚刚散去。 城门大开,城头只有几个老弱残兵。 杨业有些狐疑:“詹统领为何不出迎?” 李筠派人在城下大喝:“詹贵统领在否?请出来答话。” 城头兵士回到:“詹统领出外探路未归,尔有何事?” “都督大军至此,尔等速速出迎。” 一干军士急忙下城迎接。 李筠上前瞧了一眼,都是些老弱残兵,当然,也有个熟人,詹贵的副将文丁。 “詹统领来信不是等合兵一处吗?为何不在城内?” 文丁回到:“启禀都督,詹统领带着兵士前往太行深处探路,以期早日到达洛邑。” “好,好,”李筠喜不自胜:“他日攻下汴梁,詹统领当属头功。” “报。”此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兵士踉踉跄跄冲过来大喝:“文统领,詹统领前方探路,正遇着朝廷派来的援军,詹统领不敌,特命小人回来报信求援。” 李筠急忙问到:“詹统领现在何处?” “在一个叫黎川镇的地方。” “朝廷派来多少人?主将是谁?” “大约五万,主将是宋王赵匡胤。” “好啊,”李筠起身到:“没想到赵匡胤送上门来了,快,速速发兵,解救詹统领。” “大帅且慢,”杨业拦住李筠:“既已到晋州,且援救詹统领不需这许多兵力,不如我等就此分兵。” “统领是何意?”李筠问到。 杨业说到:“若一处进军,此山地间施展不开,不若分头而进,我自怀州攻向汴梁,大帅穿太行据洛邑后,再从西面夹击,如何?” 这不失为一条好计,如若长久合兵一处,想必杨业总会走在后面,不如分兵,朝廷两面受敌,李筠面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好,就依统领之计行事,我等汴梁见。” 李筠催着大军亟往太行深处进发,不期正在出晋州不远的老谷堆与赵匡胤相遇。 虽不是仇人,但二人目下也分外眼红。 詹贵已为赵匡胤所擒,阵前高声叫到:“都督救我。” 李筠抽出宝剑大喝:“列阵。” 军士们快速移动结阵,随时准备攻击。 赵匡胤这边也是一样严阵以待。 李筠令旗一下:“进攻。” 霎时间两边军士呐喊着朝对方冲去。 李筠兵力占优,战不一合,赵匡胤军便死伤惨重。 眼见不敌,赵匡胤急忙下令撤退。 看着赵匡胤慌不择路的逃命,李筠得意的大笑:“追。” 潞州兵一路追了三十里,此时天已经黑了,且山路难行,李筠下令打扫战场,就地扎营。 第二天天不亮,赵匡胤又率军来攻,再次被李筠打败之后逃进山里。 潞州兵继续追击,山路却越来越难行。 赵匡胤锲而不舍的在第三天一大早又进攻,还是被打退。 李筠不堪其扰,下令全军进发,争取全歼赵匡胤,却被幕府掌幕僚邱仲卿阻止:“都督不可,这赵匡胤三番五次袭扰,恐其中有诈。” 李筠不耐:“能有什么诈,不过是兵力不足而已,我正好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歼之。” 邱仲卿说到:“都督没发现我军已深入大山了么?” “那又如何?正好趁此机会找一小路通过太行,抢在杨业前面到达汴梁。” “但山路难行,恐赵匡胤在前面有埋伏。” “赵匡胤已连败数仗,即便有埋伏,我手握十多万大军,又有何惧。” “都督,”邱仲卿认真劝到:“不若都督分我三万兵马前去攻打孟州,若攻下孟州,南下洛邑便是一片坦途。” 李筠稍作思索,山地间十万大军也难展开,不若就分兵给邱仲卿试试。 邱仲卿得了军令,领着三万大军直扑孟州而来。 孟州守将郭进很兴奋,原以为赵匡胤的诱敌之计奏效,李筠会带着大军直扑白虎峡,让他没有发挥的机会,没想到潞州兵还是来了。 自上次校场阅军之后,一直不温不火的郭进突然被提拔,让他深感皇恩浩荡。 即便来的不是李筠,只要能杀敌报效,他都愿意拼死命。 那就不须废话了,邱仲卿是来攻城的,郭进是守城的,干。 邱仲卿拼了命要把城攻下来,郭进拼了命不让他把城攻下来。 连续攻了几天,两边都损兵折将。 但郭进毕竟是守城,还是占优势的。 邱仲卿想用计,但郭进牢守柴宗训的旨意,你来攻,我便防,你不攻,我便严阵以待,弄得邱仲卿一点办法也没有,郁闷得很。 这个时候李筠派来信使,询问邱仲卿攻城情形。 得知邱仲卿久攻无果,李筠当即将他召了回来。 李筠有些不爽:“邱大人这是为何?明明可以全歼赵匡胤,偏偏要去攻城,致使损兵折将,又迁延不少时日。” 邱仲卿急忙辩解:“都督,连续多日攻城,并非没有收获,我观孟州城兵力不足,若能与都督合兵一处,齐攻孟州,当能一鼓破之。” “孟州既下,通往洛邑便是一片坦途。” “若不下呢?”李筠冷冷到:“再迁延时日,倘朝廷大军将至,我等都要葬身在太行深处。” “可山路不通,若是赵匡胤在山中设下埋伏…” “时至今日,”李筠打断邱仲卿:“莫非书记还未看出赵匡胤伎俩?” “他不过是故意在此拖延时间,以便朝廷调集大军,我等不能上他的当。” 李筠本是个狂妄刚愎之人,此时他再也不耐,大喝到:“传我军令,速速进军,若赵匡胤再敢骚扰,必要追杀到底。” 接着他又淡淡到:“邱大人,你若是怕死,可回师远远跟在我大军身后。” 邱仲卿摇摇头,与亲兵说到:“传令孟州,回师与都督合军,一起直下太行。” 赵匡胤是个贴心的人,生怕李筠找不到通往白虎峡的路径,一路不停骚扰,不停往白虎峡退去。 终于到得峡口,因路口突然变窄,赵匡胤军躲避不及,只得回身与李筠血战。 不出两个时辰,伤亡超过两千,余者拼命往峡谷里钻。 李筠下令全军速速追击,邱仲卿再次阻拦:“都督,此处地形险要,若是赵匡胤在此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你屡屡阻拦,才致行军缓慢,如今大好机会,你还欲阻拦?”李筠怒喝。 邱仲卿跳下马,跪在李筠马前,大声泣到:“都督,我一片忠心实是为都督,若依都督所见,赵匡胤果兵力不足,则我无须全军追击,只需派前锋便可,若前锋通过无碍,再进大军亦不迟。” 李筠性格如此,但能常年驻守边关,与北汉辽人有来有回,身边自然有能人。 眼见得邱仲卿都这样了,李筠终于纳谏,让前锋追击赵匡胤,他带领大军驻扎谷外。 既是驻扎,自然要打探周边情形,李筠命人抓了几个当地老农过来。 老农们战战兢兢的回答:“禀大帅,前方名白虎峡,绵延百里,出白虎峡便是洛邑。” 这么快?李筠跳了起来:“好个邱仲卿,几误我军机,传令全军,速速进发。” 李筠前锋追着赵匡胤败军进了白虎峡,柴宗训在谷口绝壁上看得真切。 呼延赞有些疑虑:“怎么才这么点人?” “这只是前军,且等一会。” 不一会传令兵来报:“启禀皇上,叛军前锋已通过前方谷口,兵锋直逼洛邑。” 柴宗训淡淡到:“不过一两万人而已,有宋王坐镇,可保无碍。” 呼延赞有些担忧:“皇上,若叛军前锋不追,突然回师怎么办?” “谷中如此狭窄,回师与李筠相互踩踏么?”柴宗训说到。 “你速去将准备好油料干草堆积谷口,待李筠一进来,正好关门打狗。” 李筠果然急不可耐的带着大军冲入谷口,呼延赞郭进等人兴奋不已,各个摩拳擦掌。 沿途均有两军交战并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李筠挥手示意大军暂停,抬头四处看了看。 除了血腥味,山谷中宁静得很。 “大军全速前进,尽快通过山谷。”李筠喝到。 毕竟险要之地,不可久留。 先队很快要到达谷口,李筠也到了谷中央位置。 柴宗训弯弓搭起火箭,一连三箭,皆未点燃谷口油料。 “咦,皇上没中。”呼延赞笑到。 柴宗训神在在到:“别急,让火箭飞一会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六 火烧白虎峡 火箭虽未点着油料,但却让山谷中的灌木燃烧起来。 破空声和哔啵的火焰声让潞州兵警觉起来,纷纷探头四处查看。 灌木慢慢燃烧,逐渐接近油料。 “轰”的一声,油料突然被点燃,火焰瞬间升腾数仗高。 拐角处的柴草也着了火,立时将山谷染红。 “敌袭,敌袭。”潞州兵慌忙大叫着转头。 后面不清楚情况的仍在往前走,两相冲撞之下,不少兵丁被挤倒,无数双脚踏上去,倒地者很快被踩踏成肉泥。 “稳住,稳住。”山谷中央的李筠大呼:“莫要慌乱,再有后退者格杀勿论。” 话音还未落,天上数不清的巨石,滚木落下来,挨着即伤,碰着即死,顿时惨叫声响彻山谷。 此时哪还能稳住,李筠急忙大叫:“后队变前队撤,撤,撤。” 但现在哪里说撤就能撤的,后面不清楚状况的军士仍在往里走。 巨石和圆木仍在往下掉,巨大的火球滚落下来,将切成好几段。 狭小的山谷里根本无法躲避,一时间惨叫声连绵不绝,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堆积,空余的地方被鲜血染红。 李筠仍在大叫:“后队换前队,撤出山谷。” 但蜿蜒数十里的山谷,即便传信也得一个时辰,那时候怕是大部分潞州军已被砸死。 更何况大军为火球所阻,根本走不动,只能在原地等死。 正当潞州军心中大呼‘我命休矣’的时候,天上突然停止掉巨石和滚木。 一众军士戒备的抬头查看。 “大周的儿郎们。”天上突然响起一个似公鸭嗓的男声。 没办法,因为营养太好,柴宗训已经开始发育变声了,声音很是难听。 “虽然尔等随李筠叛乱,但朕知道,尔等都是被他蒙蔽的。” 听这语气,是皇帝亲临此地? 潞州军兵丁抬头望去,只见山谷上大红銮舆,金甲武士众星拱月的簇拥着一个身着龙袍的少年。 “朕已于山谷之上藏了十数万大军,以及数不清的巨石滚木和火球,尔等即便插翅也难飞。” “若尔等现时放下兵器,改过自新,朕将既往不咎。” “呔,”李筠大喝打断柴宗训:“尔是何人?竟敢冒充皇上。” 柴宗训并不答话,只是继续喝到:“另,有提李筠头颅见驾者,赏十万金;如生擒李筠献俘阙下者,升三级,赏十万金。” “朕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一炷香后李筠仍未被擒,朕便放空所有巨石滚木,令尔等葬身山谷。” 除了熊熊的火焰外,山谷里忽然陷入沉寂,潞州兵面面相觑,有胆大妄为一些的看着李筠,就像看着一堆金子。 “尔等要卖主求荣作乱吗?”李筠喝到。 一群亲兵护卫拔出宝剑,警惕的看着周围军士。 面前的火越烧越大,整个山谷的天都是红色,眼见是不得脱,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我等乃大周兵士,我等之主是大周天子。” “对,我等之主乃大周天子。” “勿要胡言,”李筠困兽犹斗:“尔等与本帅一样,皆是叛军,身犯十恶不赦之罪。目今只有一条路,就是杀出山谷,直取洛邑。” “皇上刚才叫我等大周儿郎,且亲口承诺既往不咎。” “管他的,先杀了李筠保住命再说。” “杀啊。” 不知道谁起了头,所有兵丁皆冲向李筠,亲兵护卫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踩成肉泥。 李筠拔剑斩杀数人,终因人数太多,被一校尉从马上提下来。 “哈哈,我抓住李筠啦。”校尉得意大笑。 笑声还未落,无数双手冲上来抓住李筠便拉。 李筠还未来得及惨叫,便被撕成了碎片。 此时幕僚邱仲卿上前大喝:“李筠既死,我等速速缴械。” 所有潞州兵皆放下手中武器,尚有一干兵士手举着李筠的残肢等着领赏。 柴宗训松了口气,终于以最小的代价,平了这次叛乱。 此时呼延赞上前到:“启禀皇上,并未看到北汉兵的踪迹。” 柴宗训急忙起身:“莫非北汉兵还在谷外?” “谷外皆是潞州兵。” “坏了,”柴宗训焦急到:“杨业攻城去了。” 柴宗训转头,诸将中只有杜汉徽未至。 杜汉徽守的怀州,乃是汴梁西北门户。 若杨业攻下怀州,过了新乡和博浪,汴梁必受震动。 “李筠既死,只需处理降兵即可。”柴宗训喝到:“呼延赞,命你带领麾下全权处理此间事务,解决降兵后仍留镇于此,防杨业南逃。其余诸将,尽速随朕援助怀州。” “另快马通知宋王即刻移师晋州,助朕擒杨业,慕容延钊太尉在博浪至新乡一带布防。” 杨业果然在攻城,也如柴宗训所料,正在攻打怀州。 怀州属河阳节度使刘伺驻地,担负守土之责。 不过刘伺才刚刚交出财权和牧民之权,心下正是憋屈的时候。 若非杜汉徽在此,刘伺恨不能开城放杨业进来,所以守城守得漫不经心。 所幸怀州乃汴梁西北门户,城墙高大,否则杨业早已攻下城来。 柴宗训带着郭进和曹彬赶到晋州,此时前方攻城的杨业并不知道潞州兵攻下晋州乃是假象。 杨业只在晋州留下少量兵士确保粮道,被郭进和曹彬轻易解决。俩人摩拳擦掌。等待着柴宗训下令朝怀州进发。 没想到柴宗训下旨到:“郭统领,你率领本部兵马留守晋州,切记一如先前孟州那般,只死守,绝不出城。” “曹统领,你率本部兵马上云台山,备好巨石滚木,防备杨业向北逃窜。” “另传旨潞州李守节,其父已死,若他诚心归顺,朕可网开一面,仍令他为潞州都督镇守边关,防止北汉趁虚而入。” “皇上,”曹彬问到:“我等不是援救怀州吗?” “怀州暂不必救,”柴宗训说到:“目下杨业部所需的粮草须自潞州方能运抵,然必经之路的泽州晋州已为我占据,杨业亟于攻打汴梁,必是轻装前进,所带粮草不过三五日而已。” “只要怀州能抵住杨业三五日进攻,粮草断绝,杨业军必乱,届时我军便能手到擒来。” “报。”杨业正在研究攻城之法,传令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杨业有些不满:“何事如此慌张?” 传令兵喘着气说到:“启禀大统领,李筠兵败白虎峡,被部下分尸。先前潞州军所占之晋州、泽州,乃是伪周军故意放弃,只为将李筠引进白虎峡。此刻伪周军正在晋州集结,我军粮道被断。” “什么?”副将刘冲站了起来。 杨业眉头微皱,挥挥手说到:“本统领知道了,你且退下,消息切勿外泄。” “小人告退。” 刘冲一拍桌子,忿忿到:“我就知道李筠靠不住,只是这伪周军是何人所领?居然敢布此局。” 这确实是一个险招,亏得柴宗训知道杨业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 否则换了辽兵,进城先抢几天再说。 若为百姓知道皇帝为了打胜仗而故意放弃他们,恐怕此地民心尽失。 杨业仍是皱着眉头不做声,刘冲焦急的问到:“统领,我等该怎么办?” 杨业冷然开口到:“若要回师大汉,需经过晋州、泽州、潞州,特别是潞州,李筠经营多年,城防高大,难以逾越。” 刘冲有些慌:“统领,你的意思是我等回不去了?” “是的,”杨业索性答到:“为今之计,不如依旧攻取怀州,取怀州军粮后直逼汴梁,即便最终失利,但也能震惊中原,不使伪周视我大汉无人。” 这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刘冲为杨业情绪所感,抹了把脸:“妈的,和周狗拼了。” 翌日攻城,杨业与刘冲身先士卒,扛着云梯便前进,北汉兵精神大震,全都拼了命的往城上冲。 杜汉徽手下仅有一万人,已经坚守了几日,河阳节度使刘伺的兵虽然多,但都出工不出力,即便上城,也不过是呐喊几声便急忙后撤。 眼看要顶不住,杜汉徽被逼无奈,只得去找刘伺:“刘使相,若再不全力守城,怀州一破,汴都震动,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伺正在小心翼翼的喂鸟儿,并没有理会杜汉徽。 杜汉徽急切的上前拉住刘伺的袖子:“刘使相,今日杨业攻势更甚于往日,必是军中出现变故,我等若能守住,想必杨业不日便会撤军,恳请使相上城督战。” “你在教我做事么?”刘伺不耐烦的回头。 “末将不敢,”杜汉徽的级别比刘伺要低:“只是使相担负守土之责,若是城破…” “担任守土之责?”刘伺有些阴阳怪气:“没钱没人,如何守城?” “使相。”杜汉徽大呼。 刘伺举起手掌:“杜统领,皇上既派你来守城,你守便是了,本帅如何,与你无关。” 如此,一边是断绝粮道,没有退路,一边是没有援军,困守孤城。 两边都是绝境,唯有勇者,方有取胜可能。 杨业本就是世之猛将,而杜汉徽不能负皇恩浩荡,已做好殉国准备。 究竟谁胜,只能听天由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七 收杨业(上) 没有花哨的技巧,也没有惊奇的计谋,有的只是拼命挥舞大刀,争取多拉一个敌人垫背。 已经有不少北汉兵攻上城头,杜汉徽和杨业都是亲自操刀砍人,俩人身上被鲜血染尽。 城内的河阳节度使刘伺仍在挣扎。 若真的城破,皇帝必要追责。 若就此去守城,刘伺又不甘心。 北汉兵如潮水般向城头涌上来,杜汉徽不知道已经砍卷刃多少把刀,只是机械的拼杀着。 此时副将冲上前来拉他,他下意识挥刀,被副将躲过。 “统领,”副将急到:“北汉兵已经冲上来,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杜汉徽喝到:“要撤尔等撤,本统领身负皇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统领。”副将含着眼泪大喝:“统领,末将等只是辅助刘伺守城,统领已然力战,城破之责不该统领承担。” 副将的一句话提醒了杜汉徽,他大喝到:“你速速离去,莫要理会那刘伺,找一安全地方躲起来。” “统领,”副将抹了把眼泪:“你不走,末将也不走。” “糊涂,”杜汉徽喝到:“本统领已决心许国,然若全军覆没,刘伺之罪有何人大白于天下?” “快,速速离去,待御驾前来,你可将今日之情形上奏皇上。” 副将仍是踌躇,杜汉徽挥刀吓唬一下:“走,快走。” “统领保重。”副将跪下磕了个头,转身匆匆离去。 杜汉徽挥舞着大刀,转头冲进千军万马之中,被混战淹没。 再次看到杜汉徽,他以刀撑地,七窍涌出鲜血,面向晋州方向惨然到:“皇上,臣力竭矣。” 杜汉徽所部兵马一万人,全部战死,无一幸免。 杨业也好不了多少,五万兵马尚能战的不到三万人。 听闻杜汉徽战死,刘伺吓得战栗不已。 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刘伺还是拎得清的。 怀州地处中心,若要反叛,将四面受敌。 若不反叛,城破加害死大将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要与皇帝谈条件,得先把该干的事干了。 想到此处,他终于下定决心:“出兵,将北汉人赶出城外。” 杨业方才苦战一场,还未喘口气,刘伺便带着大军冲上来了。 刘伺军可是坐着养精蓄锐看了几天大戏,此时刘伺身先士卒亲自举着大刀开片,手下兵丁自然也是用命。 眼见不敌,杨业无奈,只得退下怀州城。 目下杨业军被围困在晋州至怀州一线,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刘伺是不会追的,反正只要不被杨业攻下城来就好。 柴宗训更不会追,过个三五天,杨业粮草用尽,自然就会不战而降了。 “统领,怎么办?”副将刘冲焦急的问到。 杨业皱眉思虑良久:“眼下怀州攻不下,伪周既放弃晋州,短时间也集结不起大军,我等就从晋州突围。” “记住,我等没有退路,只有拼死路过晋州之后,往阳城方向迂回大汉。” “这李筠,”刘冲抱怨到:“也太不经打了些。” 杨业平静到:“既是战争,便有风险,我等随时都要做好殉国的准备。” “目下也无须多说,唯有死战一途。传令下去,全军进发晋州。” 杨业兵锋来到晋州城下,赵匡胤也解决了洛邑残兵增援至晋州。 虽每日只能喝稀粥,但杨业治军极严,且与兵士同甘共苦,所以军中并无怨言,反倒是一股悲壮的情绪蔓延开来。 己方情形对手全知道,而对手什么状况杨业完全未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拼,杀。 杨业军在城下排开,还未开始攻城,城上忽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杨统领,久违了。” 杨业抬头望去,一个身着龙袍的小孩站在高台上。 他想起三年多以前的瀛洲,曾与伪周小皇帝照面,当日小皇帝的一番话,令他记忆犹新。 这下就说的通了,除了皇帝,还有谁敢轻易放弃城池,只为将他围困? “皇帝陛下,”杨业喝到:“我知今日必死,大周向以天朝自居,何不开城与我一战。” 柴宗训淡淡一笑:“杨统领,朕知你早已粮草尽绝,所以故意激朕出城与你一战,期盼能多拉些大周将士与你垫背,朕岂能上你当。” 杨业略失望,仍是激到:“我记得当日与皇帝陛下照面,陛下‘尽复汉唐故地’之言犹在耳,想不到伪周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按此等辈恢复汉唐故地,岂非贻笑大方。” “皇上,”呼延赞听到这话有些急:“末将愿领兵出战,不擒此贼誓不回还,免使北汉些耳小国欺我大周无人。” “慌什么,”柴宗训淡淡到:“朕自有安排。” 接着他又大喝到:“杨统领,朕知道投军最后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朕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然朕也有一事说与统领知道。” “朕知你尚有三万军士能战,朕也只派三万人。若我周军侥幸胜了,统领不可自决,若大周败了,朕甘愿被你掳去晋阳(北汉都城),你看如何?” 此时杨业只求速战:“皇帝陛下,我答应你。” 赵匡胤有些不解:“皇上,杨业此时如丧家之犬,如我军闭城自守,不出三日,杨业军当溃散。” “朕知道,”柴宗训反问一句:“莫非宋王惧怕杨业?” 赵匡胤傲然到:“回皇上,杨业虽是世之名将,然臣观其貌,如插标卖首耳。” “好,好,”柴宗训拍手到:“宋王有此自信,朕就放心了,看来朕不须北狩晋阳了。” “臣等誓死护卫皇上周全。”一众将领说到。 柴宗训满意的点头:“宋王,方才你不是问朕为何要与杨业对战吗,朕解释与你,也解释与众位统领。” “朕想将杨业收归己用,唯有在正面击败他,方能让他服气。” “其次,曹彬、郭进诸将,还未与此名将对战过,优秀的兵士,都是经历残酷的战争培养的。” “在往后的征战岁月里,朕相信尔等定能遇到比杨业更凶悍的敌将,还有更多更危险的境地。” “此刻,就当是给尔等练兵,大周的荣辱,朕的生死,都交托给统领们了。” 城门大开,赵匡胤当先率兵冲出,曹彬、郭进一左一右护卫。 杨业早已摆开架势,等待着周军。 “曹彬,你从左翼进攻,郭进,你进攻右翼,”赵匡胤大喝着冲出去:“杨业就留给本王。” 眼见赵匡胤冲来,杨业长枪一挥:“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随我冲啊。” 两边人马如潮水般向对方冲去,赵匡胤也和杨业交上手。 赵匡胤是一条哨棒等身齐,打下四百座军州的人物,杨业的杨家枪法也炉火纯青,俩人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喊杀声震破天际,鲜血飞溅,残肢漫天,没有人想过后退一步,只想着杀死眼前的对手。 柴宗训站在城楼上,强压着阵阵西北风带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虽然几天都没吃一顿饱饭,但北汉兵凭着一股意志,并不落下风,柴宗训忍不住心里赞叹起来。 不过北汉兵的意志力强,周军的意志也不差,毕竟皇上在城楼上亲眼看着呢。 说不定因为表现突出被皇上看中,从此升值加饷,当上大统领出任节度使迎娶皇家女走上人生巅峰呢。 想想就激动,一激动浑身就有劲儿,瞅准就是一刀将对手劈成两半。 所谓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意志力再强,毕竟连续奋战,几天没吃饱饭,时间稍长,北汉兵便慢慢落了下风。 气势这个东西很重要,优势的一方士气会更盛,弱势的一方士气会更弱。 此时杨业自顾不暇,正和赵匡胤杀得天昏地暗。 身下的马早已累瘫在地,俩人浑身汗透,在地上打得难解难分。 “统领,统领救我。”副将刘冲被多名周军围攻,险象环生,不得不出言呼救。 杨业转头瞟了一眼,还未回过头,赵匡胤的哨棒便攻到身前。 高手过招,哪容得了分神。 杨业急忙挥枪格挡,没想到赵匡胤只是虚晃,接着便当头一棍劈下来。 ‘啪’的一声,杨业躲避不及,哨棒砸在头上断成两截。 鲜血瞬间自头顶汹涌而下,杨业摇摇晃晃,赵匡胤趁势再来一棒,杨业彻底倒了下去。 赵匡胤夺过一匹马,提着杨业便回城而去,将一干前来救杨业的北汉兵甩出老远。 柴宗训大喜:“开城,开城,速开城门。”接着便欢快的往城下跑去。 赵匡胤喘着粗气将杨业拉下来,正巧柴宗训赶到:“宋王勇猛,当世无敌。” 赵匡胤喘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开口到:“幸赖皇上护佑,臣才侥幸得胜,此人之勇,不在臣之下,恭喜皇上喜得猛将。” 正史上北汉连国主都投了降,杨业却没降,直到国主劝说,才转投中原。 后来从征辽国,被俘后撞死李陵碑也没投降。 现时抓是抓住了,但如何劝说他投降,却是个难题。 北汉兵因为主将被擒,哪里还有斗志,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至此,李筠联合北汉的叛乱彻底平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八 收杨业(中) 杨业慢慢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视线也是模糊的。 “统领,你醒啦。”一个公鸭似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杨业转过头,面前只看到一片黄色。 他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前的少年很眼熟。 杨业知道这是周皇帝柴宗训,他的样貌跟四年前有很大变化。 柴宗训开口到:“统领,你手下的兵士朕已经安排好,不会伤他们一丝一毫,统领可放心养伤。” 这是正面完败,杨业痛苦的闭上眼睛。 “统领好好休息,朕不打扰了。”柴宗训说罢起身而去。 刚刚出了大堂,却见呼延赞,郭进,曹彬均是一脸悲伤,曹彬甚至流出了眼泪。 柴宗训急忙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一众将领齐齐跪下,呼延赞急切的开口:“皇上,杜汉徽,战死了。” “什么?”柴宗训惊到:“怀州城不是守住了吗,为何杜汉徽还会战死?” “皇上,”呼延赞喝到:“刘伺狗贼,坐看杜汉徽与杨业血战却不施以援手,可怜老杜才一万人啊,却要与五万北汉兵正面对敌,老杜死得悲壮。” 柴宗训翻起眼珠:“尔等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呼延赞对到:“回皇上,杜汉徽副将,此刻正在行辕外等候。当日老杜以死相逼,令副将暂且潜藏,待到平叛之后再将此事禀明皇上,请皇上定夺。” “速召副将。”柴宗训一拍桌案。 副将进堂,将当日战事一五一十说与柴宗训知道。 “杜汉徽死得悲壮,死得冤啊。”柴宗训愤怒的起身:“速召刘伺狗贼前来见驾。” “且慢,”赵匡胤拦阻到:“启禀皇上,刘伺死不足惜,然此时他正手握重兵,若贸然召他前来,他若作困兽之斗,岂非又要空耗国力?” 柴宗训喝到:“朕不信刘伺匹夫敢造反,速传旨意,让刘伺即刻滚过来。” 其实只要一句议平叛之功,刘伺定然会欣喜的前来,但柴宗训不想那么做。 身为天子,不能总靠着计谋或者哄骗来统御群臣,该霸气的时候,一定要霸气。 刘伺接到让他滚到晋州的旨意,心里咯噔一下。 终于还是东窗事发。 此行若去,恐将身首异处。 若不去,便是公然抗旨。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量诸子百家之力,尽展所学,来解决犹豫的事情,又称为开会。 “去不得,父帅,去不得。”刘伺子刘遂说到:“杜汉徽乃皇帝新近提拔的心腹爱将,即便父帅未避战害死杜汉徽,皇上也不会轻饶,何况。” “不去便是抗旨,”幕府掌书记陈华说到:“使相还是去的好。” 刘遂高呼到:“陈书记,你想害死父帅吗?” “非也非也,”陈华说到:“使相惟有面君自证清白,方可留得一命。” 刘遂冷冷到:“陈书记,你在想当然尔,去了晋州,即便杜汉徽之死与父帅无关,皇帝也会迁怒,届时父帅将有口难辩。” 刘伺点点头:“那依我儿之见,为父当如何?” “父帅,”刘遂起身到:“我等干脆反了,皇上削节镇之策早已尽失军心,军中上下无不怨怼,若是父帅振臂一呼,必定响应者众。” “巧了,”陈华冷笑一声:“先前李筠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连全尸也未留下一个。敢问使相,怀州比起潞州实力如何?” 刘伺踌躇一会:“依先生之见,当如何?” “我送使相四个字:百般抵赖。”陈华说到:“目下正是削节镇紧要之时,皇上并不敢擅杀节度使。反正杜汉徽部已全部战死,朝堂之上,使相说白便白,说黑就黑,只要抵赖得过,即便不做这无财无势的节镇又如何。” “先生高见,”刘伺很快便想通:“那我便依先生之计去见驾。” 刘伺在路途上便预算好了皇上的各种诘问以及应对之语,此行只求脱罪,若能保住节镇之位,便算烧了高香。 刘伺正在行辕外等待柴宗训召见,蓦地旁边营帐冲出一条汉子,举刀高呼:“刘伺狗贼,我宰了你。” 刘伺慌忙后退,躲避间抬眼一看,汉子有些眼熟。 汉子步步紧逼,刘伺慌乱中想起,这不是杜汉徽的副将吗? 当即所有想好的托词飞到九霄云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副将举刀便要刺,却被一把宝剑隔开,正是董遵诲护着柴宗训而来。 “刘伺,你还有何话可说?”柴宗训大喝到。 刘伺磕头如捣蒜:“罪臣一时糊涂,恳请皇上饶命。” “饶了你,朕如何向万千战死的英灵交代?如何向杜汉徽交代?”柴宗训恨恨到。 刘伺仍是只知磕头喊饶命,柴宗训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来呀,将刘伺处以极刑,首级传示各镇。” 所谓的首级传示各镇,便是把砍下的头颅装在木匣子里,展示给各个节度使看,告诉他们,这就是不忠诚,不卖力的下场。 “曹彬。” “末将在。” “命尔速领麾下兵马前往怀州,暂代节镇之位。” “末将遵旨。” 若非柴宗训带着现代的记忆,不祸及家人,不夷刘伺三族实难消心头之恨。 他转头又问到:“杜汉徽可有子嗣?” “回皇上,”呼延赞说到:“杜汉徽有二子,长子随父战死,次子现在末将阵中。” “传旨,赠杜汉徽中书令,长子赠河阳节度使,次子升指挥使。” 为国捐躯,便该有为国捐躯的待遇。 柴宗训长出一口气:“杜统领,一路走好。” 刚刚处理完杜汉徽的事情,太监万华匆匆上前:“启禀皇上,杨统领不肯吃药,连日水米未进。” “走,赶紧去看看。” 来到杨业房间,汤药,水,饭食整齐的摆在桌上,没有动过的痕迹,杨业嘴唇上已起了白色的死皮。 “统领又是何苦?”柴宗训叹到。 杨业双眼紧闭,并不答话。 “朕还未感谢统领当年的救命之恩呢。”柴宗训讨好似的说到。 杨业仍是不理。 柴宗训淡淡到:“统领英明一世,莫非临了要食言,做一个小人?” 杨业猛的睁开眼睛:“我何曾食言?” “朕与统领曾有盟约,若统领败,不可自决;若朕败,便随统领北狩晋阳。今朕侥幸获胜,统领却要食言?” “当日之盟约,只在战场上,如今杨业既已被俘,死生仍由杨业做主。” “朕知统领忠诚,不肯背弃北汉,”柴宗训说到:“不过朕迟早会将北汉收归版图,届时统领一样为我所用。” 杨业知道柴宗训所言非虚,他现在只求速死:“皇帝陛下,无须赘言,杨业绝不活着看到北汉被伪周收归。”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不仅要统领看着,还要让统领亲自指挥兵马收归北汉。” “痴心妄想。”杨业冷冷到。 柴宗训不以为意:“统领之忠,令人感叹,可惜只是愚忠、小忠,若流传后世,恐为天下人耻笑。” “杨业兵败被俘,尽忠自决,不值留史,更不值天下人耻笑。” “非也非也,”柴宗训说到:“敢问统领是何处人?” 杨业并不回答。 柴宗训笑到:“朕知道,统领若回答,定会答晋阳人士,然此回答大错特错。” 杨业侧头看了过来。 “统领乃是故汉唐人,朕也是故汉唐人,我等皆是同祖,晋阳不过是统领的出生地,正如汴梁是朕的出生地一样。” 这种说法,杨业闻所未闻,他瞪大眼睛等待柴宗训的下文。 “便连北汉主刘钧,亦是故汉唐人,朕与刘钧之争,乃是兄弟阋于墙。” “这天下,乃是故汉唐人的天下,非朕之天下,更非刘钧之天下。” “统领事刘钧不肯事朕,无非是阻挡汉唐再造而已。” 只要说起汉唐,此时的人无不向往,连杨业也不例外。 柴宗训接着说到:“然历史洪流滚滚而下,统领与朕不过沧海之一粟,便是拼尽全力也不能阻挡。” “今日若非朕与统领,换做其他人,亦是同样结果。” “统领肯与朕联手,再造汉唐的速度会快些,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些,统领若不肯事朕,朕也不过迟上些时日统一汉唐版图而已。” “历史选择了朕,选择了统领,恳请统领勿要做倒行逆施之事。朕愿给些时日让统领想清楚,若是统领执意要回北汉,朕亦不阻拦。” 这种说辞杨业闻所未闻,被说得云里雾里,但说到再造汉唐,他是很心动的。 沉默了一会,柴宗训又说到:“统领若是担忧家人,朕早已料到此事,相信不出几日,统领便能与家人团聚。” 原来,北汉兵尚有两万降卒以及上万伤兵在晋州,柴宗训已于日前修书北汉主刘钧。 书中只言杨业杀了心腹爱将杜汉徽,柴宗训誓要将其满门抄斩方消心头之恨。所以致书刘钧,若想要回降卒,便拿杨业家人来换,如若不然,便将这三万北汉兵尽数坑杀。 北汉地瘠民贫,国小人乏,若非辽国襄助,大周早已将其收归版图。 杨业既然已经被俘,那是不指望能回来,他的家人留在北汉也只能吃干饭,还不如拿去换回三万降卒,那可是三万劳动力啊。 于是刘钧顾不上什么忠臣良将,也不顾臣下反对,遣人将杨业家人拿住,尽行送往潞州,交由大周处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九 收杨业(下) 杨业虽未谈投降之事,但柴宗训一番言论之后,他已开始进食。 且整个行辕对他并不设防,他愿去哪里就去哪里。 即便回北汉,就如柴宗训所说,随时都可以走。 但他想再造汉唐。 这小皇帝不过冲龄,便有手段,有计谋,且大周占据中原,国力强盛,再造汉唐并非虚言。 杨业出生在晋阳,成长在晋阳,所有一切都是晋阳给的。 让他背弃晋阳,就像背弃自己的祖先,背弃杨姓一般。 可皇帝陛下说过,无论晋阳,还是汴梁,都是汉唐故土,他们都是故汉唐人,有同一个祖先。 杨业一向以果敢著称,然而此次的抉择,让他有些犹豫。 这行辕先前是一原籍晋州宰相的别院,亭台楼阁,飞瀑流泉,倒也颇惬意。 柴宗训带着他的几大干将正在准备回汴梁,暂且还没空来和杨业谈他的再造汉唐梦想。 杨业信步转进花园,园中正有个小孩儿在扑蝴蝶。 小孩儿的身形有些熟悉,杨业猛闭了一下眼睛,小声叫到:“大郎?” 小孩儿转头看到杨业,大叫一声‘爹’,猛的扑了过来。 杨业急忙抱起小孩儿:“大郎,你怎地在此处?” 这小孩儿正是大郎杨延平,他扑闪着眼睛说到:“爹,不光是我,还有娘,还有二郎三郎,他们都来了。” “快带我去见你娘。” 杨大郎带着杨业来到别院角落的小院子,此时二郎和三郎正在院中嬉戏,佘夫人坐在门口看着。 “夫人。”杨业惊喜的大叫。 佘夫人猛的侧头:“夫君。” 俩人快步向对方走去,紧紧的抱住胳膊。 “夫人,你怎地会在此处?家中其他人呢?” 佘夫人说到:“听说你打了败仗被擒,周皇帝要将咱家满门抄斩,皇上惧周,便要将咱们全家人拿住,我找机会遣散了所有下人,任由皇上把我母子押送过来。就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块儿。” 杨业恨声到:“想不到我为大汉尽忠,皇上竟如此待我家人。” 佘夫人有些惊奇:“夫君,你不是将要杀头吗?怎地又会在此?” 杨业稍一思虑,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北汉皇帝刘钧已然放弃了他。 杨业拉住佘夫人的手:“夫人,且随我来。” 堂上李筠之子李守节正在详报潞州情形,对于其父李筠被杀,他早有心理准备,依旧宣誓效忠于周。 潞州节度他是不能做了,柴宗训正在考虑将李守节调往其他地方。 此时杨业带着佘夫人和三个儿子突然闯了进来,董遵诲急忙挡在柴宗训身前。 柴宗训将董遵诲拉开,却见杨业跪地磕头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末将愿随吾皇再造汉唐,听凭吾皇差遣。” “好,好,”柴宗训过去将杨业扶起来:“朕得杨统领,如虎添翼,亦稍解丧杜汉徽之痛,再造汉唐有望提速。”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李筠兵败被杀的消息传到淮南,深感错过时机的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大呼:“守珣误我。” 接着便命亲兵速将翟守珣拘来,守珣急忙自辩:“使相,当日在下去往潞州,李筠确实并无反意。” “及至后来如何起兵,如何被杀,在下实是不知,恳请使相明察。” 李重进也拿不准翟守珣是否真的误他,便喝到:“暂且将守珣拘押,待查明事实真相后问罪。” 翟守珣推开亲兵,拱手到:“使相,守珣有一言,如使相肯纳谏,守珣死而无憾矣。” 毕竟是曾经的幕府掌书记,李重进挥手到:“你且道来。” 翟守珣说到:“为今之计,使相唯有整理行装,入汴都朝圣,使相身负丹书铁券,皇上必不至加害。” “不可,”一旁的部将谌敬说到:“使相乃太祖至亲,当日若非太祖被蒙蔽,使相便是今日之至尊。” “如此,总不免见忌于当朝,若再入汴,适中他计,恐一去不复返了。” 李重进犹豫到:“若是不朝,倘今上加责,奈何?” 另一部将向美说到:“使相,古人有言:‘宁我薄人,勿人薄我’,今当皇帝平潞,兵力已疲,何不即日兴兵,直捣汴都,此乃先发制人之计也。” 李重进本早就想起兵,如今上下一条心,再不起兵,更待何时。 “只因吾乃太祖至亲,事周拒周,终难免一死,不如就此出兵,与小皇帝拼个你死我活。” 当下将翟守珣拘押,又投书南唐,一面修城缮甲,准备攻守。 转瞬数日,忽有探子来报,周军已南来。 原来,平定潞州之后,柴宗训马不停蹄带着一干将领直奔淮南,路过汴梁都未曾停留。 淮南虽领十四州,号称兵多将广,然多半皆是避战之辈。 就跟街头混混一般,遇打架的时候如果己方人多,那就猖狂得要死。 如对方气势更甚,那不用说,赶紧逃命要紧。 虽有李重进训练的精锐,但毕竟数量太少。 如今才刚起兵,王师便至,李重进不免惊慌:“唐兵未出,王师已至,如何是好?” 李重进不知道,先前他向南唐求兵的蜡书已被敬献至汴梁,此次投书,李煜更不会理。 部将向美、谌敬也惊慌得紧,但当日是他们拍着胸脯鼓动李重进起兵,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各自领兵出战。 此番平叛淮南,主将乃是杨业。 皇恩浩荡,杨业正思报效,那知用力过猛了些。 与向美对战,不过一个照面,便将其斩于马下。 惊得谌敬不管不顾勒马掉头逃命。 兵士见主将逃命,便也跟着逃命,杨业在后面一路追杀,过程用‘砍瓜切菜’四字形容还稍显麻烦。 李重进正在城中急等军报,却见谌敬狼狈逃回。 “如何?”李重进急忙问到。 “使相,王师势大,新近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杨业,才一照面,便将向美斩杀,末将幸赖祖上有缘,才得捡回一条命来。” “啊呀。”李重进大惊,不住的拍大腿:“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谌敬整了整衣冠,毕竟淮南第一将,不可失了形象,接着他拱手到:“使相莫慌,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添募兵士,据城自守。” 若李重进见到谌敬战场表现,哪还有什么为今之计,早早开门投降才是正途。 不过此刻谌敬既然有勇气再战,李重进自然不会辜负他:“速传各州刺史,每州募十四岁以上青壮一万人遣至本帅麾下。” 话音才落,蓦地听到城外喊声大震,鼓角齐鸣。 “禀使相,使相,”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进来:“使相,王师已攻至城下。” 听到这消息,李重进吓得面如土色:“王师为何如此之快?” 谌敬急忙到:“请使相暂避锋芒,转进扬州,再图与王师一战。” 李重进勉强支撑起来:“待本帅先观王师军势。” 一群宗亲故旧护着李重进登上城楼,但见军士如蚁,矛戟如林,逶迤行来,长约数里。 阵前诸将甲光向日金鳞开,耀武扬威,晃得人睁不开眼。 阵后诸军拥着一位少年天子,全身甲胄,英气逼人。端的是一代明君,不同凡主。 李重进心下后悔不跌。 天下节镇何其多也,唯有一李筠,起兵反叛,被万人分尸;一刘伺,守城不力,被枭首传示各镇。 如今还剩下他李重进,若被王师攻进城来,必然被夷全族。 下得城来,李重进长叹一声,对身边众人到:“我本周室重臣,偏鬼迷心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今穷途末路,唯有举族自焚,尔等自往逃生。” 此时谌敬仍不服气:“使相,皆是翟守珣误了大事,末将请杀此贼,以慰向美统领在天之灵。” 李重进摇摇头:“我之将死,杀他何益,尔等速速散去逃命。” 回到府中,李重进果然令家人取薪举火,先将妻子儿女一一投入火中,随后奋身跃入大火。 李重进已死,全城大乱,还有何人防守? 杨业随即率军登城,鱼贯而进。 杨业治军一向严厉,兵士只拿谌敬等一干逆贼,于百姓秋毫无犯。 至柴宗训入城,急访翟守珣消息,得知他被关押大牢,忙派人将他迎出。 翟守珣见到柴宗训,欣喜异常:“皇上,臣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得见皇上,此刻见到,不啻重逢天日,臣叩谢皇上天恩。” 柴宗训说到:“淮南既平,卿可与朕同往汴都。” “皇上,李使相呢?” 柴宗训叹到:“已举族自焚,重进有此量,若非有反意,必是一代名将,可惜啊,可惜。” 翟守珣默然一会,开口到:“启禀皇上,臣事重进有年,不忍见他暴骨扬灰,乞皇上格外开恩,许臣收拾烬余,藁葬野外,臣虽死亦无恨了。” 柴宗训只是皇帝,又不是铁人,自是有感情的,他点点头:“卿有情有义,朕便准卿所奏,好生将重进安葬。” 征罢淮南,柴宗训摆驾回京。至此,国内终于一平,再无甚军头或起兵之说,他终于可以腾出手脚,全力对外,尽复汉唐故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十 攻蜀 打仗,打的实际是钱粮。 若要尽复汉唐故地,须得有充足的钱粮。 而重生四年以来,年年打仗,老百姓已有些不堪重负。 柴宗训决议暂缓数年,给老百姓喘口气。 精力转移到国政上来,正史上有许多成功的例子,无须柴宗训多动脑筋。 首先便是丈量全国田亩,实行一条鞭法。 目前大周依然实行的是唐以来的两税法,虽柴荣继位后有所改革,然仍无法阻止土地兼并盛行。 一条鞭法横竖就是一刀,提高了百姓积极性,也让征税官员无法作弊,从而大大提高国库收入。 一条鞭法得民心后紧跟着的便是摊丁入亩,废除了人头税,无地农民及其他劳动者摆脱千百年来的丁役负担,无不感恩皇恩浩荡,即便自耕农,亦轻松不少,大大缓解土地兼并。 虽说地主与豪强世家的利益大大受损,霸特忽开瑞?有本事尔等便与朕打上一仗,不敢打就老老实实交税。 与此同时,增加开科取士的几率,削减武将与世家门阀的影响力。 正当文人欣喜,以为柴宗训会一改五代风气,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时候,柴宗训直言:“朕不与士大夫共天下,亦不会与武将共天下,更不会与豪强世家共天下。” “天下是故汉唐人之天下,朕与所有故汉唐人共天下。” 炎夏人是个特别顽强的人种,他们吃苦耐劳,勤俭节约。 只要当权者不胡乱折腾,不须几年,他们自己便能依靠勤劳的双手创造出一个盛世来。 恰逢这时代是史上难得的风调雨顺期,不出几年,便民丰物阜,国库充盈,御街上的七星级酒楼都开了好几家。 杨业归顺后,柴宗训仿后世岳飞制,命其组建背嵬军。 嵬者,山高大之势也。常时于军中角其勇健者,别置亲随军,谓之背嵬也。 一入背嵬,诸军统制而下,与之抗礼,犒赏异常,勇健无比,乃是一国之精锐,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 这是柴宗训抗辽计划中的中流砥柱,人数不过数千,但他特别交代杨业,往死里练,饷银按最高标准来。 当然了,并非所有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 炎夏人除了吃苦耐劳勤俭节约之外,还有一个特质,当外面不平时,拼了命的斗外面。 当外面暂时平静时,又拼了命的内斗。 总之,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譬如朝堂之上,自从王溥修史之后,便是范质一人独揽朝政。 但翟守珣助平李重进之乱,又首推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有功,已擢升副宰相,成了柴宗训面前的红人。 这下范质不爽了,你一个半路投降,只会媚上的人,也有资格做宰相? 而翟守珣正当红,身边也不缺阿谀之人。在这些人的怂恿下,翟守珣竟也同范质势同水火。 两边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翟守珣首先纠集一批廷臣,上书弹劾范质。 范质看到这些弹章,出离愤怒了:“好你个翟守珣,我不找你麻烦便了,你居然先动手。” 作为宰相,范质是有权力批阅这些奏章的,于是他在上面写了句:不敢妄陈利便,希望恩荣。 意思很简单,你们享受皇恩浩荡好了,不要胡言乱语挑起争端。 眼见弹章根本到不了皇帝手上,翟守珣这一系的官员挖空心思又罗织了一个罪名,由翟守珣直入内廷,密奏于柴宗训。 “启禀皇上,臣听闻宋王赵匡胤骄恣不法,势将谋变,宰相范质与其交好,恐未免有沟通情事,还请吾皇早做决断。” 赵匡胤又要造反? 这几年宋王府外的密探就没断过,赵匡胤也许有奢侈浪费欺男霸女的时候,但要说造反,完全看不出来。 “卿自何处得来的消息?”柴宗训问到。 翟守珣说到:“臣多次见范质与赵匡胤饮宴密谋,朝中亦有不少同僚都见过。” “同殿为臣,一起饮宴倒也无事,卿不也与其他同僚饮宴过么。” 翟守珣辩到:“当日汴梁遍传‘点检做天子’,臣闻正是范质与赵匡胤密谋散布。” 柴宗训在心里笑了下,范质怎么可能和赵匡胤密谋? 不过翟守珣这么说,也不是空穴来风,柴宗训稍作思虑:“朕知道了,你且先退下。” 还未开始调查,范质也到内廷密奏,内容与翟守珣一模一样,只是与赵匡胤密谋的人换成了翟守珣。 敢情这俩人相互争斗,拿赵匡胤当棋子,把柴宗训当傻子呢。 柴宗训随即将赵匡胤召进宫,把俩人的奏章交给了他。 赵匡胤扫了一眼奏章,急忙跪下:“皇上,臣忝为旧臣,与闻先皇遗命,备承恩遇,不幸戆直招尤,反为权幸所沮,耿耿愚忠,无从告语,就是臣前次点检被迁,曾有人说臣心怀不轨,臣尝上表自诉,极陈鄙悃,档册俱在,尽可复稽。若蒙皇上核查,鉴臣苦衷,臣虽死无憾矣。” 没想到引出了赵匡胤的长篇大论,现时赵匡义已死,赵普在宋州,柴宗训自然不相信赵匡胤还会反,不过适时的敲打一下很有必要。 “宋王多虑了,”柴宗训笑到:“朕自然不会相信这些,然两大宰相相互攻讦,却拉宋王垫背,未知宋王有何策可解?” 赵匡胤磕头到:“但凭皇上圣裁。” 柴宗训想了想,虽然朝臣相互攻讦更有利于他控制朝政,但作为拥有一千多年记忆,且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他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而且放着雄才大略的赵匡胤去欺男霸女实在有些浪费。 “以朕之见,”柴宗训说到:“让他俩都滚蛋,让宋王来总领朝政。” 做宰相虽然地位高,但手里没兵,没有安全感,赵匡胤急忙推辞:“禀皇上,臣何德何能...” “宋王且勿推辞,”柴宗训说到:“朕即将要完成一统汉唐故地之大业,非得宋王辅佐不可。” 不过总领朝政有一桩好处,当年赵匡义不明不白死去,盟友王溥倒台,赵匡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不知哪来的人顶了罪。 如果朝中有人帮忙说话,当不至于这样。 犹豫间,赵匡胤又说到:“回皇上,若论行军布阵,臣自是当仁不让,只是这处理朝政...” “宋王休要过谦,”柴宗训再次打断赵匡胤:“若要消除朝堂上不时攻讦宋王的声音,非宋王为相不可。” 想来也是,奏你造反,人家皇上不仅不追究,还令你为相,还推脱什么呢。 至于范质和翟守珣,俩人都收集了对方不少黑材料,正好被柴宗训利用,双双被贬地方。 有赵匡胤总领国政,柴宗训自是轻松不少,常与董遵诲微服出宫,流连于汴梁大街小巷。 因摊丁入亩,大量无地百姓涌入汴梁,或做点小生意,或给人做工,经过数年发展,汴梁的热闹胜于往昔数倍。 这天才从酒楼回来,柴宗训有些微醺,太监万华上前到:“皇上,太后候你多时了。” 太后? 柴宗训生母符皇后已死了十年,此时的太后乃符皇后亲妹妹。严格来说,是柴宗训的小姨。 因柴宗训少年老成,且又非生母,所以小符皇后一直于宫中潜心于道,并不理事。 此时忽然候见,却因何事? 柴宗训来到宣慈宫,小符皇后,现时的太后果在等他。 柴宗训急忙见礼:“孩儿给母后请安。” 太后闻到一股酒味,伸手扇了扇:“皇上可又是去御街上酒家胡闹了?” 柴宗训笑到:“母后,孩儿只是喝酒,并未胡闹。” 太后一脸慈爱的抚着柴宗训的肩:“一转眼皇上都这么大了,已经了大人咯。” 柴宗训回到:“孩儿谢母后多年养育之恩。” 太后说到:“若是姐姐看到皇上如此,当能含笑九泉了。” 说起来柴宗训还真比较惨,重生回来无父无母,且因思想与此时格格不入,所以从未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柴宗训倒也没觉得有多遗憾。 太后接着说到:“何时与你定一门亲事,我也算对姐姐有个交代了。” “孩儿年纪尚幼,且汉唐故地未复,暂还不想成婚。” “胡说,”太后说到:“你是大周天子,又不是寻常百姓家,有皇帝,自然便有皇后,你可曾看上宗室或哪位臣工之女?” 容貌看上的女人有很多,便是宫中都有不少,有时候柴宗训横下一条心,真想让她们一无是处。 甚至这些女子之中,不少都在打柴宗训的主意,毕竟若身怀龙种,那便可母凭子贵,一飞冲天。 柴宗训前世身为打工人,没有优先交配权,感情上也受过伤害,所以重生回来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一直克制。 现时太后问起,他只得答到:“孩儿未想过成婚之事,所以未曾看上哪家女子。” “那哀家便擅自做主,给皇上定一门亲事。”太后说到:“先国舅符昭信之女符氏,温婉贤良,德貌兼备,实是国母的不二人选。” 符昭信是柴宗训的亲舅舅,符氏便是太后的娘家侄女,也就是柴宗训的表妹。 难道真的是表哥表妹,死鬼宝贝? 柴宗训忽地想起前几日符昭信按例自边关入朝觐见,必是他在太后耳边吹风,方使一向不视事的太后理起了俗务。 一口回绝好像不大好,柴宗训犹豫一会:“太后,此事可否容孩儿考虑些时日?” 太后性子本就温婉,也不为难柴宗训:“婚姻是人生大事,考虑也是应当的,那哀家便等着皇上的信儿。” 回去之后柴宗训便想着出宫一趟,或是去哪里避避,他才不想胡乱就与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儿定了终生。 干脆带兵出去打一仗。 自从上次王著教他转移矛盾之后,柴宗训解决矛盾首先想到的就是打仗。 出去打个一年半载的,太后自然不会问起这件事了。 展开地图环视周边,柴宗训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那句‘天下是故汉唐人之天下,朕与所有故汉唐人共天下’,虽然收尽民心,却也成了他恢复汉唐故地最大的障碍。 不管南唐、吴越、北汉、后蜀,以及辽的大部,先前皆是汉唐版图,此地生活的人便也是故汉唐人。 你不是与故汉唐人共天下吗?怎地还挥刀向同胞? 正烦恼间,有黄门使递上奏折:“启禀皇上,潞州急报。” 当日收复潞州之后,柴宗训将李筠之子李守节调往他处,命呼延赞为潞州节度使,抵御辽人。 柴宗训打开奏折,臣赞恭请吾皇圣听:臣于日前捕获后蜀细作赵彦涛者,其身负蜀主蜡书,意与北汉联军,欲图中原,叩请吾皇圣裁。 奏折后便是蜡书:早岁曾奉尺书,远达睿听。丹素备陈于翰墨,欢盟已保于金兰,洎传吊伐之佳音,实动辅车之喜色。寻于褒汉添驻师徒,只待灵旗之济河,便遣前锋之出境。 意思很简单,先前我俩就书信来往,义结金兰。我现在在这边等着你攻伐周国的佳音,便马上派兵辅助于你。 好你个孟昶(后蜀国主),朕正找不到出兵的理由呢,感谢老铁又送来人头。 柴宗训当即大喝:“来啊,速召杨业进宫,并八百里急报驰递怀州,命曹彬入朝觐见。” 原来,现今后蜀国内愚臣当道,所以合该他有此劫。 那孟氏父子经营天府之国三十载,因蜀中与外界隔绝,所以三十年不知兵,国内一片富庶景象。 然周一天强过一天,蜀中自有远见之辈劝孟昶早做打算。 那孟昶只想着蜀道险阻,且蜀中富庶,周必不敢来攻,便将一应国政交托与几大谄媚之辈,诸如王昭远,韩保正等辈,把个正统的宰相李昊排挤得在夹缝中生存。 李昊不甘心于此,也不甘心蜀国就此被一干奸臣断送,便趁着大朝会奏到:“启禀主上,臣观郭氏启运,不类后唐后汉,其皇帝郭宗训更有吞天之志,将来必一统海内。为我国计,不如遣使朝贡,以免戎机。” 李昊的算盘是,若孟昶准奏,正好由他去朝贡大周,只要在大周混个脸熟,回来还怕收拾不了王昭远一干人等。 孟昶本是荒淫之辈,哪理得了这许多事,只转头问副宰相王昭远:“依卿之见,何如?” 王昭远本着凡是李昊赞成的他都反对,凡是李昊反对的他都赞成,两个凡是原则对到:“启禀我主,蜀道险阻,外扼三峡,岂周兵所得飞越?我主尽可安心,何必称臣纳贡,转受周廷节制?” 李昊据理争到:“主上,臣观后唐庄宗及大行皇帝,灭梁定蜀,无不量功授赏,今王昭远本给事小臣,枢密使韩保正又纨绔子弟,素不知兵,一旦有警,如何胜任?” “李昊,”王昭远喝到:“尔又何功于朝廷?哦,我想起来了,尔父曾为前蜀修过降表,今尔又欲降周,干脆送尔一块‘世修降表李家’牌匾挂于府上好了。” “一派胡言,”李昊说到:“我何曾修过降表?不过是朝政由尔等谄媚小人把持,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我尽臣子本分劝主上早做准备而已。” 王昭远说到:“既是早做准备,何不联络周之世仇北汉?北汉有辽人扶持,若我与北汉联盟,将使周两面受敌,他必轻易不敢来攻。” 孟昶想的是只要能继续自由的荒淫下去,听王昭远这意思,似乎不用向周称臣,便颔首到:“王卿所言甚是,便依卿所奏,速与北汉结盟修好,并增兵水陆,防守要隘,阻周来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一 江城子 杨业和曹彬先后进宫,因为召得急,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哪知柴宗训得意到:“朕正拟发兵西征,偏孟昶先来寻衅,这下朕出师有名了。” 杨业和曹彬看过孟昶的蜡书后,执礼到:“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故意问了一句:“两位卿家以为西川可取否?” “回皇上,”曹彬说到:“臣等仰仗天威,谨遵庙算,西川想必克日可取。” 柴宗训又问杨业:“将-军以为呢?” 杨业一脸坚毅:“西川一隅,除非他在天上,臣取不得;只要在地上,臣敢保不出三月,必将其收归版图。” “好。”柴宗训就是喜欢杨业这狠劲,拍手到:“既是偏安一隅,当用不上宋王与齐王。杨业听旨。” “臣在。” “命你率背嵬军,自阴平小道入川,实施斩首,一举将孟昶献俘阙下。” “臣遵旨。” “曹彬听旨。” “臣在。” “命你为西川行营都部署,总理攻川及善后事宜,率大军攻剑阁策应。” “臣遵旨。” 柴宗训满意的点头:“临行前,朕有一言相嘱。” “朕已为蜀主孟昶于汴水之滨治第,共计五百余间,供帐什物,一应俱全。倘孟昶出降,所有家属,无论大小男女,尔等不得侵犯一人。” “另蜀地百姓,尔等亦不可擅杀一人。” “若杨将-军斩首成功,曹彬须亟速安定蜀中民心。” “须知此行若有我军恶行传出,将来收归南唐吴越便要难上许多了。” 杨业和曹彬齐到:“皇恩浩荡,蜀中民众定会额手相迎天军。” 说到收归南唐和吴越,没想到南唐国主李煜和吴越王钱俶便来到了汴梁。 钱俶倒是常来朝贡,对大周忠心得很。 而李煜各种推脱,只派手下臣工前来朝贡。 这一次大周国库充盈,武库齐备,所以柴宗训想看看谁最不听话,届时便找理由先打谁,所以严旨藩属国须由国主亲自入贡朝圣。 可能被扣和马上就要挨打,李煜选择了可能被扣。 毕竟皇帝说过‘天下乃故汉唐人之天下’,若没有实质道理,断不能随意扣留一国之主。 送曹彬和杨业出兵之后,柴宗训终于见到了神往已久的千古词帝。 因从小便养尊处优,李煜身材还算魁梧,只是脸色苍白,让人觉得不太健康。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煜和钱俶恭敬行礼。 柴宗训连忙摊手:“两位国主请起。” 俩人坐定之后,柴宗训看着李煜开口到:“国主可是让朕神往已久啊。” 李煜对到:“回陛下,能得见天颜,亦是臣生平之快事。” 柴宗训说到:“可惜江南路途遥远,朕虽神往,却身不能至,此次国主入贡,可要多住些时日,将江南风物好好的说与朕知道。” 李煜心里咯噔一下,这皇帝是要扣留他? “回皇上,”李煜急忙推脱:“非是臣不愿,只因江南偏之一隅,江南有的风物,上国皆有,不须由臣述之污染圣聪,恳请皇上恕罪。” “不,不,”柴宗训连连摆手:“若说风物,的确现在两岸商贾往来,互通有无,毋须国主述之,朕要听的是江南之习俗,国内轶事。” 李煜还是怕柴宗训会扣留他,急忙将话题转移:“回皇上,若说到轶事,现吴越国内正流传一轶事,臣此来入贡,连上国百姓都在议论呢。” “哦?”柴宗训转头向钱俶。 钱俶莫名其妙,有我什么事?他连忙拱手到:“回皇上,臣实不知国主所说何事。”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李煜淡淡到:“短短九字,平实温馨,情愫深重,欲催归而请缓,此中注入王上多少柔情与思念,怎不令人传为佳话。” 钱俶有些窘迫:“国主,此是寡人与妃吴氏之作,国主怎得知?” 李煜笑了笑:“此事目下汉唐故地皆知,闻者无不羡慕吴越王伉俪情深。” 这九个字柴宗训前生也经常见到,很多笔记本封面都有呢,不过他并未特别去品味这样的句子。 原来这句子是钱俶这么一个好勇斗狠、戎马一生的霸主所作,这便算难能可贵。 此时身为当朝人,面对当事人,柴宗训有时间细细品味:“唔,道得清的是花开请归,诉不完的是无限柔肠。”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句温情诗意的情书,柔情似水,情真意切,此中是温柔,是流连,是对爱人思念之心灵悸动,更是对情感之珍惜与眷念。” “皇上谬赞,臣惶恐,”钱俶急忙行礼到:“此不过臣与妻子寻常书信往来,实是有污圣聪,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淡淡到:“王上与王妃书信往来,何罪之有?” 竟无心让皇帝品评名句起来,看来这皇帝也并非只知攻伐之事,似是对名句亦颇有心得。 既是这样,李煜有心将话题往诗词上引。 大周虽武备强盛,且近年来皇帝增加开科取士几率,然大周传唱的,却是江南词作。 冯延鲁,冯延巳兄弟,包括他这江南国主的词,可以说是风靡大周,有不少拥趸。 若能趁此时再得佳句,震慑住大周一帮武夫,令皇帝不敢扣留他,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李煜接话到:“寻常书信往来便有此千古名句,若认真作来,岂非完胜李太白王摩诘?此刻当着皇上,王上何不咏出新作,让皇上品评,指点一二?” 钱俶更加窘迫,急忙跪下:“回皇上,臣本是一介莽夫,哪识得寻章摘句?前述九字,确是臣与妻子寻常书信往来,若非国主说起,臣实不知此句已传遍天下,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记得这钱俶后来主动交出版图,且天兵每次出征,他都主动给钱给人,如此忠心之人,就暂且不要为难他了。 “王上请起,寻章摘句,原是书生之事,”柴宗训说到:“似朕与王上之辈,成日国事缠身,哪得空闲去做此等事情?” 李煜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却又有些傲然,寡人亦国事缠身,却一样能写出风靡上下之作。 钱俶为了不让话题继续在他身上纠结,连忙对到:“启禀皇上,若说到诗词之作,李国主可称为当世第一人,皇上若有意,何不让国主细细咏来?” 听到这话,李煜面上颇有得色,钱俶啊钱俶,你以为在为难寡人,实不知寡人就等着你这句呢。 “皇上,”李煜表面还是要谦虚一下的,虽然开口的时候都笑出来了:“启禀皇上,臣之所作,不过宫娥酒肆吟诵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国主过谦了,”钱俶又送了一把:“寡人听闻当日王摩诘作诗,非要当着老妪面用词,直到老妪能听懂,他才肯用此词。诗词之作么,寡人虽不太懂,然也知若妇孺皆知便是佳作,似那等曲高和寡之作,不过是堆砌辞藻而已,有何用处?” 李煜心里非常受用,但嘴上仍是推脱:“此处系天朝庙堂,焉得有宫娥嗯啊之句?” 柴宗训早就想打击一下李煜的气焰,方便以后收复南唐,只因当时年幼,若有词作压倒李煜,怕引人怀疑。 此刻见李煜颇为得意,柴宗训不想再隐忍,便说到:“国主且咏来,若实属佳句,朕当即命教坊据此编排歌舞。” “这…”李煜仍装作犹豫:“皇上,臣之所做,实登不得庙堂。” “且咏来,朕恕你无罪。” 钱俶跟着附和到:“国主,寡人听闻国主与周后生前亦是伉俪情深,何不趁此时吟诵一首?” 说起周后,李煜低下眼帘,在殿上轻轻踱着步。 他的本意便是用文采震慑大周,此时有机会,自然当仁不让。 踱过几圈后,李煜忽地回头深情的吟诵到: 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 粉英含蕊自低昂,东风恼我,才发一衿香。 琼窗梦醒留残月,当年得恨何长。 碧阑干外映垂杨,暂时想见,如梦懒思量。 一曲吟罢,李煜眼眶中竟有泪水。 “好,”钱俶拍手到:“好一句东风恼我,才发一衿香,却又如梦懒思量。想忘却不能忘,最是令人肝肠寸断。” 李煜被掌声惊醒,轻拭泪水,拱手到:“臣失态了,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哪有时间恕他的罪,只在大脑中努力,前世课本和课外读物上都没见过这阙词,想来应该质量一般。 不过他仍是拍手到:“好,好,细细品来,确是让人深感国主与周后之深情刻骨铭心。” “谢皇上谬赞。”李煜得意到。 柴宗训冷笑一声,表演完了,现在该我上场了。 他站起身来:“朕无皇后可致书,然国主与王上之深情,却令朕念起亡母,当日朕不过孩提,母后却离朕而去,现在想来,母后于朕不过几残影而已。” “今日为王上与国主所感,朕将母后残影连接,亦有一句,吟诵出来,请王上与国主指摘一二。” “臣等不敢,洗耳恭听圣作。” 柴宗训作思虑状,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能不能压得过李煜的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高中的。 于是他深情吟诵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二 旗开得胜 这一阙悼亡词虽情真意切,但此时由柴宗训吟诵出来,破绽还是很多的。 先是千里孤坟,其实符皇后的陵寝离汴都并不远。 尘满面,鬓如霜,尘满面勉强可以够得上,但柴宗训不过一个青少年,何来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柴宗训的家就在这里,何来还乡之说? 柴宗训有些心虚,但钱俶和李煜仍沉浸在这阙词营造的氛围中细细品味。 “好。”钱俶忽地大叫一声:“太好了。” 柴宗训一震,钱俶急忙跪下:“皇上,臣品到妙处,不由得失态,恳请皇上恕罪。” “哦?”柴宗训心虚的问到:“妙处?何妙之有?” 钱俶对到:“回皇上,若论悼亡,自《诗》便有,最著名者当为晋潘檀郎和唐元微之,然其多用七言,以长短句悼亡,皇上当属史上第一人。” 柴宗训的语文早还给了老师,他此刻只想压过李煜,打击他的自信,史上第一人他可不敢当:“王上谬赞也。” “回皇上,臣乃据实直言,”钱俶说到:“此阙词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语,感人至深。” “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太后对皇上现状一无所知,皇上亦不知太后泉下如何。母子情深,撒手永诀,时间倏忽,转瞬十年。” “不思量,自难忘。太后虽逝,然母子之情皇上怎能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太后与皇上阴阳永隔,岂止千里?”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若太后忽地在世,当是一眼认不出皇上了,毕竟十年过去,皇上已经长大。以太后高寿,亦当鬓发皆白,含饴弄孙了。”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当年皇上出生时,太宗文皇帝亦尚在潜邸,皇上是梦到了襁褓之中的情形?此句最是令幼龄丧母之人伤心。臣之生母亦是在臣幼龄薨逝,臣现时记忆中的残影,正是生母于窗前梳妆。” “皇上…”钱俶逐句解释至此,竟然大呼一声哭了起来。 连柴宗训都沉浸在钱俶解释的意境中,难以自拔,忘了抚慰他。 李煜亦正有所思,满脸哀伤之情。 好一会,钱俶才忍住哭泣,仍是一抽一抽的说到:“皇上,臣因皇上之词,一时沉浸在于亡母思念之中,以至于咆哮庙堂,恳请皇上降罪。” 柴宗训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王上孝感动天,何罪之有?”太监万华忙过去扶起钱俶。 柴宗训想起方才钱俶的逐句解释,哈哈,这吴越王倒真是个神助攻,原本说不通的地方,经他一释意,倒真的情真意切。 李煜也终于从哀伤中自拔,眼神黯淡,一脸惭愧的跪下:“皇上此句,‘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臣即便再读十辈子书也难望项背,方才臣班门弄斧,恳请皇上恕罪。” ‘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有知识的人评论就是不一样。 柴宗训神在在到:“非是朕精于寻章摘句,只因念起宣懿太后,才偶有此句。国主才堪当世大才,朕每每出巡,无论街边,亦或堂前,都在吟唱国主之句,国主回朝后当多作佳句,不使我朝无新歌。” 原来皇帝没想过要扣留,李煜稍稍轻松了些。 可引以为傲的词作能力,在皇帝面前却黯然失色。 李煜在心里叹了一句,这天下,该是周室的,文治武功不如,连寻章摘句竟也不如。 晚些时候,柴宗训这阙江城子传遍汴梁,教坊排曲后,唱颂者无不肝肠寸断伤心落泪,感叹太后与皇上母子情深。 而此时所有人才发现,原来皇帝除了武功计谋,于词作上原来也有天赋。 早上去太后寝宫请安,太后说到:“听说皇上一阙长短句感动整个汴梁?姐姐若泉下有知,定是老怀安慰。” 柴宗训说到:“回母后,儿只是想起宣懿太后,所以有感而发。” 太后笑到:“皇上不必解释,哀家不会吃醋的。皇上至诚至孝,哀家亦甚感欣慰。” “儿多谢母后十年教诲。” “你我母子,无须如此客气,”太后说到:“只是前日说起迎娶符昭信之女的事,皇上考虑得怎么样了?” 柴宗训忙说到:“回母后,眼下大军正在攻伐后蜀,将士们在前方拼命,朕怎能在后方成婚享乐?” “糊涂,”太后说到:“皇帝成婚,乃是稳固国本之事,怎能说是享乐?” 柴宗训可不愿娶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太后,此事待攻蜀结束后再说。” 说到攻蜀,杨业率背嵬军一路穿行小路,准备自阴平小道直奔蓉城斩首孟昶。 而曹彬率大军大张旗鼓准备由兴州、剑阁一线进行掩护。 后蜀皇帝孟昶闻警,亟命王昭远为都统,韩保正为招讨使,率兵拒周。 临行前,孟昶特地于郊外与王昭远、韩保正践行。 因先前被王昭远抢白要送一块‘世修降表李家’牌匾的宰相李昊,仍在力劝孟昶:“主上,王昭远与韩保正不过谄媚小人,素不知兵,而周兵来势汹汹,须得调派稳妥善战之将方可。” 这话恰好被王昭远听到,他举着酒坛大喝到:“李昊,你欲作甚?实与你说,我此行不止打算克敌,便是进取中原,也如反手一般。” 李昊不理,只奏到:“主上且看,如今大军压境,王昭远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若以他为帅,蜀中危矣。” 王昭远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铁如意:“李昊休要危言耸听,昨晚我遇诸葛孔明托梦,他已授计于我,此行我当直捣汴梁,活捉那伪周皇帝,给我主专事端夜壶之用。” 在场诸人听到这话,都大笑起来。 孟昶颇为满意,举起酒杯:“王都统豪气,寡人便以此杯,敬祝你一路得胜,直捣汴梁。” 王昭远本是享乐之辈,哪里习惯军营。等他走走停停到罗川时,曹彬已连拔蜀军万州,燕子二城,正奔兴州而去。 兴州若下,一路再无险阻,周兵便可直达剑阁,震动蜀中。 见此情形,王昭远急忙派韩保正率兵前去迎敌。 韩保正带着大军,才至三泉寨,便与曹彬大军狭路相逢。 韩保正副将李进舞戟出战,仅两回合,便被曹彬活捉。 无奈,韩保正只得亲自抡刀出战。 曹彬挺枪接战,斗了十余回合,杀得韩保正气喘吁吁。 韩保正正欲回马逃奔,不想曹彬一枪正朝中心刺来。 韩保正慌忙用刀遮拦,曹彬长枪一抖,将他挑下马来,身边亲兵急忙上前,将韩保正活捉。 主将副将皆被生擒,蜀军一时打乱,曹彬率兵冲进阵中,直如砍瓜切菜一般乱砍乱杀,蜀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逃命不及,纷纷做了刀下鬼。 此战大获全胜,恰好三泉寨又是蜀军粮寨,里面存有粮米五十万石。曹彬命人全部搬空,一粒不留。 除三十万石用作军粮外,竟然有二十万石无处存放,干脆运回汴梁。 以往攻伐皆是颇耗钱粮,没想到这次打仗竟然还有粮食赚,柴宗训乐得合不拢嘴,连忙下旨嘉奖曹彬及全军将士。 第一次迎敌便丢了前锋,损失惨重,王昭远不敢再轻敌,在罗川摆开架势,准备迎战曹彬。 曹彬连下三阵,士气高涨,也不耽搁时间,率军直奔罗川。 一路行军至江边,江对岸便是蜀军营寨。 王昭远先前打算韩保正若胜,便渡江而去与他会合,所以江上搭了浮桥,并未拆去。 王昭远虽不轻敌,然他却以己度人,他率军一天不过行进几十里,以三泉至罗川的距离,他根本没想到曹彬会这么快到江边。 眼见蜀军无备,曹彬大呼:“此时不过桥,更待何时。”话音未落,他已飞马而出,踏上浮桥。 将士们眼见主帅身先士卒,纷纷大受鼓舞,蜂拥往桥上冲。 蜀军此时方醒悟,连忙在桥头阻拦,却挡不住曹彬神力,左一挑,右一刺,都被他杀落水中。 周军纷纷随上,霎时间冲到岸上,与蜀军对战起来。 王昭远远远的在营寨上看到一员大将,头戴金盔,身上铁甲被鲜血染遍,在阵中左冲右突,妨者即伤,挡者即死。他惊问到:“此乃何人?” 部下答到:“此乃周军主帅曹彬。” 王昭远讶然到:“主帅不该安坐营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么?怎地周军主帅还亲自上阵?” 部下不知该如何答他,纷纷埋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不行,不行,”王昭远来回走了几趟:“曹彬如此骁勇,这罗川挡他不住,必须马上后撤至漫天寨,依着高山方能阻住他。” “都统大人,”部下劝到:“漫天寨后便是兴州,若此寨有失,兴州不保,周军直逼剑阁,我等将退无可退。” “退什么?”王昭远说到:“本都统方才不是说了吗,在漫天寨挡住周军。”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王昭远喝到:“速速退兵。”说罢他便不管不顾骑上马,直奔漫天寨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三 背嵬军 曹彬那边节节胜利,剑阁之外蜀军全被王昭远调往兴州一线布防,于是杨业顺利潜行绕过剑阁到达摩天岭下,七百年前魏国邓艾曾自此直奔蓉城。 后蜀三十年不知兵,况兼此处山高险峻,人迹罕至,虽有前代教训,但后蜀仍未派人看守。 背嵬军本是大周精锐之中的精锐,攀爬万丈绝壁亦是平常训练科目,不出一日时间,便全军都上了摩天岭。 穿过摩天岭,趟过唐家河,前面便是阴平关。 因多年不知兵,且阴平关地处偏僻,武备不齐,直到背嵬军到达关下,守将武守谦才发现。 不过武守谦并没有慌,因为他发现前来偷袭的周兵不过数千人而已,阴平关内可是有两万兵马呢。 “看周兵打着杨字旗号,莫非领兵的是杨业?”武守谦说到:“真是不知死活,杨业想做邓艾,本将-军可不是七百年前的守将马邈,会乖乖开关投降。” “传我军令,”武守谦喝到:“整备三军,准备出城迎战。” 副将高彦俦劝阻到:“将-军,周军跋涉前来,利在速战,不如坚壁固守,休与交锋。摩天岭乃是绝壁,周军所带粮草必不多,待他师老粮尽,士无斗志,那时彼竭我盈,一鼓便足退敌。” “糊涂,”武守谦喝到:“如今敌寡我众,正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若为杨业知道阴平关攻不下,退军怎么办?” 原来,这武守谦与被嘲笑‘世修降表’的李昊交好,李昊常年受王昭远等排挤,苦于找不到机会反攻。 如今王昭远被曹彬打得节节败退,若武守谦能战胜周兵,岂非大大的灭了王昭远威风。 说不定李昊再一推荐,主上一比较,一道圣旨下来,武守谦便能接替王昭远任都统呢。 如此机会,武守谦怎能错过。 杨业正在研究攻城之法,却见城门大开,当先一面蜀旗出来,随后便是武守谦的将旗。 因阴平关地处深山峭壁,不利骑兵冲锋,所以关内皆是步兵。 背嵬军肉管够,钱管够,每训练一名军士出来皆消耗不菲,正因为此,杨业为避免损失,所以才没有急着攻城。 如今守城兵士竟然出城对战,这便正中下怀。 杨业冷峻的看着敌方阵势,大喝一声:“变阵。” 数千背嵬军立刻变成数百个战斗队形,每队十一人。 当先一人为指挥队长,队长身后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 长牌乃是阻敌箭矢,长枪之用;藤牌手一手执轻便藤牌,一手标枪或腰刀,可与敌近战。 再后二人为狼筅手,所谓狼筅,乃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前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丫。 想一想被狼筅捅一下,然后回抽的时候枝丫再一带,那酸爽,啧啧。 狼筅手除了刺杀敌人,还肩负掩护盾牌手推进和后面长枪手攻击的任务。 长枪手有四名,左右各二,分别照应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 阵后是两名持镗钯的兵士担任警戒、支援工作。 若敌人迂回攻击,镗钯手即持短兵上前劈杀。 此阵名鸳鸯阵,是柴宗训前生在一部非常风靡的书《明朝那些事儿》看到,乃名将戚继光所创。 此阵战损比特别低,柴宗训特地找史料研究过。 因都是使用冷兵器,虽相隔数百年,但运用在背嵬军身上,被没有什么差异。 除了鸳鸯阵,后世凡名将战法阵法,只要柴宗训记得的,一股脑的用在背嵬军身上。 武守谦看着这奇怪的阵法,特别是阵法中又长又突出的狼筅,大笑到:“想不到伪周皇帝吝啬至此,让兵士用竹子做兵器。” 周围蜀军听到这话纷纷哈哈大笑。 武守谦抽出长刀大喝:“将士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给我冲啊。” 所谓无知者无畏,周军既是拿竹子做兵器打仗,那还有何惧? 为了抢功,就连留守城内机动的副将高彦俦也带着兵士冲了出来。 武守谦急忙拦住:“高将-军,你来作甚?” 高彦俦解释到:“将-军,末将前来助你歼敌。” “此处且不需要你,你还是回城。” “不,将-军,若能尽速剪灭周军,何乐而不为?” 武守谦有些恼火:“高将-军,你要抢功么?” “将-军,末将即便建立再大的功劳,也是将-军的副将。” 武守谦眼珠一转:“也好,你速迂回到周军身后,防止周军逃跑,此战定要一举剪灭杨业,勿使一人逃脱。” “末将领命。” 高彦俦带人冲向了战场,当然,他可不会傻到真去迂回,如此捡人头的机会,岂能浪费? 然而,等到短兵相接的时候,蜀兵才发现上了大当。 或者说等不到短兵相接,就有一部分被他们所笑话的竹子捅得稀烂。 即便侥幸躲过竹子,可别高兴得太早,后面早有两支长枪等着你呢。 假使你祖坟埋得好,福星高照,连长枪都躲过,迂回到了阵后,可还没出手呢,就被镗钯手劈成了两半。 战斗从午时开打,到申时武守谦大喝撤退,虽然经历了两个时辰,但过程实在无聊,最后的结果是蜀兵死伤一万多人,背嵬军连轻伤都没有。仅仅只是杀得有点累,喘了几口气而已。 武守谦被吓到了,进城之后便领着残兵要撤退到阴平关后的江油关。 副将高彦俦身上受了几处伤,忍痛问到:“将-军,若就此弃关,主上罪责下来,何如?” 武守谦喝到:“你没看到城外的周军有多厉害吗?杀了我军一万多人,竟毫发无损。若留于此处,恐怕全军覆没。本将-军也是为保存有生力量计,才不得不后撤。” 高彦俦本也想撤,既然武守谦有应对主上的话,那还等什么,跑。 打扫战场的时候,杨业在心中直呼天才。 这鸳鸯阵他带着背嵬军练习几年,再熟悉不过,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竟是零战损,不得不佩服创出此阵的皇上。 当日在晋州城下,皇上若使用此阵,那场面,恐怕形成的心理阴影让杨业一辈子不敢上战场。 既然拿下阴平关,未作休整,杨业便率兵追向江油关。 若江油关一下,便能直捣蓉城。 武守谦带着残兵败将来到江油关下。 城头上守将廖无常大喝:“武将-军,尔不去守阴平关,带着兵马到我江油关是何道理?” “廖将-军速速开城,周兵攻过来了。”武守谦答到。 “胡说,”廖无常说到:“周军被王昭远都统挡在兴州一线,怎会攻你阴平关?” 武守谦大呼:“将-军忘了七百年前的邓艾吗?” 廖无常怎会忘,他的先祖可是蜀汉先锋廖化呢。 于是他说到:“若如此,本将-军更不能开城,若武将-军与周军串通一气,江油关岂非唾手可得?” 原来,武守谦与李昊交好,而廖无常却是与王昭远交好。 武守谦快要气疯,但现在保命要紧,他大喝到:“廖将-军若是有怀疑,我军可缴械入城。” “不行,”廖无常说到:“你本负有守土之责,如今却弃城逃跑,将战火烧至我江油关来,连累我无辜将士。” “若你有心,可在城下御敌,我于城上与你掠阵,若打退周军,我自会开门放你入城。” “廖将-军…”这是要被置于死地,武守谦大喝,没想到廖无常竟转头回去了。 武守谦回头,却见杨业带着大军已经赶来。 城上的是廖无常,面前这些可是黑白无常,就是来勾他武守谦的命的。 眼见武守谦居然没入城,杨业再次大呼:“列阵。” 看着周军又列起那奇怪的阵法,武守谦内心慌乱无比。 副将高彦俦急忙问到:“将-军,奈何?” 周军快速推进,武守谦勒马不住后退,直到退到城墙边,退无可退。 武守谦已经能看到狼筅上的血迹,这是他阴平关一万多将士的鲜血。 周军越来越近,武守谦咬咬牙,忽地猛抽了一下马背,胯下的马儿长嘶一声,径向周军冲去。 副将高彦俦与其余将士面面相觑,将-军这是要自杀?我等冲还是不冲? 武守谦已到近前,鸳鸯阵中的狼筅已然准备,他急忙大呼:“请杨将-军出来答话。” 杨业来到阵前:“你有何指教?” “将-军,”武守谦咬牙说到:“想不到那廖无常甚是可恶,竟不放我入城,我不如倒戈相向,助将-军攻城。” 这是一下就打出斯德哥尔摩症来了么。 杨业大喜:“如此甚好,将-军可在前面攻城,我随后跟上,若攻下江油关,我即刻禀明皇上为将-军请功。” 武守谦拱手到:“杨将-军便瞧好了。” 接着他快速拨转马头,回到自己阵中,与众将士商议:“列位,周军如狼似虎,杀我一万多手足却毫发无损,江油关守将廖无常又因嫉恨不肯放我入城。” “如今之势,若与周军对敌,这万人还不够塞牙缝。” “不如我等趁势攻下江油关,杀死廖无常再返蓉城。” 副将高彦俦问到:“若主上追究起来,奈何?” “即便无我等相助,周军亦会攻下江油,但我等若与周军为敌实是十死无生,若攻江油,说不定命大的兄弟还能活下来。” “如此,只要杀了廖无常,只说是周军攻下江油,主上必不会罪责。” “实在不行,蓉城尚有十四万守军,我等尚有机会协助守城戴罪立功,总比死在这江油关下强。” 你主将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当兵的自然照办,更何况你这主将说得句句都在理呢。 于是武守谦带着残余兵力准备攻城,城头上守将廖无常得意的大呼:“本将-军所料并不差,果然这武守谦与周军早已串通一气。” “将士们,速速与我却敌,活捉逆贼武守谦。” 身后周军如狼似虎的看着,武守谦军唯有拼命才有一丝活命的可能。 有时候二狗子还确实比较好用,杨业虽鄙夷武守谦怕死,此刻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带兵发疯似的往城头上爬。 江油关本是第二道防线,兵力比阴平关要少得多。 虽然都是三十年不知兵,但两边的需求不一样。 武守谦唯有攻下城来才有活命的可能,廖无常若能守下来,便是大功一件,如守不住,大可一本上去,将所有罪责都推在叛国的武守谦身上。 如此,虽是攻城战,但两边斗得倒是旗鼓相当。 一直杀到天黑,两边都死伤惨重。 眼见已不太看得清攻城,武守谦不得已,回头来找杨业:“杨将-军,连续攻城数个时辰,将士们已疲弊不堪,此时天色已晚,不如稍事休整,明天天亮再攻。” “不可,”杨业说到:“贵军疲弊,城上守军也一样疲惫,你看不见,城上也看不见。” “正好趁此时,咬咬牙坚持,说不准城便破了。” 武守谦心中有牢骚,却不敢说出来,只站在一旁不动。 “嗯?”杨业冷哼一声瞪大眼睛。 武守谦急忙拱手:“末将这便让将士们坚持,攻下城来再休整。” “将士们,”武守谦赶到阵前大喝:“杨业毫无人性,一定逼我等把城攻下来才准休息,尔等咬咬牙坚持一下,总比被竹子刺死强。” 城头上快坚持不住的廖无常大骂:“武守谦,打周军未见你如此凶猛,为何对同胞下如此狠手?” “都是你逼的,”武守谦指责到:“若你开城,你我联手对付周军岂不美哉?你非要置我军于死地,我怎能不奋起反抗?” “休要胡说,尔早与周军串通一气诓骗于我,幸好我明察秋毫识破尔之诡计。” “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好说,”武守谦喝到:“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死便是你死,”廖无常说到:“我还要禀明主上,将你满门抄斩。” “今日你断不能活。”武守谦怎能放廖无常回去。 廖无常被武守谦的架势吓到,反正所有的罪责都由他担,不如就此弃城,先保命要紧。 武守谦终于攻下江油关,但他不敢休息,若被廖无常逃脱,他便九族不保,于是也不说肚子饿,拼了命的往前追击廖无常。 实在没想到武守谦竟然会如此拼命,杨业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江油关,下一个目标,蜀都蓉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四 花蕊夫人 武守谦忙着追廖无常,不让他去告状,竟也不怕作为降将,忤逆杨业的军令。 杨业才懒得管他,正好让他们纠缠,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蓉城,把那俩人远远甩在身后。 蜀主孟昶正在宫里与一众妃嫔饮酒取乐,突然听说周军兵临城下,酒都吓醒了一半。 孟昶急忙命太子孟玄喆为统帅,李廷珪为副将,率兵抵御周军。 孟昶不知兵,孟玄喆又岂能知兵?且他完全继承了孟昶的基因,喜好笙歌,出发去京郊大营,竟带着好几个美女,数十个伶人。 李廷珪虽是文官,倒也还有些主意:“启禀太子殿下,周师远道而来,势不能久,请深沟高垒,严据敌军。” 孟玄喆此时正搂着一个姬妾饮酒:“一切但凭李大人做主。” 李廷珪得令刚准备离去,却听孟玄喆怀中姬妾怨怼到:“这周师却也太可恨,无端攻我蜀国。” “就是,”孟玄喆说到:“简直是不知死活。” “妾只愿太子神威,我军将士用命,快些将周师杀个片甲不留。” 孟玄喆刚准备赞姬妾一句,却听姬妾又说到:“这样我等便可早日随太子入城,不用住这劳什子的营帐,这里太脏了。” 孟玄喆岂能让自己的爱妾受委屈?连忙问到:“李大人,周师有多少人马?” 李廷珪答到:“回太子,不过五千。” “不过五千?”孟玄喆将姬妾扶住,嚯的起身:“我原以为周师大军压境,至少有二三十万人马,不过五千却又有何惧?” 李廷珪说到:“回太子,此五千周师军势甚凶,且能连下阴平关和江油关,当不可小觑。” 孟玄喆哈哈大笑:“李大人也太小心了些,还深沟高垒,岂非助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让周师欺我蜀国无人?传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且看本太子明日带兵出战,一举荡平周师。” 李廷珪本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下太子竟然愿意亲自带兵出征,他自然乐得高呼圣明。 孟玄喆在心中盘算,大营里现有将士近十万,十万对五千,二十个打一个,就是一人一口口水也淹死了。 翌日,孟玄喆特地起了个大早,此时三军已集结待命。 眼见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让孟玄喆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豪迈感觉。 他本想训几句话,不过腿有些抖,舌头似乎也不听使唤,二十个打一个而已,没必要鼓动士气。 孟玄喆忍了半天,大手一挥:“出发,杀敌。” 城门大开,十万蜀兵于城下列阵。 虽然敌众我寡,但背嵬军将士列好鸳鸯阵看着这些蜀兵却眼中放光,好似看到金银爵禄一般。 有心急一些的,垂涎得咕咕吞口水。 作为太子,孟玄喆自是端坐城头关注战况,李廷珪立于阵前,大呼到:“将士们,冲啊。” 蜀军黑压压的往前冲去,瞬间将背嵬军包围。 孟玄喆乐得站起来:“杀,一个也别留,全部杀光。” 先接触的先穿透明窟窿,后接触的后穿透明窟窿。 此过程描述起来太过于无聊,直如泰森打一个五岁小孩。 不过有一点是出乎孟玄喆预料的,根本没有二十打一那样的状况发生。 驻守蓉城的,多半是些少爷兵,有胆大想出风头捞功劳的自然抢着往前冲。 前面的丢了性命之后,后面的一看,这仗不能打,咱得逃。 这一逃,让背嵬军将士很郁闷,拿不到人头,赏赐就要减产。 赏赐减产,先前在汴梁城看中的房子恐怕又得缓一缓,这一缓回家又得挨夫人骂。 可恶。 想到此处,军士们下手不由得又重了些,好些蜀兵被捅得四分五裂。 这一下让城上的孟玄喆瞬间产生心理阴影,本该叫退兵的他,看着四散奔逃的蜀军大呼:“不准逃,给我杀,二十个杀一个,若谁敢逃,本宫诛他九族。” 蜀军哪管这些,又不是我先逃的。反正法不责众,你总不能将这十万人都诛九族。 霎时间战场上的蜀兵逃了个干干净净。 孟玄喆急忙命人关上城门,又马不停蹄的逃回内城。 听说孟玄喆大败,孟昶惶骇不已,急忙向左右问计。 左右皆低头不语,方吃了败仗的孟玄喆说到:“父皇,唯今之势,只有尽出宫中金帛,募兵再战。” 孟昶哪里还敢相信他,只看着两班文武声泪俱下的问到:“朕父子推衣解食,养士至四十年,及大敌当前,不能为朕杀一敌军,今欲固垒拒敌,敢问何人为朕效命?” 底下文武仍是低头看脚尖。 此时有兵士在外大呼:“不好了,不好了,周师已登上北门城头,即刻要入皇城了。” 孟昶失声到:“这却奈何?” 良久,先前便要孟昶对周称臣纳贡的李昊说到:“周师入蜀,无人可挡,谅皇城亦难保守。不如见机纳土,尚可自全。” 孟昶低头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良久才开口到:“罢,罢,朕也顾不得什么了,李卿为我草表便是。” 李昊忙写了降表,孟昶遣使递交与杨业。 杨业看罢降表,一直谨慎的他此刻也艺高人胆大,径率全军入城。 孟昶于皇城外迎谒马前,貌甚谦恭。 杨业下马抚慰,待遇颇优。 乃至大军尽封府库,杨业急命八百里驰递汴都。 柴宗训接报大喜,不待杨业回师,便对他和背嵬军大肆封赏,并严令孟昶,速率家属,来京授职。 不过柴宗训醉翁之意不在酒,孟昶既降,稍晚些到都没事,只是他很想看看历史上有名的美女花蕊夫人到底长啥样。 孟昶不敢怠慢,接到圣旨后便带着家属由峡江而下,径诣汴梁。 听说孟昶已降,正好兴州已被曹彬攻下,王昭远自是再也无心抵抗,率军投降曹彬。 至此,后蜀经历两代皇帝三十二年,再次被中原收归版图。 曹彬接掌蜀中之后,于百姓秋毫无犯,蜀中状况,一如先前。 情势如此安定,曹彬便将蜀中事物交托副将王全忠,与杨业一道回京述职。 且说孟昶至汴梁后,柴宗训为表重视,于崇政殿备礼接见,当面封孟昶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授秦国公。 孟昶自是欣喜不已,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花天酒地而已,而且还没有什么责任在肩,要知道这样,早该投降。 柴宗训却郁闷得很,官封了,赏给了,却没见到蜀妃花蕊夫人。 怎么说他也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总不能直接召见,传出去那像什么话? 这事又不能找人商量,不然一国之君觊觎臣妇,虽然也许只是看一眼,恐怕也是贻笑大方的事情。 此时正巧曹彬和杨业押解着后蜀宫中及府库金银宝物回来。 对他们的封赏自不待言,只是柴宗训终于想到办法见花蕊夫人一面,得偿心中夙愿。 柴宗训先将孟昶召进宫来:“卿久居蜀中,忽移居汴梁,可还习惯吗?” 孟昶闻言一惊,怕不是皇上猜疑他有异心,连忙对到:“回皇上,蒙皇恩浩荡赐予宅院,汴梁风物完胜蜀中许多,臣至此处,如鱼得水,习惯得紧。” “那就好。”柴宗训继续说到:“曹潘二将-军已至蜀中回转,且带回许多蜀中异宝,朕为免卿思乡之情,自卿以下,凡子弟妻妾及官属,皆可领上一件回去,聊以怀慰。” “臣叩谢皇上天恩。” 孟昶回去之后便带着蜀中来的所有人,均去往宫中取宝。 柴宗训之所以如此大方,乃是他知道这些人取宝之后得一一谢恩,这样便能见到花蕊夫人啦。 看来女人这事,确实费钱。 果然,取宝之后孟昶带着一干子弟先来谢恩,后孟母带着孟昶妻妾及女眷也来谢恩。 柴宗训一直紧张的搓手,却又假装正经,生怕自己形容猥琐,令花蕊夫人耻笑。 就连孟母谢恩时,柴宗训因紧张而几次忘了言语,还好太监万华提醒,才不至于失态。 孟母退下后,万华报下一个谢恩的人,正是花蕊夫人。 柴宗训瞪大眼睛,却见一美妇,似迎风杨柳,袅娜轻盈进来,才至殿前,便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 仔细端详,果是天姿国色,不同凡艳。 虽然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能流传千年的美女,岂能有假。 柴宗训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耳边有娇语响起:“臣妾徐氏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 这两句话柴宗训听得多了,但至花蕊夫人口中传出,偏觉得珠喉婉转,呖呖可听。 “皇上,皇上。”万华又在小声提醒。 柴宗训打了个激灵:“哦,哦,夫人请起。” 花蕊夫人只觉脸上火辣辣,似是皇上盯着自己,起身时便也抬眼望去。 只这秋波一转,便令得这两世为人的皇帝心猿意马。 看到这花蕊夫人便想起白洁,想起白洁便想起刘涛。 可惜刘涛不演白洁,这花蕊夫人也罗敷有夫。 可惜啊可惜,若是男未婚女未嫁,还可操作一番,但现在,怎能强夺臣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五 得偿所愿 俗话说,上帝创造男人征服世界,再创造女人征服男人。 自从见过花蕊夫人一面之后,柴宗训再也忘不掉,真真是日思夜想。 男人如果想见一个女人,他就会挖空心思想办法。 柴宗训挖空心思之下,还真被他想到了对策。 这天晨起去太后寝宫问安之后,柴宗训说到:“母后已见过孟昶女眷了。” 太后对这些杂事都不太感兴趣,只淡淡到:“见过了。” 柴宗训接着说到:“那后蜀初平,孟昶也才至汴梁,恐心思未平,母后可多多召见其女眷加以抚慰,以安其心。” 太后微微皱眉:“若是皇上早听哀家之言,立了皇后,亦不须劳动哀家这把老骨头了。” 其实太后也才三十出头,只是常年孤寂在后宫,所以性子很冷淡。 而柴宗训听到立皇后便头大,但心中又甚是想见花蕊夫人,便说到:“毕竟国事为重,母后先替孩儿安抚一下嘛。” 太后说到:“皇上可曾记得答应过哀家,征蜀功成便立皇后。哀家可以帮你安抚孟氏女眷,然待其心思一平,皇上便得立后。” 只要能见着花蕊夫人,其他的都好说。 太后果然依约召见了孟昶女眷,正在处理政务的柴宗训听到消息,急忙起身去宫道上追。 前方大群侍女叮叮当当的簇拥着两位夫人过去,一看便知是孟母和花蕊夫人。 柴宗训站在回廊上望着花蕊夫人的背影出神,那花蕊夫人似有知觉,回眸看着回廊这边一笑,柴宗训顿觉魂儿都不在身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乐天诚不欺人。 按前世的年纪,正与花蕊夫人相仿,每日就这么望上一望,便也是满足。 正想着的时候,那花蕊夫人又回顾一下,柴宗训感受到她的目光,点头一笑算是致意。 如此几日,柴宗训越发迷恋上那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似是知情,每每走到宫道上都会频频回顾。 但她始终是人妇,柴宗训一遍遍提醒自己,却又忍不住驻足回廊。 正当柴宗训考虑要不要暂且出巡以忘掉花蕊夫人的时候,孟昶府却传来讣告。 原来,孟昶在汴梁也是日日宴饮,前晚饮至夜半,忽地觉胸间似有食物塞住,不能下咽。迭经医治,终属无效,奄卧一日,竟尔毙命,年四十七岁。 按礼部上奏,皇帝应罢朝以示哀悼。 柴宗训索性罢朝七日,赠素布千匹,孟昶葬费,尽由官给,并追封昶为楚王。 孟母李氏,因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胜悲痛,竟也由此去了。偌大一个楚王府,再也无人做主。 孟昶葬礼完毕,其家人难免再要入宫谢恩。 柴宗训再次近距离见到花蕊夫人,只见她浑身缟素,愈发显得丰神楚楚,玉骨珊珊。 不过人家才死了男人,柴宗训亦不敢亵渎,只按常礼接待后便放花蕊夫人出宫。 这一日才上朝,曹彬便急报到:“启禀皇上,蜀中文州刺史全师雄聚十万兵做乱,留守王全忠因兵力不足屡战屡败,特向京中告急,恳请皇上圣裁。” “曹卿,先前蜀中不是已平定吗?怎地又有作乱?”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曹彬对到:“据王全忠报,蜀中做乱,乃是因一首述亡诗,激起蜀中男子愤慨,从而举兵对抗王师。” “述亡诗?”柴宗训眉头微皱:“且念来朕听听。” “回皇上,此是一首七言:君在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谢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我勒个去,这不正是花蕊夫人的诗作吗。 不过柴宗训仍装作不知,继续问到:“可知作者是谁?” “回皇上,臣听说是亡蜀主孟昶后宫传出。此诗实是讥讽蜀中男儿,流传开后令蜀中男子激愤,而文州刺史全师雄久藏祸心,正趁此时举兵做乱,恳请皇上彻查,严惩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要惩,”柴宗训说到:“然目下最紧要是尽快平定蜀中之乱,恐又要烦卿走一趟。” 曹彬拱手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况皇恩浩荡,臣万死难报其一,臣愿领兵五万,平定蜀中之乱。” 曹彬再次带兵出发,而汴梁城已传遍孟昶后宫作反诗致蜀中暴乱,整个孟府下上人心惶惶。 想不到这花蕊夫人一首诗,倒还有些能量。 柴宗训玩味的笑笑,这是个机会,可以召见花蕊夫人,俩人终于能独处。 花蕊夫人蒙召,亦是吓得不轻。 此述亡诗是她得知孟昶投降,且须尽速迁至汴梁时牢骚之作,实未想到会激起蜀乱。 其实柴宗训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历史上造反的人多了,有几人是因为一首诗?不过是本就有造反之意,趁着这个由头而已。 早造反,早平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没想到花蕊夫人正在宫中陪太后用晚膳,在出宫的路上蒙召,心里咯噔一下。 花蕊夫人战战兢兢的走到柴宗训面前跪下:“皇上恕罪,臣妾实不是有心的。” 看着她那楚楚的模样,柴宗训竟未生出怜爱之心,只想着一定要征服她。 以上帝视角来看,柴宗训其实就是馋花蕊夫人身子。 这时代的女性就如菜籽,撒在肥田里便肥,撒在瘦地里就瘦,何须征服? “夫人请起,”柴宗训淡淡到。 花蕊夫人慢慢起身,眼波流转的看着柴宗训。 柴宗训微微一笑:“卿可谓锦心绣口了,无心之句便能遍传蜀中。” 花蕊夫人默然不语。 柴宗训说到:“朕很可怕么?卿为何不语?” “皇上不可怕。”花蕊夫人声如蚊呐。 “卿是怕朕罪责于你?放心,朕召卿来,即是要卿放心,朕之天下,岂有因言获罪之人。” 花蕊夫人急忙施礼:“臣妾谢主隆恩。”言毕起身一笑,魅惑极了。 柴宗训生理上本是半大小伙子,哪里抵得住这个,硬吞了一口口水。 花蕊夫人看到他这样子,却又轻笑一下。 这个笑在柴宗训看来,就是讥笑,意思好像在说,你一个半大小伙子,又不懂风月,吞什么口水,这完全打击了他作为男人的威风。 柴宗训一拍扶手站起,硬逼着自己说到:“天色已晚,卿便留宿宫中,卿可愿与朕共枕席否?” 花蕊夫人一惊,脸色瞬间绯红,小声到:“启禀皇上,臣妾残花败柳,恐污了圣躬…” “朕且问你,”柴宗训打断花蕊夫人,展现他中二的霸气:“可愿与朕共枕席?” 花蕊夫人低着头,脸上娇艳欲滴,似能掐出水来。 柴宗训干脆搂着她的肩膀,径往寝宫而去。 花蕊夫人本是风月高手,此时孟昶已死,德蒙皇帝恩宠,自是要设法留在宫中有个依靠,便使出浑身解数,来讨柴宗训欢心。 柴宗训得偿所愿,端的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且说周收归后蜀,引致天下震动,特别是南唐,只因国主李煜是个文人,一向羸弱。 后蜀灭后,李煜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急忙召左右近臣商议对策。 宰相冯延鲁出了个主意:“启禀主上,臣听闻宋王赵匡胤总览大周权柄,眼下即将遣使入贡,不如令使者设法拉拢于他,且稍缓时日,我朝再增强武备,可保国中无忧矣。” 李煜皱眉到:“寡人上年入贡,知宋王虽掌权柄,然周师历次出征,都由皇帝亲自谋划,宋王不过总领朝政而已,恐拉拢亦是无用。” “若是拉拢,”冯延鲁说到:“便可连齐王慕容延钊一同,若有此二人在朝中为我斡旋,当可保平安。” 李煜思虑一会:“拉拢此二人只需费金银财宝而已,若能舍些财宝,保国中平安,寡人自是舍得。” “吾主圣明。”冯延鲁大呼。 此时枢密副使,江都留守林仁肇出列到:“皇上,冯延鲁辈惧怕周师,犹鼠之畏猫,诚可笑矣。” 冯延鲁喝到:“林大帅,你是何意?” 林仁肇冷冷到:“尔等惧周,我却不怕。主上,淮南戍兵,未免太少,周前已灭蜀,天下震动,南汉、北汉、辽已对其多有戒心。” “周师方自蜀中回转,道远师疲,有隙可乘。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径渡,规复江北旧境。周或发兵来援,臣当据淮守御,与决胜负。幸得胜仗,全国受福,否则陛下可戮臣全家,藉以谢周。” “且请预先告知周廷,只说臣叛逆,不服主命,那时周廷也不能归咎于主上,主上尽可安心哪。” 林仁肇夙负勇名,乃江南诸将翘楚。一番言语,令朝堂上主战派皆议论起来。 眼见主战派要占上风,冯延鲁咳嗽两声说到:“林大帅此言,想当然耳。” “当日那蜀主不过一封蜡书至北汉,竟导致亡国,你却要起兵,不是正好落周廷口实么?” “即便落了又怎样?”林仁肇说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苟且偷安渡一世?” 一句话说得冯延鲁满脸惭色,悄悄缩进班列。 李煜不想战,但此时主战派议论声音越来越大,便不得不说到:“便先依冯卿之计,拉拢周廷掌武辈,林卿却也抓紧整修武备,待时机成熟便收复江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六 丰乐楼 冰肌玉骨,最是销魂。 初尝风月,柴宗训食髓知味,日日缠着花蕊夫人。 偏偏花蕊夫人只想着留住柴宗训,以后也好有个依靠,竟也由他任性胡来。 这天早已日上三竿,柴宗训却仍流连于床榻。 忽地宫门被一把推开,一群人闯了进来。 “大胆。”柴宗训喝了一声,急忙穿衣起身,却见太后怒气冲冲的走到床边:“皇上,你太令哀家失望了。” 毕竟是名义上的母亲,又被现场抓包,柴宗训颇难为情,呆站在一旁。 “一国之君,万民所养,身系天子,举动岂可妄为?”太后应该是真被气到了,身体一抽一抽的喘着气。 花蕊夫人急忙裹住身体跪下:“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眼见她一副可怜样,柴宗训忙扶着她:“此事乃朕强迫,卿何罪之有。” “后宫嫔妃,乃因制而续,”太后喝到:“少颜皇统,然纵乱糜败,亦由所生。” “建位天子,应遵天长,循人伦,守时序,止于礼义而已。” 太后不停教训,柴宗训忙执礼到:“母后,孩儿知错了。”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做出此等事来,让哀家如何向先皇和姐姐交代?”太后痛心疾首。 柴宗训的思想,是不接受礼教那一套的,他不以为然倒:“母后,朕已成年,况与花蕊两情相悦,又有何不可?” 太后气得嘴唇发抖:“当日哀家欲为你立后,你却百般推脱,如今却与此不祥之人苟合,你是要气死哀家吗?” “母后,花蕊不过一普通女子,却又如何成了不祥人?” “你当哀家不知道吗?蜀主孟昶因宠她而荒废国事,导致亡国,她一首述亡诗又不知害死多少大周将士,皇上日日与她缠绵,竟连给哀家请安都不及时,试问她祥在哪?” 柴宗训有些奇怪,一直以来太后什么都不争。 先皇去世时曾让她临朝听政,自从柴宗训破了赵匡胤陈桥兵变后,太后便再也不问朝政,怎地现在却突然干涉起他的生活来? “速速将此女子逐出宫去,”太后说到:“哀家即刻与你立皇后,早日生下皇子,稳固国本。” 太后毕竟不擅权谋,此言一出,柴宗训即刻明白,难怪最近常出镜,原来是为了立皇后的事。 看来先国舅符昭信要再进一步成为国丈,以稳固符家富贵,所以给太后洗了脑。 作为男人,柴宗训其实并不介意多个女人。 毕竟前生连国学大师季羡林在日记中吐露心思都想多曰几个女人,柴宗训也是男人,想法相同很正常。 只是多一个女人的前提是她愿意,且他合眼缘。 似太后这般,无端便塞给他一个女人做老婆,于他来说无所谓,可若不合眼缘,便害了这女子一生。 不过有些女人,生来便是为了家族利益的。 思虑一会,柴宗训开口到:“母后,朕答应你立符氏为皇后,不过花蕊得留在宫中,朕要册她为妃。” 毕竟是他的启蒙人,怎么也不能亏待,而且还生得这么漂亮。 太后见目的达到,便对花蕊夫人到:“哀家与你交代明白,留在宫中可以,若有任何逾矩,哀家定不饶你。” “臣妾谨遵太后懿旨。”花蕊夫人谨小慎微到。 太后目的达到,转身离开。 连起来承欢讨好,终于有了个依靠,花蕊夫人死心塌地的给柴宗训跪下:“臣妾谢陛下天恩。” 册立皇后的事情,在太后的安排下,已有条不紊的进行。 曹彬二次征蜀回来,蜀中已然大定,大周得此粮仓,兵士稍作休整,便可四出征战天下,尽复汉唐故地。 既是修整,又刚过新年,便没有柴宗训什么事情,他仍日日流连于花蕊夫人身边。 这一日正是元宵,按祖制,太后当召在京的各命妇,夫人等进宫过节,以示皇恩浩荡。 花蕊夫人亦在召唤之列,这一下柴宗训便没地儿可去了。 想一想似乎很久未出宫了,今日元宵,重生多年,还不知民间是如何过节呢。 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也算是个见识。想到这里,柴宗训忙召来董遵诲,俩人一如先前出街。 出了皇城,御街上四处张灯结彩,特别是御街对面的丰乐楼,此时更是一派过节景象,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公子,”董遵诲暧昧的笑笑:“听说丰乐楼新近来了位清倌人,端的是天姿国色,艳压群芳。” 柴宗训摇头到:“我出来是看民间怎么过节的,什么清倌人,没兴趣。” 董遵诲连连摇头:“公子不看可惜,可惜啊。” 柴宗训不以为意:“有何可惜,就算再漂亮,能有花蕊漂亮?” 董遵诲想了想:“按那些文人雅士的描述,与花蕊夫人不相上下。” “就是说你也没见过,只是以讹传讹咯。”柴宗训笑到:“走,我们去汴梁城大街小巷看看。” 没走几步,前面忽地冲来大批兵丁,将路人往边上赶。一群鲜衣怒马的武士护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哟,好大的排场,这谁啊。”柴宗训问到。 话音刚落,只见车夫跳下马车揭开帘子,赵匡胤自马车中出来。 下了马车之后,赵匡胤左右看看,径直走向丰乐楼。 柴宗训诧异到:“宋王也喝花酒?” 常在街上逛,柴宗训知道所谓喝花酒的达官贵人不过一群二世祖,或者达官贵人家的幕僚之类。 真正握有权柄的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不至于也不屑于去喝花酒。 “回公子,”董遵诲说到:“以宋王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自是不会到此。” “小的听说,是南唐使者为见汴都繁华,特地在此处宴请宋王。” 柴宗训正色到:“密探报与你的么?” 作为古代的皇帝,自己的秘密情报网必须得有。 不过柴宗训为避免锦衣卫那样的情况发生,所有密探只能打探情报,不得有任何暴露行迹的事情发生,他可不想搞特务统治。 南唐使者每年都会入贡,这并不奇怪。 但昨日朝会上,在部署来年出兵方向的时候,赵匡胤力阻向南唐出兵,理由却很牵强,师出无名。 柴宗训早已不像征湖南时那么小白了,只要有实力,没有出兵名头怕什么。 有名头要上,没有名头创造名头也要上。 不过柴宗训是不大相信赵匡胤会和南唐勾结的。若是勾结,必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眼下已在丰乐楼前,不如进去看看,省得在这里胡乱揣测。 “走,”柴宗训挥手到:“去见识一下那位天姿国色的清倌人。” 董遵诲得意一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才进门,便被一阵热气感染,门边列着两行美女,看到柴宗训二人,施礼到:“二位公子万福。” 柴宗训倒不怯场,这跟前世去洗脚城一模一样嘛,不过就是由万福改成了贵宾欢迎光临。 听到万福声,立刻有知客迎上来:“二位公子来啦。” 董遵诲伸手将知客和柴宗训隔开,知客不以为意:“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 “是的。”董遵诲答到。 “哟,”知客谄媚的笑到:“二位公子可是好运气,今儿正是嘉敏姑娘以文会友的大日子,倘哪位公子的诗入了嘉敏姑娘法眼,便可上楼与嘉敏姑娘畅谈天下文章。若是嘉敏姑娘高兴,再来一曲霓裳羽衣舞,啧啧,那便是立时死了也值。” 柴宗训根本没在意知客说什么,他在四处查看,看看赵匡胤去了哪。 倒是董遵诲说到:“你少吹,霓裳羽衣舞早失传几百年了。” “所以说爷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丰乐楼乃是大周第一酒楼,嘉敏姑娘又是丰乐楼头牌,复原个霓裳羽衣舞有甚奇怪。” 柴宗训此时才看清楚,丰乐楼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院更合适。 此时他们所在只是前厅,后面不知还有几进院落,难怪只听到一阵热闹声,却不见人。 不知道赵匡胤在哪个院落? 知客领着二人穿过前厅,才进院落,便人声鼎沸起来。 柴宗训抬头,却见这二进厅门楣上书‘上林仙苑’四个大字。 “嘉敏姑娘怎地还不出来?” “出来又怎样?杨兄,以你的文采,想成为入幕之宾,怕是有些难。” “我不得上楼,难道你能上楼不成?” “今日我来,便是为上楼。” “便是不能上楼,若能侥幸一睹嘉敏姑娘仙颜,此生亦无憾矣。” “公子,”听着这些人为嘉敏如痴如醉的议论,董遵诲说到:“看看这些人的痴狂样儿,小的没骗你。” 柴宗训淡淡一笑,只问到:“知客,在我前面进来的那是谁?排场挺大的,看着像个大官的样子。” 知客仍是谄媚笑到:“进丰乐楼的,不管大官小官,都是我们的客人。在丰乐楼,大家伙儿是寻欢作乐的,不是来当官的。” 这知客说话滴水不漏,柴宗训也不好再问,但看这上林仙苑的人,质素似乎不高,他便说到:“知客,领我们去后面。” 知客笑到:“公子,在这上林仙苑一样也能参加嘉敏姑娘的比试。我看公子像个读书人,说不准便能拔得头筹独占花魁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七 元夕 看样子丰乐楼还有VIP,柴宗训不愿惹人注意,便在这吵闹的上林仙苑角落坐下,但他的心思仍在后面的VIP楼。 “老董,”坐定之后柴宗训开口问到:“这丰乐楼的主顾是谁?” 这倒问到了董遵诲:“公子,小的实不知。” 柴宗训惊讶到:“此乃皇城对面,大周腹心的地方,你不知?” “公子,这丰乐楼在唐末便有,而且几经转手,民间传闻现在的老板是朝中几位大臣,但小的查过,并无此事。” “那总得有个主事的。” “有,”董遵诲说到:“现在主事的叫李乐峰,但根据小的查访,这李乐峰先前不过一师爷,当没有如此实力接手丰乐楼。” “你的意思是丰乐楼幕后还有人。” “是的,只是小的暂时没查访出来。” 董遵诲的回答让柴宗训突然来了兴趣,是何人如此厉害,竟然能瞒过皇帝的密探,在皇城对面开酒楼? 正思虑间,头顶传来一声呼唤:嘉敏姑娘出来啦。 正在聒噪的人群全都抬头,却见这上林仙苑到VIP楼之间有个阁楼,两边有楼梯连接。 一个蒙着纱巾的女子,在侍女的扶持下袅袅娉娉走上阁楼。 虽看不清面目,但女子眉如新月,眼睛似一汪清泉,端的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单看这眼神,与花蕊夫人是两个味道。 花蕊夫人的眼神是魅惑至极,眼前女子却是清纯唯美。 此处是丰乐楼,所以并未有那种一般酒楼争风吃醋,或者俗气的用钱砸的事情发生,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那女子,仿佛少看一眼便吃亏一样。 “嘉敏见过各位公子。”女子四周一礼。 “好。”连后面的VIP楼都发出呼声。 “嘉敏姑娘,今日比试,题目是什么?”有心急的,不等女子开口便大声问到。 叫嘉敏的女子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泉水涌出,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公子这便等不及了么,”嘉敏说到:“稍后若能快些答出奴家的题目才好。” 众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问话那人也不尴尬,只说到:“姑娘,这一干人等都是此想法,独我说出来而已。” 嘉敏再次一笑:“公子倒是真性情。” 众人再次大笑。 董遵诲小声到:“公子,问话这人是齐王慕容延钊次子,他们这一桌坐的,还有王全忠之子,郭进之子…” “他们来有何用?”柴宗训说到:“一帮武将之子,除了舞刀弄枪,提笔却如扛鼎一般。” “附庸风雅呗,”董遵诲说到:“这丰乐楼花魁名动天下,前几任花魁来往的皆是我大周文坛领袖,若能通过花魁认识几个,也是一大谈资。似这等出题应对,于丰乐楼乃是常事。” “前一任花魁是谁?最终去向哪里?”柴宗训问到。 “去向倒是公子熟悉的地方,”董遵诲笑到:“前一任花魁因仰慕王著王大人才华,竟心甘情愿跟着他去灵州牧马了。” “这些都是你查访得知么?怎地就是查不出这丰乐楼真正主顾是谁呢?” 董遵诲低头不敢答话,柴宗训又问到:“这些花魁都是哪来的?” “回公子,”董遵诲说到:“花魁都是在拐子手中买来,自小便教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柴宗训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不过按董遵诲的说法,花魁属于来历不明。 见他不说话,董遵诲讨好的说到:“有公子在,今日这些人算是白来了。” “什么白来?” “公子一曲江城子,令天下人动容,小的现在诵起,仍是热泪盈眶。想一花魁能出个什么难题,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柴宗训还真想试试,并不为出风头,只是眼前有座酒楼,却不知道老板是谁,他有些不放心。 如若能接近花魁,弄清丰乐楼情况,便再好不过。 却听阁楼上嘉敏说到:“今日比试,以一柱香为限,稍后各位公子若完成,自有小厮去收…” “嘉敏姑娘,”慕容德丰急不可耐的大声到:“丰乐楼的规矩,我等早已熟知,快些发下题来,我等也好早些定自己生死。” 嘉敏笑而不答,小厮赶紧上前发纸张,每个人发两张。 “一首诗作而已,难道有人字大如斗,得两张纸才装得下?”柴宗训问到。 董遵诲解释到:“每人答题两张,一张挂于厅中令众人品评,一张交与花魁,由其评判胜负,不过一般厅中品评优胜,便十拿九稳了。” “我等皆拿到纸张了,嘉敏姑娘,出题。” 嘉敏笑到:“那好,奴家这就出题了,列位公子听真。” “今日乃上元节,蒙皇恩浩荡,风调雨顺,正是举国同庆的日子,奴家便以这上元节出题,列位公子做赋,可好。” “好,好。” 以元宵节为题,这个根本都不用思考,柴宗训提笔便写下那首流传千古的《青玉案?元夕》。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句一出,谁与争锋? 其他人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董遵诲却已举起了手。 众人惊诧的看过来,窃窃私语:“这人怎地这么快?” “这是放弃了吗?” 有人揶揄的看着柴宗训:“没实力也来应对,便是胡乱写几个字,也比交白卷强。” 柴宗训一概不理,只静静的坐着,等待着装逼时刻的来临。 为避免抄袭事件发生,小厮并未将柴宗训的答卷挂起来,只是递了一份上去。 阁楼上的嘉敏接到答卷,扫了一眼后便认真搁起来逐字逐句的解读,读到妙处,竟站起来定定的看着柴宗训。 感受到嘉敏火热的眼神,柴宗训神在在的坐着,并不往那边瞟。 因时间有限,众人纷纷开始挥毫,一柱香烧到大半的时候,小厮开始将收到的答卷挂起来。 第一个挂的便是《青玉案?元夕》,众人抬头细读: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句,好句,实在好句啊。” “岂止好句,乃是千古绝句。” “对,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却是连嘉敏姑娘都写进去了。应景,好。” 此时还有人未作完,众人却喝到:“无需费笔墨啦,今日头筹已出。” 更有慕容德丰忍不住高喝:“嘉敏姑娘,快宣布。” 嘉敏笑到:“时间未到,说不准仍有佳句出现呢。” 柴宗训抬眼望去,却见VIP楼那边侍女不停穿梭,看来等的应该是那边。 一柱香终于熄灭,众人开始闹起来:“嘉敏姑娘,不用宣布,这阙青玉案一出,还有谁能争锋?” 嘉敏笑而不答,先前的知客压压手:“列位公子,稍安勿躁,且听嘉敏姑娘宣布结果。” 柴宗训这才满脸笑意的看着嘉敏。 嘉敏朝着柴宗训淡淡点头,接着便拿起面前白绢说到:“今日头筹,乃是…” “青玉案,青玉案…”嘉敏稍微停顿,众人纷纷大叫。 嘉敏再次看了柴宗训一眼,一口气说到:“今日头筹,乃是一位赵公子的诗作《汴都元夕》。” 柴宗训惊了一下,莫非还有写元宵节写得好的诗词,后来失传了? 不能啊,难道这比诗文也有暗箱操作? 众人沉默一下,慕容德丰带头大呼:“不可能,青玉案乃是元夕千古绝唱,怎可能还有诗作压过?” 接着慕容德丰又喝到:“汴都哪位赵公子?才华竟能压倒元夕?嘉敏姑娘可否奉上佳作,让我等欣赏拜读?” 嘉敏说到:“这位公子,赵公子本不愿应对,只因机缘巧合才写下这首《汴都元夕》,他不愿出此风头,所以大作各位无缘欣赏。” 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慕容德丰喝到:“莫不是丰乐楼说话不算话,故意编排出一个赵公子来?” “公子…” “嚯,没搞头咯。”慕容德丰根本不给嘉敏解释的机会,带头起了哄。 “嚯…” “嚯…” 众人纷纷跟着附和,场面眼见就要失控。 此时VIP楼那边有人上来,董遵诲说到:“公子快看,此人便是丰乐楼主事李乐峰。” 李乐峰与嘉敏交涉几句之后,压了压手大声说到:“列位,今日头筹确属赵公子,稍后我与各位引见。” 只见VIP楼又来一个人,而且是熟人,赵匡胤之子赵德昭。 那年同柴宗训一起去城外劝回赵匡胤后,赵德昭便同他一起读书,年前才外放到宋州去锻炼。 此时底下慕容德丰大叫到:“赵日新,你也忒不要脸了些,把你的大作拿出来我看看。” 要说其他人起哄,赵德昭倒也无所谓,偏偏是这慕容德丰,二人如父辈一样是发小。 慕容德丰好舞刀弄枪,赵德昭是个文弱书生,每逢二人意见相左时,慕容德丰都会大叫:“来,我俩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现在好不容易写首诗,又被慕容德丰当众起哄。 “赵日新…”慕容德丰再次大叫:“你的才学,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你能压过元夕?” “姓慕容的,”赵德昭也大喝到:“说我才学不如人,且把你的佳作拿出来供大家欣赏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八 再探丰乐楼 慕容德丰哪会写什么诗词,没有底气的大喝到:“我又没拔得头筹,且把你拔得头筹的大作让大伙儿拜读一下?” 赵德昭揶揄到:“既是未拔得头筹,你在此间起哄作甚?” “我就是不服你,利用家世打压真正有才华之士。”慕容德丰说到:“先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且把你拔得头筹的大作拿给大家欣赏一下。” 赵德昭平日里本是谦逊之人,但当着花魁,男人骨子里不服输的基因开始作怪。他扫视一眼阁楼下,很多人都面善。 大周虽武备强盛,但于文治上,实在一般。 除了先前皇上一阙《江城子》,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南唐国主李煜以及冯延鲁冯延巳俩兄弟的作品才能风靡大周。 赵德昭自信的掏出一张白绢扔给慕容德丰:“你且看看,当不当得头名?先认真辨认一会,是否识得上面写的是什么?” 慕容德丰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转头,写《元夕》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跳起来将元夕词扯下:“我不得不让你看看什么叫佳作。” 知客将元夕拿上去,只一眼,赵德昭的手便有些颤抖,接着竟然跪了下去。 除了文采之外,在一起读书多年,他很快认出,这就是柴宗训的笔迹。 “如何?”慕容德丰大喝到。 赵德昭不知是害怕还是羞愧,脸颊瞬间通红,不声不响的走下阁楼回了VIP。 慕容德丰不知内情,只当赵德昭羞愧难当自己退去,转身便大呼:“今日头筹,乃是元夕。” 回到宫中,柴宗训总觉得丰乐楼这事透着奇怪。 赵德昭之才,与辛弃疾自不可同日而语。 花魁嘉敏将赵德昭的诗作列为第一,想来应该是丰乐楼老板李乐峰的授意。 柴宗训抬头问到:“老董,你说李乐峰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赵德昭诗作列为头筹?”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这个很明显,便是要讨好宋王。” “丰乐楼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为了能站稳脚跟,先前便与朝中多位重臣交好,以至于传出几位重臣是幕后老板的消息。现在如能背靠宋王,还有何人敢惹?” 董遵诲接着笑到:“只是他们不知,惹了当今圣上。” 柴宗训淡淡到:“你以为朕会为了一首词作与丰乐楼为难吗?你说的重臣,是哪几位?” “回皇上,便是有娶了花魁的王著王大人,还有王溥王史相,礼部侍郎刘大人,兵部侍郎陈大人。王溥大人虽专心修史,但他在大周文坛素有声名,还是丰乐楼巴结的对象。” 柴宗训眉头皱了起来:“明面上就有四人,还皆是宰辅之臣,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 “老董,你一定要尽快将这丰乐楼的幕后老板查出来。” “臣遵旨。” “皇上,”外面响起太监的声音:“宋王赵匡胤求见。” 赵匡胤不是在丰乐楼喝花酒么,怎地来得如此之快?当是赵德昭向他透露了讯息。 “宣。” 赵匡胤进宫见礼:“臣赵匡胤叩见吾皇万岁。” “宋王请起,”柴宗训跟赵匡胤从来不来虚的:“宋王连夜见朕,可是为丰乐楼之事?” “此事宋王倒不必挂怀,连朕都去体察过民情,宋王去看看亦属正常。” 这皇帝倒像个坦白痞子,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将流连勾栏瓦舍说得如此轻松。 不过相处这多年,皇帝常有离经叛道的话出口,赵匡胤倒也并不奇怪。 “皇上,臣是为他事而来。” “哦?什么事?” “回皇上,”赵匡胤对到:“方才南唐使臣于丰乐楼宴请臣,并送了臣黄金五万两,臣不知该不该收,所以特来奏请圣裁。” 柴宗训问到:“南唐使臣为何要送你黄金?” “回皇上,”赵匡胤说到:“南唐欲令臣在御驾前美言,勿使皇上攻之。” 柴宗训笑到:“甚好,宋王不是力主勿先攻唐么,这五万两黄金收得心安理得。” “另朕有一言,若非今日得知朕出过宫,这五万两黄金之事,宋王会奏请于朕么?” “回皇上,”赵匡胤对到:“臣前往丰乐楼前曾知会礼部,且臣力主勿先攻唐在先,南唐使臣赠金于后,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想了想,开口到:“这五万黄金,宋王尽可受用,便当朕不知道。” 赵匡胤对到:“人臣无私馈,亦无私受,臣不敢奉旨。” 柴宗训说到:“大周乃天朝上国,不宜示弱,宋王且先收下。他日若朕攻唐,尚能出其不备哩。” “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仍主张勿先攻唐。” “唐之版图,不弱于周,况唐亦有悍将林仁肇,非蜀、荆南可速胜。倘战事焦灼,若辽人趁势来攻,我将两面受敌,局势难以掌控。” “宋王,”柴宗训说到:“朕并未要先攻唐,前日朝会只是商谈而已。” “如此,臣便放心了,”赵匡胤说到:“回皇上,另臣子德昭…” “此事宋王更无需挂怀,”柴宗训笑到:“朕不过偶发闲心,与民同乐而已。” “谢皇上天恩。” 连续查了几天,却依然毫无头绪,偏柴宗训问得紧,董遵诲天天焦头烂额的。 虽密探布满丰乐楼四周,然丰乐楼早成了气候,每天只是照常做生意,有什么事情主事的李乐峰都能解决,根本不需要什么幕后老板。 董遵诲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皇上,这丰乐楼,是不是臣太敏感了些?” “不,”柴宗训说到:“你的敏感是对的,李乐峰师爷出身,凭什么搭上当朝宰辅?” “可这丰乐楼实是无异常,臣查无可查。” “皇城对面的酒楼,不知老板是谁,这还不异常?” 董遵诲连忙跪下来:“臣死罪。” “起来,”柴宗训说到:“走,朕与你一起去看看。” 俩人再次来到丰乐楼,才进门,上次的知客便迎了上来:“啊,公子,是你,可把你盼来了。” 柴宗训问到:“哦?你盼我作甚?” “上次诗文比试一事,实是个误会。”知客解释到:“后来赵公子亲自出面承认拔得头筹的乃是公子。” “赵公子倒是坦荡。”柴宗训淡淡一笑。 “公子里面请。” 才坐下来,便有人认出柴宗训,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如今《青玉案·元夕》已经风靡汴梁,很多人都在打听作者是谁。 “这位公子不介意拼个桌。”慕容德丰大方的走过来。 柴宗训倒不介意认识他,摊摊手到:“请便。” 慕容德丰坐下,喝了两口酒之后还是忍不住问到:“公子可是汴梁人士?看着眼生啊。” 柴宗训胡扯到:“我是荆南人,此次进汴都,乃是为了春闱。” 慕容德丰又攀谈到:“我叫慕容德丰,字日新,家父是齐王慕容延钊,未知公子尊姓大名?” 这慕容德丰的字居然和赵德昭一样。 “不敢,”柴宗训仍是胡诌:“我叫辛弃疾,字幼安。”用了人家的词作,当然得署他的名。苏大学士,用了你的江城子,只有说声对不起了。 慕容德丰当即抱拳:“幼安兄。” 柴宗训回了一礼。 “幼安兄当日为何不辞而别?”慕容德丰说到:“后来那赵日新乖乖的承认了幼安兄是头筹,原本嘉敏姑娘已备酒欲招待幼安兄,哪知幼安兄却走了。” 话音才落,知客走过来躬身到:“公子,嘉敏姑娘有请公子上楼一叙,未知公子肯赏光否?” 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掌握更多信息,柴宗训起身笑到:“既是佳人有约,纵使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别了慕容德丰,知客前面带路,穿过上林仙苑,后面那栋楼竟然叫离恨天,离恨天后还有个幽静小院。 微风送来幽幽的花香,看来嘉敏就住在这个小院了,怎么美女住的地方都很香呢。 知客站在回廊上轻声叫到:“嘉敏姑娘,人给你带来了。” “知道了,你且去。” 两个侍女开门施了一礼:“见过公子,公子请。” 待柴宗训进去后,侍女出门顺手将门给带上。 屋子里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若隐若现的纱帐后,坐着一个女子。 “公子请坐。”女子开口,正是嘉敏。 “谢姑娘。”柴宗训大大方方坐下。 “公子之才,直追太白摩诘,实令人佩服。”嘉敏说到。 “姑娘谬赞了。”柴宗训回到。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哪里人士?” “辛弃疾,荆南人士。” “辛公子好。” “嘉敏姑娘好。”柴宗训除了学到曹孟德一句‘夫人可愿与我共枕席否’,实在没有逛伎馆的经验,只能嘉敏问一句他答一句,其实心中焦急的不得了,不知该怎样才能拉近距离。 嘉敏突然沉默下来,柴宗训觉得有些尴尬,假咳了两声。 “辛公子,”嘉敏似是为了打破尴尬:“公子可是上汴都赶考的士子?” “是的。”柴宗训松了口气,终于又开始说话了。 嘉敏说到:“倘皇上见到辛公子元夕之作,定会引为知己。” 柴宗训笑到:“皇上怎会有时间看元夕。” “当世之作,可读者唯皇上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与公子之《元夕》而已,元夕定会流传到皇上眼前的。” 柴宗训说到:“我怎敢与皇上相比?况今精于长短句者甚众,元夕不过普通之作而已。” “公子过谦了,公子之作,实胜过皇上良多,更胜过一干擅于长短句者。”嘉敏分析到:“皇上之作,虽是悼太后,且情真意切,然我读来,却似是一个终日奔波的中年人在怀念亡妻一般,有代笔之嫌。” 柴宗训心中一惊,嘉敏无须像钱俶那样拍马屁,自然一眼就看出词作中的问题,他赶紧说到:“嘉敏姑娘,可不敢乱说。” 嘉敏不理,只继续分析:“公子之作,乃是怀才不遇时对未来之憧憬,立意上来说不分伯仲,但公子的心境更真实一些,至于皇上么,先撇清代笔嫌疑再说。” “皇上之作不敢妄加揣测,”柴宗训说到:“南唐国主李,目今有井水处皆吟诵其作品,我与其相比,实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嘉敏冷笑一声:“李煜之作,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不值一读。” 说起来李煜的前期作品确实一般,不是宫娥,就是闺怨,立意确实不如苏辛。 就像网络歌曲千篇一律的‘我爱你,你不爱我,我想死’,和‘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娇’比的试试看? “未知公子可有其他大作,让嘉敏一睹为快么?”嘉敏走过来掀开了纱帐,仍是蒙着面纱,眼睛仿佛星星一样明亮。 写诗词倒是不难,既然没有逛伎馆的经验,那边先用诗词镇住你再说。 想到这里,柴宗训说到:“旧作不值一提,如嘉敏姑娘喜欢,可就此出题,我来当场试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三九 论词 嘉敏惊讶的看着柴宗训:“若公子真有此才智,嘉敏可要好好的试上一试。” “嘉敏姑娘请出题。”柴宗训一副无谓的样子。 嘉敏稍作思虑:“请公子以痴情为题作赋一首。” 这个还不是手到擒来,柴宗训当即写下《摸鱼子·问世间情为何物》。说来惭愧,这首词是他前生在倚天屠龙记上看到的。 嘉敏捧起白绢,逐级逐句的读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好,好,”嘉敏赞到:“果然是情之所至,生死相随。公子更是将痴情写得跌宕澎湃,慷慨激越,真可谓婀娜中含着刚健。” 柴宗训懂得还没嘉敏多,只跟着附和:“能入姑娘法眼,实是三生有幸。” 嘉敏将这词又细细看了一遍,接着开口到:“公子写情写志皆是绝句,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缠绵于儿女私情?请公子试立意天下,作赋一首。” 立意天下?柴宗训倒还想了一会儿,这种诗词似乎高中才有。 嘉敏见他不动笔,善解人意的说到:“若此立意与公子风格不符,我再换一个。” “不用。”柴宗训提笔写下《山坡羊·潼关怀古》。 每写一个字,嘉敏都不自觉的读出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好一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嘉敏赞到:“公子悲天悯人,心怀天下,实是令人佩服。” “姑娘谬赞了。”柴宗训有些心虚起来,毕竟全是抄的,他哪写得出这个。 嘉敏话锋一转:“想不到虚伪的大周竟有公子这般品性之人。” “大周?虚伪?”柴宗训有些莫名其妙:“姑娘这是从何说起?” 嘉敏说到:“从大周皇帝到士农工商,没有一个不虚伪的。” “皇帝怎么虚伪了?”柴宗训追问到。 嘉敏冷哼一声:“大周皇帝口口声声‘天下是故汉唐人之天下,朕与故汉唐人共天下’,行的却是强占他人国土,甚至夺人妻女之事。” 这就尴尬了。 “姑娘慎言,”柴宗训脑筋一转:“姑娘莫非不是周人?” 嘉敏答到:“我原籍何处已不可知,自小便被拐子拐到汴梁,我以身为大周人为耻。” 如果从小生活环境不好,抱怨皇帝,抱怨社会是可以被原谅的,毕竟这些自己无法选择,只要不带给别人负能量就好,这是柴宗训的处事逻辑。 既然说到家世,柴宗训便将话题引到此行的目的上来:“姑娘到丰乐楼多久了?” “很多年了,”嘉敏说到:“丰乐楼每年都会派人出去在拐子手上收小孩儿,只要看上便会买下交给专门的教习,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待小孩儿长大后便放在丰乐楼替他赚钱。” 原来是这样。 柴宗训还待问,却听前面忽然闹哄哄起来,门外的董遵诲和知客一起敲门:“公子,宋王来了,要见嘉敏姑娘。” “嘉敏姑娘,你让公子先回避一下,宋王可得罪不起。” 赵匡胤来此做甚? “姑娘认识宋王?”柴宗训问到。 “不认识。” 嘉敏急忙穿过纱帐要打开窗户,蓦地却想起窗外是河。 柴宗训并不怕赵匡胤看到他在这里,便问到:“姑娘既不认识宋王,我等又是清清白白,却为何要回避?” 嘉敏解释到:“我怕不小心冲撞到宋王,反倒害了公子,公子还是先回避一下。” 眼见实在找不到地方,嘉敏将床单掀了起来:“就委屈公子了。” 赵匡胤应该带有侍卫,若是这么快被识破身份,那就不好玩了,回避就回避。 柴宗训刚刚钻到床下,门便被一脚踹开。 “你便是嘉敏姑娘?”赵匡胤的喝声响起。 不待嘉敏回答,赵匡胤接着说到:“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此行径,尔等到底要作何?”说罢便伸手粗鲁的解下嘉敏的面纱。 “呵。”床下的柴宗训听到了赵匡胤的一声惊呼。 接着赵匡胤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姑娘,赵某因心急唐突了姑娘,请姑娘原谅则个。” 嘉敏则是冷冰冰的:“宋王此来,所为何事?” 赵匡胤言语中有一丝慌乱:“啊,这个,乃是为前日姑娘将犬子之作列为头筹的事。” “此事乃是主事李乐峰授意,与奴家无关。”嘉敏仍是冷冰冰的:“若宋王无其他事,此处不方便久留宋王,请宋王自便。” 赵匡胤展示了他霸气的一面:“普天之下,尚有本王不便久留之地?来啊,且置酒菜,本王要与嘉敏姑娘喝上一杯。” 老色批,柴宗训揉了揉小腿,这赵匡胤定是看上了嘉敏的美色,不然为何怒气冲冲瞬间化为绕指柔? 嘉敏却是不留情面:“我却为何要与宋王喝一杯?” 不待赵匡胤自己解释,知客便将嘉敏拉到一边,小声到:“姑娘,宋王可是大周最有权势之人,丰乐楼可得罪不起。” 嘉敏冷冷到:“我才不管丰乐楼是否得罪得起,我若不高兴了,便是皇帝老儿亲至也不陪。” 知客还待劝,却听赵匡胤说到:“今日唐突佳人,实是赵某不对,待他日赵某斋戒沐浴后再来与姑娘相会。” 赵匡胤来去一阵风,只留下腿麻的柴宗训。 嘉敏关上门,赶紧掀起床单:“公子,快快出来。” 柴宗训自床下探出头来,但见眼前一张晶莹如玉的脸,又似新月生晕,还似花树堆雪,将他所学的所有词句拿来形容这张清纯的面容都不为过。 嘉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以袖遮面,侧身让过一边。 “姑娘,你好美。”柴宗训不由自主的说到。 “呸,”嘉敏说到:“我本以为你颇具才学,与外间那些登徒子不同,实未料到你却与其一般。” 柴宗训吞了口口水:“姑娘,并非在下孟浪,实是姑娘生得确如天仙一般。” “够了,”嘉敏愠怒到:“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公子久留,公子请回。” 这姑娘虽然漂亮,但咋就没花蕊那么温顺呢。 翌日朝会,南唐使臣冯延巳向柴宗训辞行回国。 按照旧例,柴宗训会赏赐些金银财货,以示皇恩浩荡。 赏赐完毕之后,柴宗训命人拉出黄金五万两,赐给冯延巳。 冯延巳哪敢受这份赏赐,急忙推辞:“启禀皇上,臣实无功,不敢受此厚赏。” “冯卿家一路北来辛苦,”柴宗训说到“况君父赏赐臣子,何须有功?” 冯延巳再三推辞,柴宗训却问到:“冯卿家可是嫌少?” 眼见推辞不过,冯延巳只得将黄金运回南唐。 虽有心私吞这批黄金,然而一路随行的人太多,冯延巳只得将此间情形在朝会上向国主李煜说清楚。 李煜瞬间就慌了:“以往前去入贡,皇帝从未有过赏赐。此次冯卿家去往天朝入贡,偏偏便赏赐五万两黄金,且与我朝送给赵匡胤的贿赂相当,莫不是皇帝已察觉此事?” 一向主战的枢密副使林仁肇冷哼一声:“主上,身为皇帝,必是周边眼线遍布,五万黄金是何等的大数目,皇帝岂有不察觉之理?” 主和的宰相冯延鲁说到:“如此甚好,正可以离间其君臣。” 李煜还是不得心安:“若皇帝因此恼羞成怒,发兵来攻,如何是好?” “主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惧之?”林仁肇说到:“况我朝设于汴梁之密探发回消息,目前周之君臣还未就出兵方向达成一致,皇上无须担心。” 李煜仍是愁眉不展:“尔等将周郡主置于险地,若有差池,朕如何向死去的皇后交代。” “主上,”林仁肇说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郡主不忍主上国破家亡,自愿前往汴梁打探消息,主上更该振作,厉兵秣马,随时抵御周军。” “总之,”李煜说到:“一切就拜托卿等了。” 一旁的冯延鲁见林仁肇话多,生怕被他抢了风头,出班到:“主上,若主上有心为战,臣可推荐一人,若此人出马,可保我朝无恙,甚至收回淮南十四州亦非难事。” “哦,”李煜大喜:“是何等样人?” “乃陈乔大师,”冯延鲁说到:“据闻他乃华山陈传仙师之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所不能。” “哼,”林仁肇冷笑一声:“此等方士,却如何信得过?” “却如何信不过?”冯延鲁辩到:“周太宗在日,曾多次召对陈传仙师,若无仙师指点,他却如何于高平陵以微弱之兵大败北汉和辽人联军?” 林仁肇说到:“太宗获胜,靠的是必胜之信念,悍不畏死之将士,以及奇计百出之谋划,却是与方士何干?” “主上,”冯延鲁不与林仁肇争论,只说到:“臣曾亲眼目睹陈乔大师以数百黄豆唤出数百黄金甲士,个个高达三丈,有此数百甲士,可抵周国千军万马。” 李煜大喜:“快快与寡人引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十 攻伐战略 不出几日,《元夕》、《问世间情为何物》、《潼关怀古》便风靡汴梁。 以丰乐楼为中心,都知道有个从荆南来的士子辛弃疾,才冠当世,人人都在打听辛弃疾住在哪里,弄得柴宗训出宫都不太方便。 这一日好容易混进丰乐楼,知客连忙迎了出来。 柴宗训伸手要打招呼,知客却从他身边匆匆跑过去。 回头只见赵匡胤在一帮人的护卫下进来。 知客谄媚的行礼:“小的见过宋王。” 赵匡胤直接说明来意:“速去知会嘉敏姑娘,本王求见。” “遵命。”知客急忙转身。 “回来,”赵匡胤说到:“要礼貌一些,若嘉敏姑娘不方便,尔等不可强迫。” 此情此景,董遵诲颇是不爽:“恁娘的,也太势利眼了。” 柴宗训淡淡一笑:“无所谓,咱们进去坐坐,看能不能拿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些时柴宗训并未放弃调查丰乐楼的底细,不过因为丰乐楼与朝中多位重臣有牵连,所以一直不好大张旗鼓的查,恰好也给了他流连勾栏瓦舍的理由。 赵匡胤并未理会前厅众人,在亲兵护卫下径直走向VIP楼。 当面坐着的慕容德丰似乎很不服气,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抬头见到柴宗训,慕容德丰急忙迎了上来:“啊,幼安兄,怎地连日都未出现?” 柴宗训并不答,只反问到:“慕容兄,方才走过去的可是宋王赵匡胤?” 慕容德丰一脸鄙夷:“不是他还有谁,可惜一朵鲜花就要插在牛粪上了。” “何解?” “这都看不明白?”慕容德丰说到:“赵匡胤这老匹夫看上了嘉敏姑娘。” 柴宗训心里有一丝不自在,不过脸上却如常色:“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倒也正常。” “也不看看他多大年纪了,”慕容德丰说到:“我倒觉得嘉敏姑娘和幼安兄才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若幼安兄有心,我此刻便去帮你冲了他们的好事。” 柴宗训淡淡一笑:“没有必要,何苦让你得罪宋王呢。” 慕容德丰说到:“幼安兄不了解,我苦于生在武将世家,成日里舞刀弄棒,生平却最是欣赏幼安兄这样文采盖世的文人雅士。” “不敢不敢,”柴宗训说到:“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枉慕容兄做了小人,咱们还是坐下喝酒,静观事态。” 慕容德丰仍是不放弃:“如果我是嘉敏姑娘,绝对选择幼安兄,不选赵匡胤这个老匹夫。” “慕容兄慎言,”柴宗训将他拉到桌边:“咱们还是先喝酒。” 几杯酒下肚,慕容德丰说到:“未知幼安兄在何处落脚?方便的话,可否搬去我府上,我也好时时跟着幼安兄习些韵律之美。若父王能见到幼安兄之才,定会设法替幼安兄谋个出身。” 这是招揽么?柴宗训心下暗笑,这慕容德丰倒也不是莽夫一个。 “还是不便打扰,”柴宗训说到:“再说慕容兄平日军营里无事么?” 慕容德丰说到:“目下皇上并未定下攻伐计划,军中倒颇是闲暇。” 柴宗训忽地有些忧心起来,虽然经过几年积累,大周国力蒸蒸日上,但营中士兵多年不出征,生活却又优渥,必生骄纵之气。 必须尽快拟定作战计划了,否则再这么拖下去,钱粮是满足了,士气却没了。 趁此机会,柴宗训正好了解一下军中的情况,他接话到:“不是说马上要攻取南唐吗?” 慕容德丰说到:“听说皇上是有此意,不过却被赵匡胤老匹夫挡了回来。” “却是为何要挡?” “老匹夫前日里才收了南唐的五万黄金呢。” 这个事情本就是柴宗训授意的,他淡淡笑了一下。 慕容德丰继续说到:“老匹夫虽然收了钱,却做了一件好事。” “哦?” “此时此刻,确不宜攻伐南唐。” 柴宗训笑到:“如此,南唐人也该给点黄金慕容兄。” “我可不是那样人儿,”慕容德丰说到:“赵匡胤是为财,我却是觉得南唐不是一个好的目标。” 柴宗训问到:“慕容兄有何高见?” 慕容德丰摇摇头:“幼安兄文采盖世,对战场攻伐也有兴趣?可惜说与你知道也没用。” “你且说说嘛,”柴宗训说到:“我也领略一下慕容兄的武略。” 慕容德丰迟疑一下:“那我且在幼安兄面前卖弄一回了。” 丰乐楼是个附庸风雅之地,随处可见纸笔。 “幼安兄且看,”慕容德丰拿起笔画了几个圈圈:“这是大周,这边是南唐,下面是南汉,整个北面都是辽国。” “我大周铁骑只需越过长江,攻下金陵,便可将南唐收归版图。” “然南唐土地人口皆不下于大周,攻取容易,若要收服人心,需耗费大量的精力。” “若辽趁此时举国来攻,大周目下虽国力强盛,但两处用兵,仍力有不逮,稍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 柴宗训微微皱眉:“照你如此说,南唐岂非永远攻不下来?” “南唐不用攻,”慕容德丰说到:“大周目前首重,当是攻下幽云十六州。” “哦?” “幼安兄再看,”慕容德丰在图上画了几笔:“这是太行山,这是燕山,这是大周在北方的三个军事重镇,莫州,瀛洲,易州。” “看似有三座城池在,应该可以抵抗辽军,其实屁用没有。原因无他,如此开阔的地形和距离根本做不到相互呼应,辽军只要围住其中一座城池,再在半路设伏,管有多少援军,都会被围点打援打掉。” “再加上我大周骑兵匮乏,只要这三座城池被攻下,辽军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直逼汴梁城下。如此莫说统一天下,就是大周宗庙社稷能否保存都难说。” “所以,大周目前的重中之重,是攻下幽云十六州。” “即便不能完全攻取,只需攻下前七州,有太行天险阻挡,再在雁门关,宁武关,偏关重兵把手,辽国骑兵便再也不能畅通无阻的南下,届时取北汉、南汉、南唐岂非探囊取物一般?” “收归南方一众小国后,国力增强,再图剩下的后几州,再于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设置关隘,届时不管是大举攻辽还是逐步蚕食,主动权皆在我大周手上。” 柴宗训眼前一亮,问出了最后的疑惑:“北边不是有白沟河和滹沱河阻挡辽军么?不然辽军不早就攻来了?” 慕容德丰冷笑一声:“白沟河和滹沱河地处苦寒之地,冬季都会冻上,根本起不了任何阻挡作用。辽军之所以还未来攻,说不定就是等着大周攻伐南唐时出手呢。” 听到这话,柴宗训后背冒出一丝冷汗,还好因为花蕊夫人、立后等等事情纠缠,没有下旨出兵,历史还是学得不太全啊。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你有如此好的战略,怎地不向皇上上书呢?” “唉,”慕容德丰叹口气:“父王不准,他知道皇上想攻取南唐,便不希望我忤逆皇上的意思。” 这倒附和慕容延钊一贯的作风,最在乎的是保全自家富贵,不论皇帝还是其他将领,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算了,不说这些,”慕容德丰举起酒杯:“来来,喝酒。” 柴宗训满饮一杯,心下高兴异常。上次在酒肆捡了个王著,这次流连勾栏瓦舍,捡了个战略大师慕容德丰。 所以人嘛,还是要在外面多走走,成日呆在那个破皇宫,哪有在外面机会多。 俩人喝得差不多,却见赵匡胤亲兵往外冲,柴宗训急忙转过头去。 不一会儿,赵匡胤志得意满的出来,知客一直在后面谄媚的跟着。 赵匡胤走后,知客才回头,慕容德丰酒杯一顿,怒到:“给我滚过来。” 知客陪着小心:“慕容公子有何吩咐。” “叫嘉敏姑娘出来陪本公子喝酒。” “公子,嘉敏姑娘此时不见客。” “怎地,”慕容德丰一拍桌子,怒到:“齐王比宋王小是怎么地?” “不是,不是,”知客慌忙赔罪:“慕容公子,实在对不住,嘉敏姑娘刚才吩咐过,已经很乏了,今日不见客。” 慕容德丰起身喝到:“见得赵匡胤老匹夫,便见不得我?信不信我马上派兵将你这丰乐楼拆了?” 知客不知怎么办,却见一双手搭在慕容德丰肩头,回头正是丰乐楼老板李乐峰。 “你且下去。”李乐峰开口到。 知客如蒙大赦,低头弯腰匆匆往后跑。 李乐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慕容公子,小的们不懂事,且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今日公子在丰乐楼花费,都由我包了,公子可尽兴而为。” “我花不起钱么?”慕容德丰说到:“马上让嘉敏出来陪幼安兄喝一杯。” “慕容公子,你就不怕唐突了佳人么?”李乐峰笑到:“嘉敏姑娘可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如果她不愿意,便是连我,也约束不了她。” “那我就马上拆了你这丰乐楼。”慕容德丰喝到。 李乐峰见他不吃软的,便皮笑肉不笑的说到:“慕容公子,嘉敏姑娘可是宋王看中的人,如果为一个女子引得宋王与齐王不睦,岂非得不偿失?” 慕容德丰本就有酒,此时听到这话,抽出腰间宝剑喝到:“你当我怕赵匡胤老匹夫是怎地?” 李乐峰说到:“宋王还未走远,公子非要如此,我只能派人将宋王追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一 心境 慕容德丰早就因为战略被阻憋了一肚子火,只能天天喝酒解闷,此刻哪受得了李乐峰的激将。 “恁娘的,”他大骂到:“你且去叫赵匡胤老匹夫,看我惧他不惧?” 柴宗训忙劝到:“慕容兄,算了,不过一女子而已,倘因此传出宋王与齐王争风吃醋的话来,反倒贻笑大方。” “幼安兄休劝,”慕容德丰说到:“上次赵日新恬不知耻压了幼安兄一头,我便饶过了他。” “此次若是一良家女子,青睐赵匡胤,不喜欢幼安兄也就罢了。偏偏一风尘女子,陪客却还挑三拣四,怎么地,赵匡胤的权大些还是银子大些?” 慕容德丰言语带些侮辱的意思,李乐峰面色微变:“慕容公子,嘉敏姑娘虽身在风尘,却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你休要轻看她。” 此情此景,柴宗训脱口而出:“我玩完了她,不给钱就不算卖咯。” “你。”李乐峰瞪着柴宗训,恨恨到:“既如此说,我只好让宋王来评评理了。” 柴宗训一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在说,你叫啊,你去叫啊,就算你叫破喉咙,看赵匡胤敢不敢管这个事。 不过他内心里倒还希望赵匡胤和慕容德丰一起闹上一闹,看能不能把这丰乐楼的幕后老板给闹出来。 此时知客却急促上前,执礼到:“辛公子,嘉敏姑娘请你前去一叙。” 柴宗训蓦地抬头,只见阁楼上一双幽怨的眼睛扫了他一眼,便转身匆匆离去。 “慕容兄稍待。”柴宗训急忙起身往后追去。 进了房间,嘉敏仍是轻纱蒙面,一双至为清纯的眼睛此时哀怨的看着柴宗训,令人顿生怜爱。 背后说人坏话却被人听了去,柴宗训有些窘迫,不知如何是好,只紧张的与嘉敏对望。 “公子是否很看不起嘉敏?”嘉敏虽泫然欲泣,但语气还是很硬。 “没有,没有,”又不能说那只是一句电影台词,柴宗训急忙辩解:“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嘉敏深吸一口气:“不管公子是否看得起嘉敏,这丰乐楼也不是公子该常来的地方。” 柴宗训低下头去,嘉敏继续说到:“这丰乐楼往 来之人虽多富贵,公子身负大才,易被相中,然流连于勾栏瓦舍之人,哪懂惜才,即便看中公子,也不过借公子寻章摘句之能,为其歌功颂德而已。如此,公子经济之能将会被埋没。” 看来嘉敏误以为柴宗训经常到丰乐楼是为了结识达官贵人,他笑了下:“嘉敏姑娘谬赞了,举凡精于寻章摘句之人,都没什么经世治国的本领,我也不懂摧眉折腰,到丰乐楼不过消遣而已。” 嘉敏定定的看着柴宗训:“公子精于辞赋,必是天赋异禀熟读圣贤之书,只需放下寻章摘句,多学经世治国之理,将来必能出将入相。” 柴宗训不知怎么接话,只歪着头说到:“这些我还没想过呢。” 嘉敏恨铁不成钢的瞪大眼睛:“生逢乱世,男子汉大丈夫更该以匡扶宇宙救万民于水火为己任,却没来由的学些吟哦之作有何用?” “再者,倘无心从政,公子就更不该到丰乐楼来,方才若李主事真的叫回宋王,公子当如何自处?” “便是齐王之子再欣赏公子,齐王也犯不着为了公子去得罪宋王。” “我知道身负才干之人大多有些恃才傲物,然先有杨德祖之死,后有李太白王摩诘被污谋反。公子,你当收敛锋芒,隐于山水间,方能保一世平安。” 柴宗训先前觉得嘉敏不过因为生得漂亮,又被填鸭式的教了些诗词歌赋,没想到她却有如此的心境。 他更不知道的是,每个夜晚嘉敏房中红烛高悬,她捧着他的几首词作,慢慢研读,细细品味。 嘉敏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柴宗训,但他却只能心领,因为丰乐楼的幕后老板还没查清楚呢。 见柴宗训低头不说话,嘉敏接着说到:“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公子满腹才华,若是走了李太白的路子,甚为可惜。” 意思是,我只觉得你有才华,要是一不小心得罪权贵丢了命很可惜,不是喜欢你。 柴宗训还没有自命不凡到是个女人都得喜欢他的地步,只是感佩于嘉敏的心境,他开口到:“姑娘怕我卷入宋王与齐王之争,殊不知你此刻便在旋涡里呢,宋王看上了你,若是慕容兄也看中了你,或者一定让你与我在一起,你当如何自处?” 嘉敏幽幽到:“嘉敏是身在红尘,不由自己,公子与嘉敏不同,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柴宗训张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嘉敏又说到:“我言尽于此,能否纳言便是公子的事了。我也乏了,公子请回。” 柴宗训起身想说什么,却仍然说不出来。 他其实不是个木讷的人,甚至可以说很精明,唯一在面对女人的时候,不太会说话。 既是说不出来,那便不说了。 出到前厅,与慕容德丰打了个招呼之后,柴宗训匆匆回了宫。 打开地图,柴宗训仔细思索着慕容德丰的战略。 前世曾看过后周名臣王朴的《平边策》,按照他的设计,先灭南汉南唐,后灭巴蜀,再取幽云十六州,最后收取北汉。这是典型的先南后北,且先东后西的战略。 后来赵匡胤统一全国,正是用的这个战略,唯一不同的是先西后东,这个倒无所谓了。只是战略还未完成,幽云还未攻取,赵匡胤便死在斧声烛影之下。 至于再后来的赵匡义,不提也罢。 而周世宗柴荣,在世之日对王朴的《平边策》颇为赞赏,而且也未提出自己的主张,只是突然集结重兵攻下幽云十六州中的瀛洲、易州等,而且还死在了这次征伐途中。 这些讯息,给了柴宗训一个错误的判断,所以他选择的战略与《平边策》大同小异,先平定南方,再积蓄国力与辽决一死战。 现在看来,这个战略大错特错,而柴荣却与慕容德丰的战略不谋而合。 所谓的雁门关居庸关之类,都在长城一线。 长城自古以来就是为抵御北方游牧民族而修建的,这个最基本的东西,因为重生回来不在手上,所以被柴宗训忽略。 如果长城在手,可将北汉关门打狗,辽国铁骑即便再厉害,他总不能飞过太行山和燕山。 既如此,那便不再犹豫,先攻下幽云十六州。 下旨之前,柴宗训决定先玩个乌龙,因为攻取幽云,必须出其不意。 翌日早朝,因国内承平,说来说去也不过那几件事。 正当众臣打着哈欠等待朝会结束的时候,柴宗训忽地说到:“众卿,连日来朕多次微服出巡,见各军多有骄纵之气,如之奈 何?” 赵匡胤此时已不掌兵,便转头望着慕容延钊诸人。 慕容延钊已由控鹤军统领接任铁骑军统领,控鹤军统领已由两次伐蜀有功的曹彬接任。 这些人都知道柴宗训喜欢没事到处转,而军中无事欺压老百姓的事,一直时有发生。 “回皇上,”慕容延钊很公式化的说到:“臣当责令各军,如有再犯,定严惩不贷。” 柴宗训很不满意的摇头:“严惩不贷有何用?依朕看来,这些大头兵就是太闲了。” 慕容延钊对到:“回皇上,目下赖皇上天威,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军士们又都在躁动之年,臣回军中之后,一定制定一套严峻的军法将其约束。” “四海升平?”柴宗训更不满意了:“南唐南汉,辽国北汉,我大周强敌环伺,齐王竟以为四海升平?” “这...”慕容延钊不好对,又不是我不愿意出征,你不说打哪里,我怎么打? “宋王。”柴宗训忽地喝到。 赵匡胤急忙应了一声:“臣在。” “命你速速调集两年粮草,朕决意攻南唐,粮草收集齐便发兵。”柴宗训冷冷到:“该给这些大头兵找些事做了。” “启禀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以为,攻唐之事可以暂缓,若要说不让军中闲着,可令军士们屯田,且目下许多河道沟渠皆须疏浚,亦可令军士们为之。” “朕养兵千日,岂是让其做这些些微小事的?” “回皇上,南唐势大,攻取之事须从长计议,若仓促出兵,恐会空耗国力。” “所以朕才命你筹集两年粮草,此次不讲南唐收归版图,朕绝不收兵。” “皇上,倘出兵途中辽国趁势来攻...” “杨业何在。”柴宗训大喝一声打断赵匡胤。 杨业出列:“臣在。” “命你率领背嵬军速速北上,将辽兵阻挡于国门之外。” “皇上,”赵匡胤仍是苦谏:“背嵬军不过数千,即便以一当十,也仅能抵挡数万辽国铁骑,可辽国有数十万骑兵啊。” 呵呵,柴宗训在心中冷笑,你是不知道岳飞以五千背嵬军大破金兀术十万铁浮屠。 他的本意是让背嵬军先期到边境熟悉情况,到时候打起仗来也能得心应手。 “宋王谬矣,”一旁的韩通开口到:“即便辽国有数十万铁骑,也不可能全部派到边界。另我朝在边境一线尚有三座城池,加上背嵬军,应当能在攻下南唐之前守住边境。” “鲁王之言甚善,”柴宗训说到:“宋王,速速调集粮草,南唐收归版图的时间,全在你的粮草上了。” 眼见朝堂上慕容延钊中立,韩通站在皇帝一边,曹彬资历低不敢说话,赵匡胤知道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等散朝之后再向柴宗训密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二 坚决出兵 散朝之后,赵匡胤果然进宫找柴宗训,痛陈出兵南唐的弊端。 柴宗训有些不耐烦:“宋王,此时再不出兵,更待何时?非要等到养出一群少爷兵吃败仗才好么?” “皇上,”赵匡胤辩解到:“非是臣阻拦出兵,只是皇上可将出兵方向略做改动,先收归南汉,再命吴越交出版图,尔后将北汉收归。如此,只剩下辽、南唐和大周,再无其他挂碍,皇上再收归南唐不迟。” “如此仓促收集粮草,南唐必有防备,征战必迁延日久,若国力损耗,何时才能击退辽国?” “吾皇正值少年,统一天下,不必急于一时。” 这也不急于一时,那也不急于一时,难怪‘送’了两朝。 柴宗训不想和他解释那么多,只说到:“攻南唐之事,朕意已决,宋王且先调集粮草至汴梁,待朕随时出兵。” “皇上,”赵匡胤又说到:“若是征南唐,粮草可以调集至淮南,又何必储藏于汴梁?如此往返,岂非浪费?” 柴宗训说到:“宋王且先照朕的意思办,不必过问其他。” “皇上。” “朕意已决,”柴宗训伸手打断赵匡胤:“卿勿复言。” “皇上,臣要说。”赵匡胤说到:“太祖和太宗两朝浴血,才开创这大周江山,皇上若一意孤行,恐宗庙社稷不保啊。” 自总揽朝政之后,赵匡胤还真是兢兢业业,把个大周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成果就这么被葬送。 柴宗训微微皱眉:“宋王不必危言耸听,朕且与你打个赌,你去军中问问,若不想打南唐的占多数,朕立刻罢兵,若想打南唐的占多数,宋王便按照旨意调集粮草,如何?” 赵匡胤恨不能苦笑:“皇上,那些大头兵知道什么,他们只想着战场获胜封妻荫子,更何况南唐富庶,征南唐说不定能发一笔小财。” “对了,”柴宗训说到:“大头兵发小财,朕发大财,有了江南富庶之地,朕便能征更多的兵,造更多的甲器,届时周边诸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上,”赵匡胤说到:“征伐方略岂能因钱多钱少来定?况辽军若趁此时来攻,我军不得不回师救援,届时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耗费了国力而已。” 柴宗训神秘一笑:“宋王,朕与你打个赌,此次辽国必不会出兵,若辽有出兵迹象,朕即刻罢兵,如何?” “皇上,那又是何必呢?”赵匡胤说到。 “总之,此次朕一定要出兵征伐,说不准还会御驾亲征,宋王还是去做准备。” 眼见无法说服柴宗训,赵匡胤只得离开,他打算回去联络几位朝臣,再次向柴宗训上书。临走他摇头腹诽:“因钱多而征伐,这种出兵方略,闻所未闻。”/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钱多且无自保能力,当然是征伐的方向了。 军中听说即将征伐南唐,个个喜不自胜。 早就听说南唐富庶,虽然柴宗训一向要求军士们不得有犯秋毫,但掉在钱堆里,要是空手而归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唯一郁闷的是慕容德丰,听说征伐南唐,他大失所望,急忙前去找慕容延钊论理。 “父王,听说皇上下令即刻征伐南唐?” 慕容延钊很平淡的说到:“南唐早就该伐,只因宋王阻拦才一直未成行,如今皇上终于下定决心,我等建功立业的机会又到啦。” “父王,”慕容德丰耐着性子说到:“孩儿早与父王分析过征南唐的弊端,既是宋王阻拦,父王为何不与宋王一同劝谏皇上?” “南唐迟早要打,而且他是皇上,我说话有什么用?” “可征南唐,会让大周随时有灭国的危险,即便辽国此次坐视南唐被灭,可只要辽国朝中提高警惕,在幽云十六州驻扎重兵,便随时会威胁到汴梁,届时我大周国库即便再充裕,也永远都只能偏安一隅啦。” “你这孩子,胡言乱语些什么?”慕容延钊说到:“为臣之道,当忠于君父,谨守君令,勿要妄议国政。” “父王,”慕容德丰怒到:“你这是愚忠,会害了社稷。” 慕容延钊眼珠一瞪:“我会害了社稷?当日随太宗皇帝从征高平,若无我死战,大周在不在都还两说。再说了,害社稷能封王?你且休再胡言乱语,此次征南唐回来,我会请旨立你为世子,老老实实守好你老子为你拼下的这份富贵才是要务。”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慕容德丰痛心疾首:“父王,若大周宗社不保,慕容家的富贵从何谈起?” “放屁,”慕容延钊骂到:“还没有大周的时候,你爷爷便是开州刺史,你爹我便是奉国军都虞侯,却是与大周宗社何干?” 慕容延钊说的话,代表这个时代大多数军官,特别是军官世家的想法。 皇帝是谁不重要,反正打了胜仗你得封赏,打了败仗是因为敌军太强大,作为统帅的皇帝指挥不利。 慕容延钊方才说的从征高平,在这场战役中,前锋主将樊爱能、何徽见敌军势大,竟然望风而逃,而且沿途还劫掠百姓。 若非赵匡胤、慕容延钊、张永德等死战,大周还真有可能宗社不保。 对于柴宗训,慕容延钊服的是他的机心,谋略,所以不敢有二心。反正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赢了有功,输了我不背锅。换个人来做皇上,反正我手里有兵,一样可以高官厚禄。 所以赵匡义一战废掉赵匡胤多年积累,就等于给柴宗训开了个挂一样。 柴宗训再次来到丰乐楼的时候,慕容德丰正在一个人喝闷酒。 柴宗训有心逗他:“慕容兄,听说马上就要出征了,你怎地还有闲心喝酒?” “幼安兄,”慕容德丰将酒壶重重一顿:“来,陪我喝点儿。” 柴宗训上下打量着他:“慕容兄何故闷闷不乐?” 慕容德丰将两个酒杯都倒满:“我真羡慕幼安兄,满腹诗书不问世事,忙时窗下苦读,闲了便携诗情纵意花丛,不似我这般借酒浇愁。” “我知道慕容兄向来忧国忧民,”柴宗训说到:“既如此,你为何不向皇上上书?” 慕容德丰说到:“天意难违,便是赵匡胤老匹夫都没能让皇上回心转意,我一个荫封的虞侯,皇上怎会听我的?” 柴宗训笑到:“其实征南唐也不错,届时大周国库更充盈,将有更多的精力来收复幽云十六州。” “嘿,”慕容德丰苦笑一声:“打仗靠的是钱粮,但要打胜仗,仅仅有钱粮是不够的。” “辽兵凶悍,兼有重骑兵,非锐意进取之兵不可胜。待征南唐归来,军士在温柔乡中待过,早已师老兵疲,如何肯在苦寒之地征战?如何能胜辽兵?” “反倒是先征幽云,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必能一鼓而踏平南唐。” 慕容德丰说的,柴宗训都懂,他仍是笑到:“慕容兄何必抑郁,说不定情况不像你想的那样呢。” 慕容德丰叹口气:“但愿如此,希望太祖太宗在天有灵,保我大周江山无虞。” 此时知客探头探脑的过来:“辛公子,嘉敏姑娘请你前去一叙。” 再次来到嘉敏的小院,嘉敏却是一脸不悦。 “嘉敏姑娘,你怎么了?”柴宗训问到。 嘉敏面色稍稍缓解:“公子,我上次与你说的,公子只当是耳旁风。” 哦,对了,上次嘉敏说过让柴宗训再也别到丰乐楼来。 柴宗训其实也颇不自在,查访多日,一点线索也没有,莫非真的是自己多心? 眼见嘉敏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柴宗训歪着头想了半天,只得像个痞子般说到:“我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脚仿佛有些不由自主。” 虽然像痞子,但他也不敢说得太唐突。 嘉敏说到:“公子若有心出仕,我可为公子在宋王面前提及,抑或公子可以直接投靠在齐王门下,这俩人一政一军,均是大周最显赫之人,公子无须待价而沽。” 看来嘉敏又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还是以为柴宗训想投靠在某个显贵门下。 “嘉敏姑娘,”柴宗训说到:“我实无心为哪个显贵效力。” 嘉敏眉头微皱,思虑一会说到:“若公子只想吟风弄月,我倒可以为公子推荐个去处。” “哦?”柴宗训问到:“何处?” “南唐,”嘉敏说到:“南唐自国主以下,人人都喜寻章摘句,且从未有因言获罪者,公子前去,当能如鱼得水。” “前次南唐使臣冯延鲁入贡,曾于丰乐楼宴请宋王,我与他有一面之缘,若公子愿去南唐,我可为公子写一封荐章。” 冯延鲁在丰乐楼宴请赵匡胤,正是在元宵佳节,如果不是皇帝,柴宗训倒还真想去南唐耍耍,可惜脱不开身。 只能等待将来天下一统,巡幸江南了。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柴宗训说到:“只恐家中二老不愿我远行。” 嘉敏还待说什么,外面婢女轻声叫到:“姑娘,宋王来了。” s://.c/read/36608/20681242.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三 看穿 这时候赵匡胤来干嘛? 这问题问的好像有点二,赵匡胤来,自然是来看美女了。 柴宗训不能被赵匡胤知道他常来丰乐楼,倒不是怕名声受损,而是赵匡胤知道,即代表所有朝臣都知道,要调查丰乐楼的背景将会更难。 柴宗训轻车熟路的钻到了床底下,方才严肃的嘉敏捂嘴偷笑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双脚走了进来。 “见过宋王。”嘉敏施礼到。 赵匡胤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姑娘无须如此多礼。” “装逼犯。”柴宗训在心里骂了一声。 “姑娘今日可方便?”赵匡胤又接着问到:“能否陪本王喝上一杯?” 嘉敏顿了一下:“宋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赵匡胤招招手,门外知客了然的退下。 “说与你听也是无用,你只须陪本王喝上几杯,解解闷就行。”赵匡胤重重的坐下。 眼见酒菜还须一会,嘉敏说到:“宋王,奴家替你剥个橙子解渴。” 嘉敏边切橙子,边不经意的问到:“宋王可是为征伐南唐的事情烦心?” 赵匡胤不做声,嘉敏继续说到:“依奴家看,咱大周的皇上就是个伪君子。” 呃,柴宗训歪了下头,这话好像听嘉敏说过。 “休要胡说,”赵匡胤连忙说到:“如被外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 嘉敏嗔到:“奴家说错了吗,皇上口口声声天下是故汉唐人的天下,要与故汉唐人共天下,转头便攻了蜀,现时又要伐南唐。” “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父亲、儿子,要因这道圣旨丧命。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赵匡胤赞到:“想不到姑娘有如此心境,只是征战么,免不了要死人。至于这天下么,也的确是故汉唐人的天下,但汉唐时天下是统一的,皇上要再造汉唐,自然得统一天下,这倒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担心,征伐南唐死了人之后,北边的辽国趁机来犯,恐会引得我大周宗庙震动。只是皇上一意孤行,听不进我的话啊。” 嘉敏将剥好的橙子递在赵匡胤嘴边,讨好的笑到:“且不管辽国是否来犯,总也撼动不了宋王的地位。” 这句话和慕容延钊的意思一样,不管谁是皇帝,只要我听话,封王拜相是少不了的。这类人物杰出的代表是冯道,五代他就效力了四个朝代,十个皇帝,而且每一朝都位列将相三公,可谓政坛不倒翁。 不过赵匡胤比他们要有底线得多:“姑娘说笑了,我一家富贵又值得甚么,可惜刚刚承平的百姓又要被战火肆虐了。” “宋王有此心,实是百姓之福,”嘉敏探到:“可惜宋王不是皇上,若前些年流传的‘点检做天子’成实该有多好。” “姑娘慎言。”赵匡胤急忙伸手要捂住嘉敏的嘴巴。 柴宗训在床下冷笑,难怪有诗吟诵嘉敏这一类人:迎来送往知多少,故作相思泪两行。 先前还以为嘉敏是在关心他,原来她就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 所谓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知客端着酒菜上来,嘉敏推脱几句之后和赵匡胤喝了几杯,接着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起身到:“宋王,奴家不能再饮了,奴家吹笙伴你下酒。” 赵匡胤只为散心:“甚好。” 一时笙歌舞曲,迁延到夜半,好在天气不冷,房间里也烧了炭火,不然床下的柴宗训早就冻僵了。 赵匡胤终于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在姑娘这里坐一坐,本王心情舒畅很多,也该回府了。” “宋王无须烦心,”嘉敏说到:“既是皇上有旨,照旨办事便是。只是皇上让宋王调集两年粮草,宋王只需上书短时间内粮草筹集不齐,皇上自然就会罢兵。” 赵匡胤此时已有酒,根本没想过嘉敏怎么知道皇帝让他调集两年的粮草,只是笑到:“姑娘好计,好计,本王这就回去拟奏章。” 一直把赵匡胤送出院子,嘉敏才回转,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公子,公子。” 柴宗训从床底下钻出来,用力的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 嘉敏说到:“公子,夜已深了,嘉敏不便久留,公子请回,这丰乐楼,公子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回呢,当然回,”柴宗训对嘉敏的感觉有些不好,冷冷到:“不过公子我在床下躲了这么久,脑中灵光一闪,却出了个新句,姑娘要不要欣赏一下。” “公子又有新句?”嘉敏有些欣喜:“我马上替公子研墨。” 柴宗训哪有什么新句,只是刚才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想起了野史上记载大才子周邦彦与李师师幽会,恰好遇上徽宗赵佶也赶来与李师师相会,周邦彦无奈只得躲在床底下的事。 周邦彦从床底下出来后,写了一首著名的《少年游·并刀如水》,此时恰好可以给柴宗训一用。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快些归去,直是少人行。 这一阙词柴宗训强行将‘不如休去’,改成了‘快些归去’,原本是女子与情郎柔情蜜意,想让情郎留宿,经此一改,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成了虚情假意。 嘉敏原本带着微笑欣赏上阙:“这每一个字我都识得,也能写出来,为何经公子之手写来却如方才情景一一在眼前掠过一般。” 当看到‘快些归去’时,嘉敏脸色一变。 恰在此时,婢女在外面轻轻敲门:“姑娘,赵公子送来拜帖,邀你明日游湖,先前宋王在,赵公子不便打扰,已自行离去。” “知道了。”嘉敏声音冰冷异常,忽地又抬头到:“未知公子明日是否有空?可否与嘉敏一同游湖?” 柴宗训反问到:“是哪个赵公子?” “宋王之子赵德昭。”嘉敏淡淡说到:“便是上次以诗作压倒公子《元夕》之人。” 柴宗训稍稍露出鄙夷之色:“既是赵公子邀约姑娘,我怎好前往?” 他在心中冷笑,没想到这赵家父子居然钟情于同一个女人,这算是基因在作怪吗? 偏偏这嘉敏也当做无事一般。 是了,一两百年前,薛涛、鱼玄机之流是不是也同嘉敏一样? 不过人家薛涛和鱼玄机都有作品流下来,嘉敏有什么? 嘉敏仿佛未察觉柴宗训的神色,仍是淡淡到:“因丰乐楼主事李乐峰刻意讨好之事,赵公子一直对公子心怀愧疚,此次恰好让赵公子向你道歉,还他一个心愿。” 柴宗训问了句:“你与赵公子亦颇多来玩么?” 嘉敏说到:“赵公子亦不失为一雅士,时常与嘉敏论些古人雅作。” 慕容德丰不认识皇上,赵德昭可是陪着柴宗训读书长大的,他觉得有必要让赵德昭离嘉敏远一点,不然父子俩钟情于一个伎女的事情传了开来,岂不有辱赵家门风。 “姑娘既盛情相邀,我照办就是。” 大周即将来攻的消息连夜传到李煜床前,李煜吓得鞋都没穿好便大叫:“速唤冯太师兄弟和林大帅前来廷议。” 不一会儿,冯延鲁、冯延巳兄弟在皇城前与枢密使江都留守林仁肇遇上。 冯延鲁只当没看到,冯延巳冷哼一声,林仁肇目光坚定,目视前方,大踏步进了皇城。 “祸事,祸事,”李煜坐在龙椅上焦急的说到:“大周要征伐我国了,而且是灭国之战,大周皇帝竟因此调集足用两年的粮草。” “主上勿忧,”林仁肇拱手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惧他甚么。” 不待李煜开口,冯延巳便说到:“林大帅休要轻敌,想那大周宋王赵匡胤,齐王慕容延钊皆是身经百战,连辽国都不是敌手。林大帅如此轻敌,我大唐宗社危矣。” 冯延巳本是想打压主战派林仁肇,却把个李煜吓得不轻:“太师,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接着他又问到:“太师,那陈乔仙师的撒豆成兵法术还要多久?” “回主上,”冯延鲁说到:“那豆子须法力加持一个周天方能变成黄金甲士。” “一个周天?”李煜面露喜色:“距寡人征召仙师已过去许久,想必仙师撒豆成兵之术已成。” “这个...”冯延鲁迟疑了一下:“主上,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陈乔仙师的一个周天,是凡间的一年。” “啊?”李煜大失所望:“这可如何是好?” 冯延鲁说到:“回主上,大周既是调集足用两年的粮草,想必还需时日,臣听闻周郡主在汴梁与宋王赵匡胤交好,此次调集粮草正是赵匡胤分内之事,不如让周郡主设法令赵匡胤迁延时日,只需待一个周天满期,届时周军便是有千军万马亦会灰飞烟灭。” “无耻之尤,”林仁肇骂到:“尔兄弟素食君禄,不仅不识担君之忧,反倒诓骗主上,把军国大事假托鬼神与女流,却是羞也不羞?” “林仁肇,你什么意思?”冯延巳瞪眼到。 冯延鲁拉住冯延巳,只辩解到:“林大帅,若鬼神与女流可以分君之忧,何必劳民伤财?可知那上战场的,不是一个个木头,那是人子,人父,人夫,若依林大帅之意在战场上与大周一决高下,即便令大帅获胜,我大唐又有多少无辜男儿因此而丧命?” “对,对,太师说的对,”李煜说到:“速速八百里驰递周郡主,令她设法迁延赵匡胤调集粮草的时间。” s://.c/read/36608/20681250.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四 游湖 既然是游湖,董遵诲不便再贴身跟着,只带着侍卫们装扮成普通人的样子在柴宗训周围游离。 柴宗训先到丰乐楼,再由赵德昭派来的马车载着,与嘉敏一起去往汴梁东郊的龙亭湖。 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仲春时节,处处莺歌燕舞,时时能闻到青草与花儿的清香,令人心情舒畅。 而因为摊丁入亩解放了无地的百姓,不管城里还是城外,都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原本嘉敏一路都没说话,此时看着车外的人群,她忍不住开口到:“虽说大周皇帝虚伪,但就治国来说,确实直追文景。” 难得听她说一句皇帝的好话,柴宗训有些诧异:“姑娘对政事也有兴趣么?” 嘉敏摇摇头:“我只希望天下太平,人人都有钱去得起丰乐楼。” “待到四海一统,天下自然就太平了么。” 嘉敏低下头,没有接话。 到了湖边,赵德昭正在路上候着,眼见柴宗训跳下来,他心里一惊,便准备行礼。 柴宗训打了个手势,接着便扶嘉敏下车。 当日在一起读书时,赵德昭也时常跟着柴宗训流连于汴梁的大街小巷。只是下放到宋州历练之后,俩人似乎变得生分起来。 俩人的关系,便像迅哥儿和闰土一样,小时候无拘无束,长大了有隔阂。 赵德昭有些局促,嘉敏上前执礼到:“赵公子,让你久候了。” “没有没有,”赵德昭忙说到:“本应前去接姑娘,只因路上有些事情耽搁,还望姑娘见谅。” “赵公子太客气了,”嘉敏说到:“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赵公子,这位便是写《元夕》的辛幼安公子,这位是宋王府赵公子。” 赵德昭早忘了《元夕》要赔礼的事,只急忙躬身行礼:“见过辛公子。” “赵公子折煞我也,”柴宗训说到:“怎敢让王府公子给我行礼。” 赵德昭不知该如何接话,嘉敏开口到:“所谓‘达者为师’,当日因李主事心怀偏袒,以至于压了辛公子的头筹,方才赵公子一礼,就当是给辛公子赔罪。” 赵德昭的脸瞬间通红,嘉敏亲昵的抓住他的手:“赵公子,不是游湖吗,我们的船在哪里?” “哦,哦,就在岸边。” 上了船,对于柴宗训这种喜欢野外的人来说,正是如鱼得水。 赵德昭初始还有些放不开,随后便好了些,竟拿起艄公的桨摇了起来。 看着船在水里转圈圈,嘉敏一直笑。 赵德昭摇得喘起粗气,船仍是不前进,嘉敏细心的替他擦汗。 赵德昭不知道柴宗训和嘉敏到底什么情况,竟有些躲闪。 嘉敏转过头来看柴宗训,却见他只顾着欣赏岸边的景色。索性抓起赵德昭的胳膊,不让他躲闪。 眼见嘉敏如此亲昵,把个赵德昭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柴宗训虽看着风景,但船就这么大,船上的人不管在干什么,其他人都能看到。 这嘉敏,该怎么形容她好? 柴宗训转瞬又释然,男人喜欢美女很正常,而美丽,也是女人最大的资本。 擦过汗,嘉敏上前到:“面对如此美景,辛公子是否又有佳作?” 老是背诗也没什么意思,柴宗训淡淡到:“如此美景,不赶紧欣赏,却要以文字记之,是否太刻意了些。” 见柴宗训没什么诗兴,嘉敏倒也不失望,只转头看着水面。 赵德昭反倒急的不得了,他知道嘉敏好诗文,特意约了她出来游湖,而且连夜赶制了好几首诗作,没想到嘉敏却带了柴宗训来,他还说不要刻意记之,一番心血白费了。 正着急间,迎面却来了一艘大船,在湖中横冲直撞的却差点撞到赵德昭的小船。 大船上一群人呼呼喝喝的见小船上几人摇摇晃晃差点掉下水,纷纷大笑起来。 赵德昭本是谦谦君子,只让船夫绕过去,不与大船上的人计较。 没想到大船船首站一人大声到:“哟,原来是赵公子,约嘉敏姑娘游湖呢,要不要一起上我这大船上坐坐?” 作为丰乐楼的花魁,很多公子哥儿认识是很正常的,但此人认识赵德昭,而且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怕也是哪家重臣的公子哥儿。 果然,嘉敏在一旁小声到:“这是鲁王府公子韩智兴。” 鲁王府,就是韩通的儿子咯。 赵德昭站定之后拱手到:“韩兄盛情,心领了,我们已经游罢,快要回转了。” “已经游罢了?”韩智兴说到:“如此美景,想必赵兄又有佳作,快快拿出来我等欣赏一下。” 虽然赵德昭早有准备,而且急欲在嘉敏面前表现,但韩智兴这么说,绝对是故意的。 只见韩智兴身旁又站一人,大声调笑到:“听说赵公子元宵节之时在丰乐楼诗文拔得头筹?只是这么长时间了,赵公子拔得头筹的诗文为何一直不肯示人?” 一直以来,韩通都和赵匡胤不对付,连带着下一代也跟仇敌似的,现在抓住机会,韩智兴当然不会放过赵德昭。 而嘉敏作为丰乐楼的花魁,即便像韩智兴这样的公子哥儿,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的。 当着嘉敏的面打击赵德昭,在韩智兴看来,等于伤害加倍。 嘉敏根本不以为意,只继续跟柴宗训介绍:“说话这人,是枢密副使向拱之子向兴洲。” 向拱原名向训,为避讳柴宗训而改名。当年也是随柴宗出征高平的悍将。 高平之战是柴宗奠定执政基础的一战,按正史记载,也是避免中原被游牧民族荼毒的重要一战。目前朝堂之上多是此战的功臣。 赵德昭被人取笑,偏偏作《元夕》的皇帝又在面前,他不敢胡乱答话,只把头侧向一边。 “哟,那不是辛公子么。”只怪当日《元夕》引起的震动太大,向兴洲一下子认出了柴宗训。 “我明白了,”向兴洲说到:“赵公子大手笔啊,压不住《元夕》,便把写《元夕》的人网罗在帐下压住呗。这便是所谓解决不了问题,便解决出问题之人,哈哈哈。” “向兴洲,”赵德昭有些惶恐,又有些恼怒:“休要胡言乱语,今日辛公子不过与我一同游湖而已。” “既是辛公子在,”韩智兴上前一步说到:“今日不妨请辛公子作个评判,韩某却是要与赵兄在诗文上分个高下,输者以后再也不准踏足丰乐楼,不准见嘉敏姑娘。” “好,好,这个赌注好。”向兴洲拍手到。 大船上一干人等,个个跟着赞好。 只因这群人个个都垂涎嘉敏的美色,但嘉敏却从不正眼看他们,但赵德昭又何德何能备受青睐? 嘉敏怒到:“尔等输赢,却是与我何干?再者,辛公子参加否?” 韩智兴说到:“辛公子之才,我等自愧不如,今日只是我与赵兄一决高下,请辛公子做个评判。” 嘉敏喝到:“尔等欺软怕硬,羞也不羞?” 一旁的向兴洲哈哈大笑到:“嘉敏姑娘也知道辛公子硬,赵兄软?当日却是如何当众宣布赵兄拔得头筹?” “你。”嘉敏只想着维护赵德昭,没想到却被抓住话语的漏洞。 “嘉敏姑娘,你且休息一下,不要与这群纨绔理论。”面对韩智兴,赵德昭还是很有自信的:“韩兄,既是比试,以何为题?” 韩智兴说到:“今日既是春游踏青,便以《春日》为题,以一炷香为限,作诗一首,交由辛公子与各位评判,败者不得再踏足丰乐楼,不得再见嘉敏姑娘。” “好。”赵德昭说到:“点香。” “慢着,”向兴洲插了一句:“我也有心附庸风雅,不知韩兄和赵兄可开方便之门否?” 赵德昭回到:“尔等还有谁要比试的,一起来。” 大船上其他人纷纷摆手,只说作壁上观。 这里面也有个道道,毕竟赵德昭是赵匡胤的儿子,以身份来说,韩通和赵匡胤差不多,向拱的资历不下于赵匡胤,只是升迁得稍慢,所以向兴洲不惧赵德昭。 其余人等身份可就差多了,还是不要惹是非的好。 大船上点起了香,三人正襟危坐,准备开始挥毫。 虽然这些人都佩服柴宗训的诗作,倒也没谁真正在乎他,从一开始,所有的焦点都在嘉敏身上。 因为早有准备,赵德昭写得倒是挺轻松。不过他的才情,柴宗训是清楚的,如果要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韩智兴之流,恐怕还得想个办法。 “嘉敏姑娘,”柴宗训轻唤到:“你且替赵公子再擦擦汗。” 赵德昭方才划船,又与大船上的人争论,额头上果然还有汗。 嘉敏刚踏出一步,柴宗训又轻轻伸出手:“用这个汗巾。” 嘉敏本是冰雪聪明之人,顿时了然,不动声色的接过柴宗训的汗巾,过去轻轻给赵德昭擦了下汗,随即将汗巾放在小桌上。 赵德昭瞟了一眼汗巾,只见上面有几行小字: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对付这群纨绔子弟,小学生就够了。 看到这诗句,赵德昭心神一凛,感激的看了柴宗训一眼,接着便把刚写好的纸给揉了。 而嘉敏也微皱眉头,开始细细的品味这首诗。 其实不光赵德昭,似韩智兴、向兴洲这等人,既然出来玩,自然会附庸风雅的吟诗作对,往往是提前几天便开始做准备。 “我写好了。”向兴洲率先站起来。 “我也写好了。”韩智兴跟着站起来。 此时赵德昭才慢悠悠的起身:“尔等方才疑心我将辛公子收买,我看让辛公子做评判,尔等输了自然不服气,我便将此作交由尔等自己评判,若是此作不如尔等,我自然愿赌服输。”说罢便将纸折好之后交到大船人手上。 韩智兴迫不及待的接过赵德昭的诗作,打开看了一眼之后便哈哈大笑:“胜日寻芳泗水滨,哈哈哈,我的赵兄,这里是龙亭湖,可不是什么泗水,你这完全是胡编乱造。” “就是,”向兴洲说到:“虽然这‘万紫千红总是春’一句可堪绝句,但你这根本不应景嘛。” “哈哈哈。”嘉敏忽地也大笑起来。 韩智兴说到:“嘉敏姑娘,你也觉得好笑。” “我笑你无知,”嘉敏喝到:“亏你还是鲁王的儿子。” “怎地?”韩智兴不服气的叫嚣:“嘉敏姑娘又要向《元夕》那样,让赵日新(赵德昭字)作头筹?须知我韩智兴可不是辛公子。” “我且问你,”嘉敏气势并不输:“泗水在何处?” “鲁境。” “鲁境最出名之人是谁?” “自然是孔圣人。” 嘉敏冷笑到:“亏你还知道孔圣人,孔圣人于泗水之滨弦歌讲诵,传道授业之事你可知道?” “这个谁不知道。”韩智兴仍是不服。 嘉敏说到:“既知道孔圣人于泗水之滨讲学,却为何看不出赵公子假托泗水,于乱世之中追求圣人之道的美好愿望呢?” “所谓‘寻芳’,便是求圣人之道,‘万紫千红’便是孔学丰富多彩,这催发生机、点染万物的‘东风’,便是圣人之道了。” “尔等连诗中典故都不识,还学人品诗作诗,岂非贻笑大方?” 韩智兴和向兴洲对视一眼,一把将赵德昭的诗作扔回小船,嘟囔到:“不好玩,不好玩,快走,快走。” 其实柴宗训只是记得这首写春天的诗,里面到底蕴含什么哲理他早还给了老师。 经嘉敏这么一解释,似乎是这个味儿。 赵德昭起身感激的说到:“谢谢嘉敏姑娘。” 嘉敏莞尔一笑:“你谢错了人,该谢辛公子。” 赵德昭这才想起有些得意忘了形,急忙躬身行礼。 柴宗训没有和他客气,心里只想着这些纨绔子弟如此的逍遥快活,怕是早就没了进取之心,得尽快出兵啦。 上岸之后,柴宗训找了个机会偷偷对赵德昭说到:“小赵,朕与嘉敏姑娘清清白白,不过因谈论诗文有些交集而已,你要是喜欢她,便替她赎身了。” s://.c/read/36608/20681265.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五 真相即将大白 赵德昭原本就喜欢嘉敏,既然柴宗训有意成全,他自然求之不得。 不过赎身这个事,他没和嘉敏说,打算事成之后给她一个惊喜。 赵德昭叫来丰乐楼主事李乐峰,与他商谈此事。 “李主事,我欲为嘉敏姑娘赎身,你开个价。” 为花魁赎身,对于丰乐楼这种烟花之地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宋王府的公子。 “想不到嘉敏竟能得赵公子青睐,实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李乐峰说到:“在下也要恭喜赵公子,终于觅得知音。” “多谢李主事了,”赵德昭说到:“请李主事开价。” 李乐峰略迟疑一会,开口到:“既是赵公子喜欢,便是送与赵公子又何妨,只是...” 赵德昭难得豪气一回:“李主事有何难处,尽管开口。” 李乐峰说到:“此事须得嘉敏同意才好,前次丰乐楼花魁,一眼便相中王著王大人,情愿跟他去苦寒之地牧马,李某也乐成好事,将花魁送与了王大人。近日听闻俩人夫唱妇随羡煞旁人,李某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但不管多漂亮的花魁,终究出身烟花之地,似宋王府这等高门府第,只恐‘一入侯门深似海’,嘉敏姑娘性情刚烈,公子亦是熟知,所以,须得嘉敏点头,这才算是一桩美事。” 原本还想给嘉敏一个惊喜,赵德昭略有失望,不过只要嘉敏能日日伴在他身边,过程也无所谓啦。 这个时候刚从风气开放的大唐过来,还没有什么程朱理学,更不存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况兼战乱频仍,即便是王府公子,娶一个花魁也没人说什么。当然,赵德昭家里是有正妻的。 倘由赵德昭亲自去说,如果嘉敏不同意,丢面子事小,事情将再无转圜余地。 想到这里,赵德昭说到:“此事还须李主事成全。” 李乐峰笑到:“在下一向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稍后便与嘉敏姑娘去说。” 拜别赵德昭,李乐峰果然便去找了嘉敏。 “姑娘,有人要替你赎身,你猜猜看是何人?”李乐峰笑问到。 嘉敏不假思索的说到:“除了赵德昭公子,还有何人?” 李乐峰笑到:“姑娘为何猜中是他?” “与我寻常来往频密的不过宋王赵匡胤、赵德昭,辛幼安三人,”嘉敏分析到:“以宋王的年岁,不过与我逢场作戏,他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风尘女子。” “若是辛幼安嘱意与我,必会与我相商。”嘉敏接着分析:“只有赵德昭,生怕我拒绝于他,只得假托李主事来说情。” 李乐峰仍是笑到:“未知姑娘意下如何?” 嘉敏不答,只反问到:“李主事可查到辛公子的落脚处?” 李乐峰微微皱眉:“说来也怪,那辛公子每次都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即便每次派人跟踪都会跟丢,神秘得紧。” 顿了一下,他又说到:“那辛公子才情世间少有,样貌亦甚是雄伟,不会是什么山精妖怪下山。”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精妖怪,”嘉敏长出一口气:“若能得辛公子相助,前途必不至如此困难。” 李乐峰不以为然:“姑娘怕是看错了人,须知有才情者不一定会治国。想那李太白,人称‘谪仙人’,可哪懂一丝经济之道。” 嘉敏冷笑一声:“辛公子胸中丘壑,岂是你能领会得?就凭你多日寻访,却连他落脚处都不知道,只此一节,便要强过你多少?” 李乐峰低头不接话,嘉敏幽幽到:“只怕辛幼安这个名字,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嘉敏这边在揣测柴宗训的来历,柴宗训却也将董遵诲收集的信息进行汇总分析。 经过董遵诲连日来的渗透,调查,终于初见成效。这丰乐楼,极有可能是一座各国间谍齐集的酒楼。 譬如每日迎来送往的那个知客,便是南唐间谍。 负责每日采买的掌柜,乃是北汉间谍。 便连丰乐楼的大厨,也是南汉的间谍。 而丰乐楼主事李乐峰,虽从未发现他有间谍行迹,但他每日都在设法巴结大周权贵,替各类间谍活动提供便利机会。 这种事情对柴宗训来说并不奇怪,想当年破解陈桥兵变时与赵匡胤同至瀛洲,便遇上还是北汉大将的杨业。 而辽国的间谍不仅在瀛洲有据点,而且还在据点下挖了四通八达的地道。 汴梁作为大周的都城,有间谍一点也不奇怪,便是大周,也向四周国家派了不少间谍。 想当年还救了个辽国的小女孩燕燕,这时候她也成大姑娘了。 董遵诲冷汗涔涔,他的职责是负责皇帝和皇城的安全,但皇城眼皮子下面竟然有一座间谍楼,而且不是皇帝心血来潮突然要去丰乐楼,这间谍楼不知还会存在多久。 “皇上,”董遵诲开口到:“臣即刻派人将丰乐楼包围,肃清里面的谍者。” “别忙,”柴宗训微微一笑:“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朕且问你,嘉敏呢,嘉敏是否也是谍者?” 董遵诲摇摇头:“嘉敏整日在丰乐楼并未外出,即便外出,不是烧香许愿便是与公子哥儿游玩,并不适合做谍者。” 柴宗训想了想:“且让那些谍者继续,只须密切监视其行踪便可,说不定将来还有大用处呢。” “遵旨。” 柴宗训又思虑一会:“老董,你且传齐王至勤政殿,朕有要事问他。” 慕容延钊到后,柴宗训问到:“齐王,朕此番灭国南唐,其国内可有敌手?” “回皇上,”慕容延钊对到:“南唐自国主李煜以下,均是日日宴饮,夜夜笙歌,虽号称江南富庶,不过虚有其表而已,待我周师一至,想那李煜便会举国投降。” 看来这慕容延钊只知逢迎,根本没领会柴宗训的意思。 柴宗训有些不满:“既是如此,当年皇考征南唐时,为何不一鼓平之,反倒只拿下江北的淮扬十四州?” “当年征南唐之时,齐王正是右路先锋,莫非齐王不欲扫平南唐?” “臣不敢,”慕容延钊慌忙到:“当年先皇征南唐之战略,乃意在夺下江北十四州,以长江天堑与南唐为界,届时如北方有战事,南唐亦轻易不敢越界。况当时臣手下将士不过两万,南唐主将林仁肇率十万生力军前来。” “先皇见其势大,且定的目标业已完成,便下旨令臣退兵。” “林仁肇?”柴宗训努力这个名字,好像一般的历史书上冯延鲁冯延巳兄弟,以及李煜求神保佑的记录要多一些,林仁肇还真没听说。 “此人现居何职?”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此人现为南唐枢密副使,江都留守,常年沿江驻守,时常派兵骚扰我边界。” 哟呵,一帮人软骨头的南唐竟然还有人敢主动出兵骚扰边界? 柴宗训又问到:“林仁肇其人如何?” 慕容延钊迟疑一会:“回皇上,林仁肇当属南唐第一骁将,其人力能举鼎,勇冠三军,且深负计谋。皇上若要取南唐,此人当属心腹之患。若能除去林仁肇,南唐当再无还手之力。” 柴宗训似不信:“莫不是当日林仁肇令齐王退兵,所以齐王才如此推崇于他。” “皇上,”听到这话慕容延钊有些着急了:“所谓文死谏,武死战,当日那林仁肇虽率十万之众,然臣早已做好许国准备与其拼死一战,恰在此时接到先皇撤兵旨意,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朕不过玩笑话而已,”柴宗训笑到:“齐王勿要当真,此次征南唐,朕当留机会与齐王,为我周师正名。” 柴宗训歪着头,林仁肇么,好说,咱们就玩一回间谍游戏。 赵德昭苦等李乐峰的回话,偏偏那李乐峰像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提嘉敏的事。 情急之下,赵德昭打算到丰乐楼问个真切。 才到御街上,远远便瞧见父亲赵匡胤的车驾在丰乐楼门前停下。 为嘉敏赎身之事,赵德昭还未告知赵匡胤,想来皇上都乐意成全的事,赵匡胤自然不会反对。 赵匡胤出了车驾,知客急忙迎上去:“小人见过宋王。” 早就熟门熟路,所以赵匡胤并不避讳:“尔速去知会嘉敏姑娘,本王来了。” 知客应了一声,转头匆匆而去。 不一会儿,知客回来说到:“启禀宋王,嘉敏姑娘今儿身子不大爽利,怕怠慢了宋王,且请宋王暂回,待来日姑娘好了以后,亲自向宋王赔罪。” “嘉敏姑娘不舒服?那本王更该去看看了。”说罢赵匡胤便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宋王,宋王。”知客不敢拦阻,只能跟在后面干叫唤。 穿过离恨天,来到嘉敏的院子前,却见嘉敏正与几个婢女排练歌舞。 见到赵匡胤,嘉敏慌忙跪下:“不知宋王驾到,有失远迎,请宋王恕罪。” 赵匡胤扶起嘉敏,转头喝到:“好你个知客,速速滚过来,本王且问你,嘉敏姑娘好端端的,你却为何要咒她?” 知客慌忙跪下苦着脸:“姑娘...” 嘉敏随即开口到:“宋王恕罪,非是知客诓骗宋王,只因嘉敏实有难言之隐,不能面见宋王。” “有嘉敏姑娘替你说话,本王且饶过你,快滚。”接着又豪气的跟嘉敏说到:“姑娘有何难处,说与本王知道,这大周天下,本王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有几件。” 嘉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偏又瞬间脸色绯红。 若说是身子不好,怎地又能排练歌舞?想来应该是其他的事。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做到,当即便替姑娘做了。” 嘉敏声如蚊呐:“倒不是奴家有事,只是奴家实在不方便再见宋王。” “究竟有何不便?”赵匡胤追问。 嘉敏低下头,脸上鲜艳欲滴:“公子要替奴家赎身,若宋王再随意出入奴家闺阁,传出去恐有损宋王威名。” “公子?”赵匡胤疑惑到:“大郎日新(赵德昭字)么?” 嘉敏不做声,赵匡胤追问到:“什么时候的事?” 嘉敏仍是低着头:“就在近日,公子正与李主事商讨。” “这个畜生,”赵匡胤大骂到:“竟也学会这一套了,我且去找他。” 在优先交-配权面前,没有父子,只有男人和男人。 s://.c/read/36608/2068127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六 父子争风 赵匡胤正准备回府教育赵德昭,却在前厅看到他正与李乐峰说话。 “赵德昭。”赵匡胤大喝。 赵德昭转头,急忙过来行礼:“父王。” 赵匡胤本是武将出身,又惯走江湖,不太注重细节,此时正在气头上,当场便教育赵德昭起来:“亏尔饱读诗书,却流连烟花之地,居然还要将风尘女子娶进门。尔如此行径,实是有负圣恩,令赵家列祖列宗蒙羞。” 赵德昭被骂懵了,呆呆的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却继续喝骂到:“还站这里作甚?还不滚去宋州就任?” 赵德昭傻傻的回到:“皇上有旨意,命我为翰林院承旨,无须就任地方。” 赵匡胤喝到:“且看看你这自命风流的样儿,翰林院可是读书人的地方,可不是眠花宿柳之地。” “孩儿并未眠花宿柳。”赵德昭辩到。 赵匡胤眼珠一翻,又骂到:“还不快给我滚回去读书,在这儿丢人现眼呢。” 赵德昭委屈的‘嗯’了一声,转头便要出丰乐楼。 赵匡胤的喝声成功吸引了前厅喝酒的一干人等,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其中以先前在游湖时被赵德昭折了威风的韩智兴、向兴洲一伙人更是兴奋,恨不能赵家父子当场就打起来。 果如他们所愿,赵德昭走了几步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赵匡胤说到:“父王,孩儿斗胆要说一句话。” “你还有何好说。”赵匡胤兀自未消气。 “父王,”赵德昭说到:“儿自命风流有辱斯文,父王却也是国之重臣总揽朝政,不也一样流连烟花之地么?” “你,”赵匡胤举起手,却又不甘的放下来,暴喝一声:“回府。”只剩下赵德昭呆立在当场。 有好事的问到:“这是怎么回事呢?” 韩智兴、向兴洲等人放肆的大笑:“能怎么回事,父子俩争风吃醋呢,亏得一个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王者,一个是饱读诗书的翰林,哈哈哈。”/ 赵德昭羞怒的瞪了韩智兴一眼,转头匆匆离去。 回到家中,赵德昭越想越羞,越想越气,更想不通父亲这把年纪了,竟还学人寻花问柳,偏偏问的还是他的意中人。 此事若传了开去,恐会令父亲威名大大受损,这样他便坐实了不孝子的名声。 经此一事,嘉敏是不用再想了,而且以后一辈子都会活在韩智兴、向兴洲等人的指指点点中。 想来想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德昭鬼使神差的解下腰带悬于梁上,踩着凳子将脑袋伸了进去。 回府之后的赵匡胤渐渐冷静下来,想不到竟为了一烟花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斥责赵德昭。 况且赵德昭说得没错,作为国之重臣,一样流连烟花之地,却是有何脸面责难后辈? 赵匡胤越想越悔,急忙往赵德昭的房间来。 “大郎,大郎。”赵匡胤轻声唤到,回答他的却似有什么东西掉地的声音。 赵匡胤推开门,却见赵德昭挂在梁上正蹬腿呢,赶紧一步飞过去,砍断腰带将他放了下来。 好在赵德昭才刚刚挂上去,喘了几下之后缓过来了。 作为江湖气十足的人,赵匡胤是只吃软不吃硬的。 眼见赵德昭如此,他出离愤怒了:“赵德昭,你竟做出自戕的事来,你置为父于何地?” 这个节骨眼儿上,赵匡胤误会赵德昭争风吃醋不成,以自杀相威胁。 赵德昭眼泪不住滑落:“父王,孩儿不孝,令父王威名受损,孩儿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赵匡胤喝到:“你死倒简单了,天下人当如何评说为父?为争一烟花女子,逼死儿子?” “若孩儿死了,天下人自不会再谈论此事。”赵德昭哭诉到。 赵匡胤不住皱眉:“值得么?为一烟花女子,竟要死要活的。”在他看来,子不类父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想他赵某人一条哨棒等身齐,打遍天下无敌手,生个儿子文弱不说,还动不动要死要活,真真让人失望之极。 “嘉敏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这时候赵德昭仍不忘为嘉敏辩护:“她在丰乐楼,是卖艺不卖-身的,连皇上都知道,她一直守身如玉。” “皇上,”背地里赵匡胤是什么都敢说的:“你就是跟着皇上读书读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皇上有花蕊夫人,你正好纳嘉敏进府,君臣双双做一对风流才子。” “我告诉你,”赵匡胤喝到:“别做这白日梦,有我在一日,绝不允许你纳烟花女子进府。” “还有,你若敢再自寻短见,我便带着你娘,还有两个弟弟,一起随你而去,免得留在世上遭人唾弃。” 赵德昭这是求死不能,生却也不能好好生。 当日柴宗训未点破之时,只将这爱慕之心藏在心里。如今既已点破,爱而不得,却是人间最苦的事情。 自见了嘉敏之后,赵德昭便是连妻子王氏也很少理会。 那王氏乃先副宰相王溥之女,与赵德昭是指腹为婚,自小便三从四德,温良恭俭,眼见在丈夫这里不受宠,便日日跟着同样不受宠的婆婆王氏夫人吃斋礼佛。 恰好近日王氏夫人身体不大好,俩婆媳便一同住在家庙里,以至于连赵氏父子争风吃醋都不知道。 在家郁闷几日,这天家丁前来敲门:“公子,公子。” “别烦我。”赵德昭愠怒到。 “公子,”家丁说到:“丰乐楼主事李乐峰求见。” 赵德昭一把站起来:“快传,快传。” 赵德昭在小厅里奉茶候着,李乐峰进来见礼到:“见过公子。” “李主事休要客气。” 李乐峰抬起头来:“几日不见,公子怎地清减成这样,若被嘉敏姑娘瞧见,定是心疼的不得了。” 赵德昭根本不在意这些,只问到:“嘉敏近日如何?” “谢公子记挂,嘉敏姑娘近日对公子也是思念得紧。”李乐峰说到:“那日我与嘉敏提及赎身一事,原来嘉敏对公子亦倾慕许久,只是碍于身份不便表露。如今既是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是好事一桩了。” 几句话说得赵德昭心花怒放,那李乐峰却又忽地面带难色说到:“只是如今宋王不同意,今日在下是趁着宋王上朝才敢来送消息。嘉敏姑娘说了,谢公子的深情厚意,若是此生不能厮守报答,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要陪伴在公子身边。” 虽然这时候早已礼崩乐坏,但对读书人来说,还是非常看重孝字的,况父亲身为宋王,赵德昭不由得犹疑起来。 李乐峰面色一转:“其实说起来也没啥,不过是宋王也嘱意嘉敏姑娘呗,要知道宋王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正说明嘉敏姑娘色艺双绝么。” “在下读书不多,正好有几个问题要请教公子。”李乐峰又变了话锋。 赵德昭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只问到:“什么问题?” “请教公子,那大唐的高宗李治,明皇李隆基,史书评价如何?” 赵德昭想了想:“高宗承接贞观之治,勘定西域,外圆内方,胆大心细,不失为明君,为人所称颂;明皇以雷霆手段扫清朝堂妖氛,将大唐带到新的高度,若非后期宠幸佞臣导致国中大乱,声名必不下于其祖。只是李主事为何突然问起此二人?” 李乐峰说到:“那高宗李治,承接的不仅是贞观之治,还有父妾武氏;明皇雷霆手段扫清妖氛外还夺了子媳,史书以及公子都给予正面评价,相比于公子与嘉敏,根本就不算事儿。” 听到如此说辞,赵德昭还真有些心动,李乐峰又趁势说到:“若公子首肯,在下可为公子置一别院,令嘉敏暂住其中,金屋藏娇,岂不美哉。待来日宋王怜惜公子,同意纳嘉敏入府,到那时岂不皆大欢喜。” 赵德昭喜笑颜开:“如此便有劳李主事了。” 连日来本就因赵德昭也喜欢嘉敏而烦心,偏偏皇上粮草又催得急,赵匡胤更是烦上加烦。 这一日朝会结束,赵匡胤又不由自主的来到丰乐楼。 每次烦心的时候到这里,嘉敏这个温婉的可人儿都会耐心的听他抱怨,还会不时的安慰激励,甚是得他的心儿。 若被赵德昭纳了去,成了儿媳,到哪里再找第二个嘉敏? 这一次不容通报,赵匡胤便径直来到小院,却见大门紧锁,不见嘉敏的身影。 院中婢女见到赵匡胤,急忙行礼。 赵匡胤问到:“嘉敏姑娘呢?” 婢女答到:“回宋王,嘉敏姑娘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已经数日未出门了。” 赵匡胤连忙上前轻敲大门:“嘉敏姑娘,姑娘。” 屋中传出嘉敏的声音:“是宋王吗?宋王恕罪,恕嘉敏不能接待。” 赵匡胤按捺住不耐烦,问到:“这却是为何?嘉敏姑娘不舒服吗?” 嘉敏说到:“宋王,公子已与李主事商定,纳嘉敏为外室,为宋王威名计,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这个畜生,”赵匡胤出离愤怒了:“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还想着纳外室,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s://.c/read/36608/20681275.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七 蜡书 赵匡胤气冲冲的回府,赵德昭正憧憬以后和嘉敏的幸福生活,高兴得傻笑出来,根本没注意已经走过来的赵匡胤。 一直等赵匡胤走到面前,突然袭来的阴影让赵德昭抬起头看了一眼便慌忙起身见礼:“父王。” 赵匡胤一贯的粗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父王,”赵德昭赶紧到:“孩儿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 “屡教不改,执迷不悟,”赵匡胤喝到:“圣贤书是教你如此行事的吗?” 赵德昭抬起头想争辩,赵匡胤又喝到:“怎地,你要顶撞你老子?” “孩儿不敢,”赵德昭颇是委屈:“说到底,父王之所以骂孩儿,不过把嘉敏姑娘当作自己的禁-脔,不许孩儿染指而已,但孩儿和嘉敏两情相悦...” “放屁,”心思被点穿,而且是被儿子点穿,赵匡胤咆哮到:“本王岂能如你这般色迷心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德昭本就一肚子委屈,扭头到:“走就走。” 赵匡胤脸颊涨得通红:“走了就别再回来。” 出了王府,赵德昭径直往丰乐楼而去。 他本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这次实在是爱极了嘉敏,那便疯狂一次,忤逆一次。 而且父王本来也有不对,他与嘉敏两情相悦,父王何苦要横插一脚。 到了丰乐楼,好在韩智兴、向兴洲等人不在,赵德昭本打算直通后院,却被知客挡了驾。 “赵公子意欲何往?”知客问到。 赵德昭回到:“我与嘉敏姑娘有约。” “嘉敏姑娘说了,”知客冷冷到:“为公子与宋王和睦计,从今以后再也不见公子。” “不可能,”好不容易鼓起天大的勇气忤逆了父亲,赵德昭怎么可能让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消失?他大喝到:“我与嘉敏姑娘有约,她怎么可能不见我?” “小人也知嘉敏姑娘与公子两情相悦,奈何,”知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公子,算小人求你了,丰乐楼以后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小人求你不要再纠缠嘉敏姑娘好不好?否则小人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赵德昭瞬间明白,父王定是威胁过丰乐楼上下人等。 是啊,他是宋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赵德昭转头失魂落魄的朝外面走去。 柴宗训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终于可以歇一口气。 连日来他一直与朝臣商议出兵南唐方略,令得所有人甚至连柴宗训自己都相信了马上要出兵攻打南唐。 而安插在辽国境内的间谍也在加紧活动,目前辽国因皇帝耶律璟荒淫无道,以至于朝政混乱,百姓怨声载道,若要攻下幽云,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对于辽国的历史,柴宗训记得不太详细,除了耶律阿保机之外,最记得的便是萧太后萧绰,不过按时间算,萧绰现在应该还是小孩子。 一切都在按计划运转,只有赵匡胤仍在抗拒,原本便不赞成征伐南唐,偏偏皇帝还下旨将粮草调集至汴梁附近,这更令他不能理解。 不过不管如何,皇命总是难违,赵匡胤只能不紧不慢的照旨办事,试图拖到柴宗训改变心意。 终于腾出手来,柴宗训便再次来到丰乐楼,是时候与这里的间谍们交交手了。 知客老远见到柴宗训便打招呼:“辛公子久违了。” 柴宗训掏出一块散碎银两打赏给他:“速去置备酒菜。” “得嘞。” 才进大厅,扫视一圈,柴宗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角落喝闷酒,脸上似乎写了三个大字:我很不爽。 “那是怎么回事?”柴宗训拉住知客努努嘴。 知客顺着方向望过去:“辛公子是问赵公子?唉,为情所困哪。” 哦?莫不是嘉敏不愿被赎身? 柴宗训走到赵德昭那一桌坐下,赵德昭酒杯重重一顿:“谁让你坐这里的?” 接着醉眼朦胧的抬头,依稀见来人是柴宗训,赵德昭的酒瞬间醒了一半:“皇...” “赵公子怎地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啊。”柴宗训打断赵德昭。 赵德昭左右看了看,叹息一声:“一言难尽啊。” 柴宗训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且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赵德昭好不容易能遇上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柴宗训知道。 “此事好办,”柴宗训说到:“宋王那边,我可以去谈谈。不过现在我要去说说嘉敏,你为了她背上不孝的罪名,她怎能拒不见你?” “她也有她的苦衷,毕竟一风尘女子...” “好了,”柴宗训起身到:“你且去梳洗一番,怎能让嘉敏见到你这样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便可。” 赵德昭千恩万谢的出了丰乐楼,柴宗训却径直往后闯,正遇上上前的知客。 “辛公子意欲何往?” “我去见嘉敏姑娘。”柴宗训看着知客,心中冷笑,南唐间谍是,且看朕怎么玩你。 “哦。”知客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辛公子,嘉敏姑娘不见客。” 柴宗训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且看看嘉敏把赵公子害成了何等模样,今日我非见她一面,问她个道理。” “辛公子,”知客辩解到:“嘉敏姑娘本与赵公子两情相悦,奈何宋王不允,此事若要问道理,公子可去问赵王。” “便是宋王不允,嘉敏为何不肯见他一面?” “此事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我自去问嘉敏。” 知客伸手拦住柴宗训:“辛公子,嘉敏姑娘不见客。” “你且去通报,若是我来,嘉敏定然会见。” “嘉敏姑娘先前便关照过小人,今日不见客。” 柴宗训一把推开知客:“今日说什么我也要见嘉敏一面。” “辛公子,”知客再次拦住柴宗训:“你既来丰乐楼便是客,且身负才名,所以小人才步步退让。方才小人说得真切,嘉敏姑娘不见客,辛公子请回。” 柴宗训懒得理他,快步便往里走。 “来人啦,”知客大呼:“拦住他。” 几个汉子冲出来围住柴宗训,柴宗训跳起来大呼:“嘉敏姑娘,赵公子要见你。” 听到呼声,前厅一众宾客纷纷探头看。 丰乐楼是什么地方,哪容得有人如此大呼小叫,岂不损了名头? 知客喝到:“给我把他打出去。” 几个汉子出手便打,其中一人下手重一些,一脚将柴宗训踢飞,怀中一物也随之滚了出来,却是一封蜡书。 柴宗训慌忙去抢蜡书,却再次被踢飞,知客快步上前将蜡书捡起。 柴宗训再次要夺回蜡书,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阵破空声响起,只见一物将一个大汉卷起飞出老远,此时一个手持长鞭的清秀男子跳入圈中:“一群人欺负一个文弱书生,尔等羞也不羞?” “关你甚事。”知客喝到。 柴宗训鼻青脸肿的凑到清秀男子身旁喝到:“兄台,快帮我抢回蜡书,此事牵连甚大,如能夺回,我必有重谢。” 清秀男子说到:“我生平便喜欢打抱不平,说甚谢不谢的。”说罢再次跳起来挥鞭。 一众汉子正待躲避,柴宗训假意逃到一边,却不小心的带了一下清秀男子的腿。 那男子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挥出的长鞭回头缠在自己身上。 眼见有机可乘,一众汉子冲上去便踢打清秀男子,柴宗训赶紧冲进战团,拉起他便往外跑。 逃出丰乐楼,那群汉子却也不追。到了一个角落,清秀男子一把甩开柴宗训的手,怒到:“你是故意的。” 柴宗训一本正经的说到:“什么故意?” “懒得理你。”清秀男子转头便要离去。 柴宗训连忙冲上前:“兄台高义,实是令我佩服,在下辛弃疾,未知兄台如何称呼?” 柴宗训边说边打量那男子,他的眼角上挑,若是个女子,便真真是要迷死人。 咦,柴宗训看到他腰间的玉佩,似乎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清秀男子伸手捂住玉佩,方才被绊倒的怒气兀自未消:“我管你辛弃疾霍去病的,咱们就当没见过。”说罢便大踏步离去。 柴宗训计划完成,也急忙回了宫,将赵匡胤召来。 赵匡胤见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关切的问到:“皇上,你这是...” “不碍事,朕不小心自己弄的。”柴宗训说到。 “皇上哪有不小心,臣看是一干侍卫未尽心,个个都该罚。” “无碍,无碍。”柴宗训连连摆手。 董遵诲在一旁腹诽,他自己要挨打,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倚门看着咯。 “朕召宋王,不为其他,”柴宗训说到:“只是听说宋王在极力阻止一桩美事?” 赵匡胤瞬间明白,这是赵德昭告了御状。 怎么说赵德昭也算皇帝半个发小,皇帝自然要帮他。 “回皇上,”赵匡胤对到:“臣教子无方,赵德昭饱读诗书却流连烟花之地,实在有负圣恩,恳请皇上降罪。” “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柴宗训说到:“那嘉敏姑娘,朕上元节时也曾见过,确实才貌双全,与日新可堪一对璧人,宋王以后便不要阻止了。” 内里情由,柴宗训可清楚得很,毕竟曾经躲在床下见证嘉敏将赵匡胤哄的开心的不得了。 但怎么也得给赵匡胤留点面子,总不能直接说你以后不准和儿子抢女人。 “臣遵旨。”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皇帝亲自过问,赵匡胤也只能答应。 出了皇城,赵匡胤内心十分愤懑,皇帝却是偏偏为何要干预他的家事? 赵德昭这个忤逆子,竟将家丑外扬。 还有嘉敏这个女人,赵匡胤忽地动了杀心,这女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转念却一想,若杀了她,以后再到何处去寻这样的可人儿? 关键时候,赵匡胤无断的性子便显现出来,也算是嘉敏命不该绝。 不过赵匡胤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去帮柴宗训收集粮草,便如打工人无缘无故被老板吊了一顿,回头还说老板的好话,拼命帮老板干活,这是不可能的嘛。 你让我不爽,我不敢让你不爽,不过阴阴你还是可以的,起码也要等我顺气了再说。 s://.c/read/36608/20681286.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八 行动开始 待柴宗训走后,知客将蜡书打开扫了一眼,旋即大惊失色。 他忍住冲动,支开不相干的人,转头急忙去找李乐峰。 “主事,李主事。”知客站在雅间门口呼唤。 李乐峰正于雅间宴请侍中张永德。 当年张永德与柴荣一起北征幽云,柴荣忽然重病,班师途中,捡到一块‘点检做天子’的木牌,那时的点检正是张永德。 柴荣为保柴宗训江山无恙,便将张永德外放任节镇,没想到便宜了赵匡胤。 柴宗训重生回来之后,为加强集权,削除很多节镇。张永德怎么说也是太祖郭威的女婿,柴宗训便将他调回汴梁,他本就是驸马封侯,又加了个侍中的职务,挂着宰相的名,没事上上朝,听听政就行。 但在李乐峰眼中,张永德毕竟曾经掌过禁军,又是皇帝的姑父,自然要巴结一番。 知客着急忙慌的冲上来,李乐峰非常不悦:“怎地如此不懂规矩,冲撞了侯爷,你吃罪得起么?” 既已冲上来,此时知客也不管什么侯爷了,将蜡书递与李乐峰。 李乐峰一把将其推开:“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扰了侯爷的雅兴。” 知客说到:“这便是天大的事。” 李乐峰极不耐烦:“天塌下来有高个儿,你慌什么。” 张永德也是知趣之人,眼见于此,起身到:“李主事既是有事,那本侯改日再访。” “无妨,”李乐峰仍是留客:“下人不知道轻重而已,在下且陪侯爷再饮三杯。” 张永德说到:“今日已然尽兴,还是改日再来叨扰。” “既如此,我送送侯爷。” 一直将张永德送出门外,李乐峰才回头教育到:“何事如此惊慌?须知张侯爷乃是皇上至亲,许多外人不知道的消息,从张侯爷这里打探最稳当不过,我好不容易约他出来,却被你搅局。” 知客不说话,只再次将蜡书递了上去。 李乐峰打开蜡书,只见上面写着:罪臣林仁肇伏请吾皇陛下:日前臣正欲带兵来投,未料南唐国主李对臣严加监视,以致不能成行。罪臣正谋求金陵守备一职,来日吾皇率王师来攻,罪臣必大开城门,夹道以迎… 一封蜡书看得李乐峰冷汗涔涔,不待看完,他便喝问到:“此书自何处得来?” 知客回到:“小人从辛弃疾手上夺来,往日见他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不期他却是周国谍者。” “他人呢?”李乐峰问到。 “跑了。” 李乐峰脸上阴晴不定,眼珠飞快的转动。 知客小心翼翼的问到:“莫非我等已然暴露?李主事,要不要暂且离开避避风头?” 李乐峰说到:“若是暴露,大内密探早已将丰乐楼重重包围,哪还容你我闲谈。” 顿了一下,他又说到:“不过辛弃疾这人一定要找到,此事关乎我南唐国祚,不可不小心行事。” 原来董遵诲的消息有误,这李乐峰也是南唐间谍,只是级别很高不参与传递消息,所以并未暴露而已。 知客接话到:“可这辛弃疾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小人该去哪寻他?” “怎么做事还用我教你么?”李乐峰冷喝到:“马上派人去找,就是把汴梁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此人。” “这个如何处理?”知客指着蜡书问到。 “如何处理,是你该过问的么?赶紧去把辛弃疾找出来。”李乐峰再次喝到。 知客应了一声,随即匆匆离去。 李乐峰再次拿起蜡书,小声咬牙切齿:“林仁肇啊林仁肇,你竟如此负我大唐,枉你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 思虑一会,李乐峰拿着蜡书走到后院嘉敏住的地方。 眼见左右无人,李乐峰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 “是李主事吗?进来。”屋里传出嘉敏的声音。 李乐峰轻轻推门进去,只见嘉敏又在品读辛弃疾的诗词,一旁还放着刚刚抄录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个是柴宗训作品。 “李主事有事吗?”嘉敏头都没抬。 李乐峰将蜡书递到嘉敏面前:“姑娘请看。” 嘉敏扫了一眼,面色随之一变:“不可能,林大帅乃我大唐擎天柱石,怎么可能勾结周国那虚伪的皇帝?这蜡书你从何处得来。” 李乐峰冷笑一声:“说来姑娘定然不信,是从那辛弃疾手上抢来。试问这周国多少年只产武夫,何曾有才子一说?而这辛弃疾却突然冒了出来,我怀疑他就是从大唐来的,专一替林仁肇沟通消息。” “辛弃疾人呢?” “我已派人去寻。” 嘉敏再次看了一遍蜡书,直摇头到:“不可能,不可能,林大帅绝不会背叛大唐。” 李乐峰说到:“不管可不可能,我决意将此蜡书驰递国内,交主上圣裁。” 嘉敏仍是反对:“不行,周国即将对我大唐用兵,如此危急时刻,绝不能让主上看到这封蜡书。否则动摇军心,于我大唐十分不利。” “正因为情势危急,主上才更应该看到这封蜡书。”李乐峰说到:“若林仁肇真的投靠柴宗训,我大唐危矣。” 嘉敏急得站了起来:“我敢保证,林大帅绝不会背叛大唐。” 李乐峰并不退让:“姑娘,你拿什么保证?” 嘉敏想了想:“我看不如这样,周国短时间内不会出兵,李主事暂且先保管蜡书,由我去查证一下真伪。” “事情紧急,”李乐峰说到:“我最多给姑娘三天时间。” 嘉敏又想了想,开口到:“将派出去寻找辛弃疾的人先召回来,若蜡书为真,他必前来索取,届时拿住他问个清楚不就行了吗。” 不过此时已然晚了,知客派出的人带回消息,于汴梁东郊的大相国寺发现辛弃疾踪迹。 难怪找不到他的落脚点,原来他一直住在寺庙,不过这时候书生住寺庙也是寻常之事。 知客趁着黑夜已带着大批黑衣人,赶往大相国寺。 还未到大相国寺山下,知客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若辛弃疾亦是谍者,当不会是一人行动。 知客举起手掌,示意后面的黑衣人暂缓行动。 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蓦地山间许多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知客拔出宝剑,警惕的看着天上。 黑衣人也跟着拔出宝剑,背靠背四处张望。 ‘嗖’的破空声响起,外围一个黑衣人中箭惨叫倒地。 知客警觉的转身大喝:“是何人在此暗算偷袭?有本事出来光明正大与我一战。” “哈哈哈…”柴宗训大笑着走了出来,身后同样跟着大批黑衣人。 不管南唐的情报网多么严密,怎么说也是在异国他乡,而柴宗训是主场作战,要算计这些间谍还是不难的。 知客冷声到:“果然是你。” 柴宗训淡淡开口到:“交出蜡书,饶你不死。” 知客反说到:“老实跟我回去,饶你不死。” “那就没什么好说咯,”柴宗训挥挥手:“除了领头之人,其余格杀勿论。” 一拨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知客与黑衣人急忙挥剑格挡,但仍有不少中了招。 箭雨过后,柴宗训这边的黑衣人挥舞着大刀围了上去。 没有经过多少抵抗,对面便杀得只剩知客一人。 知客倒也算条汉子,仍是举着剑怒视着包围圈。 柴宗训走近几步,再次说到:“我本无意与尔等为敌,交出蜡书,我仍可饶你不死。” 知客喝到:“要杀便杀,何来如许多废话。” 既然他不喜欢听废话,柴宗训喝到:“拿下。” 知客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活捉。 柴宗训努努嘴,立刻有黑衣人上前搜身,却是一无所获。 “蜡书呢?”柴宗训问到。 知客仰头看天,只当做没听到。 柴宗训冷冷到:“割下他一只耳朵来,让他知道该如何听话。” “是。”黑衣人收起刀落,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在地上,知客不停的惨叫挣扎。 待他挣扎声小了些后,柴宗训耐着性子问到:“蜡书在哪?” “不知道。”知客咬牙切齿。 柴宗训阴阴的看了看知客的右臂:“我记得白天你是这只手捡起的蜡书。” 顿了一下,柴宗训冷声到:“砍下他这只胳膊,扔到丰乐楼,让他的同伙拿蜡书来换。” 黑衣人再次手起刀落,黑夜中鲜血飞溅,知客的胳膊已然到了黑衣人手上。 知客痛得脸都变形,拼命挣扎却挣不脱。 “老董,”柴宗训吩咐到:“拿着他的胳膊去丰乐楼,千万要小心行事。” 因柴宗训早就取消宵禁,所以丰乐楼是大周著名的不夜楼。 一群酒客正在大堂饮酒取乐,蓦地出现一个蒙面黑衣人,手上拿着半截血淋淋的胳膊,胳膊上的手指仍在一抽一抽的。 “啊…”酒客们吓得大叫,纷纷逃往角落。 几个看家护院的汉子冲上来,却被黑衣人打飞。 黑衣人一声不吭,也不说找谁,只提溜着半截胳膊大喇喇的站在那里。 有明白事儿的急忙去禀报李乐峰,李乐峰心下一凛,必是知客出事了,但此时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走到前厅。 “朋友,”李乐峰看着黑衣人说到:“深夜提着此等凶物到丰乐楼是为何?” 黑衣人不答话,大喇喇的在李乐峰面前坐了下来。 李乐峰转头朝几个小二喝到:“报官,赶紧报官。” 小二连忙慌慌张张的跑出去,黑衣人却也不阻拦。 “朋友,你若是喝酒取乐,李某人自是欢迎之至。若想闹事,这里是皇城对面,官府的人马上就到,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自行离去为好。” 黑衣人似乎听了李乐峰的劝,起身举着半截胳膊朝空中喝到:“若要救此人性命,拿上我需要的东西,到大相国寺来换。” s://.c/read/36608/20681297.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四九 局中局 黑衣人离去之后,有两个身影从丰乐楼出来,远远跟在他身后。 未走出多远,两个身影便被团团围住。 黑衣人解下面罩,却正是董遵诲。 “如何?”柴宗训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回公子,”董遵诲说到:“并无人出来搭话。”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到:“我即刻将那知客和刚刚擒获的人严刑拷打,令其交出同伙。” “没有必要,”柴宗训微微一笑:“能挑选出来做谍者,必已抱定必死之决心。不过李煜有一点不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谍者的作用并不大,我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董遵诲拱手到:“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请公子示下。” 柴宗训说到:“且将这几人关押慢慢审问,接下来,便该我们的赵公子出马了。” 当日柴宗训欲促成赵德昭和嘉敏,将他留在汴梁,纯粹只是想做点好事,没想到现在赵德昭却能派上大用场。 赵德昭正沐浴熏香等着天亮便去见嘉敏,忽然听说皇帝连夜召见,急急忙忙便跟着太监万华来到宫中。 “皇上,不知深夜召臣有何旨意。” 柴宗训慢慢抬头,此时他脸上的肿还未消。 “皇上的脸怎么了?”赵德昭忙问到。 “这不重要,”柴宗训说到:“小赵,朕召你来,是帮朕起草一封书信。” “请皇上示下。” 翰林替皇帝写书信也是寻常之事,柴宗训思虑一会:“此书信是发往南唐,南唐朝中某重臣早已与朕约定来投,然按惯例今日是通书信的日子,他却未有信来。” “朕欲修书一封,一来显示朕之威严,责问他为何未按约定致书;二来措辞又得软一些,显示朕之宽大。” “朕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向来不擅与人说软话,所以便由你代劳。” “不敢,”赵德昭说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皇上分忧是臣子本分,何来劳动之说。” “你也无须跟朕客气,且先写。” 赵德昭提笔便将书信写完,柴宗训看了一眼:“好,很好。”他要的只是写信这个形式,信的内容根本不重要。 柴宗训随手拿起一把折扇:“这是江南入贡之物,朕便赏赐与你。” 赵德昭谢恩离去,柴宗训转而吩咐董遵诲:“派人跟着他,若有人与他接触,询问有关南唐之事,立即抓起来。” 李乐峰带人安抚好宾客情绪之后,立即去到后院,敲开了嘉敏的门。 “姑娘,蜡书之事刻不容缓,我必须马上驰递金陵。”李乐峰说到。 嘉敏站起身来:“不是说好三日调查么?为何却又突然变卦。” 李乐峰解释到:“知客出外寻访辛弃疾下落,已为他所擒。” “那辛弃疾必是周国安插于我大唐的谍者,方收到林仁肇蜡书还未递交与周国皇帝,却偶遇赵德昭,又与知客发生矛盾,不想厮打间蜡书掉了出来为知客所获。” 这个逻辑说得通,但嘉敏仍是犹疑:“这未免也太巧了。” “一点也不巧,”李乐峰说到:“巧的只是我等皆是大唐谍者,若辛弃疾不是在丰乐楼,而是在御街其他酒楼将蜡书遗失,试问谁人识得林仁肇,谁人知道蜡书的重要性?” “不若我等速将蜡书驰递回金陵,呈与国主圣裁,也免我等暴露。” 嘉敏微皱眉头:“蜡书所含信息如此重要,辛弃疾必会来夺,你若驰递出去,知客必性命不保。” 李乐峰说到:“目下正是他为国尽忠的时候,我会上书请国主厚恤其家人。” 嘉敏仍是坚持:“李主事,此事我总觉得蹊跷,林大帅一向对我大唐忠心耿耿,当年周先皇攻占江南之时,若无林大帅拼死奋战,我大唐宗社早已灰飞烟灭,他却为何此时要反?” 李乐峰沉吟半晌,开口到:“有些事情,便是我不说,姑娘也应该能想到。” “当年柴荣擅开边衅,攻打我大唐之时,林仁肇深得先国主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便是拼命也值得。” “然目下大唐朝堂由冯氏兄弟把持,似林仁肇这等擎天柱石都靠边站,便是有异心,也说得过去。” 嘉敏说到:“我自是不信林大帅会有异心,李主事,便依你我先前商定,三天之后如无确实消息,李主事若要驰递蜡书,我必无异议。” 李乐峰问到:“姑娘大算从何处入手?”/ 嘉敏想了想:“似林大帅投诚此等大事,周国朝中应会有人知道,明日我便设法从赵匡胤那里打探消息。” 李乐峰摇摇头:“赵匡胤一向反对攻打大唐,且此次只负责调集粮草,如此机密之事,他不一定知道。况且姑娘几次让赵匡胤吃了闭门羹,若突然问起南唐之事,恐会令其生疑。” 嘉敏说到:“我现在反倒还疑心另外一件事,这蜡书是交与皇帝的,若皇帝一声令下,丰乐楼将片瓦不存,为何现在却风平浪静?” “蜡书的内容辛弃疾必然不知道,况且弄丢了给皇上的蜡书,这是杀头的大罪,他焉敢声张?” “那他为何不来丰乐楼索要?” “知客不是为他捉去了吗?且我派去跟踪黑衣人的谍者无消息传来,恐已落入辛弃疾之手。” “李主事,”嘉敏眉头越皱越深:“有没有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在替他解释?” “姑娘,”李乐峰说到:“因为我要驰递蜡书,你却不肯,所有我与你自然是对立的。” 嘉敏长出一口气:“且等我打探消息再说。” 翌日一早,赵德昭兴奋的来到丰乐楼。 因为要打探消息,嘉敏只是装作拒绝一会之后,还是让赵德昭去了后院。 作为南唐间谍,嘉敏一眼便认出赵德昭手中的折扇。 “公子手中折扇从何处购得?”嘉敏问到。 赵德昭此时哪有心思管扇子的事,只随口说了句‘皇上赏的’,随即便喜滋滋到:“姑娘,父王已默认我纳你入府,待我选定良辰吉日,便将这好事办了。” “你尽想着好事,”嘉敏嗔到:“只是宋王却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入府前便折了宋王的脸面,若入了府,我怕是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赵德昭说到:“怕什么,你与我的事,便是皇上都支持呢。” “哦?皇上都知道我与你的事情?”嘉敏逐渐将话题引到皇帝身上。 赵德昭颇是得意:“当年我与皇上一起读书长大,关系自然比一般人要亲近。” “哦?”嘉敏不经意的打开折扇:“这扇子好漂亮,怎地以前未见你出手?” 赵德昭说到:“这是皇上新近赏的,天气就要变热了,正好用得上。” “皇上如此厚恩,你可要思图报啊。”嘉敏说到。 赵德昭正在得意头上:“这把扇子也不白赏,是我替皇上写了封书信,他才赏的。” 嘉敏笑到:“皇上才思敏捷,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此等千古绝唱,一封书信须你代笔?” 赵德昭虽得意,却也并未昏头,迟疑了一下说到:“你我即将是一体,说与你听也无妨。” “昨日正是皇上与南唐某重臣通信的日子,皇上迟迟等书信未至,便召我入宫,写信斥责这位臣子。” 嘉敏的心紧张起来:“南唐与大周就要开战,怎会有臣子与皇上通信?” “这位重臣早就与皇上约好来投啦。”赵德昭说到。 嘉敏故意叹了口气:“唉,哪朝哪代都会有贰臣贼子,就不知道南唐的这位叫什么,将来史书又会如何说他。” 赵德昭也不知道是谁,但他岂能在嘉敏面前示弱,只说到:“具体是谁尚属机密,皇上严旨不得泄露。” “便连我都不能说么?” 赵德昭捂住嘴巴摇了摇头。 天一亮,李乐峰便至汴梁府尹处报官。 毕竟知客失踪,且晚上有蒙面黑衣人前来大闹,作为一个正常的商人,自然是要报官的。 汴梁府尹与李乐峰也是熟人,接到诉状便严令通判限期破案。 回到丰乐楼,不知是不是错觉,李乐峰只觉今日气氛与往日大为不同。 留神穿过前厅,过离恨天之时,却发现有人偷偷在离恨天与嘉敏小院之间探头探脑。 “尔等在此做甚?”李乐峰上前喝问到。 那人被吓了一跳,转头又不慌不忙的答到:“在下久闻嘉敏艳名,欲一睹芳容,兄台若有兴致,可与在下一起。” 李乐峰上下打量那人一眼:“世间怎会有你这等轻浮孟浪之人?马上给我滚。” 那人颇不服气,边走边回头到:“不给看就不给看,骂我作甚?” 李乐峰瞪了一眼,那人随即快步离开。 作为间谍,李乐峰一向小心谨慎,他才不相信那人穿过vip楼的门禁,只为偷偷看嘉敏一眼。 必须要提醒嘉敏注意了,若是一着不慎,不仅满盘皆输,甚至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李乐峰来到院前,阻住婢女施礼,却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 到了门口,李乐峰听得真切,是赵德昭在说话,而且正好是那句‘这位重臣早就与皇上约好来投啦’。 如此,那封蜡书断然便是真的,必须马上驰递,否则大唐宗社不保。 s://.c/read/36608/2068131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十 林仁肇之死 为了配合演出,柴宗训特地又在清晨召开了一次朝会。 会上,他直问赵匡胤:“宋王,征伐南唐的粮草调集得如何?” 赵匡胤此时还未顺气呢,便说到:“回皇上,近日蜀中与荆南正是雨季,山路湿滑,粮草堆积于府库,运抵汴梁殊为困难。” 柴宗训有些不满:“朕只问你有多少粮草到了汴梁附近?” 赵匡胤对到:“回皇上,已足够大军半年之用。” “不行不行,太慢了,”柴宗训说到:“朕已派间者策反一位南唐领兵大-将,此人将南唐兵力部署已尽托与朕。待我周师一至,此人便率兵来投,宋王效率如此低下,若此位将-军在此期间暴露,朕岂非功亏一篑?” “臣死罪。”赵匡胤说到:“恳请皇上准许臣戴罪立功,速将粮草集齐。” 这是当臣子的老话了,你皇上也不能真将人拉去杀头,毕竟活儿还得人干嘛。 柴宗训极不耐烦的说到:“朕再宽限一月时间,一月内,所有粮草必须集齐。” “另,鲁王慕容延钊,控鹤军都指挥使曹彬,此次征伐南唐,尔两军属主力,需得加紧操练,粮草集齐之日,便是大军出发之时。” 定下出兵日期后,汴梁城的空气稍微紧张了些,到丰乐楼喝酒取乐的人,与征伐南唐相关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李乐峰庆幸及时的将蜡书驰递出去,因为他的人脉网打听到,的确有一位南唐的将领投靠了大周。 嘉敏仍是犹疑:“我始终不相信林大帅会背叛大唐。” “我的姑娘诶,不,我的郡主诶,”李乐峰说到:“我等拿到了蜡书的物证,以及周国朝会上的人证,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林仁肇会背叛大唐,但事实就是如此。” 原来这嘉敏便是李煜刚刚亡故的皇后周娥皇的妹妹周薇,字女英,正史上的小周后。 早些年嘉敏仰慕李煜的才华,对其暗生情愫,终被姐姐大周后得知,气得一病不起。 后因次子夭折,双重打击之下,大周后终致不治。 李煜本想迎娶嘉敏,不过此时大周国力蒸蒸日上,如排山倒海般压来,南唐时时有累卵之危。 况嘉敏因气死姐姐心怀愧疚,便推脱待江山稳固之后再提亲事,且亲自到汴梁做间谍,一面收集消息,一面设法令大周内乱,只求南唐朝中那批一直念及大周后贤淑的老臣们能够谅解。 而李乐峰,本名李景遂,乃李煜叔辈,其兄李景达是南唐皇室第一名将,而他却也是南唐秘密情报网的创造者。 若非李煜钟情于嘉敏,李乐峰完全可以自行做出决断。 嘉敏说到:“此事太过于蹊跷,李主事在金陵也有不少密探,为何却从未有林大帅背叛的消息?” “而且自从获得蜡书后,林大帅叛国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这一切,仿是有人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还有,那辛弃疾失了蜡书,为何一直不来追究?” 李乐峰说到:“姑娘,你当丰乐楼是哪里?且不说我李某人的势力,单看这丰乐楼对面的皇城,那辛弃疾失了皇帝的蜡书,他敢惊动官府么?” 嘉敏辩不过李乐峰,只得说到:“希望国主能明察。” 李煜拿到蜡书,当场气得软了下去。 身边的太监宫女急忙扶住他:“国主,国主…” 好半天李煜才缓过来,有气无力的喝到:“来人,速将林仁肇锁来见寡人,一并宣冯太师兄弟进宫,与寡人一同审问林仁肇。” 眼见林仁肇被锁在堂下,冯延鲁冯延巳兄弟兴奋异常,一直以来林仁肇都与冯氏兄弟唱反调,且他身边纠集了一批人,冯氏兄弟动不了他。 现在他终于有了小辫子,冯氏兄弟自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主上,请问臣所犯何罪?为何要将臣锁拿?”林仁肇高呼。 李煜恨恨到:“就凭你咆哮朝堂,寡人便能将你治罪。” “臣实无罪,恳请皇上还臣清白。”林仁肇再次高呼。 李煜一把将蜡书甩下去:“你自己看看,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冯延鲁上前捡起蜡书看了一眼,接着暴喝到:“好你个林仁肇,尔世受我大唐国恩,如今国家危难,你不仅不思报效,反倒与敌国串通一气,意图反戈一击,你该诛九族。” 林仁肇气得站了起来:“本帅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来里通敌国一说。” 冯延鲁将蜡书摊在林仁肇面前:“事实俱在,你还有何话好说?” 林仁肇扫了一眼蜡书,连忙跪下到:“主上,这分明是周国使的离间之计,恳请主上明察。” 李煜冷冷到:“王叔在汴梁隐藏多年,周人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此蜡书正是王叔在汴梁无意中查得,若是离间之计,为何不在我大唐朝堂离间,却在汴梁造谣?” 林仁肇说到:“主上,郡王恐已暴露,此是周人使的反间计。” 李煜质问到:“郡王于我大唐何其重要,若他老人家暴露,周人早就将他擒了去,却是为何要在他面前造你的谣?” 林仁肇无言以辩,只得说到:“主上,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恳请主上明察。” “启禀主上,”冯延巳说到:“臣有本奏。” “冯太傅且奏来。” 冯延巳说到:“主上,若臣记忆不差,当日还未得知周师来攻,林大帅便提议以攻代守,愿带兵取回被周师攻占的淮扬十四州。” “没错,”林仁肇说到:“大丈夫世受国恩,岂能眼睁睁看着故土为敌国所占?当日我的确有过此奏请。” 冯延巳继续说到:“主上,若臣没记错,当日主上不欲擅开边衅,以免引火烧身,林仁肇却劝谏主上修书一封,只说他领兵叛国,攻打淮扬十四州是他恣意而为。若周国皇帝计较,当不至于连累主上。” “是的,”林仁肇接话:“当日我的确有过此谏言。” “主上,”冯延巳忽地大呼到:“林仁肇当时便包藏祸心,幸而列祖列宗护佑,吾主圣明,未被此贼诓骗,否则我大唐宗社不保哇。” 听到此言,李煜惊出一身冷汗,怒喝到:“林仁肇,你还有何话好说?” 林仁肇辩解到:“主上,臣当日有此谏,只恐臣兵败后主上为周国责难,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非是臣真有异心,恳请主上明鉴。” “呵呵,”冯延巳冷笑到:“既知兵败,你为何却要出兵?还敢说你不是包藏祸心,当时便打算投周?” “冯延巳,”林仁肇暴喝到:“我知你一向畏周如鼠,如此更该保我林仁肇,否则有谁来护卫大唐宗社,有谁能让你安心的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放肆,”李煜喝到:“林仁肇,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的意思是,若没有你,寡人这国主便做不了啦?” 林仁肇急忙磕头:“主上,臣实是一片忠心,且当日臣谏言时冯延巳并未反驳,现在却拿此说事欲置臣于死地,足见冯延巳才是真正包藏祸心之人。” 冯延巳说到:“当日你反形未露,我便是参你,你也不会承认,便如今日,证据确凿,你还不是一样不认罪?” 冯延鲁适时跟近:“禀主上,如此社稷危难之时,林仁肇世受国恩不仅不思报效,反倒串通敌国,实是罪不可赦。臣奏请将林仁肇满门抄斩,以正国威,以慑宵小。” “你好毒啊。”林仁肇恨恨到。 眼见他如此态度,李煜喝到:“准卿所请,将林仁肇满门抄斩。” “主上,”林仁肇大喝一声。 李煜背过身去,慢慢挥手。 “哈哈哈…”林仁肇大笑出声:“昏君,奸臣,尔等也不会比林某多活许多时候,就等着国破家亡,宗庙尽毁。” 有侍卫进来,将林仁肇拖了出去,冯延巳急忙派人将林仁肇府邸包围,无论是亲朋亦或下人,通通抓起来砍头。 林仁肇朝中的支持者还来不及替他说好话,便见到他全族人头落地。 冯延巳仍不满足,将林仁肇的铁杆纷纷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有没有与他共谋。 原本有些血性的人,见到如此倒行逆施,纷纷灰了心,南唐国内更加的醉生梦死。 回到大周,柴宗训接到密报,林仁肇已被斩首,南唐国内再无抵抗之力。他突然发现,其实要灭国也不一定非要出兵嘛。 “准备一下,”柴宗训说到:“朕要再探丰乐楼。” “皇上,”董遵诲拦阻到:“先前皇上是以才子之名流连丰乐楼,如今林仁肇已被斩首,况且皇上暴露出谍者的身份,若再去丰乐楼,臣恐怕会有危险。” 柴宗训不在乎的笑笑:“丰乐楼定然还有南唐密探,若朕再略施小计,令得南唐国内大乱,李煜主动来投,岂不美哉?” 董遵诲跟着笑了一下:“皇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况皇上身临险境,若稍有差池,臣万死难赎其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柴宗训说到:“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南唐收归版图,朕便是冒些风险又何妨?” s://.c/read/36608/20681315.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一 身份暴露 董遵诲不像董如诲那样言听计从,毕竟担着天大的干系,他继续劝阻到:“皇上,林仁肇既死,南唐当再无抵抗之力。我王师无须待粮草集齐,目下便可倾巢而出,一路平推过去,想那李煜定会望风而降。” “朕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柴宗训打定主意要去。 “皇上,”董遵诲说到:“南唐迟早会发现林仁肇是冤杀的,再施反间计恐怕很难奏效,况皇上真实身份若暴露,那些南唐谍者定会拼着与皇上玉石俱焚。” 柴宗训想了想:“朕还真想暴露身份,将那些隐藏的谍者都吸引出来。” “皇上万乘之躯,身系九州万方,岂可以自身为饵?”董遵诲大呼:“以臣之见,目下当即派兵将丰乐楼围住,相干人等捉拿严刑拷问,定能将这些谍者一网打尽。” “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柴宗训说到:“丰乐楼毕竟在皇城对面,若大张旗鼓包围,岂非让四方诸国笑话我大周,竟然让敌国在眼皮子底下设了一座谍报楼。” “再者,朝中诸多重臣皆与丰乐楼有来往,便如宋王也经常流连于此,甚至朕怀疑有不少臣工已为谍者腐蚀,若这些人得知丰乐楼里谍影重重,必将引致朝堂震动。” “眼下出征在即,当以稳住朝政为第一要务,所以,朕不得不再次以身犯险。” 柴宗训才进丰乐楼,便立即有人向李乐峰报告。 李乐峰急忙去与嘉敏商议:“姑娘,那辛弃疾胆大包天,居然又来了丰乐楼。” 嘉敏说到:“光天化日,他敢来必有准备,为避免暴露,我等不如且看看他要做甚。” “他如此挑衅,我等便坐视不理?”李乐峰有些着急。 嘉敏思虑一会:“李主事不是报官了么,那便让官府来抓他。” 李乐峰转身就要走,嘉敏随即叫住:“等等。” “姑娘还有何事?” 嘉敏起身到:“若汴梁府尹柴宗让不知辛弃疾身份,可使些银钱,令其将辛弃疾拘至丰乐楼。” “会不会暴露我等身份?” “若柴宗让收了钱,我等便是暴露身份,他又敢如何?” “可拘辛弃疾有何用?” 嘉敏解释到:“光天化日之下,多人目睹柴宗让将辛弃疾拘走,将来若周国皇帝问他要人,他却交不出,如此不正好挑拨他两兄弟关系么?” 李乐峰急急忙忙跑去汴梁府,府尹柴宗让听说让知客失踪的嫌犯再次来到丰乐楼,不顾王爷身份,亲自带着兵丁前去抓人。 进得楼内,眼见柴宗训仍是神在在喝酒,李乐峰抬手一指:“就是他。” 柴宗让带着兵丁上前,却见是柴宗训,吓得吸了一口冷气。 柴宗训暗地里使了个眼色,随即站起身来伸出胳膊:“尔等是来抓我的么?” 柴宗让倒也不傻,大庭广众万不能暴露皇帝身份,更不可让皇帝枷锁加身。 他一把抓住柴宗训的袖子:“你且跟本官走一趟。”说罢便急忙带着柴宗训出门。 李乐峰跟着赶了出去,柴宗让回头到:“李主事且安心等候,本官一定将案件问个水落石出。” 便是要行贿,也不该在这时候,李乐峰给了柴宗让一个了然的眼神,留在了丰乐楼。 “皇上怎地在此处?”柴宗让小声问到。 柴宗训并未解释,只说到:“你且将朕押往监牢,勿要露了行迹。” 柴宗让只得将柴宗训押至监牢僻静处,屏退左右后慌忙跪下给柴宗训见礼赔罪。 柴宗训淡淡到:“朕且问你,那李乐峰使了多少好处,令你这个从一品的王爷府尹亲自带兵抓人?” 刚刚起身的柴宗让慌忙又跪下:“回皇上,臣弟并未收取李乐峰任何好处,臣弟只是觉得,皇城对面,皇上眼皮子底下有人失踪,事关重大,所以才亲自带兵抓人的。” 柴宗训盯着他的眼睛问到:“你确定没收过他任何好处?” 柴宗让回到:“臣弟绝没收过李乐峰任何好处,只在公务闲暇之时,去过丰乐楼小坐,吃过他几回筵席。” “你自家没吃的么?便是觉得不够美味,可与朕说起,朕让御厨给你做。”柴宗训训斥到。 柴宗让慌忙磕头:“臣弟知错,再也不敢了。” “若为朕知道,你不仅吃过他的,还收过他财物,朕决不轻饶。”柴宗训说到:“你且起来,朕这便离开,若李乐峰问起,只说朕与知客失踪之事查无实据。” “臣弟遵旨。”柴宗让跟在柴宗训后面问了句:“敢问皇上,那李乐峰是否有何不妥之处?若有,臣弟即刻将他抓了来。” “李乐峰之事,无须你操心,”柴宗训说到:“你只须谨守本分,不再与他来往便可。” 柴宗训前脚刚被抓走,赵德昭后脚便来到丰乐楼。 因嘉敏有过关照,赵德昭现时可随意出入她的小院。 推门进屋,只见嘉敏面前仍是摆着《十年生死两茫茫》、《元夕》等作品,赵德昭笑到:“又在欣赏辛公子大作么?” 嘉敏抬头笑到:“辛公子之才,实是惊为天人,佳作怎么欣赏也不够。” “无妨,”赵德昭说到:“待我纳你入门时,求辛公子再多作几首便行了。” 嘉敏故意问到:“多日未见辛公子,你私下与他有来往么?可知他去了何处?” 赵德昭知道柴宗训很忙,但究竟忙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我与辛公子私下并无往来。” “既是无往来,”嘉敏笑到:“辛公子却为何要帮你多作几首?” 赵德昭跟着笑到:“若辛公子不肯,我去求皇上也一样。” “皇上?”嘉敏说到:“自《十年生死两茫茫》之后,再未听说皇上有何新作,说句忤逆的话,我甚至怀疑皇上的大作是辛公子代笔。” 赵德昭笑了笑,没有接话。 “怎地,你要出首告我么?”嘉敏嗔到。 “我怎么会去告你呢。”赵德昭伸手想搂住嘉敏肩头,却被她不经意避开。 嘉敏拿起《元夕》说到:“你看辛公子这遣词用句,美到极致,皇上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亦堪称天人,且这两首作品风格多有相似之处,似都是失意中年人之作,偏偏皇上与辛公子又都是少年,怎会有心境如此相似的两个少年?偏偏都身负绝世才学。” 赵德昭神在在的笑了笑,随即看看左右无人,小声在嘉敏面前说到:“反正即将要纳你入府,很多秘密你也会知道,不如我现时便告诉你,不过你可一定要保密,不能说与其他人知道。” 嘉敏有些紧张:“是何秘密?” 赵德昭再次确定左右无人后说到:“其实辛公子便是皇上,皇上便是辛公子。” “啊?”嘉敏霍地起身:“你为何现在才说?” 赵德昭被嘉敏的过激反应吓到:“此事关系重大,我自然不可随意乱说。眼下我即将纳你入府,当初是皇上一力促成我与你的美事,他自然会去喝一杯喜酒,与其让你当时惊讶,不如现在说与你知道,也让你好有个准备。” 嘉敏恼怒到:“想不到如此大事你竟然瞒着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愚弄,且不知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与你这等虚伪之人在一起,实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 赵德昭不明白,嘉敏怎地翻脸跟翻书一样,他还欲辩解,却被嘉敏一步步往外推:“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赵德昭站在外面欲敲门,廊间的婢女上前到:“公子,姑娘正在气头上,你现时非要强逼,只会令姑娘更恼怒,不如且去,待姑娘气顺了你再来。” 赵德昭走后,嘉敏急忙探头出来:“速速召李主事前来议事,快,要快。” 婢女应了一声,急忙小跑上前。 李乐峰来的时候,嘉敏正泪流满面。 “姑娘这是怎么了?”李乐峰问到。 “李主事,王爷,”嘉敏哭到:“我等做了一桩天大的错事。” 李乐峰疑惑到:“我等今日并未做何事啊。” “林大帅,”嘉敏哭出了声:“林大帅被我等的假消息冤杀了。” 李乐峰说到:“林仁肇被杀的消息,姑娘日前不是便已知道么?为何却现在伤心?况且我等只是传递消息,杀林仁肇的旨意,是主上下的。” 嘉敏强忍悲痛:“可我等传出的消息,是假的。” “姑娘怎么说?”李乐峰问到。 嘉敏咬牙切齿:“辛弃疾便是柴宗训,柴宗训便是辛弃疾。” 李乐峰大惊:“姑娘如何得知?” “赵德昭,”嘉敏快要喘不过气来:“赵德昭亲口告诉我的,想不到我大唐擎天柱石,就这样被我等冤杀。” 李乐峰一拍桌子:“谁能想到,一国之尊竟亲自下场做间者,我等输得不冤。” 嘉敏半天才缓过来,幽幽到:“若主上能有此志,亦不须我辈抛头露面了。” “我等还未输,”李乐峰怒目圆睁:“既已知道辛弃疾便是柴宗训,若他再敢出现,只须将其刺杀,便不枉我等在此潜伏多年。” 嘉敏说到:“柴宗训既出现,必守备森严,我等贸然行动,岂非以卵击石?” 李乐峰恨恨到:“便是拼个同归于尽,于我大唐亦不亏,我这便致书我兄景达,让其留意周境动静,只要我等得手,柴宗训一死,我兄便可挥师北上,一举攻占汴梁,届时一统天下的便是我大唐李氏。” s://.c/read/36608/2068133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二 刺杀 虽然打定主意刺杀柴宗训,在此之前为避免暴露,李乐峰还真去给柴宗让行贿,假装不知道柴宗训的身份,让柴宗让把柴宗训换在丰乐楼拘押。 换做以往,便是收李乐峰一点财物倒也无妨,但柴宗训刚刚才严辞训诫过,柴宗让只得避而不见。 李乐峰询问案件的事情,柴宗让只按照叮嘱,由下人传达柴宗训与知客失踪的事情并无关联。 这下更让李乐峰坐实,辛弃疾便是柴宗训。 李乐峰将潜藏在汴梁的所有间谍都召集在一起,打算毕其功于一役。 万事俱备,东风柴宗训却不见了。 通过朝中的关系打听,柴宗训根本没被拘押,当晚还召见了慕容延钊,商讨出兵的事宜。 总不可能冲进皇城去刺杀,所以李乐峰只能等。 没有让李乐峰等多久,柴宗训便再次出现在丰乐楼。 李乐峰兴奋得手在颤抖,赶紧命令所有间谍准备。 就在李乐峰准备下达刺杀命令的时候,嘉敏突然上前拦住了他。 “李主事,”嘉敏说到:“柴宗训如此有恃无恐的连番出现在丰乐楼,必然是有充足准备,以自身为饵,吸引我等暴露。” “管不了那么多,”李乐峰喝到:“只要能杀了柴宗训,便是我等全给他陪葬,我也心甘情愿。”/ “就怕你连他的身也近不了,”嘉敏说到:“你且看看,柴宗训附近桌皆是生面孔,而且个个体格健壮,丰乐楼外的御街上最近也多出不少人徘徊,这些人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必然便是兵器。只要你一出手,马上便会钻进他设的套。” “那怎么办?”李乐峰说到:“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近前,却什么也做不了。” 嘉敏说到:“目下只能忍,否则便是无谓的牺牲。” 李乐峰想了想:“姑娘为何不直接邀他去后院,我等以后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去为由,将他和侍卫隔开,如此我等也方便下手。” 嘉敏摇摇头:“我已许了赵德昭,怎好再邀他?若惹得他怀疑,我等不就暴露了吗。”说到此处,嘉敏顿了一下:“赵德昭或可利用。” 李乐峰狠狠的咬了下牙:“该怎么做,姑娘且吩咐。” 赵德昭很兴奋。 上次被嘉敏赶走之后,连续几天去丰乐楼又吃了闭门羹。 今天嘉敏突然派婢女来,邀请他去丰乐楼一叙。 精心打扮一番之后,赵德昭兴冲冲的来到丰乐楼。 才进门,便见到柴宗训和董遵诲在对饮。 以前柴宗训到丰乐楼,董遵诲都在暗处,但现时情况不同,董遵诲坚决要求伴在他身边。 赵德昭有些忘形,上前笑嘻嘻同柴宗训打招呼:“辛兄好雅兴。” “赵兄满面春风,这是佳人有约。”柴宗训说到:“你且去,莫让佳人久候。” 董遵诲看着赵德昭离去的背影小声说到:“公子,你说嘉敏有没有可能也是南唐谍者?” 柴宗训说到:“这个要问你,这丰乐楼的帮厨,小二,不都是你的密探么?” 董遵诲回到:“可丰乐楼的规矩很严,后院除了李乐峰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而嘉敏亦是足不出户,小人无从打探。” “若嘉敏亦是谍者,公子面临的危险更甚,”董遵诲接着说到:“且看赵公子那副痴迷样儿,若嘉敏想知道什么,赵公子必是和盘托出。” 柴宗训微微一笑:“若无赵公子和盘托出,林仁肇岂会死得那么快?” 一句话让董遵诲想起赵德昭写信的事儿来:“这么说公子早就怀疑嘉敏了?” “不是,”柴宗训说到:“当时我只在想,赵德昭日日出入丰乐楼,又有我赐给他的江南折扇,必会引南唐谍者注目,届时只要他将消息放出去就好。早知李煜如此心急,拿到蜡书便斩了林仁肇,何苦费我那许多心思。” 说罢柴宗训一扭头,正看见那日从知客手上救他的清秀男子,正坐在一边慢慢喝酒。 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这清秀男子真似男扮女装,不然世间哪有如此秀气的男人? 柴宗训的目光落在清秀男子腰间的玉佩上,上次便觉得这玉佩眼熟,这次看更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柴宗训端着酒杯走到清秀男子对面:“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清秀男子冷冷到:“见面又如何?” “兄台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柴宗训讨好到:“上次蒙兄台搭救,还未好好致谢,来,我敬兄台一杯。” 眼见柴宗训一饮而尽,清秀男子却无动于衷。 柴宗训尴尬的看了看他,他仍是冷冷的:“你叫辛弃疾?” 柴宗训点头到:“是的,草字幼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清秀男子说到:“我叫韩德让。” 韩德让?这可是辽国名臣。 不过记忆中韩德让好像比柴宗训要大一些,现在看起来怎么差不多呢? 因为姓柴的缘故,所以柴宗训对后周历史很熟,相关的辽国历史只是粗略看了看,连晃荡的半瓶水都没有。 管他年纪呢,如今正是招揽人才的时候,若能将韩德让留下来,于辽国是打击,于大周可是大大大帮助。 柴宗训的眼光又落到韩德让腰间的玉佩上:“韩兄的玉佩自何处得来?怎地我看着如此眼熟?” 韩德让伸手捂住玉佩:“是我杀了一个人,自他手上夺来。” 柴宗训哈哈一笑:“韩兄玩笑了。” 韩德让仍是冷声到:“藏头露尾的,算什么男人?” 这下更让柴宗训奇怪:“韩兄认得我?” “你喝多了,”韩德让说到:“你已经两次说与我知道,你叫辛弃疾。” 柴宗训紧闭了一下眼睛,思索到底在何处见过这块玉佩,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韩德让却起身到:“你慢慢喝,我告辞了。” “韩兄…”柴宗训伸手,韩德让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自己桌,董遵诲说到:“公子,此人几乎天天都会来丰乐楼,我却查不到他的底细。” 柴宗训想了想,韩德让是辽化的汉人,莫非也是在此做密探? 赵德昭在后院赔了好一会小心,嘉敏才终于笑了起来,随即又说呆在这后院太闷。 赵德昭讨好到:“后日便是清明,我带你去踏青。” “好啊好啊,”嘉敏欢欣到:“去何处踏青呢?” 赵德昭想了想:“便去古吹台,相传师旷曾在此鼓琴吹奏,李谪仙,杜工部,高常侍曾于此古吹台酣饮高歌,慷慨怀古,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嗯嗯。”嘉敏高兴得直点头。 不待嘉敏设法,赵德昭想起前厅喝酒的柴宗训:“不如叫辛公子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一些。” 如此正中嘉敏下怀,她不动声色的说到:“什么辛公子,明明是皇上,不过你千万别跟他说,我已知道他是皇上,不然你罪犯欺君,我也会感觉颇多拘束。” “这个自然。” 出到前厅,赵德昭去约柴宗训,自然是一约便准。 李乐峰亲自前往古吹台查看地形,布置刺杀方式。 清明一早,看着柴宗训与赵德昭同车来接嘉敏,李乐峰兴奋的握紧拳头,周国,今日便要变天啦。 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柴宗训在古吹台上嘚瑟,李乐峰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杀了他。 不过他并不傻,这古吹台既是汴梁名胜,清明来往踏青的人不少,他得分清谁是游客,谁是柴宗训的侍卫。 但侍卫脸上又没写字,李乐峰只得命所有死士装作游客,慢慢接近柴宗训。 渐渐的,所有死士慢慢靠拢,逐渐收缩包围圈。 柴宗训仿佛并不察觉危险来临,仍是手持折扇,对着面前的古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死士相互望向同伴,皆是一脸坚毅,抱着必死的决心。 领头的死士慢慢举起胳膊,只待他的胳膊落下,所有死士便一拥而上,以命换柴宗训的命。 偏偏此时柴宗训周围没几个人,即便那几个人全是侍卫,也抵挡不住死士的攻击。 高处的李乐峰端起竹笛,吹响起来。 领头的死士猛的一甩胳膊,大喝一声:“杀啊。”所有死士纷纷朝柴宗训扑来。 恰在此时,柴宗训手中折扇落地。 “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无数弩箭自四面八方射来。 “啊…啊…”外围的死士倒下去一圈,剩下的仍朝柴宗训冲来。 赵德昭发现情形不对,急忙张开双臂护在柴宗训面前,朝着冲来的死士大喝:“尔等是什么人?” 死士哪会理他,只抽出刀来便要砍柴宗训。 蓦地,四周山林里冒出无数身披绿草,头带花环之人,弯弓便射,死士们一个接一个似刺猬般倒地。 眼见死士根本无法近身,嘉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恰在此时,柴宗训突然转身,嘉敏心念急转,簪子抵在手心,捂住脸大叫:“啊…” 赵德昭连忙抱住她:“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 最后一个死士不甘的瞪着眼睛口吐鲜血倒地,柴宗训冷冷到:“真扫兴,踏个青都有人坏兴致。” s://.c/read/36608/20681372.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三 毒杀 李乐峰心中充满悲愤。 明明仔细勘察过四周,动手之前留意过那些似是侍卫的游客,偏偏这些身披青草枯叶,头戴柳条帽的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背嵬军以外,柴宗训还训练了一支擅于伪装,快速反应的军队,叫做‘猎豹突击营’。 此次护驾诛杀间谍,是‘猎豹突击营’第一次行动,将来也许会记录在军史上,这些间谍也算死得其所。 这一次为刺杀柴宗训,南唐谍者精锐尽出,没想到连柴宗训的汗毛都未伤到一根便全被射杀,李乐峰痛苦的闭上眼睛,莫非天要亡我大唐不成? 李乐峰猛的睁开眼睛,不,虽然谍者全被射杀,但他还未完全暴露,嘉敏也未完全暴露,还有机会。 董遵诲带着几名侍卫上前,护卫着柴宗训三人下山。 到了山下,没想到竟然偶遇韩德让。 这一下让柴宗训产生了怀疑,因为韩德让是辽人。 “老董,方才的刺客,能否辨认身份?”柴宗训问到。 董遵诲摇头到:“公子,那些人体貌并无特殊之处,无法辨认身份。” 接着董遵诲又问到:“赵公子,我们公子的行踪,你可有向其他人泄露?” 赵德昭急忙否认:“没有,没有。” 董遵诲转头看着嘉敏,只见她花容失色,身体仍战栗不已,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柴宗训上前和韩德让打了个招呼:“韩兄,想不到在此处遇见你。” “很奇怪么?”韩德让冷冷到。 柴宗训大为奇怪,为什么这韩德让总是一副看他不爽的样子?又没得罪过他。顶多在他拔刀相助时绊过一下,可也不至于如此记仇。 “韩兄来此地作甚?踏青么?”柴宗训厚着脸皮又问到。 韩德让瞥了他一眼:“此处是你家的么?你来得,我来不得?” 话不投机,柴宗训只得拱手致意之后离开。 将嘉敏安全送达丰乐楼后,柴宗训与董遵诲随即回宫,留下赵德昭在丰乐楼照顾她。 “皇上,”董遵诲抑制不住得色:“皇上果然算无遗策,此次将南唐谍者一网打尽,我王师征伐南唐当可无忧矣。” “不够,不够,”柴宗训说到:“此次虽射杀不少南唐谍者,但为首之人仍未浮出水面,便是嘉敏,恐也只是个棋子。” “若为首之人不能擒获,那些射杀的谍者很快便会补充上来。” 董遵诲说到:“皇上,丰乐楼密探今早有回报,主事李乐峰近几日行踪飘忽,恐为首之人便是他。” “李乐峰自然是头号嫌疑人,”柴宗训说到:“只是李乐峰上面还有没有人呢?除恶必须务尽。” “皇上的意思是?” “继续去丰乐楼,一直到除恶务尽为止。” “还去?” 一连数日,李乐峰和嘉敏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丰乐楼的生意仿佛受他们心情影响,淡了许多。 李乐峰现下恨柴宗训入骨,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可惜现在暂时没有人手,若补充得太快,恐会引起怀疑。 思虑多日,李乐峰终于下定决心,自密室内取出几个大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全是一本本类似于账簿的东西。 李乐峰抓起其中一本,封好之后来到后院。 此时赵德昭正在屋内陪着嘉敏,李乐峰轻轻敲门:“赵公子。”/ 赵德昭开门:“啊,李主事来了,”接着又回头唤到:“姑娘,李主事来了。” 李乐峰摇摇头:“赵公子,我不找姑娘,找你。” “找我何事?” “赵公子,”李乐峰说到:“请你帮我约辛公子,三日后我要在丰乐楼宴请他。” 赵德昭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他做不了柴宗训的主。 李乐峰递上封好的账簿:“你将此物交与辛公子,他一定会赴我之约。” 老实说,时至今日,赵德昭真的很蒙。 原本赵德昭一直担惊受怕,毕竟当天是他约柴宗训去踏青的。即便主谋不是他,他也难逃责任。 但作为一国之君,遇刺后居然风平浪静,不查刺客身份,也不追究任何人。 如果李乐峰宴请柴宗训,又发生什么危险,赵德昭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连连摆手:“李主事,非是我不肯帮忙,只是辛公子乃丰乐楼常客,你自己交与他不就好了吗。” 李乐峰说到:“赵公子放心,你只是传递信息而已,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干。” 这李乐峰在打什么哑谜?从未听说他与皇上有什么交情,怎地突然要宴请?而且皇上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就一定会赴约? 此时嘉敏上前撒娇到:“公子,你就帮帮李主事嘛。” 赵德昭魂都酥了:“好,我便去约一次,若辛公子不肯赴约,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赵德昭走后,嘉敏问到:“李主事,你又想到新的办法了吗?” “对,我们就在丰乐楼动手。” 嘉敏有些担忧:“目前我们人手不足,柴宗训的护卫又严密,如何动手?” 李乐峰冷笑到:“杀他不一定需要刀斧。” “下毒?”嘉敏说到:“柴宗训敢喝丰乐楼的酒,他身上一定藏有验毒的器物,若为他查出酒中有毒,恐怕不仅会功亏一篑,我等也会彻底暴露。” 李乐峰拿出一包东西交给嘉敏:“此乃‘如意胶’,无色无味,且不直接致人死命,混在酒中谁也查验不出。只是喝下如意胶的男子,须在一个时辰内与女子交-合,否则便会爆体而亡。” 嘉敏听说此毒,面色微微一红,接着又说到:“柴宗训毕竟是皇帝,要找女子,嗯,解毒应该不难。” “喝下如意胶,哪还有时间去外面寻女子,”李乐峰说到:“所以,我替柴宗训准备了几个。” “密室不是还关着几个身患杨梅疮的女子么,到时便由这几个女子到场服侍,”说到这里,李乐峰的声音变得阴森:“我不仅要柴宗训死得难堪,我还要他遗臭万年。” 毕竟是皇帝,一言一行都会留诸史书,若是得杨梅疮而死,可不就遗臭万年么。 柴宗训拆开赵德昭交给他的账簿,只见封页上书‘右仆射齐物公行述’。 所谓右仆射齐物公,乃是前任副宰相王溥的尊称,他的行述,里面自然记载了和他相关的事情。 翻开行述,第一页便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赠金千两于王溥,当时天色如何,周围环境如何,王溥收金后表情如何,第一个见的人又是谁等等,详尽得很。 第二页居然将第一页记录的情形给画了下来,若拿这个治王溥的行贿罪,那自然是一治一个准。 柴宗训无须往后翻,便知道里面记录了些什么。 李乐峰给他这个东西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想要其他官员的行述,就得来赴约。 约自然无好约,柴宗训心中冷笑,便是你不约我,我也一定会去。 柴宗训去到丰乐楼的时候,又遇上慕容德丰在喝闷酒。 “慕容兄,你且振作起来,皇上定会改变旨意,先取幽云的。” 慕容德丰苦笑一声:“幼安兄,我知道你是在宽慰我,昨日皇上还因赵匡胤匹夫调集粮草太慢而斥责于他,怎么会改变旨意。” 柴宗训说到:“我掐指一算,大周国祚绵长,当不会出现战略错误的事情。” 慕容德丰知道他在开玩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若真有心宽慰我,便陪我痛饮三杯。” 柴宗训笑到:“今日是喝不了了,待来日皇上下旨收复幽云,我再与你痛饮三百杯。” 此时李乐峰迎了上来:“辛公子果然是信人。” 柴宗训淡淡一笑:“李主事,酒在哪里?” “请辛公子随我来。”李乐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来到vip楼的雅间,嘉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因为董遵诲等人被隔在前楼,作为密探的vip楼几个跑堂瞬间警醒起来。 “辛公子,或者叫你皇上,”嘉敏起身到:“这个局,好玩么。” 柴宗训冷笑到:“好玩啊,不然我怎会玩到现在?” “好好好,”嘉敏倒了一杯酒,倒酒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我等耗费如此之多的精力与人命陪皇上玩了一场,让皇上与我等喝一杯酒不过分。” 柴宗训接过酒,指尖处晃了一下与酒面接触到:“似乎我并未请你们来玩这一场。” 李乐峰有些按捺不住:“辛公子,我等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里有数十位大周重臣的行述,可以尽数交托与你,并可以将所有南唐谍者召回,永不踏足大周土地,不过我有个条件,放我等安全回南唐。” 柴宗训淡淡到:“其实这些重臣的行述,我并不感兴趣,而且南唐谍者即便留在大周,我也会一一将他揪出来,我感兴趣的只是两位的真实身份。” 李乐峰与嘉敏对视一眼,所谓胜者为王,人家是胜者,有理由狂。 不过你也狂不了几天了。 “说与你听也无妨,”李乐峰回到:“我乃当今南唐国主王叔,嘉敏姑娘是已故周后的妹妹,周薇。” 已故周后的妹妹,那就是小周后了。 柴宗训瞪大眼睛看着嘉敏,虽然小周后之名如雷贯耳,但他印象最深的却是《熙陵强幸小周后图》,便是高梁河车神赵匡义强行将小周后叉叉圈圈,并命人将情形画了下来。 “好,很好,”柴宗训举起酒杯:“若是已故周后的妹妹,倒是能与朕喝一杯。” 嘉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柴宗训也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s://.c/read/36608/20681385.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四 征辽 见柴宗训喝下了酒,李乐峰拍拍手掌。 门被推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进来。 李乐峰说到:“不管辛公子放不放我等回南唐,这顿酒,都是我等在大周的最后一顿,便由我等陪辛公子喝个痛快。”说罢便命几名女子舞了起来。 柴宗训早就瞥见指尖发亮处并无异样,再次端起酒杯说到:“尔等在大周一败涂地,居然还有心喝酒,既如此,我自然不会扫兴。” 又是一杯酒下肚,嘉敏问到:“辛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柴宗训玩味的笑笑:“尔等想我怎么处置呢?” 嘉敏问到:“辛公子真的不在乎朝中那些收过我等厚礼的重臣?” “出兵南唐已成定局,尔等便是送过礼又如何?” “你真的以为朝局由你一手掌握?就不怕出征在外时后院起火?” 柴宗训淡淡的笑笑:“你如此说,不过是祈求我放你一条生路而已,其实我只需要知道究竟谁是南唐谍者的领头人,现在既已知道,你的命对我来说已不重要。” 说完柴宗训只觉小腹忽地一股火直往下冲,看了一眼之后抬起头来,眼前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异常魅惑。 柴宗训狠狠的闭了下眼睛,眼前女子的笑声直冲他的脑门儿。他想说话,张嘴却吐出一口热气。 恰好一个女子扭着腰肢近前,柴宗训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李乐峰眼见于此,起身到:“既然我等性命对辛公子不重要,那我等便不打扰辛公子快活了。” 柴宗训哪还有心管李乐峰,只淫笑出声,拉着怀中女子不让走。 李乐峰与嘉敏出了雅间,却见两个跑堂的站在门口。 “尔等在此作甚?”李乐峰问到。 跑堂的答到:“主事招待贵客,小人等在此候命。” “这里不需要尔等了,快些走开,莫打搅贵客。” 跑堂的听到里头淫-声浪语,自然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谅几个女子也不能对皇上如何,便跟在李乐峰身后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嘉敏正看到赵德昭与慕容德丰争论什么,她轻声到:“李主事,你且先走,我上楼回避一下,稍后与你汇合。” 李乐峰也看到了赵德昭,若为他看见嘉敏,少不得又是一阵纠缠。他点点头:“姑娘自己小心。” 嘉敏小心翼翼的上楼,随即又快步跑到雅间前,一脚踹开房门,却见几名女子正在与柴宗训嬉戏,女子已被撕得衣不蔽体,柴宗训也只剩一条裤子。 女子们得到李乐峰的授意,并未在意进来的嘉敏,仍是挑逗着柴宗训。 嘉敏看了一眼,怒喝到:“都给我滚出去。” 几名女子面面相觑,应了声‘是’,接着便努力用布条包住身子鱼贯而出。 柴宗训已有些失去理智,急忙要去扑几个姑娘,却被嘉敏一把抱住。 柴宗训哪管抱住的是谁,只要是个女人就好。 他用力撕扯着嘉敏的衣服,嘉敏却紧紧的抱住他,指尖在他后背划出一条条血痕。 “你为什么要是柴宗训,为什么就不能只是辛弃疾?”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在灯火阑珊处,你却要占我家国,奴役我子民。” “若你是辛弃疾,我愿意一辈子伴着你,为你红袖添香…” “不要脸。”身后忽地响起喝声。 嘉敏转头,却见一清秀男子正怒目瞪着她。 清秀男子不是别人,却正是韩德让。 嘉敏不至于开放到有外人在场还能做出那等事来,急忙推开柴宗训,回头问到:“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韩德让说到:“我早就发现尔等有鬼,果然。” “与你无关。”嘉敏喝到。 韩德让上前就是两个耳光,把嘉敏扇懵了。 “还不快滚。”韩德让喝到。 嘉敏顾不上被柴宗训撕烂的衣物,捂着脸跑了出去。 韩德让一把解下腰间的玉佩砸在柴宗训头上:“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下流之人。” 玉佩掉在地上成了两瓣,剧痛让柴宗训灵台微微有些清明,他将玉佩捡起合在一块贴近胸口。 “小妹妹,你看,我手心里有光。”一句很熟悉的话自心头掠过。 小女孩儿眼角挂着泪珠,却欣喜看着手心的画面也在脑海里一闪而逝,接着柴宗训便又失去理智。 韩德让扯下头巾,露出一头秀发,将冲过来的柴宗训推得连连后退。 “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也救你一命,我们扯平。”韩德让边说边解开衣衫。 柴宗训双眼充满血丝,张开嘴吐出一口热气,韩德让吸引他来到珠玉帘后的床上,顺手将床帘带上。 接下来的画面不宜描述,因为我原本描述了一遍却被驳回了。 嘉敏出了房间,原本还有不甘,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搂着裙子快步下楼,动静惊动了正与慕容德丰争论的赵德昭。 赵德昭急忙追上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嘉敏不答,捂脸哭着直奔后院。 赵德昭急忙追了上去:“姑娘,发生了何事?” 嘉敏快步冲进房间,迅速关上门,随即倚门大哭。 赵德昭在外面着急的敲门:“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姑娘,你快说与我听啊。” “赵公子,我配不上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嘉敏哭到。 赵德昭焦急异常:“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接着又安慰到:“姑娘,我马上就要纳你入府了,别说这种傻话。” 嘉敏不答话,仍只是哭,赵德昭在外面不停的敲门。 哭了一会,嘉敏失魂落魄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拍门的赵德昭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用力一推,门居然开了。 赵德昭急忙冲进去搂住嘉敏:“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嘉敏我见犹怜的抬头看了赵德昭一眼,随即又大哭起来。 “姑娘,你别哭啊,是谁欺负你了吗?” 嘉敏抬起头来,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公子,我不是完璧之身,配不上你了,你忘了我。” 赵德昭怒得跳脚大喝:“谁,是谁,我宰了他。” 嘉敏又不说话,只低头哭。 赵德昭心乱如麻:“究竟是谁,你说啊。” 嘉敏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名字:“辛幼安。” 赵德昭倒吸一口凉气,坐在了地上。 两个跑堂的密探在附近徘徊许久,只觉房间里动静很大,却又不敢进去,不过只要能听到皇上的叫声,知道他是安全的就好。 终于,在一声悠长的叫声后,房间里的动静停了下来。 因为担的责任实在太大,两个跑堂的面面相觑之后,轻轻敲门:“辛公子,辛公子?” 房间内并没有回音。 这时候要是进去,冲撞了皇上的好事,怕是死罪。 可如果不进去,皇上出了事,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相比起来,只能死就死。 跑堂的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 俩人低着头进来,轻声呼到:“辛公子,辛公子?” 仍是没有回应。 俩人走到珠玉帘旁,却见房间窗户开着,床帘露出一个缺口。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只见柴宗训一人躺在床上。 “皇上,皇上。” 柴宗训兀自不动,跑堂的立即叫同伴:“快去通知董指挥。” 董遵诲接到通知急忙进房间探了探柴宗训的呼吸,还好,还算平稳。 “皇上,皇上。”董遵诲轻轻摇了摇柴宗训。 柴宗训缓缓醒来,只觉全身似火在少,后背仿似被撕开,他急忙坐起来:“发生了什么?” “臣等不知。” 柴宗训轻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急忙吩咐到:“尔等先回避。” 跳下床来,回头却见床单上血红色的玫瑰。 是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柴宗训将床单卷起塞进怀里,随即问到:“李乐峰和嘉敏在何处?”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李乐峰欲逃,被臣擒住,嘉敏与赵德昭在后院。” “将嘉敏一并擒拿。” “臣遵旨。” 等到董遵诲带人到后院的时候,早已空无一人。 密探押着李乐峰来到后院,柴宗训看着他冷笑到:“事到如今,尔还有何话好说?” 李乐峰昂首到:“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倒是条汉子。”柴宗训喝到:“押下去。” “皇上,”董遵诲上前问到:“是否要关闭城门通缉嘉敏?” 柴宗训闭了下眼睛,依稀想起刚才嘉敏抱住他在耳边呢喃,先前在床上的莫非是她?既如此,便放她一条生路:“没必要闹那么大动静,她一个女子也成不了什么事,且由她去。” 柴宗训再次回到房间,却在床边看到那块碎掉的玉佩,不过只剩了一半,另一半不知去向。 “小妹妹,你看我手心里有光。” “咯咯咯。” 画面再次在柴宗训脑海中闪过,他想起了多年前瀛洲的那个客栈。 莫不是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可他不是说叫韩德让么? 真是一笔糊涂账。 翌日早朝。 众臣参拜过后,柴宗训开口问到:“宋王,征伐南唐的粮草调集得如何了?” “皇上,”赵匡胤说到:“虽然林仁肇已死,但臣仍认为,目下不是征伐南唐的最好时机。” “况征伐南唐,粮草应囤积于荆南或淮扬,调集至汴梁后却又要运至前线,不免浪费钱粮人力。” 柴宗训微微皱眉:“朕为征伐南唐已准备多时,岂能说不出兵就不出兵?” “皇上,”赵匡胤说到:“南唐虽腐朽,然其毕竟占着江南富庶之地,况北边辽人一直蠢蠢欲动,恳请陛下三思。” “好,”柴宗训说到:“便依宋王所请,暂且不征南唐。” 赵匡胤愣了一下,随即跪了下来:“皇上从善如流,实是我大周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一众大臣也跟着跪下高呼吾皇圣明。 却听柴宗训又说到:“不征南唐,朕决意征伐辽人,夺回幽云十六州。” 赵匡胤又愣了一下,接着又高呼到:“皇上,军国大事可不是儿戏,不能率性而为。” 柴宗训冷笑一声:“率性而为?朕早已计划多时,否则怎会令宋王将粮草调集至汴梁附近?怎会令杨业带着背嵬军先期去往边境?朕之所以大张旗鼓要征南唐,不过是麻痹辽人而已。若夺回幽云,有长城作为屏障,将来我王师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主动权皆掌握于手中。” 众臣刚准备劝谏,却听柴宗训说得是那么回事,而且从征南唐一下子跳到征辽,他们的脑筋还未反应过来。 “传旨,命慕容德丰为行营总管,曹彬为先锋,慕容延钊为中军主帅,赵匡胤为汴梁留守,韩通负责汴梁防务,朕要御驾亲征,夺回失去数十年的幽云十六州,不让我北方子民再为胡虏铁蹄践踏。” s://.c/read/36608/20681402.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五 军心不稳 丰乐楼。 虽然李乐峰被擒,嘉敏消失,多少会引得人遐想,不过却并未打扰到普通酒客的酒兴。 柴宗训索性将这座楼改成大内密探的一个据点,令董遵诲派人去经营,他没事也可以来喝喝酒,体察一下民情。 当然,主要是去喝酒。 决意出兵征辽后,柴宗训再次忙里偷闲来到丰乐楼。 才进大厅,便见到韩智兴、向兴洲等一批武将二代围着慕容德丰在高谈阔论。 慕容德丰看到柴宗训,急忙迎了上来:“幼安兄,皇上果然改变战略,不征南唐,改征辽人了。” 柴宗训笑到:“我早就说过,大周国祚绵长,不会出现战略失误的。” 韩智兴走过来拉了慕容德丰一下:“如此军国大事,你说与一个文弱书生知道,他听得懂么?” 当日游湖时柴宗训曾助赵德昭拂了韩智兴等人的面子,他们到现在都还记恨着哩。 慕容德丰说到:“幼安兄可不似一般书生,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向皇上推举你。” 柴宗训拱手笑到:“如此,我便多谢慕容兄了。” 韩智兴将慕容德丰往桌边拉:“如今你升了行营总管,做了皇上征辽的第一幕僚,我等兄弟自然要跟着你飞黄腾达,且无须废话,今日不醉不归。” 慕容德丰推开韩智兴:“尔等尽兴,今日所有花费都算我的,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幼安兄说说。” “你且快些。”韩智兴催促了一句。 慕容德丰与柴宗训到另外一张桌子上,柴宗训说到:“皇上与慕容兄战略不谋而合,且慕容兄高升,正该志得意满才是,如何我见你方才面露忧色?” 慕容德丰说到:“战略虽定下,但能否打胜,还是未知之数。” “哦?”柴宗训说到:“大周有背嵬军,还有新式训练而成的曹彬军,更兼有身经百战的铁骑军,慕容兄还怕夺不下幽云?” 慕容德丰摇头到:“是,大周的军队看上去实力很强,但军队的组成是一个个人,不是提线木偶。” 柴宗训狐疑到:“慕容兄是何意?” 慕容德丰说到:“先前皇上下旨征南唐,兵士们个个士气高涨;如今却得知征南唐不过是麻痹辽人,现时要去北方大漠征伐凶悍的辽人,其中之落差,幼安兄可想而知。” “原本南唐羸弱且富庶,即便军令再严,兵士们无须拼命便可发一笔财。” “目下却要征苦寒之地的辽人,便是得胜归来皇上有赏赐,也要有命去领赏才行。” 慕容德丰的考虑不无道理,毕竟打仗的是一个个人,不是机器。 便如打工人在流水线上做事,明明贴贴商标一个月就能拿五千块,突然调你去搬货,一个月还是五千,是个人都会有想法。 柴宗训玩笑到:“如此军国大事,你说与我知道却也无用,因为我没有能力为你设一谋。” 慕容德丰抬头看着柴宗训:“我觉得幼安兄不是普通的人,胸中应当有沟壑,目下我虽是行营总管,却不直接领兵,不能设法安军心,所以让幼安兄帮我参详参详。” “出征的圣旨已然传开,”柴宗训说到:“听说是由背嵬军,新军和铁骑军出征。” “背嵬军早已在边关驻守多时,况其军饷丰厚,将士们自当用命。”柴宗训分析到:“曹指挥的新军,目下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应该也会谨守本分。” “惟齐王麾下铁骑军,皆是老兵油子,若有变故,当出现在铁骑军。” 柴宗训接着说到:“目下你为行营总管,齐王为主帅,父子之间还有何说不开的,你当对齐王晓以厉害,令他稳定军心,如此方可得胜而还。” 小酌几杯之后回宫,柴宗训觉得非常畅快,此时太监万华上前到:“启禀皇上,翰林学士赵德昭求见。” 柴宗训坐正身子:“宣。” 这几日忙着出兵征辽的事,竟然将赵德昭忽略。 更重要的是,柴宗训不记得那日在床上的究竟是嘉敏,还是那个长大的小女孩燕燕。 可以确定的是,韩德让不过是小女孩的化名,柴宗训记得当日在客栈落入地道之时,燕燕曾叫领头的男子为‘让哥哥’,想必那个人便是韩德让,而燕燕,正是他的妹妹。 不管当日在床上的是嘉敏还是燕燕,都是一笔糊涂账。 赵德昭缓步进殿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柴宗训看了一眼,几日不见,赵德昭瘦脱了相,皮肤蜡黄,就跟难民似的。 当日撮合他与嘉敏,柴宗训的确出于一片好心,但谁能想到嘉敏是南唐间谍,而且还是小周后。 “小赵,你且起来,”柴宗训说到:“你怎地变成这般光景?莫不是生命了?” 赵德昭淡淡到:“谢皇上关心,微臣无事。” 柴宗训说到:“嘉敏之事,朕实是有愧于你,你且说说,朕该如何才能让你宽慰一些。” 赵德昭牙齿咬得整个脑袋颤动,硬夺臣妇,现在却假惺惺做好人,有用吗? “启禀皇上,”赵德昭深吸一口气,语气仍是淡淡的:“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一女子而已,臣并未放在心上。” “你能想开便好,”柴宗训不知道他所说和赵德昭所想根本不是一回事:“你知道嘉敏的下落吗?” 赵德昭心中冷笑,难不成你要纳她入宫还是杀人灭口? “回皇上,”赵德昭说到:“嘉敏不愿留在汴梁,臣将其送往了荆南,若皇上有旨,臣可将其召回。” 想必是从荆南借道回南唐,柴宗训也不追究了:“由她去,朕只是问问。” “启禀皇上,臣有个祈求,恳请皇上俯允。” “说说看。” “皇上,此番回汴梁,臣深感能力不足,在我大周征伐辽人之际,臣却不能有所助益,臣恳请陛下将臣放归宋州继续历练,待臣政务熟稔之后再回汴梁。” 出去散散心也好,柴宗训说到:“行,你且先去宋州,他日若朕有召,你再回汴梁来。” 赵德昭赶往汴梁第一件事,便是去寻赵普。 当年赵匡义攻打皇城之时,赵普早早溜走,所以保住了禄位。而柴宗训当时杀了赵匡义,为稳住赵匡胤,余者如有份参与攻打皇城却逃脱的王审琦之辈,皆未治罪。 宋州是赵匡胤作为宋王的食邑,为保其稳定,他让赵普在此为刺史多年。 以赵普之能,自然是将境内治理得河清海晏。 前次赵德昭宋州历练,正是在赵普手下任通判,深知赵普之能。 “公子不是蒙皇上恩召,去翰林院了么?怎地又突然回了宋州?”见到赵德昭,赵普非常惊讶。 “赵大人,”赵德昭未回答问话,只郑重的说到:“赵大人于宋王府有恩,德昭也一直视赵大人为叔父。” 当年征南唐时,赵德昭的爷爷,赵匡胤之父赵弘殷重病,一直是赵普在照料,后来赵弘殷向赵匡胤推荐了赵普,这便是赵德昭所说的恩情。 赵普说到:“公子有话直说,普无不照办。” “赵大人,”赵德昭跪了下来:“德昭恳请你教我治国平天下之奇谋。” 赵普虽然不知道汴梁发生了什么,但赵德昭如此说,自然是有用意的。 想他赵普一身本领,却因赵匡胤的犹豫而蹉跎,如今赵德昭要学,说不定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赵普扶起赵德昭:“公子想知道什么,普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出征在即,各大军营里都闹腾得很,而此时铁骑军的几个副将却相约来到齐王慕容延钊府上。 慕容延钊是在赵匡胤总领朝政之后调任铁骑军的,他的控鹤军便由曹彬指挥。 当时为保证让慕容延钊控制铁骑军,柴宗训下旨将铁骑军里的老弱者裁汰,由慕容延钊在控鹤军中的心腹补充。 接着控鹤军也一样将老弱者裁汰,又补充了新的兵员,并按柴宗训制定的新练兵方法进行日常操练,所以也称新军。 铁骑军的副将皆是慕容延钊心腹,所以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性急的副将陈思让开口到:“尔等都不敢说,便由我来说。” “齐王,皇上不是下旨征伐南唐么?怎地朝令夕改,却又要征伐辽人?” 慕容延钊带兵多年,对军中的情况,各副将的心理自然了如指掌:“怎地,尔等不愿征辽?” 陈思让说到:“齐王,非是末将等不愿征辽,只是军中日日按征伐南唐操练,却忽地要去征甚辽人,将士们多有怨言,末将等弹压不住,恐军心就将此涣散哪。” 其实慕容延钊也不想征辽。 当年他虽也是从先帝在高平与辽人大战有功后才步步高升,但他深知,这功劳真是拿命拼来的。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愿意再重复一次。 可以预见的是,征南唐将会容易得多。 “皇上有旨,我等做臣子的,唯有遵旨行事。”慕容延钊不知该怎么和这群副将说,只能以圣旨来弹压。 恰在此时,管家入禀到:“齐王,公子回来了,有要事见您。” 慕容延钊说到:“你且让他来。” s://.c/read/36608/2068142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六 凌云阁 慕容德丰进了议事厅,众位副将自然有一番‘将门虎子’、‘青出于蓝’的夸赞。 慕容德丰有些不好意思:“列位都是我的叔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皇恩浩荡罢了。” 其实到现在慕容德丰都没弄明白,他怎么就突然做了征辽的行营主管。 虽然慕容延钊战功赫赫,慕容德丰也跟着混成了中级将领,但一个都没资格面圣的人,突然便成了皇帝的第一幕僚,确实让人莫名其妙。 众人客气一阵之后,慕容延钊问到:“你有何事找为父?” 慕容德丰看了看一众副将:“列位统领都在,正好我等一起议议,关于军心的事情。” 先前说话的副将陈思让又率先开口问到:“公子自宫里来么?是不是军心不稳的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皇上倒不知道此事,”慕容德丰说到:“只是军中的弟兄多有当着我抱怨。” 慕容德丰自小在军营长大,那些老兵油子一个个和他混得熟的很。 听到这话,陈思让仿佛遇到了知音:“难得公子体会到了我等的苦处,明明说好了征南唐,怎地突然征辽?我该如何向兵士们解释嘛。” 慕容德丰不以为然:“我等当兵吃粮,不就是为皇上征战四方的么?况且收复幽云于我大周未来战略大大有利,自然要征辽了。” 陈思让仍是抱怨:“公子,这些道理我等是懂的,可大头兵哪管这些,便是当兵吃粮,也分精粮和粗粮嘛,明显南唐是精粮,辽人是粗粮。眼看到手的精粮换成粗粮,兵士们自然不肯啦。” “可同样是当兵吃粮,”慕容德丰说到:“背嵬军开春便去了边境,曹彬的新军也甚少抱怨,唯独铁骑军,个个怨声载道,这不是给父王脸上抹黑嘛。” 这下陈思让更不服气了:“公子,虽说同样是当兵吃粮,但背嵬军的军饷高于铁骑军至少一倍,曹彬的新军也在征蜀时发了笔横财,唯独铁骑军一直困守汴梁,如今有了苦差事,便派与我等,怎能令人信服?” 一句话堵得慕容德丰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思让又接着说到:“公子,皇上的意思只是收复幽云,当用不上如此之多的兵力。公子现下恩宠正隆,倒不如跟皇上说说,呼延赞的潞州军,符彦卿的天雄军,皆处在抗辽一线,常年与辽军对战,想必经验相当丰富,此次不如便让潞州军与天雄军从征,我铁骑军不抢这个功劳了。” 慕容德丰不答,只抬头看着慕容延钊:“父王也作如是想么?” 慕容延钊说到:“本王自然是愿意从征的,奈何军心不稳,本王也实属无奈。” “公子,你就跟皇上说说。”陈思让又说到。 慕容德丰淡淡到:“实不相瞒,虽有旨意命我为行营总管,但直到现在皇上都未召见我,所以,我还从未见过圣驾。” 这下连慕容延钊也讶异了,因为准备征南唐的事,他一直在军中操练各军,所以很少回家。 慕容德丰做行营总管的事,他一直以为是皇上曾召见过慕容德丰,对他的战略大为赞赏,所以才封的官。 而且慕容延钊一直就知道慕容德丰主张先收复幽云,再征南唐。 还有一桩心事,同样为王,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是皇上的伴读,而且一看就是当做未来的辅政大臣培养,但他慕容延钊的儿子却什么也没有。 这次慕容德丰可是大大的替慕容延钊长了脸。 “皇恩如此浩荡,我慕容氏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万一,”慕容延钊拱手到:“只是皇上都未曾见过你,却封你为行营总管,这也未免太儿戏了些。” 这个时候,陈思让很及时的接话:“公子之才,可堪大司马,一个行营总管末将都觉得屈才了呢。” 慕容延钊心里很受用,嘴上却说到:“莫要捧杀了他。” “我等还是说回正事,”慕容德丰有些着急:“军心的事,便拜托列位统领了。” 一众副将眼观鼻,鼻观心,却不说话。 慕容德丰又抬头望向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早没了以前的进取心,现在他已做了齐王,此次征辽即便获胜,在名位上不可能比王更高,至于赏赐财物之类的,更不可能让他动心,光是食邑就能保他世代无忧。 但若是败绩,虽然主要责任由御驾亲征的皇上来担,但皇上要是不肯担责呢?那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了。 此时管家急匆匆的过来:“齐王,宫里来人了。” 只见太监万华一脸傲然的来到仪式厅,一众将领连忙行礼。 万华面南站立,冷声说到:“有旨意,慕容德丰速速进宫见驾。” 慕容德丰拱手到:“臣遵旨。” 一路跟着万华来到宫中,慕容德丰并不陌生,逢年过节都会跟着慕容延钊进宫,只是没有资格见到皇上罢了。 到了勤政殿台阶下,慕容德丰看倒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站在廊檐下看着远方,却是辛幼安。 慕容德丰顾不上宫内的规矩,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幼安兄,你瞒得我好苦,我就知道你必然认识皇上,不然怎会掐指一算皇上要征辽?” 万华在身后喝到:“大胆,见到皇上,还不快跪下行礼?” 慕容德丰左右看了看,除了金瓜侍卫,此地就剩他三人。 “你是皇…”慕容德丰指着柴宗训,话未说完便慌忙跪下:“臣有眼无珠,屡次犯上,恳请皇上降罪。” 柴宗训将慕容德丰扶了起来:“慕容兄,朕还是喜欢听你叫朕幼安兄。” “臣不敢。” “你我君臣,无须拘礼,”柴宗训带着慕容德丰进了大殿:“慕容兄,军中情形如何?” 慕容德丰再次跪下:“皇上折煞臣也,臣怎敢与皇上称兄道弟?” “你看你,又生分了。”柴宗训再次将他扶起:“你与朕虽份属君臣,但却颇为相投,朕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以后万勿与朕拘礼,否则朕便要不高兴了。” 慕容德丰感动到:“臣何德何能,却能与皇上相投。” 柴宗训说到:“若无你提醒,朕此生若要尽复汉唐故地,却是难了。” “皇上从善如流,便是没有臣,也定能尽复汉唐故地,复兴汉唐荣光。” “好了,你又与朕客气了,”柴宗训说到:“你且说说,军中现下是何情形?” 慕容德丰皱起了眉头:“回皇上,果如皇上所料,新军目下正憧憬建功立业,铁骑军却多有怨言,甚至还有让潞州军与天雄军代替出征之语。” “你看看,”柴宗训说到:“若是当初征了南唐,恐怕连新军都会变成这样,所以说慕容兄是有大功的。” 眼见柴宗训说得诚恳,慕容德丰有些腼腆:“倒也不是臣有甚真知灼见,只是臣自幼在军营,对军中情况熟稔,才有此判断。” “你可有解决之法?” 慕容德丰轻轻摇头:“臣进宫之前正与各将领商讨此事,但收效甚微。” “齐王是何看法?”柴宗训问到。 慕容德丰说到:“父王亦无甚应对之策,以臣愚见,父王似也有不愿出兵之意。” “朕能体会到齐王的心思,”柴宗训思虑一会:“只是征辽之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须得齐王这种身经百战德高望重的主帅坐镇不可。” “臣领会得,”慕容德丰说到:“待臣回家之后,再好好劝劝父王。” “劝告恐已无用,”柴宗训说到:“你且回去仔细思考出兵的部署,稳定军心的事情,还是由朕来。” 翌日早朝。 柴宗训只字未提征辽的事情,与几位大臣议了议政事之后,按照惯例本该散朝,他却拉着大臣们闲聊了起来。 “朕近几日闲暇之余,看了看国朝史书,太祖与太宗创业艰难,而那些从龙之臣也为我大周着实付出良多。” 赵匡胤从郭威做节镇时便一直跟着,现在又总领朝政,这时候自然归他先发言:“启禀皇上,臣等世受国恩,实不敢居功。” 柴宗训摇摇头:“朕一向推崇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宋王无须过谦。” 赵匡胤对到:“皇上如此体恤臣等,臣等敢不效死力。” 柴宗训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一会,开口到:“朕欲仿唐太宗故事,建凌云阁,遴选七位于我大周社稷功劳最大的卿家,命人塑像供奉,世代接受百姓瞻仰。” 顿了一下,他又说到:“至于这凌云阁嘛,就建于皇城东门启明星位,功臣塑像,便依北斗七星排列拱卫皇城,并与皇城齐高,让朕后世子孙皆不忘此七位功臣之功勋。” 建阁绘像接受供奉这种事,除唐太宗凌烟阁外,还有东汉的云台比较出名。 不过凌烟阁的功臣有二十四人,云台有二十八将,若非精于历史者,很难将这些人名记齐。 但柴宗训的凌云阁只有七人,便很容易让人记住了。 底下众臣心思活泛起来,特别是韩通、慕容延钊、曹彬等人,因为现在天下还未一统,建立功勋的机会还有很多。 赵匡胤却有些吃亏,因为他现在不统兵了,于是他出班奏到:“启禀皇上,皇上矢志恢复汉唐荣光,目下汉唐故地却仍四分五裂,岂可功未竟,却先赏?” 柴宗训说到:“宋王之议有理,朕便先将凌云阁建起来,待来日尽复汉唐故地,朕还于此与列位爱卿一起议功,选出七位功劳最大最能服众的卿家,绘像于凌云阁,接受百姓香火,塑像拱卫于皇城,让朕的子孙抬头便能看到,若无此七位功臣,便无我大周的江山社稷。” s://.c/read/36608/20681454.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七 平衡关系 凌云阁的事情让众臣心思都活泛起来,各个都在心里掂量自己的分量。 不过赵匡胤却不怎么开心,若照以前的轨迹发展,凌云阁之首他当之无愧。 现在虽总领朝政,看似位高权重,但却没有军事权力,一个征蜀就让曹彬位居控鹤军指挥使,平李重进让降将杨业做了背嵬军指挥使,只要再进一步就是太尉。 将来还有南唐、南汉、北汉、辽、西域、吴越、勾丽等等,一圈算下来,他勉强第八。 而且原本说好他不染指嘉敏,让赵德昭纳她入府,现在嘉敏消失无踪,赵德昭好好的翰林却又去了宋州,这如何让人气顺? 先前让赵匡胤调集两年的粮草,拖拖拉拉完成了大半年的量,现在他干脆称病不出了。管你呢,反正我不带兵,便是滔天的洪水又与我何干? 柴宗训知道赵匡胤的心病,特地来到宋王府。 赵匡胤假意要从病床上挣扎起来行礼,柴宗训连忙上前按住他:“宋王无须多礼。” “皇上,”赵匡胤说一句要喘好几下:“值此王师收复幽云紧要之时,臣却一病不起,实是有负圣恩,恳请皇上降罪。” “宋王说哪里话,”柴宗训说到:“是朕荒于政事,令得宋王积劳成疾,朕岂能怪罪宋王。” “皇上,”赵匡胤边说边留意柴宗训面色:“征辽兹事体大,不能因臣病体耽误,恳请皇上另择贤明,尽快完成粮草调集。” 以柴宗训的计算,目下的粮草已经完全足够完成收复幽云十六州。不过赵匡胤玩心机,他却也不傻:“不,调集粮草之事,非宋王不可,朕宁愿等待宋王病体痊愈再出征。” 赵匡胤颇为得意,总算你知道本王的重要性,但面上仍要客气:“皇上,征辽之事岂能因臣迁延?若因臣之故误了军国大事,臣万死难赎其罪。” “宋王乃朕之萧何,”柴宗训说到:“若无宋王,朕寸步难行,稍后朕回宫便命太医来为宋王诊脉,并焚香祷告上天,祈求宋王病体早些痊愈。” 后面的话不重要,将赵匡胤比作萧何这句话最重要,皇上矢志恢复汉唐荣光,而萧何是大汉开国第一功臣。当时若有凌云阁,萧何必列首位。 虽然心中十分受用,但赵匡胤仍是做作的客气了一下,他要确认柴宗训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回皇上,臣昏聩,岂能与萧相国相提并论,可是折煞臣也。” “朕觉得宋王胜过萧何良多,”柴宗训说到:“宋王上马能定国,下马能安邦,收复幽云之后,尚有一众势力须剿平,这都离不了宋王为朕运筹帷幄,调集粮草。将来天下太平,凌云阁议功,必有宋王一席之地。” 这下算是吃了颗定心丸,起码保证了他能进凌云阁。至于位次,赵匡胤心中有数,自然在前三甲之列。 此时他顾不得病体,一骨碌跳到地上跪下:“臣谢主隆恩。” 柴宗训赶紧拉他:“宋王病体未愈,还是不要多礼的好。” “回皇上,”赵匡胤说到:“方才皇上一席话,令臣深感责任重大,着急之下数日不能通气的鼻子竟然通了,臣将息一个晚上,明日便能上朝。” 搞定了赵匡胤,柴宗训还得去搞定慕容延钊。 凌云阁的事情确实让慕容延钊好一阵激动,但回家之后一权衡,征辽成功,入了凌云阁,接受再多的朝拜,也改变不了他仍然是齐王的事实。 但如果征辽失败,承担起责任来弄不好要丢命。 这就好比你手上有一百万,存在银行里一年利息虽然只有一两万,但胜在稳定。 这时候你的朋友突然找你,说有门路放贷,一年的利息能有三四万,比存钱要多一点,但如果借贷的跑路,你的一百万本金就会血本无归。 而且多年前这样的操作你曾有过一次,虽然利息要高很多倍,但是是你拼尽了全力才把钱要回来的。 因为慕容延钊曾跟着柴荣与辽人数次交战,深知辽人的厉害。 投资与收益比例很低,而且亏本的几率大过赚钱的几率,傻子才干。 慕容延钊不傻,所以激动过后,他该干啥还干啥。 乱世之中的将领,大多都是这样。慕容延钊只想着保全自家富贵,从未想过造反,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柴宗训的到访,慕容延钊算不上意外,倒是慕容德丰显得很兴奋。 “齐王,征辽兹事体大,容不得丝毫闪失,眼下各军军心如何?请齐王据实奏来。”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慕容延钊说到:“臣失职,目下仍有部分将士对征南唐突然改为征辽不解。” “皇上,”慕容德丰插话到:“臣方才已与各军指挥使议过,大多数皆愿效死力,助吾皇收复幽云。” 柴宗训笑到:“只是助朕收复幽云吗?” 慕容德丰也腼腆一笑:“回皇上,也助我父王位列凌云阁之首。” 说完两人相视哈哈哈大笑。 “臣惶恐,”慕容德丰慌忙跪下:“臣世受国恩,当思报效,臣从未想过位列凌云阁之事。” 柴宗训仍是笑到:“齐王,你没有慕容兄洒脱哦。” “跪下,”慕容延钊突然朝慕容德丰喝到:“尔何德何能,竟敢与皇上称兄道弟?”接着又拱手到:“臣教子无方,恳请皇上恕罪。” 其实慕容延钊深心里是有些怪慕容德丰的。 慕容德丰一直以来主张先征辽,皇上突然将征南唐改为征辽,必然与他有关系。 “齐王无须如此,”柴宗训开口到:“朕与慕容德丰相识于市井,称兄道弟有何不可?再说若征辽成功,使我大周北境再无边患,朕可以专心收复汉唐故地,齐王便是当之无愧的首功,位列凌云阁首位实至名归。” “回皇上,”慕容延钊说到:“皇恩浩荡,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岂敢觊觎凌云阁之位?” 妈的,口口声声皇恩浩荡世受国恩,却放任部下消极应对出征,这便是你报恩的方式么? 对于驭治臣下,柴宗训向来是先释放善意,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朕善意拳拳,你仍然装死卖活,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柴宗训稍稍换了语气:“齐王便是自己不想入凌云阁,也该为子孙后代谋个长保富贵么。” 慕容延钊抬头看了柴宗训一眼,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宗训淡淡一笑,继续说到:“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民间又有所谓‘富不过三代’之说,皆因先祖创下基业,后世躺在功劳簿上骄奢淫逸,德不配位,才引致灾殃。” “朕不欲此事在我朝重演,愿各功臣宿将世代与皇家共享富贵,所以除凌云阁外还塑功臣像按北斗七星位拱卫皇城,与皇城齐高,便是想着将来若有哪位功臣后世犯下死罪,朕的子孙抬头见到功臣塑像,不看僧面看佛面,能网开一面。” 历朝历代以来,各类功臣宿将后代飞扬跋扈导致被灭族之事屡见于史书,根本无须柴宗训举例。 慕容延钊便是保住富贵,慕容德丰也能得宠,但难保后代会是什么样。 如果后代一样飞扬跋扈,慕容延钊拼命保全的富贵将毫无意义。 眼见慕容延钊神色微变,柴宗训继续说到:“如此次征辽功成,凯旋之日朕将赐予齐王府丹书铁券,世代与皇家共享富贵。” 话说到这个份上,慕容延钊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和慕容德丰一同跪下:“皇恩浩荡,臣敢不效死命。” 柴宗训走后,慕容延钊吩咐到:“速知会陈思让等一干将领至府中,本王有事交代。” 回到宫中,太监传来几封奏疏:“皇上,边关急报。” 柴宗训心中一紧,莫不是辽人知道讯息,先发制人? 急忙拆开奏疏,却是潞州呼延赞、怀州郭进,以及灵州牧马的潘仁美请旨从征。 呼延赞、郭进是柴宗训一手提拔,且当年一起平李筠李重进之乱的将领,算是一起扛枪出生入死过。同期的曹彬征辽回来必然位列三公,外加上凌云阁之事,他们俩自然着急。 潘仁美当年蒙柴宗训大度放过,而且还委以重任,自然想着要报效,目前灵州还算太平,所以也请旨从征。 肃清丰乐楼间谍后,柴宗训曾下旨灵州,查一查跟着王著牧马的花魁身份,谁知道得到回奏,那花魁不适应北方气候,去了不到一年已香消玉殒。 柴宗训一一给他们回旨,安心守好地方边界,目下只是收回幽云保北方无恙而已,将来出征的机会还多得是。 军心稳定下来,一切准备就绪,到了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日,柴宗训正式在校场阅兵。 “将士们,幽云十六州自古以为便是我汉唐故土,自被辽人强占后,杀我故汉唐同胞,奴役我子民,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朕自即位以来,无时不刻不在记挂着幽云十六州之子民,他们饿,便等同于朕饿;他们寒,便等同于朕寒。” “今我大周国强军盛,正是驱逐鞑虏,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最好时机。”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将士们,出发。” s://.c/read/36608/2068148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八 降易州 对于柴宗训来说,征辽才是真正的考验。 陈桥兵变、削除节度使权力、征蜀,都是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正史上矬宋多次征辽,但从未成功过,也就是说,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只能凭着柴宗训自身从书上得来笼统的学识,和重生回来近十年的经营。 作为行营总管,慕容德丰定下的战略是这样的。 十多年前,先皇北征已拿下瀛洲、莫州,以及易州的一半。 所以慕容德丰决意集中优势兵力,快速进发,先期攻下东易州、复入涿州,随后再攻取幽州。 幽州既下,便以此为根据,再图顺州与蓟州。 只要稳固拿下这几个州,本次征辽便完成一半,随后可命潞州呼延赞、灵州潘仁美,自西北方向出兵,王师则自东向西大举进攻,若能次第拿下朔州、应州、蔚州,此次征辽便可算完成战略,剩下的州顺道便可收复。 总攻号角发起,柴宗训率大军与早在边界徘徊多时的杨业背嵬军会合。 才见面,杨业便奏到:“启禀皇上,臣要向皇上道喜。” “哦?”柴宗训问到:“何喜之有?” “回皇上,”杨业说到:“臣与东易州刺史刘宇乃是故交,此次听闻王师欲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刘宇愿献城出降。” 柴宗训大喜:“果有此事?” 未交战敌军便投降,这是大大振奋军心的事情。 杨业对到:“回皇上,千真万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东易州判官刘元德甘心为辽人走狗,且刘元德在此经营多年,军权大半都掌握在他手上,自臣到境以来,刘元德对刘宇防备渐深,所以此事尚需筹划。” 柴宗训想了想:“你可设法令朕与刘宇一会么?” “回皇上,”杨业说到:“这个倒不难,臣原与刘宇约好,每隔七日于易水上一会,明日便是相会之期。” “可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易水?” “正是。” “甚好,甚好,”柴宗训拍手到:“卿速速安排,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东易州,朕给你记一大功。”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何敢居功。” 一旁的慕容德丰插了一句:“刘宇可信否?” 杨业说到:“可信,当年我本是伪汉之将时,曾与他多有来往。若非北汉需依靠辽人,他早就归附于北汉。” “如今我大周国力强盛,皇上又矢志恢复汉唐荣光,刘宇早已倾心。此次我至边境,各方消息及辽人状况,多为刘宇提供。” 君臣商议一阵之后,便决意由柴宗训、慕容德丰、杨业以及董遵诲四人于易水与刘宇相会。 约定的晚间,四人来到易水边,此处早已停着一艘小渔船。 “皇上,”杨业说到:“那刘元德防守甚是严密,为免露出行迹,只能委屈皇上暂且栖身于此小船上了。” 柴宗训淡淡一笑:“若能不发一兵便能尽复汉唐故土,朕便是日日风餐露宿又何妨。” 杨业和慕容德丰有些动容:“吾皇圣明,实是万民之福。” “呲。”董遵诲冷笑一声,对于长期呆在柴宗训身边的他来说,这不过是日常操作:“杨指挥,慕容总管,我冒昧说一句托大的话,二位实心助皇上拿下幽云十六州,比说一万句吾皇圣明管用得多。” 柴宗训轻拍他的后背,笑到:“偏你话多。” 杨业和慕容德丰拱手到:“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船之后,董遵诲充当船夫的角色,划着船慢慢往下游而去。 船行不久,不远处亦传来水声。 杨业站立船头压低声音呼到:“今日鱼仔是何价?” 对面回到:“塞外风沙寒,鱼已涨价。” 杨业急忙回头到:“是刘大人,董统领快快将船靠拢。” 两船相近,杨业扶着一个扎头巾,衣左衽的人上船,便是东易州刺史刘宇。 刘宇性子比较急,上船就问到:“杨统领,王师到哪了?辽人的援兵就快到了,若援兵一到,下官便做不得主了。” 杨业拉着他进舱:“刘大人且莫说话,先与我见过皇上。” “皇上?”刘宇一愣神。 柴宗训站了起来,杨业率先跪下:“刘大人,这便是我大周皇上。” 刘宇端详柴宗训一眼,激动的跪下:“汉唐遗民刘宇,参见吾皇陛下。” 柴宗训上前将刘宇扶起:“刘大人休要多礼。” 刘宇再次看了柴宗训一眼,颤抖着声音说到:“皇上,易州子民,久受辽人欺压,无一日不在苦盼王师,今日臣竟于此与吾皇不期而遇,怎不令臣激动。” 柴宗训扶着刘宇坐下:“刘大人,此次朕举大军,便是要尽复幽云十六州,解我生民倒悬之苦。” “皇上能冒如此之风险,在此与臣相会,臣自是相信此次征辽定能一举功成,如此,实是我十六州遗民之福。” “刘大人,”杨业开口到:“情况紧急,你且先将辽人军情奏与皇上知道。” 刘宇擦了擦眼角:“回皇上,辽人听说皇上举大军来攻,已派辽将耶律奚底率五万大军援救东易州,目下耶律奚底兵峰已至蔚州,不日将抵易州。” “后续还有辽将耶律沙与耶律休哥率十万大军来援,耶律沙与耶律奚底倒不足惧,只是那耶律休哥有万夫不当之勇,且智计百出,新近被封辽人第一猛将,正是欲建功讨好辽主之时,吾皇不得不防。” “刘大人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杨业插了一句:“若教他遇着我杨业,管他休哥还是休弟,都叫他有来无回。” “杨统领休要轻敌,”刘宇说到:“目下距先皇征辽复瀛洲、莫州不远,十六州民心仍向着我大周,所以杨统领更该谨慎,若能战胜辽国铁骑,便是只复易州,对我等遗民来说,也算有了个盼头。”/ 刘宇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打了胜仗,就是只收复一两个州且能守住,其他州的百姓不啻于打了一剂强心针。 若遭了败绩,眼看做汉家人无望,遗民只能逆来顺受做辽人了,如此要尽复幽云十六州将更难。 杨业本是谨慎之人,方才之所以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只是打算给刘宇一点信心:“刘大人且放心,此次不尽复十六州,杨业誓不回还。” 刘宇拱手到:“只是吾皇须尽快设法拿下东易州,臣与涿州刺史何钊平日多有书信来往,臣观他言语中颇有怀念汉唐遗风之意。若吾皇能雷霆一击拿下东易州,臣便敢保说通何钊,令他开城迎奉吾皇。” 柴宗训思虑一会,开口到:“刘大人既为一州之长官,想必对州内防务应该很清楚,可否说与朕知道?” 刘宇苦笑一声:“回皇上,东易州有辽兵一万驻守,自杨统领到后,那判官刘元德背着臣调整了州内防务,目下臣对各军一无所知。”顿了一下,刘宇咬牙说到:“不过若王师攻城,臣愿效死命率家丁打开城门。” “不可不可,”柴宗训连连摆手:“攻下东易州后,朕还指着刘大人保境安民呢,怎可让刘大人白白牺牲。” 久未开口的慕容德丰忽然问到:“刘大人,你是从何处下易水上船与杨指挥使相会的?” 刘宇回到:“易水下游有群山,其中狼牙山上有刘氏家庙,自杨统领到境,我每隔七日便假意上家庙烧香,与杨统领相会一次。” 狼牙山,又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名。 慕容德丰又问到:“狼牙山可有辽人守军?” “这位统领莫不是想自群山之中调兵入城?”刘宇说到:“此计怕不可行,那狼牙山山势险峻,挺拔陡峭,犹如长短不一的巨齿狼牙,故名狼牙山。” “且关隘处均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刘元德早派人守住。况王师一至,若守军烧起狼烟,城内士卒须臾便可来援,不可,不可呀。” 慕容德丰没有接话,只是出舱试了试水温,回头到:“杨指挥使,若是背嵬军趁夜分批泅渡至狼牙山入城,你觉得有难度么?” “啊?”刘宇说到:“现在不过暮春,易水之冰刚解,若是泅渡,恐怕…” 杨业接话到:“没问题,若是惧水冷,岂可入背嵬军。” “啊?”刘宇再次惊叹。 杨业继续说到:“只是怕带着兵器不好入城。” 慕容德丰想了想:“背嵬军以一敌十,只需泅渡潜入上千兵士即可,若我军攻城之时,潜入兵士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如此我军伤亡当能减到最低。” 刘宇说到:“若只是上千军士兵器,我或可提供。” “如此甚好,”柴宗训说到:“便依慕容兄之计,自明日起,派背嵬军连续潜入城内,攻城之时里应外合。” 刘宇画了东易州草图给柴宗训,并指明从狼牙山何处上岸,上岸之后于何处与他接头,一直商议到天色微明,他才不舍离去。 回到军营后,杨业亲自点兵,并趁夜带头跳入易水,朝下游泅渡而去。 s://.c/read/36608/20681517.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五九 囚犯守城 回到城内,刘宇按着约定,前往军械库提取一千把大刀。 军械库的眼线立即将此事报与判官刘元德。 就在刘宇提着大刀准备出门的时候,只听一声大叫:“慢着。” 刘宇抬头,只见刘元德带着一群兵士急匆匆的走来。 “刘统领这是做甚?”刘宇问到。 刘元德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末将倒要问刘大人要做甚呢?” “周军来势汹汹,”刘宇说到:“本官担忧守城兵力不足,决意组织家丁放出监牢中囚犯协助守城。” 刘元德紧紧的盯着刘宇:“先前大军压境之时,刘大人尚有心情上山烧香,怎地此刻忽然想起要守城?” 刘宇说到:“本官上山烧香,也是祈求上天保佑我东易州军民一心,打退来犯之敌。” “是吗?”刘元德似乎想从刘宇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刘宇却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并不畏惧刘元德的目光。 “耶律统领率领的援军将至,”刘元德说到:“城防之事,不劳刘大人费心。” “胡说,”刘宇喝到:“本官身为一州刺史,身负守土之责,若易州城为周军攻破,本官首当其冲便要被皇上问责,如何却说城防之事与本官无关?” 名义上来说,刘宇是刘元德的上司,他说的句句是实话。 刘元德吃不准刘宇到底要干什么,便说到:“刘大人赤诚之心,令末将佩服,只是才出监牢的囚犯与家丁战斗力不足,不如待末将派遣些校尉前去训练一下如何?” 虽说刘元德的本意是要监视刘宇,但他的要求也是正当的,刘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此便有劳刘统领了。” 顺利将兵器领到刺史衙门,刘元德派的校尉也来了,刘宇便真的将牢中囚犯放出来,组织家丁一起在衙门外操练起来。 操练结束后,校尉们将兵器收取看管起来,刘宇问到:“几位这是作甚?” “回大人,”校尉答到:“这是刘统领特意交代的,不让囚犯们有拿着兵器造反的机会,待明日操练之时,小校自然会将兵器一一发放到他们手上。” 这回答也无可厚非,刘宇只能作罢。 回到衙门,刘宇一直不敢睡,待到三更时分,偷偷打开后院的门,朝着街道上‘咕咕’学鸟叫。 眼前黑影闪过,却正是杨业带着泅渡过来的部分背嵬军依约与刘宇相会。 刘宇将白天的情形说与杨业知道,杨业略一思索:“此事倒也好办,不如我等明日便化作囚犯参加操练,待皇上下令攻城之时便杀死校尉抢夺兵器。”/ “此事太过于冒险了。”刘宇说到。 “若能减少我军伤亡,便是冒险又何妨。”杨业回到。 刘宇本也是果断之人:“如此,杨统领明日便见机行事。” 第二天,杨业果然带着七八名背嵬军兵士穿上囚服参与操练。 入背嵬军对身高体型是有要求的,每天拼了命的练,肉食又管够,虽然这些人分散站着,但也非常惹眼。 操练一会,校尉喊停之后上前疑惑的问杨业:“你是何人?所犯何罪?为何昨日未见你?” 杨业戒备的看着校尉:“只要能来钱,我什么都做。” “是谁教你如此与本校说话的?”校尉喝到。 一旁的刘宇连忙上前:“校尉,此人本是江洋大盗,一直关在死牢中,目下城防吃紧,本官无奈只得将他放出来。本官已与他说好,若砍下十个周兵头颅,便将大辟改为流刑,若能砍下一百个周兵头颅,待打退周兵之后,本官将他当场释放。” “记住,”杨业狠狠的瞪了刘宇一眼:“若你敢食言,我在外面的兄弟必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校尉冷笑一声,刘宇忙将校尉拉到一边小声到:“校尉,此人不服王化,与本官说话尚且如此,校尉不要与他计较。待来日周兵来攻,你可令此人冲在最前面,教他与周兵拼个同归于尽才好。” 作为一州刺史,当不会为了一个囚犯如此和一个校尉说话。 校尉不怀疑杨业的身份,只是指着另几名背嵬军兵士问到:“这几人呢?” “这几人是此人的同伙。”刘宇答到。 校尉忽然变得阴阳怪气:“刘大人为了抓他们,费了不少力气。” 刘宇说到:“也是本官运气,这一伙强盗夺了蔚州富户后逃到本城,在云来酒楼喝得酩酊大醉,却被本官一网打尽。” 校尉点点头,用马鞭指着背嵬军将士喝到:“你,你,你,全都出列,站到前面来。” 背嵬军将士全都站在前面后,校尉一鞭子抽在杨业身上:“跪下。” 刘宇一惊:“校尉,这却是为何?” 校尉说到:“小校要替他们立立规矩,省得上了战场坏事。”说罢又是一鞭子抽到杨业身上。 杨业咬牙忍着,没有吱一声。 “呦呵,”校尉说到:“是条汉子,我且看你能忍多久。”说罢再次抽了上来。 背嵬军将士们手背在背后骨头握得咔咔响,杨业急忙朝他们使眼色。 杨业背后被抽得皮开肉绽,刘宇上前阻拦到:“校尉,不几日就要指着此人上城杀敌呢,若是打坏了,还得设法医他。” 校尉倒是个听劝的人,不打杨业,却将将士们一人抽了一鞭子:“本校且警告尔等,他日若上了战场,敢违抗军令的话,就是个死。” 好不容易操练结束,刘宇连忙扶着杨业去治伤,眼下还有个更大的难题需要他们解决。 因周军即将攻城,所以城内戒备非常严。 几名背嵬军将士便已经惹人注目,若是上千人,这得放到哪里? 好在刺史衙门还比较大,住得了百十人,刘宇又设宴款待衙门内的大小官员皂吏,将他们全都灌醉扒下衣服锁进牢房,换背嵬军穿上。 即便这样,后续若还有背嵬军将士泅渡过来,刘宇只能暂时安排在山上,待攻城之时再下山汇合。 刘宇很困难,柴宗训和慕容德丰也能想到他的困难。 待最后一批背嵬军下水后,天色微明,柴宗训便下旨曹彬攻城。 曹彬率领三万新军将士在易州城下,当年先皇征辽之时,这批新军都才出生不久,包括将领在内,没有人经历过那场战争。 “将士们,”曹彬站在攻城车上大喝:“这是征辽第一战,吾皇将此使命赋予我新军,我新军当如何回报圣恩?” “攻下易州,攻下易州…”将士们的吼声令大地都在颤抖。 曹彬不再多言,转身拔出佩剑,指着易州城头:“杀。” “杀…”城下顿时喊杀声震天,周军万箭齐发,城头上辽兵急忙竖起防护盾。 一轮箭雨过后,兵士们护着攻城车,撞城锤蜂拥往前冲去。 城头上的刘元德倒也不慌,只大喝到:“弓箭手准备,待周军近一些之后再射。” 周军完全进入射程后,城头上箭如雨下,瞬时将前进的攻城车阻住。 曹彬在后面督战大喝:“弓箭手掩护,不许退,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 两边箭雨齐下,虽辽兵居高临下,但周军占着优势兵力,倒也杀了个旗鼓相当。 此时刺史衙门内,校尉刚准备发放兵器开始操练,却听得城头上喊杀声震天。 校尉来时刘元德曾有交代,严密看着刘宇,未得军令不得令囚犯上城。 刘宇有些兴奋,急忙上前到:“校尉,快些发放兵器令囚犯协助守城。” 校尉拒绝到:“不可,囚犯何时上城刘统领自有部属,大人不可轻举妄动。” “怎地?”刘宇喝到:“便连刘元德都是本官辖下,你敢不听本官军令?” 校尉冷笑一声,傲然的抬起头。 此时每耽误一会,不知有多少周军士兵会牺牲,杨业一把上前推开刘宇,夺过辽兵手上正待发放的大刀。 “大胆,”校尉喝到:“你要造反不成?” “我就是要造反。”杨业大刀挥去,寒光闪过,校尉的头颅连同盔甲一起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发放兵器的辽兵随即大喝:“囚犯造反…” 一句话没说完,脑袋便被杨业砍下。 其余背嵬军士兵急忙上前来抢夺兵器,那些装扮成官员皂吏的背嵬军也迅速围了过来。 拿到兵器后,其中一名指挥使说到:“统领,我等不过两三百人,怕不能成事,须待山上的兄弟们下来才好。” “你怕么?”杨业冷冷到。 指挥使说到:“末将不是怕,只是我等趁此时正好在城中防火,令得刘元德分心,待山上兄弟们下来,我等再一起朝城门冲去。” 这倒是个好计谋,不过杨业却拒绝到:“皇上要的是易州城,不是一座焦土城,况易州百姓苦盼王师数十载,王师怎能放火烧城?守城辽兵不过万人,背嵬军以一当十,便是两三百人又有何惧之?” “杨统领宅心仁厚,实是令人佩服,”刘宇开口到:“你们且放心去攻城,山上的军士,我去联络。” “如此便有劳刘大人了,”杨业高举大刀:“兄弟们,易州城门,冲啊。” s://.c/read/36608/20681538.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十 劝降涿州 杨业率领背嵬军往城门急进,城楼上刘元德望着有人过来,便速命亲兵:“你且去看看,是不是刘大人带着囚犯来了。” 亲兵下了城楼,才照面便被杨业一刀结果。 此时因优势兵力掩护,周兵已推着破城锤到了城下,直撞城门。 刘元德指挥辽兵在城楼上把滚烫的热油和点燃的麻布往下扔。 好在此时柴宗训只在中原附近推广棉花,还未传到北方,不过麻布造成的伤亡仍不小。 久攻不下,且伤亡巨大,曹彬的副将崔彦进说到:“指挥使,辽兵凶悍,城内杨指挥使并无讯号传出,可否先收兵带来日再攻。” 曹彬也很犹豫,攻,伤亡惨重,不攻,皇上在后面看着呢。 此时城门口火势越来越大,许多周军迟滞不敢上前。 曹彬焦急的说到:“这杨无敌也是,若是准备开城,放个火给个讯号也好啊,弄得我军如今进退两难。” 此时传令兵急急向前:“禀指挥使,皇上有旨,不论杨指挥使能否得手,今日务必将易州城拿下。” 曹彬喝到:“我军伤亡太大,速禀报皇上,请求援军。” 话音才落,却见董遵诲和慕容德丰一群人簇拥着柴宗训来到高车下面。 曹彬急忙下车:“臣参见皇上。” “免礼。”其实柴宗训心里也挺着急。 先前平荆南,征朗州,包括后来平李筠李重进之乱,王师的战损比大约是一比三。即是说,每一名王师兵士失去战斗力,朗州潞州兵便会有三人同样失去战斗力。 最惨烈一战是杜汉徽与杨业怀州之战,当时的战损比是杨业一比杜汉徽一点五,杜汉徽也由此战死。 后来赵匡胤与杨业对战,战损比基本上是一比一。 但现在与辽兵对战,又是攻城,战损比完全对调,周军损失三人,辽兵才损失一人,这才不过半个易州而已。/ “皇上,”曹彬说到:“杨指挥使始终无讯号传出,情势对我军非常不利…” “攻,继续攻,”柴宗训咬牙打断曹彬:“便是用嘴啃,用人命填,也得在今日把易州拿下。” 毕竟出师首战,且刺史还是内应,如果这都打不赢,兵士若由此产生怯战之意,收复幽云十六州便成了空话。 杨业带着三百背嵬军来到城下,城头上刘元德喝问到:“刺史刘大人呢?” 杨业不答,举刀高呼:“兄弟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跟着我杀啊。”说罢率先朝城门冲去。 刘元德懵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城下有奸细,尔等勿慌,来人随我去擒贼。” 此时城门后堆满了辽兵,背嵬军举刀便砍。 辽兵急忙回身抵抗,刘元德带着人也冲了下来,背嵬军两边受敌,丝毫没有慌乱迹象,分做两拨抵敌。 杨业心系城门,带着几名亲卫急速往前冲,一路势不可挡,终于杀到城门下。 城门外的攻城车已停下来,周兵身上全都着火在地上打滚。 杨业大呼:“随我开城。” 外围刘元德大叫:“杀,给我杀,不能让他开城。” 辽兵拼死往城门洞里冲,背嵬军将士极力抵抗,杨业砍倒两个冲上来的辽兵,用肩头顶起闩住城门的木头。 木头太大,杨业一人顶不起来,又有几名背嵬军将士冲上来:“杨统领,我们来助你。” 几人一起用力将木头顶起来,辽兵趁势冲上来,刷刷几刀将背嵬军将士砍倒在地。 其中一名将士被辽兵捅了个对穿,却硬是目眦欲裂硬顶着将木头扛起。 辽兵抽刀意欲再捅,被随后扑上来的将士杀死。 几人再次将木头扛起,杨业暴喝一声举起木头向后一倒,木头终于落在地上。 辽兵发疯似的冲上来,杨业回身拼杀一阵,解了身边围困的辽兵,抓住城门猛的往后一拖。 城门被拉开一条缝,门外正踌躇的周兵从门缝里见到里面在拼杀,顿时兴奋起来:“杨指挥打开了城门,兄弟们,冲啊。” 眼见周兵如潮水般涌进来,刘元德急忙大喝:“撤,撤,我等撤进城内,以狼牙山为据点,等待耶律统领的援军。” 刘元德率领残兵迅速朝狼牙山撤去,半路遇着一支人马,却正是刘宇带着背嵬军自狼牙山上下来。 刘宇指着刘元德大喝:“此人便是辽人走狗刘元德,他本亲自在城上督战,此时率兵撤退,必是王师攻破城门,将士们速速擒住此贼。” 既然城门被攻破,便无须去支援,刘宇率领背嵬军朝刘元德军冲去。 刘元德才在城门吃了败仗,此时哪还有心恋战,纷纷作鸟兽散。 兵士能逃,主将却逃不掉,刘元德只得带着亲兵与背嵬军应战,未出两合,他便被背嵬军校尉尹继伦生擒。 刘宇、尹继伦押着刘元德,往城门而去,正在城下遇上柴宗训。 刘宇激动的跪下大呼:“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易州终于重归中原,吾皇圣明,吾皇圣明啊,臣即便此时死去,亦无憾矣。” 柴宗训将他扶起来:“卿一片赤胆忠心,朕当铭记于心,卿且先去安民,稍后朕便为卿议功。” 刘宇仍是抑制不住激动:“皇上,易州既下,臣即刻修书一封递与涿州,劝刺史何钊开城迎接圣驾。” “若何钊亦能献城出降,卿又是大功一件。” 刘宇一刻也不耽误,当即回到衙门写了一封迷信交与师爷:“速将此信亲手交与涿州刺史何钊。” 涿州刺史何钊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军情,不仅关注周兵动向,还四出派人打探耶律奚底的援军何时能到。 接到刘宇致书,何钊急忙召来涿州守将李光实商议。 与刘宇和刘元德离心离德不同,何钊与李光实父辈皆是自中原逃难来的汉人,所以二人份属同僚,又相交莫逆。 李光实看到刘宇的劝降书,开口到:“中原即有圣明之主,且举大兵来乏,我等原就是汉家人,不如就此开城迎奉圣驾。” 何钊比李光实想得长远一些:“可耶律奚底的援军不日就将至涿州,若是中原不敌,我等便是献城又有何用?” 李光实说到:“且先献了城再说,即便中原兵败,我等举族随圣驾回汴梁,便是不做官、不带兵,也好过于生在异族治下。” 何钊摇摇头:“我并未考虑自家的事情,若献城出降,中原兵败,我等是可以举族内迁,但中原再想收复涿州却难了。” “若不出降,与耶律奚底虚与委蛇,便是中原兵败,我等亦可作为内应,等待将来中原再次伐辽,或可为助力。” “你说的有道理,”李光实说到:“但我以为,中原经过二十年励精图治,此时征辽必是有万全之备。试想自奸人石敬瑭割让幽云以来,中原一直畏辽如虎,唯有大周,前次先皇征辽收复两州半,此次经过近十年备战,至少亦可收复两州半,涿州正好在此之列。” “难,难啊,”何钊仍是摇头:“易州、涿州辽人向来不予重视,只将这两州作为与汉人贸易之地,所以我等汉人才可在此做官,而涿州之后的战略要地幽州,上上下下的官员兵士皆是辽人,想要攻破幽州,难于登天。” “若不开城投降,”李光实说到:“放耶律奚底进城,岂非助纣为虐?” 何钊长出一口气:“这便是我犹豫的地方。” 俩人正在商议的时候,管家入内禀报:“大人,易州有客访。” 易州的师爷不是正等回信吗?怎地又有客到? 俩人疑惑的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且去看看。” 到得前厅,却见刘宇正在厅中等候。 “啊,刘大人。”何钊急忙上前:“你怎地也来了涿州?” 刘宇说到:“不仅是我,便连吾皇,也在易涿交界处等着二位。” “啊?”俩人异口同声到:“刘大人速带我等去见皇上。” 刘宇这几天一直忙并快乐着,他终于是汉家人,不再是辽人了。 好在杨业潜入城中秋毫无犯,且易州百姓多心向中原,安民告示一出,百姓们随即平静下来。 而柴宗训为了表示收复涿州的决心,决意要与何钊见面,刘宇便与柴宗训来到易州边界,他亲自进涿州去请何钊。 三人一起到了易州十里亭,却见亭中也是三人,两个少年,一个中年人,三人皆衣着普通,看不出异常之处,正是柴宗训与慕容德丰、董遵诲三人。 “此便是吾皇了。”刘宇小声提醒到。 何钊与李光实加快脚步,柴宗训迎了出去,一把抓住何钊的胳膊:“你可是何钊何大人?这位是?” 何钊与李光实一起跪下:“中原遗民何钊、李光实,叩见吾皇陛下。” “两位快快请起。” 何钊站了起来:“遗民惶恐,竟让圣驾亲自出城接见。” “二位心系我中原天下,朕心甚慰。正是因为有许多如二位这般赤胆忠心之人,我中原天下才能薪火相传延绵不绝数千年。” “皇上过誉了,”何钊说到:“早听说我中原出了位圣明的少年天子,遗民终日翘首以盼,今日终于把皇上给盼来了。” s://.c/read/36608/2068154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一 计谋得逞 客气一阵之后,几人进了十里亭,何钊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 慕容德丰说到:“此事倒不难,我等可故技重施,杨统领趁夜率背嵬军装扮成辽兵先驻扎城内,待耶律奚底一到王师便攻城,辽兵守城时背嵬军再突起发难杀他个措手不及,两面夹击之下,管教耶律奚底兵败如山倒。” “此计甚好,”李光实说到:“只是城内尚有不少辽兵,若走漏风声,杨统领岂不危险?” 慕容德丰想了想:“此事也好办,李统领可将城内辽兵诱骗出来,王师于城外设伏将辽兵一网打尽,再由背嵬军换上辽兵盔甲入城,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当不至于走漏风声。” “妙,妙,”李光实拍手到:“便是卧龙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慕容德丰笑到:“李统领过奖了。” 何钊接话到:“我等稍后便依此计行事,请王师早做准备。” 柴宗训起身相送:“如此便有劳两位了。” 何钊说到:“如能助涿州早归中原,我等遗民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这一次会面给了何钊和李光实很大信心,不全因慕容延钊的计策,只因柴宗训为见他们,根本未设防,若他们有异心,柴宗训安危难测。 为打胜仗,敢于置身险地,如此有勇气之君,麾下必是勇猛之臣。 况柴宗训一点架子也没有,如此礼贤下士的皇帝,身边贤人必多,辽人铁骑虽强,但毕竟不算开化,中原智计百出,必能战败辽人。 回去之后,李光实便召开了军事会议。 “列位,如今周师兵临城下,耶律奚底大帅不知何日能至,若周师攻城,我等该如何?” 副将耶律林抹首先发言:“统领,周师长途跋涉,方在易州经历大战,必不会这么快攻城,我等只须等待耶律奚底大帅援兵一至,便可出城作战,将周师赶回汴梁。” 李光实微微皱眉不置可否,转头问另一汉人副将赵思礼:“你怎么看?” 赵思礼拱手到:“末将听统领的,统领说战,末将便战,统领说守,末将便守。” 一旁的耶律林抹听到这话冷笑一声。 “怎地?”李光实问到:“耶律统领还有何看法?” 作为辽人,名列汉人之下本就让耶律林抹很不爽,偏偏前面易州败得太快,让他没有机会表现,此时除了不爽,他也做不了别的。 见耶律林抹不说话,李光实继续开口到:“本统领却有一计,目下周师方攻下易州,立足未稳,我军可趁势攻之,若能趁此夺回易州,当属大功一件。” 赵思礼当即起身:“统领,末将愿领兵趁夜夺回易州。” 耶律林抹不以为然:“周师由皇帝御驾亲征,且我听说城内还有不少内应,哪能轻易夺回?还是安心等待耶律奚底大帅。” 李光实淡淡笑到:“耶律统领莫不是惧怕周军?” “呵,”耶律林抹说到:“我会惧怕周军?” “既是不怕,”李光实淡淡到:“为何不向本统领请战?” 耶律林抹解释到:“我只是不想做无畏牺牲罢了。” “哈哈哈,”李光实笑到:“惧战便是惧战,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赵思礼再次拱手到:“统领,既是耶律统领不愿出战,末将愿领兵出战。” 李光实仍不理会赵思礼,只说到:“耶律统领,你此刻心下恐怕非常不服气,腹诽本统领让你出去送死。” 耶律林抹侧头到:“难得不是如此?” 李光实笑到:“耶律统领可知我辽兵强项?” “我辽国铁骑,天下无敌。” “那你可知周师强项?” “周师善使诡计,常用侧翼攻击,来回穿插迂回。” 李光实说到:“耶律统领既知我军强项,当知我军擅野战,不擅守城。若兵士堆积于城头,如何发挥我铁骑最大之效力?” 耶律林抹转头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他仍不想出战。 周兵来势汹汹,仅凭涿州兵力,想将其逐回中原,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目下耶律奚底援军将至,不如保守一些,到时随大军一起,立功也要容易些。 想到这里,耶律林抹开口到:“统领,非是末将不愿出战,只是赵统领此时战意正浓,不如便让他出兵,一举扭转我军颓势。” 李光实说到:“正是因为赵统领战意太浓,本统领才不欲他出战,” “统领…”赵思礼大呼到。 李光实伸掌打断赵思礼:“周军势大,赵统领急于立功,稍不注意便会败绩,我军才失了易州,若再遭败绩,恐会至军心不稳。” “耶律统领一向稳重,若由耶律统领出战,必会收意想不到之功。” “若能一战振奋士气,我即刻为统领请功。” 一句高帽让耶律林抹有些忘乎所以:“好,末将此刻便领兵出战。” 李光实说到:“我与统领一同出战,与统领掠阵。” 眼见他们就要出战,赵思礼兀自不服:“统领,末将却是比耶律统领差在哪里?令得统领总是看不上末将?” 李光实说到:“你且小心戒备,我等出城之后防止周师偷袭,待我回来,还与你有话说。” 李光实和耶律林抹趁着夜色,人衔环,马衔辔,急急忙忙出城。 行至半道,耶律林抹发觉有些不对,急忙勒马上前:“李统领,末将等不是去夺回易州么,怎地不走大路,却走山谷?” 李光实解释到:“大路容易被发现,我军兵力不足,正该出其不意,方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此处山谷可通易州?”耶律林抹仍有疑虑。 李光实只得解释:“此处地形,我早已派斥候调查清楚,出了山谷便是易州西门。” 耶律林抹还待再问,李光实说到:“耶律统领可是惧战?此战若不胜,统领可尽将过错推与我身上,若胜,功劳全归统领。” 耶律林抹心念急转,反正李光实在军中,便是有什么意外,也可令他先抵敌一阵。 想到这里,他拱手到:“统领也忒小看末将,末将只是弄清实情,才好出战。” 又前行不远,前面似乎有火光,耶律林抹再次勒马向前,却不见李光实。他急忙问到:“李统领呢?” 亲兵答到:“李统领前方探路去了。” 那火光莫不是李光实发出?可此次不是偷袭周师吗?怎还发出火光? 耶律林抹还未想通,前方的火光突然变大,将山谷两边的野草全部引燃。 此时火光将山谷映得如同白昼,山谷上站着无数催命的黑白无常。 “敌袭,敌袭。”前方辽兵慌乱大叫,山上的黑白无常还未进攻,辽兵相互间踩踏便伤了不少人。 “稳住,稳住。”耶律林抹大叫:“勿要慌乱,速速退出山谷。” 可此时哪里还能退出山谷,另一端的火比前面还要大。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山谷上空响起整齐的嘶吼,借着火光,耶律林抹才看清,无数的周兵或张弓搭箭,或站在巨石滚木背后,只要他稍有反抗,这些东西便全会招呼下来。 “李贼误我。”耶律林抹大喝:“快将李光实寻来。” 可此时哪里去寻李光实? 有校尉上前到:“耶律统领,我等上当,钻进周军的包围圈啦。” 耶律林抹空舞着马刀,怒喝:“我誓杀李光实。” 校尉嗫嚅到:“统领,如今之计,是战还是…降?” 耶律林抹还在犹豫,‘缴械不杀’之声越迫越近,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此刻如瓮中之鳖,哪还由他说了算。胆敢反抗,无异于自取灭亡。 良久,他将马刀扔在地上,痛苦的仰头闭眼:“降了。” 辽军既降,杨业随即率领背嵬军冲下来大喝:“把盔甲和外面的衣服卸了。” 辽兵不懂这是个什么操作,纷纷疑惑的看着。 杨业手起刀落,将身旁的辽兵砍为两段:“我命尔等将盔甲和外面的衣服卸了。” 辽兵生怕刀砍在自己身上,急急忙忙将盔甲和衣服脱了下来。 背嵬军将士即刻换上辽兵的盔甲,与李光实一道从上方出谷,趁夜进了涿州城。 至于怎么处置投降的辽兵,那是随后赶来的慕容延钊的事。 一直戒备守城的副将赵思礼见辽兵这么快回来,连忙迎了下去,却发现一个人也不认识。 “尔等做了逃兵吗?”赵思礼喝到:“李统领呢?耶律统领呢?” 化作辽兵的背嵬军并不理他,刚要发作,却见李光实跨马上前:“赵统领,你且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俩人一起上城楼密室,李光实开口便说到:“赵统领,你我本是世交,又在涿州共事多年,有些事,我就不绕弯子了。” “统领有话直说。”赵思礼拱手到。 “赵统领,我且问你,你是中原人还是辽人?” “末将世代皆是中原人氏,统领是熟知的,为何却有此问?” “目下经过多年励精图治,国力已非往日,中原皇帝雄才大略,此次征辽誓要收复幽云十六州故土,若约你为内应,你可愿意?” 赵思礼并不傻,李光实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必然是他已投靠中原。 “不管中原亦或辽国,末将誓死追随李统领。” 李光实点点头:“实不相瞒,方才我已将耶律林抹骗出城杀掉,并约了中原王师作为内应,单等耶律奚底一到,便内外夹击。你若不愿与我为伍,可取我项上人头向耶律奚底邀功。” “统领说哪里话,”赵思礼站起身来:“末将世代为中原人,情非得已做了辽将,如今巧遇千载难逢之机可以回归中原,自是欣喜不已,岂会如石敬瑭辈做出令祖宗蒙羞的事来?” “统领但吩咐,末将无有不从。” “好,好,”李光实跟着起身:“如今军中惧是中原兵,你可令部下早做准备,只等杀败耶律奚底,我等一起回归中原。” s://.c/read/36608/20681552.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二 等 城内城外一切准备就绪,单等耶律奚底钻进口袋。 不过这耶律奚底口口声声即将来援,但也就口口声声了,军报是不停的发,但一直没看到有辽军即将过来的动向。 等了几日,曹彬有些不耐烦,上奏到:“皇上,这辽兵不会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柴宗训有些疑惑。 “回皇上,”曹彬解释到:“征辽之前,我军一直准备攻南唐,此时突然征辽,正好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为防止我军快速攻下幽云,所以故意放出消息,只言耶律奚底、耶律休哥正率大军支援。” “也许两个耶律支援是真,但恐怕没那么快,所以便沿途发出辽兵将至的消息,用以恫吓我军,迟滞我军的速度。” 柴宗训想了想:“李光实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出?” “回皇上,”曹彬说到:“李光实连日都收到过军报,不过并未见耶律奚底踪迹,耶律休哥更是连军报都没有。” 这便是蹊跷了,周军已攻下易州近十日,当时便传耶律奚底来援,就是爬,耶律奚底也该爬到了。 曹彬接着说到:“皇上,不若我军趁此机会进驻涿州,再继续北上强取幽州,到那时想必便能与耶律奚底见个真章。” 一路来都没发表什么意见的慕容延钊跟着说到:“臣附议,此时我王师方拿下易州,士气正盛,不如趁此机会一并拿下幽州,若有幽州作为根据,不管攻守,我军都能自如。” 慕容德丰没有说话,不过看表情,他似乎也赞成曹彬的意见。 眼见柴宗训不答,曹彬又说到:“皇上,幽州迟早是要拿下的,反正是攻城,既然耶律奚底不来,也没必要在此地与他空耗。况辽军真的是虚张声势的话,我军在此地驻足,恐会贻误战机。” “且幽州城墙高大,若能快速拿下,是攻是守,我军皆能进退自如。若迁延了时间,令得耶律奚底援军进驻幽州,我军再去强攻,即便能拿下,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柴宗训微闭着眼睛,努力记忆中辽军的特点。 但实际上除了高梁河以及檀渊之盟外,柴宗训记得的只有辽人因是游牧民族,所以弓马娴熟、全民皆兵。 “皇上…”曹彬大呼。 “曹卿勿再谏言,”柴宗训说到:“朕觉得辽军反应不至于如此之慢,多日未见踪影,恐在酝酿阴谋,我军更该提高警惕。” 顿了一下,他又说到:“加派斥候四出查探,一定要查得辽军踪迹。” “皇上,”曹彬说到:“易州多山,涿州为平地,若斥候不过涿州,很难侦得辽军踪迹。” 柴宗训又想了想:“既是易州多山,齐王,你可将所部于易州城外险要处隐藏,待耶律奚底来攻,便从两翼出兵夹攻。” “皇上,”慕容延钊苦笑:“耶律奚底便是要来,也会进驻涿州,臣埋伏于易州山间恐是无用。” 柴宗训说到:“不,朕以为,辽人宁愿失涿州,也不愿失易州。” “涿州既是多平地,辽军骑兵片刻便可冲过,若失易州,有山地作为屏障,辽军骑兵再想冲过,恐怕没那么容易。” “皇上,”慕容延钊说到:“王师与辽兵决战于幽州应会更好。” 柴宗训摇摇头:“辽军不会坐视王师去往幽州的,你且照朕旨意部署。” 慕容延钊转头看着慕容德丰,希望他能说几句。 哪知慕容德丰根本不开口,慕容德丰只能不甘的退下。 “曹卿,”柴宗训又说到:“你可派小股人马至涿州城下骂战,令李光实坚守不出。” 曹彬也摇摇头,不解的离开。 此时慕容德丰才开口:“皇上,父王与曹指挥使的分析不无道理…” “不,”柴宗训说到:“朕觉得,辽军绝不是虚张声势,耶律奚底绝对就在近前。” 慕容德丰问到:“皇上可有凭据?” “没有。”柴宗训很干脆的回答。 慕容德丰微眯着眼睛:“皇上,臣又有一计,可否令李光实与杨业一道往北进发,若发现耶律奚底踪迹,只说兵败撤退,若耶律奚底未至,可令李光实设法骗开幽州城门,王师随后便至,如此又可轻松下一城,也免王师在此迁延。” “不可,不可,”柴宗训直摇头:“若耶律奚底就在近前,李光实往北进发只能枉送性命,须知一计可一可再却不可再三。” “目下当如何?” “等,等耶律奚底来。” 又是两日过去,仍没有耶律奚底踪迹,便是曹彬派往涿州城下骂战的人也觉得没意思。 城上的李光实也连续几日未接到耶律奚底军报,有些失去耐心,偷偷潜入易州城奏到:“皇上,那耶律奚底怕是不来了,不如臣等全军进发,速取幽州。” 没想到柴宗训却大怒:“你不好好守城,却跑到易州来作甚?若被耶律奚底发现端倪,岂非枉费了朕苦心经营的天罗地网?” 才刚刚归顺,便被严辞训斥,李光实有一丝丝不自在,他辩到:“皇上,辽人不似我大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臣恐那耶律奚底在辽国朝堂为人所忌,虽有旨意出兵,却发不出兵来,王师若不趁此机会夺下幽州,待辽人朝堂反应过来,恐战机丧失殆尽。” 柴宗训说到:“便是丧失战机,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这岂是怪不怪罪的事情,这关系到此次的归顺是否有价值。 李光实继续奏到:“回皇上,臣愿率麾下战将北上骗开幽州城门作为内应,若臣此行能成功,请皇上速发王师进攻幽州。” “李统领,”柴宗训的语气非常不悦:“若你诚心归顺,便照朕的旨意行事,若觉得朕判断有误,可回城之后作壁上观,待朕杀败耶律奚底后,你再决定是否归顺。” “臣不敢,”李光实急忙跪下:“皇上,臣一片苦心,只为吾皇能尽快收复幽云。” 柴宗训淡淡到:“幽云若是能尽快收复,岂能让中原等待数十载?当年先皇武功盖世,却也只收复两州半。所以,卿若实心为朕,当回去好好守城。” 话说到这份上,李光实只得说到:“臣遵旨。” 又过了数日,依旧不见耶律奚底踪迹,便是连底下的兵士也开始议论起来。 积攒数十年,千山万水到这里来,目前士气正盛,各军却驻足不前,谁都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作为大头兵,遵着圣旨不管打哪里,他们都想快些打完快些回去。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若侥幸不死还得了胜仗,正好拿着赏赐去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也比呆在原地煎熬强。 眼见军心浮动,曹彬急忙拉着慕容延钊又来请旨,柴宗训却连见也不见,只让太监万华带来旨意,安抚各军,全神戒备,防辽人随时来攻。 李光实的郁闷更甚于曹彬,原本立功心切,却遭了一顿训斥,甚至还惹得皇上怀疑他的忠心。 杨业倒是踏实的很,见李光实不爽,便拉着他喝酒解闷。 “杨统领,”李光实放下酒杯问到:“如今大军就此迁延,贻误战机,你怎的不着急?” 杨业淡淡一笑:“皇上庙算从无遗漏,我等只需遵旨行事便可,何必要着急?” “哦?”李光实说到:“杨统领且说来听听。”/ 杨业亲身经历过柴宗训平李筠、李重进之乱,又在柴宗训的计算下轻松拿下后蜀,且还听说柴宗训兵不血刃拿下荆南,又以自身为饵,助慕容延钊、潘仁美拿下朗州。 李光实越听越有味:“皇上当真如此神机妙算?” “若非如此,我岂能稳坐涿州?” “哎呀呀,杨统领早该将这些事说与我知道嘛,也免我冒大不韪潜入易州。” “李统领不问,我也不好说,否则岂非有媚上之嫌?” 俩人正喝得带劲,却有传令兵上前到:“统领,耶律大帅派来信使,此刻正在营中。” 李光实急忙起身赶往军营,只见大帐内一名统领正焦急等待,此人恰好他认得,正是耶律奚底帐下统领兀里奚。 “啊,兀里奚统领,这一向久违了,统领可好?”李光实笑意盈盈的拱手向前。 兀里奚却不理会他的客气,很不满的说到:“城外周师大军压境,李统领却还有心思喝酒?” 李光实解释到:“统领有所不知,正因城外周师大军压境,耶律大帅的援军却一直未到,我只好借酒浇愁了。” “愁?”兀里奚说到:“那周师每日只是骂战,又未攻城,统领有何可愁?” “若非在下忍辱负重坚守不出,涿州城想必已为周师得矣。在下祖宗十八代都被周师骂遍,却又无力辩驳,如何不愁?” 兀里奚冷冷到:“本统领来了,李统领自当不用愁。” “哦?”李光实问到:“统领带来多少援军?” 兀里奚说到:“本统领带来的不是援军,是耶律大帅的将令,令你即刻出城与周师作战。” 李光实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城内守军兵力不足,若开城作战,岂非正中周师下怀?” “你怕什么,”兀里奚说到:“大帅令你出战,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在下就此出战岂不是白白送死?” “谁让你送死了?”兀里奚说到:“只令你为饵,引周师出来。” “可在下这饵去了,若无援军,岂不是有去无回?不去不去。” “你只须前去将周师引出易州便可逃命,剩下的交给大帅就行。” “嗯?”李光实稍有些紧张的问到:“大帅已到涿州?” 兀里奚冷冷到:“大帅已到多日,一直等待周师攻打涿州再将其一网打尽,哪知周师狡猾,守在易州不出,所以才令你为饵。” 李光实有些惊奇:“大帅既已到涿州,却为何不进城?倒教在下好一阵忧心。” 兀里奚说到:“我辽军以骑兵为主,与其在城头与周师拼消耗,不如将其引出,在野外才能发挥骑兵最大的效力。” 李光实轻拍了下前额,先前便是以骑兵这个理由将耶律林抹骗出城,为何到了自身却反倒忽略?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幸好皇上圣明,力排众议一直等下去。 既然耶律奚底早就到了,当赶紧将这个消息奏与皇上知道。 “统领少待,”李光实说到:“在下这就整军出战。” s://.c/read/36608/20681560.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三 中心开花 耶律奚底的计谋不可谓不毒辣。 他早已到达涿州,却神不知鬼不觉绕过涿州,埋伏两侧。 待周师来取涿州,便可从两翼包夹,李光实亦可从城内冲出,如此对周师形成三面合围。 以辽国骑兵的机动性,周师要想逃出生天,除非肋下生了双翼。 接到李光实的密报,柴宗训惊出一身冷汗,,慕容德丰和曹彬更是高呼吾皇圣明。 柴宗训暗呼一声好险,其实他也快顶不住压力准备要出兵,毕竟劳师远征却裹足不前,不是谁都能想明白的。 之所以耐着性子多等了几天,是因为他记得正史上宋辽前期一直是龌龊不断的,宋一直矢志收复幽云十六州,辽每次却也积极应对,一直打到檀渊之盟。 便如李光实所说,辽国朝堂上矛盾重重,但作为政治的延续,战争一直不都是解决矛盾的最佳方式么? 毕竟打死敌人除外患,打死自己除内乱。 按照正常速度,耶律奚底早就该到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必然有阴谋。 如果无法识破阴谋,最好的办法是按兵不动,原地等待,等敌人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目下耶律奚底命李光实出兵作饵,”柴宗训问到:“卿等以为如何?” 慕容德丰想了想:“回皇上,此事倒也好办,涿州守军已被俘获一部分,可令李光实遣副将再战。” “若副将再被俘获,城内兵力不足,无力再战,耶律奚底自然便要亲自上阵了。” 柴宗训当即密旨李光实,命赵思礼出战。又向慕容延钊发出旨意,耶律奚底已到,须得时刻注意战场动向。 李光实如此这般交代一番,赵思礼挑出营中那些意志不太坚定的将士出城寻周师决战。 前行不远,正遇上准备攻城的曹彬军。 步军怎是马军的对手,才接上阵,曹彬军一击便散。 骑兵速度快,迅速追上败军又是一顿打。 败军吓得亡魂冒泡,只顾溃散逃命。 赵思礼欲再追,手下校尉阻拦到:“统领,穷寇莫追,况我军已胜了两阵,便是回营,对李统领也算有了交代。”/ “你懂什么,”赵思礼喝到:“周师如此不堪一击,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莫非你要将此机会拱手送人?” “可我军兵力不足…” “若是兵力足,如此建功的机会岂能让与你?” 说的也是,校尉不再犹疑,随着赵思礼拼命往前追。 接下来的剧本便再熟悉不过,赵思礼带着部下冲入山谷,被周师四面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举手投降。 周兵再次换上辽兵的盔甲,由赵思礼带着,佯作中了埋伏溃散回城。 听闻涿州败绩,兀里奚再次怒气冲冲的入城。 “李光实,耶律大帅命你出城作饵与周师交战,你却只让副将出战,反倒中了周师圈套,你可知罪?” 李光实连忙解释:“兀里奚统领,当日大帅命末将出战,末将便说过城内兵力不足…” “你为何不倾巢而出?”兀里奚质问打断。 “若倾巢而出,周师趁机攻城怎么办?” “有大帅在侧,你怕什么?” “既是大帅在侧,”李光实反质问到:“为何眼睁睁看着我军中伏,却不施以援手?” “是你的副将太过于轻敌冒进,”兀里奚喝到:“你敢质疑大帅?” “不敢,”李光实拱手到:“只是末将身负守土职责,万不敢擅离职守,轻易出城。” “这一次大帅重新下令,”兀里奚说到:“命你速带涿州全部守军出战,若能成功诱出周师,不仅不治你前次丧师之责,还会为你请功。” 李光实当场拒绝:“末将兵力不足,绝不会轻易出城。” 兀里奚眼珠一翻:“你敢抗拒大帅军令?” “兀里奚统领,”李光实说到:“仅凭你三言两语便令我涿州守军倾巢而出,若失了城池,由谁担责?” 兀里奚掏出一支令箭:“李统领,这令箭你不会不识,本统领来时耶律大帅有过交待,若你敢违抗军令,便解除你涿州守将职务,由本统领暂代。届时本统领便会率守军出战,失城之责与你无关,但你就等着大帅治你违抗军令的罪。” 李光实敢于顶撞柴宗训,自然不是什么善茬,他大喝到:“本统领是由朝廷委派的涿州守将,耶律大帅无权解除我的职务。” 兀里奚颐指气使到:“朝廷已授权耶律大帅便宜处置幽云之权,解除你的职务,大帅根本无须向朝廷上报。” 李光实冷冷到:“说到底,还是你辽人打击我汉人,涿州守军大部分为汉人,带着守军出城作饵,不就是想要我汉人送死么?” 说到这里,他举手大喝:“你看我汉人答不答应。” 军事问题瞬间上升到政治高度,兀里奚铁青着脸:“好,既然你违抗军令,那本统领便去找何钊何大人,他是汉人,若他也同意解除你的职务,我且看你如何。” 出了军营,兀里奚越想越气,他也想一声令下将李光实抓起来,可偏偏在李光实的底盘上,没人会听他的,而且汉辽之争在朝堂上由来已久,李光实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到了刺史衙门,兀里奚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与何钊知道。 何钊拍案而起:“李光实好大的狗胆,竟敢违抗耶律大帅军令。兀里奚统领勿忧,下官这便去解了他的兵权。” 俩人一起回到军营,何钊召来李光实,使了个眼色后训斥到:“你如何违抗耶律大帅军令?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官这便要解了你的兵权,涿州守军,归兀里奚统领指挥。” “大人,”李光实叫屈到:“耶律大帅只命末将出城作饵引出周军,却并不发兵援助,以至副将赵思礼中了周军埋伏,败绩丧师。目下耶律大帅又要我军出城作饵,这不是让我等汉兵出城送死?” “放肆,”何钊喝到:“大帅如此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你自家惧怕周师畏战,却胡乱推说大帅让汉兵送死。是可忍孰不可忍,来呀,给我去了他的盔甲,押下去听候发落。” 兀里奚得意的看着李光实,仿佛在说,怎么样,说解你兵权,就解了你兵权。 刺史府的皂吏押着李光实出营,营中亲兵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兀里奚。 兀里奚这才想起,解除李光实兵权事小,让涿州守军出城诱敌才是大事。 于是他故作姿态的说到:“何大人,目下周师大军压境,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暂且让李统领在末将麾下效力,戴罪立功?” 何钊想了想:“既是兀里奚统领求情,便暂留你在军中效力,若再敢违抗军令,须知军法如山,本官定不容情。” 李光实不知道何钊是什么意思,只能按捺住性子领了军令。 陪着兀里奚在军营里看了一圈,兵士们虽然不解为何突然主将换人,但有李光实站在旁边,倒也没谁说什么。 回到营中,李光实急忙问何钊:“大人这是何意?为何要帮兀里奚?” 何钊解释到:“兀里奚既来,不管你是违抗军令还是杀了他,势必都会惊动耶律奚底。若为耶律奚底识破我等计谋,我等这些时日的布置岂不白废?” “现兀里奚在涿州,耶律奚底对涿州自然放心。城中辽兵以及摇摆不定的兵士皆被王师所俘,剩下的都是王师和一心向着中原的人,兀里奚不过光杆一个,我等要成事,只须在关键时候手刃此贼即可。” 李光实思考一下何钊的话:“还是大人看得长远,沉得住气。” 翌日,兀里奚便命李光实集结所有人马,准备出城作战。 情况紧急,李光实来不及向柴宗训密报,好在兀里奚并未发现背嵬军在城中,李光实便只好跟杨业和何钊交代一番之后率兵出城。 斥候侦得李光实出城,急忙向柴宗训奏报。 “这李光实怎么突然出城了?”慕容延钊疑惑到:“而且还是倾巢而出。” 曹彬接话到:“莫不是前日受了皇上斥责,出尔反尔欲攻打我军?” 柴宗训举起手掌:“绝无可能,且不说他已送了一半的军力投降,涿州城中尚有背嵬军和不少我军将士呢,李光实怎会出尔反尔?” “那他为何突然发兵?”曹彬接着问到。 柴宗训说到:“若朕预算无差,当是耶律奚底再次派李光实出兵做饵,此次耶律奚底恐也有所行动。速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一定要查出辽国援军的下落。” 李光实本欲走山谷小道,却被兀里奚逼着走大路直扑易州城。 为了印证想法,柴宗训也命易州城内大军尽出,同时急命慕容延钊随时准备出兵。 两军交阵,李光实果然无心恋战,打了几下掉头就跑。 做戏做全套,柴宗训当即下旨全速追击。 就在这个时候,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启禀皇上,在我军左右两翼百里均发现辽兵,数量近十万,正在快速向我方向进军。” “好,好。”柴宗训有些紧张:“耶律奚底终于要动了么。” 慕容德丰说到:“臣这便通知父王,下山与皇上汇合,共同决战辽兵。” “不,”柴宗训紧张得有些兴奋:“待耶律奚底将我军包围之后,再命齐王来个合围,朕要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s://.c/read/36608/20681566.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四 大战 眼见周师已追至空旷地带,兀里奚冲到李光实前面大喝:“李统领,速命将士们停下迎敌。” 李光实自然拒绝:“周师数倍于我,如何迎敌?” 兀里奚拦住他:“若你急于逃命,周师返回易州怎么办?” “周师已然攻出,必会乘势攻取涿州,末将须回去守城。”李光实说到。 其实他想的是赶紧回去,届时依靠城池,在背后给与耶律奚底致命一击,只是他不知道柴宗训为全歼耶律奚底,计划稍稍有一点点改变。 兀里奚喝到:“大帅已然现身,不出一日将会赶至此处援助于你,若你回涿州,周师眼见攻城无望回了易州,大帅多日筹划便会落空。” 李光实不知柴宗训也做了改变,只说到:“有涿州城做依托,末将会更有把握一些。”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兀里奚急了:“你的作用,便是在此拖住周师,带大帅将周师在此开阔地带合围,发挥我大辽铁骑最大的效力。” “如此会让我涿州军全军覆没。”李光实说到。 兀里奚淡淡到:“只要能全歼周师,便是死点涿州军又算什么?届时大帅自然会为你请功。” “不行,”李光实说到:“这些都是与我同甘共苦的兄弟,我怎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李光实,”兀里奚喝到:“你本已违抗一次军令,是本统领求情留你在军中戴罪立功,若你敢再次违抗军令,便是守住涿州城,我也管教你项上人头不保。” 李光实冷笑一声:“你不用吓唬我,且看你我谁的人头不保。” 李光实动了杀机,他要杀了兀里奚好尽快向柴宗训报信,以免周师在开阔地带被辽军包围。 在后面努力追赶的柴宗训也很着急,如果李光实回城,追到城下的周军若是不攻城,耶律奚底自然会怀疑,如果他又因此龟缩,大决战不知何日才能到来。 “不管了,”柴宗训叫到:“曹卿,你速命人前去知会李光实,让他不要跑了,两军便在此展开架势等待耶律奚底。” “皇上,”曹彬有一丝担忧:“若齐王不能及时攻破耶律奚底包围圈,我军不仅不能中心开花,圣驾将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朕知道,”柴宗训说到:“然不如此,不能将辽军尽数歼灭,没有大投入,怎会有丰厚回报?” 曹彬说到:“皇上若要中心开花,可坐镇易州调度,无须冒此风险。” 柴宗训淡淡笑了一下:“朕也不想,但如果朕不在,这中心开不了花。” “臣斗胆问一句,这却是为何?” “朕现在不说破,届时你自会知道。” 李光实已经砍了兀里奚的头,带着大军继续向涿州回转。 眼见涿州在望,身后却有一匹快马大叫:“李统领,且等一等。” 李光实回头,只见来人虽是辽兵装束,但所骑战马却与辽马大为不同,他知道这是皇上派来的,急忙跳下马来。 来人自怀中掏出一封蜡书:“李统领看过就明白。”说罢又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李光实打开蜡书,原来是皇上让他就地展开架势准备进攻,吸引耶律奚底前来包围。 虽然不懂皇上为何如此安排,但好在计划只是稍稍改变,让他从城中冲出变成野外迎敌。 无所谓,反正都是杀敌。 李光实举起手掌大喝:“停下脚步,列阵,准备迎敌。” 待到两军面对面摆开阵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光实倒无所谓,兀里奚的随从也被他全部杀光,无人报信,耶律奚底自然不知道他早已归顺中原。 而柴宗训则要紧张得多,按照辽军的速度,耶律奚底此时应该就在他的附近游走。 “慕容兄,曹卿,命军士们时刻戒备,”柴宗训吩咐到:“朕有预感,耶律奚底会在今晚发起进攻,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臣等遵旨。”俩人拱手到。接着曹彬又说到:“皇上无须担心,臣以为耶律奚底定会先派人踹营做试探,今晚应不会有大战。” 柴宗训摇摇头:“耶律奚底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他应是生怕试探吓走我们,定会毕其功于一役。” 皇上都这么说了,小心一点准没错,曹彬说到:“臣定会小心防范。” 柴宗训想了想,又问到:“齐王那边如何?” 慕容德丰说到:“父王已调动兵马,只待耶律奚底将新军包围,便会在外围将其包围。” “甚好,甚好。” 夜晚的营中只剩几处篝火燃烧着,巡查的军士偶会路过大帐外。 大帐里面的烛火早已灭去,柴宗训、慕容德丰、董遵诲三人就这么在黑夜里坐着。 蓦地,柴宗训听到桌上没盖好的杯盖滑了一下。 他霍地站起身来:“耶律奚底来了。” 周师营外不远处,数不清的重骑兵正在往这边冲来。 快要接近周营的时候,地上忽地弹起一道道绊马索,前面的重骑全被绊倒,瞬间被后面的洪流淹没。 马蹄声,人的惨叫呼喝声,响彻夜空。 才冲过绊马索,前面却又是一道隐藏的陷坑,马不能跃却又停不住,只能一头栽下去,填进陷坑里。 过了这两道陷阱,来到周营前,此时的周营灯火通明,兵士们早已摆开架势,要与前来偷袭的辽军对攻。 眼见偷袭不成,辽军里当先跃出一名战将大喝:“我乃耶律大帅帐下先锋兀环奴,谁敢与我一战?” 周师这边也跳出一员战将,看上去颇是年轻,只听他大喝:“我是曹指挥使帐下执戟郎曹翰,便由我来会会你。” 所谓执戟郎,就是站在门口守门的。当然,曹翰乃是新军骁将,曹彬的弟弟,并不真是守门的,只因前日违反曹彬军令喝酒,被他罚做执戟郎罢了。 兀环奴深觉受辱,喝到:“既然你不远千里前来送死,我便成全你。”说罢便两腿一夹,催马前进。 曹翰亦催马前进,举着大刀杀去。 俩人大刀相碰,夜空中闪起一串火花。 战过数合,兀环奴自觉不敌,便催马要逃。 “胡虏休走。”曹翰大喝着追上去,一招横扫千军直取兀环奴项上人头。 兀环奴急忙躬身伏于马背,曹翰的大刀早已使得炉火纯青,一扫不中转了个圈,换手朝兀环奴后背捅去。 兀环奴将将避过刀锋起身,正遇着曹翰刀尖,被捅了个透明窟窿,惨叫一声落下马来。 “好,好。”周军这边士气大受鼓舞。 为了压住周军的气势,辽军这边又有一位战将跳出来,看上去颇为年轻:“贼将休走,我且来会会你。” 曹翰举刀喝到:“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我乃耶律大帅之子耶律介铸。” 好家伙,曹翰曾听曹彬叮嘱过,遇上辽国姓耶律和姓萧的一定要小心,没想到这次直接对上耶律林抹的儿子。 俩人再次战作一团,打了二三十合都未分胜负。 周军这边时刻注意着战场动向的副将崔彦进却发现辽军阵中有人举箭瞄准曹翰。 “胡虏休得放箭。”崔彦进大喝。 曹翰听到喝声,急忙侧身,而举箭那人也将箭射了出去,箭支堪堪自曹翰面前飞过。 此时已容不得俩人继续对战,崔彦进举起大刀喝到:“将士们,随我冲啊。” 两边的人马如潮水一般向对方涌过去,接触在一起的时候却又火花四溅。 战场另一边,曹彬却与耶律林抹对上。 “尔等不好好在中原待着,却为何要兴此不义之师,攻占我大辽城池?”辽军当先一人质问到。那人虬髯黑面,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是耶律林抹还能有谁。 曹彬冷笑:“幽云十六州皆是我中原故土,却被奸人石敬瑭拱手送与胡虏。如今我中原国盛兵强,你若将幽云交还则罢了,否则我王师必直捣尔胡虏王庭,令你酋首亦称吾皇为父。” 当年石敬瑭不仅献出幽云十六州,且以四十五岁之龄称三十四岁的辽国皇帝为父,曹彬此语,也是为中原人出一口恶气。 “口气倒不小,”耶律林抹说到:“你可知你军已被我大辽铁骑包围?本帅早已侦知中原皇帝此刻就在阵中,若他能跪下称本帅为父,本帅或可放他一条生路。” “无耻鼠辈,”曹彬喝骂到:“占我故土,奴役我子民,我中原人无不愿生啖你肉,如今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在此大言不惭,且看你爷爷教你如何做人。” “哇呀呀,”论起骂人,没读过多少书的耶律林抹自然不是曹彬的对手,气得大叫:“休在此逞口舌之利,与你手底下见真章。” “哈哈哈,”曹彬大笑指着耶律林抹:“看到没有,胡虏不要脸的恼羞成怒了。”兵士们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林抹挥舞马刀,催马前进:“待本帅将你擒来,看你还有何话说,儿郎们,冲啊。” 曹彬拔出配件指向辽军:“兄弟们,皇上就站在我等背后看着,是封侯还是封王,就看你们的啦。” s://.c/read/36608/2068157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五 包围与反包围 战斗异常激烈,辽军还在运动,意图切断周师回易州城的道路。 偏偏李光实这边却一直风平浪静,他知道王师正在与辽军激战,但没有接到旨意,他不敢轻举妄动。 正杀得难解难分时,麾下统领萧思成急忙上前禀报:“大帅,我军后方有大批周师移动,意图将我军包围。” 耶律奚底说到:“无妨,这早在本帅预料之中,中原皇帝便是再托大,也不会以区区数万人来取幽云。” 萧思成忙到:“大帅,若为周师反包围,恐对我军不利,我军可否暂时退入涿州,再作他图?” 耶律奚底眼珠一翻:“本帅风餐露宿多日,等的就是今天,岂可让机会溜走?传令下去,加强攻势,只要将垓心的中原皇帝擒获,其余周师自然做鸟兽散。” 萧思成转头准备下达军令,耶律奚底却又叫到:“回来。” “大帅。” “涿州守军目下在何处?” “回大帅,李光实正率大军背靠涿州城,等待大帅军令。” “命其速向我军靠拢,合兵攻打周师。” “大帅,若外围周师趁势攻取涿州怎么办?” “外围的周师随他闹腾都无所谓,只要抓住中原皇帝就行。即便他取下涿州城,没有补给线,也不过一座死城。” 眼见身边辽兵越来越多,曹彬顿感吃力起来,而且皇上还在阵中,这是最主要的。 “皇上,”曹彬急急忙忙跑到驾前奏到:“目下辽军还未完全合围,臣可率军杀出一个缺口,皇上暂回易州,以策安全。” 柴宗训拒绝到:“朕早说过,若无朕在,这中心开不了花,曹卿还是专心对敌。” “皇上,”曹彬说到:“辽军即将完成对我军的合围,外围齐王也正围住辽军,两相夹攻之下辽军必败,还是请皇上暂回易州。”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柴宗训微微皱眉:“若朕不在此间,耶律奚底必会寻求突围,若放他突围成功退往幽州,与来援的耶律休哥等会师,幽州本就城墙高大易守难攻,若辽军兵员充足,又有补给源源不断送来,朕何日才能攻下?” 慕容德丰接话到:“曹指挥,皇上这是以自身做饵,吸引住耶律奚底,将辽国援军一一击破。只要你能顶住辽军进攻,外围父王完成合围,必能全歼这股援军,届时幽州只有耶律休哥一军,便要好对付得多。” 曹彬有些焦急:“皇上,臣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目下形势太过于凶险,皇上身系九州万方…” “卿勿复言,”柴宗训打断曹彬,斩钉截铁到:“朕此次吊民伐罪,举全国精锐征辽,旨在收复幽云,不成功誓不回还,便是身死社稷也在所不惜。若朕遭遇不测,卿等可回汴梁拥立楚王宗让,命其继续征伐辽国,夺回幽云,为朕报仇。” 楚王宗让,便是汴梁府尹柴宗让,柴宗训的弟弟,和李乐峰有过交道,但未收过李乐峰贿赂。这个时代有个默认的规矩,便是让储君出任汴梁府尹,令得他们体察民情,治理京畿,积累为政经验。 柴宗训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曹彬只剩下拼命一途,拱手执礼后便转身默默离开。 前面辽兵越冲越急,好在王著灵州养马多年也算小有所成,周师的骑兵也不遑多让。 仗打到这个份上,拼的就是士气,拼的就是谁更豁得出去。 耶律奚底已经亲自操刀上马冲入战场拼杀,而曹彬也大呼鼓舞士气:“兄弟们,顶住,皇上一直在营中与我等共进退,我等就是拼个死,也要对得起皇恩浩荡,冲啊。” 万乘之躯的皇上都不退缩,身为兵士更没有理由退缩。不仅不能退缩,还要拼命护皇上周全。 周师士气正旺,辽兵的气势却也不差,且辽兵数量远胜于周师,已将周师团团围住。 两相拼消耗之下,周师有些拼不过,所有兵士咬牙坚持,他们已下定决心,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危急关头,辽兵那边忽地骚动起来。 原来是李光实接到耶律奚底军令,带着部下冲进了战场。 有援军加入自然是好事,辽兵特意打开一个缺口,让李光实进去。 前方辽兵正与周师激战,统领萧思成回头迎接李光实:“李统领来得正好,目下中原皇帝已被我军重重围困,只待杀溃外围周师,便能生擒其主。” 顿了一下,萧思成又说到:“怎地未见兀里奚统领?” 李光实勒马慢慢靠近萧思成,淡淡答到:“兀里奚统领与末将分兵进发,想必此刻已与大帅汇合了。” “如此甚好,”萧思成举手指着前方:“有涿州生力军加入,想必一鼓便可冲散周师。” 话音才落,转头却见李光实挥舞大刀寒光一闪,还未待萧思成反应过来,脑袋便掉在地上,甚至还眨了下眼睛。 周围辽兵大惊退后,李光实举起大刀:“兄弟们,皇上被围,速随我去勤王,冲啊。” 眼下正是双方弦绷得最紧的时候,突然冲入的李光实军,一下子就大乱了辽兵节奏。 被围困的周师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这也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曹彬组织几次突击,打得辽兵大乱,为保持阵型不让周师突围,耶律奚底急忙下令暂且收兵,待整军再战。 听说李光实杀死兀里奚、萧思成投靠中原,耶律奚底大怒:“本帅就知道这些汉人靠不住,稍后若抓住李光实,本帅一定要将其扒皮抽筋,方消心头之恨。” 李光实一直带兵冲到柴宗训大营附近,正遇着曹彬在收拾残兵。 “曹指挥,皇上呢?” “皇上在营中歇息。” 李光实是个直性子,眼前的情形让他不免抱怨:“曹指挥,你怎地会中辽军圈套,令皇上身陷重围?” 曹彬生性儒雅,虽骂耶律奚底骂得挺狠,但对自己人还是挺温和的,他没有与李光实争辩:“李统领,你且先去看看皇上,最好能将皇上带离此处。” 李光实进了大营,却见柴宗训正与慕容德丰聊到兴起处,二人哈哈大笑。 李光实快步上前跪下:“皇上,臣知道辽军包围薄弱处,请速速随臣转移。” “啊,李统领来了,”柴宗训转过头,起身过去将李光实扶起:“李统领来得正是时候,大大缓解了朕的危机,他日得胜班师,朕重重有赏。” 李光实说到:“请皇上随臣去往涿州,以策万全。”/ “哦,”柴宗训说到:“朕忘了说了,除非活捉耶律奚底,否则朕哪里也不去。” 慕容德丰跟着问到:“李统领,你此来在外围有没有见到王师踪迹?” 李光实说到:“似曾见过打着‘慕容’旗号的王师在外围游走。” “好,很好,”柴宗训说到:“李统领便留在此处,与朕一同御敌,将来一起叙功。” 见李光实仍在疑惑,慕容德丰跟他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战略,李光实惊呼:“皇上,这也太危险了。” 柴宗训淡淡到:“若收复幽云那么容易,何须等到朕?” 李光实当即跪了下来:“皇上万乘之躯却为幽云舍生忘死,臣岂敢不效死命,此番臣一定要活捉贼囚耶律奚底。” 涿州城中。 城外大战的血腥味飘进城内,杨业有些坐不住了,当即整顿背嵬军就要出城作战,却被闻讯赶来的何钊制止。 “杨指挥使,皇上并无旨意传来,你怎好擅自出战?” 杨业说到:“目下战场形势不明,若皇上有危险怎么办?” 何钊摇摇头:“王师合计十数万,便是再危急,也不至于连信都发不出,杨指挥使还是且等等,说不准皇上又有何巧妙安排呢。” 等了两日,涿州城外竟然看到打着‘慕容’旗号的周军,杨业急忙开城去迎,当面遇上铁骑军副将陈思让。 “陈统领,齐王可在军中?你欲去往何处?” 陈思让不咸不淡的回到:“齐王么,自然在军中,不过齐王现下很忙,没空见客。” 杨业也不是非见慕容延钊不可,只是问到:“铁骑军是要进涿州城么?” “不是,”陈思让说到:“铁骑军接到皇上旨意,欲将来援辽军合围聚歼之。” 怎地皇上下令让铁骑军歼敌,却未给背嵬军下旨? 既是无旨,莫不是皇上让背嵬军好好守城,随时机动? 陈思让自顾自己行军,并不理会杨业,杨业只好满腹狐疑的回城。 经过两日整顿,耶律奚底再次下令辽军猛攻,此时仍有副将萧道则劝到:“大帅,我等已被外围周师团团围住,目下两面受敌,可否先突围再与周师对战?” 耶律奚底冷冷到:“本帅早就说过,只须活捉垓心的中原皇帝即可,你如此急着突围,是否惧怕周师?” 萧道则瞪大眼睛:“大帅,末将怎会惧怕周师?” “好,”耶律奚底说到:“既是不怕,此次便由你亲自出战,回师时本帅要见到中原皇帝,不管是尸首还是活人,否则你提头来见。” s://.c/read/36608/20681589.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六 兵败如山倒 辽军向周军阵营发起更猛烈的攻击,好在此时慕容延钊也下令对辽军发起进攻,曹彬的压力才能小一点。 耶律奚底现在铁了心要抓柴宗训,根本不管两面受敌伤亡惨重,只顾着一遍又一遍的冲击曹彬大营。 外围的周师分为数个部分,从不同的方向进攻辽军,主帅慕容延钊不停的视察各营情况,也是比较辛苦。 可惜的是辽军防守严密,各军虽不停冲击,但收效甚微,根本冲不进去。 慕容延钊视察到陈思让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准备收兵。 “攻,给我攻,谁让你们收兵的?”慕容延钊大喝。 陈思让略有些委屈:“齐王,兵士们已经攻了数个时辰,却根本冲不动,末将打算歇一口气再攻。” “放屁,”慕容延钊骂到:“皇上被困,你竟然还敢歇息?本王这么跟你说,若是皇上有恙,就是诛你九族都不够顶罪的。” 陈思让辩解到:“齐王,目下辽兵还在往里冲,证明皇上还是没事的,兵士们激战数个时辰,早已疲惫不堪,腹如雷鸣,若能填饱肚子再战,末将保证一鼓冲进包围圈。” 慕容延钊摆摆手:“不要跟本王讲什么理由,辽兵不灭,皇上不救出来,都不准吃饭。” 无奈,陈思让只得重新投入战场,但他心里还是不服的,絮絮叨叨到:“哪有那么严重,打个仗还不让人吃饭了。” 一旁的偏将劝到:“统领,还是不要抱怨了,救出皇上再说。” “这皇上也是,”陈思让更加不爽了:“明知道辽军要合围,却呆在原地不动,傻站着让人打,却又来劳动我等。” “统领,少说两句,”偏将继续劝到:“除了皇上,齐王长子,征辽行营总管慕容德丰也被围在里面呢。” “切,”陈思让冷笑一声:“齐王儿子多得是,少个把两个根本不在乎。” 听到这话,偏将不敢再劝,只低头朝前冲去。 眼见陈思让重新上了战场,慕容延钊随即去巡视其他营地。 走到半路,慕容延钊蓦地想起当日对征辽最为抗拒的便是陈思让,他赶紧折返回到陈思让军。 果然,陈思让只在战场边晃悠,根本没有实心出战。 “陈思让,”慕容延钊大喝:“你在作死么?” 陈思让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齐王,辽军营地久攻不下,末将在研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拿下。” “你当辽军是傻瓜吗?”慕容延钊说到:“为今之计,唯有拼命冲杀一途而已,投机取巧只会让辽军逃跑,达不到皇上聚而歼之的目的。” “末将斗胆问一句,”陈思让说到:“齐王的意思是让末将救出皇上,还是将辽兵聚而歼之?” “皇上要救,辽兵也须尽速剪灭。” “齐王,末将再斗胆说一句,这恐怕很难。” “难也要做,”慕容延钊喝到:“你没看出皇上的用意吗?皇上故意身临险境被困垓心,就是怕铁骑军不肯用命。” “若铁骑军不能将辽兵聚而歼之,不能完成皇上的战略,皇上定然会治罪。” “本王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铁骑军救不出皇上,身在汴梁的宋王赵匡胤、鲁王韩通定然会拥立楚王柴宗让,若柴宗让继位,第一件事便是要替皇上报仇,似我等败军之将,必会株连九族。” “啊?”陈思让根本没想到,皇上被困垓心,竟然还有这么多说头。 慕容延钊冷冷到:“陈统领,事到如今,就不要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幻想,杀光辽兵救出皇上才是唯一正途。” 陈思让想了想里面的道道,玩忽职守一时爽,全家恐怕火葬场,没得说,还是拼命攻。 再说杨业,城外喊杀震天,他却一直没接到旨意,只能在城头上干着急。 涿州刺史何钊也发现事情不同寻常,便与杨业商议:“杨指挥,可否派人前往战场中心打探一下,一直这么等也不是办法啊。”/ 杨业嚯地站起来:“我亲自去看。”说罢他便带着几名亲随出了城。 战场外围铁骑军正在拼命与辽兵厮杀,并未见到曹彬的新军和皇上的踪迹。 正焦急的时候,恰好遇上巡视各营的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看到杨业,惊喜异常:“杨指挥,皇上是否已被你救出?” “皇上?救出?”杨业疑惑到:“皇上可是遇到危险?” 这下让慕容延钊疑惑了:“杨指挥不在皇上身边?可我看到涿州守将李光实早冲进去了啊。” 杨业说到:“末将一直遵旨意守在涿州城内,只是见城外喊杀震天,所以出来看看。” “哎呀,我的杨指挥,”慕容延钊焦急到:“背嵬军乃是我大周各军精锐中的精锐,你怎能空守涿州城?” “可末将未接到旨意,不敢擅自出兵。” “杨指挥诶,”慕容延钊说到:“皇上以自身为饵,将辽国援军尽数钓出,如今皇上被辽军重重围困,旨意怎么发得出来。” “啊?”杨业大惊失色,急忙命令亲随:“速发信号,命背嵬军速速出城作战。” 辽兵的冲锋越来越凶狠,曹彬眼看顶不住了,急忙冲进大营:“皇上,辽兵不要命的冲击,防线随时有被冲破的可能,末将带着你与慕容总管暂且找个山间避避,等待援军。” 柴宗训闻言拔出天子剑:“朕与你们一同杀敌。” “皇上,”曹彬简直要哭了:“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再不避避就来不及了。” “朕并未意气用事,”柴宗训喝到:“朕素知辽兵凶悍,此次御驾亲征,早已做好许身社稷的准备。” “皇上。”连慕容德丰也跪了下来。 柴宗训淡淡一笑:“慕容兄也怕死了么?”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非是臣怕死,只是臣不愿做无谓的牺牲。况臣并未打算退避,曹指挥使,你连番冲杀早已累了,速速带皇上离开此地,战场便交给我。” 曹彬也不客气,上来就要拉柴宗训。 “都别动,”柴宗训挥舞着宝剑:“非是朕不惜命,只是朕在此处,兵士们尚可凭着一口气继续血战,若朕离去,兵士们必会泄气。我军本就势单力孤,若再泄气,恐会一败涂地,以辽军之残暴,这些兵士一个活口也留不下来。” “所以,”柴宗训长出一口气:“朕誓与大周的将士共存亡。” “皇上…”曹彬带着哭腔,眼泪流出眼眶。 “走,曹卿,”柴宗训说到:“朕自幼跟随两个老董习武,虽战场冲杀不一定行,但保命是没问题的,朕与你一同上战场。” 接着他又转头笑到:“老董,你不是说朕老把你拉在身边,很久没体验战场拼杀的滋味了么?这次朕给你个优待,记功数人头,你的一个算两个。” 董遵诲深知柴宗训的性格,拱手笑到:“谢主隆恩,臣等这一天很久了。” 慕容德丰转身拿起长枪:“幼安兄,战场杀敌怎么能不算我一份。” “好,我们一起杀敌。” 眼见皇帝居然亲自上了战场,周师气势为之一震。 兵士们拼死命杀敌,便是不敌,也要拼个同归于尽。 被敌人砍倒,不能一起死,就是咬也要咬一口。 辽军被周师这种拼命的劲头吓住,进攻烈度为之一滞。 耶律奚底非常不满,亲手斩杀几个踌躇的辽兵,大喝到:“天黑之前若还拿不下,统领以下全部治罪。” 辽军再次猛攻,士气毕竟不能真正的当做武器杀敌,更何况辽军的士气也不差,周师毕竟势单力孤,眼看又要顶不住了。 曹彬组织残余兵力将柴宗训护住,边抵抗边收缩。 眼见收缩的圈子越来越小,杀不进来的辽兵开始放箭,给周兵带来的杀伤更大。 柴宗训身边也发生好几次险情,幸好被董遵诲一一化解。 但此时防御圈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了,柴宗训此时才意识到危险,难道这次重生之旅就要结束了? 按照年份算,前一世的柴宗训好像也只活了差不多的岁数。 我勒个去。 此时的周兵还没空绝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不活着让皇上受辱。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更是让他们充满愤怒。 “大胆胡虏,休伤吾皇。”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句暴喝声震天际,所有辽兵都转头望去。 却见一队重骑冲过来,重骑的马比一般周师的马要强壮得多,马上的兵士个个都如铁塔一般。 他们风卷残云一般冲过来,周围的辽兵挨着即死,碰着即伤,很快便冲到柴宗训身边来。 领头之人从马上跳下执礼到:“臣杨业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后续还有无数这样的重骑冲过来,辽兵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 辽兵原本只是绷着一口气,如今背嵬军这样的生力军加入进来,他们哪还顶得住,纷纷溃散逃命。 所谓兵败如山倒,任耶律奚底如何怒喝,甚至又连斩几个兵士,还是弹压不住。 副将萧道则急忙拉住他:“大帅,已无法挽回了,保命要紧啊。” 耶律奚底气急败坏的挥舞几下大刀,随即跨马飞奔而去。 战场形势剧变,这下被外围的铁骑军捡了个便宜,慕容延钊亲自上阵杀敌:“不得放走一个辽兵,否则本王决不轻饶。” s://.c/read/36608/20681595.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七 杀降 耶律奚底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突围,铁骑军虽然攻坚不利,但痛打落水狗还是在行的。 确保了柴宗训的安全后,杨业带着背嵬军在战场中心大杀四方,辽兵远远的看到背嵬军便惊慌躲避。 不管辽兵如何躲避,始终出不了这个包围圈,任由背嵬军宰杀,这下可真的是中心开花了。 眼见手下兵士溃不成军,耶律奚底只能无能狂怒。 副将萧道则上前问到:“大帅,怎么办?” “怎么办?”耶律奚底怒喝到:“你且看看这群人,一个个被周师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有一点大辽军士的铁血?” 萧道则说到:“大帅,如今之势,抱怨已是无用,大帅还是赶紧想办法。” 耶律奚底仍是狂怒:“办法本帅有很多,但兵士现在一个个惊弓之鸟的样子,再好的办法又有何用。” 萧道则迟疑了一下:“大帅,为今之计,不如降了。” “什么?”耶律奚底跳了起来:“你让本帅向羸弱的中原人投降?” “大帅,投降只是权宜之计,”萧道则说到:“中原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且先降,让兵士先稳定聚拢起来,然后找机会趁中原人不注意,大帅再暴起一击,杀中原人一个措手不及,必会收意想不到之功效。” 耶律奚底仍是拒绝:“不行,本帅绝不向中原人投降。” 萧道则又劝到:“大帅,如今我军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只能在包围圈内任周师宰割。目下周师正在收缩包围圈,稍后不久,必能寻到此处,届时大帅亦恐要以身殉国。” “本帅不怕死。”耶律奚底喝到。 萧道则说到:“可这样死等于白白牺牲,倒不如假意投降,周师此次来攻,意在收复全部的幽云各州,稍后定然会进攻幽州,如此当没有多少精力来看守我等,届时便是大帅暴起一击的大好时机。” 耶律奚底眼珠转了转:“好,便依你之计,投降。” 辽兵听说投降,一个个如蒙大赦,扔下手中兵器便蹲在原地,等待周师来接收。 慕容延钊指挥各军接收辽兵投降,曹彬在收拾残兵,只有李光实,不管辽兵是否投降,只要逮住就杀,仿佛要发泄多年来堆积在心中的愤恨。 柴宗训急忙上前制止:“李统领,辽兵已然投降,且歇一歇。” 一众将领簇拥着柴宗训进城,至此,涿州已完全收复。 何钊忙着张贴告示安民,柴宗训马不停蹄升帐廷议此次攻涿州得失,且制定下一步出兵计划。 慕容德丰率先开口到:“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慕容兄且奏来。” “皇上,臣要参劾齐王慕容延钊,不肯实心用事,不能一举攻克辽兵包围,以至于吾皇多次身临险境,若非背嵬军指挥杨业救驾及时,臣恐怕圣驾早与辽兵玉石俱焚。” 众将面面相觑,谁能想到慕容德丰会弹劾自己的父亲,而且皇上此时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么。 慕容延钊恨铁不成钢的瞟了陈思让一眼,老实站在一旁等待发落。 “启禀皇上,臣亦有本奏。”陈思让慌忙站出来。 柴宗训淡淡看了他一眼:“说。” “皇上,”陈思让说到:“自听闻皇上被围,齐王按照旨意率领臣等日夜兼程将辽兵反包围,慕容总管参臣等未实心用事,然此次围困辽兵,至辽统帅耶律奚底以下,并无一人逃脱,且如无齐王不眠不休数昼夜指挥臣等牵制,杨指挥使焉能畅通无阻进入垓心救驾?” 照道理讲,铁骑军的战力要比辽军差一点点,但如果每个兵士都能像曹彬的新军那么拼命,在数量优势的支撑下,应当不需要等到杨业来救驾,便可以攻破辽军包围。 如果柴宗训真要治罪,也说得过去。 不过此时正在出征途中,而且铁骑军老兵油子的情形柴宗训也有一定的了解。 之所以把自己困在垓心,就是想逼铁骑军拼命一把。 虽然未达到心理预期,但铁骑军也算有所表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作为一国之君,柴宗训虽然性格刚烈,但也懂得适时的容忍,况此时打了大胜仗,铁骑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此时慕容德丰看着陈思让说到:“陈统领,你说这话脸红不红?若你真如新军那般拼命,岂能逼得吾皇怒拔天子剑,亲身上战场?” “诶,”柴宗训说到:“慕容兄身为行营总管,此次出征之兵皆是依你战略行军,没必要捧一个踩一个嘛。” “以朕来看,新军拼死血战,完成既定战略,当重重有赏;铁骑军围敌有功,虽救驾迟滞一会,但全歼辽军也算大功;背嵬军因信息不通,最后投入战场,但及时救驾,也算大功一件。” “还有李光实李统领,弃暗投明,里应外合,才使得朕能顺利部署,全歼辽军,功不在铁骑军之下。” “待来日尽复幽云,凯旋班师,朕当于金銮殿为众卿一一封赏。” 一众将领齐齐跪下大呼:“臣等谢主隆恩。” 慕容延钊知道出征途中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现在作战不力之事囫囵略过,且还议了功,他还是满意的。起身之后他说到:“皇上,臣有本奏。” “齐王且奏来。” “回皇上,目下投降辽兵有数万之多,聚在一起每日消耗钱粮无算,还需我军派人看守,臣请皇上下旨妥善安置,以免成为我军累赘。” 柴宗训想了想:“且将这些俘虏迁往中原,待来日收复幽云之后交还辽国。” 一般对待俘虏也是这样的,慕容延钊之所以上奏,其实是想由他来押送俘虏,这战场上的活儿压力实在太大,而且皇上还不怕死,搞些冒险的事,弄不好就得让他背锅。 虽然入了凌云阁是莫大的荣耀,主要还能保儿孙富贵。 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况现在慕容德丰是征辽行营主管,慕容家的富贵荣耀,他来保稳妥一些。 对于刚才慕容德丰弹劾一事,慕容延钊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救驾不力,让皇上亲自拔剑上战场,但凡出于公心的总管,都会弹劾他,慕容德丰大义灭亲之举只会让皇上更信任他。 “皇上,”慕容延钊说到:“臣即刻亲自押送这批俘虏回中原,待来日辽人来赎。” 柴宗训摇头到:“征辽功未成,齐王岂能离去?”接着他扫视一眼众将:“以朕看来,由李光实统领押送俘虏回中原最为恰当。” “李统领久违中原,此次恰好趁机领略中原方物,凭吊一下先人。况辽兵习俗,李统领亦熟知,由他押送,最为恰当不过。” “臣遵旨。”慕容延钊和李光实俩人都有些不情不愿的答到。 李光实不愿意的原因是,刚刚归顺,正好立功,偏偏却要押送俘虏,白白浪费机会。但旨意说得在情在理,他不得不答应。 回到营中,眼见李光实闷闷不乐,副将赵思礼问到:“统领方得嘉奖,为何却面无喜色?” 李光实将押送俘虏的事情说了说,这下赵思礼也不开心了。 跟着一个不怕死,有谋略,敢打敢拼的皇帝征战,不怕捞不到功劳,没想到却要押送什么劳什子的俘虏,是个人都会不开心。 赵思礼眼珠一转:“统领,末将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你且说来。” “统领,滹沱河的冰早就化了。” 过了易州,进到内地,走到滹沱河边时,李光实将俘虏的辽兵大小将领皆请进帐中。 “李光实,”耶律奚底喝到:“当日你祖于中原身犯命案逃至辽境,是我大辽收留你祖,且朝廷一直待你不薄,你却为何要忘恩负义降了中原?” 李光实执礼恭敬到:“大帅,非是末将要降,只因周师大军围城,且刺史何钊早与易州沟通,末将无奈才出此下策。” “你若有心,”耶律奚底说到:“此刻便放了本帅,随本帅在中原腹心之处闹个天翻地覆。” “末将请大帅和各位将领前来,正是有此意。”李光实仍是恭敬得很。 “哦?”耶律奚底侧头。 李光实做了个请的手势:“列位请入座,我等边喝边谈。” 耶律奚底带着一干辽将坐上早已备好的酒席,李光实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先敬了一杯。 既是有酒,气氛很快热烈起来,李光实本是有心,很快将一个个辽将灌得酩酊大醉。 另一边赵思礼也在加紧准备,先期将一批涿州兵渡河埋伏,随后岸边摆上无数的各类船只。 被俘许久,今日才算最开心,一众辽将敞开了胸怀大喝,一直到次日中午才醒。 此时李光实催促到:“列位,赶紧上船渡河,待渡过滹沱河,末将便为各军发放兵器,我等一起随大帅攻打汴梁。” 听说过了河就能自由,辽军抢着上船,不过上去后船却没开动。 辽军常年生活在北方,不识水性,不敢乱动,一直待所有人上船,才有船工将船开动。 船至江心,小船上的兵士蓦地发觉脚下有水,急忙大叫:“不好,船漏了。”引得其余辽兵一阵骚动。 此时几名船工却突然站起来:“列位,你们的命就交给河神了。”说罢纵身跃进河中。 兵士们急忙向旁边的船只求救,没想到那边也在漏水,一望才知,所有船只上的辽兵皆在大叫大跳,他们的船都漏了水。 耶律奚底急忙大叫:“稳住,稳住,趁船未沉默,赶紧划向一边靠岸。” 船即将靠岸,却见南岸赵思礼,北岸李光实早已带兵点燃火箭早已等待多时。 船只进入射程,李光实手掌落下,无数火箭飞往河面。 未全部沉没的船只被点燃,已沉没的兵士只能跟着一起下沉。 辽兵或被箭射死,或被火烧死,或入水淹死,数万兵士一起葬身滹沱河。尸体淤塞,竟令河水断流。鲜血将水面染红,以至于下游子民数年内都不敢在滹沱河取水。 s://.c/read/36608/20681604.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八 高梁河(上) 涿州城内,各方的消息正在汇集。 周师即将要攻的幽州,刺史萧思德,守将耶律学古均是辽人,且城内多为辽兵,再不能像易州涿州这样有汉人内应。 不过好消息是,全歼耶律奚底的援军之后,辽国的另两路援军,耶律休哥军,耶律沙军短时间内还无法赶到。 既是这样,柴宗训当即下旨,留下千人由陈思礼统率驻守涿州,其余各军直扑幽州,强取。 各军到达幽州城下,轮番攻城,有皇上在背后站着呢,不敢不用命。 但辽军守将耶律学古着实强悍,虽援军未到,城内消耗甚众,他竟将城内青壮全部驱赶去守城。 辽人自小弓马娴熟,全民皆兵,且吃的,穿的,日常用的,都是出幽州自中原打草谷而来。若失去幽州,再想威胁中原打草谷恐怕没那么容易。辽人深知其中的厉害,都拼命帮忙守城。 这种消耗战柴宗训倒不惧,以国力来说,大周胜过辽太多。 眼见城上坚持不了几天便会消耗殆尽,此时探马忽地来报:“启禀皇上,幽州接连告急,辽人快速组织了一支援军,前锋已到高梁河。” 高梁河?赵匡义驴车甩尾的地方? 一旁慕容德丰奏到:“启禀皇上,辽军仓促而来,我军可趁其立足未稳打一个措手不及,莫如此刻便派齐王率军迎头痛击,杀败援军之后正可放心攻城。” 柴宗训微眯着眼睛,没有答话。 “皇上,皇上。”慕容德丰轻唤到。 “哦,”柴宗训回过神来:“迎头痛击是必要的,不过须得部署一番。” 方才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虽然口口声声赵匡义高梁河车神驴车甩尾,但具体的细节,他还真不知道。或者前世的史书有过记载,但因为趣味性不强,所以一扫而过。 唯一有些印象的,赵匡义好像是中了埋伏。 如果继续强攻幽州,若辽军援军赶至,城内城外夹击,此仗恐怕要败。 思虑再三,柴宗训开口到:“留下新军曹翰部在此攻城牵制幽州守军,其余各军,与朕一起去高梁河会会辽国援军。” “皇上,”曹彬说到:“幽州城不日便可攻破,若此时调集大军去往高梁河,给了幽州守军喘息机会,回过头再攻,恐又要繁琐许多。况不过一支仓促成军的援兵,不论是齐王还是臣,都有把握拿下。” 柴宗训轻轻摇头:“不,朕有预感,此次高梁河援兵绝不是仓促成军。众卿试想耶律奚底,先前斥候怎么也侦探不到,一直等到他有把握将王师合围才被侦得。” “所以,朕以为,此次辽国援兵再被侦探到,必是张开口袋等朕去钻。” 总不能跟他们说,赵匡义不小心在高粱河屁股中箭驴车甩尾,好在有耶律奚底的前车之鉴,也算能找个牵强的理由。 曹彬还欲再辩,慕容德丰压了压手:“皇上分析得很有道理,此次与耶律奚底对战,一改往日辽军只会猛打猛冲的印象,原来辽军智计并不输与中原,况幽云各州辽人已经营三十年,王师目下也可算是深入辽境,不得不小心为上。” 柴宗训点头接话到:“此次前往高粱河,由朕与齐王正面与辽兵援军对阵,杨卿家率背嵬军绕至左翼,曹卿率新军绕至右翼,若辽军无埋伏,朕与齐王得胜后三军一齐归来,若有埋伏,卿等可自行根据战场形势判断何时出兵。” “臣等遵旨。” 计议已定,铁骑军当即拔营而起,与圣驾一同向高梁河浩浩荡荡进发。 一路上,柴宗训非常谨慎,派侦骑四出打探,且行军速度尽量放慢,让兵士能有好的状态应对突发的状况。 即将到达高梁河边,谨慎的柴宗训正下旨铁骑军在河边安营扎寨,探子却突然来报:“启禀皇上,一队辽兵约有万人方到达河对岸,目下正准备越河而过。” 柴宗训当即起身:“命令将士们,准备迎敌。”接着他又问到:“背嵬军和新军在何处?” “回皇上,”慕容德丰说到:“已在我军左右两翼护卫。” “如此甚好,命铁骑军可安心对敌。” 辽军刚刚渡河,立足未稳,铁骑军各将均跃马出阵,各执兵械,杀奔前去。 辽军主帅耶律沙当即麾兵抵抗,两下里金鼓齐鸣,旌旗飞舞,几杀得昏天黑地,鬼哭神嚎。 约杀了两三个时辰,辽兵毕竟势弱,且刚刚渡河立足未稳,以至于伤亡惨重,渐渐不能支持,逐渐向后退去。 慕容延钊见辽兵退却,急忙挥动令旗,命全军一鼓作气,追击辽兵,力图全歼。 瞭望台上柴宗训见此情形,高呼到:“传旨齐王,不得追赶辽兵,立即收兵回营,提高戒备,防止辽兵趁夜踹营。” 慕容德丰带着旨意急忙冲向战场,听说要退兵,慕容延钊大喝:“我军士气正盛,况辽兵背后是高梁河,正可趁机全歼,为何却要退兵?” 慕容德丰也想不通,但还是说到:“这是皇上的旨意,父王,你还是不要抗旨的好。” 慕容延钊悻悻的挥舞令旗:“收兵,清点战场,回营。” 晚间时候,柴宗训命各哨营加强戒备,同时熄灭营中篝火,一如先前,与慕容德丰对坐于营中,等待前来踹营的辽兵。 一直到半夜,对面都没什么动静,柴宗训支持不住,合衣躺下。 皇上既眠,慕容德丰、董遵诲等人也跟着呼呼大睡。 第二日,并未见昨日败军踪影,慕容延钊请旨到:“皇上,败军已走远,我军是回转攻城,还是越河追击?” 奇怪,高梁河明明是有埋伏的,为什么不见动静?晚上连踹营的都没有? 柴宗训想了想:“原地等候。” 昨日原可全歼辽军却被制止,慕容延钊心下还有些不自在,现在又要原地等待,他说到:“皇上,王师劳师远征,当思速战速决,不可迁延日久。辽军本土作战,粮草可源源不断供给,王师却要从千里之外的中原运抵,辽军耗得起,王师耗不起啊。” “朕岂能不知,”柴宗训说到:“齐王,设若你是辽主,明知十数万中原军围攻幽州,会不会只派上万的援军?” 慕容延钊想了想:“回皇上,此次征辽,臣多次听闻辽国朝堂混乱,内斗不休,想必这万人援军,是各方势力争斗之后的结果。” “不对,”慕容德丰说到:“昨日我观辽军帅旗,乃是辽国宰相耶律沙,试想耶律沙身为宰相,便是护卫军都有上万人,若要援助幽州,以一国宰相之能,当不至于只能发出一万兵马。” 慕容延钊不做争辩,只问到:“目下我军当如何,请皇上示下。” “等,还是等。” 一个白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晚上柴宗训还是照习惯黑灯瞎火之中等待辽军踹营。 到了半夜,一直未休息好的柴宗训有些坚持不住,估摸着不会有辽兵过来,便打算睡觉。 蓦地,营外传来声音,柴宗训站起身来:“慕容兄你听,可是辽兵来踹营?” 慕容德丰竖着耳朵听了会:“若是辽兵踹营,喊杀声应比这大得多,倒像是从左翼传过来的。” 柴宗训也跟着听了一会:“朕怎么感觉是右翼传来的呢。” 董遵诲接话到:“左右两翼都有。” 此时一人闯进帐中高声呼到:“皇上,皇上。” 听声音是慕容延钊,董遵诲和太监万华立刻掌灯。 只见慕容延钊执礼到:“皇上,左翼背嵬军与右翼新军皆与辽军在交战。” 慕容德丰蓦地醒悟:“我估计,这左右两翼是为铁骑军准备的,还好昨天并未追击败军,不然正好落入辽人布下的圈套。” 慕容延钊低下头:“是的,方才臣得报,曹杨二指挥昨日刚至便发现我军左右两翼埋伏辽兵,因辽兵未动,所以他们亦未动,今日晚间,辽军准备突袭我营地,曹杨二指挥便率军奋起抵抗。” “好险好险,”慕容德丰拍拍手掌,接着又转头夸张的说到:“皇上,你是太公转世么?不,不,臣失言,怎能将皇上比作太公。” “齐王,”柴宗训举起手掌打断慕容德丰的吹捧:“你速率一军,前往右翼援助曹彬。” “可是皇上,”慕容延钊说到:“若昨日退去辽兵来攻怎么办?” 柴宗训说到:“昨日的辽兵不过诱饵而已,诱饵既失效,必不会再来攻。而新军自征辽以来,一直奋战,此时已有疲态,齐王速去援助。” “臣遵旨。” 慕容延钊赶紧带着一支人马冲向右翼,此时曹彬与辽兵拼杀正烈。 “曹指挥使,皇上命本王来助你。”慕容延钊大喝着冲进战场,曹彬松了一口气。 原本两边正战得疲乏,怎禁得一支劲卒突然横冲过来,辽兵瞬时阵脚大乱,被杀得节节败退。 而背嵬军那边,因为装备优良,兵士素质高出普通士兵太多,此时也杀得辽军人仰马翻,眼看就要不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九 高梁河(中) 战至天明辽兵退去,两翼消息汇总才知道,左翼是辽国耶律斜轸军,右翼是耶律休哥军,加上前日作为诱饵的耶律沙军,这是所有援军都齐至。 慕容延钊助曹彬退敌后回营,将所有状况奏报给了柴宗训。 左右翼皆是五万辽国铁骑,耶律沙军数量不详,若有轻举妄动,必遭至辽军三面来攻。 柴宗训下旨各军依高梁河安营扎寨,防备辽兵随时来攻。 但这样还是那个老问题,你是来攻城的,而且在他国境内。 如果就此僵持,辽兵定然是无所谓的,他们可以不出兵,等到你粮草尽绝,自然会退去。 而且因补给线拉长,他还可以随时攻击你的补给。 一旦粮草不济,必会军心大乱,若辽军趁势来攻,自然是兵败如山倒。 面对如此局势,柴宗训反问众将:“尔等口口声声辽国朝堂争斗不休,但以朕看,这辽军调度进退有方,哪有一丝内斗的样子。” 慕容德丰笑到:“皇上有所不知,《诗》曰:兄弟阋于墙,外御欺侮。那辽国正是欲学中原,才引致矛盾重重,想必这句话是听过的。” “那辽人世代游牧为生,除了牛羊和强壮的兵士啥都不产,子民不学诗书不识礼仪,辽国几代皇帝为长治久安,欲在境内推行我中原文化。” 慕容德丰接着说到:“辽人中的有识之士纷纷赞同此举,然那些拥兵自重者皆反对,目下辽国左丞相萧思温新官上任,强力推行中原文化,所以令矛盾加剧。” 萧思温这个名字柴宗训是知道的,他是萧太后萧绰的父亲,而且慕容德丰说的这些,董遵诲通过在辽国的密探,早已奏报给他。 柴宗训想了想:“不知这来援的耶律沙,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分属于哪派?”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目前通过密探侦知,耶律斜轸乃是萧思温的拥趸,一切唯其马首是瞻,耶律休哥此人只知征战,并不参与朝堂争斗,至于耶律沙,此人官至右丞相,城府极深,目前尚看不出来其到底属何派。” 柴宗训点点头,问到:“目下朕欲将其各个击破,卿等可有良策?” 慕容延钊拱手到:“回皇上,目下辽国各军呈犄角之势,牵一发必动全身,欲各个击破,难矣。” 柴宗训听到这话,扫视一圈各将领,他们似乎很赞同慕容延钊的意见,都没有开口。 安静了一会儿,柴宗训开口到:“卿等不是不知耶律沙属何派么,朕有一计,一试便知。” “传旨,命新军严密监视耶律休哥部,铁骑军与背嵬军合兵一处,全力攻打耶律斜轸部。” 慕容延钊问到:“皇上,若耶律沙来援呢?” 柴宗训说到:“分一支军出来防备背后便可,若耶律沙来援,再分兵抵御;若耶律沙不来,正好全歼耶律斜轸部。” 慕容德丰了然的点头:“皇上的意思是,若耶律沙来援,必是萧思温一派,若不来,便可设法各个击破?” “还是慕容兄深知朕意。”柴宗训笑到。 旨意既下,各军迅速按旨意拔营,计议停当之后,慕容延钊率军与背嵬军一同向耶律斜轸发起猛攻。 右翼耶律休哥探得消息,急忙起兵来援,却被曹彬阻住。 铁骑军一部由统领刘遇统帅,仍驻扎高梁河边,等待来援的耶律沙。 原本背嵬军的战力便胜过辽军,又有铁骑军穿插协助,耶律斜轸更是不敌,节节败退。 正要将耶律斜轸军赶下白沟河的时候,探马突然来报:“启禀皇上,耶律沙率军已渡过高梁河,与铁骑军刘遇部短兵相接,刘遇势单力孤恐要不支,恳请皇上速发援兵。” 先前计议若耶律沙来援,便分兵抵御,但现在战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若分兵,恐怕便会被耶律斜轸反推。 这耶律沙可太会把握战机了。 铁骑军另一统领宋渥一向与刘遇情同手足,听闻刘遇被围,急忙跪下请旨:“皇上,臣愿率本部兵马前去援助刘遇。” 仅仅一营人马上万人,长途跋涉去援助刘遇恐怕不够。分兵太多,若被耶律斜轸反推回高梁河,此次试探便有些得不偿失。 “皇上,”宋渥有些着急:“请吾皇早做决断。” 柴宗训摇摇头:“非是朕不决断,你一营人马前去,恐无济于事。” “皇上,”慕容延钊接话到:“不能眼睁睁看着刘遇遇险而不援救啊。” 柴宗训转而问到:“齐王,若要全歼耶律斜轸部,尚需多少时日?” “回皇上,”慕容延钊说到:“原本铁骑军与背嵬军已获较大优势,然辽军再退便是白沟河,背水一战极大激发辽军战力,若要全歼,至少需十日,且我军亦会伤亡甚重。” 柴宗训微闭着眼睛,耶律沙,耶律沙,早不来晚不来,怎地偏偏这时候来?如此会把握战机的将领,为何在历史上从未听说过? 思虑良久,柴宗训猛的睁开眼睛:“传旨刘遇,命他设法拦阻耶律沙部,待朕全歼耶律斜轸部后便会回师援救。” “啊?”一众将领瞪大眼睛,皇上这是不救刘遇? 宋渥急忙再次跪下:“皇上,刘遇部不过万人,如何能阻挡耶律沙铁骑?况当日出兵时皇上曾有过旨意,若耶律沙来攻,便派兵支援刘遇,如今放刘遇一支孤军与辽国铁骑对敌,不是让他送死么?” “大胆,”柴宗训喝到:“朕几曾让刘遇送死?当日确有过计议支援刘遇,然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且朕料定耶律沙并不是真心来援耶律斜轸,所以刘遇若敢率兵拼死苦战,必会绝处逢生。” 宋渥关心兄弟生死,继续说到:“皇上,当日计议耶律沙是否来援判定其是否属萧思温一派,如今耶律沙来援,怎地还有真心假意之说?” 柴宗训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他也是赌一把。 如此能把握战机的将领,应是世之名将,但柴宗训前生也算遍翻史书之人,却从未见耶律沙之名。 正是据此,柴宗训断定耶律沙不是真心来援,只是不小心撞上这个战机而已。 且刘遇所部也有万人,当不会很快兵败。 但这些事情,他不能说啊。 慕容德丰适时说到:“宋统领,自多年前从征朗州开始,你一直在父王麾下随着皇上四出征战,皇上庙算几曾有误?宋统领若的确想救刘遇统领,当尽快全歼耶律斜轸部,也好及时回援。” 宋渥低着头仍有些不服气,所以未曾理会慕容德丰的劝解,慕容延钊上前拍拍他的肩,将他扶起:“宋统领,还是随本王速去全歼耶律斜轸。” 宋渥这才起身,被慕容延钊拉到帐外。 “齐王,”宋渥说到:“若皇上庙算有误,刘遇岂不是白白伤了性命。” 慕容延钊长出一口气:“咱们这位皇帝,只要能完成战略,是最不惜人命的。当日新军攻易州久攻不下,皇上曾严旨曹彬,便是用人命填,也得将易州城拿下。现下还给你一个解释,已经算很不错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为上者,说话时时刻刻要注意影响。 当日柴宗训的意思不过是坚决要求拿下易州,但慕容延钊一向消极,所以便曲解了他的话。 周师这边有争论,耶律斜轸的日子更不好过。 求援耶律休哥,却被曹彬所阻;求援耶律沙,只说在路上,且也被周师所阻,恐怕很难在预定时间到达。 背后便是白沟河,虽背水一战能激发士气,但周师背嵬军太强,士气不能代替武器,若不能及时渡河,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 思虑良久,耶律斜轸找来副将耶律和光:“目下我军被围,为今之计,只能由本帅组织部分人暂且抵挡,你率着剩余人马渡过白沟河暂避周师锋芒。” 耶律和光说到:“大帅,耶律沙不是带着五万人马正在援助的路上了么?” 耶律斜轸摇头到:“他不会来了,便是当日在高梁河设伏,也是耶律休哥斡旋许久,现下我军被围,他不拍手称快便不错了,哪会来援?” 耶律和光想了想:“大帅,你是三军主帅,怎能由你为我断后?大帅你且率三军渡河,末将便是拼死也要护大帅周全。” 耶律斜轸并不客气,拍拍耶律和光的肩:“如此,便有劳你了,本帅在白沟河西岸等你。” 晚些时候,辽军开始渡河,周师也发起总攻。 耶律和光带着一万人马,以人命相填,总算让耶律斜轸主力渡河。 而这一万人,连同耶律和光在内,全部战死。 眼见耶律斜轸部渡河,周师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便急忙回师高梁河,准备援救刘遇。 作为情同手足的兄弟,宋渥最是心急,率军日夜兼程赶到高梁河。 哪知高梁河边风平浪静,刘遇部虽严阵以待,但并无大战痕迹。 宋渥急忙冲进大帐找刘遇:“兄弟,你可把我急死了。” 刘遇轻松一笑:“兄长关切之情,弟铭感五内,那耶律沙虽来到高梁河与我接战,却只战一阵便退却,每日只是派兵骚扰,并不来攻,这几日更是骚扰都不来,只在对岸不远处驻扎。” 听到这话,宋渥有些慌,他好像犯了个错误,而皇上的庙算,果然精准无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十 高梁河(下) 柴宗训并不为计算准确而开心,毕竟只是赌一把,这种操作以后还是少有的好。 他现在更关心如何能把这三支援军全歼。 原本三支援军各占一个方向,是个很好围点打援的布局,但因为耶律沙并不实心救人,所以只能另想他法。 现在双方仍在对峙,但对柴宗训来说,每多对峙一天,消耗就多一天,危险也多一分。 这一日正在廷议破敌方法,探子入帐禀报到:“启奏皇上,辽国耶律沙军正在我军右翼渡过高梁河。” 看这样子,是要与耶律休哥合兵一处。 柴宗训摆摆手:“再探,再报。” “遵旨。” “众卿都说说,”柴宗训开口到:“耶律沙为何突然渡河?” 慕容德丰接话到:“事情很明显,耶律斜轸被王师杀得大败,耶律沙怕王师将其各个击破,所以便与耶律休哥合兵一处。” 曹彬说到:“那我等正好将其全歼,省得顾此失彼。” 慕容延钊也赞同:“皇上,此次便由新军在白沟河沿岸防备耶律斜轸残兵,由臣与杨指挥一同攻打耶律休哥部,连同耶律沙一起收拾。” 看似是个好计,不过柴宗训还是摇了摇头:“不可。” “皇上,”慕容延钊说到:“臣敢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全歼耶律休哥与耶律沙部,臣提头来见。” 原本慕容延钊是不愿意出风头的,但现在他完全见识了背嵬军的战斗力,而且出征以来铁骑军就没立下什么大功,此次与背嵬军一起攻打耶律休哥,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柴宗训仍是拒绝:“齐王,朕相信你与杨卿家定能全歼耶律休哥,但此次王师出征,并不只为全歼耶律休哥部,若是王师伤亡太大,这样的全歼也没有什么意义。” 慕容德丰又适时接话:“是的,此次出征才收复一州半,十六州还余十二州没收复呢,现在每一个兵士都是宝贵的,每一次应敌都得谨慎。” 慕容延钊不满意的看了一眼慕容德丰:“可不全歼辽国援军,王师依然无法攻取其他的州府。” “所以这才是为难的地方,”柴宗训说到:“卿等得议出个消耗最小,却能最大杀伤辽军的计策。” 慕容延钊小声嘀咕,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慕容德丰想了想:“皇上,这耶律沙虽与耶律休哥合兵一处,但臣以为,这俩人的政见仍是不同的,耶律沙不过为了自保才与耶律休哥合兵,这一点,皇上正可利用。” 耶律休哥是辽国名将,不过柴宗训只在前世的史书上依稀见过,耶律沙更是不了解,该如何利用? 管他了解不了解呢,要以我为主。柴宗训开动脑筋,苦思前世在史书上见过的那些阴谋诡计。 思虑良久,柴宗训眼前一亮,开口到:“朕先给这两位辽将写封信试试。” 这一日耶律沙与耶律休哥聊罢军情后回营,其幕府范无得拿出一封书信:“大帅,这是那中原皇帝给你的书信。” 耶律沙扫了一眼,疑惑到:“本帅正与那中原皇帝对敌,他却为何向我致信?” 范无得说到:“左不过是劝降大帅之类的,看看也无妨。” “本帅且看看他玩什么把戏。”耶律沙撕开蜡封,只见上书:辽邦耶律大帅台鉴:前次朕攻耶律斜轸部,卿虽声势浩大,却并不实心援助,令朕得以大败耶律斜轸。此次两军对垒,我周师志在必得,他日若获胜,朕必留大帅性命。若大帅肯弃暗投明,朕以太尉之职相授… “一派胡言。”耶律沙愤怒的将信纸摔在地上。 他的确不太想援助耶律斜轸,只因耶律斜轸是萧思温的孙女婿,萧思温在辽国大搞中原那一套,令得辽国武将的权力和利益大大受损。 从来只听说马背上可以得天下,什么时候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也能得天下? 翌日耶律沙又去往耶律休哥军中,没想到耶律休哥见面就问到:“大帅昨日可曾接到中原皇帝信函?” 耶律沙迟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大帅莫非也收到了?” “收到了。”耶律休哥很坦然。 耶律沙说到:“可否给我一观?” 耶律休哥当即取出信函交给耶律沙。 辽邦耶律休哥大帅台鉴:前次致函,一片模糊,朕心甚慰,又是一片模糊,一看就知是被用墨划掉。 耶律沙通篇看下来,只要是紧要处,都被划掉。 “这是何意?”他问到。 耶律休哥说到:“我也不知,昨日收到时便是此般情景。”接着他又说到:“大帅那封书函可否借我一观?” 耶律沙有些支吾:“左不过是些劝降的话,被我撕掉了。”那些不实心援助耶律斜轸的话若被看到,虽然可以解释清楚,但多少也会造成隔阂。 早知道便如耶律休哥的这封信函一样,把紧要处划掉,便是给耶律休哥看也无所谓了。 等等,划掉? 看这封信函的用词,似乎不是耶律休哥第一次与中原皇帝通信。 那么,那些被划掉的地方,定然也是耶律休哥所谓咯。 耶律休哥倒坦荡得很:“撕掉便撕掉,大帅且至沙盘,我等一起议议出兵方向。” 信送出去,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而且辽军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慕容德丰笑到:“皇上,辽人会不会不识我中原的字啊。” 这句话倒提醒了柴宗训:“朕马上单独致书给耶律休哥,命他回信。” 慕容德丰质疑到:“他会回吗?” 柴宗训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这一日,耶律休哥正在营中苦思对敌之策,传令兵捧着信函进帐:“大帅,中原皇帝又有书信至。” 耶律休哥抬起头:“这中原皇帝还真有闲,拿来本帅看看。” 这一次的内容就简单得多,没有涂抹:耶律休哥,尔等蛮夷太不识礼数,朕与你去信为何不回?听说尔辽邦正在学我中原,却是连礼尚往来都不知?莫不是不识我中原文字? 若是不识,待他日朕攻入上京府,将辽之疆域尽收版图,定会派员教化尔等。 “一派胡言。”耶律休哥将信函拍在桌上,随即招手对幕僚到:“尔帮本帅修书一封,尽数中原皇帝之恶,马上派人送过去。” 柴宗训很快收到耶律休哥的回信:“来来来,卿等一起看看,看那耶律休哥写了些什么。” 拆开蜡封,信函上尽数柴宗训的各种罪恶,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残酷好杀等等等等。 “皇上,辽人骂你呢。”慕容德丰说到。 柴宗训大笑:“骂得好,骂得好,速与朕修书一封,感谢耶律休哥对朕的夸赞。” 虽然不明白柴宗训到底在做什么,但庙算耶律沙并不是实心援助耶律斜轸之事刚发生,没有哪位将领敢质疑什么,信函很快写好,交到使者手上。 耶律沙军营。 耶律沙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统兵之能,手上的兵士、权力都是祖荫。 正因为此,他才要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若推行汉化,像他这种无才无德之人,莫说右丞相,便是统兵的差使都要被褫夺。 这日营中无事,幕僚范无得神神叨叨上前小声到:“大帅,有一事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沙不耐烦的抬头:“有屁快放。” 范无得说到:“小人听说,这几日休哥大帅与中原皇帝书函不断,不知在密谋些什么哩。” 耶律沙蓦地想起那张被涂抹的信函,莫不是耶律休哥要投降? 中原此次征伐,东易州、涿州不断有人投降,让耶律沙不得不防。 此事一定要弄个明白,耶律沙当即起身赶往耶律休哥军营。 才进大帐,正好传令兵捧着一封书函进来:“启禀大帅,中原皇帝又有书信至。” 耶律沙当即警惕的瞪大眼睛,耶律休哥察觉到他的面色变化,坦荡的拿起书信:“大帅一起看看。” 打开蜡封,信函通篇都是感谢,并将耶律休哥引为平生知己,他日耶律休哥来投,定要通盈三百杯。 “胡说八道。”耶律休哥大喝着将信函扔到地上。 耶律沙挤出一丝笑容:“这中原皇帝是不是傻?休哥大帅怎会归顺于他?” “不说他了,”耶律休哥说到:“大帅此来,所为何事?” 耶律沙眼珠一转:“当日我等奉旨援助幽云,如今在此迁延日久却按兵不动,若传到朝廷,皇上定会不悦,不若我等且先出兵试探一下?” “不可,”耶律休哥说到:“前次周师攻打耶律斜轸得利后合兵一处,目下气势正盛,我军若轻易出兵,必遭败绩,不如且等等,周师劳师远征,必然比我军要急,只要周师妄动,我军便可趁势出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有道理。”耶律沙嘴上赞同,心里却在打鼓。 如果你没有归顺之心,方才给我看到这封信,应该要出兵以示清白。 但现在却不出兵,那就很难说了呀。 人总是这样,以自己的心态去揣测别人的行动。 回营之后,耶律沙当即下令拔营回高梁河东岸。 幕僚范无得不解:“大帅,我等刚与休哥大帅合兵一处,为何却又要回去。” “你不懂,”耶律沙说到:“本帅观那耶律休哥模样,似有归顺中原之心,本帅必须设法自保,待我军渡河之后,本帅当即上本参他。” “大帅,”范无得劝到:“休哥大帅乃是太祖侄孙,虽为人孤僻一些,但也不至于投降中原。” “哼,”耶律沙冷笑一声:“你且看看耶律休哥在朝廷里,不管是主张汉化的萧思温,还是主张不变的耶律昉,皆不睦他,若中原皇帝许以高位,事情便很难说。” 听说耶律沙要回高梁河东岸,耶律休哥忙询问,耶律沙只说按兵不动很难向朝廷交代,不如且回东岸,周师必然会有动作,如此机会便会出现。 似乎说的有道理,耶律休哥不疑有他,只回营设法应对。 听说耶律沙回了东岸,柴宗训兴奋得直拍扶手:“好,好,立刻传朕旨意,刘遇军医防白沟河,防止耶律斜轸渡河来袭,其余各军,全军出击,目标,耶律休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一 聪明反被聪明误 发兵的时候,慕容延钊稍稍有些担忧:“皇上,用不用调一营兵马出来看着耶律沙?” “不用。”柴宗训很果断。 慕容延钊说到:“若他渡河来援呢?那便抄了我军的后路。” 柴宗训笑到:“便如上次朕料定他不是真心援助耶律斜轸一样,这次他根本不会出兵。” 在慕容德丰的调配下,背嵬军大范围穿插,将耶律休哥部切成一块一块的,铁骑军和新军随后跟进将其包围,在任一局部,周师都是人多打人少。 耶律休哥久经战阵,倒也不惧,就以弱势兵力与周师对阵。 副将耶律景行倒有些担忧:“大帅,为今之计,须得尽快向耶律沙求援。” “不,”耶律休哥说到:“如今周师合围之势刚成,若耶律沙来援,周师尚能调集兵马阻挡。我等且不如待周师合围之后再求援,届时周师抽不出手来对付耶律沙,耶律沙正好抄他后路,断其粮道。” “粮道一断,周师必然大乱,届时我军便可不攻自破。” 耶律景行说到:“可如此一来,我军伤亡甚众,且不是白白被耶律沙捡了便宜么?” 耶律休哥摇摇头:“只要能杀败周师解幽云之困,谁立功又有何所谓?” 耶律景行素知耶律休哥为人,拱手到:“大帅高风亮节,末将这便下去指挥战斗。” 战斗悬念其实并不大,虽然铁骑军的战力要差上一些,但新军的战力与辽兵相当,且至少都是三打一的局面,还不时有背嵬军过来冲杀一阵,辽军哪里抵抗得住。 不几日,辽军便被周师包围在太行山与燕山相交的三角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眼见全军即将覆灭,耶律景行急忙去找耶律休哥:“大帅,如今周师合围之势已成,须得赶紧向耶律沙求援才是。” 耶律休哥点头:“本帅也正有此意,你且组织几批人马,护送兵士向耶律沙传信。” 事不宜迟,耶律景行当即召来敢死之士,带着耶律休哥的亲笔求援信,从各个方向冲出包围圈向耶律沙求援。 在周师的严防死守下,一批批的送信人被拦下。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且战场范围如此之大,还是被一批辽军信使冲了出去。 慕容延钊急忙向柴宗训奏报:“皇上,臣疏忽,令得辽军信使冲破包围,恳请皇上治罪。” 柴宗训淡淡到:“毕竟战场如此之大的面积,冲出一小队辽兵也不算疏忽,朕不罪齐王。” “皇上,”慕容延钊说到:“请皇上速发一营人马扼守高梁河,避免粮道为耶律沙所断。” 柴宗训笑到:“放心,耶律沙必不会理会信使,朕也无须派人扼守高梁河。” “皇上,”慕容延钊急到:“粮道事关王师生死,皇上不得不防。” 此时正是仲夏,慕容德丰摇着扇子听柴宗训与慕容延钊对话,忽地收起扇子:“父王多虑了,若皇上派兵扼守高梁河,耶律沙必来救耶律休哥。相反,若高梁河边无人,耶律沙便会按兵不动。” “这却是为何?”慕容延钊一脸惊愕。 柴宗训神秘一笑:“答案很快便揭晓,齐王且耐心等待一下。” 耶律休哥信使历经险阻冲到耶律沙军营,却见耶律沙正在设法避暑,接待他的是幕僚范无得。 信使耶律景炎大怒:“我等在山下被周师重重围困拼命冲杀,尔等却在此享受,却是羞也不羞?” 范无得陪了句小心:“统领勿怒,目下天气炎热,请统领先饮上一杯酸梅汤去去火气。” 耶律景炎一把扫翻酸梅汤:“快带我去见耶律沙。” “统领,”范无得冷冷到:“我且不管你在休哥大帅营中身居何职,这里是耶律沙大帅的营地,收起你的颐指气使。” 耶律景炎的手指快到范无得鼻子上:“少跟我来这套,快带我去见耶律沙,否则耽误了军情,你吃罪不起。” “好,好,”范无得没好气的说到:“你且在此稍候,在下去通传一声。” 范无得走进避暑的内室,耶律沙正在抱怨天气太热,他凑上前小声到:“大帅,休哥大帅的信使到了。” “他说什么?”耶律沙问到。 范无得回到:“休哥大帅被周师重重围困,希望大帅发兵解救。” “切,”耶律沙冷笑一声:“终于还是来了么,走,一起去会会这个信使。” 到了堂上,耶律景炎见礼之后将周师如何分割包围,耶律休哥如何带兵血战描述一遍,接着拱手到:“请大帅速发援兵,解我军之困。” 耶律沙淡淡到:“这周师也太会把握进攻时机了,为何单等本帅回到河东便出兵?” “这…”耶律景炎解释到:“正是因为大帅分兵驻守河东,给了周师可乘之机…” “放肆,”耶律沙喝到:“照你的意思,是本帅与周师合谋让休哥大帅被围困?” “末将不敢,”耶律景炎说到:“大帅,休哥帅目前被周师重重围困,末将恳请大帅速发大军援救。” 耶律沙想了想,阴阳怪气到:“若本帅发兵援救,这半途会不会有周师的埋伏啊。” “回大帅,”耶律景炎说到:“目下周师全军皆在太行山下,末将冲出包围圈后沿途并未见周师。” “哦,”耶律沙说到:“那便奇怪了,周师粮道就在高梁河西,他不怕本帅断其粮道么?” “大帅,”耶律景炎抬起头来:“休哥大帅正有此意,若大帅恐劳师远征不利,可就近攻打周师粮道,若粮道被攻,周师必回师援救,届时休哥大帅之困便可自解。” 耶律沙和范无得对视一眼,冷冷到:“休哥大帅倒是挺会安排嘛。” 耶律景炎拱手到:“请大帅速发援兵。” “好大的狗胆,”耶律沙忽地一拍桌案:“竟敢串谋周师算计本帅,来人,给我拿下。” 耶律景炎有些懵:“大帅何出此言?休哥大帅此刻确有累卵之危,请大帅速发兵解救。” 耶律沙冷冷到:“本帅且问你,前次周师攻打耶律斜轸部,尚知留下曹彬部与刘遇部拦阻本帅与耶律休哥,此次却为何倾巢而出,连粮道都暴露给本帅?” “这个…”耶律景炎说到:“末将实是不知。” “你不知?”耶律沙眼珠快瞪出来:“且回去问问耶律休哥,他与中原皇帝都密谋了些什么,布下何种圈套等着本帅去钻。” “冤枉,冤枉,”耶律景炎大喝:“大帅,休哥大帅怎会与中原皇帝密约?” “怎不可能?”耶律沙说到:“先前本帅在时俩人便信使不断,偏那耶律休哥还装坦荡将信函给本帅看,可他这坦荡却又不彻底,将紧要处全都划去。为了讨好中原皇帝,竟违心赞其为古今第一明君,这可都是耶律休哥干的好事儿。” 耶律景炎急忙辩到:“大帅,这都是中原人使的诡计,就为离间你与休哥大帅。” “哼,”耶律沙冷笑一声:“中原人的诡计?此刻中原人粮道全部暴露在本帅眼皮子底下,自然也是诡计咯。” “这个,”耶律景炎说到:“末将实是不知中原人排兵布阵之法。” 耶律沙淡淡到:“让本帅来告诉你,此刻这粮道虽是暴露在本帅眼下,但只要本帅敢过河,必会被周师重重围困,至于解救耶律休哥,等本帅冲入战阵,需要解救的就是本帅了。” “大帅,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耶律景炎说到。 “误会?”耶律沙问到:“你且回答本帅,为何上次周师攻打耶律斜轸时,留下刘遇阻拦本帅,此次攻打耶律休哥,不仅不派人拦阻,还将粮道暴露在本帅眼前?” 耶律景炎犹豫半天:“末将实是不知。” “任何一个懂行军布阵之人,都知道粮道的重要性,”耶律沙说到:“眼前的事,只有一个解释,粮道就是耶律休哥与中原皇帝的诱饵,本帅才不会上这个当,本帅还要马上奏报皇上,将耶律休哥族人暂且扣押,让他给朝廷一个交代。” 眼见救兵一等不来,再等还不来,耶律休哥当机立断叫来副将耶律景行:“你带着部分兵士翻越燕山回上京府,向皇上奏报耶律沙之罪恶,本帅给你断后。” 耶律景行急忙说到:“大帅,怎能由你为末将断后,还是大帅带兵突围,末将断后。” 耶律休哥可不似耶律斜轸那样,让部下替死:“不行,照本帅军令去做,速速带人突围,若本帅不幸殉国,且记得照顾好本帅族人。” 耶律景行悲壮的点点头,猛的转身去安排突围的事情。 耶律休哥换上士兵的盔甲,召集剩下的残兵,大呼到:“将士们,事到如今,本帅实话对你们说了,周师已将我军重重围困,我军已无活路。本帅且问问你们,凡有血性的大辽男儿,此时该当如何?” “和中原人拼了,”兵士大喝:“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好,将士们,随本帅冲啊。” 这场仗打到最后,耶律休哥部除数百人自燕山悬崖峭壁逃生之外,其余被全歼,据传耶律休哥本人‘仅以身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二 下幽州 得知耶律休哥全军覆没的消息,范无得幸灾乐祸的去向耶律沙禀告。 “大帅,”范无得说到:“据可靠消息,耶律休哥仅带着数百亲随,狼狈的爬过燕山跑了。” 耶律沙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范无得没察觉耶律沙的变化,仍是得意到:“那耶律休哥常自诩卫青李药师,没想到一战全军覆没,被打回了原形。” “赶紧,赶紧,”耶律沙不住招手:“赶紧杀了耶律景炎与其同伴,再集合兵马,准备与周师决一死战。” “大帅,这是为何?”范无得不解。 耶律沙解释到:“杀了耶律景炎,便无人知晓其曾到我军营求援,周师重重围困,信使走不出来不至于让朝廷怀疑。周师围困耶律休哥,粮道必无人守护,断其粮道,使其军心大乱不战自溃,本帅还可立一大功。如此朝廷当知,谁才是我大辽擎天柱石。” “小人即刻去办。”范无得随即转头离去。 耶律沙集结大军,自为前锋,越过高梁河,哪还有周师的影子,粮道更不存在。 耶律沙肠子都快悔青,当日周师的粮道就在他眼皮底下,大好的机会就此错过。 都怪耶律休哥,没事和中原皇帝通什么信嘛。 此时范无得拿着地图上前:“大帅,此处无周师粮道,当是周师沿着燕山继续回攻幽州,想那周师方经过大战,定是疲敝不堪,若我军能趁机追上,必能杀其一个措手不及。” 耶律沙合上地图:“进军,速速进军。” 辽军追赶了一天一夜,前方探马来报:“大帅,我军东北三十里处发现周师踪影。” 耶律沙来了精神:“有多少人?” 探子说到:“回大帅,约有两三万人,个个衣衫褴褛,四处找地方纳凉。” 耶律沙举起手掌:“命令全军,准备作战。” 辽国铁骑带着滚滚烟尘杀到,老远便被周师发现,周师兵士吓得亡魂冒泡,辎重武器什么都来不及拿便拼命逃散。 范无得上前禀报战果:“启禀大帅,此战我军缴获周师战马千匹,粮万担,其余各类辎重无算。” 耶律沙皱眉到:“这些东西待剪灭周师后再来清点也不迟,速速进军继续追击。”顿了一下,他又叮嘱到:“命令军士,全速追击,不得贪图周师辎重,以杀伤周兵为要。” 又追了一阵,前面又一批周师,数量上万,不待辽军追至,便一哄而散。 “哈哈哈…”耶律沙勒着缰绳在战场盘旋,大笑到:“看看,看看,枉耶律休哥自比卫青李靖,却输给了这样的散兵游勇。” 范无得倒还有些警惕:“大帅,这会不会是周师的圈套?这沿途会不会有埋伏?” “哈哈哈,”耶律沙笑到:“这样的兵士,莫说十万,便是百万,本帅又有何惧?随他如何埋伏,本帅当一路平推至幽州城下。” “大帅,还是谨慎些好,”范无得说到:“大帅曾两次与周师接阵,周师当不会如此不堪。” “两次接阵?”耶律沙冷笑一声,虽然两次接阵,但一次是诱饵,一次并不是实心交战,但周师也并未表现出多强悍的战力。 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却听前面响起喊杀声,无数周军从山林间冲了出来。 辽军早有准备,初期的慌乱之后很快站稳阵脚,与周军厮杀起来。 两下里又是金鼓齐鸣,旌旗飞舞,杀得天昏地黑。 约莫厮杀两个时辰,两边都有些疲态,面前周军忽然退却,左翼却又冲出无数周军。 这次来的周军可不像刚才,战马清一色比辽军铁骑还高,兵士个个像座山一样。 辽军本就疲劳,又遇上这样的强军,哪还有还手之力。 周师冲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大肆砍杀,如砍瓜切菜一般。 “大帅,大帅,”范无得急忙上前禀报:“如今情势对我军不利,请大帅下令退兵。” 耶律沙也知道战场形势不妙,急忙掉转马头高呼:“前军变后军,撤,撤。” 此时天近黄昏,辽军转过头来,却发现面前不远处亮起无数火把。 耶律沙心中一惊,但毕竟也是久经战场之人,举手大喝到:“所有人,随着本帅杀出一条血路。” 还未冲起来,因为转头,所以还是左翼,又冲出一只人马,将辽军截为两段厮杀起来。 前段的辽军被火把包围,后段的辽军被冲出的人马和背嵬军包围。 不用赘述过程,就说结果。 辽军战死两万,投降三万,耶律沙本人被活捉。 至此,辽国三路援军,耶律休哥、耶律沙部被全歼,耶律斜轸被打残,柴宗训可以放心的拿下幽州城。 大帐内,众将皆是喜气洋洋。 尤其慕容德丰,上来就说到:“臣对皇上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耶律沙仿佛如皇上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皇上算出他怎样,他就会怎样。” 打了胜仗,柴宗训高兴,众将说话也随意得多,曹彬接话到:“慕容总管,你这拍马屁的手段不甚高明,拍马屁的至高境界该是润物细无声。” “拍马屁么?”慕容德丰说到:“我说的哪一件不是事实发生?第一次与耶律沙接阵,皇上料定他只是诱饵,果然便是诱饵;第二次接阵,皇上料定他不是真心救援耶律斜轸,果然便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与刘遇统领闹了一阵,亏得宋渥统领那着急的样儿。” “后来仅凭几封信,便让耶律沙对耶律休哥有了隔阂,以至于耶律休哥被围歼,他都没动作。” “这一次皇上又算准耶律沙急于摆脱不援救耶律休哥的嫌疑,必会急着出兵,所以沿途布疑兵设伏,才令得王师可以全歼辽军。” 慕容德丰回头拱手到:“敢问皇上,下一步该如何行军?” 柴宗训微眯着眼睛思索,没有答话。 慕容德丰的话让慕容延钊感触颇深,当年皇上不过冲龄,御驾亲征荆南与朗州。 当时便庙算荆南高继冲会降,朗州周保权会抵抗,后来果然一一应验。 平李筠、李重进之乱,慕容延钊没有出力,但过程也不出皇上预料。 及至征蜀,乃是由曹彬与杨业合力出兵,然也是皇上钦点组建的背嵬军立下大功。 只因过去数年,竟让慕容延钊忘却,以至于产生畏战之心。 当然,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也怪不得慕容延钊,富贵已极之后不如先前那般冲劲乃是人之常情。 现下慕容延钊忽然想明白,只要皇上出征,照做便是了,完全不愁立不着功。 正在思虑的柴宗训睁大眼睛,开口到:“刘遇统领那边,可有信来?” “回皇上,”慕容德丰说到:“刘统领镇守白沟河,耶律斜轸因兵力不足,未敢轻举妄动,一直驻扎在对岸。” 柴宗训想了想:“齐王,耶律斜轸于白沟河对岸无粮草接济,恐怕支撑不了几天便要强渡,你可率一支兵马往援刘遇。” “耶律斜轸当还有三四万人马,你可率六万人与背嵬军同去,其余兵马,随朕一道拿下幽州城。” 一路来虽然连克数城,但铁骑军一直都是配角,这一次算是躺着立功的机会,况且还有背嵬军同行,慕容延钊当即执礼到:“臣领旨。” 剩下还有五六万人,护着柴宗训,浩浩荡荡回到幽州城下。 一直在幽州牵制守军的曹翰急忙到大帐见驾。 “小曹卿,”柴宗训问到:“幽州城内状况如何?” 曹翰是曹彬的弟弟,柴宗训一向称曹彬为曹卿,曹翰自然便是小曹卿。 “回皇上,”曹翰说到:“连日来臣一直在攻打幽州城,虽本部伤亡甚大,但守军亦疲敝不堪,如今皇上率大军折返,相信幽州城一鼓可破。” “好,”慕容延钊和杨业已去取耶律斜轸,目下只有曹彬,柴宗训大呼到:“两位曹卿家听旨,三日后朕要在幽州城头喝茶,卿等可有把握?” 曹氏兄弟对视一眼,随即执礼到:“臣等愿立军令状,三日内拿下幽州城。” 此时幽州城的悬念已不大,兵力占着优势,曹彬和曹翰轮流攻城,日夜不休,终于在两日后午间拿下幽州城。 城破之后,幽州守将耶律学古自杀殉国,柴宗训下旨厚葬,并厚恤其家人。 幽州城内多辽人,周师进城,城内汉人终于扬眉吐气,竟聚众攻击辽人起来。 柴宗训下旨曹彬率兵调节,并严令须照礼法,且兵士不得有犯秋毫。 同时又约见城内士绅,令其协助安抚民众,不出几日,幽州城竟也平静下来。 随后慕容延钊又传来捷报,全歼耶律斜轸部,仅有主帅耶律斜轸带着数人泅水逃脱。 至此,辽国三路援军全部被剪灭,短时间内再也无法组织大规模的援军。 有鉴于此,幽州东边的顺州、檀州、蓟州,不待王师出征,便主动出降。 至此,大周共收复幽云十六州中太行东边的八州,完成征辽第一部分战略。 大军在幽州城内休整之后,便开始征辽第二部分战略,收取太行西边,黄土上的八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三 争论 收取剩下的八州有个很实际的问题,是越过太行,还是回师整顿自朔州出兵。 慕容延钊此时好不容易又有了雄心壮志,开口奏到:“皇上,目下我军才收取八州,士气正盛,不如趁此机会越过太行,一鼓作气拿下剩下的八州。” “皇上,”一直连续作战的曹彬持反对意见:“我军虽说士气正盛,但自入幽云作战以来,从未做过休整,目下伤兵太多,况入秋后幽云便气候寒冷,不适应我军作战。以臣之见,不如暂做休整,待来年开春再收取剩下的八州。” “皇上,”慕容延钊不满的看了曹彬一眼:“若明年再战,岂非给了辽人喘息之机?我军才剪灭十五万援军,以辽之国力,短时间内不可能组织大规模援军,我正好趁此机会拿下剩下的八州。” 柴宗训一时也难以决断,因为收取八州已完全改变历史,再没有参照,剩下的八州情况如何也不知道。 他转头看着杨业:“杨卿家以为如何?” 杨业想了想:“皇上,齐王与曹指挥使的意见都有道理,也甚是符合我军目前状况,以臣之见,可先命背嵬军翻过太行试探虚实再做决断。” “不行不行。”柴宗训连连摆手,背嵬军可是他花了大价钱练出来的,孤军深入太行他可不放心。 杨业说到:“皇上,若背嵬军翻过太行,臣自当小心行事,若事不可为,臣自当率军原路返回。” 主战的慕容延钊附和到:“皇上,杨指挥使之言有理,可先命背嵬军探路,即便陷入围困,以背嵬军之能,自保当无虞。” 柴宗训思虑一会,一拍扶手笑到:“对了,既是攻取剩下八州,有个人应该用得上。” 谁?众将面面相觑。 柴宗训转头说到:“去把耶律大帅请出来。” 董遵诲躬身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董遵诲领着耶律沙来到堂下。 虽是俘虏,但毕竟曾是辽国右丞相,柴宗训一直对他礼遇有加。 不过耶律沙心里却一直在打鼓,毕竟辽国一直欺压中原,恶事没少做。 “外臣耶律沙拜见中原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沙进来便慌忙跪趴在地上。 “右丞相请起。”柴宗训和善的说到:“右丞相这几日可好?” 耶律沙战战兢兢说到:“谢皇上关心,外臣这几日很好,很好。” “右丞相,”柴宗训直接说到:“朕听闻右丞相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朕帐下正缺右丞相这样的人才,若右丞相肯为朕所用,朕绝不会辜负与你。” 柴宗训话刚说完,慕容延钊、杨业俩人忽地凶神恶煞的看着耶律沙。 这俩人可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虽然耶律沙也久经战阵,却也有些发怵,况且平常那些折磨中原俘虏的事他也没少干。 耶律沙慌忙跪下:“皇上,皇上能赏识外臣,实是外臣之幸,外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 慕容延钊喝到:“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算什么男人?” 耶律沙一惊,带着哭腔说到:“皇上,外臣的家人,族熟,臣僚皆在辽境内,若辽主知道臣,知道臣降中原,必不会放过他们。” 这耶律沙倒也没傻到只顾保命的程度,不算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 柴宗训点点头:“右丞相之言有理,朕也并非那种不讲情理之人,只是此次朕征辽,志在收取十六州。目下已收取共八州,不知剩下的八州右丞相有何建议?” 耶律沙抬头看了一眼,却又低下头去。 “右丞相如能对朕收取幽云有所助益,”柴宗训说到:“十六州尽复之日,便是朕放归右丞相之时。” 耶律沙心中一动,却又苦着脸说到:“皇上,非是臣不肯,只是臣对云蔚各州的情形也不太清楚,恐胡言乱语误导王师。” 柴宗训自然不信:“卿贵为右丞相,怎不知云蔚各州的情形。” “回皇上,”耶律沙说到:“臣不敢瞒皇上,辽国朝堂放弃幽云的说法甚嚣尘上,便连此次增派援军,也是左丞相萧思温与耶律斜轸游说多日方成行,只为将来辽国内平定后方便,这个,方便下中原。” 包括辽、金在内,都是后来重新整理历史才归为正朔,柴宗训毕竟不是历史专业学生,所以相关史料接触得很少。 虽然目下在辽境内派了不少密探,但汉人在辽一直受排挤,若非这几年萧思温做左丞相极力让汉辽平等,便是连密探也派不进去,所以这些密探暂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柴宗训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辽国朝堂想放弃幽云?” “皇上,”耶律沙说到:“请皇上容臣慢慢道来。” “自十八年前耶律察割弑君犯上杀死世宗皇帝,并僭越称帝,大辽朝堂便一直动荡。耶律察割后为穆宗皇帝率兵平乱杀死耶律察割。” “穆宗皇帝讨厌女色,所以无所出,且好酒无度,经常天亮才睡,晚上才醒,以至于朝政不稳,众臣离心离德,迫使穆宗放弃太宗、世宗时一贯执行的南伐中原战略。至今年开春,穆宗月不视朝,为侍人所弑,众臣推举景宗皇帝当朝。” “没想到景宗皇帝却欲重用汉人,以至于朝局又动荡不安。恰逢王师来征,景宗皇帝欲直接放弃,却为萧思温与耶律斜轸所阻,那萧思温才将女儿萧绰嫁与景宗皇帝,圣眷正隆,所以才有这十五万援军。” 原来是这样,难怪重生回来这许多年,印象中一直强大的辽国竟一次没骚扰过,原来是赶上了好时候。 若此时再不能收复,等到萧绰掌权辽国朝政平定,再想收复就难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本就主战的慕容延钊更是信心满满:“启禀皇上,臣愿立下军令状,此次率铁骑军翻过太行,若不能尽复剩下八州,臣甘愿伏诛。” “臣愿助齐王一臂之力。”杨业也执礼到。 柴宗训摇摇头:“虽辽国内有放弃幽云之意,但其实力不容小觑,且这八州守军也不在少数,此事当从长计议。” 辽国朝堂。 败军之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跪在殿前,朝堂上众臣正在围攻他们。 “当日臣便力主放弃幽云,暂且蓄力,待他日国内平定,必能再次攻下,”辽国北府宰相耶律烈说到:“但耶律斜轸这佞臣非要危言耸听,以至于我十五万大辽男儿就此全部葬送,恳请皇上诛其九族,以慰我大辽将士在天之灵。” 这耶律烈乃是辽国王族,一直力主辽人优先,此次抓住机会,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北府宣徽使耶律迭附和到:“皇上,此次出兵,除耶律斜轸外,还有多人参与,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将幕后主谋揪出来。” “皇上,”北枢密院枢密副使耶律衮痛心疾首:“此次援助幽云,以至于我大辽十五万将士丧生,这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啊,一个汉人都没有。此事必有阴谋,待我辽人命丧幽云,汉人便会把持我大辽朝政,从此大辽将与中原无异啊。” 这是直指主张汉辽平等的萧思温。 萧思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辩解到:“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却与汉辽之争有何关系?自我大辽拥有幽云以来,国内若有危机,出幽云便能自中原抢夺,若幽云一失,国内若遭天灾,钱粮人口自何处来?” “我大辽虽兵精将广,然国内布匹铁锅皆造不出,若被幽云所阻再也不能南下,将来我大辽子民只能茹毛饮血。” “臣力主汉辽平等,便是有此一虑,遴选汉人优秀者,为我大辽所用,替大辽子民造出铁锅,织出布匹,铸出优良的兵械,如此吾皇方能面中原称圣。” “面中原称圣?”耶律烈冷笑一声:“当年太宗皇帝在中原称圣,却与中原子民龌龊不断,以至于太宗皇帝抑郁成疾,萧思温你是想害皇上么?” 萧思温驳到:“与中原人龌龊不断,乃是因为太宗皇帝无意以王道教化,只行抢夺之事…” “什么王道?”耶律烈喝到:“我大辽铁骑天下无敌,铁骑能征服的地方,需要什么王道?若王道有用,为何中原一直改朝换代,甚至还有四十五岁向三十四岁太宗皇帝称儿的行径?” 看着底下朝臣争论不休,辽帝耶律贤毫无办法。 他能当这个皇帝,是各方妥协的结果,没想到才当皇上便遇上中原征伐。 其实耶律贤还是想做些事的,所以才重用萧思温。 但是实在没想到,十五万援军派出去,连个水花都没见着便全军覆没。 如果此时再支持萧思温,恐怕他这个皇位又不稳了。 可如果不支持萧思温,任由中原收归幽云,将来大辽恐怕永远都会窝在和苦寒之地。 有时候,雄心壮志是需要相当的实力来支持的。 正在朝臣争论不休的时候,枢密院使者急急忙忙进殿跪下:“启禀皇上,中原十万大军翻过太行进犯懦州,懦州告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四 只剩一州 在辽国朝堂还未理清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出兵援救的时候,慕容延钊、杨业已合兵攻下懦州、武州、新州、蔚州。 身在灵州的潘仁美亦按约定顺势出兵抢下朔州,寰州,与慕容延钊呈夹攻之势应对剩下的云州和应州。 对云州的大战即将打响,杨业带着背嵬军先期进行试探。 云州乃是十六州中西线最为重要的战略地,守军颇是顽强,杨业数次攻城未果,退却时却正与前来攻城的潘仁美相遇。 当年柴宗训第一次御驾亲征便钦点潘仁美为前锋,只因后来随王著灵州牧马,虽现在已升任检校太尉,但圣眷毕竟不如久在汴梁的背嵬军。 眼见口耳相传威猛无比的背嵬军攻不下云州,潘仁美有心要逞能:“扬指挥使且歇上一歇,待本太尉将城攻下。” “太尉可要小心,”杨业好心叮嘱到:“那云州守军颇是凶悍,且云州乃要地,钱粮、兵力皆充足,非是一战之功。” 潘仁美冷笑一声:“杨指挥使惧辽,本太尉可不惧,如此立功的机会,杨指挥使可要让给本太尉啦。” 临攻城前,潘仁美动员士气时更是直言不讳:“将士们,当日皇上遣我等至边关曾有言,我等便是大周之卫霍,如今久负圣恩的背嵬军攻不下运转,我等便让背嵬军看看,何为大周之卫霍。” 潘仁美亲自带头冲锋,兵士们不可谓不用命,但云州城墙高大,兵士亦都是久战之师,连续数日,竟是连城门边儿都没摸上。 潘仁美哪肯服输,不要命的往云州城下冲,没想到被流矢射中大腿,但只是回大帐包扎,仍命兵士们攻城。 见此情形,杨业入帐劝到:“太尉,云州守军势大,今又连胜几阵,正是士气鼎盛之时,不应与之战,战亦难胜。不如且向皇上上书,如今十四州尽归我大周,便令将云州周边蔚州、朔州诸州吏民皆徙居内地。再遣人告之齐王,命铁骑军将云、寰两州围困,假以时日,城中粮尽,虏兵自会出城投降。” 毕竟十四州在手,这也算是一条良计。 不过在潘仁美看来,此计不该由杨业说出来。 先前曾在杨业面前夸下海口,要拿下云州,让背嵬军看看大周之卫霍该是何等样子。 没想到如今大腿中箭的狼狈样子被杨业看到,攻下云州更是笑话。 潘仁美心下颇是怪罪杨业,若要献计,何不早献?偏偏这个时候来,不是看灵州兵的笑话么。 不过毕竟是检校太尉,潘仁美不好和杨业说什么。 此时灵州副将王宪大喝到:“荒谬,我军多至数万,乃畏懦如此,岂非令人耻笑?如今尽复十四州,须知那十四州军民都瞪大眼睛看着呢。若是拿不下云州,岂能令十四州军民归心?” “为今之计,”王宪继续说到:“当至书云州守将耶律希赞,引其出城堂堂正正一战,未必便他胜我败。” 这王宪乃是王著的侄子,一向久在潘仁美军中,这一番话,正中潘仁美下怀。 杨业却摇头到:“胜败虽难预料,但耶律希赞已连败数次我攻城之军,倘或出城一战我军亦不能胜,后果更不堪设想。” “哈哈哈,”王宪大笑到:“久闻背嵬军以一当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杨指挥使更是素号‘杨无敌’,如今却如此畏战,莫非有他志不成?” 听到这话,杨业一拍桌子:“我久负圣眷,岂敢畏战?不过因背嵬军转战幽云,从未休整,且目下时机不利,徒令杀伤士卒,有损无益。王统领据此疑我有贰,岂非血口喷人?” 王宪话已出口,此时岂能示弱:“此地离北汉不远,北汉向来依附辽人,杨指挥使仕北汉时在此地没有故交?我可是听说出征首战东易州,便是因杨指挥使在易州故旧刺史刘宇里应外合,放能令王师轻易拿下易州。” 没想到一片好心反倒被怀疑有二心,杨业愤然到:“统领既是疑我有贰心,我当为统领先驱,好教统领知道杨业一无二心,贰不怕死。”说罢便出营,整顿背嵬军,准备出战。 临出发前,杨业郑重的向潘仁美说到:“末将本北汉降将,应当早死,蒙皇上不杀,擢置背嵬军,交付兵柄。此次攻打云州,末将并非畏战,实是欲伺便立功,借报恩遇。今王统领则末将避敌,末将不敢自惜。末将此去,恐怕再也不能见着皇上与太尉了。” 潘仁美闻听此言,装作笑脸到:“杨指挥使久负盛名,今却未战先馁,无怪令人误解。你可放心前去应敌,若有险情,我当前来接应。” 杨业说到:“太尉,云州城右有采石滩,地势险峻,可以藏兵,若末将攻城不利,城内守军反击,太尉可率兵自采石滩冲下,虽不一定能攻下云州,但亦可杀伤辽军。” 杨业的意思很明白,他去做诱饵攻城,吸引守军出城作战,届时潘仁美可率军居高临下冲击。虽然不能攻下云州城,但出击的辽军可以全歼。 潘仁美淡淡的应了一声:“本太尉知道了。” 杨业率着背嵬军出发,没想到中途便遇上辽兵。 原来那辽兵多为重骑,野战更能发挥其战力,连胜几阵之后统领耶律希赞料周师不过如此,便令副将率部分兵士守城,他亲自带着精锐出城寻周师决战。 既然中途遭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开打。 杨业身先士卒,率着背嵬军冲了上去。 耶律希赞亦是不怵,领着辽国重骑接战。 自征辽以来,背嵬军泅渡易水河里应外合拿下东易州;涿州时勇猛冲锋解救柴宗训;攻幽州时不论是打耶律休哥还是耶律斜轸,亦或耶律沙,背嵬军皆冲锋在前,战无不胜。 接下来西线收复四州,背嵬军亦为先锋。便是再勇猛,兵士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此时杨业早已做好殉国准备,以示清白,所以不要命的拼杀,其余将士受主帅感染,亦是咬牙拼命坚持。 但毕竟敌众我寡,且兵士疲敝,背嵬军渐渐有不支之象。 杨业赶紧命人放狼烟,目下正是拼杀激烈之时,若潘仁美在采石滩埋有伏兵,趁此时冲下,定能剪灭这批辽兵。 狼烟放过许久,采石滩并不见动静。 一直守护在杨业身边的校尉张齐贤忍不住恸哭到:“这遭死了。” 杨业摇头到:“全军俱死,亦是无益,不若本指挥使率军杀出一条血路,你可通知诸将,能逃则逃。” 张齐贤哭到:“我等岂能舍下指挥使偷生?一入背嵬军,便同生共死。” 杨业叹息一声:“我上受国恩,下遭时忌,除死以外,更无他法,你速通知诸将,能逃一人算一人,须知背嵬军打造成军,皇上耗费多少心血,不可让皇上心血白白浪费。” 张齐贤抹了一把眼泪,好容易才挤出四个字:“末将领命。” 杨业把心一横,大呼一声举枪再次冲入战阵。 此时他身旁不知围了多少辽兵,他也不知斩杀多少,身上更不知受了多少伤,鲜血顺着马腹往下直滴。 渐渐的,杨业只觉胳膊有些抬不起来,只机械的挥枪拼杀,持续不了多久,他便会殒命于此。 “杀啊,杀啊。” 蓦地,杨业耳中依稀听到周师特有的喊杀声。 “杨指挥使,本王奉旨来救你。” 杨业稍稍抬眼,却见慕容延钊率兵冲杀进来,辽兵措手不及,正节节败退。 杨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慢慢从马背上歪了下来,躺倒地上。 慕容延钊急忙上前大呼:“速速护送杨指挥使治伤。” 辽军主将耶律希赞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反被周师重重围困。 这耶律希赞倒也是条汉子,组织兵士一次次冲击周师包围圈。 但这支周师人数众多,且辽兵已先战两个时辰,本已疲敝,周师却是以逸待劳,辽兵终因势单力孤而溃散。 眼见无力回天,耶律希赞面向北方,拔剑自刎殉国。 眼见主将战死,且城下周师越聚越多,云州副将索性开城出降。 杨业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围一双双关切的眼神,他想动,周身却传来一阵剧痛,根本动不了。 “杨指挥使,你终于醒了。”慕容延钊上前扶住他的肩头,急切的开口到:“本王终于能给皇上一个交代了。” 杨业嗫嚅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皇恩浩荡,救杨业于水火,杨业便是万死,也报不得万一。” “杨指挥使,你且放心养伤,”慕容延钊说到:“此次能拿下云州,你和背嵬军居功至伟,本王已向皇上为你请功。” 杨业虚弱的转动了一下眼珠表示听到,慕容延钊接着说到:“此次本王能突然出现采石滩立功,并救下杨指挥使,仍不出皇上庙算。” “当日杨指挥使为前锋探路时,本王将此间军情奏与皇上知道,听闻潘仁美亦拿下朔州、寰州,将与你在云州会师,皇上庙算潘仁美会与你产生龌龊,急命本王即刻发兵。” “本王紧赶慢赶,总算在紧要关头赶到,也算不负圣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五 建设云州 拿下云州之后,只剩一个被三面包围的应州。 应州守将不待周师来攻,干脆主动联系慕容延钊,出城投降。 至此,幽云十六州在石敬瑭拱手让给辽国三十多年后,再次回归中原版图。 接到奏报的柴宗训决定暂缓回朝,他要亲自将幽云十六州走一遍。 东线幽蓟等八州与中原唇齿相依,兼平地较多,稍显富庶一些。 而西线八州地处黄土高原,沿途均是一片荒凉。 柴宗训与诸将在云州会合,目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守住这幽云十六州。 来的时候柴宗训心里已想了个大概,摊丁入亩虽减轻无地农民的负担,但也正因如此,造成了人口的激增。 但能糊口的工作岗位和地只有那么多,增长出来的人没工作,没地种,但还得活下去,于是各种奇奇怪怪坑蒙拐骗的事情就发生了。 到达云州之后,柴宗训便下旨,凡大周无地子民,皆可自愿徙至幽云,人均分与三亩地开荒,八年内免征所有田税。 圣旨一下,中原大批无地农民涌入东线八州,而西线八州却少人问津。 究其原因,还是因黄土高原缺水,开荒困难,人家不愿意来。 有鉴于此,慕容延钊禀奏到:“启禀皇上,西线八州不适宜人居,不如将其放弃,只留数营人马在此戍边即可。” 柴宗训连连摇头:“齐王,虽说这八州的条件要差一些,但数千年以来一直有人在此生活,目下卿等要想的是,如何改善此处条件,吸引更多中原子民在此安居乐业,为我大周戍边。” “皇上,”慕容延钊说到:“此处靠近辽国,皇上欲将此八州建立起来,臣恐将为他人做嫁衣裳。” “齐王之议臣不敢苟同,”慕容德丰快步起身奏到:“齐王只知此处靠近辽国,恐为辽国滋扰,却不知我王师亦可自此处出大漠,荡平辽国?” “啊?”慕容德丰的奏对让在场武将皆露惊疑之色,多少年来,中原一直为辽国铁骑所威胁,经历数十年,多位雄主试图收归都未能成功,如今终于在他们手上完成这丰功伟业,还没有人敢想去出漠北,荡平辽国。 柴宗训颔首一笑:“慕容兄之议甚得朕意,将来我王师自云州出漠北,正好在此处征兵征粮,岂不比在中原运抵要便宜许多?” “所以,”柴宗训接着说到:“西线八州朕是一定要建起来的,卿等可集思广益,商议一下。” “皇上,”潘仁美说到:“请皇上下一道旨意,命汴梁周边流民前来此处开荒,若有违旨者,臣绝不放过他。” 柴宗训看了潘仁美一眼,杨业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莽夫一个。 “朕要的是实心为我大周戍边之人,”柴宗训说到:“若是强逼,恐将来辽人一至,这些人定会投降,那才真的是为辽人做嫁衣裳呢。” “皇上,”曹彬最后说到:“此等大事,待回朝再议不迟,臣等皆是只擅冲杀,不擅理政之人,且待回朝之后,将此事交与廷议。” “不,”柴宗训说到:“回朝之后恐又因他事迁延,朕将幽云打下来,便要设法守住。不议出个方策来,朕绝不回朝。” 此时外间有黄门使高呼:“李光实统领见驾。” 柴宗训这才想起,先前接到沿途各州奏报,李光实竟将所有辽国降卒杀光,随后不知去向,没想到这时候他来了。 李光实老老实实在阶前跪下:“臣李光实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光实,”柴宗训喝到:“你还有脸来见朕?朕命你押送辽国降卒,你押送到哪去了?” 李光实辩解到:“回皇上,那辽国降卒半途图谋不轨,被臣杀了。” 柴宗训冷冷到:“杀了?你可知你坏了朕的大事。” “皇上,降卒数量众多,一路行至中原颇是浪费粮草,且将来放归辽国,便又是对抗我大周之劲卒,不如杀之,为我大周减轻负担。” “糊涂,”柴宗训喝到:“若为辽人所知,将来朕欲收归辽土,何人还敢降?” 听到这话李光实倒无所谓,其余诸将心里皆是一惊,原来出漠北之事真不是说说而已。 “你违抗圣旨,擅杀降卒,朕要依军法将你治罪,你服是不服?”柴宗训喝问到。 李光实低下头不说话。 当日派他押送降卒之时,慕容德丰和慕容延钊曾一起上奏过,李光实毕竟是降将,在辽国军中有不少故旧,他会不会受故旧蛊惑再次起兵造反。 柴宗训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给打发,李光实确实没造反,但杀降之事,柴宗训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先前幽州久攻不下,慕容延钊就曾上奏以屠城威胁,柴宗训毕竟带着现代记忆,基本的人道观念还是有的。 “皇上,”慕容延钊开始收买人心:“请皇上念在李统领攻涿州有功,且杀了辽国降卒确实有益于我大周的份上网开一面。” “齐王,你只看到眼前利益,”柴宗训说到:“将来因为这杀降,我大周将士不知有多少要枉送性命。” 慕容延钊继续说好话:“皇上,目下尽杀辽卒,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其余将领一起跪下:“恳请皇上开恩,准许李统领戴罪立功。” 柴宗训想了想:“既然众将为你求情,朕便网开一面,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命你部就此在云州屯田开荒,你可愿意?” “皇上…”李光实当然不愿意。 “李统领,”慕容德丰打断了他:“莫要小看这开荒,此处近辽,辽人风吹草动皆在你掌握,若王师将来征辽,你可为前锋。” 柴宗训心下点头,这慕容德丰虽然寻章摘句确实不如赵德昭,但在战略战术上,远胜于小白赵德昭,既是武将出身,战略战术才是本行。 听到慕容德丰如是说,李光实才不情不愿的低头:“臣遵旨。” 看到李光实的模样,柴宗训忽地想到一计:“列位卿家,既是中原民众不肯到这西线八州,卿等可在军中询问,若有老弱残兵愿意徙居在此者,朕赏他一百亩地,十年不交租。但有一条,这一百亩地得有产出。” 慕容德丰补充一条:“将来若有战事,这些老弱残兵的亲朋故旧可优先入军,或者此刻便可让老弱残兵动员近亲属至此处开荒,优待同他们一样。” 慕容延钊抬起头来:“此计倒可以试试。” 这一下军中便热闹起来,虽然当个大头兵不愁吃穿,可怎么也不如做个地主。 便是这地贫瘠一些,但十年不交租,种多少得多少。朝廷还派人看着,督促将粮种出来。而且现在有风声,十年后就算交租,也比中原要少得多,许多老兵都有些心动。 柴宗训干脆再下一道旨意,将中原与西域或漠北的茶马、丝绸布匹交易,改在朔州至云州一线,设市舶司专门管理,凡在此处交易的西域漠北客商,五年内免征税费。 为了表示将西线八州建立起来的决心,柴宗训严旨各地,凡与域外客商在他地交易,均属走私,朝廷将会严厉惩处。 除此之外,柴宗训加封杨业为检校太尉,率背嵬军镇守云州,将来背嵬军兵士、军费,皆出自此处。 几道旨意下来,先前不愿来的民众蜂拥而至,那些犹豫的老兵居然都枪不到地了。 眼见西线八州有了兴旺的迹象,柴宗训这才带着大军班师回朝。 凯旋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议功,收复幽云可是与异族之争,功劳自不是中原之地的战争可比的。 大军主帅慕容延钊加太尉,后勤保障赵匡胤加太师,荫封三代,赐丹书铁券。 控鹤军指挥使曹彬加检校太尉,行营总管慕容德丰加少师,余下将领封公封侯的自不在少数。 唯有灵州潘仁美,一直苦盼旨意却不来,只得与王著喝闷酒。 王著虽是潘仁美上官,但其人不拘礼节,况俩人同甘共苦在灵州多年,早已结为知己。 “王大人,”潘仁美酒杯一顿:“你来评评理,末将一己之力收复两州,皇上却至今未有赏赐,便是末将自家不在乎,可手下那些兄弟们却多有不平,将来再有战事,兵士如何肯用命?” 王著说到:“本官听说云州之时,你曾强逼杨继业出战,以至他寡不敌众,若非齐王及时赶到,恐背嵬军全军覆没?” “杨业出战乃是自愿,”潘仁美说到:“他又不属末将麾下,末将却如何强逼得他?” 王著问到:“本官听说,王宪也卷入此事中?” 潘仁美不答,只辩解到:“当日情形大人不知,实是杨业自恃背嵬军以一当十战无不胜,与末将和王副将确无干系。” “既是没有干系,”王著说到:“灵州距汴梁路途遥远,圣旨到得晚些,也是情理之中。” “只寄望圣旨能早些到,否则兵士寒心,末将亦无可奈何了。” 这俩人在此处讨论议功之事,却不知此刻正有灵州人在汴梁告御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六 潘杨不结亲 尽复幽云耗费了一年的时间,柴宗训甚至在黄土高原过了个年。 虽然过程还算顺利,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之中。 回来大赏有功之臣后,柴宗训想着先放空一下大脑,随后准备下一步的战略。 这一日正准备睡个懒觉,外面却传来一阵阵鼓声。 住在大内能听到的鼓声,那便只有登闻鼓了。 于当时来说,登闻鼓是百姓诉讼冤屈告御状的唯一方式。 柴宗训即位后不久便下过一道和登闻鼓有关的圣旨,不管当时在忙碌何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让他见到敲击登闻鼓的人。 不用说,赶紧起床。 登闻鼓院带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 老头儿不敢抬头看柴宗训,颤颤巍巍的伏地跪下:“草民参见吾皇万岁。” 柴宗训问到:“老人家,你有何冤屈要诉与朕哪。” 说起冤屈,老头儿愤怒的跪直身子:“草民状告灵州都督王著,纵子王宪行凶,强抢民女,贷钱不偿。” 王宪? 杨业的事情柴宗训可是都听说了,与王宪脱不了干系。所以此次大肆封赏,柴宗训并未赏赐潘仁美和王宪。 柴宗训说到:“你可将实情说与朕知道,朕为你做主。” 老头儿便将王宪如何强占女儿,如何哄骗他借钱,他四处告状,却因王著的原因各衙门官官相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柴宗训思虑一阵,转而问到:“老人家,汝女可许配何人?” 老头儿回到:“许配对岸农家,不过还未迎娶却被王宪抢了去。” 柴宗训又问到:“王著未到灵州时,辽人曾来侵扰否?” 老头儿回到:“年年侵扰,苦不堪言。” “如今呢?” “自王大人灵州牧马,筑起城墙后,辽人再未来过。” 柴宗训说到:“王著系朕贵臣,王宪为其子侄,汝女嫁他为妾,比出嫁农家,较为荣宠。且若灵州无王家父子,尔之儿女,尔之家私,能保全得否?区区小事,也值得来此控诉么?” 那老头儿听到这话,浑身颤抖不敢答话。 不是柴宗训没有是非观,只是灵州需要王著,从大局出发,他只能委屈老头儿。 “朕且为你下一道旨意灵州,命王宪与你结清账目,若汝女愿长留王家,你便由她去。” 老头儿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哭着出了皇城,只能无奈回乡。 杨业的事情虽潘仁美、王宪不对,但因杨业大度并没有计较,所以柴宗训虽没给灵州赏赐,但也没给一个具体的说法。 既然这老农来告状,正好给了柴宗训说辞,他当即下了一道圣旨,褒奖灵州兵士,不过副将王宪强占民女,统领潘仁美驭下不严,本该严惩,念在二将收复两州,便功过相抵,不予计较。对于王著,只字未提。 收到圣旨,潘仁美自是不服:“皇上也忒不公了些,不过强占一民女,便能褫夺我夺取两州之功,似这等不法之事,那慕容延钊、曹彬麾下没少干。” 王著劝到:“太尉可是忘了初心?想当年朝中皆欲置你于死地,是皇上力排众议保住你,还命你为征朗州先锋,才使得你有立功的机会,怎地在灵州过了些年的安逸日子,就忘了当初啦?” 潘仁美拱手到:“对于皇上,末将自是万分拜服,皇恩浩荡,便是万死也难报其一。末将只是不服那杨业,当日是他主动出战,事后却又将过错皆推诿于我,一趟征辽下来,所有人都有封赏,却因那杨业告了刁状,以至于末将不仅没有封赏,反倒遭了训斥,这如何教人心服?” 王著说到:“杨业之事,皇上不计较便罢了,太尉又何必耿耿于怀?还有那王宪,本官要领回去好好教导,命他退还民女,并与农夫结清账目。” 此一风波尚未平息,恰欲北汉又来入寇。 自大周收复幽云,北汉便成了大周境内的割据势力。 前次辽国十五万援兵支援幽云时,北汉亦欲出兵灵州牵制,没想到这十五万援兵顷刻间灰飞烟灭,北汉也只得按兵不动。 收取西线八州时,北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潘仁美出兵。 眼下辽国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便与北汉相约,一寇云州,一寇灵州。 自灵州牧马以来,潘仁美与北汉军大小百余战,所以倒也不怵,一面组织防守,一面向汴梁请旨求援。 柴宗训接到圣旨,认为自汴梁出兵灵州太过遥远,便依惯例,命周边各州调动人马支援。 既然是调动周边兵马,潘仁美便给杨业写了一封求援信。 此时云州也被围,杨业先期命副将张齐贤率部分背嵬军援助灵州,待他打退辽兵攻势后,再带着剩下的兵士援助灵州。 待杨业回转时,出击的北汉军三面被围,却一直与各军对峙。 杨业想的是灵州兵为主,背嵬军为辅,不想留下一个争功的名头,所以按兵不动。 而潘仁美有心保存实力,他也想看看背嵬军到底厉害在哪里。 这下可苦了北汉兵,进军,怕打不赢;退兵,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难道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终是灵州副将王宪忍不住,劝潘仁美到:“太尉,目下北汉三面被围,我军乃是正路,将士最多。且北汉的目标本就是灵州,我军逗留不进,转让于两路背嵬军建功立业,岂不可羞?太尉何不统兵急进,免落人后呢?若能趁势将北汉收归版图,太尉便是裂土封王亦未可知。” 如此看来,杜宪当日激杨业,倒也不一定是蓄谋已久,只是这人就这性格。 潘仁美仍不太愿意进兵,辩到:“皇上有旨,不可轻进。” 王宪说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尉若能一举荡平北汉,难道皇上还会责难么?” 潘仁美暗暗沉吟,这王宪说得也有道理,便下令向北汉军进攻。 杨业见潘仁美动,留张齐贤协助夹击,他亲自率兵攻伐并州。 并州乃北汉本土,听闻本土被伐,北汉军急忙回援,被潘仁美撵在后面追杀,死伤无数。 这也算是灵州兵与背嵬军联合建功,得到胜绩奏报,柴宗训交兵部与俩人议功。 功还未议下,潘仁美的弹章却摆在了龙案。 原来这潘仁美弹劾杨业先是按兵不动,后又未按约定三路夹击,以至于灵州损兵折将。 柴宗训看着弹章哭笑不得,这狗曰的潘仁美,在灵州牧马多年,一直屡建奇功,怎地现在就是与杨业过不去呢? 难道正史的‘潘杨不结亲’是命中注定的? 还未等柴宗训想出个调解办法,弹劾杨业的奏折一个接一个上来,看看署名,基本上都是铁骑军将领,弹劾的内容都是一起征辽时杨业的不法行为。 杨业自然不会坐等被弹,上了个奏章自辩清白,请皇上圣裁。 随后潞州呼延赞,怀州郭进,以及新军各将领,包括曹彬这个太尉在内,纷纷上书为杨业辩白。 柴宗训察觉到事情不寻常,便召慕容德丰前来商议。 慕容德丰翻了翻奏章,开口到:“皇上,你看看,弹劾杨业的,多为老旧将领;保杨业的,多为皇上登基后提拔上来的将领。此事倒也好理解,不过为意气之争而已。” 意气之争?柴宗训只相信一句话,不管什么斗争,到最后其本质都是权力的斗争。 譬如此次弹劾杨业成功,杨业灰溜溜的离开云州,换上一个听话的将领前来驻守,潘仁美的势力便能辐射到云州。 这和打工人在流水线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譬如你带着一条生产线,仓库突然要换仓管,本来这事和你没多大关系,但如果能换上一个与你合得来,甚至听你指点的仓管,对你来说是不是方便得多? 柴宗训开口问到:“依慕容兄之见,该当如何?” 慕容德丰思虑一会:“皇上,幽云刚复,眼下最紧要的是抓紧兵备,准备收归南唐与南汉,不管是老旧将领,或是新将领,最好以安抚为主,不宜打压。” 柴宗训又问到:“该如何安抚?”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那潘仁美不是嫌弃杨业与其配合不好么,不如且将杨业调回汴梁,换铁骑军将领镇守云州。” “不行,”柴宗训拒绝到:“这岂不是放任潘仁美搞山头?” 慕容德丰仍是劝到:“皇上,君子群而不党,若能放一批志同道合之将领共同戍边,亦未尝不可。” 柴宗训冷笑一声:“慕容兄,潘仁美和铁骑军诸将,你觉得谁是君子?” 接着他继续冷冷到:“这就是一批大老粗,放任其一同戍边,必会在边疆大搞非我群类,其心必异。” 慕容德丰又想了想:“既是不可调回杨业,便将潘仁美调回。” 柴宗训摇摇头:“慕容兄,你还未明白朕的意思,朕的想法是目下各军驻防地不变,如何调和诸如此类的矛盾,况且潘仁美于灵州多年,短时间内朕还想不出有谁能替代他。” 慕容德丰说到:“若如此,目下只能两边安抚,将此事暂且压下去,待来日汉唐故地尽复,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再来议定今日之功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七 党争端倪 既是打算冷处理新老将领的争端,柴宗训便一直对两边的奏章视而不见,随他们争去。 可这些将领们不这么想,这一日早朝,铁骑军统领宋渥弹劾杨业涿州时按兵不动,以至于让皇上身陷重围。 这个事情,本来应该要怪铁骑军攻坚不力,现在反倒怪起杨业。 柴宗训气愤得将奏章扔在地上,怒到:“宋渥,当日你也在战场,具体情势如何,难道你心里没数?” “回皇上,”宋渥说到:“当日情形,臣已于奏章中写明。” 铁骑军另一统领陈思让跟着说到:“皇上,当日辽军铁骑将新军重重围困,杨业却一直在涿州城内饮酒作乐,若非臣苦苦哀求,他是决计不会出兵的。此次灵州之围,潘仁美同样向杨业求援,他也一直按兵不动,杨业不臣之心,可见一斑,请皇上下旨将其治罪。” 柴宗训阴沉着脸:“若有此事,当日涿州城内为何不说?朕班师凯旋时为何不说?却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说,陈统领,你究竟是何居心?” 陈思让解释到:“皇上,当日大军出征在外进行到半途,臣恐说出来引致军心不稳,班师回朝之时,臣以为杨业会有所收敛,哪知他却变本加厉。若再不将其治罪,臣恐怕…” “一派胡言,”一旁的曹彬开口到:“当日杨业与潘仁美共谋攻打云州,哪知潘仁美却按兵不动,若非皇上庙算,下旨齐王率兵救援,杨业怕是早已战死,尔等反污他有二心,恐怕有二心的是尔等。” “曹太尉,”陈思让说话被打断非常不爽:“当日辽军将新军重重围困之时,你是亲历者,杨业是否在涿州城按兵不动?” “杨业未接到旨意,怎敢随意调兵?” “后来他率背嵬军赶到,可曾接到旨意?” “当时铁骑军攻坚不力,消息不通,旨意怎能传出去?” “曹太尉,”一直不开口的慕容延钊冷冷到:“铁骑军攻坚不力,是什么意思?” 柴宗训闭了下眼睛,一拍龙案:“好了,都不要争了,杨业潘仁美之事朕自有圣断,不劳众位卿家费心。” “皇上。”慕容延钊拱手到:“原本潘杨之事,臣无意参与,但曹太尉口口声声铁骑军攻坚不力,臣不得不辩驳几句。” “齐王,”此时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出来说到:“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齐王又何必强加辩驳。” 柴宗训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赵德昭,一年多未见,他已于宋州归来,此时刚刚因赵匡胤的荫封,擢升吏部侍郎。 “好了好了,”柴宗训摆摆手:“尔等就别烦朕了,若无他事,退朝。” 散朝之后,柴宗训到了勤政殿,还有一堆其他的政事等着他处理。 历朝历代以来,因为一直弱化宰相的权力,以至于皇帝要忙里又忙外,柴宗训自然也不例外。 赵匡胤虽然总揽朝政,但很多事情的决定权还是在柴宗训手上。 加上五代时文官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很多办事机构要么是没有,要么繁杂得很。 柴宗训有了仿照明时内阁以及六部的想法,起码能让他有更多的精力去干别的事情。 这时太监万华过来小声到:“皇上,吏部侍郎赵德昭求见。” 柴宗训抬起头来,欣喜到:“快传。” 赵德昭快步进殿,口头到:“臣赵德昭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柴宗训上前扶起他:“日新,就不要与朕客气了。” 赵德昭起身,与柴宗训相互打量:“皇上,一年多未见,你晒黑了,更成熟了。” 柴宗训笑到:“天天打仗东奔西跑么,能不黑吗,快坐。” 赵德昭坐了下来,柴宗训继续说到:“日新,当日嘉敏之事,朕实属无心,当日朕也不知她是南唐谍者,以至于乱点鸳鸯谱,弄得你上心。” 赵德昭淡淡一笑:“皇恩浩荡,臣明白。再说不过一女子而已,臣早已将她忘记。” “甚好,甚好,”柴宗训点头到:“来日攻下南唐,抢回嘉敏,朕仍赐予你。” “皇上,”赵德昭不想再提此时:“臣此来,是为潘仁美与杨业争端而来。” “哦?”柴宗训问到:“日新可是想到解决之法?” 赵德昭笑到:“最好的办法,便是皇上即刻下旨出征南唐。” 柴宗训摇摇头:“朕何尝不想,只是收归幽云耗费大量国力,须得等上一两年,国力恢复再说。” 赵德昭又是一笑:“皇上,南唐收归后,潘仁美与杨业还是会继续闹的。” “哦?怎么说?” “皇上,这潘仁美和杨业俩人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潘仁美得了军功却因为杨业之事未拿到相应的赏赐,所以发几句牢骚而已。” 赵德昭继续说到:“只是没想到,这几句牢骚给铁骑军的老将看到机会,群起而攻杨业。此事说到底,还是新老将领意气之争。” “若处理得当,自是同仇敌忾,为皇上收归南唐尽力;若处理不当,便会相互掣肘,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这些事情,柴宗训早就想到了,只是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日新可有解决之策?”柴宗训问到。 赵德昭摇头:“此乃数千年来朝政顽疾,臣愚钝,未得解决之策。” 应该说,这是炎夏人骨子里的斗争基因,有外侮,便与外斗;外面平静了,就内斗,引导得好,便能让国力蒸蒸日上,引导不好,便会空耗国力,弄不好还会亡国。 炎夏历朝历代,哪一朝不是亡于内斗?或者严谨一些,始亡于内斗。 虽然大周目前还不至于如此,但这便是有了苗头,须得小心引导。 赵德昭继续说到:“臣虽未勘破其中道理,但可设法暂息新老将领争斗,为皇上早日解决此事争取一些时间。” 柴宗训抬起头,这一年多未见,赵德昭一改文弱书生的模样,眼神比先前坚毅了许多:“如此,便有劳日新了。” “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子的本分。” 出了皇城,赵德昭便直奔齐王府。 他本也是齐王府的熟人,管家看到他便说到:“赵公子,我家公子加封少师,皇上赐了新的宅院,已经不住在齐王府了。” 赵德昭说到:“管家,劳烦你禀告齐王,我有要事求见。” “赵公子少待。” 不一会儿,管家出来到:“赵公子,齐王在前厅候着你。” 赵德昭进到前厅,慕容延钊端坐着淡淡到:“世侄这一向可好?本王常年在外征战,此次回京,听说你进了吏部?” 慕容家与赵家是世交,慕容德丰与赵德昭都字日新。不过慕容家一直被赵家压着一头,但现在慕容德丰改变了这一状况,慕容延钊终于能扬眉吐气。 “世侄可要好好为朝廷当差,切莫辜负了尔父呕心沥血为你讨来的这份荫封。” 对于慕容德丰靠自己封了少师,他却只能靠荫封拿个侍郎,赵德昭似乎并不在乎:“谢王叔教诲,侄儿定当实心为朝廷办事。” 慕容延钊神在在的点头:“你此来,所为何事?” “回王叔,”赵德昭淡淡到:“为了齐王府的兴衰。” “嗯?”慕容延钊皱起眉头:“齐王府的兴衰,与你有何干?” “王叔,非是小侄危言耸听,齐王府即将大祸临头了。” 慕容延钊气得站起来:“赵德昭,你便是嫉妒,也不该咒本王,要怪,只怪你那没用的二叔和胆小的父亲。” “王叔,”赵德昭上前扶住慕容延钊:“且听小侄慢慢道来。” “王叔,对于潘杨之争,您怎么看?” 慕容延钊瞪眼到:“潘杨各领一军,并不属本王铁骑军麾下,与本王何干?” 赵德昭说到:“确实无干,但铁骑军各将领因与潘仁美有旧,所以纷纷上书声援他,引得龙颜不悦,这个事王叔在朝堂上也看到了。” “看到又如何?” “王叔,您侍奉皇上这许多年,难道还不知皇上秉性?便是潘杨二人在朝堂上你一刀我一刀互砍,砍死砍伤皇上也只会训斥几句,然后再加以厚恤。” “但此时多位铁骑军和新军将领已牵涉其中,不免得让皇上怀疑,也是为君者最为忌讳的事。” 说到这里,赵德昭停了下来。 慕容延钊思索一下,抬头到:“你是说,党争?” “不错。”赵德昭定定答到:“就是党争。” 慕容延钊冷笑一声:“不过是因几位将领有旧,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何来党争之说?” 赵德昭淡淡到:“可说话的将领泾渭分明,王叔可有见到铁骑军将领为杨业说话?再说是否党争,可不是王叔说了算的,不过在皇上一念之间而已。” 慕容延钊上下打量赵德昭一阵:“皇上派你来的?” 赵德昭摇摇头:“小侄不过刚回京中,只在朝堂说过几句话,还未蒙皇上恩召,只是觉得今日早朝局面有异,所以特来劝劝王叔而已。” 慕容延钊沉吟半晌:“依你之见,该如何?” 赵德昭说到:“王叔当约束铁骑军各将,勿要再上书卷入潘杨之争。” “倘新军将领仍上书弹劾呢?” “那党争的就是曹彬了,与王叔何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八 收归北汉 说通了慕容延钊之后,赵德昭来到太尉府找曹彬,将那边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曹彬根本不买账:“赵大人,彬上书直言,只为杨业讨个公道,无意与齐王争端,至于党争,更无从说起。” 赵德昭耐心劝到:“曹太尉,即便你无意党争,但现在看来,就是新军或者说新派将领与铁骑军和老派将领之争,这不是党争又是什么?” 曹彬冷冷到:“彬从未鼓动麾下将领或同僚上书,何来党?潘杨之争,但凡有良心之人皆会上书与杨业辩驳,当日若非皇上庙算,背嵬军恐早已全军覆没;至于攻北汉之事,杨业战略更是无误。潘仁美自家小肚鸡肠,判断失误,反倒将过错推到杨业身上,岂非令人齿冷?” 赵德昭不以为意:“曹太尉,你的意思是铁骑军将领皆是无良之人?况潘杨之争,皇上早朝已说过自有圣裁,你又何必执着?我已说通齐王,不再过问此事。” “曹太尉,你便也效仿齐王,约束麾下将领,勿使皇上再生忧虑。” 曹彬说到:“我明白赵大人之意,不过彬重申一遍,彬从始至终并无结党,只要朝中无人攻击杨业,彬自然不会再上书,但新军各将领,是否上书但凭心意,彬无意阻止或鼓动。” 赵德昭出了一口气:“只要太尉答应不再上书就行。” 接连几日,果然没有将领再上书,柴宗训着实清静了一会。 事实上潘仁美和杨业俩人都是当世猛将,对柴宗训也是忠心不二。但这人与人之间嘛,有些争斗很正常,既然事情暂时平息,柴宗训也未多做纠结。 眼下重要的是,定下下一次攻伐的战略,尽早收复汉唐故地,于是柴宗训召来慕容德丰,俩人再次商议计策。 “慕容兄,依你之见,下一次朕该收归何处?” 慕容德丰胸中早有策略:“皇上,此次便该收归南唐,若南唐收归,吴越自会主动献出版图,届时不费一兵一卒,我大周便又能得一富庶之地。” “南唐自林仁肇伏诛,国内不过一李景达而已,早年间先皇征南唐之时,李景达便屡败于父王与宋王手下。以臣料想,我王师只须在江边展开阵势,南唐军便会望风而降。” 柴宗训其实也有这想法:“不过在收归南唐之前,北方还有个疥癣之患须解决。” “皇上是说北汉?” “是的。” “北汉新败于我王师,皇上只须一道圣旨,由灵州、朔州、潞州三路出兵,北汉旬日可平。” 柴宗训沉吟一会:“慕容兄未可轻敌,当年先皇数次亲征北汉,却一直未克,朕想了想,若有必要,朕还是御驾亲征。” 慕容德丰摇头笑到:“皇上,先皇初征北汉时,史彦超兵败石岭关,人情惊扰,所以班师。及至二征北汉,先皇顿兵草地,适值暑雨,军士多疾,是以终止,此乃天意留北汉为皇上收归,并非其不可战胜。” “慕容兄的意思是,无须等待时机,目下便可征伐北汉?” “皇上,虽收归幽云耗费了些许国力,然也切断北汉与辽之联系,目下北汉版图不过数州,我大周国家方盛,兵甲精锐,欲攻入并州,犹如摧枯拉朽,何患不成?” 灵州潘仁美,朔州杨业,潞州呼延赞,三路出兵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潘仁美与杨业刚发生龌龊,俩人必然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行军调配,恐多有掣肘。 须得一位能镇住这些猛将的主帅,方能收到如臂使指之效。 赵匡胤早已不带兵,虽然三人都会给慕容延钊一些面子,但关键时刻,桀骜的几人必不会听命于他。 曹彬这些年资历和威望也还行,杨业和呼延赞必然会听命于他,但潘仁美的资历并不下于他。 柴宗训这才发现,麾下虽然猛将如云,但却没有一个帅才。 思虑再三,他开口到:“为求一击制胜,朕还是御驾亲征。” 慕容德丰说到:“区区一个北汉,何劳皇上御驾亲征?臣愿挂帅出征,解除我大周疥癣之患。” 终归还是要培养人才的,柴宗训想了想,开口到:“慕容德丰听封,朕命你为北路招讨使,率曹翰、潘仁美、杨业、呼延赞,四路进兵,分攻并州,并节制幽云各州守军,阻截辽国援军。” 曹翰是曹彬的弟弟,如此立功的机会,自然是雨露均沾,新军也是要分一份的。且此次出征,唯有曹翰部才是慕容德丰的亲军。 北汉国主刘继元,闻听周师大举,急忙派使者偷偷穿过幽云向辽国求援。 然目下辽国自顾不暇,自收取幽云将耶律沙放归之后,因痛失十五万将士,朝堂上仍争论不休,该是谁的责任。耶律沙甚至已经在密谋,刺杀左丞相萧思温。 只要萧思温一死,辽国内主张汉辽平等之辈自会树倒猢狲散,届时耶律沙大权在握,不管是自保还是进取中原,再也不会受到掣肘。 慕容德丰率军至镇州,接先锋辅超战报,已将北汉军击退石岭关外,王师进军可无忧矣。 眼见辽国见死不救,北汉国主刘继元只得遣大将范超为都统,王室宗亲刘元辉为监军,率大军来阻。 范超率军行至白马岭,遥见周师阻住前面,约有好几营驻扎。 范超便与刘元辉商议:“前面有周师扼守,不宜轻进,我军且阻涧为营,申报主上,再乞添兵接应,方不致误。” 只因刘继元是北汉先主的养子,自身并非刘家人,刘元辉身为北汉仅存的几个宗亲,早有心建立军功威望,以期北汉真正为刘姓所掌,于是他说到:“大帅也太畏怯了,我看前方周营,至多不过万人,我军与他相较,众寡相等,何须趁着锐气,杀将过去?” 范超劝到:“王爷还是小心为是。” 刘元辉冷哼一声:“大帅若果胆小,尽可在后压阵,看我上前踏平周营哩。” 范超辩解到:“并非胆怯,惟出兵打仗,总须小心为要。” 刘元辉不肯,定要出战,范超只得由他率兵先行,自己在后压阵,并急递入并州向刘继元求援。 行军至涧边,既是要立功,刘元辉率先便渡过涧去,北汉兵士见监军身先士卒,急忙跟着渡涧。三三五五,不成队列。 兵士才渡过不到一半,猛听得一声炮响,只见周师在曹翰、辅超率领下自营内冲出,来杀北汉兵。 北汉兵士尚未列阵,不意周师突至,吓得手忙脚乱,胆落魂销。 刘元辉不管死活,还是向前乱闯,凑巧遇着曹翰。 两马相交,那刘元辉敢于猛冲,弓马战术自是娴熟,与曹翰斗了三四十回合。 然身边北汉兵相继倒下,还是令刘元辉分心,曹翰故意卖了个破绽,手起刀落,将其斩于马下。 当是时范超还未渡涧,正思上前救应刘元辉。先前随刘元辉渡涧的北汉兵见主将已死,慌忙掉头往回跑,反而冲动范超阵脚。 周师趁胜追击,全军渡过涧去,争相杀伤范超军。 范超如何抵挡,只好勒马返奔,北汉兵只恨脚短,逃得不快便要吃周兵的刀头面。 周兵也毫不留情,杀一个,好一个,追一程,紧一程,曹翰且下令军前,须擒住范超,方准收军。 军士得令,奋勇力追,不妨斜刺里杀出一只北汉兵,来救范超,截住周师,原来是范超向刘继元请求的援军到了。 曹翰见北汉兵得救,即勒马止追,整队回师至石岭关。 此时潘仁美、杨业、呼延赞自三个方向进军,北汉兵节节败退,慕容德丰带着新军亦步步紧逼,四个方向的周师齐齐会师于并州城下。 并州城一直是中原王朝与北方胡虏对抗的大本营之一,城墙并不亚于汴梁,周师四面围攻,自夏入秋,累攻不息。 刘继元没办法,只能设法遣使奉蜡丸帛书,赴辽催促援军,哪知并州城已被围得苍蝇都飞不出去,几批使者均被周师捕住斩首示众。 还好范超拼死护卫,昼夜不懈,刘继元尚得苟延残喘。 眼见攻城不下,冬天将至,慕容德丰使出老办法,请杨业联系并州城中故旧,招降北汉。 但杨业便是有心招降,信息却很难传递进去。 有鉴于此,新军先锋辅超气愤不已:“不过一个城池而已,有这般难攻吗?如有猛士,快随我来,好登城立功。” 言毕,呼延赞率着潞州兵响应到:“统领但去攻城,我呼延赞必不落人后。” 潞州兵随着辅超踊跃而出,架梯而上。 辅超将要攀上城头,刚好便遇着范超。 范超急命长枪手攒刺辅超,辅超以刀格挡,不肯退步,无奈长枪太多,被戳伤数处,不得已退归城下。 慕容德丰赶紧命军医治伤,解开辅超盔甲,身上十三个窟窿,血迹模糊。 便是如此,辅超仍不肯退,扬言明日一定要登城,便是死亦无恨。 慕容德丰怎会让他送死,急忙召来杨业问到:“太尉,你在并州城中故旧,何时能联系上?” s://.c/read/36608/21777648.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七九 又起波澜 当年杨业可是北汉第一猛将,便连现在孟州守将范超也是他麾下的将领。 只因北汉国主刘继元为了苟延残喘,竟然不顾杨业家人生死,所以他才转投大周。 自攻到并州城下,杨业每日都在设法与城内故旧联系,不过城外对于求援的北汉信使查得严,城内却也对疑似大周谍者查得更严,导致杨业一直消息不畅。 眼下并州城久攻不下,慕容德丰着急,杨业只得劝慰到:“慕容少师,且宽心少待,相信数日内就会有消息的。” 慕容德丰沉吟一会:“杨太尉,你说我等要不要暂且放松包围,反正北汉去多少求援信使,辽国也不会发兵来救。若进出的人多了,北汉对我谍者的盘查自然会松懈一些。” 杨业表示赞同:“眼下也只能如此试上一试了。” 周师故意放走几批北汉信使,并州城内的消息果然要通畅一些。不几日,杨业收到消息,北汉宣徽使范震欲降。 这范震乃是守将范超的弟弟,当年与杨业十分要好,况目下的形势,城破是迟早之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范震带出消息,会劝范超开城投降,不管事成与否,都会亲自出城向杨业报信。 目下并州安危系于范超一人,听到范震劝他投降,怒不可遏:“你我兄弟久受刘氏厚恩,如今国难当头,你不思设法共救国难,竟想劝我向周师投降?他日你还有何面目见主上?” “大哥,”范震仍是劝到:“周师势大,辽军又不来援,你心里也清楚,并州城破不过是迟早的事,你又何必多造杀孽?” “一派胡言,”范超喝到:“身为臣子,自该为国尽忠,便是城破,惟死而已,尚有何言?” 范震说到:“大哥,我已与杨继业沟通消息,若你能开城投降,杨继业当保举你为并州节镇,既是做臣子,做柴家的臣子和刘家的臣子又有何区别?” 范超瞪眼看着范震,怒到:“忠臣不事二主,我念在与你一母同胞,方才的话就当你没说过,若你再敢劝降,须知我军法不容情。” “大哥。” “滚,”范超冷冷到:“若你再敢瞒着我与杨继业沟通消息,我定斩不饶。” 眼见劝降不成,范震只得退下,将并州城中各类消息收集汇总,打算用作向杨业投诚的见面礼。 好在这几日城内盘查稍有松懈,范震随着求援的信使一起混出了城。 周师在并州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出城之后,范震便直奔周师营地。 根据杨业的消息,他与部下驻扎于东北方向,西北方向驻扎的乃是灵州兵潘仁美营地。 范震是从西北门出的并州,要去寻杨业,自然会经过潘仁美的地盘。 好在周师已然放松盘查,范震已然快要安全通过灵州兵营地,对面山峦上隐隐能看到‘杨’字旗。 范震大喜,连忙加快脚步,蓦地山林间却出现一队兵丁拦住他的去路。 “干什么的?”兵丁头目喝问到。 范震心念着去向杨业投诚报信,便顺嘴说到:“我是北汉宣徽使范震,与大周检校太尉杨业有约,要投降于他。” “投降?”兵丁头目上下打量范震:“我等围攻并州城数月,只闻听并州将士誓与城池共存亡,却哪里冒出一个投降的宣徽使?你莫不是奸细?” 范震急忙解释:“我不是奸细,兵爷带我去见杨太尉便能明白。” “见杨太尉?”兵丁头目冷冷一笑:“你且跟我来。”说罢便拉着范震往回走。 范震连忙挣扎:“兵爷,杨太尉的营地在前方。” “去见我们潘太尉也是一样。” 范震眼见挣脱不得,既是投降周师,向潘仁美投降和向范震投降应该是一样的。 兵丁头目押着范震来到营前,入内向潘仁美禀报到:“太尉,我等抓到一个北汉奸细。” 潘仁美头也没抬:“既是奸细,当场斩杀即可,无须向本太尉禀报。” 眼见潘仁美如是说,兵丁头目出帐也不审问,即命刽子手将范震斩首。 范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毕竟他通报过姓名,消息很快传到杨业这边。 杨业气得当即带着人冲到灵州兵营地,找潘仁美兴师问罪。 “潘太尉,业好不容易与范震约为内应,你却为何不问情由便将他斩杀?” 潘仁美此时尚不自知:“我何时杀了什么范震?” 副将王宪将他拉到一边:“太尉,先前几名哨卫抓住一个叫范震的北汉奸细,已被太尉下令斩杀。” 潘仁美不记得有没有此事发生,但他岂能让杨业在营地放肆:“杨太尉,目下正是攻城紧要之时,每日路过营地的奸细不下数十人,美皆是当场斩杀,便是有误杀,也是他活该。” 杨业愤怒不已:“潘太尉,你可知一个范震抵得上数万将士?他是并州守将范超的弟弟,业正与他联络劝降范超,如今你不问情由杀了他,不仅范超不能劝降,反激起他为弟报仇之心,定会与我军不死不休。” “那又如何?”潘仁美很不爽杨业与他说话的语气,毕竟他是太尉的时候,杨业只是个指挥使,如今杨业也被授太尉,他却因杨业差点战死云州而导致未得丝毫封赏。 先前皇上一直冷处理此事,潘仁美不敢有异议,但面对皇上不敢,不代表面对杨业也不敢。 “如何?”杨业冷冷到:“会让我大周上万将士枉送性命?” “你能担保范震一定能劝降范超?” “便是不能劝降,亦可引得并州守城兵士出降,如今你既杀了他,还有何人敢降?” “这不过是你的揣测而已,若范震只是假意投降,实则来探我军虚实呢?” “你…” “我什么?”潘仁美冷冷到:“若范震真为奸细,我杀了他,还是除祸患哩。” 因为是降将,虽然皇上对他礼遇有加,但杨业一直以来都颇为谨慎,尽量不与同僚产生冲突。 眼见道理讲不通,虽有不甘,但杨业也只能悻悻的离开灵州兵营地。 范震投降被杀的消息传到并州城内,北汉国主刘继元听闻他投降,当即下旨将其家小拿获,全部杀死投尸城下。 慕容德丰与杨业闻听此事,率领兵丁冒着城上的箭矢,将范震家小尸首带回置棺敛葬祭奠。 原本作为主帅的慕容德丰还要去问潘仁美个道理,却被杨业劝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便是问出道理又有何益,不过是徒生争端罢了。 慕容德丰和杨业敛葬范震之事,传入并州城中,城内不少守将颇是感动,也闻听此事是个误会。 眼下信使一批批派出,援军却毫无消息,周师大举来攻,一副不灭北汉誓不班师的模样,弄得城上守将心思活泛起来。 这一日晚间慕容德丰正与杨业商议再与城内故旧沟通消息,却有传令兵入内禀告到:“少师,太尉,营外一自称郭万超者,要见太尉。” “郭万超?”杨业说到:“啊,他可是北汉主刘继元御前侍卫统领,快快与我引见。” 接着杨业站起身来:“还是我亲自去迎接。” 杨业来到帐外,却见一人踌躇与营门,急忙快步上前到:“郭统领,一别数载,统领风采依旧啊。” 郭万超躬身一礼:“见过杨太尉。” “郭统领切勿拘礼,快快与我入内说话。” 俩人携手进入大帐,杨业又引见了慕容德丰。 宾主落座后,郭万超说明来意,原来辽国自顾不暇,已数次拒绝派兵增援北汉,目下并州城内人心浮动,所以他有投诚之意,这才趁夜潜行出城。 “善,善,”杨业拍手到:“若郭统领肯为内应,事成之后杨业当保举统领为并州节度使。” 郭万超大喜:“如此便多谢太尉了,只是先前范震之事,令得营中不少归心的兄弟颇是踌躇,以太尉之见,该当如何?” 杨业起身想了想,随即抽出一支箭矢,用力折断:“杨业以此为誓,若有负郭统领,便如此箭。” “好,”郭万超说到:“如此我便等着太尉的调遣了。” 慕容德丰想得稍微长远一些:“郭统领,你既为御前侍卫统领,当在刘继元驾前说得上话,未知这刘继元可有降意?” 郭万超犹豫一会:“刘继元本为先主养子,况兼骄奢淫逸,国内早已民心尽失,我在侍卫营中素有威望,便是此刻回城斩下刘继元头颅,也不算难事。” “不可,不可,”慕容德丰说到:“我大周皇上一向以王道服四海,岂能行此教唆臣子犯上作乱之事?况守将范超因范震之事,与我周师不共戴天。为今之计,我当将此间情形奏报皇上,恳请圣裁。” 慕容德丰将郭万超之事驰递汴梁,柴宗训当即草诏谕刘继元:蜀王楚主,献地归朝,或授以大藩,或列于上帅,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继元但速降,必保终始,富贵安危两途,尔宜自择。 郭万超拿着诏书交与刘继元,而诏书传递期间,守城将士听闻他与周师偷偷沟通消息,便纷纷效仿,趁着范超不注意溜出城与杨业暗暗约定。 刘继元看到诏书,正要向郭万超问罪,不期侍卫营的将士却冲进大殿,一个个拔出刀来大喝:“主上可同意诏书,令范超开城投降否?” 眼见大势已去,刘继元只得说到:“既蒙周天子优礼,继元谨当遵旨。”说罢便带着百官,命范超开城投降。 慕容德丰受降之后,率大军入城,果如杨业举荐,郭万超为并州节镇;汴梁还有旨意传来,封刘继元为检校太师,授爵彭城郡公,不日将率家小迁往汴梁。 北汉既已收归,柴宗训论功行赏,杨业功劳甚巨,荫封其长子杨延平为背嵬军统领,次子杨延广为新军统领,其余各将俱有封赏。特别是勇猛攻城的辅超、呼延赞赏赐更厚于一般将领。 潘仁美也一样得了封赏,不过与封赏一起来的,还有皇上的训斥,因他的鲁莽,差点坏了大事,柴宗训虽然不计较此事之过,但肯定是要给他点穿的。 对于训斥,潘仁美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倒是副将王宪为他鸣不平:“太尉,那杨业不过仗着是北汉降将而已,若真刀真枪拼杀,太尉必不下于他。再说那范震,明知杨业驻地东北,却要从西北门出路过我军营地,到底是奸细还是投诚,尚未可知哩。如今死无对证,还不是那杨业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那慕容德丰,仗着皇上的宠眷和老子的荫封,竟也指挥起太尉来,若是真正两军对垒,他能知兵?” 潘仁美本就对杨业有火,听王宪这么一挑拨,咬牙切齿到:“终有一日,本太尉要与那杨业把帐算清楚。” s://.c/read/36608/2193514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十 燕云十三骑 潘仁美一直想找机会找杨业的茬,不过目下战事平息,皇上也有心冷处理他俩不算过节的过节,所以他只能暂时蛰伏。 北汉收归后,眼见朝廷暂时没有继续征战的计划,而柴宗训的年龄也相当,大多数朝臣都请他立后。 原本就一直打算立娘家侄女为后的符太后,又开始操心起来。 柴宗训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况且早已答应符太后,便由着她来了。 皇帝成婚,自然有一番繁文缛节,柴宗训还算配合。 礼节完成,定婚期的时候,因为汴梁与瀛洲符家还有一定的距离,使者去了之后便一直没回来。 柴宗训等了些天,渐渐觉得无聊起来。 目下他的地位稳固,朝政上有赵匡胤,暂时又不需征战,无聊的柴宗训,不满足于流连汴梁的大街小巷,想去到外面走走。 听说江南自古繁华,不过目下江南还是李煜的地盘,那就故地重游,往荆南弗南方向走走,去看看他第一次征战的地方。 柴宗训是个行动派,既然决定,便带上董遵诲、慕容德丰和赵德昭,答应符太后在婚期之前回汴梁,随后便出发一路南下。 虽然一直致力于减轻普通百姓的负担,但因为生产力低下,一路所见,便是有数十亩地的农民,日子也过得一般。 前生柴宗训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虽然大学的专业在这时候不太用得上,不过他的初高中物理化学基础还是很扎实的。 此次回汴梁之后,当成立个神机营,专一研究奇淫巧技,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让大周的科技水平领先世界。 这个年代还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搞神机营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 一路微服体察民情到了个叫‘沔州’的地方,这里是古云梦泽退水之后露出的一块平原,算是个鱼米之乡。 沔州还算比较富庶,一路所见物阜民丰,柴宗训的心思轻了些,与慕容德丰三人在市集找了个客栈饮酒。 正饮到酣处,外面传来一阵阵鼓声,客栈里的人纷纷抬头望去。 只有店小二,依旧神色如常的上着菜。 柴宗训顺嘴问了句:“小二哥,这外面是有什么热闹看吗?” “嗐,”小二说到:“什么热闹,衙门口有人击鼓鸣冤呢。” 柴宗训侧耳听了听:“怎地击鼓这么久还未停下?” 小二笑到:“他就是把这鼓锤烂也不会有人理。” “为什么?” “回公子的话,”小二说到:“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每日都会听到鸣冤的鼓声,就是不见衙门里有人出来管事。” “哦。”柴宗训淡淡应了声,没有接话。 慕容德丰小声问到:“公子,要去看看吗?” “我不去,”柴宗训说到:“荆南有刺史,沔州有知州,有什么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赵德昭接了一句:“沔州知州何辉是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长子,何赟乃是我大周赫赫有名的虎将,虎父无犬子,沔州不过辖数县,以何辉之能当能治理得井井有条,况我们一路所见,沔州还算富庶,也是何辉司牧地方有功。”手机\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喝过酒,柴宗训准备到境内的甘露寺去看看,据说当年赤壁之战,刘备的行营便设在此处。 路过州衙时,鼓声已经停下,不过衙门口还是围着很多人在议论,但并没有一个出来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 慕容德丰忍不住说到:“公子,我没有你这份胸襟,我得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赵德昭拦阻到:“莫要耽误公子的时间。” 柴宗训知道慕容德丰好打抱不平,不然当日也不会在丰乐楼与他结识,便说了句:“慕容兄,你快去快回。” 慕容德丰应了一声,转身去衙门口打听,不一会儿便回来忿忿到:“这个何辉,怎么这样?” “怎样?”柴宗训问到。 “身为知州,不仅自己不呆在衙门,竟成日领着衙门里的大小官吏追鸡逐狗,饮宴作乐,放任着一州的公务不理,百姓诉苦无门,简直太过分了。” “竟有此事?”柴宗训略微不满。 赵德昭接话到:“公子,此事怕略有偏颇,我在吏部并未看到何辉贪赃枉法的奏章呢。” “暂不管他,”柴宗训说到:“别让他扰了本公子兴致,且先去甘露寺看看。” 慕容德丰问到:“公子,那些蒙冤的百姓怎么办?” 柴宗训冷冷到:“先去甘露寺。” 到了甘露寺,给菩萨进香时,柴宗训竟然听到丝竹之声。 他抬头问一旁的小沙弥:“怎地寺庙也能唱堂会么?” “罪过罪过,”小沙弥说到:“是隔壁何知州在别苑宴客。” 这下柴宗训忍不住了,嚯地起身到:“走,咱们去看看。” 几人走到寺庙旁,果见一座颇为幽静的别苑,不过此时别苑大门紧闭,里面传来嬉笑之声。 董遵诲上前拍门,半天都没人应声,他作势要翻墙进去,却被柴宗训拉住:“我们就在此地等候,看那何知州何时出来。” 这一等就是半天,直到天黑别苑里仍是喝酒取乐之声不断,慕容德丰和董遵诲实在忍不住要冲进去,倒是赵德昭还算淡定,劝说到:“公子,暂且息怒,切不能因为这何辉露了行迹。” 慕容德丰喝到:“不用公子出面,荆南都督李处耘原是控鹤军统领,我且要去问他个道理,似这等胡作非为,搜刮民脂民膏之徒,他到底管是不管。” 赵德昭摇摇头:“日新,若说何辉胡作非为,搜刮民脂民膏恐有不妥,若他真是那等赃官,为何沔州还能如此富庶?再说沿途所见,也并未听到有百姓说何辉的坏话,不过几个堂前击鼓的刁民,你若要出面,可得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免得弄出误会,齐王、何虞侯那里都不好说话。” “若有误会,让何赟来找我便是。”慕容德丰怒喝一声拔出宝剑:“我可忍不了如此行径。” 一直未做声的柴宗训拉了慕容德丰一下,抬手朝另一边指了指,只见一群火把快速朝这边游动过来。 “莫不是来接何辉的?”慕容德丰暂且收起宝剑:“待那赃官出来再说。” 火把走近,正是一队起兵,柴宗训四人暂且在别苑对面的树林里藏住身形。 那一队骑兵在别苑门前徘徊,急促的马嘶声终于惊醒别苑里的人,只见别苑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人头探出来大喝:“此处乃何大人别苑,何大人正在此宴客,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哈哈哈,”领头的骑兵冷笑到:“我等此来,正是要寻何辉,快叫他滚出来见我,否则我就杀进去了。” 门内的人见来者不善,倒也没有继续跋扈,大踏步出来喝到:“我乃沔州巡检李恒,你有何事说与我知道,我去替你通报。” 领头的骑兵扬手一鞭子抽在巡检李恒身上,怒到:“速叫赃官何辉出来见我。” 那李恒吃痛,没敢还嘴,急忙转身进了别苑。 不一会儿,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青年秀士出来,那秀士上下打量领头的骑兵,摇摇晃晃的开口到:“我是何辉,你是何人?竟敢鞭打本官麾下吏员?” 骑兵冷冷到:“我等乃是燕云十三骑,专打天下赃官。” “燕云十三骑?”何辉左右看了看:“尔等便是近日闹得荆南不得安宁的燕云十三骑?” 原本以为何辉会一声令下将这些人拿下,却听他为自己辩解到:“本官一不贪赃,二不枉法,尔等来错了地方,去其他州县打贪官。” “你日日宴饮,夜夜笙歌,朝廷的俸禄哪够你花销?”骑兵喝到:“还敢说你不是赃官?” 何辉皱眉到:“尔等便是要行侠仗义,也要打听清楚,本官的父亲乃是侍卫司都虞侯,驻守汴梁功盖当世,便是朝廷的赏赐,本官十辈子也花不完,何须贪赃枉法?” 树林里的慕容德丰有些看不下去:“该打便打,啰啰嗦嗦的作甚?” 柴宗训笑到:“我倒觉得这燕云十三骑和何辉都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 “一个自以为不是赃官的赃官,一群自以为是侠士却不是侠士的骑兵。” 柴宗训的话有些绕,慕容德丰歪着头思索其中的道理,那边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即便你没有搜刮民脂民膏,但朝廷派你司牧地方,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你却不为百姓伸张正义,你还是赃官。” 何辉打了个酒嗝:“尔等不是自诩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么,见百姓有冤屈,怎不为百姓出头,反倒来寻本官的晦气?” “我等若为百姓出头,要你这赃官何用?” “呵呵,”何辉淡淡笑到:“我要是有用,尔等还有机会行侠仗义么?” “狡辩,”骑兵喝到:“你这赃官,不仅不为百姓做主,还在此逞口舌之利,我今日便让你见识燕云十三骑的厉害。” 一群骑兵朝何辉冲去,何辉和手下人吓得抱头鼠窜,急忙往别苑里躲,骑兵毫不留情,紧跟着冲进了别苑。 s://.c/read/36608/21946742.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一 没有动力 何辉身为一州之尊,手下负责缉盗的巡检李恒也跟着,眼见燕云十三骑冲进别苑,柴宗训以为会有一番大战,哪知跟进去一看,就是燕云十三骑对何辉的单方面虐杀。 燕云十三骑倒也有分寸,虽然沔州这一干人等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并没有伤及一人性命。 一旁的慕容德丰忽地开口到:“这燕云十三骑绝不是强盗,倒像训练有素的兵士。” 此时柴宗训才注意到,这十三骑冲杀之间似乎是某个阵法,旁边还有一人警戒,何辉手下人马虽多,却完全不是这十三骑对手。 “公然群殴朝廷命官,这成何体统,”赵德昭大喝到:“住手。” 领头的骑兵转头看过来:“尔又是何人?敢在此多管闲事?” 赵德昭怒到:“尔等殴打朝廷命官,眼里可还有王法?” 骑兵针锋相对:“如此尸位素餐的命官,打了就打了,你待要怎地?”说罢挑衅似的一鞭子将正在逃窜的何辉卷起,困在马下。 “我且问你,百姓的冤屈,你管是不管?”骑兵大喝到。 何辉吃痛,连连求饶:“我管,我管。” 骑兵喝到:“明日早上,若未见你升堂替百姓伸冤,我必一把火烧了你的州衙。”接着一招手:“我们走。” 十三骑自人群中退后,说话就要冲出别苑。 “等等。”柴宗训叫到。 骑兵回头看了一眼,并不理他,催马就要离开。 董遵诲一个起落抓住马尾,喝到:“我家公子让你等等。” 骑兵转身挥鞭,被董遵诲避过,他猛的施力一扯,骑兵胯下战马吃痛嘶吼着抬高双腿。 好骑兵,眼前的情形并不慌乱,只夹紧马腹,一手提住缰绳,一手仍挥鞭朝董遵诲攻来。 董遵诲再次避过,使蛮力将马甩动:“下来。” 巨大的离心力让骑兵身形一歪,终于夹不住马腹要掉落,他的同伴急忙回身来救。 骑兵还是没稳住掉落在地上打滚,董遵诲接连后退避过骑兵同伴。 柴宗训飞身扑过去一把掐住骑兵脖子冷喝到:“不许动,不然我杀了你。” 慕容德丰也冲进骑兵圈大喝:“通通不许动,不然就杀了你们的同伴。” 骑兵瞪着眼睛:“放了我。” 柴宗训淡淡到:“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 “你休想。”骑兵很倔强。 柴宗训不予理会,只问到:“你们是哪处兵营的逃兵?” 骑兵警觉的看了柴宗训一眼,随即答到:“我们不是逃兵,是行侠仗义的侠士。” “侠士竟然识得军阵?”柴宗训冷冷到。 骑兵不服气的看着柴宗训:“我祖上曾是后汉校尉,识得军阵有何大惊小怪?” 如问得过多,恐露出行迹,柴宗训转头到:“何大人,贼酋已擒,我现在交与你处置。” 何辉摆摆手:“放了他们。” 慕容德丰质问到:“这群狂徒公然殴打朝廷命官,你竟然要放了他们?” 何辉说到:“打的是本官,又不是你,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本官说放就放,不然连你们一块儿抓起来。” 柴宗训不甘的松手,骑兵从地上起身推了他一把:“山水有相逢,他日切莫落在我手上。” 这群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冲出别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辉朝着一干人等呼到:“都别收拾了,随我回衙门,明儿升堂审案。” 今天这冲突闹得不是很大,而且何辉被莫名其妙的人打了一顿居然没发火,也没有利用知州的身份将燕云十三骑怎么样,不似柴宗训想象中的那种赃官,他决定留在沔州继续看何辉表演。 翌日一早,柴宗训一行人便来到衙门前,不过此时的衙门仍和昨日一样,冷冷清清。 快到午饭时,终于又有人来击鼓鸣冤,没想到衙门里冲出几个捕快,抓住击鼓之人:“你有何冤情,待大人升堂帮你伸冤。” 接着衙门里便热闹起来,其他准备鸣冤的百姓探头看了看,随即大呼:“何大人升堂文案啦,大伙儿有冤情的快些来啊。” 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衙门前围满了人。 柴宗训挤在人群里探了一句:“有这么夸张吗?” 身旁一人说到:“何大人到任一年多,这可是第一次升堂呢。” 只见何辉身着五品官服,端坐明堂,两旁捕快水火棍顿地大喝:“威武。” 何辉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鸣冤?” 先前被捕快拉住那人匆忙跪下:“大人,小人冤啊。” 何辉说到:“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那人说到:“回大人,小生姓张名端,今年二十一岁,世居竟陵县龙潭镇,三年前某日,小生正在家中苦读,迷糊间梦到一仙女,醒来后却见桌上有梦中仙女画像。” “那仙女面容姣好,体态轻盈,小生,小生看得如痴如醉,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娶此仙女。” “正当小生相思入骨之时,恰巧家父生了重病,百般寻医求药皆是无果,也是合该小生与仙女有缘,正遇着一云游僧人智光大师,起死回生般将家父治好。” “智光大师不仅佛法高深,且博学多识,不出几日便与小生结为忘年交。交往中小生将仙女画像拿给智光大师看,智光大师却说识得此仙女。” “原来,这仙女长相颇似智光大师俗家故交,沔州员外陈华之女,他见我与陈小姐有缘,便愿意为我俩牵此红线。” “果然那陈小姐与画中仙女一模一样,两家父母也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小生便与陈小姐结为夫妇。婚后夫唱妇随,好不惬意,七个月后陈小姐为小生诞下一名早产儿。如此美满结局,夫复何求。” “啪,”何辉一拍惊堂木打断张端:“你既是结局美满,却又为何要在此鸣冤?莫非是消遣本大人?” “大人,”张端连忙说到:“小生岂敢,且听小生慢慢道来。” “三月前一日,小儿院中玩耍不幸摔伤,小生救儿心切,也不幸被酒杯割伤了手,父子之血在杯中并不相容,小生怀疑小儿并非亲生,但那陈家荡-妇却打死不认,请青天大老爷为小生做主。” 柴宗训在心里冷笑一声,看来除了神机营,还有好多东西需要科普,包括这滴血认亲在内。 何辉却不做如是想,一拍惊堂木:“本官且问你,与你牵线的僧人智光何在?” 张端说到:“回大人,智光大师与小生做成媒后,便在这沔州弥陀寺落脚,专一修行。” “来啊,”何辉喝到:“速速与我去往弥陀寺捉拿智光。” 听到这话,不光张端,围观的众人皆愕然。 “大人,”张端急忙辩解到:“那僧人治好家父重病,且一心为小生牵红线,乃是小生的恩人,怎地捉他作甚?” 何辉并不理会:“一并搜查智光住处,看看有没有迷香,以及与女人相关物品。” 几名捕快拱手到:“遵命。”接着便匆匆而去。 不一会儿,捕快们押着一个和尚上堂,并扔下一包物证。 “启禀大人,”捕头拱手到:“卑职已拿获智光,并从其住处搜到迷香,淫-具若干。” “好一桩淫-僧假托画像早产儿案,”何辉一拍惊堂木:“智光,你可知罪?” 那智光和尚双手合十:“大人,贫僧何罪之有?” 何辉冷笑一声:“本官这就让你死心,来啊,查验仙女画像,看看上面可有从智光处搜出的迷香?” 捕快辨认了一番,拱手到:“大人,画像上迷香与智光手上的迷香一样。” 何辉再拍惊堂木:“智光,你可认罪?” 智光仍是嘴硬:“贫僧无罪。” 何辉淡淡到:“本官闲暇时也喜看书,但从未无缘无故迷糊过,也从未见过天上掉仙女的事情。我看分明是你与陈家小姐私通,导致珠胎暗结,无奈之下只得以涂有迷香之画像将张端迷得晕晕乎乎,接着又假托缘分之意,让张端替你顶缸,所以才有七个月早产儿之事。幸好此次受伤令张端醒悟,不然便要被你蒙蔽一生。” 何辉分析得在情在理,智光低着头不敢做声。 “智光,”何辉再拍惊堂木:“还不认罪,莫非等着本官用刑不成?” 智光慌忙低头:“大人,小人知罪,请大人恕罪。” “尔之罪孽不可饶恕,且先收押,带抓回陈小姐后,一同依律治罪。” 听完断案,柴宗训才回过神来,根本不关滴血认亲的事儿,事情原来是这样,而何辉已开始审理下一个案子。 一连三天,何辉将堆积的案子审理个干净,而且断得人人心服口服。 终于将所有喊冤的人送走,何辉伸了个懒腰:“别苑收拾出来没有,本官可是数日未饮酒了。” 下人答到:“大人,已照原样收拾好,大人可随时享用。” 何辉坐正身子,看到了堂外的柴宗训几人,起身过来说到:“尔等还有何事?” 慕容德丰反问到:“大人不认识我了?” “认得,”何辉懒懒到:“若无事,便散去。” 慕容德丰拦住他:“何大人,恕我直言,你身负大才,若实心任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何辉仔细的看了慕容德丰几眼,接着又恢复懒散模样:“那又怎样?” “我是说,你该收起这副模样,为朝廷实心办事。” “你是何人?敢来干涉本官?” 慕容德丰说到:“我只是可惜你这一身本领。” “哼,”何辉冷冷到:“不须你多管闲事,你既然能叫出本官父亲名讳,想必也是官场中人,那你应该知道,本官即使没有这身本领,在此地任职三年,一样能高升汴梁,若我父亲征战有功,说不定还能荫封我个刺史。” “父辈毕竟是父辈的功劳,”慕容德丰说到:“你就不想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何辉仍是冷冷的:“我父亲是侍卫司都虞侯,他的上面是鲁王韩通。若不出意外,将来我必会继承我父亲的官职,我便是再想证明自己,但从未听说靠着断案能封王的。” 何辉的意思很明确,他爹何赟的官已经当到头了,他再努力,也不过是接班,不可能超越。就是不努力,躺着也还是能接班。 这下,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s://.c/read/36608/22127875.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二 抓不住 何辉的事情让柴宗训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有的人,一直在饥饿中煎熬;有的人,生来便等着居高位。 但你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他虽然没拼命,但他的祖父辈拼命了。 只能说,人生从来不是一场长跑,而是数代人的接力赛。 正因为如此,像何赟、慕容延钊这一类人才肯在战场上拼命。他们开创局面后,便能让儿孙辈不再需要拼命。 但对于皇帝柴宗训来说,不管是荫职还是实力获得,他都不能容忍底下的官员尸位素餐。 可他现在立刻解除何辉所有职务,却也正中何辉下怀,正好可以毫无顾忌的夜夜笙歌。 一路思考着这个问题南下,到了蒲圻县境,传说这里是赤壁之战的古战场。 前生一直想来看看却抽不出时间,此刻面对滔滔江水,柴宗训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啊。”董遵诲忽地冲着江水狂喝。 被吓一跳的赵德昭责问到:“你干嘛。” 董遵诲眨眨眼睛:“不干嘛,我就是想叫一声。” 慕容德丰笑到:“是不是只有叫一声才能抒发胸臆,觉得世间事不过如此?” “慕容公子果是性情中人,”董遵诲说到:“如此吼叫一声,我只觉数十年人生之烦闷苦楚一扫而空。” 慕容德丰又笑了笑:“似你这等粗人,自然只能吼叫吓人,若是苏公子,必然会有佳句。”说罢他转头看着柴宗训:“苏公子,我们可都等着呢。” 这些都是自己的死党心腹,跟他们装逼背诗其实没什么意思,但经不住几人的期盼,柴宗训还是开口到: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丰乐楼之事后,所有人都知道辛幼安便是皇帝,于是这一次出门,柴宗训化名苏轼苏东坡。 毕竟剽窃了人家的文采,起码也得冠个名。 “好,好,好…”柴宗训念完,连不太懂得识文断字的董遵诲都拍手叫好。 一旁慕容德丰笑到:“赵公子,你自小与苏公子一起读书,为何苏公子出口便是锦绣文章流传千古,而你却只是粗通文墨?” 赵德昭眼珠翻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莫说我赵日新,便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与苏公子相提并论?” “哈哈哈,好笑,好笑。”乱石另一边,忽地传来笑声。 几人连忙翻过乱石,却见先前在沔州偶遇的燕云十三骑正悠然的躺在岸边草坪上,领头的骑兵正神在在看着他们。 慕容德丰跳下乱石:“这位兄台,你是在说我们好笑?” 骑兵淡淡到:“谁接话我笑谁。” 董遵诲指头捏得咔咔响,骑兵跳了起来:“莫要以为那晚本公子着了你的道儿就会怕你,有本事再来战一场。” 赵德昭拦在董遵诲身前施礼到:“兄台休要误会,我只是想问问,我等有何好笑?” 骑兵扫了几人一眼:“看看你们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却在此‘早生华发,故国神游’,一副无所事事,无病呻吟的样子,与那何辉有何异?” “何辉身为朝廷命官,拿了朝廷的俸禄,就该为民做主,”赵德昭辩解到:“我等不过白身,吟风弄月又没妨着谁。” 骑兵冷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说罢转头便欲离去。 柴宗训上前到:“兄台留步,得兄台一言,在下犹如醍醐灌顶,在下苏轼号东坡,未知兄台高姓大名?” 骑兵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和不喜欢的人通名姓。” 柴宗训闹了个尴尬,抬头却见远处旌旗飞舞大队人马正围过来。 燕云十三骑纷纷起身上马,骑兵转头警告到:“若不想惹上是非,速速离开这里。” 柴宗训几人不为所动,静静的看着走近的大队兵马。 旌旗渐渐走进,上书大大的‘黄’字,将他们围在中心。 “尔等可是逆贼燕云十三骑?”领头的校尉喝问到。 “是又如何?”骑兵并不畏惧。 校尉拱手到:“本官乃蒲圻巡检黄轶伦,尔等自出汴梁以来,劫掠州县,殴打朝廷命官,本官早就留意尔等多时,识相的速速下马受擒,免使动干戈,如此本官可上奏朝廷,免尔等一死。” “少说废话,”骑兵说到:“有本事便上来擒我。” 黄轶伦喝到:“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上。” 兵丁呼喝着冲上来,燕云十三骑随即摆开阵势。 兵丁虽人数众多,但燕云十三骑结成军阵,进退有据,攻守有方,倒杀了个旗鼓相当。 柴宗训四人也混在人群中攻击兵丁,缠斗半天不分胜负。 “老董,”柴宗训大喝一声:“擒贼先擒王。” 董遵诲心领神会,几个起落跳到黄轶伦身边,黄轶伦急忙挥刀杀将出去。 董遵诲低头避过大刀,一拳打在马腹上。 那马嘶鸣着抬起前腿,黄轶伦一不留神被甩了下来。 董遵诲紧追不舍,一个箭步跳过去,黄轶伦接连打滚欲避开,却还是被擒住。 “住手。”董遵诲大喝:“全都住手,不然我就杀了他。” 兵丁们眼见主将被擒,只得停手后退。 黄轶伦倒也还算条汉子,喝到:“有本事杀了本官,朝廷绝不会放过你们。” 董遵诲一刀割在黄轶伦胳膊上:“你以为我不敢?” 眼见于此,兵丁头儿放下兵器举手到:“我们投降,万不要伤害黄大人。”接着所有兵丁都放下了武器。 骑兵扫了一眼,直接喝到:“我们走。” “诶诶,”柴宗训拦住他:“这些人怎么处置?” 骑兵淡淡到:“人是你擒的,问我作甚?” “这位,”柴宗训说到:“这位兄台,我们也算并肩作战,况且这些兵丁是你们惹来的,我们不过助拳而已,还是交由你处置。” 骑兵挥挥手,燕云十三骑上前将所有兵丁捆住,董遵诲也将黄轶伦绑了起来。 “咱们走。”柴宗训套近乎。 骑兵抬头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四人与燕云十三骑一起跨马狂奔,眼见官兵不可能追上,才下马休息。 “兄台,”柴宗训仍是厚脸皮说到:“我等也算同过生死了,能否通个姓名?” 骑兵静静的看了柴宗训一眼:“符昭。” 柴宗训又问到:“你们不是燕云十三骑吗,我数了一下,怎地有十四骑?” 旁边一个骑兵忍不住说到:“燕云十三骑乃是将—军的护卫…” “闭嘴。”符昭喝到。 “哦,”柴宗训点点头:“你是个将—军?难怪燕云十三骑行动间那么像军阵。” 符昭冷冷到:“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祖上是后汉统领,我不是什么将—军。若你还是如此纠缠不休,我们便就此别过。” “别呀,”柴宗训追上一步:“官兵已经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此次追捕不成,下次定然还会有大批官兵围剿的,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符昭淡淡到:“走到哪打到哪,打尽天下尸位素餐的官员,劫尽为富不仁的富户。” 柴宗训说到:“正好我四人也想做个浪迹天涯的侠士,不如我们就此结伴?” “不方便。”符昭催了下马:“我等就此别过。” “驾。”柴宗训可不管这些,也催马跟了上去。 直到天黑,符昭才和燕云十三骑停下脚步,选了个僻静处,骑兵们开始砍树扎营,生火做饭,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样子,完全是现役兵丁的做派。 柴宗训又厚着脸皮上前探口风:“听说你们是从汴梁出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说汴梁住着符姓的后汉将领?倒是瀛洲一线,驻扎着我大周国丈,魏王符彦卿,以及未来国丈符昭信的军队,你叫符昭,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切,”符昭冷笑一声:“我若是和他们有关系,用得着千山万水四处奔波么?” “对啊,”柴宗训说到:“你这样四处奔波,何时是个头儿?一县的巡检抓不住你,若荆南都督李处耘派兵来剿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符昭冷冷到:“你既是害怕,为何还要跟上来?” “我是好奇,”柴宗训说到:“你们十四人一路从汴梁打家劫舍,鞭打赃官过来?” “是又怎样?”符昭一如既往的冲。 柴宗训问到:“这一路来过的州县也不少,就没一个地方能拦住你?” “切,”符昭冷笑到:“乌合之众,如何能拦得住我幽云十三骑。” 这哪是乌合之众的问题,这分明就是尸位素餐不管事,就算幽云十三骑再厉害,又不是妇联英雄,怎么就擒不住? 就算有何辉那样不愿意惹事也不想管事的官儿,但这沿途州县,不是所有的主官都是荫封的。 还未想通这个问题,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黑压压的兵马正朝这边压过来。 s://.c/read/36608/2214071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三 被捕 大军迅速将一群人围困,燕云十三骑急忙跨上战马。 “嚯,嚯…”兵士们发出震天的嘶吼。 符昭推了柴宗训一把:“你与我不是一路人,事情也与你无关,速速逃命去。” 柴宗训笑到:“那黄轶伦是我们擒下的,事情怎能与我无关。” 符昭气得猛抽柴宗训胯下战马:“你怎么这么笨?” 大军不停变阵,最终弓箭手在前排蹲下,森冷的箭矢瞄准包围圈诸人,只要有异动,瞬间便会被射成刺猬。 此时一个统领模样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军中慢慢踱出:“我乃永安州团练使田胜华,尔等速速缴械投降,说不定本官高兴,还能留尔等一个全尸。” 符昭和燕云十三骑仿佛没有听到,仍然紧握着手中的长枪。 赵德昭勒马上前到:“田统领,此处乃蒲圻县境,永安州团练使在此拿人,恐怕于制不合。” “哈哈哈,”田胜华大笑到:“捉拿尔等一干反贼,与体制何干?再说蒲圻巡检黄轶伦拿贼不力,本官帮了他的忙,他感谢还来不及呢。” 赵德昭又说到:“田统领,我等沿途不过督促各级官吏实心用事,并无反意,以反贼称呼,我等不服。” “沿途官吏需要尔等一干反贼督促?”田胜华阴阴一笑:“落到本官手里,本官说你是什么就是什么。”接着又不耐烦喝到:“速速缴械投降,本官尚可留尔等一个全尸。” 符昭举起长枪:“事已至此,还有何好说。”说罢便朝田胜华冲去。 田胜华急忙后退大喝:“抓活的,本官要活的。” 弓箭手弯弓朝马腿射去,符昭才冲到一半,胯下战马吃痛长嘶倒地,他一个翻滚从地上站起,挥舞长枪杀将过来。 兵士以盾牌阻挡,又不停压缩包围圈,将一干人等压在一个小范围内,接着不停抛绳索。 两边绳索对接,很快武力值稍差一些的赵德昭和燕云十三骑里的几个就被绳索捆了个结实。 符昭,柴宗训,董遵诲也不过困兽之斗,很快全都被捆了起来。 “很好,很好。”田胜华拍手到:“将这一干反贼押往永安大牢关押,待本官好好审问。” 这个时候柴宗训才发现,慕容德丰这个机溜的家伙,竟然不在被擒的人中。 一群人被带到永安大牢关押,田胜华似是早有准备,拿出一叠文书说到:“尔等反正是死,不如成全本官,本官尚能让尔等死得痛快些。” 柴宗训接过文书扫了一眼,除了鞭打沿途官吏和劫掠富户外,还有永安境内一起盗贼案,以及数宗沿江的商船劫掠案。 “你这是要我等顶罪?”柴宗训问到。 田胜华毫不避讳:“是的,便是没有这些要顶罪的案子,尔等也是死罪,若尔等愿意成全本官,本官保证让尔等在等死的期间活得惬意。”接着他眼珠一转,阴森到:“如若不然,本官便让尔等后悔托生为人。” 柴宗训将文书扔了出去,淡淡到:“大丈夫敢作敢当,做过的我等全认,没做过的绝不会认。” 田胜华倒也没生气,只说到:“没事儿,本官给你一夜时间考虑。到了明日若还不认,嘿嘿。”说罢便转身离去。 董遵诲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这些官儿是怎么回事?怎地要么不做事,要么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抢事做?” 符昭接话到:“得问圣明的皇帝老儿是怎么回事。” 柴宗训说到:“皇上远在汴梁呢,怎会知道这里的事情?” 这时燕云十三骑里的一个骑兵在符昭耳边小声到:“将—军,我憋不住了。” 符昭立即将柴宗训三人按在牢房的栅栏上:“看着前方,不准扭头。” 柴宗训‘嘿嘿’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早就知道你们是女人了。” 自上次丰乐楼见过女扮男装的燕燕之后,柴宗训便学会了辨认女扮男装之人。 虽然符昭和燕云十三骑一个个晒得黝黑,而且还穿着盔甲,但从身形和动作,柴宗训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女人。 而且这符昭眼神清亮,脸型圆润,可称得上是黑牡丹。 “下流。”符昭一把拍在柴宗训后脑勺上。 又一骑兵过来小声到:“将—军,我等自汴梁一路行侠仗义到沔州皆平安无事,偏偏遇到此人便被擒获,莫非他是官府的密探?” 听到这话,符昭将柴宗训狠狠的按在栅栏上,喝到:“说,你是不是官府的密探?” 董遵诲急忙转身将符昭拉开:“我等若是密探,还须陪尔等坐牢?” 柴宗训跟着笑到:“你们是谁家的小姐?赶紧想办法联络家人救你们出去,不然明天田胜华一到,那可就要出丑啦。” 符昭恨恨到:“田胜华若敢对我不敬,我定杀他满门。” “这个小姐姐的杀气咋这么重呢,”柴宗训说到:“到时候你都被判了极刑,怎么杀他全家?还是赶紧联络家人救你出去,我们也好沾光跟着出去嘛。” “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怕死?”符昭鄙夷到:“先前不是挺大义凛然么?到了关键时刻,怂啦?” 柴宗训笑到:“先前以为你是替天行道的侠士,跟着你行侠仗义我自然愿意,可你不过是一个胡闹的小姐,就这么跟着你莫名其妙被判极刑,肯定划不着嘛。” “你说谁胡闹?”符昭一把抓起柴宗训的衣领。 柴宗训轻轻拉开符昭的手:“无组织无计划,没有防御性,打到哪算哪,不是胡闹是什么?小姐姐,并不是你的燕云十三骑有多厉害,当日在沔州时,若不是何辉不愿惹事,你真以为能出沔州?” “哼,”符昭冷哼到:“自汴梁以来,我一路所过州县皆是望风披靡,唯在蒲圻遇上了你,算我倒霉。” 久未开口的赵德昭说到:“符小姐,你真的以为所过州县主官都是傻瓜?你的燕云十三骑进退皆是军阵,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在胡闹,只要你不在境内继续闹下去,谁愿意管你?” “没人管,我怎地进了大牢?” “那是因为田胜华想立功想疯了,没见到他拿着江洋大盗的案子让我们认吗。” “总之,”柴宗训总结到:“明日田胜华一来,你就表露身份,以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符昭鄙夷到:“说得就跟我让你跟着似的。” 翌日一早,田胜华果然如约而至,手上还拿着那卷文书。 “考虑得如何了?”田胜华扫视一眼众人问到。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田胜华低头阴阴的扫视一眼众人:“本官耐性不太好,既然尔等不愿合作,本官便先杀一个人试试。”说罢他一指符昭:“看你的样子是个小头目,便先杀你。” 兵丁打开牢门将符昭拉了出来,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带下去斩了。”田胜华低喝到。 “等一下,”柴宗训大呼:“未经过审谳定罪,怎可随意斩杀人犯?” “杀尔等这些反贼江洋大盗,还须审谳?”田胜华冷冷到:“拒捕被杀也是常有的事,带下去。” “等一下,”柴宗训再次大呼:“你知道她是谁吗?” 田胜华淡淡到:“反贼符昭。” 柴宗训看着符昭:“符大小姐,这次可是真的了,快些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符昭不为所动,只静静的站着。 柴宗训急忙说到:“田大人,你久经战阵,没发觉燕云十三骑进退之间乃是军阵么?” “那又如何?” “普通人怎练得出军阵?况他们所乘之马,一看便知是北方军马,你试想想,北方,军中,姓符的有谁?” 田胜华迟疑一下,开口到:“你少拉大旗扯虎皮,便是瀛洲魏王府的公子,如此行径也该被判以极刑,带下去。” “诶,诶。”柴宗训伸手挥了几下,并没有人理会他,符昭也只是任由兵丁押着往前。 “田胜华。”柴宗训大喝一声。 田胜华回头怒到:“你敢直呼本官名讳?掌嘴。” 兵丁应了一声便要行刑,柴宗训急忙跳着后退,仍是大呼:“田胜华,你可知我是谁?” 田胜华冷冷到:“我管你是谁,落到本官手里就是反贼。” 哟,还是一个单押。 柴宗训喝到:“我就是…” 田胜华侧过身来。 “我就是打劫长江沿岸商船以及造反的主谋苏轼。”柴宗训快速说完。 田胜华淡淡一笑:“你很懂事,本官保你在刑部复核之前的平安。” “你是个傻蛋么?”符昭喝到:“我符昭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须你保,况我一路来虽然骚扰官府,劫掠富户,但并未致伤人命。况沿途那些州县并不敢出来作证,如若不然,便坐实了他们是赃官的罪名,如此我当罪不至死。但你若承认自己是江洋大盗,那便必死无疑。” 柴宗训并未理她,只说到:“田大人,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田胜华淡淡到。 “放了她。”柴宗训抬起头来。 田胜华思虑一会,将文书递到柴宗训面前:“画押。”接着又扭头到:“放了她。” s://.c/read/36608/2230145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四 私相授受 田胜华满意的拿着文书离开:“在刑部复核之前,本官保你无事。” 眼见符昭站在原地不走,田胜华冷冷到:“怎地,要与他同生共死么?本官并不介意多添一条人命。” 符昭转头看了柴宗训一眼,随即低头离开。 田胜华说了声‘老实点’,也出了大牢。 虽然知道柴宗训不会被怎么样,但赵德昭还是有些担忧:“这慕容德丰效率怎如此低?我等都被关了一夜啦。” 柴宗训没有接话,只是为何辉与田胜华之流感到心寒。 即便知道符昭可能不是一般人,但自汴梁到永安,中间岂止十个州县,竟无一主官站出来。 这田胜华虽然站了出来,但他却是逾矩到蒲圻来抓人,而且因为贪功,竟然让人冒名顶罪。 如果被普通老百姓遇上,死了也就死了。 逃脱的慕容德丰连夜赶路,一路上丝毫不敢耽搁,终于赶到荆南刺史李处耘府上。 当年趁夜兵临城下逼降荆南高继冲,李处耘也有一份功劳,而且他也曾是慕容延钊麾下的得力干将,自然认得慕容德丰。 见到慕容德丰,李处耘喜出望外:“慕容少师,你怎地到了此处?事前也不知会一声,让我好迎接嘛。” 慕容德丰水都不敢喝,急到:“李叔叔,快,快与我去永安提人。” 李处耘有些疑惑:“大侄子,去永安提什么人?” 慕容德丰说到:“我的朋友,被永安巡检田胜华当做反贼抓起来了。” “小事一桩。”李处耘说到:“你且歇一歇,我马上下一封公文,差人火速送往永安,将你的朋友提出来。” “好,好,快一些。”慕容德丰催促到。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田胜华刚刚拟好公文发出去,刺史府长史罗章却带着公文命令他即刻将人犯交与刺史府。 田胜华心中充满悲愤,好不容易逮着立功的机会,若将人犯交与刺史府,届时刑部来复核,功劳岂不是刺史府了? 他李处耘已是封疆大吏,哪还需要什么功劳? “上官少待,”田胜华深吸一口气:“下官整理好卷宗之后,一并交与上官带走。” “不用了,”罗章说到:“只需将人犯苏轼交与本官便可。” “好的。”官大一级压死人,田胜华只能同意。 起身到了后院,田胜华却一直徘徊,冒着风险去蒲圻将人蹲守回来,却要拱手交给刺史府,让他如何甘心? 身后响起脚步声,田胜华回头,却是永安团练副使鄢宸卿:“大人,人犯是你好不容易抓回来的,如何却要交与刺史府?” 田胜华无奈到:“长史亲临,我能不交吗。” 鄢宸卿眼珠一转:“此事倒有蹊跷,试想我等抓住苏轼一干人犯不过数日,大人文书才送出去,刺史府是如何得知?” 田胜华摇摇头:“本官不知。” 鄢宸卿想了想:“大人若不想将人交与刺史府,倒也不难。” 田胜华说到:“罗章在外面等着呢,我如何能不交人?” 鄢宸卿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刺史府要的是人,若变成了尸体,便不会要了。” “他日刑部若来复核,如何?” “暂且先过了这一关,刑部派员尚须时日,以大人之智,届时定能想出应对之法。” 田胜华是不会在乎任何一条人命的,他一咬牙:“先杀了苏轼再说。” 俩人一起来到牢房,田胜华喝到:“将苏轼带出来。” 狱卒应了一声,打开牢门。 董遵诲阻在门口:“尔等要如何?” “让开。”狱卒喝到。 董遵诲兀自不动,狱卒拔刀作吓唬状:“让开,不然就宰了你。” 没想到董遵诲突然发难,一把夺过狱卒手上的刀,顺手一肘将他击倒在地。 另一狱卒大喝:“反了你了,你要劫狱么?” 董遵诲毫不犹豫的一刀劈过去,狱卒应声倒地。 其余的狱卒反应过来,急忙围了上来,柴宗训大喝一声:“住手。” 田胜华慢慢踱步上前,冷冷到:“苏轼,若想你的兄弟活命,乖乖跟我走。” 此时外面更多的兵丁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森冷的箭头对准董遵诲,只要他稍有异动,结果便是万箭穿心。 “田大人,”柴宗训问到:“不是说我只须安心在此等待刑部复核么,为何却又要将我带走?” 田胜华慢条斯理到:“前日你不是说未经审谳不得擅杀人犯么,本官自然要将你提去审谳。” “哼,”董遵诲冷喝一声:“都已经认罪了,何须审谳?有什么事你尽可摊开来说。” 田胜华等着董遵诲看了一会儿:“你以为尔等有得选择么?若不遂本官意,本官现时便可将尔等全部杀头。” 董遵诲冷冷到:“田大人,大周律我是看过的,如果死无对证,恐怕你此次缉盗之举便会徒劳无功。我等已签字画押,安心待我等刑部复核,我等与大人便相安无事,如若不然,他日刑部官员一到,我便将大人栽赃顶罪之事合盘托出。” 燕云十三骑跟着附和到:“对,若刑部官员到来之前我等少了一根汗毛,我等便马上翻供。” 田胜华眼珠快要瞪出来,牙齿咬得咯咯响,冷哼一声退出牢房。 硬着头皮到得前厅,长史罗章随即起身问到:“田大人,人犯呢。” 田胜华横下心来说到:“大人,人犯不能交与你。” 罗章一拍桌子:“怎地?莫非永安州不是荆南刺史府辖下?” 田胜华拱手到:“大人见谅,下官先前已将主犯苏轼押往汴梁交部议处了。” 罗章冷笑一声:“田大人,方才你口口声声答应将人犯交与本官,此刻又说人犯被交部议处,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么?” “罗大人,”田胜华问到:“下官有些好奇,刺史衙门是如何得知下官擒获这一干反贼的?” “此事与你无关,”罗章说到:“速速带本官去提人犯。” 田胜华坐着不动,罗章又说到:“田大人,本官只要人犯,缉盗之功仍是你团练使的。” 田胜华还在犹豫,罗章冷冷到:“田大人,本官便是提走苏轼,也不妨碍你领功,若你敢抗命不交,本官一封弹章上去,不待刑部派员下来,你这个团练使便会被削职为民。”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田胜华闭眼长出一口气,起身到:“大人且随我来。” 再次来到牢房,田胜华喝到:“人犯苏轼,站起来。” 柴宗训慢慢站了起来,罗章打量他一眼:“人犯苏轼,跟本官走。” 田胜华张嘴准备说话,柴宗训却率先开口到:“你是何人,我为何要跟你走?” 罗章淡淡到:“本官乃荆南长史,奉刺史李大人之命,提你前往刺史衙门问讯。” “我不去,”柴宗训干脆果断:“我已认罪画押,且是永安州捕获,去刺史衙门干嘛。” 罗章瞥了田胜华一眼,走近栅栏边小声到:“苏轼,是慕容德丰少师命我来放你的。” 原来慕容德丰已经到了刺史衙门,但这样一来柴宗训更加愤怒。 本就对这一路来的官员失望,没想到仅仅是打个招呼,刺史衙门便能将涉嫌谋反的人犯带走。 “就是荆南刺史李处耘亲自来放我,我也不走。”柴宗训冷冷到。 “放肆,”罗章喝到:“李大人身为封疆大吏,名讳岂是你一个人犯叫得的。” “大人,”柴宗训淡淡到:“你等如此私相授受,置大周律于不顾,若为皇上得知,却是该当何罪?” “你这人,”罗章说到:“怎地如此不识好歹?若非慕容少师亲自上门,本官岂会跑这一趟?况慕容少师乃皇上跟前的红人,便是有什么事,他也能遮掩得过。” “好,好,”柴宗训不住点头:“很好,你且去知会慕容少师一声,我宁愿杀头,也不要他这私相授受。” 罗章上下打量柴宗训:“想不到慕容少师天纵英明,竟会有你这种反贼朋友,你既不愿随本官走,本官这就去回话。” 送走罗章,田胜华很快便回到牢房。 “田大人,你还有何指教?”柴宗训淡淡问到。 田胜华语气虽仍是冷,但已能看到他的面色缓和很多:“你认识慕容少师?” “认识。”柴宗训点头到。 田胜华吞了口口水,开口到:“若你愿意与本官引荐慕容少师,本官可将尔等一干人犯全部放走。” 柴宗训笑了出来:“若是刑部派员复核,你如何交代?” “那是本官的事,”田胜华说到:“你只说愿不愿意与本官引荐慕容少师?” 柴宗训看着田胜华,没有说话。 “我知道,”田胜华说到:“此刻本官在你眼中与小丑无异。但你可知本官当年从先皇征南唐、征辽国,无往不利,却因出身草根,只能屈居在这永安州?” “尔等自汴梁来,本官早就料到,尔等乃是一般汴梁纨绔胡作非为,不然本官早就对尔等用刑。此次若不能博个出身,本官宁愿将尔等全部斩首,博个忠正的美誉留名青史。” 柴宗训昂首到:“田大人,那你就留个美名。” 田胜华瞪着柴宗训看了半天,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s://.c/read/36608/2230526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五 调兵 眼看着能出去却不出去,赵德昭有些不解:“苏公子,这大牢里安危莫测,既是能出去,何不先出去呢。” 柴宗训不答,只说到:“何辉该死,田胜华该死,李处耘也该死。” 赵德昭说到:“便是要将这些人治罪,也该先出去再说。” “我就待在这里了,”柴宗训一屁股坐下去:“且看此事他们打算如何收场。” 赵德昭仍是劝到:“苏公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况真以大周律论罪,你以条件交换将符昭放出去,也是有罪的。” “我认罪,”柴宗训冷冷到:“若非各州县尸位素餐,事情岂能发展到如此地步?” 赵德昭辩解到:“各州县就算有罪,也该按大周律治罪,符昭鞭打朝廷命官,这算什么?便要杀头,得先将她杀头。” 关在对面的燕云十三骑听到这话很不服气:“我家将—军替皇帝老儿鞭策赃官,又何罪之有?” 赵德昭抬眼看了看他们,知道争论无益,跟着坐在柴宗训身边。 柴宗训在安心在坐牢,可符昭却不好受,天天在衙门外徘徊,却又无计可施。 拖了几天,符昭终于想出办法,一拍手掌:“对了,去找史叔父。” 罗章空着手回到刺史衙门覆命,慕容德丰大惊:“罗大人,怎地未将人犯带回?” 罗章无奈的摊摊手:“少师,非是在下不肯用命,只是你那朋友太过于古怪,竟然说你与李大人私相授受,他不肯出狱。” “坏了坏了,”慕容德丰说到:“我只想着救他出来,一时情急竟忘了该依律审谳后再做定夺。” 李处耘不以为意:“日新,你那朋友怎么回事呢。” 慕容德丰不敢说大牢里关的是皇上,只得起身到:“叔父在上,此事恐怕得我亲自跑一趟了,不过我得在刺史帐下借些兵丁一用。” 李处耘说到:“需要多少兵丁,你自家去点便是。” 慕容德丰带着一标人马,急匆匆从刺史衙门驻地赶到永安州。 此次慕容德丰大张旗鼓,惊动了永安知州吴明德。 吴明德率着永安大小官吏在城外迎接,作为一州团练使的田胜华,自然也在迎接的队列中。 先前长史罗章来的时候已说明,是受慕容德丰请托来放人,那人犯苏轼却不肯走。 如今慕容德丰亲自前来,恐怕还是为了苏轼。 临出门前,田胜华叫来团练副使鄢宸卿:“速将苏轼一干人犯转移到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关押,不要告知任何人。” 鄢宸卿肯定是愿意帮田胜华干这活儿的,只有田胜华高升,他才有扶正的可能:“下官领命。” 吴明德和境内官员在城外与慕容德丰好一阵客气,慕容德丰心中有事,耐不住问到:“听说永安州抓住了流窜荆南的反贼苏轼、符昭一伙?” “回少师,”吴明德说到:“确有此事,乃本州团练使田胜华所为。” 田胜华看着慕容德丰,总觉得似乎见过,又想不起是在哪见到的。 慕容德丰冲他一笑:“这股反贼流窜数州,各州县均是无可奈何,唯有田大人英勇,将其一网成擒,此次朝廷必有嘉奖。” “少师谬赞,”田胜华拱手到:“缉拿盗贼,乃下官分内之事,何谈嘉奖。” 吴明德不想田胜华多出风头,挡在二人中间说到:“慕容少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官已略备薄酒,为少师洗尘。” “酒呢,本官就不喝了,”慕容德丰说到:“且将那人犯苏轼、符昭带出来,本官过过堂。” 吴明德转头到:“田大人,有劳了。” 田胜华仿佛充耳不闻,站在原地不动。 “嗯?”吴明德有些不悦:“田大人?” 田胜华这才拱手到:“慕容少师,恕下官直言,依大周律,你并无审谳人犯之权。” “你疯了么?”吴明德慌忙说到:“田胜华,你敢顶撞慕容少师?” 田胜华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吴大人,下官只是依律办事。” “行了行了,”吴明德说到:“你且先回去准备听参。”接着又说到:“少师请先回州衙少待,下官这就为你去提人犯。” 吴明德急匆匆跑到大牢去提人,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苏轼的身影?他急忙问狱卒:“那些谋反的人犯呢?” “回大人,”狱卒说到:“被田大人带走了。” “田胜华啊田胜华,”吴明德急得直拍手:“你不想做官,本官还想做官呢。” 慕容德丰焦急的在大堂踱步,却见吴明德急匆匆小跑过来:“慕容少师,人犯被田胜华藏起来了。” “即刻与我将田胜华抓起来,”慕容德丰喝到:“若人犯有个闪失,本官夷他9族。” 田胜华此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慕容少师,下官正等着你呢,不管你如何处置下官,下官都必须将苏轼这一干人犯依律治罪。” “田胜华,”吴明德喝到:“慕容少师只是要过堂审讯人犯,你如何只是不肯?你若再执迷不悟,本官也保不了你。” “吴大人,”田胜华此时打定主意硬到底:“下官依律办事,行得正坐得直,不须你保。” “好一个刚直不阿的团练使,”慕容德丰冷笑到:“若非知道你是逾制跑到蒲圻县抓人,本官倒还真要被你震住。你口口声声大周律,却为何擅自调兵离境去往蒲圻?” 田胜华此时才想起,当日抓获苏轼时,曾有一人与慕容德丰甚是相像,只因反贼众多,一时不慎被他逃脱。 “慕容少师,”田胜华索性玩大一点:“下官当日亲眼见你与反贼苏轼一起对抗官军,如今你既自投罗网,那便休怪下官不客气。” “你待要怎地?”慕容德丰冷冷到。 “你是反贼同伙,自是与反贼同罪,下官要将你抓捕归案。”田胜华呼到:“来人啊。” 几名兵丁快步进来:“在。” 田胜华喝到:“速将反贼慕容德丰抓获,与苏轼一同议罪。” “疯了,疯了,”吴明德快要跳起来:“田胜华,你的官当到头了,本官这便下令,削除你的一切职务,待罪听参。” “尔等还不动?”田胜华朝兵丁喝到。 “呵呵,”慕容德丰冷笑一声:“你是在作死,来啊。” 大批荆南兵丁自外间冲进来,将大堂重重包围。 慕容德丰喝到:“速将忤逆犯上的田胜华抓起来。” 荆南兵丁迅速解除永安兵的武装,把田胜华押住。 田胜华毫无惧色:“慕容少师,你与反贼同谋,且擅自调兵,无故扣押朝廷命官,若为皇上知道,恐也是9族不保。” “不劳你费心,”慕容德丰说到:“若你不将人犯苏轼交出来,本官现时便夷你9族。” 田胜华喝到:“你敢。” 慕容德丰说到:“你看本官敢不敢。”接着当即下令:“速将田胜华亲眷全部抓获归案,待本官奏命皇上后,一律处以极刑。” 没想到硬气竟然是这样的下场,田胜华害怕得大骂:“慕容德丰,祸不及妻儿,你如此禽兽行径,必遭天谴。” 吴明德也有些慌,毕竟事情发生在他的地面上,不管田胜华和慕容德丰谁赢,最终他都会受牵连,于是他打圆场到:“慕容少师,田大人,事情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嘛,不就是人犯吗,让田大人交出来不就行了吗。” 田胜华低着头不做声,但此时慕容德丰已然很生气,抬头朝兵丁喝到:“没听到本官的话么?将田胜华带下去,即刻去捉拿他的全部亲眷。” 团练军营。 副使鄢宸卿在营内鬼鬼祟祟走了一圈,随即趁人不注意来到军营的牢房。 事情越闹越大,田胜华即将被诛9族,鄢宸卿可不敢再掺和下去了,毕竟升官事小,保命事大。 牢房内的一干反贼正静静的坐着,鄢宸卿将牢门一一打开。 赵德昭不解的问到:“大人,你这是做甚?” 鄢宸卿说到:“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快走。” 柴宗训抬眼冷笑一声,坐着不动。 鄢宸卿随即招来两个兵丁:“将此人架出辕门外。” 董遵诲起身挡在牢门前:“不行,我家公子不愿出去,谁也能放他走。” “爹,爷爷,”鄢宸卿说到:“田大人因为你们,就要被诛9族了,此事本与我无关,你们就不要害我了。” “怎么回事?”柴宗训问到。 鄢宸卿解释到:“少师慕容德丰从荆南刺史麾下带来大批兵丁,现已将州衙团团围住,抓你们的田大人已经下狱,9族俱被拿住,不日就要满门抄斩。” “嘿嘿,”柴宗训冷笑到:“这荆南的兵,仿佛不是我大周兵丁,倒成了李处耘和慕容德丰的私兵。” “苏公子,”赵德昭说到:“你若再不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啦。” 柴宗训站起身来:“慕容兄确实过分,小赵,你和老董且去劝他一劝。” “苏公子你呢?”赵德昭问到。 柴宗训走出牢门:“我自然也要出去,但我此时还不想见慕容兄。” 董遵诲站在原地迟疑,柴宗训接着说到:“你们先去把风波平息,我随后去找你们。” 众人一起出了大牢,赵德昭和董遵诲去办事,燕云十三骑朝柴宗训拱手到:“苏公子,我等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柴宗训问到:“尔等要去往何处?” “寻我家将—军。” “也好,”柴宗训说到:“寻到你家将—军后,将她带回家,切莫再胡闹了。” s://.c/read/36608/22373022.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六 追杀 柴宗训漫无目的的走在永安集市上。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现时与理想中建立的盛世相差得太远。 原本以为,只要尽量减轻老百姓的负担,让老百姓能安居乐业就行。 但看看这沿途所过州县,连个符昭都拿不住,要不就尸位素餐,要不就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这样的官员,会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柴宗训虽然带着一千多年的学识,但有些细节的确照顾不到。 他也想像那些歪歪小说那样,重生穿越回来开挂大杀特杀。 但事实让他感觉到,这重生就像在沙漠中发现一吨黄金。 这一吨黄金就如同重生回来时知道的一切,让人会有一种马上开挂的错觉。 但事实上,这吨黄金和开挂的人生之间还隔了一片广阔的沙漠。 怎么运出去,怎么掩人耳目,怎么合理合法的使用,但凡有一点纰漏,麻烦就会找上门。 就像柴宗训每次御驾亲征,即便他能预知未来,却还有无数细节问题需要解决。 山水地图,行军速度,埋锅造饭,阵旗指挥,找出若干伏击阵地候选位置,瞭望岗哨布局,主力与偏军呼应策略,进攻路线方案,防御层次设计,撤军路线与殿后重点区域。 更重要的是,如何巧妙的把你知道的信息放出去,除了让人不怀疑之外,还得让人能够信服。/ 便是柴宗训现在威权正盛,他也不敢迈太大的步子。 眼前人影晃过,似乎有些眼熟。 柴宗训抬起头来,却正是符昭,她正伴作男子,也在市集闲逛。 “喂,你怎地还不回汴梁?”柴宗训快步上前搭住她的肩头。 符昭回头急忙将柴宗训的手打掉:“你管我呢。” “燕云十三骑呢?” “与她们在一起目标太大,我让她们先回了汴梁。” 柴宗训再次抓住她的胳膊:“走,跟我回汴梁认罪。” 符昭挣开他:“认什么罪?” “你一路来殴打朝廷命官,劫掠富户,还敢说你没罪?”柴宗训接受了赵德昭的谏言,沿途州县主官有罪,符昭也有罪,所以一定要押她回汴梁问罪,这样才不失公允。 “你是谁啊,凭什么抓我?”符昭有些嫌恶,先前在大牢中柴宗训顶罪换她自由建立的一点点好感此时荡然无存。 柴宗训说到:“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汴梁认罪。” 符昭跳开一步:“想要我认罪,抓得住我再说。” 柴宗训刚要摆开架势去抓人,身后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位,山水有相逢啊。”回头一看,却正是田胜华。 原来,赵德昭与董遵诲一起去到州衙劝说慕容德丰放人,慕容德丰听说柴宗训已出狱,便没有必要与田胜华再计较,于是就放了他。 而对于田胜华来说,得罪皇帝身前的红人,少师慕容德丰,他这个团练使算是做到头了。辛辛苦苦逾制跑到蒲圻去抓人,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这样的结果是不可接受的。 现下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让苏轼供出他与慕容德丰同谋,再由田胜华亲自押解他进京向皇上揭穿慕容德丰的真面目,如此大功,赏个荆南巡检应该不难。 于是田胜华出狱之后,顾不上家里已被兵丁抄得乱七八糟,赶紧询问鄢宸卿苏轼的下落。 听说苏轼被放走,田胜华当即带着兵丁搜捕,没想到在市集便遇上了。 柴宗训转身与符昭并排站立,警觉的问到:“田大人,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田胜华冷笑一声:“慕容德丰目无国法,私放反贼,本官自然是要抓你们回去。” “快跑。”柴宗训一把抓住符昭的胳膊,转身就跑。 “追。”田胜华大喝一声,带着兵丁追了上去。 今天恰逢集日,市集上的人摩肩擦踵,柴宗训和符昭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一路不知撞翻多少摊位,才终于躲进一个小巷子。 眼见追兵仍在市集上向前追去,柴宗训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符昭一把甩开他的手,侧身站到一边。 追兵全都消失,柴宗训回头到:“咱们走。” 符昭淡淡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汴梁认罪。” “你这人怎地如此婆婆妈妈?有本事你就抓住我,” 以武力来说,柴宗训有把握抓住符昭,但此刻他还想回去看看沿途州县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一路绑着符昭,很难不暴露身份。 柴宗训想了想:“你姓符,且看样子出身军营,大周符氏唯有魏王符彦卿一脉,我记得符彦卿有子符昭信、符昭愿、符昭寿,而你叫符昭,莫不是符彦卿之女?” 如果真是符彦卿女儿,柴宗训还得叫一声姨母,毕竟他的生母,以及养母,现在的太后,都是符彦卿的女儿。 不过因为生母早逝,太后为人又比较冷淡,加之柴宗训思想有异,所以他并未感觉到多少家庭的温暖。 “我爹死了。”符昭蓦地开口到。 爹死了?虽然前生很多人动不动就有随便认爸爸的习惯,什么马爸爸王爸爸之类的,但这时候的人可是把孝看得很重的,不会拿自己爹的性命开玩笑。 符彦卿,以及他的家属似乎都活得很好,符昭的爹既然死了,那便与他没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柴宗训说到:“不过你还是得跟我去汴梁投案,或者你在汴梁还有没有其他亲属,将来我去找他们寻你也好。” “我在汴梁的亲属,你找不到。”符昭说到:“而且我也不会与你去汴梁投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说罢她扭头就走。 柴宗训快步跟了上去,这符昭走路的姿势与一般女子不同,不仅没有娇柔之姿,速度上还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加上她的皮肤黝黑,眼神却是不惧一切,倒有一种领袖群伦的气势。 一般的家庭可培养不出这种孩子,这得几代的富贵才能培养出来。 俩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着,一路又走回了蒲圻,柴宗训松了口气:“田胜华应该不会再追杀了。” 符昭根本不理他,自顾自朝前走。柴宗训厚着脸皮凑上去:“你咋不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符昭淡淡到:“我要回北边去,你要回汴梁,本就同路,你跟着我有什么奇怪。” 原来她也要回汴梁,那还抓她干嘛,一路跟着回去不就好了吗。 眼看天色将暗,柴宗训说到:“前面就是长江了,我们不如先在市集上投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过江。” 符昭仍是往前走:“你投你的栈,与我何干?” “你这人怎么非要犟呢?”柴宗训说到:“等你到了渡口,船夫早已收工回家,江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一个姑娘家晚上怎么办?” “不关你事。”符昭的脚步更快了,柴宗训只得跟上去。 到了渡口处,此时天色已麻眼,依稀可见渡船上人影晃动。 “险些上你的当。”符昭嘟囔一句,快步上前。 柴宗训跟了上去,果见渡船上坐了几个大汉,艄公见到他俩,连忙招手到:“快些,就等你们便可开船了。” 俩人正要踏上船去,柴宗训蓦地瞥见船上的汉子摸向腰间,他急忙拉住符昭:“等一下?” “你又要作甚?”符昭极不耐烦。 柴宗训拉着她回退几步:“娘子,今日天色已晚,渡江怕不安全,还是明日再渡。” 听到这话,船上的汉子慢慢战了起来,手摸向腰间。 “快跑。”柴宗训再次拉着符昭掉头便跑。 汉子们此时不再犹豫,拔刀纷纷追来。 渡口边青沙淤积,踩一脚就是一个坑,非常不利于跑路。 眼见逃脱不得,符昭索性回头与汉子们搏斗,柴宗训也只能跟着帮忙。 一把大刀堪堪从柴宗训面门前劈过,旁边的汉子怒喝到:“抓活的,田大人要活的。” 不用说,这些人正是田胜华派来渡口等他们的。 既是要活的,柴宗训胆子就大多了,对付起这些汉子也得心应手些。 “笨蛋,”先前的汉子又喝到:“只说要活的,又不是不能受伤,只要别弄死就行。” 既有这话,汉子们便没了束缚,大刀纷纷朝他俩身上招呼来,一时间弄得险象环生。 眼见打不过,柴宗训拼死抵住几个汉子大呼:“跑,快跑。”符昭急忙扭头就跑。 柴宗训猛的发力推开几把大刀,转身追上符昭的脚步,拉着她便往水边跑。 长江自是不比其他小河,入水便漫到脖子,符昭拼命挣扎:“我不会水。” 柴宗训才不管她,反身勾住她的脖子,让她脑袋露出水面,接着拼命蹬水往江心去。 还好柴宗训两世为人都很爱游泳,水性非一般人可比。 汉子们眼见他俩要逃脱,纷纷跟着下水,但一步水位就到脖子,两步便没顶,汉子们犹豫起来。 领头的说到:“他带着人,江水又急,不可能过江的,我等便在岸边守候。”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江面上的情形已完全不可见,符昭呛了几口水,又因为惊吓,已然晕了过去。 柴宗训经过一番搏斗,此时又带着符昭,体力早已耗得差不多,便只维持身体浮在水面,顺着江水往下飘。 感觉与渡口已有了一段距离,柴宗训调整姿态,朝岸边蹬去。 终于到了岸上,柴宗训将符昭放平,偷偷查看四周环境,只有江水拍打沙滩发出啪啪的声音,那些汉子没有追来。 “符昭,符昭。”柴宗训轻声呼唤。 符昭仍是紧闭双眼,因为挣扎,头发早已散开,此时湿漉漉的贴在脸颊,看着倒还有些可爱。 “符昭,你醒醒。”柴宗训推了她几下。 符昭仍是不醒,柴宗训摸了下她的肚子,鼓囊囊的,看样子喝了不少水。 柴宗训急忙按她的肚子,清水从她的嘴里流出不少,但仍是未醒。 柴宗训试着给她做心肺复苏,又不停做人工呼吸。 符昭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嘴巴却有温热的感觉。 符昭猛的起身,一巴掌扇在柴宗训后脑勺上:“你这个淫贼,我杀了你。” 柴宗训脑袋‘嗡’的一下,溺水的人醒来时不是会咳嗽几声么,怎地符昭无声无息就醒了。 “你可别误会,”柴宗训急忙解释:“我可是在度气救你。” 坐起身来的符昭觉得胸前有些松,原来刚才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柴宗训将她的衣服解开了。 符昭羞愤异常,自靴筒里拔出匕首,娇吒到:“淫贼,你竟然趁人之危,我杀了你。” 柴宗训连连后退:“误会,误会,我刚才替你做过心肺复苏。” “什么心肺复苏,我看你拉我入水便是不怀好意。”符昭起身便要刺,却又软了下去。 柴宗训急忙扶住她:“先前你在水中挣扎,早已耗尽体力,此时又刚刚醒来,不宜乱动,我们还是找个避光的地方生火将衣服烤干再说,免得着凉生病,客死异乡。” s://.c/read/36608/22377893.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七 绮缱 柴宗训起身朝江堤上走去。 “淫贼,”符昭喝到:“你要逃到哪里去?” 柴宗训无奈的摇头,回身夺过符昭的匕首,将她抱了起来。 “淫贼,”符昭体力耗尽,只得无奈的喝到:“你放我下来。” 柴宗训不予理会,抱着她找到一处背风的乱石堆,生起一堆火来。 符昭全身窝在一块,柴宗训伸手扒拉了一下:“把衣服脱下来烤干,这么穿着湿气入体,还是会生病的。” 符昭昂起头:“不要你管。”此时经过一阵休息,她已缓过来一些,嚯地站起身恨恨到:“不要在这里充好人,我誓要杀你。”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火光这么一映衬,看上去她的身材还挺有料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柴宗训吞了下口水,刚才抱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他的细微动作瞬间被符昭察觉,她急忙蹲下来抱住双腿:“淫贼,我挖了你的眼珠。” 柴宗训无谓的笑笑,起身去往远处。 “你敢逃?”符昭喝到。 真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柴宗训无奈的回头:“我不逃,我走远一些,等你衣服烘干我再回来。” 独自坐在江边发了会呆,蓦地听到上游不远处有动静,柴宗训急忙起身朝火堆跑去。 此时符昭刚刚穿上小衣服,见有人来,吓得急忙躲进乱石堆。 篝火兀自在燃烧,符昭的衣服挂在树枝上,但并未见人,柴宗训慌忙压低声音呼唤到:“符昭,符昭,你在哪里。” 符昭见是柴宗训,自乱石堆中探出头来:“淫贼,莫要叫了,我在这里。” “有人来了,”柴宗训边说边朝她那边走去:“你快穿上衣服,咱们避一避。” “滚。”符昭喝到:“滚远点。” 柴宗训并不理会,走到乱石堆前,却见月光下符昭的肌肤白得晃眼。 原来她不是黑牡丹,只是脸被晒黑而已。 符昭羞愤得恨不能再跳入江中,柴宗训才反应过来:“哦,你等一下,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 “淫贼,你去死。”符昭捡起一块小石头朝柴宗训扔去。 柴宗训无奈的笑了笑,抱起符昭的衣服,用树枝给她顶了过去。 符昭抓起衣服要打,却见柴宗训傻傻的蹲在一边,手里还拿着树枝。 她快速穿好衣服,自乱石堆后跳出,抓起柴宗训便打:“淫贼,你说的人呢?我看你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此时江边响起哗哗的水声,只见一艘渔船晃晃悠悠划过,船头上渔夫正与人对话。 符昭一把将柴宗训推开:“暂且放过你一回,待本将—军体力恢复,定将你毙于掌下。” “将—军”柴宗训说到:“我们还是回市集,你要杀我就得恢复体力,要恢复体力得吃东西,要吃东西就得回市集…” “少啰嗦,”符昭挥手到:“走。” 等俩人回到市集已是半夜,蒲圻不过一个小县城,此时哪还有客栈营业。 不得已,柴宗训只得前去敲门,好半天店小二才揉着眼睛开门:“二位,我们已经打烊了。” 柴宗训忙说到:“小二哥,我们自远处来,不熟悉本地情况,以至于错过了宿头,你就行行好给我们个睡觉的地方,房钱我们加倍。”边说他边自怀里掏出散碎银子交到小二手上,还好先前在水中搏斗时钱没掉。 看在钱的份上,小二让出身位:“进来。” 小二带着俩人上楼,打开一间房门:“喏,就这间,进去睡,房钱明日和掌柜的结。”l “好的,好的,谢谢小二哥。”柴宗训忙不迭致谢。 “行了,睡,睡。”小二打着灯笼要出门。 符昭急忙将他拉住:“小二,还有房间吗?” “客官,”小二不耐烦到:“你要做甚?” 符昭说到:“我不与这个淫贼同住一间房。” 小二上下打量一下符昭:“两个大男人,什么淫贼不淫贼的,就这一间房,你们爱住不住。” 符昭的刁蛮劲被激了起来:“你什么态度?” “我说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小二瞥了她一眼:“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若是吵醒其他客人和掌柜的,不定就会把你们赶出去睡大街。” “是的,是的,”柴宗训又掏出一块银子塞给小二:“小二哥,我这兄弟今日累着了,你多担待,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又冷又饿,能不能想办法帮忙弄点吃的,再烧点热水洗个澡?” 这块银子抵得上小二三个月的工钱,他随即喜笑颜开:“客观,你少待,我马上帮你弄来。” “淫贼,”符昭喝到:“我不用你讨好,若是没有其他房间,你就去睡马厩。” 听到这话,小二再次打量符昭一眼:“你个大男人怎地如此婆婆妈妈,我看该睡马厩的不是这位客官,是你。” “你…”符昭怒瞪着眼睛。 小二慌忙掉头往外跑:“客官,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 吃罢面,符昭浑身都暖了起来,小二又将热水端上来:“客官,你们自便,我去睡觉了。” 柴宗训自觉的出门:“等你洗完了叫我。” 符昭美滋滋的泡了个澡,便直接吹灯睡觉。 眼见房间里黑了下来,柴宗训急忙敲门:“符昭,我还没进去呢。” “男女授受不亲,”符昭连身都懒得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你自便。” 柴宗训大力拍门:“符昭,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就这么把我关在门外?” “对你这等淫贼来说,不过小惩大诫,”符昭说到:“本将—军累了,你别吵嚷,打扰本将—军休息。” 柴宗训继续拍门,隔壁房间传出声音:“谁呀,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柴宗训手掌悬在半空,无奈的摇摇头,反身靠着门慢慢蹲下。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柴宗训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撞后背。 他眯起眼睛,此时天已蒙蒙亮,符昭正在用脚踢他:“起来,去床上睡。” 柴宗训实在是累了,哪管这许多,进房倒头就睡。 直到外面的吵闹声将他吵醒,起身一看,天已大亮,而符昭正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柴宗训轻轻拍拍她:“符昭,醒醒。” 符昭抬起头来:“天亮啦,赶路。” “赶路是重要的,”柴宗训说到:“只是要想个办法过渡口,不然咱们怎么也去不了汴梁。” 符昭想了想:“去下游或者上游的渡口,不就可以过江了吗。” 柴宗训歪着脑袋:“你猜田胜华会不会想到我们从别的渡口过?” 符昭瞪眼到:“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柴宗训说到:“谁能想到你是个旱鸭子,不然这天气游水过长江,倒也是件惬意之事。” 符昭起身就要爆发,却因为长时间蜷在椅子上,腿一麻就要摔倒,柴宗训连忙将她抱住。 俩人四目相对,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到对方扑面而来的热气。 符昭先反应过来,气羞的将柴宗训推开:“淫贼,放开我。” 柴宗训本是现代人,没有酸腐书生的那些‘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略带调笑的说到:“我若真是淫贼,你岂能完璧站在这里。” 闻听此言,符昭更加羞愤:“你不是会水么,我与你本也不是一路人,你且游过江去,我与燕云十三骑一起过江,我倒不信,就凭渡口处的几个兵丁,能拦住我。” “我的大小姐,”柴宗训说到:“我就是怕你闹出事来,才一路跟着你。先前鞭打朝廷命官,劫掠富户,虽不容于国法,倒也有情可原;若是闹出人命来,怕是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需要人保,”符昭定定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柴宗训抓起她的胳膊:“走,先到江边看看,再设法过江。”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俩人来到江边,昨日那些汉子果然仍守在渡口,挨个检查渡江的人。 “怎么办?”符昭问到。 “好办得很。”作为游泳爱好者,柴宗训前生曾参与过横渡长江,对长江水文还算熟悉。 他带着符昭来到下游,花大半天时间扎了个竹筏:“行了,你上去,我推你过江。” 看着滔滔江水,旱鸭子符昭有点慌:“你确定这样能行。” “放心,如果要害你,昨日我就不救你了。” 符昭小心翼翼的站上竹筏,因为晃动太厉害,她吓得趴了下去。 柴宗训将竹筏一推,猛的跳入水,搭在竹筏上向前游动。 渡到江心,岸边看不到的急流,回旋,吓得符昭大气都不敢出。 柴宗训也似乎力气用尽,需要歇一下恢复体力。 “苏轼,”符昭颤抖着说到:“要不你先到竹筏上躺一会,这么蹬水,你会累死的。” 话音刚落,一个急浪涌来,将柴宗训压入水中消失不见。 急浪路过竹筏造成回旋,竹筏就这么在江心转圈起来。 符昭哪还顾得上竹筏怎么样,只趴在边缘大叫:“苏轼,苏轼,你在哪里?”恨不能就此跳入江中。 柴宗训忽地从水中冒头,差点与符昭撞上,俩人的脸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你在担心我么?”柴宗训笑到。 “淫贼,”符昭说到:“我巴不得你就此淹死,只是担心本将—军不能过江而已。” s://.c/read/36608/22439114.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八 赛诗会 那两个人在路途上你侬我侬,可急坏了慕容德丰一伙人。 皇上一直不见踪影,且身边没个人看着,若有不测,慕容德丰、赵德昭、董遵诲都是万死难辞其罪。 偏偏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若是暴露身份,皇上恐怕更危险。 三人只能各守一个城门,城内再派兵低调。 永安城里的异动引起周边州县的注意,纷纷询问发生了何事。 永安知州吴明德只得半真半假的回答,当日劫掠州县的反贼苏轼、符昭逃狱。 这一下反倒引起了各州县的兴趣,若只是单纯的嫌犯逃脱,各州县自然只会坐看吴明德的笑话,但这反贼惊动了少师慕容德丰,那就不得了了。 要知道慕容德丰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倘是能和他搭上线,不说飞黄腾达,升个官发个财问题不大。 先前那些放过符昭的州县更是肠子悔青,早知道慕容德丰会来,就该履行职责,在境内将反贼抓起来。不过他们比其他州县还是有优势的,毕竟见过面,知道符昭的长相,于是便偷偷绘了像,命兵丁官吏按图索骥。 过江之后,柴宗训才勉强松了口气。 田胜华即便再逾制,他的手也不可能伸到江对岸来。 沔州的何辉知道是什么德行,不用再去打听,俩人便结伴来到德安州。 “当日你因何鞭打德安知州韩豹?”柴宗训问到。 符昭一副不屑的样子:“那韩豹据说是鲁王韩通族侄,本是一介莽夫,不学无术,反倒学人附庸风雅,仗着韩通在境内胡作非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柴宗训笑到:“既然知道他是韩通族侄,你打了他,就不怕得罪韩通吗?” “韩通有何惧?”符昭说到:“似他这般放纵族人行凶,便连他也该打。”顿了一下,她又说到:“最该打的是皇帝,瞧他这用的都是些什么官,若非他还有些良心,用了一条鞭法,让百姓能轻松些,否则任由这些当官的鱼肉老百姓,朝廷又连年征战,老百姓怕是早就反了。” 几句话说得柴宗训不知该怎么接,只低头思索这吏治怎么成了这样。 “怎么地?”符昭说到:“看你那样儿,就算当官,定然也是个无病呻吟附庸风雅的赃官。” 第一次见面时,柴宗训咏出《念奴娇·赤壁怀古》,符昭便说过他无病呻吟。这个女孩儿长于军营,不懂得品评这千古绝句,也属正常。 “我不会当官。”柴宗训摇摇头。 符昭瞥了他一眼:“能让少师慕容德丰亲自出面救你出来,你定然也是个世家子弟。”还好她只知道慕容德丰救人,并不知道那天慕容德丰就和他们在一起。 “世家子弟也不一定非要当官啊,就算当官,难道不能当个为民做主的清官吗?”柴宗训反驳到。 符昭冷笑一声:“你的祖辈、父辈拼了命征战沙场,就是为了你能富贵荣华于一身,这样的家世,你自小便锦衣玉食,身边的仆从对你唯唯诺诺,突然得了荫封去当官,而且去当一个刚正不阿,清廉自守的官儿,你觉得可能么?” 这番话更是让柴宗训接不上,他只得求饶:“能不说这些了吗?” 正巧前面响起锣声,抬眼望去,不知哪个官儿出行,正在鸣锣开道。 街市上那些来不及收拾的摊位,纷纷被开道的兵丁踢翻,引致于一片骚动。 柴宗训拉住一个路人:“老兄,这是谁出行?” 路人说到:“德安知州韩大人,要去城郊主持赛诗会。” “赛诗会?”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韩大人为人风雅,这赛诗会经常有。”说罢路人便急匆匆让道。 难怪符昭说韩豹是个附庸风雅之徒,既然是赛诗会,那得跟去看看。 天气尚热,韩豹穿着儒衫,坐在藤椅上,身后跟着一列藤椅,当是韩豹的诗友,一波人大摇大摆的穿街而过。 不管韩豹还是诗友,都是富贵之人,身边仆从成群,柴宗训和符昭混在里面并不引人注意。 到了城郊一处大湖边,湖岸上亭台楼榭浑然天成,倒显得幽静清凉。 亭中早已摆满四时瓜果,琼浆玉液,单等着这伙人去享用。 步入亭中,这伙人借酒喧闹了一会,有人起身拱手到:“敢问韩大人,今日诗会,以何为题,限何韵?” 韩豹打了个酒嗝:“今日赛诗,只为开心,不拘形势韵脚,稍后列位共同品评出前三甲,本官重重有赏。” 那人又拱手到:“烦请大人打个样儿,我等也好效仿,不至于贻笑大方。” “诶,”韩豹说到:“阎公子谦虚,公子之才,谅整个德安州,也无出右者。” 那阎公子倒也不辩驳,只摊手躬身到:“大人,请。” 韩豹端着酒杯摇摇晃晃起身,踱步深思起来,蓦地天上闪了一下。 此时正值夏日,天色久晴无雨,便是大太阳下闪电倒也稀松平常。 不过这一下却给了韩豹灵感,他欣喜大叫:“有了。” 底下笔吏急忙用镇石将宣纸抹了一下,狼毫蘸满墨水。 韩豹昂起头,声情并茂高呼:天上忽然一大闪。说完低头看着底下,一帮正伸长脖子等着他下一句的人急忙高呼:“好。” 韩豹满意的笑了一下,来了第二句:莫非天帝要做饭? “好,好。”底下一片喝彩声,此时晴空又闪了一下。 韩豹一气呵成:如果不是要做饭,为何又来一大闪? 笔吏飞速将整首诗写完,全篇如下:天上忽然一大闪,莫非天帝要做饭?如果不是要做饭,为何又来一大闪? 这也能叫诗?柴宗训简直笑得不行,若非喝彩声太大,将他的笑声掩盖,恐怕他此刻已暴露。 韩豹得意的压压手:“得列位抬爱,韩某幸甚,让我等一起请出德安第一才子阎选阎公子。” 阎选阎公子便是先前问韩豹以何为题,限何韵的那位。只见他拱手到:“既是韩大人相约,阎选便当仁不让了。” 韩豹摊手示意:“阎公子请。” 阎选在亭子里踱了一圈,开口到:“在德安州,韩大人是天,方才韩大人以天上闪电为题,正合此意。有天降甘露,才有这大明湖的滋润,阎选便尝试以大明湖为题,作赋一首,请列位斧正。”手机\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阎公子快请。” 阎选饮了一大殇,抬头高呼:“噫吁嚱…” 底下一片喝彩声,方才笑了一阵,眼见阎选这样子,又号称德安第一才子,想必会有佳作,柴宗训竖起了耳朵。 只听阎选嗓音一转: 大明湖, 明湖大, 大明湖里有蛤蟆, 一戳一蹦跶。 这下连符昭也笑了起来,不过柴宗训却没笑,而是铁青着脸拉着符昭就要走。 符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缓过来:“拉我作甚,我还没笑够呢。” 听着满场喝彩,柴宗训简直要犯尴尬癌,全身鸡皮疙瘩不停往下掉:“你走不走?不走我走。”说罢扭头就走。 符昭只得跟上他的脚步,但仍是不停笑。 俩人回到市集,符昭才止住笑声:“我饿了。” 柴宗训兀自未消气,默着脸说到:“去吃饭。” 俩人进了一间客栈,找了雅室坐下,符昭劝到:“为那些跳梁小丑生气值得么?便是你那篇大江东去什么的,我敢说,可以稳压大半个盛唐。” 柴宗训抬头,符昭继续说到:“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无病呻吟,风华正茂之时辞赋却暮气沉沉,这不是为了辞赋强说愁么。” 咦,原来她不是想象中那样不通文墨,只是面对世界的态度不同,所以品味辞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所谓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汉姆雷特么。 符昭又随手一指:“你看德安城内还是有好辞的么。” 柴宗训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雪白的墙壁上铁画银钩,写着一首词: 江水沉沉帆影过,游鱼到晚透寒波。渡口双双飞白鸟,烟袅,芦花深处隐渔歌。扁舟短棹归兰浦,人去,萧萧竹径透青莎。深夜无风新雨歇,凉月,露迎珠颗入圆荷。 作为有大家培训过书法的皇帝,柴宗训一眼便能看出,这笔力,非一般人所为。而且这首词,他前生在国学经典上见过。 虽然是理科生,但他一直很喜欢国学,刚好又属于博闻强记的一类人,当时就记下了烟袅,人去,凉月,就是没太留意作者。 此时恰好小二端着酒菜上来,柴宗训顺口问到:“小二哥,墙壁上的辞赋,是谁题的?” 小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自然是德安第一才子阎选阎公子咯。”接着他又介绍到:“阎公子本是蜀人,皇上收归西蜀后,阎公子便一直客居德安,与知州韩大人交好。” 这和蛤蟆一戳一蹦跶岂是天渊之别。 小二走后,符昭说到:“此事倒也正常啦,用阎选的话说,韩豹乃是德安的天,他岂敢超过天?” 柴宗训冷笑一声:“所谓字如其人,想必是大谬,你看阎选的字,似要穿透墙壁,为人却一点风骨也没有。” “风骨重要,但命就不重要吗?”符昭说到:“只能说这世界不清明,令宝器蒙尘。” s://.c/read/36608/2244021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八九 又被抓 俩人正在议论着如何让世道清明,外面却喧闹起来,不一会儿,竟还响起女人的哭声。 符昭放下快子,柴宗训跟上她的脚步出来,却见一个老头儿躺在地上,一个年轻妇人正搂着他在哭,旁边还围着一群汉子。 妇人看上去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倒也算有些姿色。 “杨小环,哭是没用的,”为首的汉子喝到:“该还钱就得还钱。” “娄大官人,”叫杨小环的妇人哭到:“请你再宽限些时日,待我们爷儿俩赚到钱,马上就还给你。” 娄大官人一脸的不满:“照你父女这种赚钱法,猴年马月才还得上,我已与飘香院的老鸨子说好了,只要你去,她就替你把钱还了。” “不,娄大官人,我不去那种地方。”杨小环不住摇头。 故事就是这么俗套,哪个年代都会有借了高利贷还不上的人,刚好这个时候就被遇上了。 娄大官人一把拽住杨小环的胳膊:“去与不去,可由不得你。” 杨小环急忙挣扎,朝着地上的老头儿大叫:“爹,救我,救我。” 既然是俗套的故事,柴宗训巴不得快点结束,没想到符昭动作更快,大喝一声:“住手。”推开了娄大官人。 “你是哪里蹦出来的,敢管本大官人的闲事?”娄大官人非常不满。 符昭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不由分说便要开打,柴宗训上前拦住她:“娄大官人是,欠债还钱而已,你用不着逼良为娼。” “你说得很对,”娄大官人神在在看着两人:“那就还钱呗。” 杨小环眼眉一低:“我没钱。” “她欠你多少钱?”柴宗训问到。 娄大官人淡淡到:“不多不多,还欠纹银一百二十两。” 柴宗训虽然带了点钱,但也没有这么多,不由质疑到:“你知道一百二十两是多少吗?他们父女怎么可能欠你那么多?” 这时被打倒在地的老头儿慢悠悠起来:“这位公子,我本借了娄大官人三十两银子,连本带利已经还了五十两,可他的利息太高,不知怎么地我还欠他一百二十两。” “全德安都知道我娄大官人放贷是9出十三归利滚利的,借钱的当时已与你说明,况且你早已超出还钱期限,”娄大官人叫嚣到:“如果再不还,加上罚息,马上就是一百五十两了。” 柴宗训吸了一口凉气:“你这哪是放贷,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 “你要还不起,就少在这里逞能。”娄大官人一把推开柴宗训,抓起杨小环便往外拖:“跟我去飘香院。” “简直是无法无天。”符昭一脚将娄大官人踹飞,其余汉子冲上来就要打她,柴宗训急忙出手相助。 几个汉子不过是些普通人,很快便被打倒在地,娄大官人捂着痛处边往外跑边回头大叫:“有本事你俩别走,不然等你们走了我就弄死杨家父女。” 符昭气愤的坐下:“我等着你搬救兵来。” 杨老头儿从地上爬起来:“谢谢两位公子出手相救。” 柴宗训问到:“杨大叔,这娄大官人是什么来头?” 杨老头儿说到:“这娄大官人本名娄锐,知州韩大人的小舅子,是德安有名的小霸王,两位还是暂且避一避,我也要带着女儿投靠汝南的亲戚了。” 符昭说到:“杨大叔,你且带着女儿去投亲,我既然敢管你的事,就不怕这小霸王。” 杨老头儿知道劝说无用,千恩万谢的带着女儿离开。 不一会儿,娄锐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群捕快。 “就是他们,”娄锐指着符昭说到:“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将我家丁打伤,还放走了欠钱不还的刁民。李都头,快把他们抓起来问罪。” 捕快头儿李都头上前打量俩人几眼,符昭不服气的起身:“看什么看,娄锐是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 李都头想了想:“二位既是有理,不妨与我衙门走一趟,将事情弄清楚。” 符昭一拍桌子:“去就去。” 柴宗训拦住她:“李都头,我们方才不过是与娄大官人开个玩笑,若娄大官人还在生气,我可以在此处摆一桌向他赔罪。” 娄锐的头快要昂到天上:“知道厉害了?你以为摆桌酒本大官人就会放过你?速速交出杨家父女,说不定本大官人一高兴,不治你的罪呢。” “杨家父女,我是不会交的,”符昭说到:“若你就此罢手,尚可减轻罪责,否则,莫说韩豹,就是韩通也保不住你。” “大胆,”娄锐喝到:“鲁王的名讳,岂是你叫得的。来人啦,给我拿下。” 没想到李都头不为所动:“娄大官人,既是开玩笑,本都头就不好插手了,本都头还有其他公务,就此别过。” “诶,诶,”娄锐伸手要拦,李都头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娄锐自知打不过符昭,只得恨恨到:“我跟你没完。” 符昭作势吓了一下,娄锐连滚带爬的逃出客栈。 这群人走后,柴宗训说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 符昭兀自不肯:“似娄锐这等祸害不铲除,我绝不离开德安。” “便是不离开,我们也得换个地方落脚。” 俩人找了个稍微避嫌一些的客栈,刚准备入住,却见门外大批的捕快和兵丁围了上来。 去而复返的李都头率先进门:“逆贼苏轼符昭,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原来先前在客栈时,李都头认出了俩人,只因听说俩人是逆贼首领,恐武力惊人,几个捕快拿不下,他先是想诓骗俩人去衙门,见事不成,只得暂时息事宁人,派人跟着俩人,自己回去搬救兵。 虽陷入重重围困,符昭却丝毫不惧,拔出匕首准备拼命。 这些可都是朝廷养着的人,柴宗训不想误伤他们的性命,拱手到:“李都头好心计。” 李都头颇为得意:“对付尔等逆贼,只能智取,不可力拼。” 柴宗训按住符昭的手:“且先去衙门,看看他们还会演什么把戏。” 俩人心平气和的进了衙门,被押往牢房,没想到才出去不久,就又蹲了大狱。 李都头转头问捕快:“大人还要多久?” “回都头,已经派人通知,想必大人很快就会回转。” 李都头看着俩人狠声到:“等大人回来,就要你们好看。” 果然没过多久,韩豹便急匆匆的来到大牢。 “哟,符昭,你不是狂么,怎地还是落入本大人手中?”韩豹得意到:“你的燕云十三骑呢?” 那个蛤蟆一戳一蹦跶的阎选也跟在韩豹身后:“大人英明,想不到不费吹灰之力便擒获叛贼。” 韩豹点点头:“嗯,牢头呢?要严加看管,除非本大人亲至,否则任何人也不准打开这扇牢门。” “是,大人。”牢头执礼到。 韩豹满意的看了看俩人,转身准备离开。 “大人,”阎选开口到:“小人听说这逆贼苏轼也粗通文墨,一阙《念奴娇·赤壁怀古》名震荆南,下次大人若要办诗会,可就在此牢中举办。” 原来,为了尽快找到柴宗训,慕容德丰等人将他在江边做的词也放了出来,这也算他的一大特点,没想到一阙词却让整个荆南文坛震动。 “赤壁怀古也还行啦,”韩豹说到:“只是这大牢里未免过于晦气。” “大人,”阎选劝到:“这苏轼犯的乃是谋逆的大罪,是万不可出牢门的,不过他却负有诗名,若大人肯在牢中办诗会,让苏轼也参与,岂不成全大人惜才的美名么。” 这个马屁算是拍到点子上了,韩豹说到:“便依你,快快筹划一下,这苏轼毕竟是死罪,不定哪天就死了。” 这一次坐牢,柴宗训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里是德安,与慕容德丰所在的永安不仅隔着长江,当中还隔着沔州和蒲圻呢。 苦思一下午,却仍不得出去之法,此时外面却响起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阎选提着一篮酒菜要进来,却被牢头拦住:“阎公子,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阎选塞了一块银子在牢头手上:“大人,韩大人命我筹划牢中的诗会,不管怎么着,我也得先说通苏轼啊,不然到时候他不配合怎么办?” 眼见牢头有松动的神色,阎选又说到:“大人,我不过隔着牢门与他说几句话,大人若不放心,可一起来喝上一杯。” 牢头挥挥手:“不了不了,你快些说完快些出来。” 阎选提着酒菜站在牢门口,像这种没有风骨的人,柴宗训自然是懒得理。 “苏公子,”阎选开口到:“不才有些事情要请教,苏公子风华正茂,且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怎地赤壁怀古却有一丝暮气?” 柴宗训头都没侧一下,更不会答话。 阎选继续说到:“以在下看,要么,此作非出于苏公子之手,要么,苏公子并非反贼。”顿了一下,他又说到:“在下相信,苏公子并非反贼。” 柴宗训这才转过头来,阎选靠近一些小声到:“苏公子,牢中诗会之时,我会设法将公子放出,届时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s://.c/read/36608/22484399.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十 放人 在大牢里办诗会倒也容易,本就空间够宽敞,只须将各种刑具和骇人的东西蒙在看不见的地方,再把其他人犯集中在角落里的牢房,各类酒具酒桌铺开便成。 诗会当天,韩豹领着一干诗人进入大牢。 这帮诗人听说韩豹是因为一个谋逆的人犯负有诗名,才在此举办诗会,一个个又吹捧开了。 “韩大人如此惜才,若大人为宰辅,必是天下归心。” “诶,即便大人屈居德安,但荆南人心不都归附大人么。” “是是是,大人才名,惜才爱才之心,荆南谁人不知?便是都督李处耘,都要给大人一半面子。” 看到他们的嘴脸,柴宗训只觉一阵恶寒。 韩豹却被吹捧得有些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踱步到牢房门外:“苏轼,本官是在给你机会,待会诗会上你要好好表现一番,便是被大辟,也能落得个才名流传下去。” 那种溜须拍马的样子柴宗训实在做不出,阎选却在一旁不停的使眼色,柴宗训不得不囫囵的应了一声。 韩豹回去招呼那些‘诗人’,阎选却小声问到:“苏公子,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没有?” 原来,不光是阎选,《赤壁怀古》一作瞬间震惊整个荆南,这也是韩豹同意在大牢办诗会的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韩豹希望柴宗训能替他写个几首出出风头,保证在行刑之前让他有好日子过。 柴宗训掏出一张纸来,阎选粗略扫了一眼:“好,好,能写出《赤壁怀古》,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所谓的诗会,说到底只是韩豹找机会寻一帮人在一起吃喝玩乐,顺便博个文名美誉。阎选将纸塞给韩豹,韩豹更加放心的大呼:“列位,请入座。” 开始的时候,这帮人与在大明湖边并无二致,相互恭维敬酒嬉闹,喝了个七荤八素,并没有人因为在大牢之中有任何异样。 席间侍女不停穿梭上酒上菜,恰好有一人上菜后转身,撞倒身后捧着酒坛的人。那人突然被撞,一个抓不稳,酒坛摔在地上粉碎,一股清冽的酒香传来。 嬉闹的众人,瞬间被声音吸引,纷纷转过头来,韩豹大怒到:“大胆,竟敢惊扰本官的客人,来呀,拖下去重打三十。” 侍女慌忙跪下来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韩豹置之不理,两名狱卒上前就要拖人,被阎选拦住:“大人且看,这酒坛在地上竟摔了个粉碎。” 韩豹瞥了一眼:“酒坛摔粉碎有什么奇怪。” “大人,这大牢中不同于他处,酒坛摔碎有个说法,叫碎碎平安。”阎选接着将碎碎平安的典故讲了讲。 韩豹闻言,挥手到:“既是恭祝本官岁岁平安,那边不治罪了。” 侍女感激的看了阎选一眼,千恩万谢的离开。 酒局进行到差不多,仍是阎选开口到:“大人,诗会可以开始了么?请大人出题,限韵脚。” 韩豹神在在到:“若是限题限韵,怕会埋没诗情,本官今日只为成全苏轼,让他有何诗赋尽管做来,若能为本官下酒,本官便赏他一碗酒。” 阎选应了一声,走到牢门前:“苏轼,你尽管做来,本公子为你抄录。” 诗词歌赋柴宗训想作多少就有多少,可有个问题,这个时候,该作什么样的? 若是那些传世佳作,韩豹不懂得欣赏怎么办? 但倘若向蛤蟆一戳一蹦跶那样胡诌,被人打压怎么办? 眼见柴宗训久不开口,阎选早有准备,回头到:“大人,这苏轼久在牢中,为狱卒所唬,此刻狱卒个个凶神恶煞的站在这里,他竟是一个字也作不出。” 韩豹打了个酒嗝:“牢头儿,且把你的人都叫到外面守着。” 牢头儿有些犹豫:“大人,这苏轼可是谋逆要犯,小人可不敢轻视。” “怎么地?”阎选有些颐指气使:“你是怕大人把苏轼给放了?还是怕大人放其他人犯?” “不不不,”牢头儿急忙摆手:“下官不敢。” 阎选说到:“牢头儿,若你怕担责,可将锁匙放在大人手上,由大人替你保管。” 老头巴不得,将钥匙掏出来放在韩豹面前,小心翼翼的退出。 阎选跟着追了出去,掏出一包银子放在牢头儿手上:“头儿,万勿见怪,你也知道大人的脾性,不过今晚而已,成全了大人的美名,我自会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的。这些钱你拿去与兄弟们打些酒,大人散场后还须你严守大牢呢。” “怎敢让阎公子破费。” “头儿客气,其实这是大人吩咐的,不过牢中人多,我不好出手而已。” “如此便多谢大人和阎公子了。” 回到大牢,一群人仍是等着柴宗训的大作,阎选拿起纸笔:“苏公子勿忧,尽可随意,一切有我。” 那就来个简单点的,柴宗训缓缓开口: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9片十片十一片。 众人哈哈大笑:“这是小儿识数,若这也算诗,那我一日便可作百首。” “那《赤壁怀古》,真是此人所作?” “苏公子,”阎选安慰到:“无须在意这些人,随意就好。” 柴宗训点点头,作出了最后一句:飞入芦花皆不见。 此句一出,众皆沉默,这些人虽多为文痞,但痞之前还是有个文的。 唯有韩豹,捧着酒杯不住瞟众人颜色。 “好。”阎选率先放下笔鼓掌,其余众人也跟着鼓掌。 这虽然是数数,但怎么也是乾隆朝第一才子纪晓岚之作,镇住这些人是没问题的。 有人举起酒杯:“为此佳作,当浮一大白。” 一杯下肚,阎选又开口到:“此作虽雅俗共赏,是难得的佳作,但苏轼终属谋逆,我等须有一作,将其压住才好。” 一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文名,但自问没有谁敢说稳压这一片两片三四片。 眼见大家都不出声,阎选拱手到:“如此,只能有劳大人了。” 韩豹胸有成竹,却故意扫视一眼:“竟无一人为本官压住此逆贼?” 众人低下头,阎选笑到:“德安之才共一石,大人独占八斗,此刻却来怪小人等压不住逆贼,小人等冤啊。” 接着立刻有人附和:“大人出口成颂,随意都可作出佳句,还请大人出手,压住此逆贼。” 韩豹神在在到:“本官实不愿出这个风头,但众命难违,只好勉为其难献丑一番了。”说罢喝了一大杯起身,围着桌子踱步起来。 先前阎选递来的纸条就在桌上压着,韩豹早已记得熟了,此时不过演戏而已。 眼见火候差不多,韩豹缓缓开口到:黯梅幽闻花,卧枝伤恨低。遥闻卧是水,易透达春绿。岸是绿,岸是透绿,岸是透黛绿。 韩通封鲁王,便知他是何处起家,韩豹作为他的侄儿,自然一直在鲁地,此刻以他的鲁音诵出这《卧春》,着实令在场诸人难受。 笑是不敢笑的,但又实在好笑,一个个将脸憋得通红。 先时阎选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意义,此刻带着口音诵出,他抄录的手一直在颤抖。 韩豹诵完,阎选赶紧放下笔大喝:“好。” 其他人都跟着叫好,阎选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却跟瘟疫一般,让在场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为了掩饰,阎选边笑边竖起大拇指称好,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这效果,却比历次诗会都要好得多,先前众人只是敷衍称好,但此时大笑不断,韩豹很满意。 “好在何处?”韩豹忽地默着脸问到。 众人一惊,赶紧收住笑容。 阎选硬吞一口口水,起身到:“大人此诗,有梅,有水,写尽湖边春景,妙,实在是妙。” 其他人也跟着赞到:“妙,实在是妙。” 阎选举起酒杯:“为此佳作,当浮三大白。” 三杯喝过,余下众人也开始作诗,气氛瞬间被推到高潮。 阎选有心劝酒,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韩豹早就不胜酒力趴在了桌子上,阎选继续拉着清醒的人猛灌。 最后一个人举着酒杯囫囵趴下之后,阎选小心翼翼的来到韩豹身旁轻唤到:“大人,大人。” 韩豹鼾声大作,根本不理人。阎选从他腰间摸索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阎公子,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反贼。”柴宗训问到。 阎选摇摇头:“公子所为,是阎选所想而不能的。这些纨绔自小锦衣玉食,哪识得什么民间疾苦,由他们掌权柄,可苦了老百姓。” 放出柴宗训,又从角落的牢房将符昭带出来,阎选拿出两套下人的衣服:“快换上。” 收拾停当,阎选带着二人出去,恰遇牢头与一干狱卒在外面喝酒。 “阎公子欲往何处?”牢头问到。 阎选说到:“里面酒不够了,我去拿点酒。” “阎公子自便。” 出了大牢,柴宗训忽地想起什么:“阎公子,你同我一起走。” 阎选摇摇头:“我走不了,我的亲眷族人都在德安,我本是蜀人,若我离开,族人必遭连累。” 柴宗训说到:“若你回去,韩豹必杀你。” “以我一命,换公子二人性命,值了。”阎选说到:“公子才学远胜于我,况兼武艺在身,可平天下不平之事,将来公子只需多打些贪官,也算告慰于我了。” s://.c/read/36608/22486497.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一 劫法场 这种极限一换一的事,柴宗训是不愿意干的。 “阎公子,”柴宗训说到:“你我都是一条人命,没有必要用你的命去换我的命,我看我还是回大牢。” 阎选摇摇头:“公子勿要拖延,若为牢头看出端倪,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连符昭也不赞成:“阎公子好意,我等心领,若是公子能同我们一起走则罢了,既是要用公子的命来换,我是决计不会走的。” “酒在何处?”柴宗训问到:“快些搬点酒回去,以免牢头怀疑。” 阎选有些着急:“苏公子,你为何不肯听劝呢?留着你的性命,比我在这里溜须拍马浑浑噩噩要强得多。” 柴宗训说到:“无论是天子还是贩夫走卒,任何人的命都是平等的,没有谁的命比别人的命更强。” “呦呵,”符昭瞪大眼睛:“你还有这等胸怀呢。” “快些搬酒,免得让阎公子难做。” 眼见俩人不肯逃,阎选只得带着他们各搬一坛酒回大牢。 才在大牢门口,正好撞见牢头和狱卒搀着韩豹出来。 原来,牢头并未疑心阎选带着人出去,只是大牢中突然静了下来让他诧异。 进来一看,所有人都喝得大醉,牢中的苏轼和符昭却不见了踪影。 牢头急忙唤醒韩豹,一行人正要出门去追。 柴宗训和符昭低头抱酒就要进去,韩豹大呼一声:“站住。” 阎选只得和俩人立在原地。 符昭急忙开口解释:“大人,阎公子见缺酒,所以命我二人去搬酒…” “放屁,”韩豹喝到:“当本官是傻子呢?” 柴宗训站上前:“我等这不是搬了酒回来了吗?” “怕是逃不出去才回来的。”韩豹怒到:“阎选,本官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与我?” 事情既已败露,阎选挺直腰杆:“韩豹,你不学无术,不过仗着父辈荫封却在此附庸风雅鱼肉乡里,若非为了保全那些被你无辜欺辱之人,我阎选才不愿在你麾下苟延残喘。” “大胆,”韩豹怒喝一声,顺手抽出身旁牢头的大刀:“我宰了你。” 阎选并不畏惧:“便是宰了我,我也要说,你韩豹不过是得道的鸡犬,就算得了道,却也还是鸡犬。” “闭嘴。”韩豹暴喝着一刀捅去,刀尖瞬间从阎选后背穿出,鲜血顺着不停往下滴。 “阎公子。”柴宗训与符昭双双惊呼。 阎选微笑一下,闭眼慢慢软了下去。 柴宗训只觉血往脑门直冲,转头便朝韩豹扑过去:“我踏马宰了你。” 韩豹急忙后退,大群狱卒将柴宗训围了起来。 柴宗训哪管得了这许多,夺过一把刀便乱砍乱杀,符昭也举刀在一旁呼应。 韩豹步步后退,柴宗训紧追不舍,眼看狱卒就要挡不住,忽地大批兵丁冲了进来。 原来这大牢与德安巡检营地不过一墙之隔,听到这边的动静,巡检急忙带着兵丁冲了过来。 柴宗训和符昭再次被擒,投入大牢。 符昭很气恼:“早知如此,便该逃走,白白伤了阎公子一条性命。” 柴宗训面无表情:“阎选不会白死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符昭说到:“如果能出去,我一定为阎公子报仇。” 经此一闹,大牢里的那些人都醒过酒来与韩豹告辞。 韩豹将牢门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除了本官亲自来提人,任何人都不准打开这扇牢门。” 没过几日,德安城里韩豹吟诵的那首《卧春》竟然流行开来。 不管是酒肆还是大街小巷,都有人模仿着韩豹的样子大呼:岸是绿,岸是透绿,岸是透黛绿。 模仿完之后,周围人无不哄堂大笑。 听说大作德安人都喜欢,韩豹颇为得意,看来这苏轼还真的挺有才,得空再去向他要些作品。 此时小舅子娄锐却跑了进来:“姐夫,姐夫,不好啦。” 韩豹瞪了他一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再说这衙门内只有知州,没有姐夫。” 娄锐哪管他这些:“姐夫,这次你丢人丢大发了。” “我怎么丢人了?”韩豹问到:“谁敢让我丢人?” 娄锐说到:“你写的那什么诗,全城人都在笑呢。” “胡说,”韩豹一拍桌子:“我明明听到全城人都在吟诵,目下可算是妇孺皆知。你姐夫我作诗多年,终于有一首拿得出的大作了。” 娄锐说到:“就是这首诗,明明是骂人的,而且还骂自己。” “这首诗,有梅,有水,写尽春日湖景,怎么就骂人了?”韩豹撇嘴到:“算了,跟你这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的人说不清楚。” 娄锐干脆拿起笔,将诗文翻译一遍:我没有文化,我智伤很低(那时候没有智商一词),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写罢递到韩豹面前。 韩豹才念了一句,立刻将纸夺过来撕得粉碎:“这苏轼欺人太甚,竟敢戏耍本官,本官要将他碎尸万段。”说罢气冲冲的带着人来到大牢。 “苏轼,你的死期到了。”韩豹恨不能将牙齿咬碎:“来人,把苏轼押往刑场,斩首示众。” 牢门打开,几个兵丁冲了进去。 “韩豹,既是杀头,可有刑部批红?”符昭挡在柴宗训身前。 韩豹喝到:“似尔等这般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何须等刑部批红。” 符昭说到:“无刑部批红,擅杀人犯,你可知罪?” “杀了他本官再向朝廷告罪。”韩豹现在只想报了受辱之仇,想想现在全城人都在笑话他这头呆驴,不杀柴宗训,怎泄心头之恨。 “苏轼不是反贼,”符昭大喝到:“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下的,要杀你就杀我。” “这个时候说这些没用,”韩豹说到:“本官必杀苏轼。” 诗会的时候符昭被关在角落,所以并不知道内情,看韩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柴宗训知道事情已然败露,他慢慢起身伸出双手:“韩大人,你不是要杀吗,来。” “不行。”符昭再次挡在柴宗训面前:“当日你认罪换我出去,我欠你一次人情还没还,我绝不能让你此刻就死。” “他的命,本官说了算,”韩豹喝到:“还不动手?” 兵丁就要抓柴宗训,符昭却一把将他抱住,回头到:“韩大人,你不是想立功吗?若你此时放过苏轼,我愿意将燕云十三骑以及所有部属的下落告知。” “迟了,”韩豹说到:“现在谁也不能抵挡本官杀苏轼,待杀了苏轼,本官再来审你不迟。” 眼见韩豹已然丧心病狂,符昭说到:“我不会告诉你的,有本事你连我也杀了。” “哼,”韩豹冷笑一声:“你以为本官不敢么?来人,将符昭苏轼一起绑缚刑场,斩首示众。” 俩人一起被绑起来押上囚车,符昭还有些愧疚:“苏轼淫贼,是我连累了你。” 柴宗训淡淡一笑:“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还骂我淫贼?” 符昭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韩豹跨上马,带着兵丁,亲自押着俩人去刑场。 到了刑场,韩豹便迫不及待的下令行刑,一旁的推官劝到:“韩大人,须得午时三刻阳气旺盛镇压阴魂之时,方好行刑。” “冤有头债有主,”韩豹说到:“是本官下令行刑的,让这俩人的阴魂来找本官好了,尽管行刑。” 话说到这份上,推官只好大喝:“行刑。” 刽子手将俩人按倒,吐了一口酒在刀刃上,挥刀就要往下砍。 “将—军,我们来救你了。”千钧一发之际,燕云十三骑冲进了刑场。 德安兵丁迅速围了上去,混战还没开始,却见一个身着盔甲统领模样的人又领着大批兵士冲进刑场。 符昭抬头惊喜到:“啊,史家哥哥。” “尔等是何方兵丁?竟敢阻碍本官处决逆贼?”韩豹起身大喝。 统领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到:“我乃华容道防守使史灵龙,得知你在此处擅杀人犯,所以特地赶来相救。” “华容道防守使管不了我德安之事,”韩豹再次大喝:“斩,给我斩。” 刽子手正要举刀,却听‘嗖嗖’两声,两支箭正中心腹,刽子手双双倒地。 “史灵龙,”韩豹怒喝到:“你擅自调兵离境,且粗暴干涉我德安州务,识相点便快滚,不然别怪本官不客气。” 史灵龙说到:“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韩豹举起手臂:“杀,给我杀光他们。” 华容兵迅速与德安兵混战起来,燕云十三骑趁乱冲上刑台将二人解救下来。 符昭夺过一杆长枪,冲着台上大喝:“韩豹,你今日逃不了了。”柴宗训也操着一把大刀,朝台上杀去。 韩豹身边的推官随即大喝:“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俩人冲杀一阵,未伤到韩豹分毫,不远处的史灵龙大喝到:“燕云十三骑,先护送大小姐和苏公子到安全的地方,我随后来找你们。” 燕云十三骑得令,急忙将杀红眼的符昭和柴宗训按在马上,带出了刑场。 s://.c/read/36608/22521511.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二 试探 正文 九二 试探 燕云十三骑带着柴宗训符昭来到城北一处民居,众人还未喘过气来,却见一队兵丁快速奔袭而至。</p> 抬眼望去,却正是史灵龙带着残兵而来。</p> 史灵龙跨下马来,符昭欣喜的迎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史哥哥。”那小女儿态,那亲热劲,柴宗训简直没眼看。</p> 史灵龙先是抓着符昭的手,却又如触电般弹开,跪下就要给符昭行礼。</p> 符昭连忙将他扶住:“哥哥这是要干什么。”</p> 史灵龙说到:“你我身份有别,况你即将…”</p> “哥哥,”符昭打断史灵龙,温柔的说到:“不管我做什么,永远都是你的妹妹。”</p> 俩人说说笑笑着进了院子,符昭说到:“史哥哥,我来为你引荐,这位便是苏轼公子苏东坡,这是我家哥哥华容道防守使史灵龙。”</p> 柴宗训执礼客气几句,史灵龙笑到:“这便是小昭冒着杀头大罪擅自调兵也要救的苏公子么,”顿了一下,他又说到:“可惜你们…”</p> “哥哥,”符昭再次打断他:“你不是远在华容么,怎地会出现在德安?”</p> 史灵龙解释到:“当日你求助于爹,让他调兵帮你救苏公子,可爹说身为统领擅自调兵是大忌,更何况你的身份,所以他没同意。”</p> “后来我回家听说,赶紧带着麾下人马赶往永安,哪知你要救的人已经出狱。我正要回转的时候,却遇上燕云十三骑,知道你身边没个人,我便打定主意要护送你回去。”</p> 原来当日柴宗训以认罪换取符昭出狱后,符昭赶到荆南防御使史昭远处,恳求他出兵永安,救出苏轼。</p> 史昭远统领荆南半数兵马,自不像蒲圻巡检黄轶伦永安巡检田胜华那般,一举一动颇受人瞩目,况符昭的身份,不宜与其他男人有瓜葛,所以拒绝了她的请求。</p> 还好符昭回到永安的时候,苏轼已然出狱,不过史灵龙与她自小青梅竹马,既是她有事,自然便带着兵马赶到永安。</p> 史灵龙接着说到:“我与燕云十三骑一路跟到德安,却没了你的消息,后来德安成流传出什么‘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的句子,据说是知州韩豹在狱中与写下《赤壁怀古》的谋逆书生赛诗所作,我就知道,你们又被抓了。”</p> 柴宗训抓住了几个重点,他问到:“史统领是荆南防守使史昭远之子?已故太师史彦超是你什么人?”</p> 史灵龙说到:“正是家祖,以苏公子的年纪,应该不认识爷爷吧。”</p> “的确不认识,”柴宗训笑到:“只是史太师事迹,令在下非常神往。”</p> 当年史彦超随先皇柴荣高平之战,孤军深入中伏力战而死,连尸骨都没找到。柴荣惜史彦超之死,忧忿之下数日未进食,追赠彦超太师。</p> 柴宗训继而转头问符昭:“与史太师为世交之武将,除了魏王符彦卿之外,还有其他姓符的?可你说你爹死了,莫不是你故意隐藏姓名?”</p> 史灵龙笑了笑,准备接话,符昭却率先开口到:“史哥哥,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护送我去汝南吧,汝南非荆南管辖,便是那韩豹再大胆,也不敢追去。”</p> 史灵龙当即跨上战马:“好的,咱们这就出发。”</p> 符昭与柴宗训并辔而行,探头小声到:“淫贼,你不必挖空心思打听我是谁,我知道苏轼也非你本名。”</p> 柴宗训大窘:“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再说你怎知苏轼非我本名?”</p> 符昭说到:“我虽未久居汴梁,但城中情形还是清楚的,况我家与慕容家也算世交,并未听说慕容家认得什么姓苏的,更不会有姓苏的重要到令慕容德丰擅自调兵去救。”</p> 柴宗训笑到:“难道就不许慕容德丰钦慕本公子的才华吗?”</p> “要说慕容德丰偶尔似韩豹那番模样附庸风雅倒有之,”符昭说到:“但慕容德丰乃一介武夫,不会有书生令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p> 顿了一下,符昭又说到:“你不是赵德昭吧,听说赵德昭常年陪皇帝老儿读书,那郭官家不是喜欢吟风弄月么,据说还常流连勾栏瓦舍,做些不要脸的勾当,赵德昭身为侍读学士,会些寻章摘句倒也正常。”</p> “什么叫流连勾栏瓦舍?”柴宗训辩到:“那是为了查获南唐谍者。”</p> “切,”符昭冷笑到:“查谍者查到那地方去?你这么急着争辩,意思是你就是赵德昭咯?听说你与皇帝老儿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爹似乎也对那个脏女人有意思?”</p> “你这都听谁说的呢?”柴宗训忿忿到。</p> “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符昭说到:“还有那皇帝老儿,为了抢夺蜀主孟昶的后妃花蕊夫人,竟派人毒死孟昶。这且不说,他强占花蕊夫人后却始乱终弃,引致她终日抑郁,以泪洗面。”</p> 柴宗训恨不能跳起来:“哪有这样的事儿,这都是好事者编排的,再说皇帝与你年岁差不多,别老儿老儿的。”</p> 符昭说到:“终日让人三呼万岁,可不就是老么,要知道只有乌龟才能活万岁。”</p> 柴宗训被气笑,反过来问到:“莫不是皇上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怎地沿途来老百姓都说皇上圣明呢。”</p> 符昭有一丝丝慌乱:“我与他并不相识,素无瓜葛,他有甚对不起我的。再说我也并不否认他治国理政的能力,只是说他私德有亏而已。”</p> 柴宗训叹到:“做人嘛,哪能面面俱到。”</p> 符昭不满的看了柴宗训一眼:“难怪你赵家世代荣华,便是在这看不见的地方,你都要维护于他。”</p> 柴宗训淡淡一笑:“我不是赵德昭。”</p> “那你究竟是谁?”</p> “你猜?或者咱俩交换,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再告诉你我是谁。”</p> “我就是符昭。”</p> “那我就是苏轼。”</p> 一路到了汝南,果然再无追兵,史灵龙依依不舍的辞别符昭。</p> 而柴宗训此时归心似箭,他感觉晚一日回汴梁,老百姓便要多受一日苦,所以天天催着符昭快些。</p> 紧赶慢赶终于回了汴梁,柴宗训便要带着符昭去大理寺投案。</p> “我不去。”符昭直接拒绝。</p> “若你不去,”柴宗训说到:“与那些鱼肉百姓的赃官有何区别?”</p> “那些赃官该打。”</p> “他们该打,自有国法惩治,你出手算怎么回事?”</p> “总之我不去。”</p> 其实符昭即使去大理寺,以她表现出的家世,当不会被治多大的罪。不过柴宗训可因此而训诫她的家人,勿要再放纵她胡作非为。</p> 以此为契机,正好大力整顿荫封的大小官吏,将何辉韩豹之流治罪的同时,制定一套完备的方案,从而扶正官场不良现象。</p> 符昭不肯去,柴宗训暂时不好押着她去,大理寺位列三公九卿,很多官员可都是有资格见驾的,自然也认得他。</p> “既然你不肯去,”柴宗训说到:“那我们就此拜别吧。”说罢他扭头便走。</p> “诶,”符昭叫了一声:“你就没有其他的说了么?”</p> 柴宗训说到:“我一路与你同行至汴梁,就为送你投罪,你既然不肯,那我还能说什么呢。”</p> 符昭听到这话,气鼓鼓的说到:“滚滚滚,快滚,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p> 柴宗训有些摸不着头脑:“咋说变脸就变脸?对了,你家在汴梁何处?”</p> “我家不在汴梁。”</p> “那我怎么找你呢?”</p> “你找我干什么?我是不会跟你投案的。”</p> “这个,”柴宗训挠挠头:“我就不能找你玩么?”</p> “我是你娱乐消遣的么?”符昭怒到:“男女有别,咱们就此别过,就当从来不认识。”</p> “真绝情。”柴宗训嘟囔着转头。</p> “诶,”符昭又叫道:“你有空可以到燕云会馆找我。”</p> “这还差不多。”</p> 回到皇城,柴宗训马不停蹄去找太后,于礼必须如此,而他心中的谋划,也需要太后的帮助。</p> 他未来的皇后,是魏王符彦卿的孙女,符彦卿七子七女,个个荫封显赫,如果娶了皇后,得到符家的支持,对他整顿吏治有非常大的帮助。</p> 太后正在宫中闲坐,柴宗训上前见礼到:“孩儿见过母后。”</p> 见柴宗训回来,太后欣喜到:“皇儿快起来,快让母后看看。”</p> 柴宗训走近,太后轻抚他的脸颊说到:“皇儿又瘦了许多。”</p> “孩儿这一路体察民情,开阔视野,为治理朝政大有裨益。”柴宗训答到。</p> 太后故意板着脸:“你怎不还玩些时日呢?”</p> 柴宗训赔笑到:“孩儿记挂着母后嘛。”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还记挂着母后为朕物色的皇后呢。”</p> 说到皇后,太后却突然没了声音,柴宗训追问到:“母后,钦天监推算出孩儿成婚的吉日了吗?”</p> 太后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皇儿游历在外,消息不通,哀家恐误了吉时,所以命钦天监暂缓。现在皇儿既已回宫,哀家这就懿旨钦天监,令他速速推算吉时。”</p> “母后快些,”柴宗训笑到:“孩儿等不及要见到皇后了。”</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三 燕云会馆 正文 九三 燕云会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p> 柴宗训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真要整顿吏治,他一个帮手都没有。</p> 慕容德丰、赵德昭这些人,无一不是因为父辈的战功而封官,与何辉韩豹等人并无二致。</p> 柴宗训下决心要整顿的就是这些人,便是慕容德丰、赵德昭不反对,也不可能帮着他去整自己。</p> 为了避免出现类似明朝的文官集团,柴宗训当年喊出口号,天下是故汉唐人的天下,不与士子共天下,与所有故汉唐人一起共天下。导致现在虽然朝中有不少科考官员,但并未形成气候。</p> 可以说,柴宗训现在就是孤军奋战,所以他无比想要得到皇后符氏的帮助。</p> 只要能完成他再造汉唐的梦想,政治联姻其实也可以接受。</p> 对于那位未来的皇后来说,从她一出生,命运也就注定。享受了被人捧在手心,锦衣玉食的权力,就得尽为家族做贡献的义务。</p> 目下暂且不能大张旗鼓的整顿,但韩豹是一定要收拾的,柴宗训下了一道圣旨驰递永安,命慕容德丰带着李处耘,何辉,韩豹一干人等到汴梁述职。</p> 眼见皇上安全回到汴梁,慕容德丰便不再隐瞒,向荆南都督李处耘阐述苏轼就是皇帝的事实。</p> 李处耘有点慌,此时史灵龙大闹德安法场的事情已经传开,还好碍于史昭远的面子,没有将他治罪,谁能知道这史灵龙是去救驾的?</p> 还有荆南下属的一干州县,丑态已被皇帝全都知道,他这个都督难辞其咎。</p> “日新,看在当日我跟随齐王四处征战的份上,你一定要帮我。”李处耘恳求到。</p> 慕容德丰不好说话,先前调兵救皇上,就被训斥不合制,但李处耘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也不能不帮:“叔父,且将韩豹一干人等押解进京再作打算吧。”</p> 花了好几天时间筹划,目下只等着大婚,柴宗训闲下来又溜出了宫,靠着依稀的印象去寻燕云会馆。</p> 好在没走冤枉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p> 燕云会馆看上去是个很高档的酒楼,便跟现代的会所一般。</p> 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知客出来问到:“公子,您是找人还是吃饭?”</p> 柴宗训说到:“请问这里有一位符昭,符大小姐么?”</p> “公子可是苏轼苏东坡?”</p> “正是。”</p> “符大小姐有过交代,若是公子前来,小人直接带入就好。”</p> 穿过燕云会馆正堂,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两旁却是湖水。</p> 绕过屏风,几间装饰华丽的院子映入眼帘,一下子便让柴宗训想起丰乐楼。</p> 走到其中一间院子前,知客向院中侍女说到:“姐姐,烦请姐姐通报一声,苏公子来了。”</p> 不一会儿侍女出来到:“有请苏公子。”</p> 柴宗训兴冲冲的进门,厅里空无一人,透过白色流苏帐,依稀可见里间坐着一个人。</p> 柴宗训可不管什么礼数,上前掀开流苏帐,只见符昭端坐妆台前,今天的她换了女装,一袭紫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丝带约束,更显不盈一握。</p> 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加以小麦的肤色,更显活力雍容。</p> “淫贼,看什么看。”符昭带着笑意啐到。</p> 柴宗训不由自主的开口到:“真美。”</p> “肤浅。”符昭略得意的起身:“坐吧,找我什么事?”</p> 柴宗训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是你说可以到燕云会馆找你么,所以我就来了。”</p> 符昭并不回避柴宗训的眼神,大大方方在他面前坐下,却也不开口说话,俩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p> 末了,还是符昭忍不住开口到:“你这人,来了也不说话,而且这可是我的闺房,就这么擅闯。”</p> 柴宗训挠挠头:“我没什么值得说的,反正坐在这里,我心里很平静,很舒坦。”</p> 符昭说到:“我又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什么针织女红,只会打打杀杀,可是不让人平静,更不让人舒坦的。”</p> 柴宗训不接话,只这么静静的看着。</p> 正享受这难得时光的时候,却见燕云十三骑闯了进来:“将—军,不好了,夫人来了。”</p> “夫人?”符昭一惊,随即又恢复如常:“没事儿,夫人三从四德,是不会进燕云会馆的。”</p> “将—军,夫人为了你的婚事,不远千里来到汴梁,这燕云会馆,怕是拦她不住,还是先请苏公子出去吧,以免夫人误会。”</p> 说到苏公子,符昭才有一丝慌乱:“夫人怎地来得如此之快?”</p> “为了你的婚事,夫人一直着急得睡不着觉,你刚进会馆,便有人传信回去,夫人马不停蹄便赶来了。”</p>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大门猛的被推开,燕云十三骑急忙将柴宗训围在中间。</p> 一群嬷嬷簇拥着一个美艳贵妇人鱼贯而入。</p> “娘。”符昭娇滴滴的叫了一声,上前抱住美妇人:“娘,你想死我了。”</p> 美妇人板着脸冷冷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么?一声不吭竟然跑去荆南,若非闯下大祸,你都是不肯回来的吧。”</p> “娘,怎么会呢,”符昭讨好的笑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p> 美妇人冷冷的扫向燕云十三骑:“尔等身为昭儿的护卫,见她胡作非为却不思劝谏,更要罪加一等。”</p> 燕云十三骑慌忙跪下:“婢子等护主不力,请夫人责罚。”</p> 他们这一跪不要紧,刚好便露出了中间的柴宗训。</p> 美妇人怒目圆睁,喝问到:“他是谁?怎地此处会有男人?”</p> 符昭解释到:“娘,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请他来的。”</p> “昭儿,”美妇人眉头微皱:“你在家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此处可是汴梁,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整个符家都得跟着待罪。”</p> 美妇人转头扫了柴宗训一眼:“你便是苏轼?”</p> “伯母好。”柴宗训傻傻的跟了一句。</p> 美妇人冷哼一声:“你是何人,竟也敢叫我伯母,来啊,拖出去乱棍打死。”</p> “娘,不可。”符昭急忙喝止。</p> “昭儿,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被一些不相干的人污了清誉,更何况此人毫无礼节,且擅闯女子闺房,分明就是死有余辜。”</p> 几个嬷嬷上前架住柴宗训,门外也有护卫现出身形。</p> 柴宗训平日里高高在上,也从未见过什么家长,一时之间忘了这可是讲封建礼教的时代。他急忙甩开嬷嬷:“夫人,小生方才摄于夫人的威严,一时忘了礼数,请夫人恕罪。”</p> 美妇人根本不理会,只喝到:“还不动手,等着我亲自出手吗?”</p> 几个嬷嬷推着柴宗训往外,侍卫就要接过。</p> “娘,”符昭娇喝到:“我就不能有个朋友么?”</p> “你一个女孩子家,要什么朋友?想想你的身份,这苏轼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谁知道他接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p> “娘,这一路若非苏公子搭救照顾,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若你如此对待他,传了出去,天下人都会耻笑符家以怨报德。”</p> 美妇人迟疑一下,转过头来说到:“那苏轼,我且问你,你家居何处?”</p> 柴宗训像面对丈母娘那般低眉顺眼:“回夫人,小生汴梁人。”</p> “你父亲现在朝中居何职?”</p> “回夫人,小生父亲已仙逝。”</p> “那你现在朝中居何职?”</p> “回夫人,小生现充慕容德丰少师幕府。”</p> 美妇人冷哼一声:“若是慕容家,倒与我符家相当,你不过是他的幕府,与昭儿的身份可谓天差地别。便是昭儿从小似男子那般长大,你也该掂量自己的身份。”</p> “娘,”符昭说到:“苏公子根本不知道我是谁。”</p> 先前不知道,不过现下柴宗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p> 慕容家是齐王,身份相当的符家,自然是魏王符彦卿。</p> 符昭的父亲已然离世,虽然没听说符彦卿自家有谁死了,但符彦卿可是有哥哥弟弟的,而且一样个个身世显赫,且故去不止一个。如此看来,符昭应该是太后的堂妹,按辈分,柴宗训应该叫姨。</p> “不知道正好,”美妇人说到:“苏公子,你与昭儿相识的事情,今后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不然我符家定不饶你。”</p> 柴宗训此刻有些入戏,仿佛是吊丝遇见刻薄丈母娘,竟有些不知怎么应对。</p> “娘,”符昭心疼的看了他一眼:“我与苏公子清清白白,有何不可说?”</p> “你要知道将来的身份,容不得半点瑕疵,”美妇人说到。</p> “哼,”符昭说到:“那个人就好么?强占人妇,流连青楼伎馆,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娘,你若心疼女儿,就别让女儿嫁给他。”</p> “此事为娘也做不得主。”</p> “那我去求爷爷。”</p> “求爷爷也没用,这是你姑姑定下的。”</p> “哼。”符昭气得一拍桌子。</p> “好了,”美妇人说到:“与我回大名待嫁吧,马车就在外面。”</p> “我不回去,”符昭说到:“我要嫁的人不是在汴梁么,何必让我从大名出嫁?”</p> “这是规矩,马上跟为娘回去。”</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四 黄道吉日 正文 九四 黄道吉日 柴宗训很失望。</p> 没想到符昭马上就要出嫁,他完全没听到符氏母女的争论。</p> 这许多日的相处,柴宗训着实喜欢符昭这种直来直去,偶尔会有点小女儿态的性格。</p> 重生回来,有过交集的几个女人,花蕊夫人是那种完全遵循礼教,且只想在柴宗训这里找到归宿的女人。</p> 至于嘉敏,柴宗训不过见她长得漂亮而已,而她欣赏的所谓的柴宗训的诗情,只是他剽窃而来,柴宗训自身是没有那样的才华的。再说那一晚都不知道是不是她。</p> 如果不是她,而是燕燕,里面却又包含了一重救命之恩。</p> 只有符昭,是他可以无忧无虑去喜欢的。与家世,才学等等都无关,只是喜欢她这颗灵魂。</p> 当嬷嬷们架着符昭出去的时候,柴宗训才反应过来,他试图挤进人群去救符昭,却被护卫拉住。</p> 穿过屏风,前面大堂人多,美妇人警告到:“昭儿,如果你不想出丑,那就乖乖跟着为娘出去。”</p> 符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柴宗训正被一群护卫看着,她听话的点点头,由嬷嬷们簇拥着出到前厅。</p> 燕云会馆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美妇人不习惯抛头露面,率先上车后叮嘱嬷嬷们:“看好郡主。”</p> “是,夫人。”</p> “郡主,上车吧。”三个嬷嬷呈三方将符昭包围。</p> 符昭不舍的回头,没看到她想看到的身影,犹豫再三,只得蹬上马车。</p> “符昭快跑。”柴宗训忽然像一阵风,从燕云会馆冲出来,拉起符昭便跑。</p> 身后嬷嬷和护卫们赶紧追上来:“郡主,别跑。”</p> 在追人这方面,可不是人多就有用的,特别像燕云会馆门前这种热闹的街道,得熟悉地形才有用。</p> 这时候柴宗训平常喜欢在大街小巷流连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带着符昭穿了几条巷子,护卫们便不见了身影。</p> 两个人叉腰喘气,相视微笑。</p> “怎么感觉和你在一起一直在逃命?”柴宗训笑问到。</p> 符昭说到:“遇上你这淫贼倒霉蛋,不逃命都不行。”</p> 俩人再次相视哈哈大笑。</p> “要不我给你安顿个住处吧。”柴宗训开口到。</p> 符昭大大方方到:“你想金屋藏娇么?”</p> 柴宗训摇摇头:“不想。”</p> 符昭略有失望,柴宗训却说到:“金屋藏娇始乱终弃,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要举案齐眉。”</p> “呸,”符昭说到:“我有那么丑么。”</p> “你不丑,你好看。”</p> “肤浅。”</p> ……</p> 符昭本是非常独立的人,哪需要柴宗训安顿,而且自小在边疆模仿父兄行伍,只要不被家人抓到,哪里都可以落脚。</p> 就在柴宗训和符昭你侬我侬的时候,太后赶到了司天监。</p> 监正张衍带着所有从属官员跪迎:“臣等恭迎太后千岁。”</p> “列位卿家免礼。”</p> “谢太后。”</p> “张卿家,”太后说到:“你且随哀家来。”</p> 张衍跟着太后来到后堂,太后开口问到:“张卿家,哀家要你推算的日子,算出来了么?”</p> “回太后,”张衍说到:“臣已推算好,大名府至汴梁不过十数日路程,魏王本在汴梁有府邸,若皇后自府邸出阁,一个月后的初八酉时恰好是一年中最为吉利的时辰,且也与皇上、皇后的八字合适。有一个月的时间,相关礼仪也能充分准备。”</p> “哀家知道了,”太后沉吟一会:“只是若皇上问起,你就说还未推算出来,或者说一个远些的日期。”</p> 张衍不解:“这却是为何?”</p> 太后敷衍到:“若就此定下婚期,大名距汴梁路途遥远,若是途中出现什么差错,谁来负这个责任?”</p> “太后,”张衍说到:“皇后自大名府归汴梁,魏王自会派大军护佑,当不至于出差错,初八这个日子错过,至少要到明年,才有此黄道吉日。”</p> 太后柳眉倒竖:“张卿家,你怎地如此不识变通?日子自然要定在初八,只是暂时不要告知皇上,以防路途上出现万一,也好有个应对的时间。”</p> “臣谨遵懿旨。”</p> 才送走太后,柴宗训便也来到司天监。</p> “张卿家,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天?”</p> 张衍支支吾吾到:“回皇上,此事须得魏王回到汴梁,臣才好推算。”</p> “不是有了生辰八字便可推算么?”</p> “回皇上,为保我大周国祚万年,臣须为皇后相过面才好推算。”</p> 柴宗训在心里算了下日子,等他未来的皇后回京再推算日子,然后与皇后培养出感情争取符家的支持,那得到猴年马月。</p> 不行就直接找太后吧,柴宗训随即回到宫中。</p> 太后此时也正烦心不已,先前接到娘家嫂子密报,刚刚找到的侄女儿又跑了。</p> 这丫头如此之野,将来如何正位中宫,母仪天下?</p> “孩儿给母后问安。”</p> 柴宗训的请安声将太后自思虑中拉了出来:“啊,皇儿来啦。”</p> 柴宗训觉得太后神色有异,便问到:“母后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御医来看看?”</p> “皇儿有心了,”太后说到:“哀家没事,只是昨日晚间天气闷热,没睡好而已。”</p> “要不要给母后寝宫多加些冰块?”</p> “不用了,太冷哀家也受不了,”太后将话题转移,不想总在她身上徘徊:“皇儿此来,可有何事?”</p> “母后,”柴宗训说到:“皇儿想让母后下一道懿旨到大名,好教魏王快些送皇后到汴梁与朕成婚。”</p> 此次皇帝微服出巡之后回来,变化令太后有些吃惊,她本也不是什么心机很深的人,便开口问到:“皇儿目下的变化令哀家很是诧异,先前哀家一直为皇上张罗婚事,皇上却设法推诿,现如今皇上却急着大婚,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哀家吧。”</p> 这种借助符家的力量来削弱符家的事情,柴宗训可不敢对太后说,他只说了句套话:“先前是孩儿不懂事,有负母后的一片苦心,现在孩儿知道错了,所以赶紧成婚,也好让母后早日含饴弄孙。”</p> 太后点点头:“皇儿真的长大了,看到你如此,哀家也算对先皇有个交代。懿旨哀家马上便拟,只是先前哀家去司天监,监正说暂无黄道吉日,恐怕婚期须再行酌定。”</p> “择日不如撞日,”柴宗训说到:“魏王何日送皇后到汴梁,朕便何日与皇后成婚。”</p> “胡说,”太后笑到:“你是一国之君,婚事岂能儿戏,必须选出一年中最为吉利的日子,这样才能有利于我大周国祚。”</p> “母后,”柴宗训本来就不信这些,况且现在有急事要办,哪还能拖延:“想那史上各亡国之君,哪个成婚的时候不是选择黄道吉日?可该亡国还是亡国。孩儿以为,国祚如何,当看天子是否贤明仁孝,与成婚的日子有何干系?”</p> “瞎说,”太后有些急了:“几千年来,皇帝成婚都有一套特定礼仪,贤明如文景,都是照此而行,皇儿岂可滥废?若一朝不慎,岂非贻笑万年?便连先皇不豫之时迎娶哀家,也是依礼而行,皇儿岂可逾越?”</p> ‘祖宗故事’压下来,柴宗训辩无可辩,只得暂且按捺住性子,等待黄道吉日。</p> 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符昭现下便在皇城御街背面的一个院子住下,虽然身旁也没个服侍的人,不过这样也省得目标多了暴露。</p> 柴宗训郁闷的进了院子,符昭正在演武,便也没理他。</p> 待符昭一趟拳打完,收了功才回过头来说到:“咦,淫贼今儿似是不开心。”</p> 柴宗训抬头问到:“上次我好像听到你娘要你出嫁?”</p> 符昭的脸也瞬间默了下来:“怎么地,你不开心,所以也想让我陪着你不开心?”</p> “不是,”柴宗训说到:“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如此抗拒?”</p> 符昭轻咬贝齿:“是个天底下最为无耻好色之徒。”</p> “你娘为什么同意你嫁给这样的人?”</p> “这门亲事,是我爹在世时与姑姑定下的。我娘告诉我,女人生下来便命不由己,可我偏偏不相信。”</p> “我听下人们叫你郡主,若你不肯出嫁,不怕会对家族不利么?”</p> “那个人用得着我家的地方多着呢,不敢将我家人如何。”</p> 柴宗训在心中揣测,能娶魏王侄女的人,定也是朝中王侯,但最近似乎没听说哪位王侯家里要成婚。</p> 是了,定是符昭跑了,两家都不好将此事伸张开来,是以他这个皇帝没收到消息。</p> “你呢,”符昭又问到:“满脸的不高兴,谁惹你啦。”</p> 柴宗训轻出一口气:“我想娶一个人,迫切的想娶她,却娶不到。”</p> 符昭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她皮肤黑,看不出脸红:“你想娶,有没有问人家想不想嫁?”</p> 柴宗训想了想:“我想是愿意的吧,她的命运注定,出生了就该嫁给我。”</p> “呸,”符昭啐到:“不要脸。”</p> 柴宗训当局者迷,不明白符昭的意思,只说到:“可惜要脸不要脸都娶不到。”</p> “你努力一下,努力一下也许就娶到了。”</p> “有些事情,就算再努力,也无法改变。”</p> “如果两情相悦,实在不行就私奔。”</p> 柴宗训站起身来:“不行,我不能私奔,我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娶她,天王老子也挡不住。”</p> 烈玄</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五 各方角逐 正文 九五 各方角逐 慕容德丰,赵德昭,董遵诲,李处耘等人押解着荆南凡是被鞭打过的官员终于到了汴梁。</p> 因为差点将皇上斩首,对韩豹自然是从重从严处理,他的家人,包括放高利贷欺行霸市的小舅子娄锐一家也被押解到汴梁。</p> 慕容德丰三人先是跑到宫中去告罪:“臣等护驾不力,令皇上受惊,请皇上降罪。”</p> 柴宗训说到:“朕微服出巡,有些意外也是预料中事,卿等何罪之有。”</p> 慕容德丰还惦记着他的擅自调兵之事,继续请罪到:“启禀皇上,当日在永安城时,臣因担心皇上安危,所以自荆南首府调兵进永安城,此事臣只为营救皇上,绝无半点私心,恳请皇上明鉴。”</p> 柴宗训淡淡一笑:“慕容兄说哪里话,朕岂能不信任你,卿等自荆南来,还未回家吧,且先回家尽孝之后,再来与朕议事。”</p> “臣等告退。”</p> 出了大殿,董遵诲小声问到:“二位大人,是否察觉到皇上与往日有所不同?”</p> 慕容德丰说到:“一月未见,似乎与皇上有了些隔阂。”</p> 赵德昭冷笑一声:“皇上一直想做个万世称颂的明君,这一趟荆南之行,让皇上大失所望,岂能没点变化。”</p> 董遵诲接话到:“不过我等做臣子的,只要忠心于皇上就够了,皇上一天天长大,有变化也属正常。”</p> 赵德昭又是冷笑:“等着吧,说不准马上就会有大的变故。”</p> 慕容德丰回到齐王府,却见荆南都督李处耘也在府中与慕容延钊议事。见礼之后他问了句:“叔父可是在馆驿下榻?”</p> 慕容延钊说到:“傻瓜,正元叔父与为父并肩征战多年,此次应召觐见,自然是住在齐王府。”</p> 李处耘拱手到:“此次还须齐王为下官多方斡旋,不然丢官事小,下官恐项上人头不保,如此也枉费了齐王多年的苦心栽培。”</p> 慕容延钊说到:“正元无须多虑,且将荆南情形说与我知道,我同日新与你参详一番。”</p> 李处耘看了慕容德丰一眼:“荆南情形,日新是知道的,汴梁山高皇帝远,众人只当我作为荆南节镇,封疆大吏,自是风光无限。可荆南下属各州县主官,十个倒有八个是荫封,他们虽是属官,但他们的爹老子,我一个也得罪不起。”</p> “得罪不起怎么办?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官逼民反的程度,我也只是能担待就担待,哪知道这次皇上微服去了荆南,一下子全暴露了出来。”</p> 慕容延钊抬起头来:“日新,你一向颇受皇上倚重,为何到了荆南不向正元叔父报信?”</p> “父王,”慕容德丰皱眉到:“非是孩儿不报信,原本皇上四处游历,一直无事,偏偏不知何时冒出个符昭来,且荆南各州县也太不争气,一个个争相往皇上的刀口上撞,我是报无可报啊。”</p> “符昭?”慕容延钊问到:“什么符昭?”</p> 慕容德丰解释到:“一个神秘的女子,带着一干女骑兵,专一鞭打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在德安时差点与皇上一起被砍头,后来听说与皇上一同回京,但现时不知道她的下落。”</p> 慕容延钊沉吟一会:“你们都上当了,哪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符昭,我料定她必是魏王符彦卿的孙女,即将正位中宫的皇后。此次皇上出行,必是与她约好的。”</p> “皇上要大婚了么?”慕容德丰问到。</p> “是的,”慕容延钊说到:“当日你们出行之时,太后便着人去往符彦卿驻节的大名礼聘,单等司天监推算出黄道吉日,便为皇上大婚。”</p> 慕容德丰陷入了沉默,先是时,皇上无论大事小情都会与他商议,虽然颇费脑筋,可这也是做臣子的无上荣耀。目下皇上连大婚都只字不提,且突然单枪匹马从永安跑出来,这是不信任他了吗?</p> “齐王,”李处耘说到:“荆南情形基本如此,还请齐王给下官指引一条活路。”</p> 慕容延钊想了想:“皇上还是念旧情的,不然就会下旨日新将你绑缚进京了,为今之计,你只有先向皇上诚心悔过,本王再与日新设法斡旋,当保你无恙。”</p> 待罪的李处耘都在活动,而韩豹的叔父鲁王韩通更是着急得上蹿下跳。</p> 历次出征,韩通都是汴梁留守,按道理他在汴梁也培植了不少亲信。如果将韩豹放在大理寺审讯,大概率能保住一条命。可因为韩通与赵匡胤素来不和,他害怕赵匡胤怂恿皇帝亲审,毕竟韩豹可是罪犯欺君,若非史灵龙救驾及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p> 接连几日,韩通在大理寺,御史台四处奔走,只要能保住韩豹的命,便是抄家都无所谓。他的那些亲信也答应,只要皇上不执意要杀,他们会上书替韩豹保命的。</p> 本身就与这些事毫无关系的赵匡胤,此刻更是称病闭门不出,生怕被沾染上一点。</p> 朝中最有权势的三个王爵,鲁王韩通侄子罪犯欺君,齐王慕容延钊亲信为政不力。还有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那也是韩通的人,这下可有好戏看咯。</p> “父王,”眼见赵匡胤无所事事,赵德昭劝到:“父王此时不该在家中,应该协助皇上署理荆南一干政务。”</p> “你懂什么,”赵匡胤说到:“此事最终还是由皇上圣裁,我插手无功,若不称皇上心意,反倒有过。”</p> “父王,”赵德昭不以为然:“此时当然不是抢功,而是向皇上表明一个态度,我有预感,朝中即将有大变动。”</p> 赵匡胤微微皱眉:“你在朝中才行走几日,就妄议朝政?”</p> “父王,这是赵大人教我的。”赵德昭淡淡到。</p> 所谓的赵大人,便是一直在宋州替赵匡胤打理后花园的赵普。</p> 对于赵普的计谋,赵匡胤一直是相信的,于是他问到:“该表示什么样的态度?”</p> 赵德昭想了想:“上书治韩豹死罪,并举荐刘坦审理韩豹案。”</p> “人人皆知御史中丞刘坦是我一手提拔,我虽与韩通不睦,但从未公开决裂,”赵匡胤非常不赞成:“如此一来,岂非与韩通势成水火?”</p> “父王,与韩通维持表面的和睦,相比于皇上的更加倚重,孰轻孰重,这还须选择么?”</p> “你是说,韩通会因此垮台?”</p> “不,也许慕容延钊也会垮台,甚至会波及到父王,所以父王如果能够提前向皇上表明态度便显得尤为重要。”</p> 赵匡胤眉头微皱:“有这么严重么?”</p> “有,”赵德昭说到:“请父王相信孩儿一次。”</p> 赵匡胤将信将疑的给柴宗训上了个奏折,得到的批复是朕心甚慰,并将审理韩豹一案交给了大理寺。</p> 大理寺卿向承甫乃枢密副使向拱的亲弟弟,从向拱的儿子向兴洲与韩通之子韩智兴常年结伴可以看出,向家与韩家关系匪浅。</p> 如此看来,皇上莫非想放过韩豹一马?</p> 赵匡胤懊悔不迭:“我本不想上书,你偏让我表明态度,这下反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今日殿上遇到韩通,他那对大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同朝为官,他日若我赵家有难,韩通必落井下石。”</p> 虽然总领朝政多年,但赵匡胤依然优柔,且江湖气十足。</p> “非也,非也,”赵德昭说到:“父王难得还未看出皇上的用意?”</p> “皇上不就是碍于韩通情面,想放韩豹一马吗?”</p> “韩豹之罪,必死无疑,皇上把他放在大理寺审谳,乃是有意为之。”赵德昭说到:“若向承甫敢徇私,便坐实其与韩通勾连,届时皇上必将韩通势力连根拔起。”</p> “韩通与父王同朝为官多年,虽是不睦,但总难免有些盘根错节的利益,而父王早上书与皇上表明态度,所以必不会被牵累。”</p> 朝廷里暗流涌动,柴宗训却神在在坐在小院里看夕阳。</p> “你听说了吗,韩豹被押解到汴梁了。”</p> “我知道,”符昭接话到:“你的东翁慕容德丰回了汴梁,你怎地还如此悠闲?”</p> 柴宗训笑到:“我在他那里一般大事用不上,小事用不着,自然便悠闲了。”</p> “骗人,”符昭说到:“此次荆南之行,你必是跟着慕容德丰,能常伴左右的,岂能如此悠闲。”</p> 柴宗训说到:“他是奉命巡视荆南,我刚好想去看看,便跟着了。你看这一趟巡视,就抓回了韩豹何辉一干人等,所以说皇上还是圣明的,不需要你去鞭笞那些人。”</p> “若是圣明,就不该用韩豹这种人,”符昭说到:“祸害百姓了再去补救,为时晚矣,更何况韩豹即便押解到汴梁,不过审问之后便放了,等到皇上再次出征,韩通又立新功,说不定韩豹还可出仕为官。”</p> “皇上不会杀了韩豹吗?”</p> “韩豹是韩通的侄儿,岂是说杀就能杀的。”顿了一下,符昭抬头到:“如果我是皇上,就把韩豹交给韩通的对头去审理,不管杀与不杀,起码掌握了主动权。”</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六 京察 正文 九六 京察 先前韩通的死对头赵匡胤的确上书让御史中丞刘坦去审韩豹,却被柴宗训给否决。</p> 现在符昭又提这个事情,柴宗训问到:“为什么要让韩通的死对头去审理?”</p> 符昭说到:“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然后我再去收拾残局,两方都会对我感恩戴德。”</p> 柴宗训追问到:“如果韩通弃车保帅,不顾韩豹的死活呢?”</p> “这样起码也能加深韩通与对头的仇恨,将来若有变故,两边再咬起来,我仍可以去收拾残局,两方还是会对我感恩戴德。”</p> “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大理寺审谳韩豹了,大理寺卿向承甫乃是韩通亲信,如果向承甫敢放过韩豹,皇上不正可以将韩通一系一网打尽么。”</p> “哼,”符昭冷笑一声:“所以这便可看出来,皇帝老儿幼稚得很。”</p> 柴宗训撇嘴到:“又是老儿,又是幼稚,这是什么意思?”</p> 符昭说到:“韩通一系被一网打尽,那他的对头岂不是一家独大?正所谓一张一弛谓之道,要想有道,必须有张有弛。但韩通的对头没有对手之后,他的对手将会变成皇帝。”</p> “做皇帝,无谓臣下有无才德,最主要的是忠。怎样才能让臣子忠?很简单,必须要有对手的衬托。而且放任手下臣子斗来斗去,也算是个相互监督,如此他们才不会有精力去生反意。”</p> 柴宗训摇摇头:“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我不能苟同。若是一个朝臣,虽忠于皇帝,但贪腐成性,这不是害了百姓吗?”</p> 有个现成的例子,可惜举不出来。嘉靖皇帝一辈子让朝臣斗来斗去,却出了严嵩这样的奸臣,以至于嘉靖者,家家净也。</p> 皇权只是柴宗训再造汉唐的工具,这一点他一直清楚得很。</p> 符昭被柴宗训一句话堵得不好反驳,只说到:“所以你不是皇帝,做皇帝得先设法稳固自己的地位,不然自身都是泥菩萨,怎么普度众生?”</p> 柴宗训颇不服气:“可是皇上明明和我想的一样,让韩通的亲信去审韩豹啊。”</p> 事实胜于雄辩,符昭辩不过柴宗训,粉拳不停的打在他身上:“你就不能让让我吗?”</p> 不出几日,韩豹和何辉以及其余一干人等的的审谳结果便呈上龙案。</p> 何辉虽懒,但境内也算升平,且百姓富庶,他也并未耽误政务,所以只是训斥之后仍然官复原职。</p> 韩豹的确犯上,但也事出有因,所谓不知者不罪。至于杀阎选,在不知逃犯是皇帝的情况下,他的选择是正确的。</p> 至于诗会,虽有些劳民伤财,却也无伤大雅,不过他纵容家人欺行霸市却是真,且误将皇帝当成逃犯,差点酿成大错,没罪也有罪,按律判其家产充公,徙三千里充军。</p> 而韩豹小舅子娄锐,根据收集来的证据,欺行霸市且误伤人命,按律当斩。</p> 至于被符昭鞭笞过的那些州县主官,经查确实尸位素餐,全部免职永不叙用。</p> 所有的判罚都是按照《大周律》最严的条款裁决,有理有据,不可谓不认真。</p> 看来韩通为保韩豹的性命,真真下了一番苦工,这判决结果柴宗训还真说不出什么。</p> 柴宗训催着太后快些办亲事,可自家侄女尚未找到,太后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拖延。</p> 等不了了,柴宗训实在不想看到这些未立寸功,不学无术,靠着祖宗荫封而误国误民的赃官继续站在朝堂上。</p> 重生回来,柴宗训自认为是带着使命的,以他两世为人的经历,若像符昭所说,当个嘉靖其实容易得很,毕竟他带着天眼,知道朝中重臣都是些什么人。</p> 像嘉靖那般做皇帝只为享受,柴宗训做不到。</p> 说到嘉靖,明朝似乎有个对付官员的法宝,京察。</p> 对,就是京察。既然暂且不能得到支持将荫封的官员免去,可先借京察免掉一拨,到时候再全面整顿,阻力也会小一些。</p> 柴宗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日一夜,全盘设定京察模式之后,便叫了大朝。</p> 虽然旧有的成例皇帝每逢几日就会有一次大朝,但柴宗训自登基以来,大朝基本就是应个景儿。</p> 不过这一次,因为荆南罢免了不少官员,荆南节镇李处耘也一直处于待罪,如何处理皇上还未圣裁,所以官员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p> 众臣山呼万岁后,太监万华拿着一摞文书放在龙案上。</p> 柴宗训拍案而起:“看看,尔等看看,这都是些什么?”</p> “朕游历一趟荆南,所过州县,均是些庸官,赃官。”</p> “荆南之行,管中窥豹,恐怕全国也好不了多少。”</p> “看看这些人吧,社稷的每一寸土地,无不留着他们祖宗的鲜血,他们却毫不珍惜,只知纵情享乐,鱼肉生民。”</p> “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上,没想到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朕是痛心疾首,朕有罪于国家,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朕恨不能自己罢免了自己。”</p> “还有你们,个个冠冕堂皇站在朝上,你们,就那么干净吗?”</p> “朕刚即位的时候,便矢志再造汉唐,所以朕练新军,收复幽云,四出征战,为的是有一日四海一统,天下升平,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p> “可现在,荆南的官员狠狠抽了朕一个耳光,让朕无地自容。”</p> “朕算是明白了,矢志再造汉唐,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敌人,不是南唐,不是南汉,更不是辽人,而是那些不学无术,贪得无厌的庸官,赃官。”</p> “得民心者得天下,无论朕创下多少基业,这些庸官,赃官也会将民心国运消耗殆尽。如此,列位每日宵衣旰食还有何意义?朕再造汉唐的宏图岂非成了笑话?”</p> 朝堂上一片静默,一直心神不宁的李处耘激动的出列跪倒在地,哭诉到:“皇上,臣有负圣恩,未能替皇上治理好荆南,臣万死难辞其咎,臣恳请皇上准许臣自裁以谢天下。”</p> “你的情况,朕是清楚的,”柴宗训半天才缓缓开口:“当年若无你稳住荆南使臣,也不会有齐王顺利的兵临城下迫使高继冲投降。”</p> “但你不该就此放纵自己,放纵部属,须知打天下难,坐天下却更难啊。”</p> 李处耘磕头如捣蒜:“臣有罪,请皇上治罪。”</p> “治你一个李处耘又有何用?”柴宗训说到:“杀了李处耘,还有张处耘,刘处耘;便是杀了韩豹,也还有黑豹,花豹,朕岂能将天下官员杀绝?”</p> “皇上,”赵德昭出列到:“臣以为,杜绝庸官赃官,须有一套成法专门用以治理。”</p> 柴宗训事先并未与赵德昭通气,不过他既然能帮忙引出下一话题,柴宗训自然是满意的:“赵卿家有何想法?”</p> “回皇上,”赵德昭说到:“臣以为,治贪治庸当用重法,有了严刑峻法,才能令得庸官、赃官不敢越雷池一步。”</p> “是个办法,”柴宗训点点头:“可总有人会抱着侥幸心理,那又当如何呢?”</p> 赵德昭迟疑一会:“回皇上,臣暂时还未想到。”</p> 赵匡胤在后面小声说到:“既是未想到,你出什么风头?”</p> 柴宗训故作思虑的样子,进而抬头到:“朕以为,当设计一套查察的成法,再配以赵卿家的严刑峻法,当会令庸官、赃官无立足之地。”</p> 赵德昭执礼大呼:“吾皇圣明。”</p> 其余众臣也跟着大呼:“吾皇圣明。”</p> 柴宗训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看样子众卿都愿意被被查察咯,那好,朕便将此查察成法定名位‘京察’,每三年一次,用以查察天下官员,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p> “四格为守、政、才、年;八法为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p> “四格八法具体内容,烦请吏部与御史台诸位卿家尽快拟定。”</p> “今年定为京察元年,主官当为年老持重之人与吏部属员相配合。”</p> 柴宗训扫视一眼堂下:“有没有自荐主持京察的卿家?”</p> “皇上,”赵德昭跪下到:“臣身为吏部侍郎,主持京察当仁不让。”</p> “好,好,”柴宗训更为满意了:“吏部已经出了人,可还有哪位卿家愿自荐?”</p>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吏部既然出了人,那便该一个年老持重的官员了。</p> 当然,这里的年老不是年纪大,而是资格老。</p> 大理寺卿向承甫出列到:“皇上,臣自问无主持首次京察之资,但臣举荐一人,定能使此次京察大获成功。”</p> “卿举荐哪位卿家?”</p> “臣举荐鲁王韩通。”</p> 好你个向承甫,与韩通私相授受放过韩豹一命,朕还未算账呢,你就跳了出来。</p> 不待柴宗训开口,御史中丞刘坦出列到:“启禀皇上,宋王赵匡胤总领朝政多年,在朝中德高望重,当是主持京察的不二人选。”</p> “皇上,”又有官员出列:“臣以为,齐王慕容延钊礼贤下士,刚正不阿,由他主持京察最为合适。”</p> 看来这些人脑筋转得都很快,马上就知道京察是个打击异己的好机会,如此机会,当然不能落在对头手上。</p> 柴宗训略一思索:“三位卿家的确是主持京察的适合人选,朕一时也难以抉择,便先等京察细则拟定,再议主持人选吧。”</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七 各有计划 正文 九七 各有计划 散朝之后,为了能够主持首次京察,朝中各位重臣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p> 韩通的动作最快,出了大殿他便邀约董遵诲:“董统领,本王新近获得一批汗血宝马,只是未知真伪,董统领对马匹素有研究,可否为本王鉴定一二?”</p> 那个时候柴宗训刚刚重生回来,只知道韩通是忠的,所以对他颇为信任。董遵诲能够成为他最亲近的人,自然少不了韩通的力荐。</p> 当时韩通圣眷正隆,所以与董遵诲少有联络。</p> 现在侍卫司荫封的官员接连出问题,韩通深感无力,只能拿出董遵诲这张王牌了。</p> “能为鲁王效劳,末将深感荣幸。”董遵诲说到:“恰巧今日末将不当值,这便与鲁王一道去吧。”</p> 到了鲁王府,作为曾经的上下级,韩通自然不需要与董遵诲像在人前那般客气。</p> “遵诲,本王一直视你为手足兄弟,这你是知道的。”</p> “没有鲁王,哪有末将今日之富贵,能为鲁王倚重,末将深感荣耀。”</p> 韩通点点头,开口问到:“昨日当值时,皇上见到韩豹一干官员的审谳奏折,可曾说过什么?”</p> 董遵诲说到:“皇上似乎早就料到审谳结果,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p> 韩通看着董遵诲的眼睛:“你再想想,皇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反常事情?”</p> 董遵诲想了想:“此次自荆南回转之后,皇上变得愈发深沉,以前出宫都有末将随身护卫,现在何时出宫末将都不知道。至于审谳奏折,皇上的确只是看了一眼,但尚未批阅。”</p> 韩通想了想:“皇上今日殿上之语虽振聋发聩,但并未对审谳结果表示不满,想来豹儿应该安全了吧。”</p> “鲁王,”董遵诲说到:“恕末将直言,此次韩豹之事,乃是他咎由自取,鲁王不该管,更不该上书举荐向承甫审理此案。”</p> 韩通叹了一口气:“本王何尝想管,只是我兄仅此一子,兄在随先皇从征高平时战死,这仅有的血脉,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此没了吧。”</p> 闻听此言,董遵诲只有低头默然不语。</p> 韩通接着说到:“往日里你与赵德昭,慕容德丰和皇上最是亲近,似京察这种从未有过之举,皇上先前可曾透露过口风?”</p> “皇上行事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董遵诲说到:“往日里有事,确实喜欢与赵德昭、慕容德丰相商,末将不离身畔,倒也能听个真切,只是此次京察,先前并无一丝征兆,想来皇上乾纲独断,对事情有了自己的主意。”</p> “你的意思是,主持京察的人选,皇上也从未透露过?”</p> “鲁王,”董遵诲说到:“恕末将直言,鲁王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也对鲁王信任有加。此次京察之事,鲁王还是不要理的好。以末将推断,此次荆南之行,皇上性情改变甚大,且鲁王为了保住韩豹的性命又忤逆了皇上的意思,若京察再有不慎,末将恐鲁王晚节不保。”</p> “此是末将一片肺腑之言,恳请鲁王鉴纳。”</p> 韩通说到:“你的意思,本王懂,本王何尝不想超然物外?可你信不信,当你走出门外的时候,已有不少人拿着拜帖等待本王接见。”</p> 董遵诲知道他的意思:“鲁王的话,末将信。”</p> 韩通接着说到:“自先皇征辽回转以来,本王掌侍卫司已十年,故旧及侍卫司荫封的官员遍布天下,本王自家便是不想管,却也身不由己啊。”</p> 这句话董遵诲没法儿接,韩通叹口气:“退一步说,本王可以不理京察之事,但决不能让赵匡胤主持京察,如若不然,我侍卫司将哀鸿遍野。”</p> 董遵诲想了想:“鲁王,这一点末将倒是有预感,此次主持京察,落不到赵匡胤头上。”</p> “莫非皇上有暗示?”韩通立刻问到。</p> 董遵诲摇摇头:“并没有,只是末将的预感。”</p> 韩通沉吟一会:“行了,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本王且先看看事态发展。”</p> “末将告退。”</p> 这边厢密谋出个这样的结果,齐王府那边却发生了争吵。</p> 回到府上慕容德丰便拉住慕容延钊:“父王,此次京察,你当挺身而出主持大局。”</p> 慕容延钊皱眉到:“本王是个粗人,只识带兵打仗,不会查察官员。”</p>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慕容德丰说到:“父王又何必推诿。”</p> 慕容延钊有些不耐烦:“此次京察,自有能耐人出来主持,用不着本王。且皇上用赵德昭不用你,摆明了就是搞平衡。”</p> “先前因征伐幽云战略之事,你蒙皇上恩宠,如今皇上怕你一家独大,所以便要扶赵德昭上位。咱们这位皇帝可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p> “孩儿认为并非如此,”慕容德丰解释到:“赵德昭是吏部侍郎,吏部本就是署理官员事务的,他参与主持京察是分内之事。”</p> 慕容延钊一心只想保住自家富贵,与己不相干的事,他不想操那份闲心:“日新,你要知道,这主持京察看上去虽然威风八面,但实际是个得罪人的差事。”</p> “你说满朝乃至全国的官员,多半是荫封而来,还有部分是十年寒窗科举而来。察走了荫封的官员,便等于得罪了他的父祖辈;而那些科举而来的官员,靠着自家发愤图强好不容易谋个一官半职,你却要砸了人家的饭碗,这不是引得人家戳脊梁骨么。”</p>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敢保证呆在皇上身边不出点差错?倘是本王主持了京察,将来若有一丝行差踏错,那些被查察下去的荫封官员父祖必会群起而攻之;而那些科举而来的官员,也会著书立说,让本王遗臭万年。”</p> “本王已位极人臣,且皇上许诺进入凌云阁,主持京察,与本王有何益处?”</p> 慕容德丰有些焦躁:“父王,我慕容家的富贵是如何得来的?皇恩浩荡已极,父王却只想着保全自家的富贵,置天下生民于不顾,我看这京察,首先要查察的就是父王。”</p> “放肆,”慕容延钊喝到:“不要以为你做了个小小的少师,就可以与本王如此说话。自太祖起,本王就为大周南征北战,身被数十创,今日获得的一切,都是本王应得的。”</p> “父王,”慕容德丰耐着性子劝到:“正因如此,父王便更该出来主持京察,难道父王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庸官赃官将你打下的基业就此毁掉?孩儿相信,只要父王秉公办理,必不会有人说什么。”</p> 慕容延钊冷哼一声:“此次京察,本王不会理,本王劝你最好也别趟这浑水。”</p> 两王府上都是亲近之人密谋商议,宋王府则不同,是大批官员在议论。</p> 赵匡胤总领朝政,府上有官员来往本就是正常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p> 这些官员以御史中丞刘坦为首,都是来劝赵匡胤向皇上请缨主持京察的。</p> 赵匡胤客气到:“列位同僚的心情,本王理解,只是德昭已然是主持京察的人选,若本王再请缨,岂非留下话柄,让人诟病我赵氏父子把持朝政?倘因此为皇上猜忌,反而不美。”</p> 刘坦拱手到:“宋王上马便能征惯战,下马可理政安民,出将入相,由宋王主持京察,我等方能心服口服。”</p> 赵匡胤忙回了一礼:“刘大人谬赞,本王蒙皇上恩宠,忝居高位,终日战战兢兢,只求能报得皇恩万一,岂当得出将入相。”</p> 刘坦转而看着赵德昭:“侍郎大人,这里都不是外人,你素日与皇上亲近,你来说说,宋王是否应当出来主持京察?”</p> 赵德昭思虑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以为,应当,也不应当。”</p> 刘坦倒被搞疑惑了:“此话怎讲?”</p>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赵德昭解释到:“赵氏蒙皇恩宠眷,朝廷有事,自当挺身而出为皇上分忧,这便是应当。”</p> “若说不应当,父王总领朝政,便是天下官员之首,官员中有贪腐尸位素餐者,父王未起到查察作用,当对此事负有一定责任。如今事情败露,便要及时纠正。若父王主动请缨自纠自错,恐难以令人信服,这便是不应当。”</p> 刘坦不住点头:“侍郎大人的分析有理。但宋王究竟是否应当主持京察呢?”</p> 赵德昭说到:“主持京察事小,我以为,父王当上一道奏折,向皇上请罪。”</p> 刘坦愕然:“宋王何罪之有?”</p> “吏治却腐败成这样,总领朝政的宋王不该请罪吗?”赵德昭淡淡到。</p> 赵匡胤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本王这就上奏折向皇上请罪。”</p>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刘坦也不傻,立时也明白上奏折的意义。</p> 吏治腐败,总领朝政的赵匡胤上书请罪,以他的地位,以及君臣之间的默契,等于是告诉皇上,我知道错了,请给我个改正的机会。</p> 这个时候,皇上自然顺水推舟,把这个改正的机会,也就是主持京察之事交给赵匡胤。</p> 刘坦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侍郎大人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厉害。”</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八 符昭不见 正文 九八 符昭不见 柴宗训收到赵匡胤的奏折,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束之高阁。</p>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就等着刑部将京察的细节弄出来。</p> 闲着没事,柴宗训自然便是去找符昭。</p> 今天的符昭有些紧张,一直在院子里偷看着外面。</p> 柴宗训小声问到:“你在看什么?”</p> 符昭说到:“这两日我出去透气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应该是家里的护卫。”</p> “你的家人这么快就找到你了?”</p> “也不想想,当朝魏王,七子七女,五个兄弟,个个都是权势显赫,要找个人还不容易么。”</p> 柴宗训也跟着紧张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p> 符昭抬头看着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p> 作为现代思想的人,柴宗训脱口而出:“要不我娶你吧。”</p> 符昭心中高兴,嘴上却说到:“我凭什么嫁给你?而且我早有婚约,你若娶我,便是连我夫家娘家一起得罪,到时候天下之大,恐怕没有你的容身之处。”</p> 柴宗训一把抱住符昭:“我说娶你便娶你,看谁敢阻拦。”</p> 符昭轻轻摇头:“不行的。”接着她又眼珠一转:“要不我们私奔吧,逃到辽国去,到时候所有人便拿我们没办法了。”</p> 柴宗训说到:“没有必要,只是有些委屈你,可能做不了正房,但我保证,我只喜欢你一个人。”</p> 符昭瞬间失望透顶:“原来你早有家世,却在此诓骗我。”</p> “没有没有,”柴宗训说到:“只是家里帮我订过婚约,且对方对我实现梦想有很大裨益。”</p> 其实娶符昭多少也会有些用,毕竟她也姓符,可惜是旁支。</p> 符昭淡淡到:“我知道男人都该成就一番大业,我不拖累你,你走吧。”</p>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柴宗训急忙解释:“我的梦想,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p> “哼,”符昭冷笑到:“我就不该相信你是特殊的那一个,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为了掩饰自己的三心二意,连天下苍生都拉了出来。”</p> 柴宗训举起手掌:“我发誓,我说的绝对都是真的。”</p> “真与不真,都是你的事。”符昭的语气冷淡至极:“你走吧。”</p> “符昭。”柴宗训不想继续隐瞒下去,他要表露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只要他想娶,没人能够阻止。</p> 没想到符昭突然拔出墙上挂着的宝剑对着柴宗训,眼里含着泪花儿:“我让你走,你没听到吗?”</p> “符昭,你冷静一点。”</p> “滚。”符昭挥舞起宝剑,将柴宗训推出门外:“我再也不想见到你。”</p> “符昭…”</p> “滚,你再不走,我就杀了你。”</p> 柴宗训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此刻符昭正在气头上,就算告诉她,他是皇帝,恐怕她也未必能够相信。</p> “符昭,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你先冷静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p> 回到宫中,柴宗训一直坐卧不宁,翌日天还没亮,他便起身要出宫。</p> 才走到勤政殿旁的过道上,便遇上匆匆赶来的赵匡胤。</p> 这个点赵匡胤在勤政殿一点也不奇怪,还有很多朝政等着他处理呢。</p> “微臣叩见皇上。”赵匡胤急忙见礼:“臣正要去见皇上,不期在此遇上。”</p> “宋王找朕何事?”柴宗训的语气稍稍有些不耐烦。</p> “皇上,臣的奏折,皇上看了吗?”</p> “看了。”</p> “皇上,吏治腐败到如此程度,臣难辞其咎,恳请皇上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p> “朕不罪你,”柴宗训急着要去见符昭:“吏治如此,是个累积的过程,非你一人之过。”</p> “皇上,”赵匡胤提高了音量:“虽皇上不罪臣,但臣自己却放不过自己,皇恩浩荡信任臣,命臣总领朝政,臣却将朝政…”</p> “宋王,”柴宗训更不耐烦了:“朕说不罪你便不罪你,你且去处理政务吧。”</p> 赵匡胤愕然的看着柴宗训离去的背影,此次主持京察恐已是没戏。</p> 匆匆的出了宫,穿过御街,柴宗训来到小院。</p> 没想到小院的门大开着,柴宗训莫名心慌,赶紧冲进小院大呼:“符昭,符昭。”</p> 没有人应他,且院中一片狼藉,有打斗的痕迹。</p> 莫不是护卫将符昭押走?那日在燕云会馆,符家可是来了不少护卫的。</p> 柴宗训当即回头,要去宫中找太后。走到一半,他忽地转头,来到司天监。</p> 此时还没到上班的点,柴宗训一脚将司天监的门踹开,里头传出监正张衍的喝声:“何人如此大胆,敢闯司天监?”</p> 张衍随后出来,见到柴宗训,急忙跪下:“皇上,臣不知皇上驾临,一时言语犯上,恳请皇上恕罪。”</p> “你起来,”柴宗训说到:“朕问你,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几时?”</p> 张衍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说,柴宗训喝到:“身为司天监正,连个黄道吉日都推算不出,朕留你何用。”</p> “皇上,”张衍慌忙答到:“回皇上,臣已推算出,最近的黄道吉日是下月初八,且酉时正是一年中最吉利的时辰。”</p> 既有了答案,柴宗训急忙回头往宫里赶。</p> 一路来到太后的寝宫,门前侍女挡驾到:“皇上,太后娘娘刚起,皇上若要问安,可稍后再来。”</p> “你且去通报一声,朕有急事要见太后。”</p> “皇儿这么早就来啦,”屋里传出太后的声音:“快进来吧。”</p> 柴宗训进门见礼,此时太后正在梳妆。</p> “母后,”柴宗训说到:“烦你下一道懿旨到大名,朕要娶魏王侄女符昭,下个月初八成婚,若魏王敢抗旨,朕定以欺君治罪。”</p> 柴宗训说得太急,太后一时未太听清,但侄女符昭这四个字,以及初八成婚,她听得真切。</p> 身为皇帝,知道符昭的名字并不奇怪,还好方才娘家大嫂派人送来消息,要尽快将侄女送进宫来,以免夜长梦多。</p> 太后笑了笑:“皇儿何必如此心急。”</p> “急,朕很急。”柴宗训说得很认真。</p> 太后笑到:“想娶昭儿,倒也不必下旨到大名,昭儿此刻便在汴梁,哀家也问过钦天监,下个月初八的确是吉日。现下皇上便可昭告天下,下个月初八大婚。”</p> 太后知道符昭在汴梁也不算奇怪,毕竟都是符家的人。</p> 柴宗训此时喜上眉梢,根本没想过,皇后忽然换成符昭,为什么太后一点也不生气。</p> 有一个人此时非常难过,那便是赵匡胤。</p> 在这敏感的时刻,没想到皇上对他如此不耐烦,赵匡胤失望的回到宋王府,将早上的情形说出来与一众亲信商议。</p> 御史中丞刘坦皱眉到:“如此看来,皇上是不准备让宋王主持京察了,莫不是要让韩通主持?”</p> 赵匡胤长出一口气:“若是韩通主持京察,我宋王一系恐怕一个也逃不掉。”</p> 刘坦转头到:“届时还要靠侍郎大人力挽狂澜了。”</p> 赵德昭摇摇头:“奏折皇上一直不发,的确是无意将主持京察的事情交与父王。不过依我看来,倒也不会落到韩通头上。”</p> “为什么?”刘坦问到。</p> “韩通刚刚才设法从轻发落韩豹,恶心了皇上,皇上怎会将首次京察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与他手上?”赵德昭说到:“我倒认为,皇上会将京察之事交给齐王慕容延钊。”</p> “这又是为什么?”刘坦十万个为什么问你完。</p> 赵德昭解释到:“朝中韩通与父王素来不睦,只是未公开撕破脸皮,这一点皇上定然是知道的。而慕容延钊虽与父王从小便交好,但也仅限于私交,朝政上他该如何便如何。而慕容延钊与韩通也是泛泛之交。更重要的是,此次荆南大批官员被免,负有失察之责的李处耘本是慕容延钊曾经的部曲,李处耘羞愤得要自戕,而他却无动于衷,想来这一点皇上颇为看重。”</p> “京察要的便是不偏不倚,慕容延钊因调动频繁,所以不似父王与韩通这般有很多故旧,且他一直游离在朝政之外,当是京察的最佳人选。”</p> 刘坦点头到:“侍郎大人的分析不无道理,宋王还是尽早做准备的好。”</p> 赵匡胤捻着胡须想了想,看来是时候往齐王府上走一趟了。</p> “听说了吗,”一大早上大理寺卿向承甫便跑到鲁王府报信:“那赵匡胤腆着张老脸,向皇上要主持京察的重任,被皇上给驳回了。”</p> 韩通喜出望外:“真的吗?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p> 向承甫笑到:“皇上驳斥赵匡胤的当时,身边跟着好几位公公,还有勤政殿当值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p> “好,好。”韩通说到:“只要主持京察的不是赵匡胤,对本王来说就是利好。”</p> “鲁王,”向承甫想了想:“以此看来,这京察的重任非鲁王莫属了。皇上向来知道宋王与鲁王不睦,若要打压宋王一系,非鲁王出手不可。”</p> 韩通一直记着董遵诲的劝告,淡淡到:“只要不是赵匡胤主持京察,其余谁主持对本王来说都可。”</p> “莫非鲁王不想争取?”</p> “本王刚刚留韩豹一命,皇上不追究便已是幸事,哪还敢有那许多奢望。”</p> “如此,京察之任当落到齐王手上。鲁王,你看是否该去齐王府一趟?”</p> 韩通是真不想去,但看到向承甫的眼神,想想他遍布天下的故旧,只得说到:“本王得空去一趟吧。”</p> 烈玄</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九九 利益交换 正文 九九 利益交换 赵匡胤带着刘坦,小心翼翼的来到齐王府后门。</p> 刘坦有些疑惑:“宋王,世人皆知你与齐王自小和睦,既是前来拜访,为何不走正门?”</p> 赵匡胤解释到:“正因世人皆知我与齐王自小和睦,才不能走正门。齐王即将主持京察,我与他这层关系在,本就惹人怀疑,若再大张旗鼓进去,岂非摆明告知世人,我与齐王将在京察中私相授受?”</p> 刘坦拍了句马屁:“还是宋王想得周到。”</p> 随从上前敲门,齐王府中下人开门见是赵匡胤,急忙行礼:“见过宋王。”</p> 赵匡胤大喇喇进门:“无须多礼,且带本王去见齐王吧。”</p> 一行人穿过后院,到了前厅,厅中却空无一人,反倒是前院热闹得很。</p> 下人忙说到:“宋王少待,小人这就去通传。”</p> 不一会儿,下人匆匆的回来:“禀宋王,鲁王韩通造访,齐王正在门前迎接。宋王少待,齐王这便来了。”</p> 赵匡胤脸色一变,刘坦起身到:“韩大眼怎么来了,宋王,咱们要不要回避一下?”</p> “不用,”赵匡胤冷冷到:“韩通来此的目的,与本王一样,不如就此打开天窗说亮话。”</p> 韩通自马车上跳下来,随后跟着的向承甫见齐王府中门大开,慕容延钊与慕容德丰率王府中人站在门前。</p> “鲁王,”向承甫小声到:“咱们是不是太过于招摇了?”</p> “本王与齐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韩通说到:“此次正该大张旗鼓给世人看看,也能给齐王少少的压力。”</p> “压力来自何处?”向承甫说到:“下官愚钝,还请鲁王指点。”</p> “本王如此行事,就是要让世人看到本王与齐王和善,”韩通说到:“将来若在京察中,齐王对侍卫司的人过于苛刻,便会落下不仁不义的话柄。”</p> 慕容延钊迎上前几步:“鲁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p> “齐王客气了。”</p> 俩人客套几句,相携进门,慕容延钊开口到:“今儿早上起床,枝上喜鹊便叫个不停,本王便知会有贵客到,没想到一来就是两位,鲁王,宋王已在厅中恭候多时了。”</p> 韩通心里紧了一下,不过瞬间便放松,他能想到与慕容延钊联络,赵匡胤自然也能想到。</p> 到得前厅,果见赵匡胤端坐,虽在朝上不睦,但私底下也不得不客套几句。</p> 三人分宾主坐定,慕容延钊开口到:“本王与宋王鲁王虽同殿为臣,但二位甚少造访我府邸,此次两王齐至,定是有事相商,未知二位谁先说呢?”</p> 韩通是个直人,恰好赵匡胤拱手到:“鲁王请。”于是他便说到:“齐王,本王贸然造访,不为其他,只为这京察而来。”</p> “哦?”慕容延钊笑到:“莫非鲁王认为皇上会查察到你头上?”</p> 韩通朝天一拱手:“便是皇上查察到我头上,倒还好说,本王一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查察。只是此次皇上荆南之行,所获官员均出自侍卫司,想来皇上目下已对侍卫司深恶痛绝,将来京察之时,还请齐王包涵则个,本王感激不尽。”</p> “哦,”慕容延钊不置可否,转过头问到:“宋王呢?”</p> 如果没有韩通在,慕容延钊自然不会称呼宋王,而是叫元朗了。</p> 赵匡胤淡淡到:“本王来意与鲁王一样,也是为京察而来,不过本王是来恳请齐王在京察中对本王门生故旧从严查察。若真有害群之马,请齐王一定帮本王查察出来,从严惩治。”</p> 慕容延钊不动声色的回到:“皇上如此看重此次京察,若由本王主持,不消二位说,本王自知道该如何办理,只是皇上那里,不太好交代。”</p> “想来若是齐王从严惩治,皇上必会欢心,”赵匡胤说到:“这对清洁我宋王府故旧也有一定好处,否则将来若为皇上亲自揪出来,本王真就无地自容了。”</p> “你…”韩通喝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却也不好说出来。他才不信这赵匡胤上门,是为了让慕容延钊从严惩治门生故旧。怪就怪他太直,进门就说好话,偏偏侍卫司的人又不争气,被皇上揪出一窝来。</p> 慕容延钊压压手:“鲁王勿急,似我等这般沙场拼命,不就是为子孙后代博个出身么,孩子们不懂事,让皇上生气了,咱们鞭策鞭策倒也无伤大雅。”</p> 听到这话,韩通只得忍气吞声:“如此,便拜托齐王了。”</p> “不敢不敢,”慕容延钊说到:“京察之任,是否会落到本王头上都不太好说。”</p> 韩通喝赵匡胤对视一眼,一起开口到:“本王以为,如此重任非齐王不可。”</p> 慕容延钊淡淡一笑:“若如此,本王必不负二位重托。”</p> 送走韩通和赵匡胤,一直在堂上坐着却未开口的慕容德丰说到:“父王,你本无意主持京察,为何在他二位面前大包大揽?”</p> 慕容德丰笑到:“这二人都是老奸巨猾,必是听到什么风声才上门的。我正好满盘答应,趁京察未开始之前,或可从他们手上要挟出些什么。”</p> “既是有风声,父王何不上书自荐?”慕容德丰问到:“且不管主持京察与否,父王都该秉公办理,为何却要与他们利益交换?”</p> 慕容延钊冷冷到:“你当本王是为自己谋利益?你可知李叔父已然因羞愤病倒,本王想请韩通和赵匡胤上书为他求情,恳请皇上把他调任闲职,也好颐养天年。”</p> “荆南之事,李处耘本该负失察之责,”慕容德丰说到:“皇上并未深责他,他又有何羞愤?况且父王若是真为李叔父着想,为何不自己上书?”</p> “朝中的事你不懂,”慕容延钊说到:“本王的事,你也别插手,安安心心做你的少师便好。”</p> 慕容德丰迟疑一下:“我只是怕父王收受了韩通赵匡胤的好处,届时京察之职落不到你头上,如何是好?”</p> “嘿嘿,”慕容延钊狡黠一笑:“好处么,又不是本王索取,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送上的。而且,这京察之职必然落不到本王头上,本王要上书告假,回并州为你爷爷迁坟。”</p>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正为大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而柴宗训却是在数着日子过。</p> 早知道太后愿意将皇后换成符昭,那还看什么黄道吉日,直接成婚不好么。</p> 此时董遵诲悄悄的过来执礼到:“皇上,臣看过了,汴梁魏王府邸张灯结彩,一片做喜事的模样。”</p> 柴宗训急忙坐正身子问到:“你可曾见到符昭?”</p> 董遵诲摇摇头:“皇后被禁足在闺阁,不许出门,所以臣未曾见到。”</p> 柴宗训皱眉到:“依你之见,朕若混进魏王府,能见到符昭吗?”</p> 董遵诲想了想:“皇上,按旧例,男女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况且皇上马上就要和皇后成婚,何必急于一时。”</p> “老董,知道你和你死去兄弟董如诲有什么区别吗?”柴宗训淡淡到。</p> 董遵诲当即执礼到:“臣不知,请皇上明示。”</p> “董如诲在时,朕需要什么,他都会设法替朕安排。”柴宗训说到:“可你就不同了,朕想要干什么,你都会设法推诿。”</p> 董遵诲慌忙跪下来:“皇上,臣冤枉,臣一片忠心替只是替皇上着想,岂敢推诿。”</p> 柴宗训起身到:“既是这样,你便安排朕接近皇后的闺阁,其余的事,就不用你管了。”</p> 魏王府上下此刻一片忙碌,府里采买送货的人络绎不绝,柴宗训没费什么力气便混了进去。</p> 穿过忙碌的堂前,董遵诲指着一座绣楼到:“皇上,那便是皇后的闺阁,不过此时看守严密,怕是很难进前。”</p> 放眼望去,只见绣楼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老嬷嬷。绣楼大门紧闭,阁楼上的窗户倒开着,柴宗训正巧看到符昭站在窗前满面愁容。</p> 符昭对皇帝的印象,柴宗训可是一清二楚。什么皇帝老儿,流连勾栏瓦舍,与人争风吃醋,貌似她先前定亲的那人也是这样,所以她才逃婚跑了出来。</p> 不知道史书会不会留下他抢别人老婆的事情,不过李治娶武则天,李隆基强夺子媳似乎都没遭人诟病,符昭只是与人有婚约而已,算不得什么。</p> 趁着嬷嬷们不注意,柴宗训偷偷溜到绣楼前的牡丹园。</p> 嬷嬷们个个面无表情平视前方,要引开她们的注意力恐怕不容易。</p> 柴宗训正在探头探脑,高处的符昭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牡丹树下。</p> 因为只是身形相似,符昭不敢声张,柴宗训感受到后背的目光,抬眼望去,却正与符昭四目相对。</p> “啊,淫贼。”符昭惊喜的大叫。</p> 可这叫声在嬷嬷们听来便不是那么回事了,急忙回头望向窗口:“郡主,淫贼在何处?”</p> “你还管淫贼在何处?且先上去保护郡主。”几个嬷嬷推开大门冲进绣楼。</p> 嬷嬷们瞬间占满窗口:“淫贼在哪里?在哪里?郡主,你没事吧。”</p> 柴宗训在心里苦笑,这个笨女人,怕是成婚之前都难再见到了。</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〇 大婚 正文 一〇〇 大婚 掰着指头数日子,终于数到了初八。</p> 在此前一天,柴宗训宣布大赦天下,宫里宫外喜气洋洋。</p> 大婚的礼仪很繁琐,不过能够娶到一个不因出身,不因剽窃而来的才华,只是单纯的灵魂相互吸引的女孩儿,柴宗训不嫌麻烦。</p> 看着身披大红嫁衣,盖着大红盖头,坐在龙榻一动不动的符昭,柴宗训有些紧张。</p> 殿内红烛高悬,袅袅的烛光让柴宗训如梦似幻。</p> 缓步走到跟前,太监递上小木棒,让柴宗训挑开符昭的盖头。</p> 因为紧张,柴宗训只将红布挑动一下,并未完全掀起来。</p> 太监可能也紧张,竟然傻乎乎的大喝:“礼成。”</p> 柴宗训忽地来了一丝趣味,瓮声瓮气的喝到:“尔等退下。”</p> 一群太监宫女施礼后,缓步出了寝宫。</p> 柴宗训脱掉大红礼服,换上寻常出宫的衣服,符昭一直坐在龙榻一动不动,他笑着过去掀开符昭的盖头。</p> 果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p> 只是还未来得及欣赏一下最美的她,符昭便急忙闭眼后退:“别碰我。”</p> 柴宗训一把抓住符昭的胳膊:“小点儿声,是我。”</p> 听到熟悉的声音,符昭睁开眼睛,惊呼到:“淫贼,你怎地跟来了此处?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跑吧。”</p> 柴宗训说到:“要跑一起跑。”</p> 符昭一咬牙,扯下凤冠:“走。”</p> 俩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边,只见外面站满了太监宫女,恐怕很难走出去。</p> 柴宗训小声问到:“就这么跟我走了,不怕皇帝老儿将魏王治罪么?”</p> 符昭淡淡到:“魏王只负责将孙女嫁给皇帝老儿,人是在皇宫丢的,与魏王有何干系?”</p> 柴宗训上下打量符昭:“你是魏王的孙女?不是侄女么?”</p> “什么侄女,魏王符彦卿是我爷爷。”</p> “那你爹是?”</p> “符昭信。”</p> “符昭信?他去世了吗?”</p> 符昭说到:“是的,去世两年了。”</p> “奇怪,你爹也算边疆重臣,为何我从未听说你爹去世的消息?”</p> 符昭说到:“我爹去世时,正值皇帝老儿亲征幽云,你作为慕容德丰的幕僚,当时应该从征在幽云吧。讣告发到汴梁,也只是太后下懿旨抚恤,皇帝老儿都不一定知情。”</p> 柴宗训瞬间想明白:“这么说,先前与你有婚约的是皇上?”</p> “对啊,”符昭说到:“所以我们只能逃到辽国去,或者更远,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p> 柴宗训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乌龙。</p> 也难怪太后会推诿婚期,那时候符昭都不见了,她怎敢随意定下日子?</p> “哈哈哈。”柴宗训大笑起来。</p> 符昭急忙掩住他的嘴:“你干什么?”接着她又反应过来:“对了,皇帝老儿呢。”</p> 柴宗训做出一个刀劈的手势:“我把他杀了。”</p> “你杀他干什么?”</p> “怎地?你心疼?”</p> “我不心疼,只是皇帝突然驾崩,大周定会陷入混乱,生民又要受苦。你怎地如此鲁莽?赶紧看看还有没有救。”</p> “一个不务正业,流连勾栏瓦舍,且与臣下争风吃醋之人,杀了也就杀了。”</p> “皇帝老儿虽然私德不堪,但治国理政还是行的,他在哪里?快带我看看。”</p> 柴宗训笑到:“其实我很想问问,你见到他流连勾栏瓦舍,与臣下争风吃醋了吗?”</p> “我虽未亲见,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符昭有些急了:“快带我看看,你把他藏哪了。”</p> 柴宗训却仍是神在在到:“真论起来,皇上是你表哥,比你大不了多少,为何你总叫他老儿?”</p> 符昭焦急的抓住柴宗训胳膊:“不要闹了,快带我看看皇帝在哪?”</p> 柴宗训淡淡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p> 符昭在柴宗训身前身后四处看:“哪呢。”</p> “喏,”柴宗训笑到:“不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p> 符昭一时没缓过来,疑惑的看着柴宗训。</p> 柴宗训清了清嗓子:“朕就是德配三皇,功盖五帝的大周皇帝,太祖郭威之孙,太宗郭荣之子,郭宗训。”</p> 听到这话,符昭立时变了脸色,反身气呼呼便走。</p> 还好反身是往龙榻那边,柴宗训还未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只拉住她笑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p> 符昭反手推开他,冷冷到:“好玩么?玩够了没有?”</p> 柴宗训连忙跟上:“你不相信么?”</p> 符昭不理,只坐在床沿生气。</p> 柴宗训慌忙解释:“在荆南的时候,因为周遭情势,我不敢表露身份;回到汴梁之后,我本打算表露身份,可没想到当时你正生气,我怕说了你不信,便打算稍后告知你,哪知你却被人从小院带走。”</p> 说到这个事,符昭忽地想了起来:“我记得当日你说过,有个不想娶,却能助你造福苍生的人,让你不得不娶,那个人就是我吧。”</p> 柴宗训拍了下额头:“当时我不知道未来的皇后会是你。”</p> 符昭冷笑一声:“聘书上难道没有名字?”</p> 柴宗训略显尴尬:“我从未看过聘书,你也知道,我这人不拘小节。”</p> “所以你娶我,就是为了利用我?”符昭仍是冷冷的:“不知道我一介女流,有什么值得您这九五之尊利用的?”</p> “咱能好好说话吗?”柴宗训问到。</p> 符昭咬牙切齿到:“你一面不想娶我,一面又要带我走,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在长江边我便早该看出,你与那传说中的皇帝老儿一个德行,淫贼。”</p>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并没有一丝一毫戏耍你的意思,”柴宗训笃定的说到:“你能听我从头至尾把事情解释一遍吗?”</p> 符昭瞪着大眼睛,仍是气呼呼的:“你说。”</p> 柴宗训接着便向符昭袒露心迹,他是如何不喜欢包办婚姻,却又不得不需要符家的势力来削弱那些荫封的庸官,却没想到荆南之行偶遇符昭,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在她身边感觉很舒适,所以想永远呆在她身边。</p> 符昭冷冷到:“什么呆在我身边舒适,不过因为我傻,看不出你的心机,而朝中皆是老奸巨猾之辈,你得处处提防罢了。”</p> 柴宗训带着天眼,知道谁忠谁奸,其实不用太提防那些臣下,他知道符昭说的是气话,便笑到:“其实能被骗一辈子,也是幸福。”</p> 符昭冷哼一声:“你知道这朝中荫封官员最多的是谁吗?就是符家,而且符家与其他不同,所有荫封都是有血脉亲情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居然想借助符家的力量打击符家,简直是异想天开。”</p> 柴宗训尴尬到:“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嘛,正如你在荆南时所说,这些荫封的官员,从小在富贵温柔乡中长大,哪识得民间疾苦?更兼很多都是不学无术,让他们做官,简直就是坑害百姓。”</p> “你有没有想过,”说起正事,符昭仿佛忘记了生气:“将来收归汉唐故地,镇守边疆,你还要靠这些荫封官员的父祖,若就此削除他们的荫封,将来还会有谁为你拼命?”</p> “所以,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p> “知道你这像什么吗?”</p> 柴宗训点头:“知道,当了裱子还想立牌坊。”</p> “呸,”符昭啐到:“一国之君,竟说此粗鄙之语。”</p> “话糙理不糙嘛。”</p> “那你觉得可能吗?”</p> 柴宗训说到:“一切皆有可能,凡事无绝对,justdoit。”</p> 符昭一脸茫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p> “我是说,任何事情,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可能?”</p> 符昭想了想:“其实这些荫封的官员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虽然他们理政牧民的能力要差一些,但他们也有普通官员不具备的条件。”</p> “愿闻其详。”</p> “这些人的父祖皆为朝廷大员,若他们为任地方,当地有何需求,只要他们想满足,父祖辈自然会想办法帮他们做出政绩。”</p> 柴宗训一下子懂了符昭的意思,资源,荫封官员虽然自身能力差,但他们的资源绝对比普通官员丰富得多,若能加以利用,必能造福一方。</p> “我知道了,”柴宗训说到:“朝廷选拔官员,都有后补或者同官阶却无实缺的时候,这个时候都是给他们用来学习积累理政的经验,但荫封的官员,大多留在立功的父祖身边,等到有了实缺便直接赴任,少了一个后补学习单独处理政务的时候。”</p> “既如此,往后再有荫封官员,朕便将他们派去最苦最穷的地方,或管一亭,或理一镇,以三年为期,若能改变穷苦地方的面貌,朕不仅重重有赏,还会让他们即时赴任实缺。”</p> “这倒是个办法,”符昭问到:“若不能治理出政绩呢?”</p> “有父祖撑腰,却连一亭一镇都治理不好?朕岂能放心将州县交给他们?”</p> 符昭拍手到:“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以一试。”</p> 眼见她神色缓和,柴宗训坏坏的笑到:“娘子,正事商议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干点更大的事情?”</p> “什么大事?”</p> “为保我大周国祚绵长,咱们是不是该早生贵子,开枝散叶?”</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一 摆了一道 正文 一〇一 摆了一道 柴宗训已不似遇到花蕊夫人那个时候,况符昭是初承恩泽,又是他喜欢的人,自然是点到即止。</p> 原以为符昭会就此睡去,没想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p> “你有没想过,如果对荫封的官员出手,就等于和大部分的朝臣为敌?”符昭突然开口说到。</p> “而且科考而来的官员生怕事情惹到自己身上,必然不会帮你,到时候你就是孤军奋战。”</p> 柴宗训翻个身,看着符昭:“我心里有底,魏王是否会支持我,也很重要。”</p> “你打算怎么做?”</p> “先用京察,将那些荫封的官员过一遍,若不合格,自然是取消他们的荫封。当然,京察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和魏王谈谈的。”</p> “不用了,我去谈吧,爷爷定然会答应我的,只是那些叔叔就不知道会怎样了,毕竟他们也都是替大周镇守一方的统领,一直为保卫大周浴血奋战。”</p> “我又何尝不知呢,”柴宗训说到:“只是他们有能力,不代表他们的子侄辈也有能力。那些不合格的荫封官员,实际上是在消耗他们的战果。”</p> “说是这么说,可他们拼死奋战,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么?”</p> “一步步来吧,先京察再说。”</p> 婚期过了上朝,吏部将京察细则奏上。</p> 恰在此时,慕容延钊递上告假的奏折。</p> 目下没有战事,柴宗训大笔一挥,准了他的假。</p> 赵匡胤和韩通却深感上当,先前他们已联名保举李处耘等一干官员调任轻松的职务,这些官员曾经全是慕容延钊的麾下。</p> 好你个慕容延钊,赵匡胤在心中怒骂一声,拱手到:“启禀皇上,京察细则既已出台,还请皇上指定主持人选,也好尽早开始京察,将那些不合格的官员清除出去。”</p> 柴宗训顺着他的话说到:“宋王可有举荐?”</p> 韩通出列,与赵匡胤一起执礼到:“皇上,臣等举荐齐王慕容延钊,齐王在朝中素来德高望重,有他主持京察,臣等心服口服。”</p> 柴宗训微微皱眉:“可齐王要去并州为父迁坟,不日便要出发,如何主持京察?”</p> “皇上,”赵匡胤说到:“迁坟之事可暂缓,但京察已是刻不容缓。”</p> 柴宗训有些为难:“可数千年来,我中原皆以仁孝治天下,朕岂能阻臣子尽孝?”</p> “皇上,”赵匡胤被人卖了很不爽,所以言辞有些操切:“所谓自古忠孝两难全,齐王既是朝中重臣,当以忠君为先,况臣等所请,并非不让齐王为父迁坟,只是暂缓而已,待京察一过,再去迁坟不迟。”</p> 这话让柴宗训有些不满意,他索性说到:“可朕观齐王似乎无意主持京察,否则为何要在此时告假?”</p> “皇上,”赵匡胤呼到:“只须皇上圣旨一下,齐王他不敢不从。”</p> 柴宗训冷哼一声:“宋王这是在教朕做事?”</p> “皇上,”赵匡胤有些咄咄逼人:“恕臣斗胆直言,除了齐王慕容延钊,任何人主持京察,都不会让人心服。”</p> 赵匡胤的亲信铁杆刘坦出列到:“臣附议。”</p> 韩通和向承甫也急忙跟着说到:“臣等附议。”</p> 眼见底下这群人异口同声,柴宗训的痞劲又上来了:“既然卿等嘱意齐王,那便去请他吧。按日程,他今日正出发,卿等若是快些,应该能将他追回来。”</p> 城外十里长亭,因家中多有不便,李处耘带着一干官员在此为慕容延钊送行。</p> 送行酒下肚,慕容延钊问到:“正元,本王将你调任闲职,你不会怪罪本王吧。”</p> 李处耘连忙说到:“此次荆南之事,下官本负有失察之责,多亏齐王多方斡旋,能保住一条命尚属幸事,焉敢有其他奢望。”</p> 慕容延钊看着其他官员:“他们呢?他们可不像你,该负什么责任。”</p> 李处耘说到:“他们知道齐王此举定有深意,自不会有什么怨言。”</p> 慕容延钊点点头:“是的,本王此举正是在保护尔等。咱们这个皇上,刚愎得很,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而且还得有结果。”</p> “此次京察,必会有大批官员落马,尔等所处的职务,所担职责不大,京察必不会很严,待京察过后,官复原职,甚至有所升迁都不难。”</p> 李处耘拱手到:“齐王深谋远虑,我等佩服。”</p> 一旁的慕容德丰此时才知道,怪不得慕容延钊一口答应在京察时对韩通赵匡胤的门生故旧给与照顾,原来是跟这儿等着呢。</p> 寻常的时候,慕容延钊一副没有心机不与人争的样子,但只要涉及到保全自家富贵,他的智商即刻占满高地。</p> “好了,”慕容延钊挥手到:“列位,本王送尔等一句话,京察期间一切须小心行事,不犯错就是立功。好了都不用送了,回去吧。”</p> “我等恭送齐王,”一群官员躬身到:“来年开春,还在此迎候齐王。”</p> 慕容延钊挥手上车,接着叮嘱了慕容德丰几句:“日新,你要做不肖子孙,我不拦你,但你若做出有损我慕容家富贵的事出来,我也绝不容你。”</p> 慕容德丰躬身到:“孩儿心里有数,父王请上车吧。”</p> 慕容延钊端坐车中,淡淡说到:“走吧。”</p> 车夫挥起鞭子,轻打在马身上,马车缓缓启动。</p> 李处耘带着众官员目送马车离开,转身准备回城。</p> “休走,齐王休走。”官道上传来大呼。</p> “化龙,且等一等。”赵匡胤骑在马上大喝,马儿四蹄奋扬,带起一阵灰尘。</p> 慕容延钊只当没听到,命令车夫:“继续走。”</p> 眼看马队接近,李处耘忙站在路边,却见赵匡胤韩通二人带着一批官员急追。</p> 赵匡胤拦在马车前呼到:“化龙,且等一等。”</p> 慕容延钊知道避无可避,只得说到:“停车。”随即掀开帘子:“元朗,你在百忙之中仍抽空来送我,实令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抬头又看到韩通:“啊,鲁王也来了。”</p> 慕容延钊跳下马车:“列位情谊,慕容延钊铭感五内,来日定当图报。”</p> 韩通是个直性子,可不愿和他兜圈子,跳下马说到:“齐王,皇上请你回去主持京察。”</p> “啊?真的?”慕容延钊继续装佯:“可皇上日前才准我告假回籍为父迁坟。”</p> “化龙,”赵匡胤也跳下马:“此次京察,非你主持不能服人心,我等已向皇上联名举荐,皇上已经恩准,所以,快快请回吧。”</p> 慕容延钊问到:“可有圣旨?”</p> 这下倒把赵匡胤和韩通问到了,皇上都已经同意,而且只要你愿意干就行,哪要什么圣旨?</p> “化龙,”赵匡胤说到:“是皇上让我等来请你的。”</p> 慕容延钊自然不信,也不能相信:“皇上日前才准我告假,怎地今日又来请我?莫不是你诓我?且休顽笑,待明年开春回转,我再与你痛饮三百杯。”</p> “化龙,你可是忘了与我和鲁王的约定?”赵匡胤问到。</p> 慕容延钊说到:“我怎会忘?只是皇上并不属意于我,我也只能徒呼奈何。”</p> 赵匡胤低喝到:“若无圣意,我怎会来此?”</p> “既有圣意,那圣旨呢?”慕容延钊一摊手。</p> 赵匡胤一怔,慕容延钊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元朗,其实我何尝不想主持京察,所以特意上了一道告假的奏折试探皇上的态度,可皇上即刻便准假,很明显,皇上心目中有其他人选,说不定就是你。”</p> 赵匡胤说到:“可我等方才大殿之上联名举荐,皇上已准许你主持京察。”</p> “你那不叫联名举荐,”慕容延钊摇摇头:“说不好听一点,这叫结党把持朝政,若我真回去主持京察,不论查察出的结果如何,皇上都不会接受,还不如让皇上另选他人,届时你们再去疏通疏通,必不会有误。”</p> “我等三人皇上都不属意,还有何人可派?”韩通说到。</p> 的确,韩通主保卫国土,慕容延钊主四出征战,赵匡胤主朝政,这是大周权势最为显赫的三人,若这三人都不能主持京察,还有谁能?</p> 慕容延钊说到:“若是皇上亲自主持呢?京察之事,是由皇上提出,他亲自主持,亦是理所当然之事。”</p> “不会,”赵匡胤沉吟一会,开口到:“皇上向来是个急性子,不注意小节,京察之事,他或会过问,但应当不会亲自主持。”</p> “若如此,”慕容延钊接话到:“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元朗,你快去筹划一下,看看还有谁有资格主持京察,届时找他疏通疏通,岂非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要强得多?”</p> 赵匡胤抬头看着慕容延钊,真是有火发不出,你将亲信都调到能避过京察的地方,然后就此过河拆桥不理我?</p> 偏偏有些事情,只能暗箱操作,不能摆到台面来,他只能暗暗威胁到:“化龙,你既不肯主持京察,皇上也并不属意于我,我估计主持京察的差事定然会落到鲁王头上,届时若有误伤门生故旧,你可别见怪。”</p> 韩通跟着说到:“齐王幸勿见怪。”</p> “绝不会,”慕容延钊说到:“二位且回吧,相送之情,本王来日定当报答。”</p> 烈玄</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二 京察开始 正文 一〇二 京察开始 赵匡胤和韩通吃了个哑巴亏,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p> 朝会上,柴宗训问到:“主持京察的人选,卿等可还有推荐?”</p> 赵匡胤和韩通对视一眼,这俩人若不是因为一起巴结慕容延钊,定不会如此友好。</p> 此刻若是自荐,对方定然不答应,皇上正好顺水推舟,等于白荐。</p> 至于互荐,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p> 目下的形势,只有等皇上吩咐下来,再做打算。反正主持京察的人还有赵德昭,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p> 眼见众臣不说话,柴宗训故意问到:“宋王鲁王,你们不是去请齐王吗,他人呢?”</p> 赵匡胤硬着头皮说到:“回皇上,齐王已然出发并州,臣未追上。”</p> “那卿还有其他人推荐吗?”柴宗训追问到。</p> 赵匡胤和韩通再次对视一眼:“但凭皇上圣裁。”</p> “既是这样,”柴宗训喝到:“枢密使魏仁浦何在?”</p> 魏仁浦抬头,缓步出列:“臣在。”</p> 柴宗训说到:“朕便命你全面主持此次京察,凡四品一下官员,敢有不尊京察细则者,朕赐卿先斩后奏之权。”</p> “臣领旨。”</p> 魏仁浦也算是朝中老人,早前也曾露过面,后来柴宗训的重心放在收复疆土上,枢密院虽是大周管理军政要务的最高机构,但柴宗训历次都是御驾亲征,反倒把个魏仁浦挤得像是没什么用处。</p> 更重要的一点,魏仁浦是科举出身,为人清正,时人送评语‘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多年前在收归荆南,平李重进时也曾立功。</p> 且他自小经历乱世家境贫寒,当会对鱼肉百姓的赃官深恶痛绝。</p> “魏卿家,”柴宗训叮嘱到:“希望你不惧威严,也无须同情可怜,秉公署理京察之事,一扫我大周官场颓废之气。”</p> 魏仁浦跪下到:“臣定当竭心尽力,不负圣望。”</p> 散朝之后,赵匡胤故意走得很慢,直到亲信刘坦追上来问到:“宋王,要不下官去魏府上走一趟?”</p> “不用,”赵匡胤说到:“以免遇上韩通的人尴尬,既有赵德昭在,尔等见机行事就行。”</p> 魏仁浦才到家中,他的儿子魏咸信便在书房外禀报:“爹,大理寺卿向承甫求见。”</p> “就说我不在家。”</p> “爹,向大人是跟着你散朝来的。”</p> 魏仁浦知道向承甫来做什么,只得打开门:“带路吧。”</p> 到了前厅,向承甫正四处张望,见到魏仁浦,他急忙躬身到:“下官见过魏大人。”</p> 魏仁浦上前扶起他:“本官与向大人并无从属关系,大人无须多礼。”</p> 向承甫说到:“魏大人乃当朝宰辅,下官见礼是应该的。”</p> 魏仁浦并不争辩,只摊手到:“向大人请坐。”</p> 宾主坐定,魏咸信端上茶来,向承甫叹到:“想不到我大周宰辅竟清贫至厮,家中连个端茶递水的下人都没有。向某人何其荣幸,竟能喝到宰辅公子奉上的茶水。”</p> 魏仁浦说到:“向大人万勿见怪才是,在向大人看来,本官清贫,其实本官才深感荣幸。当年本官初到汴梁,头无片瓦,身无长物,脚下无立锥之地。幸赖我朝太祖太宗和当今皇上雄才大略,本官如今才能在汴梁安家,并得享天伦。本官于此深怀感恩之情,每日晨昏三注香,愿昊天大帝佑我大周江山万年。”</p> 向承甫拱手到:“素闻魏大人品行高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佩服之至。”</p> 客气话说完,魏仁浦问到:“未知向大人今日登门造访,所为何事?”</p> 向承甫犹豫一下,开口到:“实不相瞒,魏大人,下官无事,只是想印证坊间‘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说法,如今所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已然印证心中疑惑,不便多扰,就此告辞。”</p> 魏仁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向承甫怎么回事?</p> 出了魏府,向承甫直奔鲁王府。</p> “如何?”韩通问到。</p> 向承甫直摇头:“下官并未开口。”</p> “为何?”韩通又问到。</p> 向承甫说到:“自从先皇征南唐始,魏仁浦出任枢相已然十数年,如今家中却连一个端茶送水的下人都没有,下官造访魏府,竟是大公子奉茶,这样的人,必不会被黄白之物所累,所以下官并未开口,以免遭致反感。”</p> 韩通想了想,说到:“魏仁浦来士子出身官员领袖,作清廉本是情理之中,不过士子出身的官员,也有很多赃官庸官,且看他会如何处置。”</p> 此次京察的署衙设在吏部,同时吏部官员也在京察之列,自然不敢怠慢魏仁浦,特地留出最大的几间屋子,并收拾得清清爽爽,恭候魏仁浦大驾。</p> 一大早上,坐驴车来上班的魏仁浦便遇上坐着马车来的赵德昭。</p> 赵德昭慌忙喝止马车,跳下车来去扶魏仁浦。</p> 下车之后,魏仁浦客气的说了句:“赵大人请。”</p> 赵德昭慌忙到:“魏大人,京察之事乃是由你主持,下官只是从旁协理,当然是你先请。”</p> 所谓‘千里快哉风’,魏仁浦当仁不让走在前面,吏部一干官员由主官领着站在门口躬身到:“恭迎魏大人。”</p> 魏仁浦淡淡到:“各位大人,此次在吏部署理京察之事,多有打扰,还请各位见谅。”</p> 赵德昭忙说到:“魏大人说哪里话,吏部能接待魏大人在此署理京察之事,便连下官也觉深感荣幸。”</p> 魏仁浦冷冷问到:“赵大人,此刻你是以吏部属员,还是京察协理官的身份跟本官说话?”</p> 本是说句客气话,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赵德昭只得说到:“魏大人见谅,下官先前一直在吏部,一时竟忘了身份。”</p> “希望赵大人从此刻起,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等身负皇命,容不得半点马虎。”魏仁浦转头朝吏部官员们一拱手:“列位大人,还是各回任上吧,本官虽在此署理京察,但我希望与列位大人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p> 说罢魏仁浦也不管这些官员的脸色,径直走向自己办公的屋子,赵德昭只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去。</p> 京察从查察在汴梁官员开始,由各衙门分批送人过来。</p> 魏仁浦到任便布置开,此时第一批接受京察的官员也到了衙门,他们正是来自大理寺。</p> 先前造访魏府的向承甫属九卿之列,自然是最后查察的一批,目下来的,都是些大理寺从官,品级都很低,由大理寺正向兴国带队。</p> 进门伊始,向兴国便牢骚不断,无缘无故搞什么京察,弄得官不聊生,我衙门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有没有个人能快点,别在此耽误时间。</p> 京察属员听不惯,让他少说话,没想到俩人竟起了冲突。</p> 里间的魏仁浦听到声音,开门冷冷到:“你是向兴国?”</p> 魏仁浦身上的正气让向兴国一矮:“下官正是,请魏大人指教。”</p> 魏仁浦淡淡到:“你要快点是吧,所有大理寺官员,荫封出身站一列,科场出身站一列。”</p> 所有官员按出身分成两列,魏仁浦继续说到:“荫封出身准备进场考试,科场出身明日再来。”</p> 向兴国问到:“魏大人,为何下官等要在科场出身同僚的前面考试?”</p> 前面考试太没有优势了,如果在后面进考场,还可问问前面的情况如何。</p> 魏仁浦说到:“向大人,你理解有误,科场出身的无须考试。”</p> “为什么?”向兴国当场便跳了起来。</p> “科场出身的官员,本就是考试合格才能出仕,再考岂非浪费时间?”魏仁浦说到:“再说向大人你不是要快点吗?怎地,本官的安排有问题?”</p> “有,”向兴国喝到:“魏大人你公平,你自家是科场出身,所以对我等荫封出身的官员有偏见。”</p> “放肆,”魏仁浦怒到:“所有京察细则,乃是由吏部拟出,且昭告天下,本官岂会徇私?若你不愿考,本官即时便判你为不合格。”</p> “总之要考就一起考。”向兴国并不服气。</p> 魏仁浦冷冷到:“向兴国,是何人给你的勇气,让你挑战本官的权威?”</p> 向兴国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哪敢挑战魏仁浦,不过他的两位叔叔分别是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向承拱,大理寺卿向承甫,且他爹早在当年随先皇征辽时便战死,所以才赐了他一个出身。</p> 眼见魏仁浦似乎真的生气了,向兴国小声嘟囔:“考就考咯。”</p> 步入考场,自有吏员发下试卷,向兴国看了一眼,居然考策论。他再次牢骚到:“我一个大理寺的,考策论有何用?我不会。”</p> 跟上来的魏仁浦说到:“策论是出仕第一要务,你不会,便不合格。”</p> “当年也没人教我呀。”向兴国抱怨到。</p> 魏仁峰仍是一副冷峻的样子:“那是你自家的事。”</p> “我自家?”受够了的向兴国咆哮到:“我爹当年从先皇征辽战死,没有人教我,我怎么会?况先皇当年就是抚恤我爹,才给我这个出身,怎么地,你们要驳回去吗?是不是先皇不在了,旨意就无效了?”</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三 谈话 正文 一〇三 谈话 “大逆不道,简直是大逆不道。”魏仁浦喝到:“来呀,给我拿下。”</p> 两名皂吏应了一声:“是,大人。”说着便要将向兴国押起来。</p> 旁边急忙有人劝到:“魏大人,向大人只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且放过他这一回吧。”</p> “不用尔等求情,”向兴国冷冷到:“死则死耳,有何可怕?不过可笑的是,魏大人本就处事不公,却还以权压人。”</p> 魏仁浦挥手让皂吏让开:“你且说说,本官如何处事不公?”</p> 向兴国不服气的甩了甩胳膊:“我等的确是因为祖荫才得了官位,可那些科场出身的官员,若能如我等父祖辈那般为国效死命,他们的后代一样能够荫封得官。说起来,我等不过是死命二代,他们是死命一代而已。既如此,为何要对我等如此苛刻?”</p> 魏仁浦淡淡到:“若科场出身的官员有了荫封,他们的后代一样会像尔等这般经过京察,方能出仕,所以,尔不必自说自话。本官奉皇命查察官员,所有官员一律按京察细则考核,不愿参加考核,或考核不合格者,当场革职。”</p> “行吧,我便不做你这个官了。”向兴国说到:“我回去就拿我的荫封俸禄,还省得操你这闲心。”</p> 魏仁浦说到:“若考核不合格,荫封自然收回,哪还有俸禄给你拿?”</p> “魏大人非要如此刻薄?”向兴国瞪大眼睛。</p> 魏仁浦拱手道:“皇命难违,是继续安心考核,还是就此白身回家,你自行抉择。”</p> “罢,罢,罢,”向兴国说到:“就当我爹白死了吧。”说罢竟转身大喇喇回家。</p> 其余官员可不像他这么洒脱,都老老实实回去继续考试,等待着魏仁浦的判定他们的生死。</p> 晚些时候,魏仁浦开始判卷,这些荫封出身的官员,倒也不全是庸碌之辈,也有身负真才实学的。</p> 如此一查察,自然良莠分明,有能力者继续放任或升迁,无能力者或降职,或回家另谋出路。让每个官员都能尽职尽责,才是对皇上、对百姓的交代。</p> 因魏仁浦先前曾言明,与吏部官员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这边就算闹翻天,也没有一个吏部官员过来看一眼。</p> 此时已是申时初,吏部官员都已出了衙门。京察这边一天都没怎么看到赵德昭的人,其余官员皂吏也大多回家,魏仁浦命掌灯之后继续判卷。</p> 门口进来一个人影,魏仁浦抬头,却是柴宗训,身后还跟着董遵诲。</p> 魏仁浦急忙起身要行礼,柴宗训却上前一步扶住他:“天色已晚,魏卿怎么还在忙,便是不为自己,为了朕,你也得保重身体啊。”</p> 魏仁浦说到:“皇上把京察之事交托与臣,臣深感才学浅薄,唯有以勤补拙,方能不负圣望。”</p> “怎么样?”柴宗训问到:“今日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吧。”</p> “回皇上,”魏仁浦对到:“麻烦倒也还好,只是臣稍有担忧。”</p> “卿且说说看。”</p> “皇上,恕臣直言,臣担忧有人不服京察,妖言讪上。”</p> 柴宗训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怕有人说朕刻薄寡恩?”</p> 魏仁浦拱手到:“皇上圣明。”</p> “朕既然决心查察天下官员,就不怕有人说,”柴宗训说到:“只要是有利于社稷和百姓的事,便是刀斧加身,朕也会做下去。”</p> 魏仁浦迟疑一下,开口到:“皇上,臣知道皇上一直对臣民关怀备至,只是皇上矢志收归汉唐故地,如今故地未复,皇上却革除大批官员的荫封,臣恐将来战场上,无人再为我大周拼命。”</p> “这是两回事,所以你一定要说清楚,”柴宗训说到:“战场搏命,为子孙后代谋个出身,但子孙后代如果不争气,朕也会将这个荫封收回,这并不矛盾,他们起码不用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需要经过十年苦读。”</p> “而且,将来朕也许会改变战场立功的奖赏方式,直接以金银替代荫封,由立功的将士选择,让后代出仕也可以,或者做个富家翁也行。”</p> “总之,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天下这么大,朕不可能一个人治理,那便需要一批德才兼备的官员,来协助朕,与朕一起开创一个永久的盛世。”</p> 柴宗训说完,魏仁浦深深一躬:“皇上苦心孤诣为臣民造福,臣代天下万民叩谢皇恩浩荡。”</p> “魏卿,你尽管放心去做,”柴宗训说到:“朕绝对支持你。”</p> “臣遵旨。”</p> 与魏仁浦谈过话后回宫,却见宫中女官上前到:“皇上,皇后有事请你移驾一趟。”</p> 与柴宗训共同生活多年,女官,太监都知道他没有架子,且皇上皇后琴瑟和谐,目下正是情意浓时,谁去找谁都一样。</p> 柴宗训到了中宫,符昭却也不见礼,只起身相迎到:“官家,京察既然已经开始,我明日去找爷爷谈谈,让符家的人先做个范例出来,以为稍后官员榜样。”</p> 柴宗训想了想:“我与你成婚不过几日,况我于符家并不恩惠,不知道老魏王会不会同意。”</p> 符昭嘟嘴到:“他若不同意,我拔光他的胡子。”</p> 原来,魏王符彦卿七子七女,孙辈中却全是男丁。</p> 这对于将门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p> 但孙子太多,对于爷爷符彦卿来说,那就更加想要个孙女。</p> 恰好在这个时候,符昭出生。</p> 按道理来说,孩子与父亲同名字的很少,但符彦卿偏偏就给她取名符晓昭,从小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若有家人说符晓昭不懂规矩,反会被敷衍着训斥一遍,所以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p> 柴宗训笑到:“咱们有求于人,还是客气些的好。”</p> “哪有孙女和爷爷客气的?”符昭说到:“再说这次因为与你成婚,符家又赏赐了一批后辈,皇恩浩荡,现在正是符家报恩的时候。”</p> “好好好,”柴宗训连连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p> 按照礼数,先前符彦卿便已向柴宗训谢过恩,他的妻子杨老太君也已向太后谢恩,虽然是自己的女儿。</p> 这下宫中又传出消息,皇后明日召见,可把个符彦卿乐开了花:“定然是昭儿想我了,我就知道她是离不开的。”</p> 杨老太君白了一眼:“看你那欢喜的样儿,前儿是谁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p> 符彦卿说到:“孙女要出嫁,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可女大不中留,始终还是要嫁的,况她现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自然欢喜。”</p> 第二日一大早,符彦卿便赶到宫中,等待符昭的召见。</p> 符昭自然也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爷孙俩便见了面。</p> 不过这屋中竟然隔了道帘子,且大批的宫女太监在场,符彦卿是懂规矩的人,自然准备下拜。</p> 符昭一把掀过帘子,扶住将要跪下的他,叫到:“爷爷。”</p> “诶。”符彦卿满心欢喜的应到。</p> 一旁的太监善意提醒:“皇后,您是国母…”</p> “你走开,”符昭喝到:“没有爷爷,哪来的国母,爷爷,快上座。”</p> 爷孙俩嬉笑说了几句,符昭嘟嘴到:“爷爷,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没有兵没有将的,还是瀛洲要好一点,你带我去瀛洲吧。”</p> “瞎说,”符彦卿说到:“你现在是皇后,岂能随意离开皇宫?”</p> “爷爷你什么时候回大名?”</p> “待京察一过,我就带着符家上上下下回大名。”</p> 符昭笑到:“怎么皇后的娘家也要查察?”</p> 符彦卿正色到:“皇后的娘家也是我大周的官员,怎能不查?”</p> 符昭问到:“爷爷,你对京察怎么看?”</p> 符彦卿看了她一眼:“今日你召爷爷前来,不是想我吧。”</p> 符昭狡黠一笑:“什么都瞒不过爷爷,但符家毕竟树大招风,我也不想爷爷到时候难堪。”</p> 符彦卿想了想:“正是因为符家树大招风,所以难免会出几个害群之马,爷爷已然做好准备了。”</p> “啊?咱们家也有赃官庸官吗?”</p> “所谓龙生九子,你爷爷我有九个兄弟,有七子七女,如此分散下来,得有多少人?还有大名的一些故旧,这样算起来人更多,有个别心术不正的,也属正常。”</p> 符昭迟疑一下:“有庸官赃官倒不怕,揪出来就行了。就怕相互掩护,对抗京察,届时若真查察起来,那可就不仅仅是赃官庸官的事了。”</p> 符彦卿点点头:“我也正怕此事,昨日将你的叔叔伯伯哥哥们全都召集在一起,严辞训诫,若有贪赃枉法尸位素餐之事,尽早自己出首,以免被查察出来,有损符家威严。”</p> “这么说,爷爷是支持京察的了?”</p> “昭儿,爷爷说句私心话,”符彦卿说到:“只有大周的江山万年,我符家的富贵才能长久。京察是维护社稷的好事,爷爷怎能不支持?”</p> “既如此,”符昭说到:“我有个提议,能不能让符家的人先查察,为后续的京察做个榜样?”</p> ?</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四 打砸 正文 一〇四 打砸 作为符家最有权势的人,符彦卿回去之后,即刻召所有符氏子孙到魏王府会议。 符彦卿兄弟九人,他自己的七个儿子全是武将,七个女儿,两个嫁与先皇,一个嫁给赵光义,不过赵匡义死后,夫人没过多久也跟着郁郁而亡。剩下的四个女儿,无一嫁给白身之人。 虽然魏王府前厅足够大,但现下符氏子孙齐聚,却也显得有些拥挤。 “今日在场之人皆是本王至亲,”符彦卿开口到:“前些时本王也说过京察之事,今日特地叫尔等来,便是再叮嘱一次。” “此次京察,非同小可,”符彦卿接着说到:“凡我符氏子孙及故旧,若有京察中不合格者,除国法惩治外,本王还要请家法,对其严加管教,不管是一方节镇还是微末小官,皆依此法而行。” 听到这话,底下议论纷纷,毕竟符家即便再显赫,也不可能人人都是精英,总会有些愚钝之辈。 “吵什么,吵什么,”符彦卿看着底下情形很不满:“有话,尽可当着本王说出来。若自问过不了京察,可先向本王递交辞呈,辞去荫封,也省得去吏部丢人。” “父王,”嫡子符昭愿率先开口到:“怎么说咱们家也出了三个皇后,且世代为大周戍边,便是没有额外的恩宠,也无须如此苛刻吧。” “苛刻吗?”符彦卿说到:“明日尔等便一起去吏部报道,接受京察,本王已打过招呼,一切细则,按最严苛的来,一定将符家的害群之马给揪出来,顺便也给天下官员一个榜样。” 符昭愿不以为意:“父王,当年爷爷和你,以及现在的我等,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后代有一个好的出身,现下皇上竟然搞什么京察,这是全盘否定先辈的功绩。” 符家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对,二哥说的对。” 符彦卿微微皱眉:“先辈的功绩,是你出仕的敲门砖,但出仕之后不学无术,鱼肉百姓,不罢免你,还罢免谁?” 符昭愿一时怔住,三子符昭寿说到:“父王,话虽如此,但皇上此举,还是有刻薄寡恩之嫌。以世人的话来说,我符家乃‘近代贵盛,无与为比’,便是不看我妹妹宣懿皇后和宣慈太后的面子,如今皇上才和昭儿大婚,便要回过头来对付符家?” “混账东西,”符彦卿骂到:“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邪说?还近代贵盛,无以为比。越是这样,越得给我夹起尾巴做人。道德真君有言‘福之祸所藏,祸之福所依’,你只知符家贵盛,可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符家,巴不得符家快些垮台?” “如今皇上京察,正好将符家害群之马清出,如此方能保符家世代贵盛。” 符昭寿还有些不服气,五子符昭义抢先拱手到:“父王言之有理,我等明日便齐至吏部,参加京察。” “老五,”符彦卿说到:“明日你看着他们些,莫让这些人丢了符家的脸面。” 诸子侄散去后,老三符昭寿拉住符昭义:“老五,你明知父王向来待人宽厚,手下人多有暴戾不法,若是京察查到他老人家头上,我符家颜面何存?” “父王一生忠正,便是查到他老人家头上也无妨。”符昭义说到:“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继续争论除了引致父王不快,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符昭寿说到:“父王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每次打仗胜利后得的赏赐,全分给属下人,却养出了一群硕鼠。”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符昭义说到:“若能利用京察,将那些硕鼠清除,且不伤符家根本,那便再好不过了。” 依照规矩,符家这些镇守一方大多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本安排在后面查察,不过符家既然愿意树榜样,魏仁浦还是乐得让他们插队的。 毕竟富贵不过符家,若符家能按京察细则从严查察,其余官员便都不在话下了。 一大早,符昭愿便带着符家的族人,以及门生故旧,浩浩荡荡去往吏部。 有符昭愿看着,符昭义从旁协助,符家本族人倒也颇守规矩,安安静静照魏仁浦安排办事。今日人多,先前未看到人的赵德昭也在现场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符家门生故旧那边,便不是那么守规矩了。虽然是朝廷的官,但他们都是符彦卿一手提拔,除了符彦卿,谁都不认。这群人一直在那边大声嬉闹,完全不把查察的吏员当回事。 赵德昭看不下去,冷声到:“尔等安静一些,虽是朝廷官员,尔等此来便是代表魏王的颜面,就不怕在此给魏王丢脸吗?” “小子,”一人大喇喇的出来,此时已是秋日,但此人仍着一身马甲,露出两条如柳木的胳膊:“少在这里充大尾巴狼,老子当日在战场拼杀的时候,你还在撒尿和泥巴呢,便是你爹宋王,也给我三分颜面,岂容你在我面前吆三喝四?” 赵德昭看了一眼,此人正是符彦卿帐下牙校刘思遇。因符彦卿不喜政务,所以大名上下大小事情他都交给刘思遇处理。 观刘思遇此人便知其在大名的行径,横征暴敛,仗势收刮,令百姓苦不堪言。 先前已有监察御史弹劾此人,历次收到弹章,柴宗训都会命人抄录之后转给符彦卿,令其对刘思遇严加训斥。 符彦卿本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况政务多依靠刘思遇,所以只规劝几句了事,以至于令刘思遇飘飘然,自认为是大名的天。 既是查察符家,赵德昭自然做过功课,他拿出先前的弹章:“刘大人,这些弹章,你怎么解释?” 刘思遇打开奏折看了一眼,随即合上:“赵大人,监察御史闻风而奏,此不过风闻而已,若刘某真有不法,不待京察,魏王便会亲手处决本官。” 赵德昭说到:“刘大人,既是风闻,当日你为何不上折自辩?据我所知,你这些不法情事多为属实,只因魏王待人亲厚,不忍苛责而已。” “放屁,”刘思遇一拍桌子:“魏王虽待人亲厚,然你此言,是骂魏王黑白不分,某虽不才,今日拼了性命却也要维护魏王清誉。” “简直胡搅蛮缠,”赵德昭说到:“我只是阐述魏王不忍苛责你,何曾说过魏王黑白不分?” 刘思遇喝到:“你说那些鸟御史弹劾我的不法情事属实,我却一直在魏王麾下署理大名政务,你的意思不就是魏王没有是非包庇我么。” 赵德昭被他激怒:“也不排除此种可能,待查察过尔等之后,皇上必会亲自查察魏王。” “弟兄们,”刘思遇转头大呼:“这黄口小儿骂魏王是非不分,依尔等之见,该当如何?” 符家的那些门生故旧,多是行伍出身,虽洗干净脚上的泥巴进了衙门,却也依然不改痞性。 这些人当年战场拼杀,无非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你说我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你却要我给老百姓当牛做马,那怎么可能? 原本就对京察有不满之意,如今刘思遇振臂高呼,自然是群情响应:“反了天了,竟敢骂魏王,我等拆了他的台子,看他如何作威作福。”说罢一群人冲上前,乱拆乱打。 查察的皂吏急忙过来维护秩序,刘思遇带着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就打。 皂吏自是不肯认输,挥舞着水火棍与符家门生对战。却不意符家门生皆是从战场下来的,一个来回便将皂吏全部冲倒在地。 便连赵德昭也不能幸免,被打得鼻青脸肿靠在门框呻吟。 另一边听到动静的魏仁浦和符昭愿、符昭义急忙赶过来。 只见皂吏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现场一片狼藉,符家的门生故旧神在在的站在一边。 “赵大人,怎么回事?”魏仁浦急忙问到。 赵德昭见到魏仁浦,仿佛见到亲人一般,抱住便大哭起来。 符昭义铁青着脸问到:“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刘思遇不回他,只上前找魏仁浦:“魏大人,下官虽久居大名,却也听说你刚正不阿,有‘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之评,下官便要请你评评理。” 魏仁浦淡淡到:“有什么理,你尽管讲。” 刘思遇说到:“下官要出首举报吏部侍郎赵德昭,他妖言诽谤,骂魏王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魏仁浦转头问到:“赵大人,你是否说过此话?” 赵德昭吐出一口血水:“魏大人,若非魏王骄纵,给他刘思遇十个胆,他也不敢冲击京察衙门。” “放肆,”不待魏仁浦开口,一旁的符昭愿喝到:“魏王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妖言评说。魏大人,似此等诽谤魏王之言,该当何罪?” 魏仁浦本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况被人家打上门来,他冷冷到:“皇上命我等查察大周官员,魏王虽封王爵,但也是我大周官员,赵大人有权进行评说。” “小子,”符昭愿指着赵德昭的鼻子说到:“今日你若不拿出魏王是非不分的证据来,莫说你爹是赵匡胤,便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照打不误。”还在找&quot;逆宋&quot;免费小说?</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五 防止不测 正文 一〇五 防止不测 烈玄 若是以前书生样的赵德昭,自然会息事宁人或者看柴宗训的面子算了。 但现在的赵德昭,岂是以前可比?他反指着符昭愿:“刘思遇乃魏王帐下牙校,代为署理大名府政务,弹劾他的奏疏堆成了山,他却岿然不动,若非魏王护短,他有几条命敢如此这般?” 符昭愿喝到:“我大名府的事情,与你何干?” 赵德昭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代天查察百官,莫非你大名府不是我大周王土?” 符昭愿仍不服气:“你少拿皇上压我,有证据随你查察,没有证据休要胡言乱语。” 赵德昭一拍奏折:“证据确凿,你魏王府的属官竟然仗着有魏王、太后、皇后撑腰,冲击京察衙门,我会即刻将此事禀奏皇上,交由皇上圣裁。” 符昭愿还要争辩,却被符昭义拉到一边:“赵大人,我等先前在军中闲散惯了,现时多有得罪,本官在此向你赔罪。” 接着符昭义又指着刘思遇一干人等:“似这等贪赃枉法胆大妄为之徒,早该把他们抓起来。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情要说清楚,他们做的恶,与魏王没有关系,与太后、皇后更没有关系,还请赵大人慎言。” 说到这里,符昭义冲着皂吏喝到:“还不快些动手,将这干不法之徒抓起来?” 皂吏们抬头望向魏仁浦,如果这批人再次动手,他们可不是对手,恐怕得调侍卫司的人来。 魏仁浦冷喝到:“抓起来。” 刘思遇嘟囔到:“老五,你怎地帮着外人欺负咱们?” 符昭义说到:“刘大人,这里只有大周的官员,没有里人外人,凡是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之徒,都该被抓起来。” 刘思遇能够常年在大名府作威作福,自然是有点道行的,听到这话,乖乖的伸出双手。 皂吏们将符家的门生故旧带下去,符昭义叮嘱一句:“魏大人,这些人若触犯大周律,请依律严加惩治,只是他们的事情,切勿胡乱攀扯。” 赵德昭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便接话到:“符大人,是否胡乱攀扯,届时本官一查便知。” “好了,”魏仁浦冷喝到:“把这里收拾收拾,继续做事。” 送走慕容延钊之后,慕容德丰决意在此次京察中做点什么。 上次擅自调兵,引皇上不快,虽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终究还是错了。 此次京察,慕容德丰贵为少师,因为没有具体负责的事务,所以不在京察之列,但他还是决定做些什么,于是收集了一些关于京察的消息之后,决意去见皇上一面。 柴宗训虽身在皇城,但时时关注着京察动态,掌管密探的董遵诲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 董遵诲收集回来的消息,让柴宗训的心情沉到谷底。 科场出身的官员,淘汰率还算可以接受;而那些荫封的官员,多半连个策论也写不出,大部分和韩豹一个德行。 说起韩豹,因为大婚大赦天下,所以他还未等到充军发配,就直接从大牢出去了。 想想阎选白白丢掉的那条性命,柴宗训仍忿忿不已。 此时有黄门小太监上前跪下到:“皇上,少师慕容德丰大人求见。” 有一阵没见到他了,柴宗训抬头到:“宣。” 慕容德丰进殿后恭敬的行礼,柴宗训挥手到:“慕容兄无须多礼,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皇上,”慕容德丰对到:“臣是为京察而来。” “哦,”柴宗训问到:“京察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臣久受国恩,有些事情,臣不吐不快。” “慕容兄但说无妨。” “皇上,”慕容德丰反问一句:“臣斗胆问皇上一句,可知我太祖皇帝如何得国?” 柴宗训微微皱眉:“慕容兄问这个干什么?” 慕容德丰说到:“当年后汉皇帝猜忌太祖皇帝,以至于派刺客刺杀,太祖皇帝为自保,不得不带兵回到汴梁府清君侧,所以才有了我大周江山。” 柴宗训仍是不解:“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这和京察有什么关系?”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慕容兄,”柴宗训说到:“朕一直待你如兄弟,你我之间还有隔阂么?” 慕容德丰起身到:“既如此,臣便斗胆直言。” “皇上,这天下,本是郭家的天下,不过却也不全对,赵家,慕容家,韩家,以及符家,都有这天下的一部分。将来也许还有曹家,杨家,潘家。” “王朝初建,天下官员多出自这些世家的子侄或门生。皇上突然发动京察,于他人看来,这是为祖宗基业,为天下百姓着想,但在这些世家看来,皇上是要卸磨杀驴,收回他们的权力。” 其实慕容德丰不说这话,柴宗训也懂,这王朝就是个股份公司,皇帝就是董事长兼CEO,公司初创的时候,为了让手下的人卖力,自然是以股份加分红奖励,所以才有了慕容德丰口中的那些世家。 公司运行稳定之后,那些小股东能继续为公司卖力,那是再好不过。可他们如果只会薅羊毛的话,作为董事长,自然要将他清理出去。 不过这些都是以西方观点看待此事,炎夏人除了利益之外,还得讲情理,讲仁义。 按小股东的意思,当初公司草创时,虽然我家祖上入股较少,但如果没有这个股份,你的公司根本发展不起来。 情理上来说,祖上入股,为的就是我能够薅点羊毛,现在你董事长不让我薅羊毛,那你就是不仁义。 不可能我祖上为了公司流血拼命,到了我手上还要鞠躬尽瘁吧,那这富贵于我有何用? 柴宗训思虑一会:“慕容兄莫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皇上,”慕容德丰说到:“风言风语自然是有,只是臣以为,京察不应如此仓促。虽害人之心不可有,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柴宗训随即明白慕容德丰先前为何问郭威是如何得的天下。 慕容家且不论,特别是韩通,整个汴梁包括皇城的安全都由他负责,偏偏这次他的子侄以及门生落马的最多。 韩通虽忠,却也架不住底下人的怂恿,便如当年赵匡胤一直犹豫,赵匡义却带着人攻打皇城。 柴宗训惊出一身冷汗:“慕容兄谋略果然远胜于朕,且令曹翰率军拱卫汴梁,慕容兄再替朕去一趟幽云,物色一位悍将替朕戍边,将杨业换回来。” 曹翰是曹彬的弟弟,新军将领,此次京察,只查察文官,所以以曹翰守城当可保无恙。 “皇上,”慕容德丰说到:“以臣看来,京察才方进行,若要换防,不宜过于操切。” 也是,如果突然换防,恐会增加韩通的疑虑,柴宗训问到:“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慕容德丰想了想:“皇上,实不相瞒,臣尚未思索出应对之法。目下只能让董统领手下密探密切监视各军一举一动再作打算。” “便依你之请吧,”柴宗训说到:“不过幽云你还是要去一趟,朕打算京察结束后便攻南唐,须得有背嵬军助力。” 结束一天的工作,赵德昭鼻青脸肿的回府,却遇上一直在等他的赵匡胤。 “听说你今日在京察衙门,得罪了符家?”赵匡胤根本不管他身上的伤,只质问到:“符家虽不在朝中,但有太后与皇后撑腰,且一向与我宋王府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去得罪他?” 赵德昭正色到:“父王,孩儿蒙皇上信任,协理京察,岂能因魏王府是皇亲而徇私?” 赵匡胤冷冷到:“此事最终仍会不了了之,除了得罪太后与皇后,你什么都捞不到。” “做事但求无愧于天地良心,”赵德昭说到:“至于是否能得到什么,但凭天意吧。” 一介书生变得如此大义凛然,连赵匡胤现在都有些看不懂他。 此时管家上前禀报到:“王爷,魏王星夜来访。” “啊?”赵匡胤拉着赵德昭往前急走:“快随我一道去迎接魏王。” 符彦卿不仅来了人,还带着大担大担的礼物。 赵匡胤忙说到:“魏王这是做甚?” 符彦卿拱手到:“我的门人不懂事,打伤了赵大人,还请宋王和赵大人原谅则个。” 赵匡胤笑到:“魏王说哪里话,犬子性格急躁,以至于和王府门人发生冲突,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们。日新,你还不上前来给魏王道歉?” 赵德昭上前淡淡拱手:“见过魏王。” 符彦卿打量他一眼:“果然虎父无犬子,赵大人丰神俊朗,他日自是贵不可言。” “谢魏王夸赞,”赵德昭说到:“不过王府门人,下官依旧会依照《大周律》从严治罪。” “刘思遇这厮,”符彦卿接话到:“当日在大名时,本王便曾多次训斥,没想到他竟然屡教不改,此次便要劳驾赵大人,替本王好好管教。还有其他门人,该治罪治罪,该杀头杀头,本王绝无怨言。” 赵德昭拱手淡淡到:“魏王深明大义,下官佩服,那下官可便要开杀戒了。”还在找&quot;逆宋&quot;免费小说?</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六 栽赃 正文 一〇六 栽赃 新婚燕尔,虽京察繁忙,但柴宗训仍会挤出时间到符昭那里流连一下。 早上俩人一起去给太后问过安,回来的路上,有太监匆匆过来禀报:“皇上,董指挥有急事求见。” 柴宗训顺嘴问了一句:“大早上的能有何事。” 太监偷偷看了符昭一眼,只说到:“回皇上,奴才不知。” 昨日是魏王府官员京察的第一日,符昭一直关注此事,太监的神色让她起了疑虑:“是否与魏王府有关?” 太监支支吾吾到:“回皇后,这个,董指挥并未说清楚,究竟是何事。” “走吧,”符昭不理会太监:“官家,我与你一起去,若是魏王府有任何不法行径,我决不轻饶。” 俩人一起来的勤政殿,董遵诲正在殿内等候,见到二人急忙行礼。 柴宗训摆手到:“老董,有事说事。” 董遵诲看了符昭一眼,低着头不说话,柴宗训淡淡到:“老董,但说无妨。” “回皇上,皇后,”董遵诲说到:“昨日魏王府属官前往吏部京察衙门接受查察,与赵大人发生冲突,将京察衙门给砸了。” “什么?”符昭跳了起来:“符家人竟如此大胆?” “回皇后,”董遵诲说到:“符家本家倒是谨守规矩,参与打砸的都是魏王府门生和属官。” “斩,全都斩了,”符昭寒着脸说到:“京察衙门是代天查察百官,这些人竟无法无天,砸皇上的门面,若不将其尽皆斩首,我皇家威严何在?” 符昭把柴宗训的脾气给发了,他只得说到:“速传朕旨意,将参与冲击京察衙门的魏王府属官,全部斩首。” 董遵诲领旨匆匆离去,符昭怒气兀自未消,当即叫来她的贴身太监刘恩:“你速去魏王府,传本宫旨意,将魏王符彦卿训斥一顿,令他约束部属。” 刘恩抬头看着柴宗训,柴宗训笑到:“哪有孙女训斥爷爷的道理,况且魏王向来宽厚仁德,说不定他都不知道此事呢。” 符昭说到:“倘若他能将部属严加管束,岂能出现这种冲击衙门的事情?此事他当负失察之责。” 柴宗训淡淡一笑:“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这个失察之责,朕就不计较了。况且若将昨日接受查察的部属斩首,定能威慑到其他人,你也尽可放心了。” “若我不是皇后,随你尽兴处置,但现在那些部属不仅打了皇家的脸,还丢了我等脸,必须要把那老头儿骂一顿。” 柴宗训瞪了刘恩一眼:“还不滚蛋,呆在这里干嘛呢。” 京察正在逐步展开,魏仁浦也越来越忙,董遵诲来传旨,他才想起要处理大牢里关的那批人。 “既是皇上皇后皆有旨意,”魏仁浦说到:“那便将这批人斩了吧。” 俩人一起来到大牢,却见赵德昭正用鞭子在抽打刘思遇。 “住手。”魏仁浦急忙上前制止。 “魏大人来了,”赵德昭回头:“董指挥也来了。” “赵大人,”魏仁浦说到:“我等奉皇命查察官员,官员若不合格,报吏部或降或罢,若触犯刑律,也可交刑部或大理寺审谳,岂可滥用私刑。” 赵德昭拱手到:“魏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以后不会了。未知魏大人和董指挥联袂到此,所为何事?” 魏仁浦说到:“皇上有旨意,将这些冲击京察衙门藐视皇家威严的不法之徒,尽皆处以极刑。” “我不服,”刚刚受刑的刘思遇抬起头来:“京察官员不公,我等罪不至死。” 赵德昭冷冷到:“刘思遇,光是藐视皇家威严一条,便足以诛你三族,仅将你处以极刑,这是皇上格外开恩,你就别再叫了,这里是汴梁,可不是让你作威作福的大名府。” 听到这话,刘思遇不敢再做声,赵德昭却拱手到:“魏大人,董指挥,如此仓促将这些人处死,恐会让人留下话柄,这些人既是该死,何不先审谳清楚,再明正典刑不迟。” 董遵诲说到:“可皇上已下了旨意,我不过是奉旨行事。” 赵德昭想了想:“董指挥在此少待,我这就去见皇上,便是要杀,也让这些人死个明白。” 说完赵德昭便急忙赶往皇城面见柴宗训。 “皇上,魏王府属官藐视皇家威严,的确该杀,只是我大周有刑律,似这等官员,应该问明案情之后,再依律明正典刑。” 柴宗训笑到:“小赵办事,深得朕意,其实朕也不想一道圣旨便要一群人人头落地。只是京察威严,岂容得这些人冒犯,杀之亦不冤。” 赵德昭跟着笑到:“皇上,臣知道,你其实是想先问明案情再定罪行刑,不过碍于皇后的情面,只得先杀了再说。” “对啊,”柴宗训说到:“这些人不仅藐视皇家威严,还让魏王府颜面扫地,简直是死有余辜。” “皇上,”赵德昭对到:“正是因为照顾到魏王府的颜面,便更该问明情由。当日京察伊始,魏王为表示支持,便命子侄属官前往京察衙门接受查察,若案情未明便将属官尽皆斩首,岂非给那些好事者留下话柄?” 柴宗训点点头:“有道理,朕便将这批魏王府属官交与你,案情一一问明之后,是斩是流,皆按大周律来。” “臣领旨。” 急忙赶回京察衙门,董遵诲还等在这里,赵德昭气都还未喘过来便说到:“董指挥,皇上有旨意,不杀了,将这批犯官交由我审问,再以大周律治罪。” 董遵诲苦笑到:“没想到我就这么白跑一趟,还耽误你们不少时间。” 赵德昭笑到:“董指挥跟随皇上那么久,当能摸清皇上的脾性,若皇上真要杀这批人,必然会下圣旨,岂会随意让你传个口谕。” 都是皇上身边的人,董遵诲和赵德昭也是很熟的,跟着笑到:“我哪有你在皇上身边呆的时间长。” “好了,董指挥,你且去忙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再次回到牢房,赵德昭将刘思遇提了出来:“刘思遇,本官且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 刘思遇仍是那副桀骜的样子:“想活又如何?想死又如何?” 赵德昭说到:“想活便老实交代你的罪行,并说出魏王符彦卿是如何包庇于你,若是想死,本官此刻便能处死你。” 刘思遇瞪大眼睛:“某也是署理一方政务的大员,你岂能擅杀?你就不怕魏王上书劾你?” “我就怕魏王不弹劾,”赵德昭冷冷到:“你虽署理一方政务,不过是魏王的狗腿子,狐假虎威而已。京察之时皇上已有旨意,四品以下本官有先斩后奏之权。你是魏王帐下牙校,刚刚四品,本官杀你,根本无须请旨。” 刘思遇低下头不做声,赵德昭大喝到:“说,魏王是如何包庇你,你又是如何在大名搜刮之后给魏王的?” 刘思遇虽鱼肉百姓,但毕竟从抗辽前线下来的,倒也是条汉子:“你要杀便杀,想利用我去栽赃魏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栽赃?”赵德昭冷笑一声:“若非你为魏王搜刮财货,怎地御史连年参你,你却屹立不倒?” “是我对不起魏王,”刘思遇一脸惭愧:“御史连年上奏,魏王每次要将我治罪,我却利用他的宽厚苦苦哀求,才引致今日之祸,你要杀便杀吧,要我背叛魏王,绝无可能。” 赵德昭一指牢门的方向:“刘思遇,你敢保证牢里的那些人都似你这般吗?若有一人肯认罪,届时便是你求着本官,本官也不会再问你。” 刘思遇说到:“别人我管不着,我只管自己不背叛魏王就好。” 皇上下旨将冲击京察衙门的魏王府门人尽皆处以极刑的消息传到符家,符彦卿闭眼叹息:“可惜啦,这些人大多随着本王戍守边疆多年,没死在辽人刀剑之下,却死在京察之中。” 符昭愿颇是不服气:“父王,皇上怎地如此无情?不分情由便要将所有门人处斩?昭儿也是,怎地不在旁劝劝?” “昭儿岂是你叫的,”符彦卿睁眼喝到:“那是本朝国母,怎地一点规矩都不懂?况本王听说,是皇后令皇上下旨的。” 符昭愿冷笑一声:“本指着皇后正位中宫,能保符家世代富贵,没想到这做皇后才几日,就拿自家人开刀。” “二哥,”一旁的符昭义说到:“我倒觉得,将这些人全部处斩倒是好事。他们冲击京察衙门,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是倚仗父王或皇后的权势,如此当对父王极为不利,若尽皆斩去,便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了。” “那也不会再有人为我符家卖命了,”符昭愿冷冷到:“人家替你战场拼命,你却连他的命都保不住,跟你拼命还有何意义?” 符昭义说到:“这便与皇上举行京察一样了,皇上都不担心将来没人替大周卖命,我们又担心什么?” 此时王府管家匆匆上前,告知赵德昭劝下皇上,须将一干人等审谳清楚再以大周律定罪的消息。 符昭愿皱起眉头:“此事本因赵德昭而起,他会这么好心,保住魏王府门人的性命?里头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烈玄还在找&quot;逆宋&quot;免费小说?</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七 招供 正文 一〇七 招供 不管如何折磨刘思遇,他怎么都不肯松口。 赵德昭倒也不慌,将刘思遇单独关押,随后又将大名转运使刘思辰提了出来。 刘思遇与刘思辰是俩兄弟,先前皆在符彦卿帐下效力,后因负伤,符彦卿便让这兄弟俩帮助署理大名府政务。 “刘大人,”赵德昭有些阴阳怪气:“听说刘大人当年在战场屡立奇功,有一次中了辽人圈套,被俘之后竟也得逃脱?” 刘思辰淡淡到:“赵大人不必如此,有话请直说。” “好,爽快,”赵德昭说到:“我听说刘大人兄弟在大名府横征暴敛,朝廷本已定下一条鞭法赋税,但刘大人还征收额外的车船税,过路税,甚至还收神仙税?” 刘思辰说到:“那是早些年的事了,皇上下旨训斥后,再无此事。” 赵德昭笑了一下:“车船过路税本官倒也能理解,只是这神仙税,是怎么一回事?” 刘思辰说到:“税粮一路乘船走州过县,须得神仙护佑方得平安,请神难道不要花钱么?” “你也倒算个人才,”赵德昭冷笑:“如此名目都能想得出来。” “我且问你,”赵德昭突然喝到:“多收的税粮,除了你俩兄弟,还有何人参与分赃?” 刘思辰说到:“除我兄弟,并无人参与。” 赵德昭冷冷到:“怎地刘思遇大人与你的供词不一致?我明明听他说,东窗事发后,为谋求魏王庇护,四处搜罗奇珍异宝送至魏王府?” 刘思辰说到:“当年有御史闻知此事,上奏与皇上,皇上把奏折转给魏王。魏王将我兄弟严加训斥一顿,并勒令将多收的税粮退还老百姓,并无搜罗奇珍异宝送与魏王之事。” 赵德昭拿起烧红的烙铁:“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尝尝,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 烙铁慢慢靠近,刘思辰大惊,不停往后缩:“你要干什么?此事皇上已不追究,我等不过是来接受查察的,你不可对我用刑。” “忘了告诉你了,”赵德昭冷冷到:“皇上已下旨命本官全权处理魏王府门人之事,尔等在大名无恶不作,大名百姓苦尔等久矣,此刻本官便是将你折磨至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干什么?不行,不行。”刘思辰已能感觉到烙铁上的温度,拼命挣扎却挣不掉。 赵德昭忽地将烙铁一缩:“想要不吃苦头也行,将尔等兄弟贿赂魏王之事交代出来,本官保你无事。” 刘思辰摇摇头:“赵大人,魏王历次征战获赏之后,都会将奖赏分发给我等兄弟,又怎会收受我等贿赂?” “若无贿赂,魏王怎会坐视尔等搜刮百姓?” “我等收税是瞒着魏王的。”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赵德昭忽地将烙铁贴在刘思辰腿上。 “啊。”刘思辰惨叫一声,痛得脸变了形,双腿上冒着白烟,发出吱吱的声音。 直到烙铁上的温度散去,赵德昭才收回来狞笑到:“稍后本官要在你脸上烫个贼字。” 刘思辰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不停扭动。 赵德昭果然拿起一个烧得通红的‘贼’字烙铁,在刘思辰眼前晃来晃去。 刘思辰怒目圆睁,大喝到:“赵德昭,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羞辱我,若我得脱,必杀你全家。” “竟敢威胁本官。”赵德昭怒喝一声,烙铁向前伸去,刘思辰急忙扭头避开,虽未烫着脸,却将头发烫断一大块。 赵德昭收回手,欲再次烫刘思辰的脸,刘思辰当即求饶:“赵大人,你放过我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本官就想知道,你兄弟平常与魏王的来往,送过什么东西。” “大人,魏王仗义轻财,我兄弟虽有相送之意,可魏王从未收过我兄弟的财货。” 赵德昭也不多说,拿起烙铁便要烫,刘思辰急忙到:“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快说。” “魏王府杨老太君六十大寿时,我兄弟送过一株珊瑚松树,后杨老太君身体抱恙,我兄弟又送过一枝千年人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东西了。” 赵德昭拿着烙铁在刘思辰面前晃来晃去:“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刘思辰战战兢兢到:“大人,就是把我的脸烫花都没了。” “很好。”赵德昭说到:“本官先着人带你下去养伤,他日若皇上复核,你只照实说便行。” 刘思辰问了一句:“赵大人,你要将魏王如何?” 赵德昭说到:“本官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能将魏王如何?本官不过是奉旨行事,查察大周每一位官员而已。” 刘思辰在供词上画了押,有狱卒将他搀扶下去,一旁负责记录的宋王府属官,吏部主事王存彦说到:“公子,珊瑚松树和千年人参虽价值不菲,但仅凭此,恐怕扳不倒魏王。” “本官有说过要扳倒魏王么?”赵德昭淡淡一笑:“本官不过替魏王证明清白而已。” “下官明白。” “此间事,勿让父王知道,免使他担忧。” “是,下官知道。” 时近半夜,御街上已无行人,四处一片寂静,惟鲁王府此刻仍灯火通明。 向承甫、向拱、何赟等一干侍卫司出身,或仍在侍卫司任职的官员齐集鲁王府。 此次京察,虽只查察文官,侍卫司一干武将自身并未受波及,但这些武将的子孙、门人,人人自危,毕竟皆是纨绔长大,又怎么会做好官。 “鲁王,”向承甫说到:“这次京察,是来真的,如再查下去,我等当年战场拼杀之功恐尽会被褫夺。” 韩通说到:“也不尽然,何统领之子,沔州知州何辉,不是审过无事,已然官复原职,不须参与此次京察了么?” 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颇为得意:“若非尔等子侄在荆南胡作非为,岂会有此次京察?要我说,若荫封被褫夺,尔等乃是咎由自取。” “何虞侯,何统领,”向训说到:“我等知道你子何辉天资聪颖,署理地方有方,可并非所有人都如何辉那般,鲁王,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韩通摇摇头:“如何统领所言,一切只能但凭天意。” 众人一阵失望,向承甫说到:“鲁王,似我等亲近之人,知此次京察乃是皇上动了真格,鲁王无能为力,可那些稍疏远一些的呢?定会怨怼鲁王,于将来可是大为不利。” “再者,我等战场拼杀,便是为子孙后代可以安享富贵,如今这富贵却须兢兢业业才能保住,如此富贵,于我有何哉?” “就是,”向拱跟着附和:“皇上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历次出征都带着铁骑军和控鹤军,现在还建了什么背嵬军,于侍卫司来说,不仅建功立业的机会少,如今却被尽皆褫夺,唉…” “休得胡言,”韩通喝到:“京察乃是维护社稷,造福万民的好事,尔岂可轻言犯上?” “鲁王,”向拱说到:“非是末将犯上,如今军中怨声四起,末将快压不住了。” 韩通沉吟半晌:“尔等且先回去,本王再想想应对之策。” 王府中众人散去,即刻有密探将此事报与董遵诲,得知消息的董遵诲连夜进宫。 “你是说侍卫司将领齐聚鲁王府?”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是的,”董遵诲说到:“据密探回报,侍卫司将领为掩人耳目,趁夜进入鲁王府,一直商谈到半夜才各自离开。” 柴宗训沉吟一会:“老董,依你之见,他们在商谈什么?”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臣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测。” 柴宗训又问到:“侍卫司各军有何异动?” 董遵诲说到:“回皇上,目下各军多怨怼之声,倒也并无异动。” 正史载韩通在陈桥兵变中为保卫汴梁阻挡赵匡胤回师而死,目下已过十年,历史早已改变,柴宗训也有些吃不准韩通会不会有异动。 思虑片刻,柴宗训又问到:“老董,如果你是鲁王,面对此次京察,会怎么做?” 董遵诲犹豫一下,柴宗训说到:“朕恕你无罪。” “皇上,”董遵诲说到:“若臣是韩通,定会觉得皇上不公。” “为何?” “此次京察,”董遵诲解释到:“汴梁最有权势的三王,齐王慕容延钊早早部署,将亲近之人全调往无关紧要之处,待京察结束便可调回;宋王赵匡胤,其子赵德昭协理京察,唯有鲁王韩通,一无部署,二在京察衙门无人,只有等待宰割的命。” “至于外任的魏王,女儿是太后,孙女是皇后,任京察如何查察,最终都可保无事。” 柴宗训说到:“可魏王府本族子孙多半能自守,属官冲击京察衙门已被朕所擒,只待赵德昭问明案情便依律治罪,这还有何可言?” “皇上,”董遵诲说到:“你说的是事实,鲁王也能看到,可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分明齐王宋王魏王皆与京察衙门能扯上关系,偏偏鲁王不能,让他如何心服?”还在找&quot;逆宋&quot;免费小说?</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八 弹劾 正文 一〇八 弹劾 京察持续进行,在惴惴不安中,鲁王府以及侍卫司直属官员终于由韩通之子韩智兴和向拱之子向兴洲率领,来到京察衙门接受查察。 因韩通与赵匡胤多有不睦,所以韩智兴和赵德昭的关系也不好,当日游湖之时,韩智兴曾羞辱过赵德昭,好在柴宗训出手相助,帮赵德昭反羞辱韩智兴一顿,算起来也只是让两家的梁子越结越深。 此次京察,原本韩通想与赵匡胤抱团取暖,一起跟慕容延钊说个好话,哪知慕容延钊竟溜了。现在赵匡胤起码还有个赵德昭,而韩通却什么都没有。 行至半途,韩智兴想放弃:“算了,与其被赵德昭羞辱,还不如就此递个辞呈,辞去这荫封,也省得这许多鸟气。” “父辈拼死得来的荫封,岂能说辞就辞?”向兴洲劝到:“若是羞辱能保住荫封,那赵德昭可以尽情的羞辱我。” “我想起赵德昭的嘴脸便觉不爽,”韩智兴说到:“赵匡胤为王,我父亦为王,凭什么他能协理京察?” “因为他爹和他都善于拍马屁,”向兴洲说到:“你就是太耿直,咱也别管其他,且先去看看。若有刁难,咱便如魏王府那般,砸了他的衙门。” “也好,这鸟人先前将我侍卫司荫封褫夺大半,我正好去给他们报仇。”韩智兴兴奋到:“反正有魏王府前车之鉴,便是砸了他的衙门又如何。” 一众人等来到刑部京察衙门,此时尚有其他官员接受查察,衙门里一片忙碌。 有吏员正要上前接待,赵德昭却率先走了出来:“你且先去忙,鲁王府属官,由本官亲自查察。” 赵德昭迎了上去,韩智兴倒也不客气:“不是要查察么,来吧。” “很好,”赵德昭说到:“看来尔等准备很充足。” “你有何招数,尽管使出来,本公子便是皱一下眉,都是你生的。”韩智兴语气里透着不服。 赵德昭冷笑一声:“那便随本官来吧。” 一干人等随赵德昭进了一个僻静的屋子,韩智兴忍不住问到:“不是说查察先考策论么,你带我等至此处作甚?” 赵德昭说到:“一个策论哪能难得住你韩公子?” “那你想如何?” “考本职。” 若是考本职,韩智兴和向兴洲倒不太慌,这俩人都是荫封的御史台主簿和录事,从七品的官。平日里一个管盖章,一个管抄录,本是两个闲职。 “赵大人,”韩智兴说到:“你是想考本公子的章盖得够不够方方正正,还是想考向公子抄录的弹章是否有别字?” “本官都不考,”赵德昭说到:“本官只问你二人,举凡出御史台奏章,是否都经你二人之手?” 韩智兴点头:“这个自然,皇上批阅后发往各地纠核官员的奏章,都由我二人抄录盖章发往地方衙门。” “那就好,”赵德昭又问到:“发往大名的亦如是咯。” “莫说大名,便是汴梁各县奏章,皆需经我二人之手方能发出。” “那本官且问尔等,”赵德昭忽地大喝:“为何监察御史弹劾刘思遇的奏章,未到魏王之手?” 这二人本是公子哥儿,每日不过去御史台点个卯,盖章抄录之事,自有手下的主事去完成,他们哪知道哪儿的奏章该发到哪。 无奈之下,向兴洲只得小声问到:“赵大人是何意?” “何意?”赵德昭冷冷到:“尔等死罪,刘思遇兄弟在大名横征暴敛,为监察御史得知后上章弹劾,皇上批阅命魏王将此二人治罪,奏章转到尔等案前便不翼而飞,如今刘思遇事发,正有人要上章弹劾魏王包庇纵容。” “当今太后乃魏王之女,皇后乃魏王之孙,尔等如此陷魏王于不义之地,等着领罪吧。” 韩智兴和向兴洲对视一眼,此事若真如此,莫不说他们京察过不了,若是太后和皇后怪罪下来,他俩吃不了兜着走。 赵德昭淡淡到:“当然,此事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奏折发出,但魏王没看到,这便须你二人回去好好查查了,若奏折发出,便算尔二人能尽忠本职;怎么说宋王与鲁王当年也曾并肩作战,本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便算尔等京察过了。” 听到这话,二人仿佛如蒙大赦,急忙赶往御史台。 好在御史台奏折发出会有记录留存,二人急忙去查阅,哪知道因为京察,大量记录都被暂时调出。 二人只得询问底下主事,各主事信誓旦旦,绝无奏折留存之事。二人又着急忙慌再次来到京察衙门,查找奏折发出记录。 京察衙门一片繁忙,并无人理会他们,恰好又遇上魏仁浦多嘴问了一句:“二位公子,今日不是二位接受查察之日么,怎地还在此处闲逛。” 这俩人敢于和赵德昭理论,却不敢惹为官清正一路考上来的魏仁浦,韩智兴急中生智:“大人,我等欲出恭,却不熟悉此地路径,所以误闯至此,我等即刻退出。” 不待魏仁浦回答,俩人急急忙忙出去,正好又遇上赵德昭:“怎地,二位找到记录了吗?” “赵大人,”韩智兴说到:“记录被京察衙门借调,我等正在查阅。” “天黑之前若查阅不到,本官便要将查察结果上交魏大人了。”赵德昭淡淡到。 向兴洲慌忙求情:“赵大人,目下京察衙门事物混乱,可否宽限下官些时日?” “宽限?”赵德昭变了脸:“本官给尔二人轻核,可是担了干系的,况魏大人的为人,尔等应该清楚,非是本官逼尔等,此乃是魏大人定下的规矩,当日查察结果,必须当日上交。” 俩人无奈,只得再次找记录。 四处翻找不见,此时已是夕阳西下,韩智兴抱怨到:“妈的,这魏王,自家纵容门人鱼肉百姓,反倒怪罪我等未将弹劾奏折发出。要我说,哪有手下人搜刮地方,作为主官却不知情的。搞不好刘氏兄弟鱼肉百姓,就是魏王默许。” “就是他授意的,”向兴洲跟着附和:“反正大名山高皇帝远,他女儿又是太后,在地方搜刮点钱财算事吗?” 韩智兴苦着脸:“他去搜刮,可苦的是你我二人,真他娘的不公平。” “诶,”向兴洲眼珠一转:“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我二人可上书弹劾魏王,藐视亡命,纵容部属搜刮地方。”向兴洲说到:“只要奏折递上去,不就能证明你我清白了吗?” 韩智兴直摇头:“你有几颗脑袋,敢弹劾魏王。” “现时正是京察风头上,若不弹劾,我等即时便要掉脑袋,私扣奏折可不是闹着玩的。”向兴洲说到:“若是弹劾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韩智兴仍在犹豫,向兴洲继续劝到:“朝中王爵,如鲁王、齐王,哪个不是经常被劾?再说你我本就是御史台的,虽只是主簿和录事,但纠核百官不正是御史台职责所在么?便是所劾有误,皇上也不会杀言官,顶多将你我训斥一顿。” “掉脑袋和训斥一顿,孰轻孰重?” 听到这话,韩智兴不再犹豫:“那就上书吧。” 上书之前,二人还得找赵德昭把话说清楚:“赵大人,我二人暂时未找到记录,不过我二人敢上书弹劾魏王自证清白,这算不算过了查察?” 赵德昭说到:“不成,若非应付京察,你二人岂会上书弹劾魏王?皇上问起来,岂非将我轻核尔二人之事暴露?” 向兴洲为人比韩智兴机灵一点:“非也非也,赵大人,我二人早看不惯魏王之跋扈,先前未劾,只因御史台有侍御史,目下很多侍御史被征调协助京察,我二人不得不出首仗义执言,与我二人被查察无关。” 翌日一早,柴宗训便接到侍御史上呈奏折,御史台主簿韩智兴、录事向兴洲联名弹劾魏王符彦卿纵容部属搜刮地方,为其敛财。并在东窗事发后置皇命于不顾,继续指使部属鱼肉百姓。 御史台言官本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弹劾符彦卿的奏折,柴宗训也常能接到。 但这次就不同了,这可不是言官的奏折,这是一个御史台管盖章,一个管誊抄的官员的奏折。 而且这两个人,柴宗训很有印象,就是纨绔子弟。 目下正在京察,莫不是二人为了蒙混过关,所以特意上书言事? 可为了蒙混过关,不更应该低调行事吗?还敢弹劾魏王? 莫不是符彦卿真的指使部属鱼肉百姓?这次京察,难道要搞掉一个王爵? 此事令柴宗训不得不慎重对待,思虑再三,他决定先接见二人问明情由。 一个奏章,原本只是要有个交代,没想到皇帝却要见二人。 先前便已传开,写下还在找&quot;逆宋&quot;免费小说?</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〇九 升官 自太祖郭威始,大周便一直厉行节俭,所以皇宫并不算大。 宫室宫城一周不过五里,正殿叫做大庆殿,是举行大典的地方。 大庆殿之南几间宫室,是三省办公的地方,目下赵匡胤总领朝政,日常便在此处办公,此处与大庆殿有门楼相隔。 大庆殿之北的崇政殿,是皇帝视朝的前殿。每月朔望的朝会、郊庙典礼完成时的受贺及接见外国使臣都在此处举行。 大庆殿西侧的勤政殿,是皇帝平日听政的地方。崇政、勤政之间的文德殿,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 后宫的宫室也不过集英殿、升平楼等少数几座,柴宗训接见韩智兴、向兴洲二人,便是在文德殿。 御史台监察御史不过八品,御史不过从七品,侍御史也不过从六品,官阶虽小,朝会之时却能远远见到皇上面容。 而韩智兴、向兴洲二人虽是名将之后,不过却荫封掌管御史台内部之事,所以从未见过皇帝。 此次皇上召见,二人既兴奋又紧张。 兴奋是因为抱着幻想,紧张是因为参劾符彦卿,是他二人纯粹为了摆脱京察之举。 行过礼后,二人仍是不起:“皇上,当日游湖之时,臣等愚钝不识圣驾,以至于言语多有轻慢,恳请陛下降罪。” “不知者不罪,”柴宗训说到:“二位且起来答话。” 俩人小心翼翼起身立在一旁,偷偷一眼瞟去,那辛公子不是皇上还有谁? “朕且问尔等,”柴宗训说到:“参劾魏王,是你二人自主之举,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回皇上,”向兴洲对到:“魏王仗着皇亲国戚,一向在大名横征暴敛,先前一直有御史参劾,目下部分御史被征调协理京察,臣等实在看不下去,便决心以下犯上,上书弹劾魏王。” 柴宗训点点头,又问到:“参劾魏王,尔等可有实据?” “皇上,”韩智兴说到:“魏王府属官刘思遇,主政大名搜刮百姓可不是一两年,且先前历次都有御史参劾,若非魏王授意包庇,那刘思遇岂能一直屹立不倒?” 柴宗训微微皱眉:“朕是问尔等可有魏王授意包庇刘思遇之铁证,那种想当然的话就不要再说。” 韩智兴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见此情形,向兴洲抢着说到:“皇上,若说先前欲核实,总因大名距汴梁路途遥远而不能成行,目下刘思遇兄弟正关押大牢,只要皇上一问,便可知事实真相。” “朕会问的,”柴宗训说到:“若参劾属实,朕定当有赏,若不实,朕也会重惩尔等。” 向兴洲蓦地跪下到:“皇上,臣还有本奏。” “且奏来。” “皇上,臣斗胆说一句,我朝历来言官可风闻奏事,臣等不过履行职责而已。若所奏之事属实,魏王改之即可;若不实,便当是提醒魏王自省,如何却要治臣等之罪?” 柴宗训笑了笑:“你倒是胆大,会狡辩,朕且问你,你是言官么?” “回皇上,蒙皇上恩荫,臣忝为御史台属官,可算言官之列。” “嗯。”柴宗训又笑了笑,这向兴洲脑子转得快,胆子也算大,目下正因属官荫封多被褫夺,韩通府上晚间一直有人上门。不如便安插一个他这一系的人进京察衙门,也算让韩通知道,这京察并非针对他鲁王一系。 “卿等实心任事,朕心甚慰,”柴宗训说到:“向兴洲、韩智兴上前听封。” “臣在。” “朕便任尔二人为京察监正,举凡京察中有不平事,尔等可上奏直达天听。但监督途中,不可有任何改变京察细则以及妨碍京察顺利进行之事,否则朕定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 没想到真捡到个机会,二人乐呵呵出了文德殿。柴宗训心下却颇不自在,何时能有一套完整的规则出台,让他不再苦心搞平衡? 现在平衡事小,最紧要是查出魏王符彦卿到底有没有授意刘氏兄弟搜刮地方。 韩智兴、向兴洲二人弹劾符彦卿升官的消息迅速传遍朝野,随即弹劾诸王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柴宗训一律留中,只说待京察过后再办。 赵匡胤听说了二人弹劾符彦卿的事,急忙去问赵德昭:“大郎,韩向二人参劾魏王,是否受你指使?” “父王,”赵德昭笑到:“当年你为殿前司都指挥使,韩通为侍卫司都指挥使,你与韩通一向不睦,而韩智兴也受其父影响,一向对宋王府不屑一顾,他怎会受我指使?” 赵匡胤说到:“不是你指使的就好,须知如今情势下,还是不要得罪魏王的好。” “魏王有何可怕?如何得罪不起?” “魏王虽不在朝中,但他符家世受国恩,人丁兴旺,在地方已有不小的势力。况他之所以不在朝中,并非是不能,而是不想,如今太后皇后皆是符家女,若他愿意,随时可取代为父总领朝政。” “若是因为此,孩儿倒想碰他一碰。”赵德昭颇不服气:“符彦卿虽是当世名将,当年在战场上却不如父王。他符家虽人丁旺盛,在孩儿看来,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不足挂齿。” 赵匡胤一向求稳,又比较优柔:“休得胡来,符家贵盛,并非偶然,目下符彦卿还威胁不到本王,宋王府与魏王府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赵德昭点点头:“父王,孩儿心里有数。” 魏王府中得知符彦卿被参劾的消息,各子侄义愤填膺,叫闹着要打上韩通的门去,却被符彦卿制止。 “弹劾之事,皇上自有圣裁,”符彦卿喝到:“尔等休要轻动,否则本王决不轻饶。” 符昭愿仍是一百个不服气:“父王,若是言官参劾也就罢了,那韩智兴、向兴洲是何人?一个盖戳的,一个抄录的,也跟着上书?若不给点颜色看看,将来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我魏王府头上了。” 符彦卿说到:“魏王府连出三个皇后,符家门生子侄遍天下,如此境况任谁都会嫉妒,所以尔等行事更加要小心,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父王,”符昭义思虑一阵,开口到:“我觉得这参劾之事有蹊跷,便如二哥所说,那韩智兴不过管盖章的,向兴洲更不过抄书的,平日里不过在御史台打杂而已,却如何想起在这个节骨眼上上书弹劾?” 符彦卿摆手到:“不论如何,尔等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待京察结束,即刻回转大名府。” “父王,”符昭义劝到:“孩儿以为,行事小心是必须的,不过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先请老太君或者大嫂去宫中打听打听。” 宫中此时也闹翻了天,符昭听说柴宗训给韩智兴和向兴洲升官,气呼呼的冲到文德殿兴师问罪。 “官家,我敢以性命担保,爷爷绝无贪赃枉法之事,”符昭说到:“当年幽云未复,爷爷年年在边界与辽人对阵,无一败绩,所获赏赐,以亿万计。况我父兄,个个杀敌建功,朝廷也皆有封赏,何须去搜刮大名百姓?” “若说爷爷有时因不拘小节,或因重情义,对帐下属官约束不严或有之,但要说爷爷鱼肉百姓,打死我也不信。” 柴宗训学着戏文的样子笑到:“娘子休要着急,待为夫前往调查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不行,我要和你一块儿去。”符昭说到:“我绝不让人冤枉爷爷。” 柴宗训直摇头:“不行,赵德昭认得你,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不过伪装一下而已,”符昭说到:“你大可放心,我保证赵德昭认不出我来。”说罢她便回宫去装扮。 趁着天黑,柴宗训再次带着董遵诲和一名侍卫来的吏部的京察临时衙门。 除了魏仁浦,没想到赵德昭也在。 见到柴宗训,二人急忙行礼。 礼罢魏仁浦开口到:“皇上,赵大人为了京察之事,连日来甚至就住在衙门里,比起前些时,不知瘦了多少。” 柴宗训看着清减不少的赵德昭,拍拍他的肩膀:“小赵,朕身边可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便辛苦你了。” 赵德昭一脸疲惫,却仍笑得很灿烂:“皇上说哪里话,能为皇上分忧,乃是臣的本分。” 柴宗训在现场看了看,随即问到:“小赵,魏王府属官冲击京察衙门的事情,有结论了么?” “回皇上,”赵德昭对到:“事实俱在,且这些犯官也已认罪,依大周律,当斩。” “当斩便斩,”柴宗训说到:“京察乃是代天巡狩百官,必须严肃。” 赵德昭拱手到:“臣遵旨。” 柴宗训点点头问道:“对了,这些犯官关在哪儿?朕去看看,有事要问。” 赵德昭一抬手:“皇上请随臣来。” 几人一同来到大牢,正遇吏部主事王存彦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把状子。 王存彦不认识柴宗训,只拱手到:“赵大人,下官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却来了。” “找本官何事?”赵德昭淡淡问到。 王存彦说到:“回大人,魏王府属官们已经招了,下官粗略统计,魏王符彦卿借府上杨老太君祝寿之机,收受财货礼品总值过千万,这便是供词,他们已全部签字画押。大人请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〇 受贿 赵德昭接过供状扫了一眼:“王大人,炎夏自古礼仪之邦,这点人情来往还值得列一份供状?” “大人,”王存彦说到:“朝中王公大臣,年节祝寿收受门生一点礼品,这本无可厚非,然魏王仅杨老太君六十大寿收受礼品一项,下官核算过,价值过千万钱。” “据这些官员供述,他们在地方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搜刮行为,魏王一向仁厚,便有御史弹劾,也不过训斥几句而已。” “如此,便很容易让人联想,是否因为这些官员搜刮地方后,以年节礼敬的方式向魏王行贿,以此换取魏王对他们搜刮行为的默许?” “胡扯,”装扮成侍卫的符昭听不下去:“魏王生性节俭,况皇上历年赏赐以及他的俸禄食邑何止千万,他需要如此收受贿赂吗?” 王存彦倒也不怕,只说到:“这位指挥使大人,下官只是提供这种可能,魏王究竟如何,须得皇上亲自查察方能得知。” 赵德昭瞟了符昭一眼,当初在荆南遇到时,符昭盔甲护身遮住大半脸颊,他并未看清楚。不过这个侍卫先前从未见过,恐有蹊跷,他将供状收起来:“王大人,此事你暂且不要声张,待本官将此供状上呈皇上御览,魏王究竟如何,由皇上圣裁。” “下官遵命,”王存彦躬身到:“下官告退。” 王存彦退出监牢后,赵德昭小声问到:“皇上,是否还要亲自审问刘氏兄弟?” “既有供状,”柴宗训说到:“朕且先看看,再召魏王一一核实,若果如供状所言,魏王难逃罪责。” “皇上,”赵德昭劝到:“这些属官目下身陷囹圄,恐为了脱罪胡乱供述。况魏王世代为国尽忠,便是属官们孝顺,送点礼物也不算什么,犯不着入罪。” 柴宗训淡淡到:“此事暂且与你无关,你且先安心京察。” 回到宫中,符昭一直默不作声。 柴宗训展开供状问到:“这些奇珍异宝,你可曾在家里见过?” 符昭思虑半天:“千年人参的事,我是知道的,当日奶奶病重,刘思遇兄弟不知从哪找来人参,救了奶奶一命。至于其他异宝,我不知道。” 顿了一下,她又说到:“与其你我在此猜测,不如将爷爷召来一问,不就清楚了吗。” “那便召魏王符彦卿觐见。” 虽是外公,且现在又是孙女婿,不过符彦卿常年镇守边关,柴宗训与他打的交道并不多。 正史上赵匡胤篡国之后,符彦卿都没抵抗便直接投降,所以柴宗训对他的印象一般。 “臣叩见皇上。”上殿不名,是符彦卿的特权。 “魏王,”柴宗训倒也直接:“朕有一事问你,监牢中魏王府属官供述,你借为杨老太君祝寿之机,收取价值千万钱的奇珍异宝,可有此事?” 符彦卿淡淡到:“皇上,臣本不欲收,然属官们一片孝心,臣不忍拂其意,权且收住,不过多半又作为赏物赏回去了。” 既然赏了回去,礼尚往来,这倒也没什么,不过刘思遇鱼肉百姓三番五次被御史参劾,柴宗训也多次将弹劾奏折转给符彦卿,但刘思遇却一直岿然不动,这倒让柴宗训有些不爽。 “魏王,”柴宗训开口到:“当日那刘思遇贪赃枉法,朕多次令你将其治罪,你却不为所动,才致有今日之事。如此,魏王当谨记,属官再有不法,当依律严惩,不可再纵容。” “臣遵旨。” 这次问讯似乎挺愉快,根本算不上个风波便解决。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柴宗训命符彦卿开个清单解释清楚,收受的奇珍异宝,何时何地又赏还给属官。 此事倒需要些时间,符彦卿只得回去慢慢回忆。 京察衙门那边,已然查察到吏部,据御史奏折,考功司主事顾林常与各处官员宴饮。 考功司主事不过五品,不过先前未有京察之时,官员的升迁任免,都须经过考功司。 盖因考功司主管天下官员考课、勋封。 任你立了天大的功劳,考功司一笔带过,你也休想升迁。而只要考功司主事高兴了,芝麻粒大小的政绩,也能给你整出一把万民伞来。 所以吏部尚书虽列六部之上,号天官,但决定官员前程的,却是这小小的考功司。 且顾林虽出身科场,魏仁浦为其座师,却认了鲁王韩通为义父,与齐王慕容延钊、宋王赵匡胤关系也匪浅。 赵德昭拿出吏员摘抄出的弹劾奏章记录,质问顾林:“顾大人,那些常年与你宴饮之人,每个政绩记录都异常详细,多人连续升迁,更有数人获破格提拔,对此你有何解释?” 顾林不以为然:“赵大人,你目前虽协理京察,但一直也是吏部侍郎,下官职责,只是官员政绩功勋考课,具体升迁,远非下官能做主。且京察不是考本职么?下官一向认为自己对本职是非常尽职尽责的,至于宴饮,那是下官私下之事,与本职无关。” 赵德昭冷冷到:“顾大人,你每月俸禄多少?除开养家糊口,还能剩下多少?岂能支撑你日日宴饮?” 顾林解释到:“赵大人,并非每次宴饮都由下官付账。” “那便更有问题了,”赵德昭说到:“若非你手中掌握着他们升迁任免的权力,那些官员为何要请你宴饮?真以为这世间有那么多知己么?” 顾林皱眉到:“赵大人,你对下官的查察是否太苛刻了些?” “苛刻么?”赵德昭说到:“本官不过照京察细则一一进行查察而已。” 顾林有些不耐烦:“那魏王收受价值千万钱的财货都无事,下官不过每日回家约上三五知己好友,就必定是私相授受啦?” 赵德昭冷冷到:“魏王不在本官查察职权之内,他具体如何,与本官与你皆无关系。” “意思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顾林喝到。 此时大批吏部官员听到顾林的声音,跟着起身异口同声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魏王收受贿赂证据确凿不去查察,却为何要为难我等嗟尔小官?” 眼见局势即将恶化,魏仁浦过来喝到:“做什么,尔等要造反?” “魏大人,”顾林淡淡到:“造反我等是不敢的,只是下官等向来听说魏大人刚正不阿,有‘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之时评,为何面对魏王受贿,却不敢发一言?” 魏仁浦说到:“魏王受贿,自有皇上圣裁,不须尔等操心。” 顾林冷笑一声:“魏王受贿之事,目下已传遍天下,可魏王仍好生生端坐王府,皇上不公,既是魏大人不敢上书,那下官等便僭越了。” “呸,”吏部司封司主事杨顺吐了一口:“还‘一点浩然气’呢,我看是满腹阿谀气。” 原来查察天下官员是吏部之事,皇上突然要求举行京察,便有对吏部不满的意思。若由吏部为主也就罢了,偏偏是主管军国事的枢密使主持,吏部只有赵德昭捞了个协理。 关于京察,吏部上上下下早就不满了,正好趁此时爆发出来。 偏偏吏部尚书赵言又是个性子软,迂腐之人,他知道京察是对的,却又弹压不住手下这些官员,便索性放任不管,随他去。 “何人说话,”魏仁浦喝到:“给本官站出来。” 杨顺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儿:“魏大人,下官记得京察开始时皇上曾说过,此次查察,没有‘刑不上大夫’之说,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不入流小吏,凡查察不合格,比削其职位,若触犯国法,必以法治之。” “为何魏王受贿,皇上被蒙蔽,魏大人身为枢辅,却不敢发一言?” 其实此事完全由赵德昭主办,魏仁浦虽听到些风言风语,却并无实据,况京察事物繁巨,所以暂且未予理会。此事如何传得天下尽知,魏仁浦也不知道。 “尔等口口声声魏王受贿,可有实据?”魏仁浦喝到:“若有实据,本官定会依国法惩办,若无实据,尔等咆哮京察衙门,本官定会严加法办。” “哈哈哈哈哈,”顾林狂笑一声:“咆哮京察衙门?魏大人,下官与你不过一墙之隔,当日京察衙门被魏王府属官砸了个稀巴烂,下官可未曾听说魏大人将这些人法办。” 魏仁浦有些恼火,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交给赵德昭在办,不过他身为主官,此时不能推卸责任:“顾大人,冲击京察衙门的狂徒已然投入狱中,只待案情查明,便依大周律惩处。顾大人若是不信,可去大牢查看,看看是否走脱一人。” 顾林问到:“那魏王受贿呢?又如何说?” 魏仁浦说到:“尔等所说魏王受贿之事,不过魏王于属官等礼尚往来,是否触犯国法,尚需查明。” “礼尚往来?”顾林继续质问:“朝中除魏王外,尚有诸多王爵,下官等从未听说一次礼尚往来可收取价值千万钱之礼尚往来。” 魏仁浦一拍桌子:“尔等口说魏王收受价值千万钱之礼,可有凭据?” 顾林掏出一张纸来:“喏,魏大人,此乃魏王收受珍宝之清单,目下汴梁府几乎人手一份,下官不知道为何魏大人手上没有。” 魏仁浦接过纸来看了看,随即大喝:“笔墨纸砚伺候,本官要上书参劾魏王符彦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一 送监 魏仁浦的奏折有两个中心思想。 第一,虽是礼尚往来,但数额巨大,这就是受贿。 第二,若不法办符彦卿,京察恐怕会进行不下去。 柴宗训接到奏折,急忙命符彦卿将回礼细则交上来。 还好王府管家比较细心,虽事情已过数年,但仍有账目在,符彦卿便将账目呈与柴宗训。 对于受贿之事,符彦卿一直很配合,不过符家子弟却不是那样了。 特别是符昭愿,着急的嚷到:“我父兄弟九人,便是我符家本族就不下百人,为我母亲做寿,一人花上数万银子就近千万,皇上不是口口声声以仁孝治天下么,就是这个仁孝法?” 还有其他子侄附和:“为老太君祝寿,我符家便是倾家荡产,也只是花自家的钱,自家的钱算什么行贿?” “对,皇上误信谗言,欲打压我符氏,我等这就向皇上上书讨个公道。” “嚷什么,嚷什么,”符彦卿喝到:“不过一点小事便乱成这样,成何体统?本王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尔等各自收拾准备回大名,本王待此间事了,随后也会回大名。” 符昭愿仍是嘟囔到:“原本以为送昭儿入宫,符家荣耀更盛,没想到反不如从前。还有小妹也是,坐视父王被诬却不予理会。” 符昭义拉了他一把:“二哥,父王受贿又未坐实,太后皇后又能说什么呢,你就少说两句。” 拿到魏王府的回礼细则,柴宗训便交给魏仁浦。 “魏卿家,朕粗略看了一下,除了人参灵芝这些药材已用,其余基本都已回礼。”柴宗训说到:“便是已经用去的人参灵芝,魏王也打赏了相应宝物作为回礼。总的算来,魏王府打赏比收受还要多,便不算受贿了。” 魏仁浦仔细研究一番回礼细则,开口到:“回皇上,便是有这份细则,魏王恐怕还是受贿。” “皇上请看,这一则收礼乃是羊脂玉净瓶,回礼却是吴道子山水图;这一则收礼是金线寿图,后又将羊脂玉净瓶打赏与他。” “这些珍宝价值相当,”柴宗训问到:“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问题可大了,”魏仁浦说到:“皇上,若魏王收受珍宝之时,便将珍宝原物奉还;或者不在当时,就是事后归还也行,但魏王却是确确实实收了珍宝,且未归还,以价值算,确是受贿。” 既然确定受贿,那边没什么可说的,柴宗训抬头到:“来人,传朕旨意,魏王符彦卿受贿证据确凿,将其暂且收押,听候发落。” 听说符彦卿被关了起来,举朝震动。 早上柴宗训偕符昭给太后请安时,却见太后泪流满面。 柴宗训急忙问到:“太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擦了擦眼泪:“没什么?” 柴宗训追问到:“若有谁对母后不利,母后但说无妨,朕一定严加惩治。” 太后淡淡反问:“不知魏王在监牢中可好?” 柴宗训有些难堪:“母后放心,魏王有专人照顾,生活与魏王府无异,只是暂且不自由而已。” 太后的眼泪再次大颗大颗往下掉,抽噎到:“想不到我符氏三代为国尽忠,出了三位皇后,临了却遭奸人所害,让年近七十的老父亲身陷囹圄。” 符昭急忙解释到:“母后勿忧,爷爷虽有受贿之名,但究整个过程,爷爷也算退了赃,所以不会有事的。要怪只怪爷爷平常不拘小节,养出一群不要脸的赃官来,所以才让人钻了空子。” 太后却不听解释,只看着柴宗训:“皇上,若是魏王在监牢中有任何差池,哀家只找你要人。” “太后放心,”柴宗训说到:“一旦御史台核算出魏王收受与打赏宝物价值相近,朕不过小惩大诫之后会立刻放了魏王。” 回去的路上,柴宗训问符昭:“怎地你觉得魏王此次入狱,是被人钻了空子?” 符昭冷笑到:“朝中但凡身居高位的官员,谁人不受门生礼敬?偏偏爷爷便被送进监牢。按我说,从魏王府属官大闹京察衙门伊始,所有的事情仿佛按照人的计划一步步在进行。我听说京中遍传一张纸,上面遍历魏王收受宝物明细。若非有心人为之,这张纸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以柴宗训推断,这张纸和赵德昭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在心中还是比较赞成这么做的。 符彦卿与朝中虽无瓜葛,但符氏一脉,直系子侄便有数百人领朝廷俸禄,更不用说他的七个儿子,个个镇守一方。 便是柴宗训拿到符彦卿受贿实证,要将其治罪,也不得不掂量一番。但宝物明细流出,形成舆论,倒逼柴宗训不得不将符彦卿治罪,这样符家也不能说什么。 虽招数有些阴,但过程和结果都未逾制,还是希望可以出台合理而完善的规则,惩贪治贪无须耍心机。 眼见符昭也不高兴,柴宗训说到:“谁说朝中高官都会受门生礼敬?主持京察的魏仁浦便一生清贫,从不受人财货。” 符昭一时噎住,嘟嘴赌气回了宫。 此刻魏王府却已炸锅。 “不过收受些属官礼敬而已,且父王皆已回赠同等价值珍宝,如何还算受贿?”符昭愿大呼:“皇上不公,我要上书。” 其他子侄也跟着大呼:“魏王一生为国尽忠,领了却遭奸人所害,我等一起上书,令皇上严惩奸官魏仁浦。” “我等不了了,”更有子侄大喝:“我此时便要杀上魏仁浦家门,宰了老贼。” 还算理智的符昭义急忙拦住:“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魏仁浦乃国之重臣,素来清廉刚正,尔等凭什么杀他?” “父王受贿,于过程上说确是证据确凿,不过赃物已退还,皇上不过小惩大诫后必会放出父王。” “老五,”符昭愿跳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魏老贼,替皇上说话?” 符昭义喝到:“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我不认什么事实,”符昭愿说到:“若你不准我去找魏老贼算账,我这便上书小妹和昭儿,请她们主持公道。” 符昭义冷冷到:“你以为太后和皇后不知父王之事吗?符氏贵盛已极,难免遭人嫉恨,若你还如此跋扈,岂非更会为人留下话柄?” “留下又如何?”符昭愿说到:“这等坐牢的贵盛,不要也罢。你以为父王坐牢是什么?这是打符家的脸面,让太后和皇后颜面扫地的事,我一定要请皇上还符家一个公道。” 符昭义劝到:“二哥,若你安心在家等着,父王顶多算是驭下不严,收礼不慎,本也无伤大雅。倘你真的闹下去,若为有心人利用,局面恐难以掌控。” “哼,”符昭义冷哼一声:“你一个庶子,自然不在乎符家的脸面,但我在乎。符家三代为大周戍守边疆,自先皇始便为皇后娘家,如今新皇后刚立,魏王却入狱,传出去岂非惹人笑柄?” “你。”作为庶出的儿子,当场被嫡子教训,符昭义脸色通红,退到了一边。 另有符家子侄开口到:“二哥,我等不能就此胡闹,须得拟出一个章程来,有理有据,放能救出魏王,并严惩算计魏王的奸险小人。” 符昭愿虽脾气暴躁,不过作为镇守一方的统领,倒也不是无能之辈,他略一思索,开口到:“皇上怪罪父王借母亲祝寿之名收受贵重贺礼,这些贺礼都是我等送的,既是受礼有罪,那送礼便同罪,我等干脆联名上书,向皇上自首,一同进大牢陪父王去。” “若皇上真将我等关进大牢再与魏王一同送出呢?虽是救出魏王,却也让符氏行贿受贿之事坐实,恐不妥。” 符昭愿再一思索:“既如此,我等便上书言明,既触犯国法,当无颜面再领朝廷俸禄,我等除认罪外,再一起向皇上请辞,看谁替他郭家镇守地方。” “此一招以退为进,不失为良策。” “那还等什么,上。” 符昭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柴宗训跟着追到宫中的时候,她的气已然消了。 此时有黄门小太监上前禀报:“皇上,魏王符氏一脉一百多人一起上书,宋王赵匡胤不敢擅自处理,恳请皇上圣裁,奴才等已抬到勤政殿。” 符氏一脉一百多人上奏折?符昭连忙说到:“官家,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俩人一起到勤政殿,符家子侄以符昭愿为首,上书自首和辞官的奏折堆成了山。 柴宗训冷笑到:“这是做什么,威胁朕?若说种地的老百姓不好找,难道当官的还不好找么,朕这便准了他们的奏折,让他们滚回大名种地去。” 说完抬头,却见符昭淡淡的看着他。 “皇上,”符昭说到:“皇上便是不顾你我夫妻之情,也该考虑一下自家的名声。魏王虽是受了些珍宝,但业已全部退回,皇上若因此尽行罢免符氏一脉,恐会落下刻薄寡恩的口实,如此,天下还有何人肯为皇上效命?” 柴宗训忙嬉笑着赔礼到:“朕不过一时气话而已,怎么会尽行罢免符氏一脉呢。” 符昭想了想:“皇上,我要出宫,去劝劝我那些叔伯哥哥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二 归省 魏王府大门紧闭,马车上的符昭吩咐到:“既然大门不能进,咱们走后门。” 后门同样紧闭,符昭下车拍门,探出个头来看了看,随即欣喜到:“啊,郡主回来了。”说罢开门就要行礼。 符昭忙说到:“符伯,勿要多礼惊动他人,我是偷偷回来的。” 进得门来,符昭问到:“符伯,二叔在吗?” “郡主,前日里各位老爷齐聚王府之后,已于昨日离开,只有二老爷和五老爷在家。” 符昭走到前院,符昭愿正在院子里练武,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好,好。”符昭拍掌到。 符昭愿听到声音,回头见是符昭,收功将刀扔在一边,竟招呼也不打,转头便离开。 恰在此时符昭义从厅里出来,急忙便要行礼:“臣符昭义参见皇后…” “五叔,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符昭急忙扶起他。 符昭义抬头看了看:“皇后归省,为何臣等未接到旨意?” 符昭说到:“五叔,我是为爷爷的事而来,走的后门。” “皇后,”符昭义说到:“父王之事,如今看来完全是被人算计,还请皇后为父王做主。” 符昭摇摇头:“便是算计,也只怪爷爷被人抓到把柄。” 符昭义问到:“事到如今,皇后可有办法?” 符昭摊手到:“五叔,咱们还是前厅议事,叫上二叔一起。” 符昭愿不情不愿的被符昭义拉来,开口便说到:“魏王身陷囹圄,符家全被罢免,如今可算是遂皇后意了。” “二哥,”符昭义拍了他一下:“皇后正是为父王之事而来,你切莫要说气话。” 符昭愿眼珠一翻:“既是为父王之事而来,昭儿,你且去奏与皇上知道。要么,父王无罪,要么,就罢了符家上下,让他另择良将去镇守地方。” “二叔何必赌气?”符昭说到:“皇上并无此意,且一直都是替符家着想的。” “哼,”符昭愿冷冷到:“替符家着想,把父王想进大牢?若是不替符家着想,怕是我等早已身首异处。” “当日京察伊始,父王便严令我等配合,没想到配合出这样的状况。这汴梁城中官员,谁不是设法规避京察,或托关系,或设法买通,唯有我符家,堂堂正正接受查察,想不到皇上竟如此对待,实是令人寒心。” “二叔,”符昭本也是个急脾气:“我此来不是听你发牢骚的,你且先带着其他叔伯兄弟向皇上认错,收回辞呈。” “绝不,”符昭愿斩钉截铁到:“要么昭告天下父王无罪,要么就把符家全给罢了。” 一旁的符昭义开口劝到:“二哥,你这不是让太后和皇后夹在当中难做吗?” “不难做,”符昭冷冷到:“二叔,你既希望回乡做个富家翁,我这便上奏皇上,将符家上下官员全部罢免,至于爷爷,让他老死狱中好了。” 说罢符昭扭头便要走,恰好她的娘,钦封虢国夫人听到讯息赶了过来。 虢国夫人依旧是那么美貌,不过此时她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样子:“昭儿,昭儿回来了。” 符昭上前与她拥抱:“娘,我回来了。” 虢国夫人忽地问到:“昭儿,你身为皇后,为何悄无声息的就回来了?” “大嫂,”符昭义说到:“昭儿是为父王的事情回来的,可现下和二哥闹僵了,你快劝劝。” “二叔,”虢国夫人上前到:“你身为长辈,就不能让让后辈么?” “事关符家生死,”符昭愿冷冷到:“寸步不能让。” 符昭转头到:“二叔,你的意思是,符家只有听你的,才有生存机会?” “难说。”符昭愿扭头到。 “好,”符昭说到:“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便由你自己承担后果。” 虢国夫人上前一步:“昭儿,你就不能在皇上面前斡旋一下吗?” 符昭回到:“娘,若没有皇上准许,我能出宫吗?” “二叔,”虢国夫人只得又劝到:“既然如此,大家各让一步,尽快将王爷救出来才是。” 符昭愿问到:“昭儿,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等向皇上认错,收回辞呈,皇上便会昭告天下父王无罪?” 符昭摇头到:“二叔,爷爷受贿已然定性,不可更改,只是你们如此闹下去,除了让天下人耻笑皇上竟与太后皇后的娘家争闹,于爷爷的事情没有一点好处。” “既如此,那道歉收回辞呈有何用?” “这辞呈你们就不该递上去。” 符昭义抱住符昭愿往椅子上按:“二哥,既是商量事情,就该有个商量的样子。” 接着又朝下人喝到:“皇后归省,尔等竟连茶都不奉,这是脑袋不想要了吗?” 俩人坐定,一副谈事的样子,符昭愿开口到:“昭儿,皇上打算如何处理父王?” 符昭说到:“按皇上的说法,爷爷主观上已经形成受贿,客观上又将贿赂全部退回,也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所以必须给与惩戒。” “什么主观客观的?” “我也不懂,”符昭说到:“皇上之所以雷厉风行将爷爷关进大狱,便是想以爷爷竖立一个榜样,告诉大周境内所有官员,无论是谁,只要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必会受到国法严惩。” 符昭愿皱眉到:“竖榜样为何偏偏要选父王?” 符昭解释到:“普通官员分量不够,朝中其他诸王始终是外人,唯有以爷爷为榜样,爷爷必不会嫉恨,也不会疑心皇上要夺了自家的富贵。” 符昭说得也算符合情理,符昭愿思虑一阵:“既如此,我便先让兄弟们上书向皇上请罪,并收回辞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此事若再有变故,莫说是你,便是太后上门,符家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二叔放心,”符昭说到:“我会尽快让皇上放了爷爷。” 宋王府。 赵匡胤一直在责备赵德昭:“大郎,你太鲁莽,仅凭一个牵强附会的受贿,岂能扳倒符彦卿?况他于朝中一直无碍于本王,你为何要得罪他?” 赵德昭冷笑一声:“父王,我本也没打算过要扳倒符彦卿,对付符彦卿,只是要收买另一批人心而已。” “收买人心?”赵匡胤有些疑惑。 “对,”赵德昭说到:“我要让所有参加京察的官员知道,只要我愿意,便是当朝魏王,太后生父,我也能送进牢里去,让那些官员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赵匡胤仍是疑惑:“你不过区区协理而已,魏仁浦才是署理京察的主官。” “没错,”赵德昭淡淡到:“魏仁浦的确是署理京察的主官,但他先前一直署理枢密院事,而协办京察的吏员,乃是由御史台和吏部属员组成,他就是光杆一个。” “那些不能争取,或者顽固派,我事先便已交代好,将其个人考课交与魏仁浦。” “凡是能为我所用,或是父王政敌,我正好趁此机会拉拢或打压。” “父王没见孩儿如今与韩智兴、向兴洲之流,都已改善关系么?” 这么一说,赵匡胤瞬间想明白,哈哈笑到:“皇上怎么也想不到,此次京察,竟是我儿替为父拉拢党羽的工具。” 赵德昭淡淡一笑:“孩儿做得还远远不够,当日若非二叔鲁莽攻打皇城,父王这许多年岂会战战兢兢?孩儿再加把力,设法将慕容延钊调至闲处的亲信处理掉,将来朝中父王说一,便不会有人再敢说二。” 魏王符彦卿被囚的消息传回大名,大名防守使符昭良瞬间便暴起。 这符昭良本姓王,乃大名境内山贼,符彦卿移镇大名,符昭良深感不能敌,便索性率众招安。 符彦卿见符昭良勇猛,且为人义气,便收他为义子,改名符昭良,并上书柴宗训,赐他为大名防守使。 此次符昭出嫁,符氏举族回到汴梁,只留下符昭良在大名镇守。 符昭良接到消息,义父被囚,义兄弟们被困汴梁,手中无兵无法营救,于是他连夜通知各营,天明时在大名郊外大营集结。 天将拂晓,大军集结之后,符昭良登台大喝:“弟兄们,魏王宽厚,一向待我等如子侄,如今他老人家送郡主入汴梁出嫁,竟遭奸人所害,目下身陷囹圄。符氏各路统领也被困于汴梁,亟盼解救。弟兄们,本统领且问问你们,该如何做?” “铲除奸人,营救魏王。”众将士高喝。 “好,”符昭良呼到:“大名距汴梁不远,兵贵神速,我等即刻便出发,铲除奸人,营救魏王。” 众将士跟着附和:“铲除奸人,营救魏王。” “出发。” 符昭良话音才落,忽地便觉大地在颤抖,远远的一团黑影如旋风一般袭来。黑影近一些才发现,原来是一队重骑兵。 还未待符昭良反应过来,重骑兵便已冲杀进来,不过一个来回,大名军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符昭良正要组织抵抗,却见当先一位黑甲将—军冲到面前,手起刀落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黑甲将—军提起符昭良头颅,走近一看,不是杨业还有谁。 原来杨业知道自己迟早要回汴梁,已在云州按背嵬军制练出一批新兵来,接到慕容德丰带来的旨意,他留下部分背嵬军老兵,只待着青壮和新补充的兵员日夜兼程赶往汴梁,没想到正遇上符昭良起兵营救符彦卿。 杨业与慕容延钊一合计,为免大名军做出更荒唐的事情,再说收拾这批城防兵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不如先平了他们,再入汴梁不迟。 此时杨业高举符昭良头颅,暴喝到:“符昭良已死,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大名军纷纷放下兵器,向背嵬军投降。 慕容德丰晓以厉害,告知大名军将士,魏王在汴梁无恙,不过是符昭良意欲造反,念在他们是被蒙蔽,可将此事暂且压下,不向皇上奏报。 大名军千恩万谢,老老实实各归各营,一场叛乱就此消弭于无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三 征南汉 京察持续进行,先前怨声载道的官场竟没了声音。 无他,只因太后生父魏王如此权势滔天的人都已被关押大牢,谁还能说什么。 魏王符彦卿被关押,符氏一门初始反应强烈,后来竟悄无声息没了下文,看样子应该是被皇上强力弹压。 如此,所有官员都老老实实接受查察,再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云州的背嵬军统帅杨业率军抵达汴梁,那些因京察被革了荫封的武将心头暗呼好险,好在没有铤而走险,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抵达汴梁后,杨业便在第一时间进宫面圣。 “臣杨业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柴宗训起身将杨业扶起,笑到:“如今不能称杨统领了,得叫杨大帅,快快请起。” “皇恩浩荡,臣万死难报其一。” 君臣坐定,柴宗训问到:“杨卿家,你此番回京,云州交与何人镇守?辽人又有何动静。” “回皇上,”杨业对到:“云州由臣子延平镇守,云州军现仿背嵬军制训练,应不输于辽国重骑,只是臣有些奇怪,自我军攻下云州收归北汉以来,辽人一直没有动作,近日更是听说辽人在向漠北收缩,若不是国内生了变故,便是在酝酿何种阴谋。” 柴宗训对辽国历史了解不算深,何况现在历史已然改道:“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大周国力强盛,何惧四方之敌。” “皇上,”杨业问到:“未知皇上计划何时出兵征伐南唐?” 柴宗训说到:“征伐南唐,非一日之功,目下朕还未有完全计划,依卿之见当如何?” 杨业迟疑一下:“皇上,若论战场拼杀,臣可自信当世能胜过臣者不出一二人,只是这征伐方略,以臣之见,皇上可与慕容少师议定。” 历史记载无误,杨业不仅能征善战,且有雅量。柴宗训由衷的笑出来:“杨卿家远途而来,可在汴梁游玩一阵,待朕与慕容少师议定出兵方略后,朕还在此与卿下旨出兵。” 见罢杨业,柴宗训随即下旨慕容德丰见驾。 如今攻取南唐已是众望所归,京察期间曹彬与诸将数次上书,皆欲尽快出兵,被柴宗训已京察之名压下。 如今魏王符彦卿被关在牢里做榜样,官员们不敢造次,正是准备粮草,征伐南唐之时。 “臣慕容德丰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自从擅自调兵事件之后,慕容德丰变得异常谨慎。 “免礼,赐座,”柴宗训一向认为与慕容德丰不须客气,开口便问到:“慕容兄,此次云州之行,可有收获?” 慕容德丰拱手到:“皇上御驾亲征,收归幽云,实乃壮丽之举。此次臣一路去往云州,仍见中原无地子民前往开荒,而云州之地商贾云集,人烟稠密,已是我大周辐射漠北之桥头堡。唯一奇异的是,先前辽人在云州附近有多个堡垒,如今云州方圆数百里之内却已无辽兵踪迹。” “辽人竟收缩得如此厉害?”柴宗训问到。 慕容德丰说到:“臣不擅于套话,辽人不可能惧我大周国威,他本游牧出身,四处劫掠为生,如今云州逐渐富庶,辽人却不觊觎,唯一只有一个解释,辽国内有变。” “辽人暂且不管,只命杨延平密切注意动向便可。”柴宗训说到:“朕召你前来,是为征伐南唐之事,目下各军战意正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出兵?” 慕容德丰思虑一阵:“皇上,臣以为,欲伐南唐,须先剿灭南汉。” “为何?”柴宗训问到。 慕容德丰说到:“南汉主刘鋹,荒诞不经,所以不好把握,若王师兵发江宁,刘鋹率军来援,王师必两面受敌。而南唐主李煜,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臣观其执政以来,常因懦弱而误事,前次更因惧怕王师而中反间计斩杀三军统帅林仁肇,所以,王师可放心攻取南汉,李煜必不会来援。” “只是南汉境内多山林瘴气,若要出兵,须得荆南之兵方好。荆南地近南汉,气候多有相似,必不会受瘴气瘟疫影响。” 柴宗训忽然想起一事:“朕游历荆南之时,曾遇南汉商贾,言南汉境内多象,且南汉训有象兵,如何方能破之?” 慕容德丰一路陪着游历荆南,可没遇见过什么南汉商贾,也许是后来分开时皇上遇到的? “皇上,京畿附近也有象兽,”慕容德丰说到:“可捕获一些尝试,看看此种大物究竟怕什么。” 其实柴宗训哪遇见过什么南汉商贾,不过是历史书上粗略的印象而已。至于说京畿附近有象?也许有,不然此处后世为何简称‘豫’呢,豫可是有象的。 “行,”柴宗训说到:“此事你可指派一队铁骑军将士,好好研究一下这象。” “臣遵旨。”慕容德丰犹豫一下:“皇上,还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兄,何时学着跟朕见外了?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皇上,目下恐非出兵征战的最佳时机,虽兵士们战意正浓,但国内目下正在京察,被革职的大批官员都与粮草调运有关。臣回京后已留意过,目下军中驻守尚可无虞,若要征战调集粮草,恐非易事。” “无妨。”柴宗训说到:“朕早有安排,此次征南汉与前次一样,朕必御驾亲征,你可先以行营总管身份协调各军,准备出发。” “臣领旨。” 不几日,忽接到云州军报,大批辽人集结云州附近,欲向中原投降。 云州守将杨延平出城,辽人却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句话:要降只降于符王。 符王者,符彦卿也。 原来当日幽云未复之时,符彦卿镇守的大名便是抗辽第一线,自二十三岁成名开始,符彦卿与辽人大小百余阵,从未败过。 先是收复定州,接着又在在铁丘一役中,率数百骑兵陷阵,救回被数万契丹骑兵围困的北面行营都部署高行周。 随后又在阳城白团卫村之战中,与李守贞及右厢副排阵使药元福等奋力还击,大败辽军,辽皇帝耶律德光只身而逃。 后在高平之战中,符彦卿奉命从磁州固镇路行军,对汉辽联军后方造成压力。周军包围北汉都城太原时,符彦卿又奔赴忻州,防止辽朝南下救援。 当年符彦卿侍后晋时,皇帝石重贵投降,辽主耶律德光责备符彦卿对辽杀戮太重,他却不卑不亢,深为辽主欣赏。 更有逸闻传言辽人在阳城战败后,颇为畏惧符彦卿,甚至在战马生病不吃食物时,也唾骂道:“这里面难道有符王吗?” 辽攻灭后晋后,淳钦皇后速律平询问侍从说:“符彦卿在哪里?”当听到他已经回到徐州时,述律平说道:“怎地能将此等人物留归中原。” 至柴宗训亲征收归幽云,符彦卿的压力才小一些,没想到却遇上了京察。 既是有辽人归降,柴宗训煞有介事的召开朝会,询问朝臣对策。 慕容延钊不在,韩通率先说到:“辽人归降中原,此是好事,不如且放出魏王,命其前去受降。” “不可,”赵匡胤说到:“历来只有中原罪徒投辽之事,岂闻辽人向中原投降?当中可能有诈,皇上不得不防。” 柴宗训转头问魏仁浦:“魏卿家是何看法?” 辽人投降也算军国大事,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魏仁浦不得不暂时放下京察,前来参加朝会。 “皇上,既是辽人只肯向魏王投降,且不论真假,可让魏王先至边关一趟。”魏仁浦说到:“若辽人有降意,魏王正好戴罪立功;若此事为假,魏王须得回转汴梁待罪。” “哼,”御史中丞刘坦冷哼一声:“想不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魏大人也成了趋炎附势之徒。” 魏仁浦转头到:“刘大人有话请直说,不必在此冷言冷语。” 刘坦说到:“似这种戴罪之身出狱远赴边陲立功之事,在下从未听闻。若非魏大人见符氏贵盛已极,岂会出此下策?” 魏仁浦怒到:“本官从事,只为江山社稷着想,此刻莫说是魏王,便是边陲些微小官,若有辽人愿降之,魏某一样会向皇上谏言将其放出,接受辽人投降。” “只怕所行未必对应所言。” “刘大人若有不忿,可去往边关,看看辽人是否向你投降?” “好了好了,”柴宗训说到:“尔等亦无须争论,朕且问一句,放出魏王符彦卿前去受降,尔等可赞成?” “此乃大大利于社稷之事,”魏仁浦说到:“臣赞成。” “臣附议。”韩通拱手到。 “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仍认为,须得派人打探清楚,是否有此事,再作定夺。” “此乃云州守将杨延平八百里急递,岂会有误,”柴宗训瞪大眼睛看着赵匡胤:“朕只问你是否同意。” 赵匡胤淡淡到:“皇上自有圣裁,何必问臣下?” “宋王意思是弃权?”柴宗训说到:“好,朕亦赞成,三票对零票,即刻放出魏王,令其前往边关受降。” 若在以往,必是韩通与赵匡胤意见相左,慕容延钊弃权,没想到今日慕容延钊不在,事情反倒顺利很多。 魏仁浦虽为人刚正,倒也并非不通情理,可重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四 释放 符彦卿出狱之后,带着符昭愿和符昭义,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州。 这一日赶到云州城外十里亭,却见大批甲胄在身的兵士正站在亭子里向大路张望。 符彦卿正疑惑间,却见一青年将领上前到:“敢问来人可是魏王?” 符彦卿跳下马来回到:“正是本王,阁下是?” 青年将领急忙行礼:“云州防守使杨泰见过魏王。” 符彦卿连忙将他扶起:“本王戴罪之身,当不得如此大礼。你便是背嵬军杨太尉长子杨延平?” 杨延平起身到:“正是,末将在此已恭候魏王多时了。” 符彦卿上下打量杨延平一眼:“果然将门虎子,端的是英姿勃发。” “魏王过誉了。”杨延平有些不好意思。 符彦卿问到:“日前是你八百里驰递汴梁,言有大批辽人要投降于本王?” 杨延平说到:“魏王,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末将已在城中略备薄酒,为魏王洗尘。” “也好,”符彦卿说到:“先去城中。” 先前与辽人对战之时,符彦卿曾无数次梦想收回幽云,当日后晋皇帝石重贵正是因向辽人索要幽云十六州,才引致灭国之祸。 不过二十多年,中原王朝便能以重骑反推辽兵,如此成就,令符彦卿不得不佩服。 云州城中一改先前荒凉之象,郊外处大批农民正在开垦荒地,城中商贾云集,好一派繁忙景象。 符彦卿不由得冲口而出:“皇上,圣明啊。” 杨延平笑了笑,没有接话,因为皇上圣明这件事,他是亲眼目睹者。 此次接风,杨延平安排在防守使衙门,目下云州才刚刚开始发展,所以他是军政一把抓。 “魏王,”杨延平笑到:“衙门中方便说话,且城中酒楼太贵,末将的饷银请不起,所以只能安排魏王在衙门吃顿便饭,还请魏王见谅。” 符彦卿说到:“本王出身行伍,有许多没享过的福,倒也没有吃不了的苦,不过本王很喜欢杨统领这直爽脾气。况戴罪之身能得杨统领款待已是幸事,杨统领无须与本王客气。” 以往符彦卿去到一处,入席时除了主官,也还有一些官员作陪。不过回到衙门后,杨延平便将其他将领遣散,只与符家父子入席。 酒过三巡,符彦卿问到:“杨统领,辽人投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延平淡淡一笑:“魏王,根本就没有辽人投降之事。” 符彦卿大惊:“若如此,你岂非罪犯欺君?” “魏王,”杨延平说到:“末将可不敢,此事乃皇上一手安排。” “皇上安排?”符彦卿满脸疑惑。 杨延平点头到:“是的,皇上听闻云州之外辽人收缩得厉害,便有意在云州前沿再建一处城池,以做云州与辽人对战缓冲之用,同时亦能逐步蚕食辽人版图。” “皇上知道魏王久与辽人对敌,深知辽人习性,恰巧前日辽人派了个使团如云州,欲与我大周签订通商盟约,末将不敢擅自做主,便将此事奏与皇上。吾皇将计就计,将使团当做降辽之人,正好放出魏王。况以魏王威名,于通商谈判中对我大周也大有裨益。” 符彦卿想了半天,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叹到:“皇上为了本王,真是煞费苦心啊。” 杨延平说到:“皇上下旨末将,魏王在京察中立下大功,命末将认真协助魏王新建城池之事。末将与辽人对战经验甚少,届时还请魏王不吝赐教。” 一番话说得符昭愿云里雾里,问到:“怎地一面指责父王受贿,将父王关押大牢,却背地里又说父王立下大功?” 符昭义笑到:“此间曲折,怕是够你想很久了。” 符彦卿接话到:“皇上心智,远非我等可比,恐云州也不是我等长久之地,还是抓紧时间将圣旨上的事情办了。” 才休息一晚上,符彦卿便带着两个儿子、杨延平一起出城。 云州以北的大块荒地,已有新军老兵在开垦,更远一些便是一望无尽的黄土。 前行半日,杨延平劝到:“魏王,我等已出云州数十里,不如暂且歇歇。” “不行,”符彦卿指着两边山丘说到:“此处建城,如有雨水冲刷,恐会伤及根基,我等再往前看看。” 杨延平转头小声到:“符统领,魏王年事已高,恐体力不济,你去劝劝,我等还是歇歇。” 符昭义接笑着话到:“体力不济?杨统领要不要和父王比试比试,看看目下谁的力气更大一些。” 如此说来,符彦卿当无事,他仍是停留在山头四处张望。 杨延平上前到:“魏王,若此处适宜建成,便在此开工,雨水冲刷倒不须惧,正因为此地干旱少雨,所以才有大片大片的黄土。” 符彦卿摇头到:“既是干旱少雨,更不适合建城,否则敌军只须围而不攻,城内便会因缺水而自溃。” “此处离云州不远,届时或可支援?”杨延平问到。 符彦卿淡淡到:“本王若建城,便要屹立千年不倒,岂能建一座缺水之城?再向前看看。” 几人继续向前,一路甚为荒凉,几乎没有人烟。 过了两三日,才终于看到些许绿色,也能看到几处炊烟。 “此为何地?”符彦卿问到。 “魏王,”杨延平说到:“此处暂无名,末将曾派斥候到此侦测,据说此地曾为鲜卑北都,后为突厥游牧地,不过水草不够丰茂,渐渐便无人了。” 符彦卿四周看了看:“按我等出行方位,此处东南方应为懦州,翻过太行便应能至幽州。本王先前曾到过辽国上都,距离应与幽州相当。且此处有草,便不缺水,不如就在此建城。” 杨延平稍稍有些担忧:“魏王,此处已深入辽人境内,若建城之时辽人来攻怎么办?” 符彦卿说到:“先前本王便考虑过,皇上攻前七州时剿灭辽人十五万大军,以至于收归后七州时辽人发不出一兵一卒。” “幽云攻下已有时日,北汉也收归版图,辽人却一直按兵不动。”符彦卿继续说到:“以本王对辽人的了解,当是辽国内发生重大变故,不如趁此机会赶紧修城,便是有辽兵来扰,不过小股势力,当不足惧。” “好,”杨延平说到:“末将即刻调兵前来修城。” 符彦卿指着起伏的山脉说到:“城墙便依山脉而建,城门设在此处,便是辽人铁骑再凶悍,他也飞不过去。” “妙,妙,”杨延平拍手到:“此处新城,还请魏王命名。” 符彦卿拱手到:“本王何德何能,敢命名新城,还是等新城建起之日,上奏皇上,恳请皇上赐名。” 杨延平笑到:“皇上已有旨意,还是请魏王命名,以彰显魏王功绩。” “本王岂敢,”符彦卿问到:“杨统领,此处无地名,此山可有名?” 杨延平说到:“听斥候说,历次赴辽境内打探消息,回到此处方觉心安,便如老百姓喜获丰收一般,所以便将此山名为丰山。” “好一座丰山,”符彦卿说到:“城池既是以山为界,依山而建,且为镇守国土,不如便叫丰镇。” “好,好,丰镇,好名字。”杨延平再次拍手:“谢魏王赐名。” 正史四百年后,朱元璋也曾在此地修建长城,且一直保存到后世。 选定城址,杨延平随即派大军驻扎此地,征发民工开始修城。 符彦卿本欲在此监督,却被杨延平催着回去与辽国使团谈判通商之事。 辽人除了放牧之外,本不事生产,先前占有幽云,所谓的通商不啻于抢劫。现在幽云回归大周,且辽国力衰弱,有大周强大的军力支持,辽人再也不敢造次。 好在炎夏向来以礼仪之邦自居,所以并未欺辽人太盛,不过占些便宜而已,辽人便感恩戴德不已。 做完这些,杨延平却又说接到圣旨,催符彦卿回汴梁。 符彦卿对丰镇建设之事不放心,杨延平却说到:“魏王莫非要抗旨不成?” 无奈,符彦卿只得带着符昭愿和符昭义回汴梁。 “父王,”路上,一直带着疑惑的符昭愿开口到:“孩儿心里一直没底,皇上和杨延平到底演的哪一出?” 符彦卿也摇头到:“本王实是不知,先前去往丰镇之时,看杨延平情况,当是对这一路很熟。且以杨业之能,应当也能看出可在丰镇建城,为何单单等本王来指点?” “还有通商盟约,”符昭义也跟着说到:“看辽人那景象,似乎只要大周愿意通商,便是连国都都可相送,根本不须我等费力去谈。” “父王,”符昭愿接话到:“还有一事,孩儿一直不敢向父王禀报。” “何事?” “当日父王关押大牢,不明就里的符昭良于大名集结兵力准备上汴梁营救,却被经过的杨业斩杀。后杨业又劝军士各归其营,一场大祸就此消弭。” 符彦卿大惊失色:“符昭良竟敢造反?皇上是否知道?” 符昭愿想了想:“以杨业之忠,皇上定然已知道。只是符昭良还未成行便被斩杀,所以皇上便未计较。” 符彦卿一抽马背:“快,快些随本王回汴梁请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五 议功 急急忙忙赶到汴梁,不待回府,符彦卿便赶到太尉杨府。 此时的杨家,七郎杨延嗣也已有七八岁,一派热闹景象。 听说魏王来仿,杨业急忙开了中门,带着家人到门口迎接。 “魏王到访,令末将蓬荜生辉,”杨业迎上去说到:“未曾远迎,还请魏王恕罪。” 符彦卿也客气到:“本王突然来访,还请太尉勿觉唐突才是。” “魏王哪里话,”杨业做了个请的手势:“魏王里面请。” 到了厅中分宾主坐定,杨业问到:“未知魏王到访所为何事?” 符彦卿突然起身走到杨业面前就要跪下,杨业急忙扶住:“魏王这是作甚,可折煞末将了。” “太尉,”符彦卿哽咽到:“太尉之恩,符某没齿难忘,自今以后,但凡太尉有事,符氏一门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业忙说到:“魏王言重了,况末将先前与魏王并无交集,何来恩情之说。” 符彦卿苦笑一声:“大名之事,本王知道了。若非太尉果断出手,此时符氏一门恐已被诛族;且云州之行,本王心里有数,乃是太尉故意让功于本王。如此再造之恩,符氏一门世世代代谨记。” 杨业笑到:“太尉若要记恩,还是去谢皇上的好,若无皇上突然征调,末将也遇不上符昭良之事,且皇上知道此事后只一笑置之;至于云州外建城之事,末将虽有此想法,最终却还是由皇上圣裁。皇上做这一切,乃是心念着与魏王的骨肉亲情,还请魏王万勿辜负皇上厚恩。” 符彦卿呜咽到:“皇上如此对老臣,老臣便是即时死去,也了无遗憾了。” 杨业笑了笑:“魏王老当益壮,何谈死字,况皇上大业还须魏王鼎力协助哩。” 符彦卿拱手到:“本王这就去见皇上。” “末将便不留魏王了,”杨业说到:“皇上还等着魏王呢。” 符彦卿遣二子回家报平安,只身前往大内求见。 听闻符彦卿求见,符昭也跟着一同到了文德殿。 才见到柴宗训,符彦卿便五体投地:“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之盛德圣明,老臣实是折服。” 柴宗训急忙上前扶起符彦卿:“外公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孙儿怎受得住。” 符昭也跟着伸手去扶:“爷爷快起来。” 先前柴宗训对符彦卿其实很一般,只是国内事情越来越繁杂,总不能只靠着慕容德丰赵德昭几个年轻人去办。 在未得贤人的情况下,只能暂以亲人顶住,如此也能放心一些。况符彦卿也算一代名将,暂且用着也无妨。 “外公去过云州啦?一路见识如何?”柴宗训问到。 符彦卿对到:“老臣从身军旅,读书甚少,这一路所见,只有四个字,皇上圣明。” 柴宗训笑到:“外公怎地如外人一般,说些客套话诓朕。” 符彦卿认真的说到:“老臣岂敢妄言欺君?单说一条,老臣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见到幽云十六州重回中原。如今不仅幽云收归,且云州已然有富庶迹象,可为中原将来北出之根据。假以时日,皇上必盖过汉武唐宗。” “外公说笑了,”柴宗训说到:“朕之宏愿,乃是再造汉唐,只是汉武有卫霍,唐宗帐下更是名将辈出,朕苦于有大愿,却缺乏助力啊。” 符彦卿忽地再次跪下:“皇恩浩荡,符氏一门愿竭尽心力辅助吾皇实现大愿,便是满门尽绝亦在所不惜。” 柴宗训跟着再次扶起他:“外公的心意,朕是知道的,如今境况下,朕是绝对信任外公的。”顿了一下,他又说到:“外公一路旅途劳顿,且先回府休养数日,待朕安排好,自会传召外公。” 符彦卿拱手到:“老臣告退。” 待他一走,符昭开口问到:“官家,你这样往返的折腾外公,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柴宗训神秘一笑:“秘密,不过肯定是好事。” 符昭并不纠缠,只问到:“听说你又要御驾亲征?” 柴宗训揪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我也不想,只是心愿一天不实现,我便不能安心待在这皇宫之内。” “我也要去。”符昭干脆果断。 以柴宗训的现代思想,其实并不在乎符昭抛头露面,不过他还是说到:“我也想让你去,只是军营里都是男人,你去多有不便。况行军打仗,若我带着个女人,让军士们看到会怎样想?” 符昭嘟嘴到:“不让我去也行,不过你得帮我把燕云十三骑找来,而且得让她们自由出入皇宫。” “怎么,闷啦?”柴宗训笑问到。 符昭说到:“早知道一天到晚得被关在这里,我才不嫁给你呢。” “不过,”符昭继续说到:“我找燕云十三骑,可不是玩儿,是有正事儿。” “什么事儿?” “秘密,”符昭学着柴宗训的口吻:“不过肯定是好事。” 京察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小,不过魏仁浦却察觉到一丝蹊跷。 京察虽由他主持,不过具体办理的官员,都来自御史台和吏部。 原本这两个衙门都是管官的,所以由他们出人也是正常。 不过御史中丞刘坦是宋王赵匡胤亲信,每当赵匡胤要铲除朝中异己时,便会暗中指使刘坦派御史轮番上书弹劾。 而吏部侍郎赵德昭,更是赵匡胤的儿子。此次京察说是由他枢密使魏仁浦主持,时日一久,反倒像是赵匡胤在主持一般。 魏仁浦本是忠正之人,虽有此怀疑,不过却并无实据,所以只能自己多留心,却也并未上奏柴宗训。 一直对京察抱有信心,蒙在鼓里的柴宗训召开了朝会。 众臣参拜之后,柴宗训开口便问到:“魏王何在?” 符彦卿上前一步:“臣在。” 柴宗训淡淡到:“魏王,此次前往云州,收归多少辽人?” “回皇上,”符彦卿说到:“此次向老臣投降的一干辽人,本是辽国耶律沙属地子民,只因耶律沙目下在辽国失势,朝政为韩德让、耶律休哥几人把持,心灰意冷之下,耶律沙便放任辽人投我大周。” 耶律沙可是老熟人,若没有他,当初在幽云便不会那么容易解决辽国十五万援军,一战将辽人打得不敢出漠北。 柴宗训又问到:“魏王,既是投降,为何不将这帮辽人押往汴梁?” “回皇上,”符彦卿说到:“此般辽人,在辽境内仍有一定势力,老臣擅自做主,让云州防守使杨延平与其签订通商盟约,以辽人优良战马换取我大周茶叶、瓷器等物,恳请皇上恕罪。” “妙,妙,”柴宗训说到:“虽我大周有王著灵州牧马,但战马品相始终比辽人战马稍差一些,以茶叶、瓷器换辽人战马,划算,大大的划算。” 符彦卿自怀中掏出一物高举过头顶:“皇上,此为盟约细则,请皇上御览。” 太监万华过来接过盟书,转呈与龙案上。 柴宗训随手翻了翻:“让宋王、鲁王,魏刘向各卿家也看看。” 赵匡胤接过盟书看了看,又递给下一个人。 众臣看罢盟书,皆交口称赞。 柴宗训问到:“众卿,魏王此举,可抵得受贿之罪?” 赵匡胤不做声,韩通说到:“魏王此举,于我大周大有裨益,若我大周战马能与辽人相匹敌,假以时日,便是收归辽土亦非难事。” 魏仁浦跟着拱手到:“皇上,魏王受贿,本是无心之举,况早已将珍宝退回,现下又立如此大功,以臣之见,不仅可抵得受贿罪行,皇上还得赏赐。” 符彦卿慌忙执礼到:“皇上,为君分忧乃是臣子本分,老臣不敢贪功。” “魏王高风亮节,朕心甚慰。”柴宗训又问到:“此去云州,魏王可还有其他收获?” 符彦卿对到:“回皇上,臣此去云州,发现云州二百里外有一处可建新城,不仅将我大周国土往北推二百里,且以此为根据,可以窥伺辽人上都。若有一能征惯战之将,率兵从此出发,直捣辽人王庭亦不在话下。” “好,好,”柴宗训拍手到:“魏王为我大周开疆拓土,该赏。” 符彦卿又掏出一个本子:“皇上,此乃丰镇建城方略,杨延平统领已照此方略修城。届时封城便有大城一,附城二,军营千座,可在此屯兵十万,只待皇上一道圣旨,便可由此出击,将辽亦收归我中原。” 柴宗训将本子打开仔细看了看,接着便如方才的盟约,交与底下众臣查看。 “魏王此行,不仅能让我大周获得优良战马,更是为我大周拓地二百余里,”柴宗训兴奋到:“该重赏。” 待众臣看完方略,柴宗训喝到:“魏王听封。” “老臣在。” “魏王符彦卿,为国拓地两百里,居功甚伟,赐魏王为侍中,掌机要,与宋王赵匡胤一道领朝政,为朕分忧。” 听到这个加封,赵匡胤比被封的符彦卿更惊异。 按制,宰相早已不实设,尚书令、中书令、侍中都行宰相职权,不过很多时候都不设,柴宗训亦未设。 总领朝政的赵匡胤,乃是宋王兼中书门下平章事,论起来其实是副宰相。只因行驶宰相职权的尚书令等官不设或是荣誉称号,所以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事实的宰相。 但现在突然封了一个宰相,虽权力不一定大过赵匡胤,但职务不他是要高的,这让毫无准备的他如何不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六 实权 “皇上,臣有本奏。”韩通率先站了出来。 按说符彦卿授侍中,分的是赵匡胤的权力,跟韩通毫无关系,他只要负责做好城防就行,没有必要站出来。 只因先前在京察中,赵德昭放过韩智兴和一批鲁王府属官,让韩通觉得欠下了人情,俩人本就不睦,欠人情更让韩通觉得如芒在背,不如趁此机会将人情还给赵匡胤。 柴宗训虽是惊异,却也不能不让人说话,便说到:“鲁王且奏来。” “皇上,”韩通拱手到:“魏王之才,早堪宰辅。只是魏王方因受贿入狱,弄得人尽皆知,如今转而却授侍中,臣担忧若天下官员效仿,只恐我大周官场受贿成风。” 柴宗训解释到:“前次魏王受贿,只是无心之过,况他远至云州,连立大功,怎能不赏?” 韩通说到:“皇上可下旨魏王领侍中,如此,魏王出将入相,亦是光宗耀祖之美谈。” 领侍中和授侍中,虽一字之隔,却有天渊之别。 领的意思是,给你这个官衔,但并不视事,没有实权,相当于一个荣誉称号。 而柴宗训授符彦卿侍中,与赵匡胤一起揽朝政,便是实权的宰辅。 “皇上,”枢密使魏仁浦跟着出列:“臣亦有本奏。” 柴宗训抬手到:“魏卿且奏来。” “启禀皇上,”魏仁浦说到:“魏王无心之中受贿,却又在无心中将珍宝全部奉还,圣人有云,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然吾皇赏罚分明,已命魏王在大牢自省,同时远赴边关接受辽人投降,以此来功过相抵。而魏王为我大周拓地两百里,臣以为,以魏王历来战功,授侍中并不为过。” 魏仁浦虽为枢密使,且为人刚正,不过目下四海未一统,社稷处于战时状态,军国大事多由柴宗训直决,所以他的出镜率并不高。 但经过此次京察,魏仁浦微微感觉赵匡胤已有大权独揽之意,可惜他并没有实质证据,正好趁此时将符彦卿推上去,分赵匡胤之权,方能避免赵匡胤将来祸乱朝政。 不过他的话却让韩通非常不满:“皇上,魏仁浦是奸臣,恳请皇上下旨将其治罪。” 柴宗训皱眉一笑:“鲁王,魏卿怎地又是奸臣了?” “皇上,”韩通大呼到:“先前上奏魏王受贿,一定要治罪的是魏仁浦;如今掉转风头,极力举荐魏王出任侍中的还是他魏仁浦,如此反复小人端坐庙堂,实是朝廷之耻。” “皇上,”魏仁浦也不服气:“当日魏王虽无心受贿,然其身居高位,臣一定要将其治罪,以正视听,是出于公;现下魏王连立新功,臣极力赞成魏王出任侍中亦是为公。况魏王先前受贿之过,已与受降辽人之功相抵。如今议魏王拓土之功,臣以为可堪宰辅。” 魏仁浦说得在情在理,韩通不知该如何辩驳,话语转向胡搅蛮缠:“皇上,臣恐此风一开,将来我大周官员受贿,将再无法可依。” “鲁王不必危言耸听。”魏仁浦喝到。 “危言耸听?”韩通冷笑一声:“他日若有人贿赂我一万银子,我以这一万银子为本钱赚取利益,即便东窗事发,我只将一万银子本钱退还即可,你如何判我?” 魏仁浦淡淡到:“魏王受贿,本属无心,且并未以受贿珍宝攫取利益,况魏王本身亦曾入狱自省,还远赴边关立功赎罪,如何鲁王还要纠缠不休?” 韩通还要辩驳,柴宗训压压手,转头到:“宋王对此有何看法?” 赵匡胤面无表情,拱手到:“但凭皇上圣裁。” 柴宗训转而紧紧盯着韩通:“鲁王方才要说什么?” 韩通并不傻,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与此利益相关的宋王都没有意见,你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此胡搅蛮缠些什么。 事已至此,韩通只得悻悻到:“皇上,臣的意思是,此事或可再斟酌斟酌。” 柴宗训紧跟着问到:“鲁王的意思是并不反对?” 韩通看了赵匡胤一眼:“回皇上,臣不反对。” “好,”柴宗训起身到:“传朕旨意,魏王驱除辽虏,为国拓地,战功显赫,授侍中,领大名刺史。” 散朝之后,御史中丞刘坦快步追上赵匡胤:“宋王,方才大殿之上何不据理力争,却让一个受贿之人位居宰辅?” 赵匡胤淡淡到:“皇上授魏王侍中,此事恐早有预谋,我等便是再争,也不可能令皇上改变心意,反倒会引得他不快。” 刘坦说到:“宋王就此甘心魏王掣肘?” “掣肘?”赵匡胤冷笑到:“符彦卿久居大名,初入汴梁根本就没什么根基,如何掣肘本王?” 刘坦说到:“我等定会倾力辅佐宋王,至于魏王这个侍中,当个摆设就好。” 符彦卿回到魏王府,此时符氏子侄已齐聚府中,恭贺他荣膺宰辅。 一番喜闹过后,符昭愿开口到:“父王,孩儿到现在都还没明白,既是授父王宰辅,为何却又将父王投入大牢,让父王背上污点,以致引人诟病?” 符彦卿想了想:“本王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只能说天威难测。” 符昭愿接话到:“皇上对符家,恩还是大于威的,目下符家贵盛以极,后世再难超越啦。” 符昭义轻拍他的后背:“你就想着符家贵盛,还须多想想皇恩浩荡,如何报答才是。” “嗯,”符彦卿点点头:“五郎的话有道理,皇恩浩荡,符家上下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今后必定要实心任事,回报皇恩。” 每日三顿饭之前,柴宗训都须携符昭去给太后请安。 所谓以仁孝治天下,身为皇帝,只要在皇宫之内,这种事情必须身体力行。 路上,符昭开口问到:“你怎地突然授了爷爷侍中,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柴宗训笑到:“要处理朝政的又不是你,要准备什么?” “可先前爷爷还是个人犯,转身便做了宰辅,”符昭问到:“你不会有什么阴谋。” 柴宗训哈哈一笑:“若有人耍阴谋可让我做宰辅,这阴谋倒耍得好,我倒希望多来点。” 符昭嘟嘴到:“我可是很正经和你说,让爷爷出任宰辅,总得有原因。” 柴宗训说到:“原因很简单,我即将要征伐南汉南唐,朝中须有人配合。” “前次准备征伐南唐,赵匡胤却百般推诿,虽间接造成我接受慕容德丰的战略,收归幽云,也算立了一功,但长此以往,设若在攻唐紧要之时,赵匡胤却督粮不力,怎么办?” 符昭想了想:“你觉得爷爷比赵匡胤要好一些吗?” 柴宗训笑到:“我有人质,魏王不敢不听话。” “什么人质?” “魏王孙女在我手上,他敢造次。” 符昭轻拍柴宗训一下:“没个正形,军国大事便如儿戏一般。” 符彦卿的侍中正式走马上任。 每日准时准点点卯,赵匡胤以及一般官员都对他很客气,不过他却很无聊。 官员们来回进出只与他客气的打个招呼,大事小情都与赵匡胤汇报商量,符彦卿这个宰辅便如空设一般。 他想找点事做,可又不敢乱动,毕竟这里是大周中枢,随便错一点,社稷便要错一片。 朝会之时柴宗训询问意见,他也只敢唯赵匡胤马首是瞻。 这一日朝会,枢密使魏仁浦奏到:“启禀皇上,目下因京察大批官员被免,六部已有些运转不开,地方州县更是呈无管状态,恳请吾皇速速攫取官员,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柴宗训抬头问到:“卿等可有建议?” 魏仁浦说到:“回皇上,臣以为,目下可开恩科,破格取士,尽快弥补空缺。” 韩通也说到:“皇上,臣以为,可至军中挑选那些愿意回任地方之士。” 柴宗训点点头,又问到:“宋王和魏王有何看法?” 符彦卿拱手到:“老臣以为,鲁王与魏大人之言甚善。” “启禀皇上,”赵匡胤对到:“臣以为,可先将那些有荫封且通过京察之士放实任,以解燃眉之急。同时各地方多有遥领官员,可将这些遥领官员降级实授,若能做出政绩,再升迁实授也不迟,如此一来,朝廷解决了官员空缺,而那些遥领官员也多了从政经验。再者,还可从有些稳定的地方抽调数名官员,如此一来,将可大大缓解目下的‘官员荒’。” “好,”柴宗训拍掌到:“宋王之言甚善,魏卿,你可将紧要处官员空缺呈与朕,朕设法先与稳定地方调任。” “臣遵旨。” 眼见皇上采纳建议,赵匡胤得意的瞟了符彦卿一眼。 以年龄算,赵匡胤是符彦卿的子侄辈,可在处理政务上,俩人相距又岂是子侄的差距。 翌日,宫内传出旨意。 因李处耘调往他职,授符昭愿荆南都督,总揽荆南军政要务;符昭让授荆南转运使。 授符昭义淮南节镇,符昭礼淮南转运使。 授符昭智御史右丞,符昭仁户部侍郎。 符氏一门一百多人,全部由大名以及周边调往内地。 这一百多人完全按照赵匡胤有荫封通过京察,遥领官员实任,稳定地方官员抽调三大原则。 见到圣旨后,赵匡胤无话可说,只得将此旨意昭告天下。他没想到,本想在符彦卿面前显摆一回,却被柴宗训抓到空子,有这些符氏子侄充任,符彦卿的基础很快便充实起来。 这便和打工人从A线突然调到E线一样,空降过来,没有群众基础,工作如何开展?只有将先前A线的几个得力亲信之人一同带过来,事情才能长久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七 出兵方向 辛辛苦苦在京察中布置许久,没想到却被一道圣旨破坏。 原本朝中虽有不少反对声音,但名义上还是赵匡胤独断。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符彦卿,且符家子侄充满朝中三司六部御史台。 符彦卿振臂一呼,必是群情响应。 赵德昭愤懑不已,质问赵匡胤:“父王,当日皇上欲授符彦卿魏王时,明明鲁王韩通已在反对,为何你不附议?若你与韩通一起反对,皇上必会收回成命。” 赵匡胤苦笑一声:“大郎,你没发现这符彦卿从入狱到拜相,都是皇上早已安排好的么?甚至从京察开始,皇上便已布局,安排符氏宗亲进入朝堂,你苦心孤诣,却全在皇上的计算之中。” 赵德昭不甘心失败:“我好不容易卖个人情给韩通,父王为何不与他同声共气?若你二位重臣极力反对,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匡胤叹息到:“便是我与韩通一起反对,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我也不得不遵,争有何用?” 赵德昭低下眼帘:“说到底,只因父王不是皇帝,所以我便再计算,也敌不过一道圣旨。” 赵匡胤大惊失色,左右看了看,低喝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怎能出自你口?” “从前的小赵,已随着嘉敏一起去南唐啦。”赵德昭深吸一口气:“父王,便是符氏宗亲充盈朝堂,我等亦不可妄自菲薄。符彦卿不过一介武夫,只要我等稍微用计,这朝堂之上仍是父王说了算。” 京察进入尾声,符氏子侄也在适应新的角色。 之所以安排符昭愿、符昭义分别到荆南和淮南任职,只因荆南近南汉,淮南与南唐隔水相望。 杨业已带着背嵬军,随符昭愿一道去往荆南适应气候,并在荆南军中挑选优秀之士充盈背嵬军。 柴宗训应魏仁浦之请,开了恩科,选拔官员。符彦卿亦调动符氏族人,开始为征伐南汉筹集粮草。 而慕容德丰也开始训练一支火军,专一用来克制南汉象军。 一切都朝着柴宗训计划的那样发展,随时都可以出兵伐南汉。 这一日柴宗训率领众将检阅三军后,商议具体的出兵方略。 此时慕容延钊已回到汴梁,征南汉军仍是由铁骑军、新军以及先期已到荆南的背嵬军组成,三路军互不统属,必须要有个具体的出兵方向。 曹彬站在沙盘前率先说到:“启禀皇上,臣以为,乐州地势稍为平缓,铁骑军以骑兵为主,当从此地出发直取韶州,进逼南汉都城穗都;新军步骑兼半,可自全州出发,迂回策应;而背嵬军可做奇兵,从连州出发,拿下清城兵锋便可直取穗都。穗都一下,南汉各地传檄可定。” 慕容德丰赞到:“曹太尉之策甚好,我三路大军齐发,穗都旬日可破,那南汉主刘鋹本是昏庸之辈,岭南子民无不盼望王师,只要攻下穗都,南汉便算收归版图。” 慕容延钊对此却有不同意见:“皇上,臣以为,全州、连州之地多山,山中满是瘴气,若从此二地出发,恐会令兵士因水土不服而瘟疫横发,以臣之见,不如合兵一处,自韶州直逼穗都。” 柴宗训点点头:“齐王之言不无道理,若兵士未死于战场,却死于瘴气瘟疫之中,那可太不划算了。” 虽然从千年后回去的柴宗训知道南汉地形是什么状况,但此时没有抗生素,人们身体素质又差,从干旱少雨的地方去往湿润的南方,保不齐真会爆发瘟疫。 曹彬说到:“皇上,南汉山地并不适合大规模合兵作战,否则施展不开,必会造成兵力浪费。何况深入敌境作战,若无牵制,南汉随时可组织勤王之师,我军将会陷入数面受敌的险境。” 慕容延钊有些不悦,若以曹彬的方略出兵,铁骑军将是攻打穗都的主力,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慕容延钊还是那个想法,只想保住他的富贵,若由他率主力打穗都,便是一场输不起的仗,若非必要,他现在连兵都不想带,更何况带着压力打仗。 “曹太尉,”慕容延钊说到:“既是牵制,不如便让铁骑军来,铁骑军毕竟骑兵为主,速度要快过新军,可从多个方向支援。所以,本王认为铁骑军当由全州出发,攻打连州;新军可同时攻打韶州。” “如此,南汉各军自顾不暇,当组织不起援军。便真是有援军,以铁骑军的速度,也可将其阻挡于穗都之外。” 曹彬摇头到:“齐王,连州之地多山,不利于骑兵行军。末将之所以将新军安排在此线路进兵,乃是因为新军步骑各半,可用步兵攻城掩护骑兵进发。” “此于铁骑军来说并不矛盾,”慕容延钊说到:“铁骑军也常演练步军战法,若到临敌之时,一半骑兵换成步兵,剩下的骑兵便多出一匹马来,如此行军速度当再进一步,更适合自连州出发。” 曹彬不像慕容延钊这样有私心,攻下穗都本是大功一件,谁都想抢,但铁骑军的确比新军更适合从全州出发:“齐王,如此换来换去也太过于麻烦,新军步骑各半,的确比铁骑军更适合做策应。” “二位休再争论,”柴宗训摊开手掌:“出兵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几人拱手到:“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说到:“你等在此商议出兵方略,若我大军进发,刘鋹忽地向李煜求援呢?虽然李煜懦弱,不敢援南汉,但南唐国中尚有李景达之辈。当年先皇征南唐之时,李景达亦有一战之力,若他效仿信陵君,窃取兵符怎么办?” 曹彬说到:“皇上,李景达又有何惧,他若敢出兵援助,臣便连他一块儿打。” 柴宗训摇头:“若他围魏救赵,兵锋不去穗都,直指江北呢?王师岂非要疲于奔命?” 慕容德丰抬头到:“皇上,臣有一计,可令南汉不向南唐求援,不过即便如此,我江北之地也不可不派重兵驻防。” “慕容兄且说来。” “皇上可降旨南唐,命李煜派员去往穗都游说,让刘鋹向我大周称臣。” 柴宗训问到:“若刘鋹肯称臣呢?” 慕容德丰笑到:“称臣必纳贡,皇上可将南汉岁币定高一些,如此当进一步削弱南汉国力。若纳不出贡银来,届时王师出征,便连李景达也不会援助,毕竟臣属向朝廷纳贡与农民种地纳粮一样,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若刘鋹并无降意,恼怒之下必会斩杀南唐使臣,若如此,南汉便与南唐结下仇恨。王师兵锋直逼穗都之时,刘鋹再无脸向南唐求援,便是求援,南唐也不会出兵相援。” “妙,妙,”柴宗训起身拍手到:“就依此计,朕即刻下旨李煜。” 因为周师忽然掉转马头攻取幽云,后来大周国内又京察,李煜总算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但这个时候,与南唐接壤的淮南和荆南都换了主将,李煜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先前夸下海口可撒豆成兵的陈仙人,豆子种了几批,却并未变出黄金力士来。 李煜失望之余,将仙人斥责一顿赶出宫去,又严旨冯延鲁冯延巳兄弟,必须尽快找到法力高强的修道之人,协助镇守都城。 正在此时,一道圣旨降临李煜面前,命他派出使者向南汉陈说厉害,邀南汉一道向中原称臣纳贡。 李煜急忙召开朝会,商议此事。 宰相冯延巳看罢诏书,拱手到:“恭喜国主,又可立新功。” 自采石江边练兵回来的南唐兵马大元帅李景达冷笑一声:“冯太师,何喜之有?” 冯延巳解释到:“若吾主完成此事,又是大功一件,皇上龙颜大悦必有赏赐。” “无耻,”李景达喝到:“我大唐自成一国,除了面前端坐龙椅的皇上,哪里还有皇上?” 李煜有些难堪:“王叔,万勿此言,若为周国侦知,必又是一番干戈。” 李景达说到:“主上,便是周国来攻,又有何惧?臣在采石新练成水军十万。周国地处中原,原本缺水,更无水军,周师若敢来犯,臣管保叫他有来无回。” 冯延巳阴阳怪气到:“王爷莫非忘了周国先皇取淮南之时?那时周国并无水师亦取了我唐十四周,自那以后,周国便开始训练水军。且周有荆南,水军数量并不下于我军,王爷不得不防。” 李景达冷冷到:“冯太师,你畏周如虎,本王却不怕,你且叫那周军来试试?” 李煜急忙摆手:“王叔,太师,只要我等甘心臣服,周必不会来攻,眼下还是说说派使者的事。” 李景达拱手到:“国主,臣以为,此事可置之不理,若周因此来攻,我可向南汉求援;若周攻南汉,我正好出兵收取淮南十四州故土。” “王爷此言差矣,”一旁的冯延鲁说到:“周国势大,南汉亦会臣服,不如趁此时派出使者,既可在南汉赚一份人情,又可在大周领一份功劳,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李煜生怕李景达反对,急忙接话到:“如此甚好,此事便交与冯卿去办。” “主上,”冯延鲁拱手到:“臣以为可先遣鸿胪寺主事前往穗都,查探南汉口风,若南汉有臣服之意,臣再率使团出行。” “便依卿,”李煜说到:“速将此事办妥,寡人也好尽快回覆汴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八 斩来使 南汉始祖名刘隐,朱温后梁时占据穗都,受封为南海王。 刘隐死后,其弟刘陟继位,其时中原正处于混战之中,根本无力辐射岭南,刘陟干脆称了帝,国号为汉,因地处岭南,所以又称南汉。 在五代这种大环境下,南汉亦不能独善其身,皇位传承往往伴随着血腥,以至于皇帝时时处于紧张之中,性格多有变态。 目下南汉皇帝刘鋹,有两大爱好,第一是阉人,举凡科举出身士人,若想为官,须将自己阉割方能入朝,盖因刘鋹认为百官若有家室,必不能忠心为国。 第二更是变态,常择美少年,配偶宫人,刘鋹现场来回巡视,见男胜女,乃喜;若女胜男,即将男子鞭挞,或施以阉刑。 这刘鋹方得一波斯美女,丰艳无比,更兼曲尽逢迎,遂赐号‘媚猪’,俩人成日混在一起,便连朝政也不理。 这刘鋹更是为避免有人篡位,将刘氏宗室屠戮殆尽,又作烧、煮、剥、剔、刀山、剑树诸刑用以震慑群臣。是以刘鋹虽荒诞,却无一臣子敢谏。唯有专一替他遴选美女的太师李托,以及镇压国内反叛的太尉龚澄枢,方受其信任。 这一日刘鋹正与媚猪深宫饮乐,太师李托入禀到:“启禀皇上,南唐使者求见。” 忘了说一句,这太师李托为求官,把自己给煽了,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内宫。 刘鋹正是尽兴时被打断,不悦到:“我大汉与南唐素无来往,那李煜派人来做什么?” 李托说到:“回皇上,臣问过了,是为周国之事。” 刘鋹站了起来:“莫不是李煜要与我联兵攻打周国?朕听闻中原女子多肤白丰腴,若能占他土地,夺他女子,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走,随朕去看看。” 刘鋹与李托先后入得大殿,先是南汉一般文武跪下施礼,随后李托高呼:“宣南唐使者觐见。” 俩人持节缓步进殿,执礼到:“外臣李至武、高永祥叩见南汉皇帝陛下。” “免礼。”刘鋹摆手到:“未知两位使臣不远千里,到我岭南所为何事?” 李至武与高永祥对视一眼,随即掏出一方黄色匣子高举过头顶:“外臣此来,是传递我国主国书。” 李托接过国书呈上去,刘鋹打开国书扫了一眼,随即一把将其扔在地上,怒喝到:“李煜自己蝇营狗苟也就罢了,还想劝朕一起降周?” 李至武忙解释到:“皇上,大周占有中原,国力强盛,向其称臣不失为一条免干戈之妙策,我南唐之归附大周以来,十数年不闻金鼓之声,国内一片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恳请皇上为岭南子民着想,尽快臣属大周。” 刘鋹眼珠一翻:“朕若不臣服当如何?” “皇上,”李至武说到:“若臣服大周,与南唐互为唇齿,可保陛下宗社无忧,如若不然,大周便举大兵来伐,总不免生灵涂炭。” “哼,”刘鋹冷笑一声:“归语尔主,他愿做附庸,朕管不着。若敢再来劝朕臣属周国,朕绝不轻饶。来呀,棍棒打出去。” 两边侍卫冲出,李至武急忙躲避,高永祥却站着不动,大呼到:“皇上,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外臣等乃是为皇上着想,才奉上国书。皇上不肯接受也就罢了,如此对使臣棍棒加身,恐有失一国风范。” “大胆,”南汉太尉龚澄枢喝到:“尔等不过周国一附庸,我大汉皇帝肯接见于尔等,便已是天恩,如何还敢骂我大汉有失风范。左右,给我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将李至武和高永祥押住。 原本事情到此,还有缓和之地,只将俩人赶出朝堂,遣送回国即可。 但江南温润水土,乃是滋润读书人之地,苦读圣贤书,高永祥岂受得此种侮辱,怒到:“久闻岭南化外之地,不识礼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尔等一般蛮夷,便等着中原教化。” 一旁的李至武慌忙劝到:“高大人,你就少说两句,这里又不是我唐之朝堂。” 高永祥喝到:“我等至此,便代表我唐,岂能容这般蛮夷辱我国体。” 刘鋹倒不在乎什么蛮夷之类的说法,只是扫兴被这俩人打断饮乐的兴致,起身到:“龚太尉,这俩人便交与你处置。” 龚澄枢上前一步到:“皇上请留步,臣有本奏。” 刘鋹不耐烦的挥手:“快点。” “皇上,”龚澄枢说到:“此二人咆哮我朝堂,分明欺我大汉无人,臣恳请将此二人处以极刑,以正国威。” “皇上,”中书舍人阮雁鸣跟着出列:“此二人杀不得,南唐虽臣属中原,然中原无一日不想将南唐收归本土,且将此二人遣回,他日若周来攻,我或可向南唐求援。若杀此二人,势必与南唐交恶,届时我亦无颜面向南唐求援。” 虽南汉已风雨飘摇,不过国中还是有明白人的,不然岂非早就亡国? 可惜刘鋹并不纳谏,皱眉到:“李煜早已臣服于周,怎会出兵助我?” 阮雁鸣解释到:“皇上,李煜虽臣服于周,然却与大汉唇齿相依。他日周先攻唐,我便可派援兵助阵,若周攻我,皇上致国书向其陈明厉害,李煜饱读圣贤之书,必然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刘鋹哪有耐心听这许多道理,只挥挥手:“此事交与龚太尉全权处理,卿可与他商议。”说罢便匆匆的回了后宫。 阮雁鸣急忙转向龚澄枢,龚澄枢却说到:“此事皇上交与本太尉全权处理,阮中书,你不必多言。本太尉必杀此二人,以正国威,以慑宵小。” “太尉,”阮雁鸣呼到:“若杀此二人,必会埋下祸患。” 龚澄枢冷冷到:“不过周师来攻而已,有象军在,本太尉有何惧之?来啊,将此二人处以极刑,人头送还南唐。” 李煜在江宁日日盼望着李高二人的消息,若南汉肯臣服,周之重心必会南移,若南汉不肯臣服,周师必先攻之,如此南唐便能多承平几年,说不定在这几年间寻到法力无边的仙人,南唐国祚能就此延续下去呢。 等来等去,只等到木匣子装着俩人的人头,李煜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岂有此理,”阶下南唐兵马大元帅李景达喝到:“刘鋹辱我太甚,主上,臣明日便点兵东出虔城,讨伐南汉。” 听到这话,一向怕打仗的太师冯延巳急忙到:“鄂王暂息雷霆之怒,此事当从长计议。” “杀我使臣便是辱我国体,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景达怒到:“主上,臣愿立军令状,若不攻入穗都为我大唐挽回颜面,臣愿以死谢罪。” “过了过了,”冯延巳连连摆手:“鄂王,此事还是请主上圣裁。” 俩人说话的时间,李煜已缓过来一些,怏怏到:“此事还是先奏明周廷再说,若周出兵伐汉,我可从旁协助,南汉不存,我大唐颜面也算救回来了。” “事关国体,岂可假他人之手?”李景达怒其不争。 冯延巳连忙打圆场:“鄂王,大周本有伐汉之心,若非如此,皇上岂会降旨命我派出使臣?既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助周灭汉?将来若擒刘鋹,主上只需上表一封,让周师将其交与我大唐,再由鄂王亲手将其斩杀,如此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挽回国体,何乐而不为?” 为避免李景达再争,李煜急忙说到:“太师之言有理,快替寡人草拟奏折,驰递汴梁。” 就在南唐南汉交恶的这段时间,大周国内京察余波基本平息下来。 而朝中基本分为了两大势力,一派以符彦卿为首,另一派以赵匡胤为首,韩通和慕容延钊被彻底排挤出去。 柴宗训虽不欲党争,然如此境况下,朝政到一定程度,党争必然会出现。 好在此时大周仍在高速发展,党争带来的尚属良性结果。 借用一句话,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外无派,千奇百怪。 若无党争,符彦卿和赵匡胤任意一人掌控朝政,还要柴宗训这皇上干嘛? 便是要治理党争,也须等到尽复汉唐故地之后,所以柴宗训也焦急的等待南唐那边的消息。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重大利好,南汉斩杀南唐使者,李煜为挽回国体,上书直言若王师征南汉,南唐愿出兵从征,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俘获刘鋹后,能交与南唐处置,帮南唐挽回一丝颜面。 “好好好,”柴宗训连连拍手:“慕容兄,你便是朕之武侯,不不不,还是朕之留侯,有你运筹帷幄,朕可高枕无忧矣。” 慕容德丰接过奏折看了一眼:“恭喜皇上,取南汉已如探囊取物,未知皇上决意何时出兵?” 柴宗训思虑一阵:“还有一事,朕须与你商议,既然南唐愿派兵从征,朕御驾亲征便可不须精锐尽出,可由铁骑军分一部兵力,与侍卫司合成一支新军,交由鲁王韩通率领,出乐州直取韶州;曹彬率麾下人马出连州策应,杨业仍作为一支奇兵,随时给与穗都致命一击。” 这个意思很简单,就是这次出征,不带慕容延钊玩了,征求一下慕容德丰的意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一九 交兵 所谓知父莫若子,慕容德丰自然知道慕容延钊的心思,他一心只想保住自家的富贵,唾手可得的功劳可以试试,稍微带点难度,他就不想尝试了。 正如此次三个出兵方向,出乐州攻韶州直逼穗都是正面战场。韶州乃是岭南门户,自朱温始刘氏便一直在此苦心经营,要攻下必是一场硬仗。所以慕容延钊百般推诿,宁愿把功劳让给曹彬,也不愿啃这硬骨头。 如果皇上不愿带慕容延钊出兵,这可算遂了他的愿,于是慕容德丰说到:“皇上,此次出征料也无须臣父,以臣之见,皇上无须御驾亲征,可由臣带一支兵马,直取穗都。” “不,”柴宗训摇头到:“朕须亲眼看着大军进入穗都,方可安心。”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还有一事,若鲁王随征,何人可为汴梁留守?” “朕早有计较,”柴宗训起身到:“曹彬弟曹翰,有勇有谋,可为汴梁留守。” 先前在征幽云之时,正是曹翰作为先锋大破辽国第一批援军耶律奚底军,后续才会非常顺利,所以柴宗训一直记着他。 慕容德丰思虑一会:“皇上,曹翰资历太浅,留守汴梁是否稳妥?” 柴宗训说到:“楚王柴宗让已任汴梁府尹数年,积累不少从政经验,可为监国。况朝中还有魏王宋王辅佐,当不会有任何意外。只是齐王那边,尚须你好言劝慰,勿使他多心。” “臣遵旨。” 连续多日,慕容延钊不是告病,便是与人暴饮。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便是让皇上知道他廉颇老矣,不适合做主公。 每日慕容德丰自宫内回来,慕容延钊都会问问情况,今日也不例外。 “如何?皇上决意出兵了么?” 慕容德丰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到:“父王,当今皇上圣明,我大周国力强盛,只要父王愿意,便可做我大周之淮阴侯、长平侯,名垂青史,为何你却畏缩不前?” 慕容延钊不悦到:“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你既知淮阴侯长平侯,可知他俩最终下场?卫青为皇帝猜忌,死后家人便遭到清算,韩信更是因功高震主而被诛杀,做他俩有何好?” 慕容德丰又说到:“便是不做淮阴侯、长平侯,便不可做卫公、忠武公么?当今皇上自信甚于唐宗,必不会有鸟尽弓藏之事。” 听到这话,慕容延钊试探的问到:“皇上还是决意由本王出兵乐州么?” “我倒是想,”慕容德丰不免怨怼他独善其身:“皇上决意由鲁王韩通率兵出征,父王可在家中安享天年。” “哈,”慕容延钊笑到:“韩通都多少年没上战场了,岭南地形气候复杂,他打得赢么?” 慕容德丰说到:“父王既知鲁王难胜,何不向皇上请旨带兵出战?皇上虽已许诺父王位居凌云阁,可我敢保证,将来除了凌云阁首位,谁还记得后面是谁?如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父王为何不珍惜?” 慕容延钊捻了捻胡须:“若是韩通不胜,本王或可出战。” “父王,我知道你的意思,”慕容德丰说到:“若鲁王不胜,你领兵接阵若败,当无责任,若胜,乃大功一件,你始终想着让别人垫背,可鲁王若胜了呢?岂非看着机会眼睁睁溜走?” “你无须激本王,”慕容延钊说到:“皇上既派韩通出战,那本王正好乐得轻松,何必与你做此意气之争。” 慕容延钊说罢便要拂袖而去,蓦地却又转头问到:“韩通带侍卫司的兵马出征么?那何人留守汴梁?” “皇上有旨,”慕容德丰说到:“曹翰留守汴梁。” 慕容延钊略一计算:“曹翰调出留守汴梁,那曹彬岂非兵力不足?” 慕容德丰说到:“所以皇上有旨,调出铁骑军一部转至鲁王麾下,随鲁王出征南汉。” “那怎么行。”慕容延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了起来。 “如何不行?”慕容德丰淡淡到:“铁骑军是朝廷的兵,又不是慕容家的私兵。况当年父王也并非铁骑军指挥使,目下出征在即,兵力不足,父王又不愿从征,那便得将铁骑军交与其他愿出征的人。” 慕容延钊喝到:“铁骑军虽不是本王一手建立,然此时的铁骑军将士皆是本王倾心培养,虽不是慕容家的私兵,但也是本王的心血,如何能随意交与其他人手上?” 慕容德丰笑了一下:“那便有趣了,父王既不愿出征,又不愿将兵马交出来,那你意欲为何?趁皇上亲征时造反么?” “放肆,”慕容延钊怒到:“这是你与为父说话的态度?” 慕容德丰并不退让:“父王,圣人有云,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父王为臣,不思为国尽忠,为父不为后辈树立表率,让孩儿如何心服?” “好哇,”慕容延钊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如今你翅膀硬了,连为父都敢教训了是。” 慕容德丰说到:“父王,孩儿不是想教训你,是同你讲道理。” “好,本王便与你讲道理。”慕容延钊喝到:“你可知这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慕容德丰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跟着问到:“什么最重要?” “兵,知道么,手里有兵,”慕容延钊喝到:“只要手里有兵,不管皇帝是谁,我慕容家都能世代富贵。若你手中无兵,便是再身居高位,皇上一句话,瞬间便可将你变成乞丐。” 慕容德丰摇摇头:“父王,你的远见不如宋王多矣,难怪这一世你都被他压着。” 这是慕容延钊的又一个痛处,慕容家与赵家是世交,他与赵匡胤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然自小他的智略,武艺,豪气便被赵匡胤压着一头。俩人一起参军后,赵匡胤又始终是他的顶头上司。 “父王,你且看看宋王多洒脱,”慕容德丰继续说到:“铁骑军说交出来,便交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即便手中无兵,妨碍赵家富贵了么?” “如今天下大势,正向四海一统靠拢,已不似父王刚从军时的大乱,便是铁骑军在手,皇上一道圣旨将父王调出汴梁充任地方,父王敢不从么?即便不从,打得过侍卫司,新军和背嵬军么?” “若一遭兵败,父王不仅当时身死名灭,更会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倒不如大大方方将铁骑军交出去,还能落得个高风亮节的美名。父王若想继续为国尽忠,可向皇上在朝堂谋个差使,若半生倥偬深感疲惫,亦可向皇上告老,做个安乐王爷,岂不美哉?” 慕容延钊沉吟半晌,抬头幽幽到:“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今后慕容家的富贵,就全靠你了。” 眼见他松口,慕容德丰又劝到:“父王无须失落,皇上只命你交出一半铁骑军,将来若父王心血来潮,一样可以再次领兵上阵。况父王征战半生,正好趁此时享受一下人生,拼死博得富贵,不正为此时吗。” 慕容延钊叹到:“是否享受人生那是本王的事,你只管将铁骑军分一半出去便可。” 听闻慕容延钊愿意将铁骑军交一半出来,柴宗训当即下旨赞赏其高风亮节,赠中书令,食邑增两千户。 一同被赠中书令的还有京察有功的魏仁浦,协理京察的赵德昭同被赠少师,一时风头无俩。 而侍卫司这边,听到韩通即将领兵出征的风声,也议论开来。 韩通是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手下两大得力副帅,也是先前的熟人,一为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另一个便是侍卫司步军统领,枢密副使向拱。 自皇上登基以来,侍卫司虽颇受信任,但也正因为受信任,所以长期留守汴梁,以至于眼睁睁看着铁骑军、控鹤军,以及新组建的背嵬军屡立新功。虽出征归来,也会因留守有功有些封赏,但怎么也不如战场拼杀封赏来得多。 此次皇上有意让侍卫司出征,韩通作为主帅,是很开心的,毕竟作为一名老将,追寻年轻时的脚步重新披挂上阵,是很值得回味的。 不过何赟却有不同看法:“鲁王,末将听闻,此次出征,皇上本属意齐王,只因齐王爱惜羽毛,害怕正面敌不过南汉象军而有怯战之意,皇上一怒之下这才换侍卫司出征。” 向拱也跟着说到:“末将还听说,此次出征,曹翰将为汴梁留守,他曹翰何许人也?不过新军一统领,可堪汴梁留守耶?况他日得胜归来,曹翰是留任还是卸任?倘曹翰卸任,以鲁王之尊,岂可再任汴梁留守?若曹翰留任,鲁王将何处?” 韩通是个忠于周室的人,若为麾下故,倒可以争一争,不过他自己倒不计较太多:“若得胜归来,皇上自有安排。至于出兵正面对敌之事,既是慕容延钊怯战,我败,皇上当不会深责,若胜,我侍卫司便可稳压铁骑军一头,何乐而不为?” 何赟说到:“鲁王,侍卫司十数年不知兵,况连慕容延钊都没有把握的仗,我等打得么?” 韩通哈哈一笑:“如此正显我侍卫司之能,便是十数年不知兵,皇上有召,必出战,战之必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〇 首开记录 一切准备就绪,柴宗训却有些舍不得符昭。 俩人婚后虽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过日子么,不就是细水长流么。 符昭倒看得开:“你快些指挥大军收归南汉不就行了么。” 柴宗训故意逗她:“你常年目睹征战攻伐,就不想自己上阵试试?” 符昭摇摇头:“不想,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呢?” “还是你的那句老话,反正是好事就行了。” “行,只要是好事,我就支持你。” “到时候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俩人缠绵数日,到了约定出兵的日子,柴宗训登台拜将。 鲁王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率军十万,出乐州,直扑韶州;检校太尉控鹤军都指挥使曹彬率军八万,出全州,迂回连州,以作策应,两军将在穗都城下汇合。 另有背嵬军八千人,由检校太尉都指挥使杨业率领,相机行事。 作为御驾亲征的皇帝,自然与主攻的侍卫司一同出发。大军从汴梁郊外开拔,一路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南汉侦得周师出兵,好一阵慌乱,刘鋹急忙召各领军统领商议。 “皇上,”太师李托率先进言:“情势紧急,应速命各军北上迎敌。” 这是一句废话,不北上迎敌,难道坐在家里等周师打过来? 刘鋹喝到:“何人可为帅,为朕御敌?” 众将皆低头不语,刘鋹转头看着龚澄枢。 龚澄枢身为太尉,掌管全国兵马,此时却推托不得。 可周军均是百战之师,龚澄枢虽是奸臣,但并不傻,知道自己打不过。 他灵机一动,拱手到:“皇上,周师由周国皇帝亲自率领,若吾皇肯御驾亲征,必能提振军士士气,御周军于国门之外。” “御驾亲征?”刘鋹好一阵犹豫。 李托作为深得他意的太师,急忙拱手到:“皇上,周师远道而来,何须皇上御驾亲征,有龚太尉便足矣。” “对对对,”刘鋹接话到:“太尉掌兵多年,熟知兵马战阵,朕相信太尉亲自出马,必能打退周师。” 享受了权利便要履行义务,龚澄枢眼见推不出去,只得拱手到:“臣领旨,皇上便等着臣得胜归来的消息。” 散朝之后,龚澄枢急忙汇总周师的消息,得知正面战场的周师虽有皇帝督军,却是由几只军队拼凑而成,战斗力一般。 而另一只出全州的周师,乃是先前征辽收复燕云的百战之师,惹不起,惹不起。 龚澄枢急忙八百里驰递身在贺州的南汉兵马副元帅伍彦柔出兵迎战偏师,自己却率兵往韶州进发,去正面战场迎战。 不知内情的南汉群臣对龚澄枢大为赞赏,龚澄枢顺势调动南汉最为精锐的象军跟随大军一同出发去往韶州。 大军开拔之日,李托却气喘吁吁的赶来:“太尉,皇上有召,命你速去见驾。” 龚澄枢急急忙忙赶往皇宫,却听刘鋹质问到:“太尉,你欲将象军调离穗都?” “皇上,”龚澄枢解释到:“有象军在,我军赢面大一些,此次臣必生擒周国皇帝,献于阙下。” “不行,”刘鋹直接拒绝:“象军若被调走,何人守穗都?” 龚澄枢心里在骂娘,嘴上却说到:“皇上,目下周师尚在周境,穗都非常安全,空留象军在此无益,不如随臣一道至前线抵御周师。” “不行不行不行,”刘鋹说到:“象军乃是朕之根本,岂能随意调离汴都?况周师不过十万人,此次出征,你带着十五万人,又是本土作战,何须象军?”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做这鸟太尉,净了身,连个子嗣都没留下,龚澄枢深觉悲哀:“好,皇上,臣这便出征了。” 龚澄枢后退几步扭头边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周师乌合之众,或可依靠地形与其一战。 却说身在贺州的副帅伍彦柔,对周师并不知情,听闻周师已出全州,迂回至芳林,离贺州仅仅只三十里。 仓促之间伍彦柔只得率水师在贺州城外设防,战船乘黑夜游荡在城外,并未发现周师踪迹。 伍彦柔不敢马虎,守在船内直到天明,仍未发现周师。 既如此,便赶紧趁周师未至,在岸上设防。 伍彦柔率先登岸,站在高台上指挥南汉兵士上岸布防。 南汉兵士上岸到一半,蓦地却见岸侧山坳里跳出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周师统领,不是曹彬还有谁。 曹彬拔剑高呼:“弟兄们,冲啊。” 山坳里涌出无数周军将士,如饿虎扑食一般向南汉营冲来。 原来,昨日黄昏曹彬便率着大军到了岸边,但此时天色已晚,况又是南汉境内作战,为求稳妥,他命将士在岸边暂做休息。 不期伍彦柔带着南汉水师乘夜而来,曹彬干脆命将士埋伏山坳,单等南汉兵上岸便将其全歼。 此时南汉兵正半渡,还未组织起防线便被周师冲为数段。 南汉兵瞬间打乱,被周师如砍瓜切菜一般冲入阵中抢人头。 眼见败势不可逆,伍彦柔慌忙拔马便逃,却听身后一声大叫:“贼将休走,吃我一枪。” 伍彦柔回头,却见曹彬举枪杀来,此时他哪还敢战,只拼命催马逃窜。 堪堪追到河边,伍彦柔欲下马上船,却被曹彬一标枪射来,直中后心。 伍彦柔回头看了一眼,慢慢倒了下去。 跟上来的周师兵士割下伍彦柔首级,在高处举起大喝:“伍彦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主帅被杀,南汉兵惊愕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周师步步紧逼,高喝缴械不杀。 这种情况如何再战?南汉兵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等待周军处置。 曹彬顺势借用南汉战船渡河,来到贺州城下。 虽水师损失殆尽,不过贺州城内仍有数万守军。 此时贺州城门紧闭,城头上守军严阵以待,单等周师来攻。 见曹彬在城下徘徊,手下统领辅超上前到:“太尉,何不趁此大胜士气正旺之时攻打贺州城?” 辅超当日征辽之时,为登幽州城,身被十余创仍不肯退,实乃一员虎将。 曹彬说到:“本帅在想,如何让贺州守军出城投降。” “守军未见识我新军战力,如何肯出城投降?”辅超说到:“不如待末将率一营人马猛攻,先给守军一个下马威,再使计谋令守军无心恋战,届时便自会开城投降。” 曹彬摇头到:“岂可滥伤兵士性命。” 辅超正色到:“当兵吃粮,为的就是为国征战四方,便是马革裹尸,又有何惜哉。” “不可不可,”曹彬说到:“城上守军尚不知伍彦柔已死,我等且将伍彦柔首级送还城内,看其反应再做打算。” 说罢曹彬调来投石车,将伍彦柔首级装于木匣内,弹上贺州城头。 木匣掉落地上摔得粉碎,露出伍彦柔的人头和一个信封。 城上守军大惊,急忙拿着人头和信去找贺州守将韦彦辉。 韦彦辉看到人头便没了主意,打开信封,却见信上历数刘鋹罪恶,劝韦彦辉速速投降,仍不失封侯之位。 韦彦辉不敢胡乱主张,急忙与首席幕僚植廷晓商议。 这植廷晓本是南汉大—将,只因刘鋹昏庸残暴,为求自保,他便辞官在岭南四处游历。正巧到了贺州后与韦彦辉颇为相投,便留了下来充当幕府。 植廷晓看了看信函,说到:“眼下伍彦柔副帅已战死,这一路周师虽号称偏师,然其战力,非南汉军可比。况自皇上继位以来,朝中已腐朽不堪,与其向这样的朝廷效忠,不如降了周师。久闻周国皇帝包容并蓄,必不至残害将—军。” 既然说降,韦彦辉也不犹豫,打开城门便向曹彬投降。 贺州乃是穗都西北门户,贺州既失,若周师再下连州,便可直抵穗都城下。 消息传到穗都,刘鋹急得团团转,连忙召集群臣廷议。任刘鋹在殿上歇斯底里,群臣却束手无策。 还是李托站出来说到:“皇上,目下穗都城里都在传一句谶语,或许此间有解我大汉困境的方法。” “是何谶语?”刘鋹急忙问到。 李托说到:“回皇上,谶语只有八个字:羊头二四,白天雨至。” “是何意义?”刘鋹追问。 李托摇摇头:“回皇上,目前臣尚未侦知。” 刘鋹摆摆手:“速去御街,给朕抓一个测字的来,解此谶语。” 李托转头就要出去,刘鋹却喝到:“且等一等,朕与你一道出去,省得你串通测字人,专拣好听的说来诓骗朕。” 刘鋹换上常服,与李托一道出了皇宫。虽贺州败绩,不过穗都街上仍热闹非凡。只因这里乃是汉唐故地连接他国第一大港口,再怎么打仗,也不能影响生意。 御街上算命测字的还挺多,刘鋹一双眼四处乱逛,看到一个中意的摊位上前问到:“测字的,你可会解谶语?” 测字的捻了捻胡须:“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行了行了,”刘鋹不耐烦的打断测字的:“你且帮我测测‘羊头二四,白天雨至’,有何意义?” 测字的将谶语写了下来,开口到:“这不是穗都城里百姓流传的谶语吗?这个倒也好解,客观请看,目下是庚午年末,下一年便是辛未年,这‘辛未’二字,却不是与‘羊’字头一般?所以这羊头二四,说的便是辛未年二月初四。” “至于白天雨至,这下雨哪分白天夜晚?既是刻意提起,便说明此雨乃及时雨,目下对我南汉子民来说,及时雨便是大周军士,只有大周将南汉纳入版图,我南汉子民方得享受一条鞭法,自由贸易,没有宵禁。” “所以这句谶语的意思便是,辛未年二月初四,周师将攻上穗都城头。” “一派胡言。”刘鋹大喝着便要掀了测字摊,李托赶紧将他拉住:“公子,这里是御街,切莫与一个测字的一般见识。” 刘鋹骂骂咧咧的离开,测字的却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接着便神色如常的继续接待下一个客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一 梅开二度 收到曹彬攻下贺州的战报,柴宗训很开心,但韩通却不开心。 这是柴宗训继位以来,韩通第一次率军出征。但他没想到的是,皇上一直在路上磨磨蹭蹭,曹彬都已攻下贺州,而侍卫司的兵马才走到乐州城下。 乐州是韶州的北面门户,城池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不过只要攻下乐州,便能直达韶州城下。 按韩通的意思,巴不得现在便攻城,但皇上在营中,一切都得按皇上的意思。 拖了几天,韩通终于按捺不住,向柴宗训请缨到:“皇上,目下攻城器械齐备,兵士士气正盛,我军可趁此时攻城。” “不急,”柴宗训说到:“我军长途奔袭而来,南汉军必早有准备,以劳打逸,太不划算。” 韩通着急到:“皇上,我军劳师远征,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无算,若不趁此时赶紧攻下乐州,在此空耗粮草何益?” 柴宗训笑到:“鲁王看到曹彬立功急了?无妨,此次出兵,名分上虽分主偏师,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曹彬既已攻下贺州,下一步必是攻打连州。鲁王便率兵在此牵制,不让韶州兵力援助连州,也是大功一件。” 搞了半天,皇上的意思是让曹彬主攻,他来做牵制,韩通虽失望,不过他没有慕容延钊的急躁,只得遵旨行事,回去等消息。 等了几日,皇上仍是没有动作,反而在乐州城下游山玩水起来。恰在此时,穗都城内的间者传出消息,因谶语之故,目下城内人心惶惶,贫苦民众皆盼周师快来,达官贵人已收拾细软,随时准备登船逃跑。 韩通找到出兵理由,连忙又去找柴宗训:“皇上,目下已是年底,二月初四已无多少时日,再不趁此时攻下乐州,便来不及了。” 柴宗训玩味的笑了笑:“这谶语是何人所作?” 韩通摇头到:“臣不知。” “让间者去查查。” “皇上,此谶语乃是穗都民间流传,刘鋹听闻此谶后找人解测,得出二月初四周师将至的结果,出处实是无迹可寻。” 柴宗训想了想:“穗都城内有人在帮朕,如能找到他,里应外合,必能快速将南汉收归。” “穗都与汴梁远隔千里,除了董指挥手下的密探,朝中并无人到此。”韩通疑惑到:“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柴宗训说到:“这也未免太巧了,早不出来迟不出来,偏偏等我大军压境的时候有此谶语,必是有心人为之。” “此事便要拜托董指挥了。”韩通抬头到。 柴宗训身后的董遵诲摇头到:“鲁王,如你所言,穗都距离汴梁太远,消息传递不便,所以末将只在城中安插数名密探刺探消息而已,要查清谶语出处,恐非易事。” 韩通拱手到:“皇上,出谶语者要查,但乐州城也得尽快拿下,若能在二月初四拿下穗都,正好应了谶语,如此顺天应人之事,瞬间便能令南汉臣民归心。” 柴宗训思虑一阵,开口到:“乐州易下,然韶州却难攻,届时必会有一番苦战,且不能保证二月初四一定能攻下穗都。朕倒有一计。” 柴宗训转身看着慕容德丰:“慕容兄,背嵬军可有军报?目下杨业在哪里?” “回皇上,”慕容德丰说到:“前日接到背嵬军军报,在蓝山莽莽大山中迂回。” 所谓的迂回,便是在大山中穿行,寻找不经过城池的路途。 柴宗训点点头:“你设法找到背嵬军,传朕旨意,命其尽快找到出口。同时传旨曹彬,命其攻下连州后,进攻清城时,围而不打。” 清城是穗都西北面的一座小城,在连州与穗都之间,若能拿下连州,再快速拿下清城,便能直抵穗都城下。 慕容德丰有些疑惑:“皇上,既是劳师远征,为何不尽快拿下清城,却要围而不打?” 柴宗训看着韩通笑到:“进逼清城便能吸引韶州守军前去营救,届时鲁王攻打韶州岂非容易得多?” 这句话算是让韩通吃了一剂定心丸,既然计划让他攻打韶州,那他还是主攻,功劳一样还是有。而且届时韶州守军前去支援清城,那么抢功劳将会更容易。 慕容延钊领旨出去,韩通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皇上,乐州还打不打?” 柴宗训说到:“乐州既下,便会兵临韶州城,届时无论曹彬怎么围清城,韶州守军都不会去支援。不如暂且等待,待韶州守军去解清城之围,届时再连下乐州韶州他不香吗?” 南汉皇宫。 刘鋹又急又怒,又没有办法,只得不停在殿上转圈。 阶下群臣低头看着脚尖不发一言,周师势大,况南汉朝廷不得民心,目下又有谶语,恐已是回天乏术。 眼见局势不得缓解,太师李托拱手到:“皇上,以臣之见,不如拜潘崇彻为帅,率兵前往连州抵御周师?” 刘鋹停下脚步,回头到:“朕便是有心拜他为帅,他肯替朕效命么?” 原来,潘崇彻本是南汉名将,掌南汉兵马多年。刘鋹登基之后,因潘崇彻不肯阉割,他便设法免去潘崇彻职务,换上肯阉割自己的龚澄枢。 李托说到:“皇上,目下主帅龚澄枢前往韶州支援,副帅伍彦柔战死,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男儿尽忠,不乘此时,更待何时?若潘崇彻肯为皇上所用,正面他是忠的,若不肯,必定是奸臣。” 刘鋹点点头:“太师之言甚有道理。” 李托得意的继续说到:“皇上,目下百姓人心不稳,皆因那句谶语,如能在二月初四时挡住周师攻向穗都,便可证明谶语有误,届时人心自然归我,而周师兴此不义之兵,其结局必定是败亡。” “好,”刘鋹一拍龙案:“传朕旨意,起用潘崇彻,命其带领人马火速增援连州。”顿了一下,他咬牙到:“将象军分出一营来,让潘崇彻带上。” 李托拱手笑到:“皇上,有象军助阵,潘崇彻定能打退周师,收拾河山。” 攻下贺州之后,曹彬留下部分人马驻守,随即带着大部队马不停蹄攻向连州。 那句辛未年二月初四周师将攻上穗都城头的谶语似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便连连州城下的曹彬都知道了。 如能在半月内拿下连州,二月初四攻下穗都时间倒也还充裕。 城头上的潘崇彻看着逶迤的周师,虽不似龚澄枢那般有惧战之意,但心下也是颇多不爽。 想当年他跟着先帝北征朗州,西平诸夷,号南汉第一猛将,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如今竟受一群阉人的鸟气。 况皇上也非明主,以至国内民不聊生。反观大周,又是一条鞭法,又是摊丁入亩,还鼓励开荒,十年间人口激增。 若以天数算,这天下,该是他周廷的,如今站在此处逆天行事,不过是尽一点人臣的本分而已。 曹彬看着沙盘思虑良久,语众将到:“退兵,先退三十里。” 辅超有些不解:“太尉,连州城墙并不高大,想来攻取不难,末将愿领兵一万,不下连州提头来见。” 曹彬指着沙盘其中一处山谷说到:“不,还是将南汉军放出来打。据斥候报,此处名怀集,从此处绕过便是清城。我军便佯装借道此处,将南汉军引出来再说。” 辅超说到:“既从此处可绕道清城,我等何不干脆绕过去?” “此处群山莽莽,大军绕过去之后粮草辎重怎么办?”曹彬反问到:“况潘崇彻调转兵力追击,如何?” 辅超低下头不做声,曹彬喝到:“传我军令,大军向西后退三十里。” 闻知周师向西撤退,潘崇彻随即下令打开城门,命兵士城外驻扎。 副将郭崇韬问到:“大帅,周师劳师远征,我等只须关门闭守,待他师老兵疲自会退去,为何却要在城外驻扎?” 潘崇彻解释到:“周师远道而来,必会攻城,而我大军精锐象军不适合守城,须在开阔地方能发挥其威力,故而本帅命将士城下驻扎,单等周师来攻。”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攻。 曹彬与辅超各率一军,朝连州城下冲来。 南汉军早已摆开架势,列象为阵,每象坐十余人,或弓箭手,或标枪手,或长枪手,远近皆可进攻,阵势颇为骇人。 而那巨象皮糙肉厚,一般弓箭根本射不穿,便是强弩将其射伤亦不退,周师骑兵根本冲不动。 潘崇彻正得意之时,却见周师调转马头,露出一营强弩兵,那弩尖点着火,弩杆上不知绑着什么。 曹彬令旗一下,百弩齐发。那弩箭却也不争是否能射中象军,只落在地上,弩杆上啪的一声炸开,里面装着的火油瞬间四散,一时间整个象军营地燃起大火。 那巨象不惧刀兵,却甚是畏火,也不管驭象之人如何呼喝,掉头便狂奔起来。 象军的后面可是南汉军营,此时被失控的象群一阵踩踏,满营皆是哭爹叫娘之声。 周师不停以火弩攻击,受惊的象群甚至将连州城门撞出一个大洞来。 看着南汉军的狼狈样,辅超哈哈笑到:“慕容少师之策果然灵验。” 曹彬在一旁喝到:“辅统领,命你速率大军跟进,拿下连州城。” “末将领命。” 此时南汉军营早已七零八落,辅超带着骑兵砍瓜切菜一般冲进连州城。 潘崇彻见大势已去,想想先皇待自己有恩,不能似贺州韦彦辉和植廷晓那般投降周师,遂拔剑自刎于城头。 曹彬随后率军进城,下令厚葬潘崇彻,接着紧急抚境安民。 控鹤军向来军纪严明,兵士每过一城皆秋毫无犯,况连州虽是战略要地,但也实在太穷。曹彬留下部分兵士守城之后,直指下一个目标——清城。 《逆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逆宋请大家收藏:()逆宋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二 没入套 曹彬攻下连州的消息传来,韩通也兴奋不已,这表示他马上就能出兵攻打乐州。手下一众将领也在摩拳擦掌,单等龚澄枢带着韶州守军去支援,便可连下两城,直攻穗都。 正兴奋时,董遵诲却来到军营传旨:“鲁王,皇上急召。” 这下让韩通更兴奋,急召的意思不就是马上出兵吗。 路上,韩通小小的打探了一下:“遵诲,皇上这么急着召我,是商议出兵之事吗?” 董遵诲本是韩通部下,由他推荐给柴宗训,所以不会对他隐瞒消息。 但此时董遵诲只能苦笑:“鲁王,末将实在不知。” 到了行在,韩通跳下马便急匆匆往里冲。 见到柴宗训行礼之后,韩通便问到:“皇上,急召臣来,是否为出兵之事?” 柴宗训笑到:“一说出兵,鲁王便兴奋了。” 韩通对到:“皇上,自汴梁出兵到现在已经数月,臣一仗未打,深感有负皇恩,所以是急切了些。” “朕知鲁王心急,这不机会就来了吗。”柴宗训笑了笑。 韩通连忙拱手到:“皇上,是不是要攻城?臣敢下军令状,五日之内不下乐州,臣愿请死。” 柴宗训扶住韩通:“鲁王,出兵是出兵,不过不是攻乐州。” “那是打哪里?”韩通一脸疑惑。 柴宗训指了指沙盘:“朕命你率五万将士,轻车简行,绕道宜章,埋伏在大崩岗至大石顶一线,阻击韶州前去援助之军。” “啊?”若绕道宜章,转了一大圈不说,还都是在南汉境内,这如何能做到?韩通不免怀疑。 柴宗训解释到:“清城面大山,沿途皆是小城寨,不难攻取,且以朕推算,附近援兵必已前去援助,所以在此设伏不难。” 韩通皱眉到:“皇上,臣斗胆问一句,臣既已绕过韶州,为何不快速攻取穗都,令韶州龚澄枢来不及反应?” 柴宗训伸出手指头:“之所以不能直接攻打穗都,原因有三。一,穗都作为南汉都城,刘氏在此苦心经营数十载,倘不能出其不意或充足准备,很难攻下来。而你带着数万大军,如何做到出其不意?然你若充足准备,岂非也给了龚澄枢反应时间?” “二,朕之所以命曹彬在清城围而不打,便是要将南汉兵力自城墙高大的韶州、穗都调出。如能在运动中将其消灭,便省了我军攻城之损失,此乃围点打援之计。” “三,如鲁王能在阻击中打出我大周军威,令南汉宵小胆寒,届时韶州、穗都城门岂非不攻自破?届时征南汉,鲁王仍是首功。” 别的不说,首功两个字就让人听着舒服。 韩通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曹彬虽连下两州,但南汉可是有六十州国土,若能有效杀伤南汉军力,令穗都不攻自破,不是首功是什么? 于是韩通连忙执礼到:“臣这便回营点兵,火速赶往大崩岗一线。” “对了,”柴宗训叮嘱到:“记得率领兵士轻装简从,不要撤营,不要减灶,不能被南汉军士发现你已调走大部兵马。” “臣遵旨。” 曹彬大军围住清城,每日派一营人马轮番攻城,眼看就要攻下,守军抵挡不住时赶紧撤兵。 虽是不解,但这在清城守将曾友德眼里,不是周师有意放过,而是周师连下两城之后已是强弩之末,实力不济所以攻不下城来。 不过虽然认为周师实力不济,曾友德却也不敢攻出去,第一怕中计,第二清城兵力不足,还是老老实实守城的好。 但周师这么天天打,清城也经不住消耗,曾友德急忙向穗都告急。 原本已打算放弃清城,没想到这一座小小的城池竟然抵挡周师这么多天,是不是周师这支偏师真的是偏师,分兵守贺州连州后已然兵力不足?刘鋹开始踌躇起来。 曾友德的奏折里也说得很清楚,周师虽勇猛,但数量不足,攻势看起来犀利,却后劲不足。如穗都能有援兵,他敢保证击溃城下周师,并趁势夺回连州和贺州。 能商议的只有李托一人,刘鋹也懒得召开廷议,只拿着曾友德的奏折问到:“太师,如何?” 作为皇帝近臣,李托自然很懂刘鋹的心思,于是他说到:“皇上,周师劳师远征,如能拿下清城,定然早就拿下了。以臣之见,当派援兵前去清城,助曾友德打退周师。” 刘鋹微微皱眉:“可目下穗都已无兵可调。” 穗都哪里没有兵呢,是不舍得用罢了。李托想了想:“皇上,可命先前勤王之师掉转马头,支援清城。” 原来,刘鋹已打算放弃清城,在穗都同周师决一死战,所以下旨各地兵马勤王。 “太师,”刘鋹说到:“穗都以北的勤王之师恐是杯水车薪,以南的援兵恐怕不能如期赶至。” 李托顺势接话:“皇上,可命太尉龚澄枢火速带兵出韶州西门援救清城。” “倘周师忽然攻乐州韶州呢?” “乐州本有守军,韶州城墙高大,若周师想攻取,非一日之功。待太师战败清城周师,南面援军便已赶至,此时无论南面援军或是太师回师镇守韶州皆可。” 刘鋹低头想了想其中的道理,随即点头到:“传朕旨意,命太师龚澄枢火速带兵增援清城,南面而来的援军,可绕道穗都城外去往韶州镇守。” 李托赞到:“吾皇从善如流,今次必能打退周师,尽复故土。” 在韶州部署防务的龚澄枢接到圣旨,不禁气急败坏:“皇上定是听了李托这贼子的谗言,欲将我调离韶州,如此在莽莽大山中奔波,军士便到清城,早已疲敝不堪,如何抵御周师?” 副将乐范眼珠一转,说到:“太尉若不欲奔袭清城,末将倒有一计。” 龚澄枢问到:“何计?” 乐范回到:“太尉可命乐州守将萧漼率军撤至韶州,周师若得乐州,必进发韶州,此时太尉守韶州为重,哪还能抽身奔袭清城?” 龚澄枢有些犹豫:“乐州偌大城池,岂能说弃就弃,倘皇上追究,奈何?” 乐范说到:“只要太师在韶州城下将周师杀伤殆尽,乐州城不就回来了么?届时皇上不仅不会怪罪太师弃城,还会赞赏太师诱敌之计。” 说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龚澄枢当即下令乐州守将萧漼,命其率兵撤回韶州。 那萧漼日日在城头看着逶迤的周师,心内如焚,如今却得龚澄枢弃城的将令,如蒙大赦般带着乐州守军逃到了韶州。 这一日董遵诲代柴宗训巡视各营,蓦地抬头,却见往日城头上严阵以待的南汉兵全都消失不见。 他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董遵诲急忙跑到行在奏报:“启禀皇上,乐州守军似乎弃城逃了。” “啥?”柴宗训急忙出营,果见城头上空荡荡的,连个旗子都没了。 来回看了看,柴宗训下旨到:“速带一营人马去看看。” 董遵诲带着兵马冲到乐州城下,却不见南汉兵出来接阵。 兵士架起云梯冲上去,回头大叫到:“董指挥,城上一个人也没有。” “尔等速去打开城门。”兵士翻越城墙,打开了城门,只见城后空荡荡的,南汉兵连工事都给搬走了。 这是在做什么?粮饷不足?不该啊,背后就是稍作,怎会缺粮? 士气低落?一仗未打,双方底细都不清楚,怎会低落? 董遵诲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眼见无异状,他连忙跑回去向柴宗训奏报。 “皇上,乐州守军弃城逃了。” “真逃了?”柴宗训微微皱眉:“莫不是去支援清城了。” “臣不知。” 柴宗训思虑一阵:“令大军暂勿妄动,速派斥候查探清楚。” 这一查探就是两天,这两天里柴宗训和龚澄枢都非常煎熬。 柴宗训不知南汉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龚澄枢却煎熬周师为何还不进城。 只要周师进城,他便能向皇上奏报,周师攻打韶州,他要镇守走不开。 等到第三天日落,斥候才来回报:“启禀皇上,乐州守军已退至韶州。” 柴宗训赶紧问到:“那韶州守军呢?” “回皇上,仍在城内。” “城头上挂着何人帅旗?” “回皇上,仍是南汉太师龚澄枢帅旗。” 这么说龚澄枢没去援助清城?那韩通不是白去埋伏了吗?而且他走的时候带走大部兵力,目下乐州城下的周师根本无力攻打韶州。 柴宗训又问到:“韶州城龚澄枢军可有拔营迹象?” “回皇上,没有。” 一旁的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开口到:“皇上,既然乐州守军弃城逃跑,我等正可趁此时白占一座城池。” “不行,”柴宗训举起手掌:“这里面恐怕有阴谋。” 何赟说到:“皇上,臣观南汉军之势,乃是决意在韶州城与我王师决一死战。以臣之见,不如且入乐州城休整,待来日再一举拿下韶州城。” “不行不行,”柴宗训连连摆手:“怎能在韶州与南汉军决战呢?绝不能遂龚澄枢的意,大军继续驻扎乐州城下,不得轻举妄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三 日子不好过 得知龚澄枢一直按兵不动,刘鋹愤怒的下了一道旨意严厉斥责。并在旨意里命乐州守将萧漼撤回韶州,一把火把乐州城烧掉,不给周师留片瓦。 旨意的意思很明确了,龚澄枢必须得去支援清城,韶州城交给撤回的萧漼镇守。 还是乐范劝到:“太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韶州离穗都路途遥远,皇上不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太尉还是且等一等。” “你疯了,”龚澄枢说到:“不遵旨意,你是想上刀山还是下油锅?” 对付不听话的臣子,刘鋹经常挖空心思去折磨,想起来便让龚澄枢不寒而栗。 乐范思虑一阵:“太尉,周师既然不肯进城,不如我等诱他进城。” “如何诱?” “可由末将率一营人马,出乐州与周师作战,佯装败绩之后,退回乐州城内,周师只要敢追,末将便一路退回韶州。若周师兵临韶州城下,太尉岂非无须翻山越岭去往清城?” 龚澄枢还在犹豫:“可皇上圣旨已到…” “末将可连夜出兵,”乐范说到:“便当做是太尉接到圣旨之前,末将已然拔营出城。” 龚澄枢长出一口气:“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一试了。” 乐范拱手到:“太尉,末将甘为太尉冒如此大险,将来…” “你且去,”龚澄枢说到:“待周师退去,本帅自有安排。” 乐范喜滋滋到:“末将这就出发。” 乐州城里只有少量周师侦查动静,其余大军仍驻扎城外,只当不知道守将已然弃城跑路。 乐范带着大军赶到乐州城,城内景象一切如旧。 城内斥候得知情况,急忙回营向柴宗训报告。 “启禀皇上,又有一支南汉兵马回到乐州城,人数大约两万,打着‘乐’字旗,当是龚澄枢副将乐范带着大军杀到。” 这下还真把柴宗训搞糊涂了,这乐州便是换防,也不该如此大胆,真当城外周师是无物? 眼见柴宗训不说话,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小声说了句:“早知如此,当日便该占了乐州城,此刻正好剪灭乐范的兵马。” 不一会儿,又有斥候进来禀报:“启奏皇上,南汉统领乐范带着大军出城,有进击我军之意。” “我知道了,”柴宗训乐到:“必是龚澄枢欲往援清城,却害怕我王师迂回半路埋伏,所以派了一支人马前来打探虚实。” “何赟。”柴宗训喝了一身。 何赟当即拱手:“臣在。” “命你率全部人马出击,将乐范部全歼于乐州城下。若能全歼,朕算你大功一件;若有一个南汉兵士活着回到乐州城内,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从出发到这乐州城下一直徘徊,何赟心里早憋了一股邪火。控鹤新军在西面连立新功,韩通也带着兵马埋伏在半道,只等南汉军钻进包围圈。 唯有何赟,除了护驾之外百无一用。如今终于碰到上阵立功的机会,让他如何不激动。 既是诱敌,乐范与各营统领交代一番,便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城摆开架势。 何赟带着周师也杀到阵前,先命令重骑兵:“尔等绕道背后占领城头,不得放一个南汉兵士入城,否则军法从事。” 两军接阵,何赟生怕打得太猛让南汉兵给跑了,吩咐兵士缓步前进。 而乐范原本就无心恋战,只等着时机撤退引周师入城。 于是这仗打得诡异的很,两边都似在过家家一般。 终于重骑兵绕到了战场背后,城上乐范本留了些人镇守,但这些人哪是大周重骑兵的对手,一个冲锋夺下城头后迅速关了城门放出信号。 何赟在马镫上站起来高呼:“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啊。”说罢率先冲进南汉阵营。 周师突然变了样,仿佛下山猛虎一样扑了上来,乐范以为周师中计,急忙大呼:“撤,快撤。” 可周师扑得太快,乐范本有交代前军变后军,但此时哪还有什么前后军,南汉阵营已被周师切为几段,两边拼杀起来。 周师占有人数优势,又积攒了多日怒火,此刻士气高涨;南汉兵接到的军令是作为诱饵,根本就没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不多时便被杀得七零八落。 乐范带着残兵败将急忙逃到城下,却见城门紧闭,迎接他的是数不清的利箭。 逃不掉,打不赢,乐范倒也干脆,举手投了降。 全歼南汉兵之后,何赟仍是遵旨不入城,押着南汉降兵回了营地。 柴宗训连赞数声好,拍掌到:“谁说我侍卫司久疏战阵?我大周军士,上了战场便是猛虎恶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来啊,给何副帅记一大功。” 这边打了胜仗,那边曹彬却为难得紧。 连日攻城,这戏快要演不下去,感觉随便一个冲锋,清城便要拿下了。 辅超也是着急的不得了:“皇上严旨我等不得攻下清城,可依末将看,不待我等去攻,这清城自己便会破了,太尉,为今之计该如何?” 曹彬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让他打胜仗不难,难的是让他装作打不了胜仗。 苦思半天,曹彬抬头到:“不如暂且退兵。” “退兵?”辅超说到:“若是退兵,清城守将一封军报上去,刘鋹以为我等真的败了,不派援军来怎么办?那我等这戏不是白演了?” “那怎么办?”曹彬说到:“就当是打不赢,后退休整。” 辅超又问到:“退至何处?” 曹彬又思虑半天:“退四十里,休整就要有休整的样子,要给清城守军一个我军随时会攻城的假象。” 曹彬这边只是为难,但韩通可就是苦了。 当日为快速到达埋伏地点,所有军士都是轻装简行。如今正是数九寒冬,岭南虽处南方,但一年也会冷个几天。再说大山里可不像海边,日照不足,天气冷得很,将士们只得挤在一起取暖。 步军指挥使向拱抱怨到:“皇上简直在异想天开,那龚澄枢守韶州守得好好的,怎会突然增援清城?” “休得胡言犯上,”韩通斥到:“皇上庙算,向无遗策,龚澄枢一定会来的,我等只须静待就好。” 向拱抖了抖肩:“我宁愿在韶州城与龚澄枢死战,也好过在此处挨冻。想不到岭南地处南方,却与中原一样寒冷。” 韩通说到:“我军在此处以逸待劳,正好杀龚澄枢一个措手不及,倘硬攻韶州城,不知又要死伤多少兵士。皇上宅心仁厚,我等应心存感激才是。” “鲁王,”向拱搓着手说到:“我知道皇上圣明,只是再如此迁延下去,恐怕二月初四很难登上穗都城头。” “只要能将南汉收归版图,便是迟上几日又如何?”韩通说到:“有圣明天子在,南汉子民的日子必定比从前好过得多。” 向拱一直是韩通的副手,俩人一起并肩作战多年,虽是上下级,却如兄弟一般,他哈了几口气:“我不与你争辩,我且去看看兵士,给他们鼓鼓劲,扛过这寒冷的日子。” 日子最不好过的是龚澄枢。 得知作为诱饵的乐范全军覆没,龚澄枢大惊失色,嘴里一直念叨:“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乐州守将萧漼劝到:“太尉,不如由末将守这韶州城,你快些去援救清城。” 先前的圣旨,龚澄枢根本没让萧漼知道,眼见萧漼劝他做最不愿意干的事情,他有些不悦:“你以为本帅不想援救清城吗?可就凭你,守得住韶州吗?” 萧漼不敢接话,说守不住那是死罪,要说守得住,他哪有这个把握,这韶州城要有个闪失,怕是他的九族不够填。 龚澄枢一直在徘徊,萧漼又不能不接话:“太尉,圣旨可是不能违抗的,乐范为了一己之私讨好太师,却令得太尉一直在韶州迁延,将来若为皇上知晓,末将恐…” 此时传令兵突然在外面大叫:“报。” “太尉,莞郡和鹅城的援军到了。” “哦,”龚澄枢不见一丝喜意:“与本太尉一起去看看。” 城外果然到了两支大军,龚澄枢心里却有气。既是有援兵,皇上怎不直接派往清城,却要派到韶州来。 当然,龚澄枢没有计算过时间差,如果他尽早拔营援救清城,是遇不上这两支援军的。 刘鋹的打算本是让他去援救清城,萧漼舍命守住韶州,正好撑到援军赶到。 龚澄枢上前与两支援军的统领客气几句,果然不出他所料,两支援军未进穗都,是从旁绕过来的,而且还顺便带来圣旨,命他速去援救清城,若清城有失,必定军法严惩。 赖是赖不过去了,龚澄枢只得拱手到:“二位,韶州便交给你们和萧统领了,本帅这便去援救清城。” 萧漼和另两位一起拱手到:“太尉放心,末将等必拼死守住韶州,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做好交接之后,龚澄枢便带着十万大军向莽莽大山进发。 为避免露出行迹,大山里受冻的韩通不允许军士生火取暖,所有人要么挤在营地,要么窝在山洞。 已经等了近二十天,仍然没有龚澄枢的消息,军士们不免怨声载道起来。 这一日韩通正站在山顶上眺望,身后斥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叫:“报。” “自韶州城出来一支大军正往我军方向赶来,距离百里,人数大约十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四 再设埋伏 龚澄枢催着大军向前进发,因着急援救清城,所以军士大多轻装简行。 岭南大山里的寒冷可不只针对周师,南汉军也冻得瑟瑟发抖。 龚澄枢不免又抱怨,为何莞郡鹅城的援军不直接去援救清城。 主帅尚且如此,底下军士可想而知,一个个怨气冲天,每天不过行军数十里。 原本百里的路程,两天后才进入大崩岗一线。 周师军士眼珠都快瞪出来,南汉军慢一天,他们便要多受一天冻。 南汉前军磨磨蹭蹭过了大崩岗,向拱有些忍不住:“鲁王,打,再这么冻下去,手都不听使唤了。” 韩通摇头到:“不行,必须待南汉军全部进入包围圈,不能放过一个人。” 向拱朝掌心呵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到:“狗曰的,这南汉军为何行军如此之慢?” 韩通笑到:“若南汉皆是精锐之师,我等又岂能轻易埋伏至此?” 好不容易前锋到了大石顶,殿后的龚澄枢中军也要进入大崩岗,南汉军却又停了下来。 原来这龚澄枢自做了太监之后,对生活要求高了起来。 几天的行军嘴里快淡出鸟来,既然冲入大山,岂可空手而回? 龚澄枢命前军只管前行,而他的侍卫营军士全都派出去抓鸟,他要尝一道雀舌宴。 目下南汉军已开始脱节,周师军士也牙齿碰得咯咯响。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韩通跃马冲上山头,挥舞帅旗,高呼:“将士们,杀啊。” 一轮箭雨巨石雨滚木雨落下来,山谷中响彻南汉兵士的惨叫。 正等着吃雀舌宴的龚澄枢出营一看,漫山遍野的周师将士冲了下来。 因为南汉军行军太慢,导致周师将士多受冻数日,这数日的怒火积攒在长枪箭簇上,出手便多了一个南汉亡魂。 南汉的几个统领来回大呼:“敌袭,敌袭,注意隐蔽,组织反击。” 可袭击来得太突然,兵士们哪还会听话,纷纷溃散逃命。 龚澄枢更果断,带上几名亲卫掉头便跑。 此时韩通率着人马冲下山来,有斥候上前到:“鲁王,那面白无须者便是南汉太尉龚澄枢。” 韩通高举长枪,大喝到:“将士们,随本王一道生擒龚澄枢。” 龚澄枢深恨胯下的马儿少生了几条腿,马鞭不停的抽,看着逃命挡在前方的南汉兵士大喝:“散开,散开,谁敢阻拦本太尉的路,本太尉马上砍了他。” 主帅只顾逃命,兵士哪还有心恋战,跑也跑不过,干脆便扔了武器举高双手等着周师来接收投降。 而韩通追至半途,却被这些降卒所阻,眼见追不上,他只能转头去接收南汉军投降。 连续行军多日,又在这大山里挨冻数日,战斗却在两个时辰内结束,十万南汉军全部投降,龚澄枢只带着几个亲兵逃回穗都。 接到韩通全歼南汉援军的消息,曹彬也不再隐忍,率兵冲入清城。 清城守军后撤,正遇上韩通,又是一顿爆锤,全都投了降。 韩通与曹彬二军会师,此时周师士气高昂,人数众多,便是直扑穗都也不怵。 而柴宗训却来了旨意,命曹彬绕道穗都进驻莞郡,截断各地前去援救穗都的南汉兵;韩通迅速回师韶州与穗都之间的浈阳设伏,阻击韶州方向去往穗都的援军。 韩通和曹彬二人皆忠心于柴宗训,曹彬一直从征,对他的战术安排深信不疑,接到圣旨后便带兵南下。 向拱却忍不住抱怨:“鲁王,皇上这是要作甚?若能直接攻下穗都,南汉各地传檄可定,为何要我等转战四方?” 韩通其实也不太明白这样的安排,只说到:“皇上此举,必有深意,我等遵旨行军便是。” 向拱嘟囔到:“这岭南处处是山林,天气又冷,怎么打仗嘛。” 韩通提高音量:“不管如何冷,总好过塞外漠北?我问过了,不几日天色好起来,便没这么冷,赶紧拔营出发。” 向拱算了算日子:“鲁王,若前往浈阳后再南下攻穗都,恐怕已过了二月中旬,便不能在谶语预示的日期攻上穗都了。” “只要能收归南汉,何必在意晚几天?” 乐州城下,先前将乐范部全歼后,柴宗训并未下令周师入城,一直等到韩通歼灭龚澄枢部,他才下令全军入乐州城修整。 每一道军令发出,作为大营主将的何赟都在一旁看着,他彻底被柴宗训的这一套战术给绕晕。 “皇上,若我军进入乐州,直逼韶州,韶州城内的南汉军为抵挡我军,不去援救穗都,鲁王岂非白白在浈阳设伏?” 柴宗训笑到:“刘鋹既肯放弃乐州,只为保穗都,再放弃一个韶州又何妨?再说若韶州守军不遵军令,非要守在城内,届时我军南下,鲁王军北上,两面夹击一样可以将其剪灭。” “皇上,”何赟又问到:“臣还有一事不明,恳请皇上教诲。鲁王与曹太尉会师,我军数量达到十数万之多,且皆是精兵强将,为何不趁势攻取穗都,反而要先剪灭外围援军?” 柴宗训正色到:“穗都乃千年古都,城内名胜不胜枚数,朕何忍心其毁于战火?况穗都靠海,辐射海外诸国,将来南汉收归版图,朕欲在此处大开通商口岸,与海外诸国贸易往来,若一朝毁于战火,朕岂非又得重建?南越诸夷早已不服南汉,以朕预料,剪灭韶州守军后南汉当再发不出援军,届时我王师三面合围,逼刘鋹出城投降,岂不美哉?” 听罢此言,何赟拱手到:“皇上深谋远虑,臣万分拜服。” “且不要拜服了,还是加紧休整,准备进军韶州。” 龚澄枢独自一人逃回穗都城内,逢人便说周师如何凶猛,如何耍尽阴谋。 看到他的狼狈样儿,刘鋹怒不可遏:“龚澄枢,朕十数万将士交与你手上,如今你仅以身回,且丧城失地,你可知罪。” “皇上,臣知罪,”龚澄枢磕头如捣蒜:“皇上,不是臣无能,是周师太狡猾,臣恳请皇上再给臣一个机会,臣若率象军出战,必能全歼周师,尽复河山。” “切,”刘鋹冷笑一声:“似你这等厚脸皮,朕亘古未见,丧师失地,还有脸回来,还让朕放过你。” “皇上,”此时李托开口到:“臣观此次战局,实是潘崇彻之流太过于名不副实,若太尉能安守韶州,岂能让周师猖狂至此?” 反正没回来的不是死了就是投降,用来承担责任正好。 刘鋹低头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道理。李托又说到:“皇上,不如趁此时给太尉一个机会,命其镇守穗都,周师长途奔袭,若穗都不下,自会退兵,届时吾皇再出兵便可尽复故地。” 刘鋹其实不想放过龚澄枢,但不放过也没办法,先前连好不容易罢免的潘崇彻都重新起用,若杀了龚澄枢,只能他自己亲自上城头去防守,于是他顺势说到:“也罢,朕便从太师之请,命你镇守穗都。” “龚澄枢,你可要想清楚,穗都可是我大汉国都,若失了国都,朕便是再有心,也不可能放过你。” 龚澄枢磕头到:“臣谨遵圣旨,吾皇但请放心,臣料定一旦过了二月初四,周师便不会再攻。” “真是这样才好,”刘鋹起身到:“你且去,一定要替朕守住穗都。” 龚澄枢急忙到:“皇上请留步,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刘鋹颇不耐烦。 “皇上,是否将镇守韶州之兵撤回,助守穗都?” “穗都城内兵精粮足,何须韶州兵?”刘鋹反问到。 “皇上,”龚澄枢解释到:“清城既失,韶州已无屏障作用,城内尚有莞郡鹅城援兵及乐州兵数万,与其将其放在城内任周师两面夹攻,不如调回穗都镇守,助臣一臂之力。” 刘鋹懒得听这些道理,只说到:“国内兵马任你调动,只要替朕守下穗都便行。” “臣遵旨。” 散朝之后,龚澄枢当即下了一道军令给韶州萧漼,命其带着麾下士卒与莞郡鹅城兵尽速回援穗都。 萧漼接到军令,只剩冷笑:“太尉不知兵,大汉如何不亡国。” 莞郡太守黄信诚看了一眼军令:“太尉令我等放弃韶州,回援穗都?”接着他又说到:“萧统领大可不必如此,于我等来说,何处报国都是一样。” 萧漼淡淡到:“黄统领可知,此去穗都,必是死路一条?” 黄信诚愕然到:“何解?” 萧漼解释到:“先前于大崩岗全歼太尉部的周师,目下不见踪影,我怀疑,这支周师必然埋伏在浈阳、中宿一带山林里,单等我军冲入包围圈。” 黄信诚忙说到:“统领何不向太尉致书说明?” “我正有此意。”萧漼当即给龚澄枢写了一封信,阐述韶州军不能南下的道理。 没想到龚澄枢的回信很快便到,斥责萧漼畏战,且浈阳、中宿山林间若埋伏有周师,韶州便是两面受敌,以萧漼这支孤军,仍不免遭覆灭。倒不如回援穗都,若途中未遇伏兵,则穗都实力将大大增强。 萧漼长出一口气:“我等从军,为的就是报国。如今既有军令,不如就此拔营往援穗都,途中若有伏兵,也只好死战以报皇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五 求和 萧漼带着大军小心翼翼却又悲壮的从韶州城里出发。 当日乐州城下看到逶迤的周师便让他心惊不已,如今却要睁着眼睛往周师包围圈里钻,这让他心情如何平静。 大军亦步亦趋走到浈阳,山坡上韩通见到南汉军军容规整,前后呼应小心防范,叹到:“这一仗,难了。” 向拱说到:“再一岂可再二,南汉军在大崩岗已上过一次当,岂能再上当?” 韩通淡淡到:“他从韶州城往援穗都,不就是上当么?我军在此以逸待劳,总好过强攻韶州,皇上已做了最优的部署。” “最优的部署是攻打穗都。”向拱颇不服气:“如今曹彬离穗都更近,这天大的攻来恐会被他夺去。” 韩通摇头到:“攻打穗都的,必不是控鹤新军,皇上不令我等进逼穗都,自有他的道理,然此次连续布下伏击圈,可算是对南汉主将的心思掌控到了极致。” 向拱想了想其中的道理:“鲁王,这仗若是由你指挥,当如何?” 韩通说到:“便是两路夹击,直取连州、韶州后猛攻穗都,虽也能成事,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大周军士消耗极大。而似皇上这般布置,我军于运动中剪灭对手,自身损失小,对手压力却特别大,不知道我军什么时候就冒出来。” “鲁王,”向拱忽地指着南汉军说到:“萧漼快要过去了。” “叮嘱将士们,做好打恶战的准备,待萧漼进入前面山洼,便与本王一起冲下去。” 萧漼正在大声叮嘱军士们小心敌袭,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来大喝到:“报,启禀统领,过了前面山洼,便是浈阳城,当不会再有敌军。” “将士们,”萧漼大喝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过了前面这段,我们便安全了。” 话音才落,山上忽地一声巨响,青烟过去之后,山上的巨石滚木纷纷往下掉落。 “敌袭,敌袭,”萧漼大喝:“注意闪避。” 南汉军士早有准备,纷纷找掩体躲避,这一轮巨石滚木雨未造成多大伤害。 再扔巨石已是无益,韩通举起长枪大喝:“弟兄们,跟着我冲啊。” 骑兵自山上冲下,其冲击力自不待言,南汉军虽早有准备,却也被冲散。 不过萧漼早有交代,这一趟行军恐难有活路,杀一个周兵便不亏,杀两个赚一个,南汉军士纷纷举起武器朝周师扑过来。 虽单兵质素有差距,但南汉兵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武器被打掉便用拳头,拳头挥不动便用嘴咬,给周师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好在韩通带的是慕容延钊的铁骑军,这些军士与辽人对战尚且不惧,何惧小小的南汉军,双方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战斗自日上三杆之时开始,一直打到夕阳挂到山尖,遍地都是兵士的遗体和伤兵的哀嚎,绵延数十里的山道已被染红。 周师毕竟久经战阵,耐力比南汉军要强得多,战至下午之时南汉军已渐渐不支。黄信诚早死于乱军之中,萧漼也身被十数创。 周师还如潮水一般涌来,萧漼虽心中悲愤,但手中长枪已不太听使唤,勉强抵住面前几个周师军士的攻击后,却被随后骑马赶来的韩通一枪刺了个透明窟窿。 萧漼口吐鲜血,挣扎半天最终却还是慢慢倒了下去。 主将已死,南汉兵却仍不投降,一直战至天黑,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去。 柴宗训闻此仗之壮烈,特地下旨厚葬萧漼和黄信诚,并追赠萧漼韶州刺史,黄信诚连州别驾。 最后一支援军也以全军覆没,刘鋹只能无能狂怒:“该死的周师,好好呆在中原不好吗?为什么要到岭南侵我国土,杀我将士?” “潘崇彻,韦彦辉,萧漼,朕便是做鬼也不放过尔等,朕将国之重任托付尔等,尔等却辜负朕望,这如何让朕心服?” “还有那中原的皇帝,口口声声与故汉唐人共天下,岭南自一千多年前便是汉唐故土,朕也是故汉唐人,如何便不肯与朕共天下?” 听着他的牢骚,龚澄枢不敢做声,还是李托拱手到:“皇上,如今勤王之师尽丧,南越安南之地诸夷持观望态度。周师已自四面八方杀来,吾皇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刘鋹想了半天,无奈开口到:“为今之计,还有何法可施?” 李托嗫嚅到:“皇上,不如着人请和。” 刘鋹连忙答应:“好,好,只要能保住我刘氏宗社,中原皇帝开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时近二月初四,外围南汉军皆已剪灭,柴宗训下旨曹彬驻莞郡,韩通进兵南海郡,何赟带着剩余兵力自乐州出发,越过韶州之后驻花县,从东西北三面包围穗都。 李托带着刘鋹先前搜刮来的奇珍异宝,以使臣身份赶往花县。 接待他的是何赟,看到这面白无须,举止小女人态的太师,何赟便一脸的瞧不上。 不过穗都还未拿下,何赟只能耐着性子问到:“李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李托打开一箱珍宝,谄媚到:“何大帅,这是本官孝敬你的。” 何赟看都懒得看,只说到:“李大人有事说事。” 李托有些尴尬,合上木箱盖说到:“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何大帅可否安排下官面见中原皇帝?” “皇上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何赟说到:“李大人有何事,可与本帅说。” 李托只得说到:“何大帅,本官是奉吾皇之命,来面见中原皇帝的。对待来使,你是否该客气一些?” 何赟冷冷到:“使臣本帅倒见过一些,似南唐、吴越年年派使臣去往汴梁入贡,本帅一向以礼敬之,不过似你这等面白无须的使臣,本帅还真的从未见过。” 一句话逗得营内军士哈哈大笑,李托又不敢走,便索性不要脸跟着笑。 “李大人,”何赟又说到:“若无事的话,还是尽早回,本帅营中的粮米不养闲人。” 眼见不能当着中原皇帝请和,李托再次卑躬屈膝到:“何大帅,我本奉皇命前来与中原皇帝请和,只要中原皇帝愿意退兵,吾皇愿去帝号,效南唐臣属于中原。” 何赟淡淡到:“迟了,当日南唐派出使者命你臣服,你却将使者杀害,如今我中原大军包围穗都,只须吾皇一声令下,便可尽灭南汉宗社,却为何要准你请和?识相一点的,速速归报刘鋹,若他肯捧出国玺,献出图册向吾皇请降,倒不失封侯之位。” 听到这话李托愣在当场,半天才反应过来。 看来这南汉是亡定了,李托盘算一会,又说到:“何大帅,还是得烦你禀报皇上,本官愿为中原效劳,穗都中兵力部署,以及南汉户册人口,尽在我胸中。” 何赟瞥了李托一眼:“李大人,此等军国大事,我中原倒无须你效劳,不过我府上倒缺一个倒夜香的,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要知道用你倒夜香,可是逾制的,本帅可是冒了很大干系,只为保住李大人性命。” 营中兵士再次哈哈大笑,李托却不敢发脾气,生怕何赟一个不爽一刀便砍了他,只得继续谄媚到:“非是我不愿意,只是此间事情还须回禀吾主,才可定夺。” “好,你且去。”何赟突然觉得损这种不要脸的人,没什么意义。 有谋士问到:“大帅,既是李托愿意投诚,大帅何不先受之?” 何赟说到:“李托一个太监,投诚有何用?皇上要的是逼刘鋹开城投降,免使穗都受到战火,所以本帅才绝了李托的心思,让他回去报与刘鋹知道,要么投降,要么死。” 李托逃也似的出了花县,沿途警告一干随从:“今日之事若传出一个字去,尔等全家都得死。”接着又一路咒骂何赟,直到回到穗都。 得知周师不愿讲和,刘鋹又慌了神:“奈何,奈何。” 这下连李托也不敢接话,刘鋹却又转头看着龚澄枢:“太尉,你掌天下兵马,此时不能设法替朕退兵?” 龚澄枢很为难,虽然穗都被围,但刘鋹要他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各种馊主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龚澄枢忽地眼前一亮,开口到:“皇上,臣倒有一计。” 刘鋹不耐烦到:“别卖关子了,快说。” 龚澄枢拱手到:“皇上,周师远来,无非贪我珍宝财物。然周师虽三面围城,却忘了穗都可出海。不如将穗都内珍宝都装船,令他得一空城,他不能久住,自然便会退却。便是不退,皇上也可凭珍宝募集义师,冀图复国。” 刘鋹在心里盘算一阵,似乎有些道理,当即下旨军士满穗都城搜刮财宝装船,单等周师攻来便开船逃跑。 可周师一直围着穗都城却不打,刘鋹不由又心焦,转而问龚澄枢:“太师,不如且将珍宝运送海上,周师无水军,必不能得。” 龚澄枢劝到:“吾皇稍安勿躁,城内尚有守军数万,且有象军精锐。以臣之见,周师当在谶语所云之二月初四攻城,届时能守则守,不能守再开船不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六 收归南汉 进入二月,刘鋹提心吊胆的关注着周师动态。 不管是哪个方向的周师,都能在一天之内抵达穗都城下。 城内财宝已被搜刮一空,刘鋹将所有象军都布置在皇宫周围,只等着周师来攻城,象军抵抗,他好趁乱逃到船上,这是他苦思已久的‘声东击西’之计。 但直到初三晚间,得到的军报仍是三路周师皆按兵不动,丝毫没有攻城的迹象。 到了谶语预言的二月初四,所有南汉军皆严阵以待,但军报还是周师未动。 刘鋹倒有些不想走了:“太师,太尉,朕观周师不过声势吓人而已,若真有攻城实力,他岂肯迁延?” 李托现在不想接话了,接话也没用。 倒是龚澄枢,因为上次在大崩岗被周师阴出心理阴影,开口到:“皇上,周师越是按兵不动,臣越觉有阴谋,目下船已齐备,不如暂且在船上避避,待明日再回城如何?” 既然周师不攻城,刘鋹踌躇满志起来:“朕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朕要留在城中,守住我刘氏宗庙。” 话音才落,几个太监匆匆跑了进来,最前头的那个甚至因为跑得急,差点被绊倒。 刘鋹喝到:“岂有此理,怎地一点规矩都不讲?” “皇上,”太监喘着气说到:“皇上,不好啦。” 刘鋹瞬间紧张起来:“周师攻城了?” “周师,没有,没有周师。”太监因为喘气,说话断断续续。 没有周师,刘鋹又来了底气:“尔等何必如此慌张?天塌下来有朕。” 太监终于喘了过来,能够连续把一句话说完:“皇上,不好啦,大内总管陈树大开动珍宝船跑啦?” “什么?”刘鋹大喝:“快,快随朕去追。” 一行人冲出皇宫,刘鋹又大喝:“象军,调象军去追。” 原来刘鋹搜刮穗都财宝装了十数大船,交由太监总管陈树大船上镇守。 这陈树大眼见南汉大势已去,想周师攻入城中,刘鋹必不得活命,索性把心一横,开动船队准备逃至海外。反正有这么多珍宝,定然在海外能活下去。 象军虽冲锋陷阵厉害,但行军却没那么快,待追至水边,已不见船队踪影。 刘鋹急忙征调船只,欲将象军上船追击陈树大。 然象庞然大物,并非轻易就能上船,整营军士弄了好半天,才让几头象上船。 此时又是象又是船又是兵士,码头一片乱哄哄。 慌乱间不知何处响起一声高呼:“周师攻城啦,快逃啊。” 本站在岸边的龚澄枢听到这话,第一个便跳进水里。 后续的南汉兵有些欲跳水,有些欲上岸,挤来挤去都掉进水里。 而那些还未上船的象军,因无指挥,有些上船有些上岸,也是相互挤来挤去,踩死无数南汉兵。 好一阵慌乱之后,刘鋹才缓过劲来,此处乃入海口,周师攻城当不在此处。 正要下令众军安定的时候,岸上一人直指水面:“看,周师舰船。” 刘鋹抬头望去,却见水面上乌泱泱的一排舰船,船首旌旗上一个大大的‘杨’字。 “快,快,”刘鋹大喝:“快去通知城内各营,速来守住港口。” 话音才落,便又有人大叫:“羊头二四,白天雨至,周师果然在这一天从水上攻来啦。” 又有人大叫:“周师来啦,刘氏完啦,刘氏完啦。” 听到这话,港口上的人竟然只顾着逃命,一哄而散。 刘鋹此时哪还想着抵抗,带着一干人等匆匆逃回皇宫。 舰船靠岸,正是背嵬军杨业。 杨业一路自弗南出境,穿越百越之地大山,与当地夷族合作,征得战船下水,沿着海岸线东行,早于十天前便已到达狮子洋,单等二月初四这一天靠岸攻城。 这一路行军,除了杨业自己随机应变外,还有柴宗训派慕容德丰的指点。别人不知,柴宗训却知百越之地是可以下海的。有人指路,比什么都好用。 慕容德丰也曾好奇柴宗训是如何得知百越之地可以下海,柴宗训推说在宫内一本典籍上见过给瞒混过去。 杨业带着背嵬军登岸,一路未遇丝毫抵抗便到达南汉皇城外。 此时城里到处都是‘羊头二四,白天雨至’的谶语,刘鋹前几日才将城内搜刮一遍,有恨其入股的城内民众,竟然抬着酒肉前来犒军。 莞郡、南海郡、花县三路大军也于初四拂晓开拔。 先前为避免穗都守军太过戒备,妨碍杨业登陆,柴宗训一直压着三路大军不让出发。 按日程杨业应在准备登陆,所以必须尽快赶到穗都城下。 城头守军见谶语应验,士气早已丧失殆尽,见到周师攻来,纷纷举手投降。 皇城内的刘鋹不停转圈,嘴里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 李托和龚澄枢二人低着头不说话,还是刘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到:“皇上,为今之计,唯有死节。” 刘鋹抬起头瞪大眼睛:“死节?” 小太监说到:“皇上,君王死社稷,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奴婢愿与皇上一同付死,做鬼也服侍皇上。” 刘鋹连连后退:“不,不,朕还年轻,朕不能死。” 李托接话到:“皇上既不愿死,不如尽早投降。先前西蜀,荆南,朗州降中原后,皇帝一直颇为礼遇,皇上不如效其故事,交出府库图册投降。” 只要能活命,刘鋹倒果断得很:“那便投降。” 刘鋹带着龚澄枢、李托等一干文武,以及后妃太监,出了皇城向杨业投降。 至此,南汉乃平。 总计南汉自刘隐据穗都,至刘鋹亡国,共五主,计六十五年。 柴宗训率着大军进城,想前世,毕业之后这里便是他打工的第一站,没想到千年前是这个样子。 杨业押着刘鋹及南汉相关人等向柴宗训献俘,刘鋹率先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柴宗训淡淡到:“刘鋹,似你这等荒淫残暴,早该亡国,朕此来吊民伐罪,你安敢反抗?” 刘鋹不住磕头:“皇上饶命,臣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反抗王师,恳请皇上看在臣未毁坏穗都,恳请皇上饶过臣一命。” 柴宗训冷笑一声:“刘鋹,你求错人啦,你的命不在朕手上,朕答应过李煜,将你俘获之后送交南唐,届时你是生是死,全凭李煜发落。” 一旁的韩通劝了一句:“皇上,且留刘鋹一命,收归各藩属民心。” 意思是不要杀刘鋹,到时候收归其他藩属国,不至于遭到拼命抵抗。 柴宗训淡淡一笑:“目下藩属国只剩南唐与吴越,朕无须做给谁看,况眼下刚收归南汉,抚境安民、王师休整尚须时日,且先用刘鋹性命稳住李煜再说。” “皇上,臣有本奏。”杨业出列到。 柴宗训笑到:“太尉又立新功,可喜可贺,未知太尉有何事?” “皇上,”杨业说到:“刘鋹命太监将穗都财宝装船,准备偷运出境,此时宝船已被臣截获正停在码头,皇上可移步一观。” 柴宗训对这些兴趣不大,只说到:“若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尽数奉还,若是南汉宫中已有之物,尽数运往汴梁。” “臣遵旨,”杨业拱手到:“皇上,臣还有一事,此次为不露我军行迹,求得沿途夷民不报与南汉朝廷,又为征得战船下海故,臣擅自做主与百越之地夷民达成盟约,五年不征百越之税。”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百越夷民本就穷苦不堪,此次顺应天命协助王师,实该大大褒奖,那就五年不征税。” 杨业叩首到:“臣替百越夷民叩谢皇上天恩。” “除了不征税之外,”柴宗训说到:“朕还要派遣能臣干吏前往百越,协助吐司治理地方,凡有官员欺压百姓者,朕定斩不饶。” “皇上,”韩通又劝到:“百越穷苦之地,任其自生自灭便可,何须费这许多心思。” 慕容德丰突然冒出头来笑到:“鲁王有所不知,若能治理好百越之地,便能辐射安南、暹罗等藩属国,便如保存好穗都城辐射海外诸国一般,皇上这是志在四海。” 柴宗训也笑到:“知我者,慕容兄也。” 慕容德丰说到:“若能经营好百越,将来可自此处出兵灭大理国,便又可辐射骠国、吐蕃等地;等到那时,再收归西域各国,我大周版图将远超汉唐。” 柴宗训哈哈一笑:“慕容兄,你把朕的话全给说了,朕已经无话可说啦。” 慕容德丰有些动情:“皇上,臣荣幸,能够参与此等万古流芳的盛事,臣由衷的荣幸。” 柴宗训不太喜欢煽情,便转移了话题:“太尉,你先进的城,可知‘羊头二四,白天雨至’这句谶语自何处传起?” 杨业想了想:“此事臣正想问皇上,莫非董指挥的密探已先一步潜入穗都城内,故意传播此谶语蛊惑人心,所以臣才一路未遇丝毫抵抗到达皇城。” 既然杨业也不知情,柴宗训转而问到:“刘鋹,你可还识得那日解谶之人?” 刘鋹茫然半天:“回皇上,臣不记得了。” 李托连忙讨好到:“皇上,臣还记得,那测字的皮肤黝黑,倒不像是读书人。只是那日解谶之后,他再也未在御街出现过。” 杨业接话到:“今日码头之上,又是谁先喊的谶语呢?” 李托摇摇头:“当时码头上一片慌乱,臣未注意到。” 慕容德丰说到:“管他是谁呢,反正是友非敌,到时他自然会出现的。” 柴宗训说到:“咱们受了人家这么大帮助,总该找出人来谢一声。” “皇上,”慕容德丰劝到:“若是欲让皇上表达谢意,其人自会出现,皇上不必太过于挂怀,眼前且先抚境安民,稳住局势,才不枉人家帮我们一回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七 治理岭南 编排谶语的人既然无迹可寻,柴宗训便暂且不管他,只着意于抚境安民和扩大穗都港。 趁这时候,柴宗训巡幸了穗都周边,也算故地重游。 不过他发现,南汉虽号称六十州,然除了穗都周边的莞郡,南海郡,鹅城人烟还算稠密外,其他地方人烟都很稀少,要么便是大山里住着的夷民和俚民。 如果要将岭南治理好,从而辐射海外诸国和西南诸夷,非得一个有大战略的人不可。而要利用好穗都港,更得修一条贯穿南北的大动脉。 游历回来,柴宗训当即召见南汉先前的一拨官员,询问打通岭南至中原道路的情况。 工部侍郎陈樵率先答到:“回皇上,岭南本有一条通往中原的大道,名大庾道,先隋唐时,中原物产便是经大庾道往穗都港,通往海外诸国,穗都市舶司便由此起。只是唐末群雄并起,大庾道因份数不同势力掌控,过往商贾屡遭盘剥,渐渐便不往此去,竟至大庾道就此荒废。” 有老路怎么也比开辟一条新路强,柴宗训大喜:“快快展开舆图,告知朕大庾道方位。” 陈樵打开地图,指着岭南东北的群山说到:“皇上,此处乃岭南五岭之一的梅岭,越过此岭,便到了南唐虔城,大庾道便在此间。商旅不仅从陆路可过,亦可由越水直入溱水而到达虔城,至虔城入长江而发往天下各地。” “若能疏通水道,还可经越水转郁水入百越夜郎;越水继续南下,便可至安南郡。” 陈樵继续说到:“先时南汉主本欲修通大庾道,然南唐故主李璟不允,故未能成行,如今吾皇欲重修大庾道,亦须南唐主首肯。” “此事倒也简单,”慕容德丰接话到:“皇上可降旨李煜,命其征发民夫修通大庾道,疏通溱水航道,过往商旅税赋均归南唐所有。” 陈樵摇头到:“慕容大人有所不知,往来商旅获利本就不高,若经由南唐、中原数道税收,利润更薄,便是修通此道,恐商旅也难行。” 慕容德丰淡淡一笑:“若自越水北上商旅,可由南越发放路引,过虔城时交税赋与南唐,至于我中原,不征税也罢,权当为了天下子民。” “不征税?”陈樵惊讶到:“先前刘氏当国,国库一半以上依靠越水税赋,若吾皇不征税,则岭南救灾平乱,安抚流民,乃至于公门中人,军营兵士饷银从何而来?” 柴宗训与慕容德丰相视一笑,开口到:“陈卿家倒不必担忧,你且拿出个修复大庾道及疏浚河道的方策来,朕降旨李煜去修便是。” 陈樵虽是不解,仍拱手到:“臣遵旨。” “好了,尔等先退下,”柴宗训说到:“朕与慕容少师还有其他事情商议。” 待南汉官员一走,慕容德丰笑到:“他们怎会知道皇上的宏图伟业,李煜修复大庾道,不也是替我大周在修么。” “不征税给他点甜头,他怎会安心替我大周卖命?”慕容德丰接着说到:“修通大庾道水陆路须穿越南岭,难度极大,南唐国内必会民怨沸腾。待大庾道修通,皇上趁势收归南唐,难度要小得多。” 像慕容德丰这种有战略眼光的人,如果多几个就好了。 “慕容兄,”柴宗训开口到:“朕有个想法。” 慕容德丰拱手到:“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说到:“岭南一地,辐射多国,朕欲再造汉唐,岭南实在太过重要。” “皇上,臣明白,”慕容德丰接话到:“臣愿为皇上守岭南。” 柴宗训重重的点头:“朕知道,关键时候慕容兄始终都能相信。朕不仅要你守好岭南,还要你将岭南发展起来,你便说,不管是财还是人,要什么朕给什么。” 慕容德丰沉默一阵,开口到:“皇上,岭南本属蛮荒之地,连日来臣随驾巡幸,却觉岭南多才俊。若臣守岭南,不要财也不要人,只须皇上准臣三件事。” “只要慕容兄能治理好岭南,莫说三件,三十件朕也答应。” “第一件便是开岭南恩科,自岭南取士,以岭南人治岭南。只因中原数千年偏见岭南乃蛮荒之地,臣恐外官进入不肯实心任事。” 这一点倒是真的,大一统王朝之时,岭南多为流放人犯,或贬谪官员之所,多半官员至此时皆心怀怨恨,哪还有心思为老百姓办事。 “第二件便是督促李煜在两年内修复大庾道水陆路,岭南连通海外诸国,若能扩大我中原与海外诸国贸易往来,臣敢保证,五年便可还皇上一个富庶之岭南。” “第三,却也是最重要的一件,臣若治岭南,须有掌一切生杀予夺之权,只因岭南距汴梁路途遥远,信息不通,臣恐决议之时因等待汴梁消息而错失机会。” 说完慕容德丰期盼的看着柴宗训,柴宗训笑了笑:“就这三件?” 慕容德丰有些没底:“皇上,臣知若皇上答应臣,这岭南便如同国中之国……” “朕答应你。”柴宗训不假思索的打断他:“慕容德丰上前听封。” “臣在。” “朕授你岭南郡公,掌岭南军政,境内大小事务均可自行裁决无须上奏,属下大小官员,若有违令者,可自行定罪。境内治安,如有需要,朕可留下背嵬军替你暂守,如无必要,你可自行募兵。另,朕还免你岭南今年税赋,并自国库拨银五十万,助你完缮穗都港口。” 慕容德丰扑通一声跪下,涕零到:“臣谢主隆恩。” 柴宗训上前将慕容德丰扶起:“慕容兄,朕便将岭南交给你了,希望朕下次巡幸岭南之时,看到的是一个不分汉夷安定富庶的岭南。” 慕容德丰再次执礼:“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岭南既交给慕容德丰,柴宗训现下首要之事便是令李煜修通大庾道。 三军修整数日之后,柴宗训正式下令班师回朝。 才到汴梁,柴宗训便接到一个坏消息,花蕊夫人已于日前薨逝。 当日柴宗训初得花蕊夫人之时,确实好一阵宠爱。只是花蕊夫人的思想与他相差太远,除了生理,俩人没有一丝共鸣。又因常年南征北讨,竟至渐渐忽略了她。 花蕊夫人并未生下一男半女,心灵毫无寄托,成日间郁郁寡欢,终至香消玉殒。 柴宗训好一阵伤感:“是朕负了她,打听一下她有无娘家人,找到后厚赏。” 处理了花蕊夫人之事,自然便要对收归南汉有功之臣进行封赏。 调运粮草的符家,又荫封了一堆子侄。 韩通杀敌最多,赏进位凌云阁。 杨业率先登城,赐中书令。 曹彬第一个夺下城池,赐侍中。 守汴梁有功的曹翰也跟着升了一级。 朝廷一下子多了一堆使相枢相。 解决这些之后,柴宗训下了一道旨意,命南唐主李煜今夏亲自入贡。 韩通心满意足的散朝回家,这一趟征南汉,在皇上的运筹帷幄下,没花什么力气便立下大功,而且还将铁骑军收归侍卫司门下,此刻他是大周拥兵最多的统帅。 还未坐定,管家便上前禀报:“鲁王,御史中丞刘坦求见。” 刘坦是赵匡胤的亲信,先前京察之时有过交集,但韩通终归与赵匡胤不是一路人,这刘坦突然造访是为什么? 韩通懒得见:“就说本王不在府中。” 管家说到:“鲁王,小人便是这样答刘大人的,但刘大人说是散朝之后跟着鲁王的车驾一同来到府门前……” 韩通撇撇嘴:“算了算了,引他到前厅。” 出到前厅,刘坦便笑着拱手到:“此次收归岭南,鲁王居首功,下官特来道喜。” 韩通拱手到:“收归岭南,全赖皇上运筹帷幄,我等安敢居功。” 刘坦说到:“鲁王谦虚,目下大周谁人不知鲁王两仗尽灭南汉十数万精锐之师,引致刘氏不得不出城投降。皇上运筹帷幄,却也须鲁王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不是。” “收归南汉,皇上已论功行赏,”韩通说到:“我等无不感激皇恩浩荡,便要恭贺,也是贺我大周新增数千里国土。” “这个自然要贺,下官已然准备上表。”刘坦笑了笑:“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所以特来向鲁王请教。” 韩通有些不耐烦:“何事?” 刘坦说到:“鲁王杀敌最多,所以进位凌云阁,令后世永远铭记;曹太尉第一个攻陷南汉城池,赐侍中;杨太尉首登穗都,赐中书令,虽皇恩浩荡,却也无可厚非。只是下官不明白,慕容少师未曾临阵杀敌,也不曾出谋划策,便连三路大军出兵方向,也是曹太尉定下。” “慕容少师不过居中联络,传递消息,皇上便赐他岭南郡公,且是实授,等于将刚收归的岭南赐予了他。下官想知道,这南征途中莫非发生了一些国中不知道的事情,才让皇上如此厚赏慕容少师?” 当日在岭南之时,皇上赐慕容德丰岭南郡公,韩通的确有些不自在。 不过岭南乃蛮荒之地,韩通自问镇守可以,但要答到皇上要求的不分汉夷,安定富庶的岭南,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刘坦的意思很明白了,必是朝中有人不服慕容德丰受此封赏,所以他来串联一下。 韩通虽直,却不憨,一口便回绝了刘坦:“皇上欲赏谁,如何赏,自有圣裁,本王身为臣子岂敢多问。刘大人欲知岭南曲折,可自行上书皇上。来呀,送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八 名不副实 刘坦在韩通这里碰壁,却并不死心,转而又去了曹彬府上。 曹彬对他要客气得多,毕竟论资历,刘坦是比他高的,只是近些年跟着皇上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曹彬升迁得比较快而已。 刘坦把在鲁王府说过的话重新叙述了一遍,曹彬却回到:“刘大人,曹某战场立功,实是皇恩浩荡。历次出征,皇上皆运筹帷幄,曹某只须依照皇上计谋行事便可,由此才于十年间自一个小小的步军统领忝居三孤之位。倘议起功不符实,曹某便是第一个。至于慕容郡公,以曹某看,他的才学当得起此份赏赐。” 刘坦有些不明白,这曹彬为啥就这么死心塌地,可他又不知如何辩解,只得悻悻的出了太尉府大门。 前行不远便是杨业府邸,刘坦看了一眼便往回走,根本没有去问一问的欲望。 杨业乃是皇上苦心自北汉收来,比曹彬还要死心塌地,跟他说议功的事纯属浪费口舌。 刘坦很不甘心,任务没完成,思虑许久,他回到御史台却见到了韩智兴。 当日京察,韩智兴与向兴洲联名弹劾符彦卿而一战成名,后来皇上为了找平衡,让这俩活宝监督京察。京察结束后这俩因功升了殿中侍御史,专一在朝会时掌百官风纪,兼知库藏、宫门内事。 偏韩智兴此时正走神,没看到刘坦。 刘坦上前喝到:“韩大人,你掌百官风纪,为何自家见到上官不行礼?” 韩智兴回过神来,慌忙行礼到:“下官见过刘大人。” “免了,”刘坦一脸的不高兴:“你说说你,你父鲁王与宋王齐王齐名,宋王之子赵德昭大人目下已掌了吏部,齐王之子更是实授郡公,裂土封王,偏偏你还只是个从六品的侍御史。我看啊,虎父无犬子这句话遇到你得改改,改成‘虎父犬子’。” 韩智兴本是个纨绔,哪容得被人如此恶骂,就是上司也不行。 “刘大人,”韩智兴反驳到:“非是下官无能,只是下官不愿行那等溜须拍马之事而已。” 刘坦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赵大人,慕容郡公都是靠溜须拍马才得的高官厚禄?本官劝你,此等话还是少说为好,免得给自己招来祸殃。” 韩智兴嚯地站起来:“什么祸殃?此次征南汉,那慕容德丰寸功未立,若非曲意媚上,岂能得郡公之位?” “哦?”刘坦故作疑惑:“莫非鲁王与你说过些什么?” “没有,”韩智兴摇头到:“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么,出兵之策是曹彬提出,战场拼杀的是我父鲁王和曹彬杨业,他慕容德丰做过什么?” 刘坦顺势激到:“那又怎样呢,反正慕容德丰圣眷正隆,未力寸功却身居郡公,朝中亦无一人敢言。” 韩智兴怒到:“朝中众臣怕得罪他,我韩智兴不怕,我这便上书参劾他慕容德丰曲意媚上,名不副实。” 刘坦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此事我且要与你说清楚,参劾慕容郡公是你自家之事,与御史台众位同僚无关。” “刘大人请放心,”韩智兴说到:“下官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累于你。” 韩智兴本是个纨绔,奏折写得很没有文学性,不过倒也直指主题:慕容德丰不配做岭南郡公。 侍御史的奏折不用经过三省便能直呈皇帝案头,所以朝中就算有些和韩通交好之人,也阻拦不了。 柴宗训看到奏折怒不可遏,气愤的将其扔在地上:“慕容兄不配做岭南郡公,他韩智兴就配?来呀,立即着人将韩智兴拿来,朕要当面问罪。” 此时符昭恰好走了进来,笑了笑捡起奏折:“官家,何事惹你不快呢。” “那韩智兴本是个纨绔,竟也妄议国是。”柴宗训喝到。 符昭笑到:“人家是侍御史,议论国是乃职责所在,岂能说是妄议?” “他就是个酒囊饭袋,”柴宗训仍是气呼呼的:“扁担倒在地上说是‘啪’字的人,懂得什么国是?” “唔,”符昭说到:“韩智兴的确是个纨绔,我听说当年官家与一风尘女子游湖,遭韩智兴刁难。官家不便出面,后指点赵德昭赢了韩智兴,可有此事?” 说起风尘女子,柴宗训便忆起初相识之时,因相互不知身份,符昭常大骂皇上流连勾栏瓦舍,强夺人妇,与臣下争风吃醋等等。 柴宗训略有些尴尬:“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提它干嘛?” “设若当年没有鲁王替官家镇守汴梁,令官家可以放心出征;而当年若守汴梁的是齐王,从官家出征的是鲁王,今日做岭南郡公的说不定便是韩智兴。而当年刁难官家的,也很可能是赵德昭。” 符昭继续劝到:“况鲁王新征南汉立下大功回来,官家若将韩智兴治罪,这不是让鲁王难堪么?” 柴宗训问到:“你的意思是让我忍?” 符昭笑到:“我记得官家曾告诉我一句话‘政治的艺术是妥协’,那时我问你什么是政治,你说是处理朝臣间的关系和权力的分配,怎地你自己便忘了妥协?” 柴宗训说到:“不是我不愿妥协,只因慕容兄在岭南需要我的帮助,我不能让朝臣去拖他的后腿。但凡有这种苗头,我便要刹住。” “岭南重要,朝政便不重要了吗?”符昭说到:“我劝你还是看在鲁王的面上,忍一忍。况以韩智兴一个纨绔,如何想得上去参劾慕容德丰名不副实?便如上次他参劾爷爷受贿一样,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 柴宗训微微皱眉:“莫不是鲁王不服,所以指使韩智兴?不可能,鲁王一向对朕忠心耿耿,虽常在小节上有些个人想法,但大节是不亏的。” 符昭说到:“既然不是鲁王,那便等等,说不定那人就会浮出水面了呢。” 一连多日,不光韩智兴,刘坦也在等着那封奏折的回音,但皇上一直像没事儿人似的,等着南唐国主前来入贡。 刘坦是亲眼看到韩智兴写完奏折递上去的。而韩智兴虽是侍御史,朝会时掌百官风纪,却也没有在殿上和皇帝说话的权力。 多日无回音,刘坦忍不住了,又嘲讽韩智兴:“你看看你,不仅只做个六品的小官,便是写个折子,皇上都懒得理你,鲁王的威名,就这么被你给折堕了。” 这韩智兴也正郁闷,不由得愠怒到:“刘大人,你也莫嘲笑下官,我早说过那慕容德丰善于溜须拍马,目下圣眷正隆,莫说是下官,便是刘大人亲自上折子,皇上也不带理的。” 刘坦这种官场老手,岂能被韩智兴激动,他只叹了口气:“唉,想我一国之台谏,却连一个溜须拍马之辈都劾不动,这怎不令本官汗颜。明日我便向皇上上折,乞老还乡。” 韩智兴一下子跳了起来:“大人无须悲观,下官不信,以一国之兰台,却劾不动慕容德丰。下官这便去串联同僚,定要参倒他这个名不副实德不配位的岭南郡公。” “不可不可,”刘坦连连摆手:“串联同僚,可是结党的大罪。” 韩智兴的义气上来了:“大人且请放心,此事皆是下官所为,与大人毫无干系。” 韩智兴转头便叫上向兴洲,这俩人本是御史台的混世魔王,一干荫封的监察御史、巡按皆是其酒肉朋友,酒肉朋友又有其朋友,这么串来串去,整个御史台除巡按地方的右丞符昭智和装作不知此事的刘坦,全都在韩智兴的奏章上签下名字。 “下官就不信,”韩智兴高兴的挥舞着奏折:“整个御史台一起参劾慕容德丰,皇上还能坐视不理。” 柴宗训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御史台的主官本是御史大夫,可自前朝始便未设。主事的是御史中丞,还有个御史右丞协理。 除了这两个之外,十五个侍御史,十五个监察御史,集体上书弹劾慕容德丰冒功、媚上。 而刘坦为了不让柴宗训留中,特地指点韩智兴将奏折交与符彦卿,这意思便是要让奏折内容天下皆知。 想象中龙颜大怒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柴宗训只是在文德殿召见了刘坦,将奏折递与他手上:“刘卿家,你知道此事么?” 刘坦假意打开奏折看了一眼,接着双腿不住战栗,猛的跪了下去:“皇上,臣实不知,臣回去便会将这群妄议重臣是非的不法之徒治罪。” 接下来皇上如果问,你身为御史中丞,手下御史联名弹劾重臣,你能不知?刘坦便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韩智兴身上。 不过柴宗训却没有按照他想象的来,而是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治罪?我朝历来便没有因言获罪之事。这批言官苦心劝朕,朕岂会罪?只是想来作为御史中丞,你已被侍御史韩智兴架空,恐怕留在兰台已不能发挥你的才智,朕将你换个地方。” “啊?”先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没派上用场,刘坦一下子就懵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二九 继续弹劾 亲信被搞,赵匡胤自然要出来说话:“启禀皇上,兰台各属官本有直达天听之权,所以刘大人也确有可能不知弹劾之事。” “是,是,是。”刘坦急忙附和:“皇上,此事分明是韩智兴胆大妄为私下搞的。” 柴宗训冷笑一声:“刘卿家,此处有兰台三十名御史的签名,你怎么就说是韩智兴私下搞的?为什么就不能是向兴洲私下搞的呢?” “这个,这个……”刘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皇上,”还是赵匡胤辩解到:“想来当是韩智兴倚仗其父,一直在兰台兴风作浪,所以刘大人便记住了他。” “是是是,”刘坦忙不迭点头:“先前韩智兴便仗着鲁王之势,参劾过魏王,此次参劾岭南郡公,倒也不奇怪。” 话题被赵匡胤成功的拉了回来:“皇上,此次征南汉,先登、人头、夺城,不管从何处衡量,慕容德丰皆非头功,为何却能得此天大赏赐?皇上便要用其才,赐其岭南刺史便可。若慕容德丰有异心,岭南便是第二个南汉,皇上不得不防。” 柴宗训怎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他再次接过奏折:“兰台不过三十个御史,此次竟然异口同声一起参劾慕容德丰,这是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倘无人居中串联,这些御史岂会同声共气?” “且韩智兴若仰仗其父,在兰台兴风作浪,那他的京察是怎么过的?” “实际署理京察的,是御史台与吏部吏员,莫非御史台吏员就是这么私相授受的?” 连续三个问题,让刘坦脑瓜子嗡嗡的,他慌忙跪下来为自己辩解:“皇上,主持京察的是魏枢相,具体事务臣也不便多问,御史台吏员私下结党,臣回去以后定会严查,只是还请皇上谕旨鲁王,对韩智兴严加管教。” 几句话便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韩智兴过京察是魏仁浦的事,奏折的事是御史台属员私下搞的。总之错误可能有,但都是韩通韩智兴魏仁浦他们的错,我是没错的。 “行,”柴宗训说到:“既是御史结党,那便尽皆下狱,着大理寺审问清楚一一定罪。” 赵匡胤执礼到:“皇上,岂有因言获罪者?若言路闭塞,将来还有何人……” “宋王谬矣,”柴宗训淡淡到:“朕治的是他们结党治罪,上书言事并未罪之,刘卿家,你说是不是?” 刘坦现在只要能保住自己,哪顾得上其他,忙不迭点头:“是是是,皇上圣明。” 赵匡胤说到:“皇上,既是上书言事无罪,那他们所言之事,还请皇上圣裁。” “一群罪人之言岂足信?”柴宗训喝到:“刘卿家,还不将一干人等拿住审问清楚?” “臣领旨。”刘坦生怕火再烧到自己身上,转头匆匆而去。 “好了,朕也乏了,有事改日再议。”柴宗训摆摆手伸个懒腰,起身离去。 下朝之后,赵匡胤追上刘坦的脚步,不满的喝到:“刘大人,事情怎会到如此地步?方才大殿之上,若你能据理力争,本王再从旁推波助澜,必能将慕容德丰拿下,为何在关键时候,你却泄气?” 刘坦辩解到:“宋王,非是下官不肯用命,但一次将所有言官下狱之事,你可曾见过?若下官再执迷不悟,恐怕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有本王在,你怕什么?”赵匡胤喝到。 刘坦忙说到:“宋王,此事怕要从长计议,待下官处理好御史台内务,一定设法让岭南换上宋王可意之人。” 用这种荫封或者靠关系上位的人,有一种好处,这种人多半没什么气节。 若是科场出身的官员,动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以因中直而被贬官下狱而为傲,那柴宗训是惹不起的。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三十个御史一下狱,枢密使魏仁浦的奏折便递了上来。 不过魏仁浦倒没替御史求情,只是直言慕容德丰在岭南权柄太大,恐将来不受控制。 人家一片好心,柴宗训也不好拂其意,特地在文德殿召见,解释清楚。 “魏枢相,非是朕一定要授慕容德丰如此权柄,乃是岭南情势,若束手束脚,朕恐其难以发挥。” 魏仁浦说到:“皇上,既是岭南情势复杂,为何不多派几名监察御史?若慕容德丰有异动,皇上也能及时掌握情况。” 柴宗训摆摆手:“慕容兄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 “皇上,”魏仁浦说到:“王莽未篡之时,亦以谦恭示人,皇上不得不防啊。若皇上恩准,臣愿去往岭南,监督慕容德丰用权。” “朕身边岂能离得了魏枢相,”柴宗训说到:“此事还是再议。” 魏仁浦不达目的不放弃:“皇上,臣保举二人,定能协助慕容郡公治理好岭南。” 柴宗训皱眉到:“魏枢相怎地不明白朕的意思呢,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才给慕容德丰绝对权力,朕相信他也定不会负朕。” “皇上,”魏仁浦大呼:“若依着慕容德丰,便等于将牺牲我大周万千将士才收归的岭南拱手送与他,若将士英灵泉下有知,亦会深感不安哪。” 柴宗训一拍手:“朕什么时候将岭南送与慕容德丰了,魏枢相休要危言耸听。此事到此为止,若再有非议,朕必严惩不贷。” “皇上,”魏仁浦根本不惧:“皇上把祖宗基业拱手送人,我大周江山危矣。” 柴宗训懒得和他争论,起身到:“魏枢相,若你无他事,且退下,朕还要给太后请安呢。” 魏仁浦喝到:“若皇上不派员节制慕容德丰,臣绝不退。” “你不退,朕退,行了。”柴宗训转身就往后走:“你若愿意,尽管呆在此处,呆到你想走为止。” 魏仁浦愣了一下,还有这种操作? 这种时候怎能放皇上走,魏仁浦回过神来就要拉住柴宗训,柴宗训像个泥鳅一样闪出文德殿。 殿后乃是后宫,外臣是进不去的,魏仁浦只能望门兴叹:“皇上,皇上……” 失望的回到家中,长子魏咸熙却来禀报:“父亲,宋王来访,已至门前。” 魏仁浦因为官清廉,房子可不像其他官员是几进的大院,不过一个普通院落而已。 魏仁浦急忙前去打开大门,赵匡胤果立在门前。 “宋王到访,未曾远迎,还请恕罪。”魏仁浦执礼到。 赵匡胤还了一礼:“魏枢相客气。” “宋王里面请。” “魏枢相请。” 宾主坐定,客气几句,赵匡胤说到:“本王听闻魏枢相今日上书参劾慕容郡公,所以特来看看。先前兰台御史联名参劾,已被皇上下狱,魏枢相一定要保重啊。” 魏仁浦淡淡到:“谢宋王关心,本官弹劾慕容郡公,乃是出于公义,便有闪失,亦是无怨无悔。” “可惜啊,”赵匡胤叹到:“魏枢相一片赤诚,皇上却不肯纳谏,将来若岭南有事,我等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魏仁浦说到:“本官已决意死谏,直到皇上纳谏为止。” 赵匡胤拱手到:“魏枢相忠义,令人感佩。只恐皇上仍不肯纳谏,魏枢相一片丹心,付诸流水。” 魏仁浦说到:“为人臣者,文死谏,武死战,本官不过是尽为臣之本分。况皇上自登基以来,虽言行多有异于常人,但也却不失为明君。只要痛陈厉害,本官相信,皇上会纳谏的。” “能如此当然更好,”赵匡胤说到:“若魏枢相需要,本王亦或可为助力。” 魏仁浦出身贫苦,凭着科考后一步步走到今天,自是有些心计手段,赵匡胤此言,正是在收买人心。 “不必了,”魏仁浦回绝到:“本官谢宋王好意,宋王若有参劾慕容郡公之意,可自行上书。” 赵匡胤并不失望:“本王此来,乃是为探望魏枢相,并非为邀约共同上书。魏枢相既无恙,本王告辞了。” “宋王慢走。” “魏枢相留步。” 虽然避免了皇上责罚,但刘坦的日子仍然不好过。 手下所有的御史联名上书参劾慕容德丰,却不带他玩儿,足见其人品一般,人缘很差。 更恶劣的是,他还帮着皇上把所有御史全部下狱,如果给他打工,恐怕得掂量掂量,别哪天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可目下御史台一个御史都没有,事情还得人做,于是他不得不求到署理吏部的赵德昭,帮他弄些人过来。 “刘大人,”赵德昭说到:“非是本官不愿帮你,只是那些人宁愿等着补其他的缺,也不愿去兰台。” 刘坦是赵匡胤的亲信,自然与赵德昭熟稔,说话也很随意:“赵大人,本官不信,你的吏部公文下去,还会有人敢违抗。” 赵德昭淡淡到:“的确无人敢违抗,只是目下汴梁官场已有风声出来。无论是谁,若被调任兰台,情愿即刻辞官归乡。” “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刘大人诶,若有计可施,我岂能看着你如此为难?” “那怎么办?” “依本官之见,你还是向皇上递辞呈,若皇上念及你多年为国谏言针砭时弊,放你到一个清闲地方养老,便罢了。” 刘坦有些不服:“赵大人,当日弹劾慕容德丰,乃是你授意。如今本官有事,你就不管了吗?” 赵德昭一拍桌案:“刘坦,你休要胡言,本官与慕容郡公乃是至交,怎会授意你弹劾他。若你再要胡言乱语,休怪本官拿你问罪。” 弹劾之事,赵德昭说得隐晦,本是刘坦意会出来,哪有实据。受了一番呵斥,刘坦无奈,只得怏怏的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〇 强力弹压 回家之后,刘坦思虑再三,目下他在汴梁官场的名声已经臭了,所以赵匡胤直接放弃了他。 为今之计,只有和御史们一样上书弹劾慕容德丰,才有挽回的可能。 殊不知一个三品的大员,赵匡胤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只是当日赵匡胤本是暗示他带着御史一块上书,哪知道他偷奸耍滑,激韩智兴上书,导致弹劾没什么分量,被皇上给冷处理。 赵德昭如是说,便是要激刘坦自己上书,他果然上当。 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骨气的,刘坦没有直接将奏疏交给柴宗训,而是通过侍中符彦卿。 看到刘坦的奏疏,柴宗训怒不可遏:“如此反复小人,岂能居庙堂之上,老董,速去将刘坦锁拿问罪。” 赵匡胤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一班文武急忙跪下:“皇上,历代以来岂有因言获罪者?刘坦掌管兰台,本有风闻奏事之权,便是所奏有误,也不该锁拿问罪。” 柴宗训丝毫不退:“前次朕问及御史联名上书之事,刘坦言毫不知情,此次却与御史上奏之事尽同,如此欺瞒君父,朕岂能容他。” 赵匡胤说到:“皇上,且先将兰台所奏之事一议,若属实,则兰台吏员乃尽臣之责,若不属实,皇上再治罪不迟。” 魏仁浦也说到:“皇上,慕容德丰虽于国有功,但功不至岭南郡公,吾皇赏罚不明,言官自然要说话。” 柴宗训冷笑一声:“魏枢相,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 “皇上,”魏仁浦对到:“以臣之见,当收回慕容德丰募兵之权,且岭南一地官员当由吏部调配,且御史台当在岭南各地派遣巡按。” “放这些人去束缚慕容德丰的手脚你们才开心?”柴宗训冷冷的问到。 “皇上,”魏仁浦大呼到:“臣之谏言,乃是出于公心,为我大周江山社稷着想,绝无半点私意。” 柴宗训反问到:“魏枢相,以你的意思,朕放任慕容德丰绝对权力,就不是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是出于私心咯,可你们平常不是口口声声天家无私事吗?” 魏仁浦被柴宗训堵得一时语塞,赵匡胤接话到:“皇上或无私心,只恐慕容德丰有曲意媚上之举。” “宋王的意思,”柴宗训仍是反问:“朕是个昏君,喜欢拍马屁的人咯?朕但问宋王,你居此高位,是拍马屁得来的吗?” 赵匡胤早领教过柴宗训这种‘仁义礼智信’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辩论法,反辩到:“皇上,臣为大周,一生大小百余仗,从无败绩。请问皇上,慕容德丰除了收取幽云之外,还有何功?” 除了收取幽云?柴宗训在心中冷笑,幽云可是你赵氏子孙心心念念四百年都未收取的地方。 “宋王,你半生戎马,定然知道幽云的重要性,”柴宗训说到:“若无幽云,朕岂能安心国内生产?如何收归南汉?以慕容德丰战略之功,朕便是分给他半壁江山都无碍。” 赵匡胤呼到:“皇上如此抬高慕容德丰,如何让浴血收复幽云的将士们心服?” 柴宗训喝到:“万华,速传杨业、曹彬、慕容延钊进宫,朕倒要问问这些收复幽云的主帅,慕容德丰封岭南郡公,他们服不服?” 这等于是个多余的动作,慕容延钊是慕容德丰的爹,当然希望儿子的官做得越大越好。而杨业和曹彬是柴宗训的死忠,当然柴宗训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们进宫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这是在告诉赵匡胤,朝政上随你怎么争,但天下兵马皆在朕手,你翻不起什么浪来。 原本赵匡胤这许多年倒一直是为柴宗训实心任事,只是突然多了符氏一门分权,眼下又冒出个慕容德丰,再加上赵德昭一怂恿,如何让赵匡胤心服? 眼下似有调兵入宫之意,看着太监万华从身边走过,赵匡胤举起手掌:“万公公,不必了,皇上既如是说,臣无话可说,只是臣心中仍不赞成慕容德丰掌握如此之大的权柄。” 眼见赵匡胤退缩,魏仁浦又接上了话:“皇上,你如此一意孤行,恐为将来埋下祸根啊。” 柴宗训转头喝到:“太史令,记下今日之事,若将来慕容德丰为祸大周,皆是朕一人之过。朕一意孤行,不听宋王、魏枢相等一干忠臣谏言,万方之罪,皆在朕躬。” 接着他又问到:“魏枢相,你已然尽忠,还有何话说?” 话说到这份上,魏仁浦还能说什么,只得失望的拱手:“臣无话可说。” 柴宗训一拍桌案:“既然无话可说,今后再有言慕容德丰任岭南郡公事者,朕定斩不饶。至于刘坦和一干御史,仍要着有司问罪。” 强力弹压之后,朝政冷寂好一段时间。 三省办公的殿上,各人只低头做事,少了往日嬉笑之声。 就在这种气氛之中,迎来了入贡的李煜和一干臣属。 先前柴宗训说话算数,将刘鋹交给了李煜。 李煜倒也没杀他,只是将其囚禁在江宁。 那刘鋹求饶不成反威胁李煜‘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中原皇帝一定会挟收南汉之势,将南唐一同收归。’ 恰在此时李煜接到命他亲自入贡的圣旨,莫不是大周皇帝要扣留他?或者干脆威胁他主动交出版图? 但他若拒绝的话,却又给了大周出兵的口实,收拾行李上路才是唯一的办法。 带着这样的心理,李煜此行倒显得有些悲壮。 柴宗训急着修建大庾道,在第一时间便接见了李煜。 “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上殿不名,是李煜的特权。 柴宗训热情的伸出手来:“国主快快请起,赐座。” “谢皇上。”李煜起身坐到一边。 柴宗训仍是很热情:“上次汴梁与国主一别有年了,国主仍是风采不减。” 李煜也讨好的说到:“皇上一阙《江城子》,感人肺腑,臣如今忆起仍觉心酸。” 柴宗训笑了笑,怎地不提朕与你小姨子所作的《元夕》、《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嘉敏和李景遂在汴梁为间之事,上不得台面。 当年董遵诲曾有过谏言,让柴宗训下旨逼李煜交出二人,但柴宗训未允。 虽然他逛青楼之事已然传开,但不过坊间风言风语,倒也没有实据,所以史官不敢记录。如果下旨李煜交出嘉敏,那便等于给了史官最直接的证据,柴宗训可不干。 那俩人在汴梁的活动其实并不伤大雅,且由他去。 “朕听闻国主近年也有佳作,”柴宗训恭维一句:“只是朕却沉湎于俗务,竟连附庸风雅也不能了。” 李煜说到:“皇上过谦了,皇上锦心绣口,随口吟诵便是千古佳句,只《江城子》一作,臣便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作出来。” “国主这才是谦虚呢。”柴宗训笑到:“朕时常出宫体察民情,我大周凡有井水处,都在吟唱国主之作,朕是自愧不如啊。” 李煜受宠若惊,也放心了一些:“皇上过誉了。” “千年之后,后人定然会记得你这千古词帝,”柴宗训索性恭维到底:“却不一定记得朕这个普通的皇帝了。” 李煜连忙拱手到:“臣焉敢与皇上相提并论。” 柴宗训接着说到:“便连国主身后的冯延巳冯卿家,也算千古词宗呢。” 冯延巳慌忙跪下来:“皇上,臣不过无病呻吟偶得数句,有污圣聪,还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笑到:“细雨湿流光,荒草年年与恨长,细细品来确有一番滋味。” 冯延巳涕零到:“想不到皇上随口便能吟诵边陲小臣的句子,臣死无憾矣。” 这南唐君臣均痴迷于寻章摘句,从此处切入,果然便能把气氛带起来。 “诶,冯卿家怎如此说,”柴宗训说到:“朕还等着你的佳句呢,你倒是死无憾,朕可遗憾得紧呢。” 冯延巳有些哽咽:“皇上,臣不过边陲小臣,皇上却能一眼叫出臣的名字,还能随口吟诵臣无病呻吟之句,此乃臣无上之荣光。” “冯卿家妄自菲薄啦,朕可是一直记着你呢,好啦,别跪了,快起来说话。” 就着诗词聊了几句,李煜君臣渐渐放松,柴宗训顺势开口到:“国主此次助朕收归南唐,功莫大焉。朕欲赏些财货,可南唐富庶,朕怕拿不出手,未知国主可有何心意?” 心意当然有,那便是希望中原永远不要攻唐,最好是签个盟约。 不过历史上无数次证明,盟约什么的,在实力面前都是白纸。 思虑一阵,李煜开口到:“能助王师一臂之力,实乃唐之荣幸,况皇上已为臣报了受辱之仇,臣焉敢要赏赐。” 柴宗训笑到:“国主既不开口,朕倒是想到一件利于南唐社稷的好事?” 莫不是承诺永不攻唐?李煜甚至忘了矜持:“敢问皇上,是何好事?” 柴宗训说到:“朕此次南征刘氏,发现海外诸国皆与其有贸易往来。既是贸易,我中原与唐何不分一杯羹?只是岭南至中原之古商道大庾道已然荒废,所以朕属意由国主将此商道修复,届时唐之财货能与海外往来,中原财货亦从此经过,国主便可因此征一道赋税充盈国库。” “国主切莫小看此税赋,南汉国库六成以上,皆来自于穗都港贸易。如此双赢之事,朕欲邀国主共襄盛举,未知国主愿意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一 犹豫不决 乍一听这修复大庾道似乎还真是个大好事。 不过源于对中原天然的畏惧,还是不由得让李煜多想,皇上莫非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眼见李煜不做声,柴宗训主动问到:“国主可是还有何顾虑?此次朕召你入贡,便是为此事。朕以为修复大庾道于中原、于南唐都是功盖千秋的大事,国主有何担忧尽可道来。” 李煜说不出什么不好,但心中就是抗拒:“回皇上,南唐小国寡民,恐难当此重任。” 柴宗训急于将大庾道修起来,眼见好话没用,他又说到:“倘国主忧心国力不济,可否给朕借条道,朕于中原征发民夫去修复此商路。” 这种假途伐虢的伎俩,书上记载得太多了。李煜仍是拒绝:“皇上,只恐中原民夫不适应南唐气候习性,反倒误了皇上工期。” 柴宗训起身瞪眼看着李煜:“国主的意思是,不愿修复大庾道?” 这下李煜又慌了,连忙执礼到:“皇上,非是臣不愿意,只是兹事体大,臣须回南唐与众臣属商议后方可定夺。” 柴宗训看着冯延巳:“总揽朝政的太师冯卿家不是在此吗?国主便与他商议。” 冯延巳慌忙说到:“此事但凭皇上与国主做主,臣照旨办事便可。” 李煜有些难堪,柴宗训不想逼起他的逆反心理,便笑到:“是朕心急了,国主远道而来,一路旅途劳顿,想必已是疲惫至极,仓促之间也不好做此影响千古的决定,国主便先回馆驿休息一下,领略一下汴梁风物,看看与上次有何不同。” 眼见他退步,李煜也松了口气:“臣告退。” 出了大殿,李煜一直黑着脸未说话,他气愤于方才冯延巳的表现,想当年唐与周亦是并驾齐驱,甚至唐立国比周更早。 但大周皇帝不过记得冯延巳的一个句子,就把他激动成那样。寡人日日与你谈论诗文,也没见你感激涕零。 冯延巳本也是个人精,知道李煜的情绪,慌忙上前到:“国主,非是臣一定要讨好皇上,只是皇上突然提出修复大庾道,臣恐他在酝酿阴谋。若能就此亲近,套出他的诡计,岂非快事?” “再者,国主此刻在大周境内,许多事情恐身不由己,臣若能与皇上亲近,将来有何事,还能有个转圜余地。” 这么一说,李煜心里好受得多,便问到:“太师,你也觉得大周皇帝在酝酿阴谋?” 冯延巳想了想:“皇上自登基以来,南征北讨,已然将各方势力收归,目下仅剩我南唐与吴越。” “吴越王钱弘俶一向唯中原马首是瞻,如今能与中原抵敌者,唯唐而已。虽皇上从未在南唐边界陈兵,但臣以为,便是他不攻南唐,也不会做出此种供南唐壮大之事,其中必有蹊跷。” 李煜沉吟一会:“且将此事驰递国内,令王叔知道,好教他给寡人参详参详。” 王叔便是南唐兵马大元帅李景达,向来因主战,所以与冯延巳不和。 若李煜听了李景达的,岂不是要把冯延巳撇到一边? 冯延巳眼珠一转,开口到:“国主,王爷不知此间情形,国主下书时可表明态度,就说欲拒绝此事,看王爷如何回复。” 冯延巳打的如意算盘,看情形李煜是不愿意的,若李景达跟着不愿意,便将此事奏与中原皇帝知道,正好是大功一件。 倘李景达愿意,便是忤逆国主意思,正好撺掇国主废了他,如此他冯延巳便能大权独揽了。 李煜哪想得了这许多,同意到:“便说寡人以为此事当有阴谋,不同意此事,为避免中原将寡人扣留,还请王叔设法营救。” 趁着等信儿的时间,李煜倒还真的领略了一下汴梁风物。 与前几年相比,汴梁城里的人又多了不少。特别是晚上开夜市的时候,街上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侍卫司的兵马不时巡逻过去,保证了街面的平安。 一直到丑时,酒肆里还有猜拳行令的声音传出,好一片太平景象。 而冯延巳比李煜还要忙,借着打探消息的由头,一一拜访先前在汴梁城结识的熟人,譬如赵匡胤、以及先前入贡时有过交往的礼部、鸿胪寺的一干官员。 焦急等待数日之后,李煜接到了李景达的回信。 李景达的看法正好和李煜相左,他极力赞同修复大庾道。 若大庾道一通,南唐的瓷器、丝绸等等货物便可远销海外;中原物产欲运抵海外,须经过虔城关卡,正好收一道税;海外之物欲进中原,一样也要交税。如此一本万利之事,应当一口答应。 至于阴谋,大庾道在南唐境内,谅中原也耍不出什么诡计来。 至多便是修通大庾道后,中原若要攻唐,便多了一个出兵方向。但只要南唐修通大庾道时设立关卡,届时只要水陆路一封,岭南兵士便是插翅也难飞进来。 李景达还有一个建议,既然中原急着修通这条商道,可适时提些条件,譬如南唐征发民夫,而中原出钱粮,共同修建。 李煜原本优柔寡断,虽然自己不愿意,但中原皇帝紧逼,作为南唐擎天一柱的李景达也赞成,内心里便有了答应的想法。 冯延巳只得了李煜的心意,急得没法。如果南唐同意修复大庾道,促成此事的李景达必然会全权负责,届时不管是联络中原,还是国主面前,必然强过他冯氏一头,可他又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来阻止此事。 正着急的时候,却见宋王府的下人来到馆驿:“冯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我家大人,那便是指赵德昭。 中原谁都知道,赵德昭和慕容德丰以及董遵诲三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将来宋王鲁王齐王老去,必是这三人接班。 提前与其打好关系,倒也未尝不可。 下人带着冯延巳到了仁德山庄,此处乃是赵氏私家庄园,当年赵匡义也是在此密谋指挥攻打皇城之事。 赵德昭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在下久闻冯大人之才,所以特着人请来一叙,冒昧之处,还请冯大人见谅。” “岂敢岂敢,”冯延巳客气到:“上次在下拜会宋王,本欲与赵大人一见,哪知赵大人竟不在府上,原以为赵大人忙于公务,此次入贡恐难相会。今日得见,实乃三生幸事。” “冯大人请。” “赵大人请。” 二人入得厅上,分宾主落座,还是冯延巳要着急一些:“未知赵大人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赵德昭端起茶杯淡淡一笑:“冯大人勿要心急,这是在下新近自大理国换来的碧乳春,你且先品品。” 冯延巳轻品一口,又闻了闻:“此茶倒似有一股处子幽香。” “冯大人好品味,”赵德昭说到:“此茶乃大理国少见之滇红,于将熟未熟之际采下,再以天葵初至之处子贴身伴眠,如此茶叶方熟,且兼具幽香。” 冯延巳说到:“若要合上时机,恐须费一番力气。” 赵德昭笑到:“所以说好茶难得嘛。” 冯延巳又喝了一口,一副细细品味陶醉的模样:“好茶,果是好茶。” 赵德昭放下茶杯,说起了正事:“未知冯大人对修复大庾道之事怎么看?” 冯延巳这么机灵的人,自然不会说错话,他也轻轻放下茶杯:“此乃千秋功业,大大惠及中原何南唐社稷,在下自然是极力赞成,只是……” “只是什么?”赵德昭立即追问。 看样子他是在替中原皇帝探听消息,冯延巳腹诽一阵,开口到:“只是我家主上对此事尚有些抗拒,在下正在设法劝谏。” 赵德昭淡淡到:“修复大庾道,利用穗都港,连带着让岭南富庶,乃是我大周未来五年最重要之方策。冯大人,在下可在此透个讯息,若国主仍执意抗拒,恐中原与南唐难免干戈。届时中原将南唐收归,皇上便会下旨自家修建。” 其实打不打仗,收不收归南唐,冯延巳还真不怕。通过几次入贡,他已和中原朝廷建立了一些联系。皇上收归南唐,若想治理好,总需要一些本土出身的官员,所以冯延巳谋个出身并不难。 但赵德昭极有可能是代表皇上来探听讯息,所以冯延巳说到:“赵大人,兹事体大,我主需要一段时间考虑,在下劝谏也尚需时日,所以皇上面前,还请赵大人多斡旋。” “这个自然,”赵德昭说到:“其实修建大庾道,南唐获利比中原要大得多,我都想劝谏皇上放弃呢。” 冯延巳赶紧接话:“赵大人目下圣眷正隆,为何不上书呢?” 赵德昭摇摇头:“争奈慕容郡公目下主政岭南,力主修复此道,以五年时间富庶岭南。皇上也着实怜惜岭南穷苦,所以才准了他。” 这几日到处活动,冯延巳也听得一些消息,前不久为了慕容德丰做岭南郡公之事,皇上不惜强力弹压宋王与枢密使魏仁浦,还废了整个御史台。 看来这修复大庾道的关键在于慕容德丰,冯延巳心中有了计较,端起茶杯轻笑到:“赵大人,喝茶,喝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二 设法回绝 冯延巳在心里计划了一番,急忙去找李煜。 “国主,臣已探得中原虚实,特来向国主禀奏。” 李煜本不甘心就此修复大庾道,连忙问到:“如何?” 冯延巳说到:“重建大庾道,乃中原五年收唐的计划之一。” “啊?”李煜吓得站了起来:“五年收唐?” 冯延巳回到:“是的,五年收唐方略乃岭南郡公慕容德丰提出,是中原皇帝整个再造汉唐方略的一部分。先前收幽云,便是以太行和燕山为屏障阻挡辽人,接下来中原可以在南方肆意收归各国而不受辽人侵扰。” “中原早有征伐我大唐之意,这个想必国主是知道的。而修复大庾道,便是以征收赋税为饵,届时于来往商队中夹杂大量谍者,刺探我大唐国情军情。同时吸引我大唐子民不事生产,全都从事贸易。一旦遇上灾年,中原便会封锁长江,关闭大庾道,坐视我大唐因缺粮内乱,届时便可兵不血刃攻破江宁,此计不可谓不歹毒,国主不可不防啊。” 按战略上来说,这也并非全是臆测,便连史书上都有记载。 春秋时期,齐鲁两国接壤。彼时的齐国公子小白即位不久,是为齐桓公。 齐桓公重用管仲、鲍叔牙,励精图治,使齐国迅速由乱转治,由弱变强。 随着国力的不断增强,齐国开始展现出春秋霸主的苗头。 但是齐国在称霸的道路上也并非一帆风顺,邻国鲁国就是第一个难打倒的对手。 当时鲁国发展较快,实力不容小觑,齐桓公担心来自邻国的威胁以及为成霸业不得不未雨绸缪,就向身边的管仲问计。 其时齐国和鲁国各自都生产丝绸,齐国生产的叫做齐纨,鲁国生产出来的则叫做鲁缟,这两种丝绸在当时都是闻名遐迩的商品,各国贵族们也都喜欢穿。 为削弱鲁国实力,管仲给出的办法非常简单:他下令齐国上下把以前用齐纨为面料制作的衣服都收起来,不再穿着,只穿用鲁国布料制作的衣服。 如此一道怪异的政令,让不明所以的鲁国看到了巨大商机,鲁国商贾们开始大量收购鲁缟,鲁国百姓也有很多人放弃种粮,积极加入纺织行业中。 结果次年天灾,鲁国粮食产量锐减。管仲再出奇招,命令齐国百姓不得再向鲁国购买布料制作衣服,然后又大幅度抬高粮价。 鲁国一下便慌了,先前许多人囤积的鲁缟布料开始滞销,而国内粮食又陷入短缺的困境,只得拿出大量钱款向齐国高价购粮。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鲁国经济近乎崩溃,从此再也不是齐国的对手。 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齐纨鲁缟”典故。 齐相管仲要求全国官员、百姓的衣服由穿齐国的纨布改为穿鲁国的缟布,导致缟布涨价;同时禁止齐国百姓织缟布,却对鲁国开放,表面上鲁国大挣齐国的缟布钱,鲁国上下因此形成了全民织缟而放弃农业生产的跟风行动。 一年后,齐国拒绝再用鲁国的缟布,而这时鲁国陷入粮食短缺,民以食为天,为了生计鲁国不得不高价向齐国购粮,由此经济被拖垮,导致国力衰退,最终被迫签订了屈从齐国的条约。 作为一国之主,且是千古词帝,李煜自然也是熟读史书之人。而这齐纨鲁缟,运用在此处,便是以大庾道赋税为饵,吸引南唐子民经商不事田间生产,倘若遇上天灾,那后果…… 李煜吸了一口凉气,赞到:“太师又为寡人立一大功,若非你点破,寡人便上了中原的大当。” 顿了一下,李煜又说到:“可目下寡人身陷中原,如何才能逃得虎口?况修建大庾道乃中原国策,若不答应,他兴兵来犯,奈何?” 冯延巳早有应对之策:“国主,王爷一向主战,既如此,国主可下一道诏书,命王爷陈兵江北,随时防备中原来犯。且遂王爷当年虽是被迫逃回江宁,但仍留下不少谍者在汴梁,若有他们襄助,定能营救国主出中原。” 李煜想了想:“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议定之后,李煜下了两封诏书,一给李景达,命他加强防务,一给李景遂,让他设法调动汴梁谍者,掩护李煜出城。 柴宗训等了几日,不见回音,便再次召见李煜。 传旨的太监万华到了驿馆门外,李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奈何,奈何,若皇上今日便要个回应,寡人该如何作答?” “国主,目下只能设法拖一拖。”冯延巳也有些慌,要是李煜扛不住,答应修复大庾道,那他就白谋划了。 李煜说到:“可已然拖了数日,皇上一定逼问呢?” 冯延巳跟着在屋里走来走去,把脑筋转到了最快,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国主,赶紧躺到床上。” 李煜苦笑到:“传旨的公公就在门外呢,寡人怎能躺在床上?” 冯延巳说到:“国主躺床上装病,皇上必不会召见。” 李煜自当上皇帝以来,常年处于无奈之中,眼下更是无奈,也只有暂且装病了。 冯延巳开门,万华走了进来,却见李煜躺在床上熟睡。 “万公公,”冯延巳说到:“国主因不服水土,已然病了几日,既是皇上召见,下官这便扶国主起来。” 万华的公鸭嗓响起:“还是别了,若是为皇上知道咱家将国主从病床上召起,必然会怪罪咱家,咱家还是赶快回去复旨。” 万华才出门,李煜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偷偷从窗子缝里看到万华离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国主,目下还不能放松。”冯延巳提醒了一句。 李煜回头问到:“为何?” 冯延巳解释到:“若得知国主有恙,皇上必会派太医为国主诊病,若为太医诊出国主装病,必会引致皇上雷霆之怒,那时便不好应对了。” “那怎么办?”李煜又慌了。 思来想去,冯延巳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国主,待太医一来,你便服下此丸。” 这个药丸李煜认识,乃是助性之用,他疑虑到:“这个,吃得么?” 冯延巳说到:“服下此丸,必至人面红耳赤,脉搏加速,太医必诊不出国主装病。” 冯延巳这个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可惜没有用在正途上。 果然,柴宗训得知李煜生病,马上便派了太医过来。 太医望李煜面色赤红,呼吸急促,把了下脉,便说到:“必是汴梁气候燥热,国主方从温润的江南前来,有些不适应,待小人开几副去燥的药,国主服下定会无事。” 冯延巳连忙执礼到:“如此,便多谢太医了。” 太医一走,李煜泻火之后又发出圣人的感叹:“想不到寡人自诩一代词宗,竟还须此物来避祸。” 这种情况冯延巳早已习惯,国主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当然,若他是那种果断刚毅的性子,想必他冯延巳也不会得宠。 不几日,李景达回奏,措辞很不友好的质问李煜为何要放弃修复大庾道。 既然已知道中原阴谋,更该将计就计,在保证国计民生的大前提下再开放贸易,如此社稷会更稳固。 如果有大庾道的税收供给军饷,李景达保证南唐全军皆是背嵬军,届时反推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同时来的还有李景遂的奏折,直言汴梁谍网已被全部摧毁。当年李煜害怕得罪中原太深,对李景遂一直有压制,后来他也无心再重新组织谍网,目下无力护送李煜出中原。 “简直是大逆不道。”李煜还没发脾气,冯延巳便大喝:“一个置社稷宗庙于不顾,只想着贸易;一个眼睁睁看着君上身临险境却见死不救。王爷和遂王眼中还有没有国主?” 李煜也有些恼怒:“他日寡人归国,一定要严惩此二人。” 冯延巳心里乐开花,嘴上却说到:“国主,目下暂息雷霆之怒,还是想想如何逃脱中原。” 虽心中焦急,但却又不得不等待,柴宗训已然有些不耐烦。 “老董,李煜君臣此时在做什么?” 董遵诲拱手到:“回皇上,李煜与冯延巳整日待在驿馆并未外出,似乎真的有恙。” “有恙?”柴宗训冷笑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可随他怎么玩,也逃不出朕的掌心。李煜一日不同意修复大庾道,朕便一日不放他。传旨下去,对驿馆严加看守,若丢了李煜,所有守卒以死谢罪,三族以内士人全部贬为庶人。” 董遵诲说到:“皇上何不就此收归南唐,我大周自己修建大庾道岂不更好?” “你以为朕不想么?”柴宗训解释到:“南唐历来富庶,若要收归,须有充足准备。粮草调集,兵员集结须花去大半年,若战场再迁延,又不知要等多久。” “况南唐收归,民心暂不属周,若征发民夫前往修复大庾道,必致生乱,如此又不知要花多少时间。这迁延的时间,便是在耗费国力呀。不然朕岂会容李煜装病哄骗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三 赵柔 走又走不脱,装病又不能继续装下去,李煜倒真的快给急病了。 冯延巳也生怕他扛不住答应修复大庾道,忆起跟赵德昭的谈话,又想出一个主意:“国主,大庾道方略乃是由慕容德丰提出,设若提出方略之人不在,皇上应该会放弃。” 李煜说到:“目下慕容德丰方主政岭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怎会不在?” 冯延巳眼珠一翻,手掌勒了一下:“如此,他便不在了。” 这便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之人的典型做法。 “不行,若为皇上得知南唐刺杀慕容德丰,会不顾一切报复的。”李煜连连摇头。 冯延巳说到:“可眼下不解决此事,国主若想回到国内,恐难于登天。” 李煜犹豫了一下:“仓促之间哪能找到合适人选去做此事?况消息传达国内,再从江南派人前往岭南,迁延日久,皇上岂会等待。” “这倒不妨事,”冯延巳说到:“臣听说为扩大穗都港口,皇上自国库批银五十万两,慕容德丰不日便会抵达汴梁,亲自押送这批银子。” 李煜想了想:“此事便交与太师去做,千万不要留下痕迹。” 慕容德丰不在,时常伴在柴宗训身边的便只剩董遵诲和赵德昭。 这几日董遵诲时时都在留意李煜君臣的动向,便只剩下赵德昭了。 柴宗训还和以往一样,政务之余换上便装,出城走一走。 当然,对于街市上卖的那些东西,柴宗训兴趣倒不很大,他主要想看看老百姓的生活怎么样。 “苏公子,”看着来往的商贩,赵德昭开口到:“倘大庾道修通,这些物产便可流通至海外诸国,我大周国库更要充盈不少。” 柴宗训也有些得意:“这个自然,除了充盈国库,还要将各番邦之特产带回中原,丰富我中原物产。” 对于番邦赵德昭有些不屑:“我中原乃天朝上国,番邦有的中原都有,何须他们来充盈?他们只要将银子源源不断往我国库运送就好。” 柴宗训笑到:“小赵,切不可有此念头。番邦能立国,必有其特长与特产,我大周既是天朝上国,自该有包容并蓄的气度。” “苏公子教训的是,”赵德昭说到:“只是那李煜,此等好事降临头上,为何还要犹豫?” 柴宗训并不受这句话的影响,只说到:“李煜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等他想明白,才能实心为我大周修复大庾道。” 赵德昭摇摇头:“倒不如逼他一逼,让杨令公带兵往江北走一趟,不信他不就范。” “这个倒没必要,”柴宗训说到:“目下尚未听说南唐国内有反对之声,若我发兵威慑,激起南唐逆反之心反倒不美。我要的是李煜心甘情愿用最快的速度将大庾道修好。” 俩人走着走着,便到了燕云会馆门前。 这燕云会馆是当日符彦卿主政大名六州时,为方便属地官员进汴梁办事而盖的一座客栈,为节省开支,同时也对外营业。 走到此处,柴宗训有些犯酒瘾:“小赵,我们进去喝点儿?” “那还等什么,走。” 进了燕云会馆,柴宗训想起当日与虢国夫人逼符昭出嫁的样子,现在仍觉好笑。 俩人二楼雅间对饮几杯,去听楼下传来阵阵喝彩声。 柴宗训探头看了一眼,却见一女子身着红裙,一手酒壶一手狼毫,在厅中舞着。 狼毫上下翻飞,在女子面前的白绢上飘逸的勾画出一阙词句。仔细辨认,竟是《元夕》。 “好,好。”女子写完,厅中客人不断拍手叫好。 “皇上文治武功谋略文采,历代为君者,实是无可媲美者。” “嘿,哥们儿,你这么赞,皇上可听不到,赏不了你一官半职。” “我一贩夫走卒,要皇上赏什么官儿?只要皇上圣明,我大周国泰民安,保我一家世代安居乐业便足矣。” “哥们儿,谦虚了不是,贩夫走卒可进不起这燕云会馆。” “我认得他,他是汴梁城里最大的茶叶商,陈员外。” “嘿,陈员外,听说皇上要新开大庾商道,到那时你的茶叶就能卖给海外诸夷,怕是生意要越做越大了。” “所以陈某晨昏三炷香,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可不是恭维,是我真心的。” “这事儿是真的吗?若真如此,我怕也要做些贸易,也好养活一家老小。” “真,你没听说那南唐的国主现下就在汴梁吗,听说大庾道要经过南唐虔城,皇上正与南唐国主商议呢。” 红衣女子听到众人议论,举起酒杯高呼:“来,诸位,为吾皇圣明,干一杯。” 女子举杯的模样看起来颇为豪气,众酒客受其鼓舞,纷纷举杯:“愿吾皇万万岁,大周江山万万年。” 一杯酒下肚,陈员外拿出一锭银子:“姑娘,你再写个《念奴娇·赤壁怀古》,这锭银子便赏你。” 红衣女子瞥了陈员外一眼:“你倘是给钱,我倒不写了,你若要喜欢这阙词,我倒是可以给你写下来。” 陈员外连忙收起银锭:“陈某唐突,姑娘见谅。陈某的确喜欢这阙《念奴娇》,还请姑娘挥毫。” “好。”红衣女子又喝了一大口,再次在厅中舞了起来。 一阙词写完,陈员外小心翼翼收起来:“皇上的文采,姑娘的墨宝,陈某当以家传之宝世代流传,令我陈家子孙世世代代感怀皇恩浩荡。” 红衣女子毫无顾忌的打了个酒嗝,提着酒壶倒了倒,一壶酒竟被她喝完。陈员外随即高呼:“来人,为姑娘上酒。” 红衣女子并不避讳,接过酒便再次大喝。 柴宗训笑到:“这姑娘倒是豪气,比很多男人都洒脱。” 听到姑娘,坐里面的赵德昭笑着探头来看。 看到姑娘面容,赵德昭脸色一变,起身到:“苏公子,失陪一下。” 赵德昭匆匆下楼,将红衣女子拉到一边,低声喝到:“柔儿,谁让你又跑出来喝酒的?” “大哥?”女子一笑:“你怎地也在此处,来来来,陪我喝一杯。” 赵德昭恼怒到:“你如此不守规矩,叫父王知道,怎么得了。” “你不告诉父王不就行了。”女子笑到。 赵德昭抬头看了柴宗训一眼,随即又低声到:“我在此陪客,你且回去,我便不告知父王,不然我定去举发。” “你去啊,”女子说到:“若父王怪责,我便说是你带我来的。” “真拿你没办法。”赵德昭一把抓住女子胳膊:“随我来,别在此惹人笑话。” “在此皆是爱酒之人,有谁会笑。”女子转头举起酒壶:“列位,我们下次再喝。” 一众酒客笑到:“好,下次再喝。” 赵德昭将女子拉到雅间,赔罪到:“让苏公子见笑了,此是我小妹赵柔。柔儿,还不来见过苏公子。” 原来这女子是赵匡胤幼女赵柔,只见赵柔举起酒壶:“苏公子既是大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来,且满饮此杯,以为今日相识。” 柴宗训高举酒杯:“谢姑娘。” 既有赵柔这样豪气的姑娘在,酒桌上的气氛自然要热烈得多,柴宗训便多喝了几杯。 带着微醺回宫,柴宗训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倒不是真的有多喜欢酒,而是喜欢酒后稍微有些晕乎的感觉,这样他会变的豪迈得多。 刚刚才坐下,万华上前小声到:“皇上,岭南郡公到了汴梁,正在殿外求见。” “慕容兄回来了?”柴宗训站了起来:“快传,快传。” 慕容德丰匆匆进殿便要行礼,柴宗训连忙扶起他:“慕容兄,你可算回汴梁了。” 慕容德丰笑到:“皇上这是不等臣回来,便自己出去喝酒啦?” “无妨,朕明日再与你喝便是。”柴宗训说到:“快坐,与朕说说岭南的情况。” 说到岭南,慕容德丰正色到:“皇上,臣决意先开发莞郡、鹅城、南海郡一带。这些地方地势平缓,适合耕种,臣便想先将那些山中贫苦夷民迁出,在这些地方开荒,由官府发给农具,种子。” “如若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自然会吸引更多的夷民前来。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便会知诗书,懂礼节,届时岭南便不再是化外之地。” 柴宗训问到:“如此庞大开支,岭南能应对吗?” 慕容德丰说到:“那刘鋹搜刮的十几船财宝,件件价值连城,既是搜刮于民,臣便用之于民,想来也是够了。” “甚好,甚好。”柴宗训说到:“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朕都支持。” 慕容德丰有些动情:“皇上,臣知道皇上为了臣岭南郡公之事,在朝中受了不少责难……” “都过去了,”柴宗训大手一挥,打断慕容德丰:“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们能把朕怎样?顶多就是聒噪一阵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慕容德丰哽咽到:“皇上如此对臣,臣要如何才能报这份厚恩啊。” “朕不要你报恩,”柴宗训说到:“只要你替朕把岭南治理好,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就行。” 慕容德丰扑通一声跪下:“臣替岭南生民,谢主隆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四 刺客 俩人聊来聊去,又聊到大庾道上。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岭南物产丰饶,且因天气炎热,很多物产中原都没有。臣属意大肆提高中原缺乏的物产产量,与中原互通有无。届时便是不与海外诸国贸易,光中原便能养活岭南了。” 这是要把岭南特产产业化,集群化?柴宗训知道把岭南交给慕容德丰没错。 “朕前次游历,也发现因气候原因,岭南芭蕉、凤梨等物江南皆没有,朕还听说岭南产荔枝、桂圆比中原任何一地都要好,还有岭南刺绣,这些都可以集中起来发展。” 慕容德丰微微皱眉:“只是大庾道一事,臣听说南唐国主目下正在汴梁,他还未答应修复大庾道么?” 柴宗训说到:“慕容兄且耐心等一等,朕一定会让其以最快的速度将大庾道修复。” 慕容德丰再次拱手:“臣代岭南千万生民谢皇上隆恩。” “好了,”柴宗训拍拍他的肩:“你一路旅途劳顿也甚是辛苦,且先回府休息一下,朕明日出街与你接风,叫上小赵,我们一起痛饮三百杯。” 待到翌日,柴宗训果然便要到御街上去等慕容德丰。 一直关注李煜动静的董遵诲却上前到:“皇上,臣突然觉得心慌,皇上今日还是不要出宫的好。可在宫中设宴为岭南郡公接风。” 柴宗训摆摆手:“宫中设宴哪有酒馆自在?莫不是密探侦知有人欲对朕不利?” “回皇上,没有。”董遵诲摇头到:“只是臣今日早起右眼便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眼皮跳是因为你没休息好,”柴宗训说到:“侍卫司对汴梁的巡查一直严得很,多年来汴梁都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这个倒是,柴宗训登基便取消宵禁,侍卫司的兵马反正呆在军营无事,他便下了一道旨意,命军士们分班上街巡逻,要严保汴梁治安。 董遵诲迟疑一下:“皇上近日刚强力压制弹劾岭南郡公之事,臣恐有宵小之辈做出丧心病狂之举。” 柴宗训笑到:“虽是强力弹压,此事也不过与御史台,宋王,魏枢相有关。借刘坦一个胆,他也不敢行刺朕,而宋王和魏枢相是有分寸之人,一向对朕忠心耿耿,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和朕过不去的。” 眼见他一定要出去,董遵诲说到:“那还是让臣跟着皇上。” 柴宗训皱眉到:“你好好盯着李煜君臣便可,目下修复大庾道才是紧要之事。” 交代完事情,柴宗训轻车熟路来到御街,慕容德丰随后也到了。 俩人才碰面,赵德昭便带着赵柔也找了过来。 许久未见,慕容德丰仍是热情的抓住赵德昭的手,赵德昭却有些躲闪。 慕容德丰不以为意,只看着赵柔到:“咱们喝酒,你带个鼻涕虫出来干嘛。” 赵柔一下子跳了起来:“说谁是鼻涕虫呢?我看你是找打。”说罢便要打慕容德丰。 赵匡胤与慕容延钊是发小,赵德昭和慕容德丰同样是发小,所以两家的家人自然是非常熟稔的。 至于赵柔知不知道柴宗训是皇上,这个他倒不在乎,反正只要不点破,他还是苏东坡。 慕容德丰闪躲在赵德昭身后,赵柔说到:“慕容日新,你刚升了郡公,今天这顿酒,你请。” “好好,我请,”慕容德丰笑到:“不过你不准打我。” 赵柔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这样的,也能做郡公,原来皇上也有走眼的时候。” “柔儿,”赵德昭低喝到:“莫要胡说,日新的本事大着呢,皇上怎会看走眼。” 看样子,他并未点破柴宗训的身份。 “哼。”赵柔嘟着嘴,没有继续说话。 四人找了间酒馆,酒菜齐备,赵柔举起酒杯:“来,我们一起恭贺慕容日新升官。” 赵德昭眉头拧成川字:“柔儿,不要没大没小的,不然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慕容德丰笑到:“随她,来来来,喝酒喝酒。” 几杯酒下肚,有赵柔的笑闹,气氛自然要热烈一些,她一直缠着慕容德丰询问岭南的风物,并当场决定要跟他去岭南走一趟。 说起岭南,慕容德丰又要感谢柴宗训,以他的身份,现在可说是一方诸侯,而他心里还有一个压了很久的结:“苏公子,前次在岭南,我随意调动大军……” “诶,”柴宗训说到:“此事你还记在心里吗,我早就忘了。当时我想的是所有事情都在规则内进行,可后来发现,这是一种理想状态,只能等环境彻底安定下来,才有可能实现。” 慕容德丰高举酒杯:“啥也不说了,苏公子,我敬你一杯。” 赵德昭和赵柔跟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柔一直跟着他们,已经喝了不少,却面不改色。柴宗训笑到:“赵姑娘海量。” 赵柔竟然有一丝羞涩:“苏公子谬赞,我因与慕容家的哥哥熟稔一些,怠慢了苏公子,还请见谅。” 柴宗训忙到:“赵姑娘说哪里话。” 赵柔举起酒杯:“我敬苏公子一杯。” 俩人喝过酒,慕容德丰笑到:“苏公子,你若把柔儿当一般女子看待,可得吃亏呢,便是我们三人加起来,也不一定喝得过她。” “是吗,”柴宗训举起酒杯:“那我今日可要与赵姑娘这女中豪杰会一会了。” 四人足足喝了数坛酒,才打着酒嗝心满意足的起身走人。 才出酒肆,柴宗训忽地感觉气氛不对,睁眼望去,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剑刺来,他急忙避开大呼:“小心。” 话音未落,又一把剑自眼前刺过,直取慕容德丰。 慕容德丰拔出宝剑,当即与刺客对战起来。 剩下的刺客都围了上来,一场大战当街展开。 四人中慕容德丰常年战场拼杀,自然武艺最为高强,柴宗训次之,赵德昭虽是文弱书生,赵柔只是个女子,但毕竟是赵家的孩子,身手自然不差。 原以为刺客是来刺杀柴宗训,可观其气势,都拼了命的朝武艺最为高强的慕容德丰扑去。 打斗正激烈之时,又有一批刺客冒出来加入战团,四人顿时险象环生,特别是慕容德丰,身上已受了两处伤。 “护驾,护驾。”一拨侍卫司的兵马在副指挥使董宗翰的带领下冲了过来,将刺客团团围住。 原来,董遵诲实在担心柴宗训会出事,又怕随侍左右惹他不高兴,便特意交代副手董宗翰,带着人马游离在柴宗训附近。 有侍卫司兵马的加入,四人的压力顿时轻了很多。柴宗训大叫到:“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看看是谁人指使他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正说话间,一支冷箭自屋顶射来,直取慕容德丰后心。 柴宗训与赵柔同时惊呼‘小心’,要救已是来不及,赵柔却猛的一扑,搭在慕容德丰身后,那支箭瞬间穿透赵柔肩头,鲜血顿时将她的衣衫染红。 “屋顶,屋顶,”柴宗训大喝:“即刻将附近包围,一个可疑之人也不得放过。”接着急忙上前查看赵柔伤势。 此时大部分刺客已被兵丁拿下,剩下的正在拼命逃窜。 柴宗训扶住赵柔,急忙问到:“赵姑娘,你怎么样?” 赵柔嘴巴张合几下,鲜血溢出嘴角,挤出四个字:“箭上有毒。”接着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柔儿,柔儿。”赵德昭急得大叫。 眼见赵柔不醒,赵德昭愤怒的捡起地上的宝剑,接连捅死身边两个被押住的刺客,怒喝到:“若柔儿有事,我一定让你们后悔投胎做人。” 慕容德丰拉住他:“小赵,你冷静一些,此处离宋王府不远,还是先送柔儿回府,赶紧找大夫。” 柴宗训抬头叫到:“董宗翰,你速速进宫,传今天当值的太医,不,把所有能找到的太医,全都叫到宋王府,为赵姑娘医治。” “皇上,此处呢?”董宗翰问到。 恰在此时,汴梁府尹楚王柴宗让也带着大批捕快赶到,柴宗训拦住要见礼的他:“此处交与楚王,你快回宫,快,一定要快。” 慕容德丰一把抱起赵柔便往宋王府赶去,柴宗训和赵德昭也急忙跟上,侍卫司的兵马不敢怠慢,一直随侍左右。 不久,太医们也在太医院院正施南生的带领下赶到宋王府。 施南生亲自为赵柔查看过伤势之后,回奏到:“启禀皇上,赵姑娘的箭上倒无大碍,只是这箭上的毒……” “朕不想听这些,”柴宗训喝到:“若救不回赵姑娘,太医院所有太医便为她陪葬。” 施南生慌忙到:“皇上放心,臣一定施展毕生所学,救回赵姑娘。只是还请皇上和岭南郡公、赵大人暂且回避一下。” 几人在门外等候,冷静下来的柴宗训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开口到:“奇怪,那批刺客不像是冲着朕来的,倒像是冲着慕容兄。” 赵德昭接话到:“会不会是从岭南跟来的?” 柴宗训摇摇头:“若是自岭南跟来,为何不在路上下手,却要在汴梁?须知汴梁防备可比半路严密得多。” 慕容德丰说到:“皇上,目下猜测也是无用,待柔儿醒来,臣马上去审问那些刺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五 刺客全死 太医,王府侍女不停在房间进进出出,柴宗训三人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过去快两个时辰,目下已然天黑,才见太医院院正施南生走出房间呼出一口浊气。 “赵姑娘怎么样了?”柴宗训急忙问到。 “回皇上,”施南生说到:“万幸箭支伤在肩头,臣已为赵姑娘换血解毒,目下她已无大碍。只是麻沸散药效未过,醒来恐要到明日。” “好。”柴宗训说到:“施大夫立下大功,回宫之后朕重重有赏。” 赵德昭拉住施南生的手,不住的说‘谢谢’。 听闻赵柔无事,慕容德丰便要离去侦查刺客的事。 赵德昭愠怒到:“慕容日新,你有人性没有?柔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且为了救你目下仍昏迷不醒,你好意思走开?” 慕容德丰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柴宗训开口到:“慕容兄,小赵言之有理,我们就在此等候赵姑娘醒来。” 此时赵匡胤散朝回来,得知赵柔受伤,又见柴宗训在此,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一番礼节将他迎到前厅。 柴宗训推脱不得,只好跟着赵匡胤上前。 柴宗训一走,赵德昭说到:“慕容日新,你且在这里看着,要是柔儿有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 “你要干嘛?”慕容德丰问了一句。 赵德昭说到:“皇上既已表明身份,我自要去奉驾,你便在这里等着。” 说是奉驾,赵德昭摆脱慕容德丰后,却独自到偏厅坐下了。 不一会儿,有下人上前小声到:“大人,南唐冯大人求见,还带着个病恹恹的中年人。” 赵德昭淡淡到:“本大人目下关心柔儿伤势,无心见客,让冯大人明日再来。” 下人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不一会却又急匆匆回来:“大人,冯大人说此事十万火急,不能等到明日。” 赵德昭思虑一会:“让他们进来,莫要让其他人看见。” “大人放心,”下人说到:“冯大人是从后门进来的。” 冯延巳带着李煜小心翼翼穿堂而过,到了偏厅。赵德昭一见他们便低吼到:“尔等好大的狗胆,竟敢行刺皇上。” “大人息怒,”冯延巳陪着笑脸说到:“便是借在下一颗胆子,也不敢行刺皇上。” 赵德昭冷笑一声:“所以尔等有胆行刺岭南郡公?” 冯延巳急忙辩解:“不不,也没胆儿。” 赵德昭问到:“既不是尔等行刺,尔等偷偷摸摸作甚?” 冯延巳不答,只说到:“赵大人,我且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国主,星夜拜访大人,乃是有事相求。” 赵德昭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啊,原来是国主,在下不知,多有怠慢,恳请国主降罪。” “岂敢岂敢。”李煜急忙扶住他。 赵德昭问到:“未知国主有何事?” 李煜说到:“听闻皇上与岭南郡公遇刺,寡人特来向赵大人打探消息。而岭南郡公极力谏言的修复大庾道方策又与南唐息息相关,恐有心人将此次刺杀联想到寡人身上,所以特请赵大人届时在皇上面前多多斡旋则个。赵大人之恩,寡人他日定当图报。” 赵德昭没有答应,只眯起眼睛扫了李煜一下:“刺杀之事,当真与国主无关?” “的确无关,”冯延巳说到:“国主近日水土不服,一直卧病在床,在下也一直在旁服侍,怎会想到去刺杀岭南郡公和皇上?” 赵德昭点点头:“冯大人可知刺客不曾伤着岭南郡公,却重伤舍妹?目下皇上和岭南郡公皆在王府守候,若天明之后舍妹不醒,莫说皇上,便是在下,也要大开杀戒。” “啊?”李煜大惊:“怎么会这样?” 冯延巳急忙上前到:“想不到刺客如此丧心病狂,竟会杀伤一个弱女子。在下也认为赵大人该大开杀戒,震慑群小。” 赵德昭淡淡到:“国主,冯大人,如此大事,非是在下能斡旋的,想必天明之后皇上必会盘查于国主,国主还是回去准备一下,小心应对才是。” 冯延巳接话到:“赵大人指点的是,深夜叨扰,多有得罪,我等告退了。” 出了宋王府,李煜有些着急:“太师,赵大人不肯帮忙,奈何?” 冯延巳淡淡到:“国主,赵德昭虽不愿帮忙,却透露了一个最重要的讯息。只须臣设法施为,明日盘问时国主死不承认,皇上便也只能徒呼奈何。” “啊?”李煜有些莫名其妙:“赵大人透露了什么?” 冯延巳说到:“国主,皇上和慕容德丰今晚都会守候在宋王府,而侍卫亲军指挥使董遵诲,汴梁府尹柴宗让为抓住剩下的刺客,必会在汴梁全城搜捕。此时最薄弱的便是天牢,若能设法将那些被活捉的刺客灭口,刺杀案便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如此,太师快些想想办法。” 已然十年未宵禁的汴梁城,此刻侍卫司的兵马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搜查,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城门口只准进不准出,董遵诲和柴宗让来回巡视,严令兵马不得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一直在宋王府守到天明时分,赵柔才幽幽的睁开眼睛,发现身子动不了,她弱弱的问到:“我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听到声音,欣喜的高呼:“小姐醒啦,小姐醒啦。” 柴宗训三人急急的冲了进去,只见赵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到:“我这是怎么了?” 赵德昭一脸疼惜:“柔儿,你受伤了,暂时别乱动,等伤好了再说。” “对了,”赵柔问到:“射伤我的人抓到没有?” 赵德昭摇摇头,赵柔喝到:“那你们还在此作甚?还不去抓刺客?” 柴宗训说到:“慕容兄,赵姑娘既已醒来,你也可以放心了,还是赶紧去审问刺客。” “柔儿,”慕容德丰拱手到:“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赵柔微微皱眉:“大男人惺惺作态作甚?若要谢我,得把刺客抓住治罪才算谢。” “那你便好好养伤,”慕容德丰说到:“我们去抓刺客了。” 出了宋王府,街上仍在戒严,柴宗训正要找董遵诲问话,却见他起码匆匆而来。 “皇上。”董遵诲跳下马欲行礼。 柴宗训摆摆手:“免了,昨日的刺客关在何处。” 董遵诲低头到:“皇上,臣正为此事而来。” 柴宗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问到:“可是刺客有何事?” “皇上,”董遵诲说到:“昨日刺客行刺之时便已服下毒药,臣将其押往大牢后,刺客全都毒发身亡。” “有仵作验尸了吗?”柴宗训问到:“刺客被关押之后,可有人接触?”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仵作已然验过,刺客中的是一种名为乌头的毒药,四肢与呼吸逐渐麻痹而死。” “踏马的。”柴宗训骂了一声:“昨日全城搜捕,可有收获?” “回皇上,”董遵诲轻轻摇头:“没有。” “废物,都是废物。”柴宗训本就一夜未眠,此时更是急躁:“将昨晚值班狱卒,牢头,还有仵作,暂且关押,待朕一一审问。” 此时赵德昭接话到:“皇上,你一夜未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慕容德丰也说到:“皇上,刺客既已事先服毒,此事也怪不得一干狱卒,且请圣驾先作休息,捉拿刺客之事,便交给董指挥和楚王。” “不行不行,”柴宗训说到:“赵姑娘不能白挨那一下,我等也不能凭空受此惊吓,待朕回宫好好想想。” 顿了一下,柴宗训又问到:“老董,李煜君臣有何动静?” 董遵诲说到:“李煜一直卧病在床,冯延巳在旁服侍,并未离开过驿馆。” 柴宗训瞪大眼睛:“你可看得真切?” 董遵诲迟疑一下:“皇上,李煜毕竟是一国之主,臣并未派人贴身跟随,不过馆驿大门一直有人暗中看守,不管何人进出都会记录下来。” 柴宗训想了想:“有漏洞,有漏洞。” 赵德昭问到:“皇上,要不要将李煜君臣传来盘问一番?” 柴宗训思虑一下:“暂且不要。既是所有刺客已死,小赵,慕容兄,你们也都守了一晚上,不如暂且回府休息。休息好了,思维清晰,才能有好点子抓贼。” 慕容德丰拱手到:“皇上,刺客未抓获,臣怎能安睡?” “听朕的,”柴宗训说到:“先回府休息,朕也要回宫好好想想,如何抓住刺客,或者利用此次遇刺。” 柴宗训说得真切,慕容德丰只好和赵德昭拱手到:“臣等告退。” “另外,”柴宗训又说到:“老董,也别挨家挨户搜查打扰老百姓了。街上多派些人巡逻,暂且先恢复往日景象。” 董遵诲犹豫到:“皇上,如此会不会放走刺客?” 柴宗训淡淡到:“昨日朕与刺客对战,发现其身手不过一般游侠,并非训练有素之死士,此等人汴梁城中多得是,如何盘查?且此次刺杀,多半是针对慕容兄的,你明里暗里多派些人保护他便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六 昭义郡主 赵德昭回府查看赵柔的伤势。 赵柔虽还躺着不能动,但已无大碍。 “柔儿,你干嘛那么傻,替慕容德丰挡那一箭干啥?” 赵柔轻轻一笑,反问到:“大哥,那些刺客是你找来的吗?” 赵德昭淡淡到:“柔儿,你怀疑我?我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么?”赵柔说到:“那些刺客是冲慕容德丰,又不是冲皇上。” 赵德昭笑了笑:“赵家与慕容家是世交,我与慕容德丰自小一起长大,怎会害他?” 赵柔想了想:“可我实在不知有谁会对慕容德丰不利。慕容德丰为人侠义热肠,气量宽宏,从不与人结仇。且他人不在朝中,自然没有政敌,若因国政要暗害于他,为何不直接刺杀皇上?” 赵德昭接话到:“那我又为何要加害于他呢?” “简单,”赵柔说到:“父王一生压制齐王,到了你与慕容德丰,原本你陪着皇上读书,应该更受宠眷,可因为才能不如,以至于他的地位高过你太多。为了宋王府的颜面,和你的嫉妒心,所以你铤而走险,找人刺杀慕容德丰。” 赵德昭很不满:“原来你是这样看待大哥的。” “大哥,”赵柔淡淡一笑:“虽然你曾有过以自家性命威逼父王效忠皇上之举,可你忘了某年元夕,父王以灯谜试我兄弟姊妹之才,只因我拔得头筹,后来我们偷溜上街去玩,我被野狗追咬,你却坐视不理。自此我便知道,千万不要惹你。” 赵德昭大为尴尬:“柔儿,幼时不懂事之举,亏你还记得,那时我不也被野狗吓傻了吗?再说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如何,难道你不知?” 赵柔说到:“那是因为我温顺乖巧,从不压你的风头。” 赵德昭摇头到:“想不到你我兄妹,竟然隔阂至此,做妹妹的居然如此看待自己的哥哥。” “大哥,”赵柔反问到:“难道你约我燕云会馆喝酒,便不是为了利用我吗?” 原来前日赵柔在燕云会馆出现,是赵德昭有意为之。 赵德昭却不承认:“前日我本打算处理完政务之后,约你与几个姊妹一同去燕云会馆饮酒,哪知其他姊妹皆不愿出门,只有你去了。可我也没想到皇上一直不放,非拉着我去饮酒。” “姊妹习性,你做大哥的不知道么?”赵柔冷冷到:“欲利用我接近皇上博取富贵便直说,身为王府子女,我知道自己的命运。” 赵德昭不想和她纠缠在制造偶遇上,只说到:“你既知自家命运,又猜到我找人刺杀慕容德丰,为何还要替他挡一箭?” 赵柔笑了一下,反问到:“杀一个慕容德丰,还会有上官德丰,欧阳德丰。若我为皇后,你不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吗?何惧一个德丰?” 赵德昭这才发觉,这个妹妹的机心,比他要深得多。 皇上钟意的女子与常人不同,那种三从四德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他反倒不太习惯。之所以钟情于符昭,乃是因为符昭身上有英气,且行事风格异于常人。 而赵柔虽名柔,却一点也不似娇柔女子,符昭有的她都有,且刚刚舍命救下皇上宠臣,必会令皇上铭记于心。 以她的心机,若能入宫,符昭必不是对手。目下符家之所以权势滔天,不就因为符昭是皇后吗? 赵德昭微微一笑,拱手到:“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这个妹妹了。” 俩兄妹正聊着,外面响起大喝:“圣旨到。” 王府下人推开门,簇拥着太监万华进门。 万华走到上首,高喝到:“赵柔接旨。” 赵柔挣扎着要起来,万华说到:“皇上有旨,赵柔不必跪接,听完旨意便可。”说罢便展开圣旨。 “制曰:巾帼英雄,舍身而挽狂澜;女中尧舜,取义而扶将倾。惟宋王赵氏女柔,承乃父之风,仁义游侠,舍命以护国之重臣。为彰其功,钦赐昭义郡主,食邑千户,赏银千两,蜀绣十匹,妆饰若干。并赐昭义令牌,出入内宫不得有阻。凡有事状,具名以闻。特敕。” “臣赵德昭代妹谢主隆恩。”赵德昭跪了下来。 万华将圣旨递到赵德昭手上:“郡主且请安心休养,皇上若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原来,赵匡胤这个王爵,是当时除亲王外最高的爵位,不过却不是世袭的。 符昭的郡主是符氏一门常年与辽人作战才得来,而赵柔因为救了慕容德丰,也被封了郡主。 赵德昭扬了扬圣旨:“柔儿,你这一箭,甚是值得。” 赵柔淡淡到:“如此才更加说明,慕容德丰在皇上心目中比你重要得多,不信你试试,若有女子救了你,必不会钦赐郡主。” 赵德昭皱眉到:“你为何一定要气我?” 赵柔说到:“自进门到现在,说的话全是关于你的权谋,可有关心过我一句?” 城中虽是盛传皇上与岭南郡公遇刺,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不过生活还是得继续,民众们该干嘛还是得干嘛。 休息一会,柴宗训脑子清醒许多,特地去找太医院院正询问乌头一毒的毒性。 果然服下乌头之后,两个时辰左右才毒发,症状与死去的刺客一样。 可惜当时因为担心赵柔伤势,没有第一时间审问刺客。而乌头毒发时慢慢麻痹人的神经和四肢,让人在睡梦中死亡,以至于看守的狱卒以为刺客全部睡着,没有发现端倪。 但这次不能白白遇刺,赵柔不能被人白射一箭。 慕容德丰回府之后根本睡不着,休息了一会便进宫见驾。 “皇上,此事臣越想越蹊跷,臣自问为人坦荡,从不与人结仇,为何却有人要置臣于死地?” 柴宗训皱眉到:“莫非真是刘氏遗老?不过楚王已然查清几个刺客身份,都是汴梁附近游侠之人,并未与岭南有过接触。” “游侠?”慕容德丰想了想:“臣父少年时曾与宋王结伴游历九州,与游侠多有结交,不过从未听说与谁有仇怨。臣也识得几个游侠,不过此次回汴梁,他们并不知情。” 柴宗训沉默一会,开口到:“此事但凭你我二人在此深宫中想破脑袋也不会想通,不如便利用此次遇刺,逼李煜就范?” “逼李煜?” “是的,”柴宗训说到:“你设法寻几个死士来,朕要演一场戏。” “皇上是要栽赃给李煜?”慕容德丰问到:“会不会有失宗主风范?” 柴宗训淡淡一笑:“将来南唐也是朕的,哪需要什么宗主风范?” “好的,重建大庾道要紧,”慕容德丰拱手到:“臣即刻去办。” 馆驿内。 李煜正与冯延巳商议,须设法尽快回国。 “太师,你与宋王多年交好,寡人看赵大人也对你我君臣颇为友好,可否设法让他放寡人出城?” 冯延巳说到:“国主,此时若归国,皇上必怀疑刺客是你派来,届时对我江南大大不利。” 李煜哭丧着脸:“皇上下旨,命寡人亲自入贡,如今寡人已然入贡,皇上为何还要为难?” “慕容德丰一日不死,皇上便心心念念着大庾道。”冯延巳说到:“所以必须设法弄死他。” 李煜吸了一口凉气:“还来?”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国主,万公公来访。” 话说完,太监万华已然推门进来。 李煜装病已是不及,便捂住口鼻不停咳嗽。 万华关切的问到:“国主还未痊愈?” 冯延巳回到:“国主久居江南,确实不适应中原气候。” 万华说到:“皇上有旨,命国主即刻觐见,若国主病体未愈,可由太医陪同一同觐见。” 这意思是不管怎样,今天必须见驾。 李煜忙到:“万公公少待,寡人更衣后便随你一同进宫见驾。” “国主请便。” 万华在门口等待,李煜低声问到:“太师,昨晚的手脚可做得干净?” “国主放心,绝对干净,任谁都查不出蛛丝马迹。” 李煜和冯延巳一同来到文德殿,却见殿下正有二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李煜有些慌,赶紧稳住心神执礼到:“臣见驾来迟,恳请皇上恕罪。” “国主快请坐。”柴宗训做了个请的手势。 冯延巳跟着李煜准备一同坐下,却听柴宗训喝到:“冯延巳,你可识得此二人?” 冯延巳回头看了一眼被绑着的二人,慌忙摇头:“回皇上,臣不识。” “可他们却说识得你。”柴宗训冷冷的挥手。 董遵诲上前拉出二人嘴里的布条,二人异口同声到:“就是他,那日他与我等堂主会面之时,我二人便在门外守候。” “什么堂主?”冯延巳说到:“我不知尔等在说什么。” 那二人到:“那日你与堂主相会,愿意花高价请我等杀一人,我等并不知此人便是慕容郡公。幸赖皇天护佑,才未让我等酿成大错。” “冯延巳,”柴宗训一拍桌案:“你还不认罪?” 冯延巳慌忙跪下:“皇上,臣实不知罪在何处。” 李煜也跟着起身执礼到:“皇上,连日来太师为照顾寡人,从未出过馆驿,怎会与此二人结识?更不会花高价请人谋害岭南郡公。” 柴宗训说到:“国主,此事与你无关,只须在一旁静听便可。” 原本冯延巳跟随出使中原,一言一行皆代表南唐,但突然听到柴宗训说不关他事,李煜竟放心的坐回原位。 《逆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逆宋请大家收藏:()逆宋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七 盟约 冯延巳急忙为自己辩解:“皇上,臣对皇上忠心一片,更对岭南郡公倾慕不已,怎会出手行刺?” “这俩人你如何解释?”柴宗训质问到。 冯延巳说到:“皇上,臣的确不识此二人,更未见过什么堂主。” “这位大人,”两名刺客说到:“我等与你的确不识,但堂主你是见过的,目下他已中了你的乌头之毒身亡。你自然可以百般抵赖推脱不识了。不过大人,汴梁之地仍有我等不少兄弟,你出门可得小心点。” “你二人怎可凭空污人清白?”冯延巳大呼。 柴宗训淡淡到:“冯卿家,你既是南唐人,想必在汴梁并无仇怨。你若要证明清白,可在汴梁市集走一天,若无人找你麻烦,朕自然相信你与此事无关,如若不然,朕定斩不饶。”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倘是有心陷害,冯延巳出门,只要有几人拦住他,便会与刺杀案脱不了干系,他可不敢赌。 “皇上,臣冤死了。”冯延巳涕泣到:“臣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转头问李煜:“国主怎么看?” “皇上,”李煜说到:“太师这些时的确日夜守在臣身边,并未离开一步。” “嗯?”柴宗训眉头深皱:“你的意思是,朕冤枉冯卿家咯?” 李煜慌忙离席跪下:“臣不敢,臣只是觉得此事有蹊跷,还须详查。” 柴宗训说到:“那就请冯卿家在汴梁集市走一趟。” 冯延巳跪在地上不答话,却也不敢动。 原本以南唐的国家力量,策划一次不露痕迹的刺杀并不难,只是事出仓促,他只能联络了汴梁周边的游侠。 游侠之中有人认识慕容德丰,所以也并未做出什么周密的策划。原以为只要杀了慕容德丰,便是赔上所有游侠的性命也无所谓,顶多多给些抚恤。 谁能知道慕容德丰当日和皇上在一起,而且当天早上董遵诲的眼皮又跳个不停,做了周密的部署。 眼下任务未完成,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冯延巳真是后悔不迭。 眼见冯延巳不动,李煜心中有鬼,也不敢过多解释。 还是柴宗训开口到:“冯卿家与国主本为入贡和商讨大庾道之事而来,如今大庾道盟约未定,冯卿家却牵扯上刺杀朕之重臣,你要朕如何是好?” 眼见皇上似有松动的迹象,冯延巳忙顺着说到:“皇上,臣本打算尽早促成皇上与国主就大庾道缔结盟约,怎奈国中反对声音过大,臣正打算设法安抚,谁知道便牵扯上这刺杀案。” “国中反对?”柴宗训紧紧的盯着李煜:“国主怎么看?” 李煜杀了冯延巳的心都有,先前问他是否做干净,他答得信誓旦旦,没想到还有俩人没被灭口。如果皇上认真追究,冯延巳是死罪,他李煜也脱不了干系。而且现在在中原境内,实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回皇上,”李煜忙说到:“修复大庾道,实是利于南唐社稷子民的大好事。臣本打算及早与皇上缔结盟约,谁知却身体不争气,迁延了时日。便是国内有人反对,也不过鼠目寸光之辈,不足挂齿。” 柴宗训不再追究刺杀之事:“既如此,朕今日便与国主缔结盟约如何?只要缔结了盟约,朕即刻便派人护送国主返回,以期尽早动工。至于刺杀之事,朕日后再详查,若真与冯卿家有关,还请国主不要护短。” 早知道修复大庾道便可回国,何必在此担惊受怕,太师误我。 “还请皇上拟定盟约条款,臣即刻盖上印章。”李煜执礼到:“倘太师真与刺杀案有关,臣定将他的人头送上。” “好,国主果然深明大义。”柴宗训说到:“至于盟约条款,倒也无甚紧要的。国主修复大庾道,过往商旅赋税由国主自己定,只是国主既然要修,岭南境内尚有一段也须修复,不如一起修了。不然只通了江南一段,也无甚作用。” 此时李煜只要能回国,便是让他开一条运河都会答应:“皇上放心,臣定将让整条大庾道畅通无阻。” 柴宗训又说到:“朕还要与国主议定一个日子,就以一年为限如何?若一年之内国主不能修复大庾道,朕便要以岁币增加十倍惩罚,如何?” 只要不打仗,怎么样都行,李煜低头到:“臣遵旨。” “甚好,甚好,”柴宗训拍手到:“朕本欲宴请国主以贺达成盟约,争奈国主不服汴梁水土,那便请国主尽早准备,朕派侍卫司护送国主回江南好好调养。” “臣谢主隆恩。” 出了大殿,李煜便埋怨上了:“太师,你这一手刺杀实在太过凶险,寡人差点就回不去了。” 冯延巳辩解到:“国主,皇上并无实据,他只是拿这件事,以势压人,逼国主同意修复大庾道而已。” 李煜长出一口气:“寡人与王叔皆首肯修复大庾道,只因太师你一直从中作梗,才引致此次虚惊,回到国内,寡人可要惩治于你。” “国主,臣一片丹心,只为了大唐社稷。”冯延巳说到:“况臣之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李煜有些不耐:“太师勿要再说,寡人觉得王叔的话甚有道理,若我大唐军费充足,王叔能将我大唐兵士练得如中原背嵬军一般,那这天下,寡人还有何惧哉。” 李煜一走,柴宗训当即下令:“速传鲁王、齐王进宫。” 慕容德丰问到:“皇上是否要命二王陈兵江北,威慑南唐,避免其反悔?” 柴宗训笑到:“还是慕容兄知朕心意。” 慕容德丰又问到:“既是威慑,为何不派杨令公和曹太尉前去?背嵬军与控鹤新军一个眼神,臣敢保李煜便会吓得尿裤子。” “真是那样反倒不美,”柴宗训笑了笑:“朕要的是督促李煜尽快修复大庾道,又不是要攻占南唐。鲁王与齐王二人老成持重,必要时又可随机应变,无须两地往返传递信息从而因耽误时间造成误判,一年后大庾道修复成功,二王自可回朝。” 意思就是韩通和慕容延钊两个老江湖,和李煜处理起关系来经验要丰富一些。 不几日,韩通和慕容延钊率十万大军护送李煜自汴梁出发,一直到淮南,由南唐兵士将李煜接回。 站在江南的土地上,李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来接驾的李景达执礼到:“臣恭迎国主。” 李煜上前扶住李景达:“王叔,寡人在此见你,竟恍如隔世。” 李景达说到:“莫不是中原皇帝无礼刁难于国主?” “那倒没有。”李煜说到:“皆因太师怂恿寡人勿要答应修复大庾道,以至于受了一场虚惊。” 接着李煜又喝到:“冯延巳。” 冯延巳急忙上前:“国主。” 李煜说到:“此次入贡,你害寡人受惊,寡人该如何责罚于你?” 李景达早就看冯延巳不爽,接话到:“国主,修复大庾道乃我大唐强盛之道,冯延巳不仅害国主受惊,还险些误国,按律当严惩。” 冯延巳跪下辩解到:“国主,修复大庾道才是误国之事,王爷保藏祸心,国主不可不察呀。” 李煜冷冷到:“王叔乃我江南擎天一柱,岂会误国?倒是你,寡人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便先替寡人出知尝州,以观后效。” 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冯延巳知道辩解无用,叩首到:“臣谢国主隆恩。” 李煜牵起李景达:“王叔且随寡人来。寡人与中原皇帝达成盟约,过往大庾道商旅税赋由我江南自定,不过寡人答应一年内修复大庾道,未知可行否?” 李景达思虑一阵:“若征发民夫十五万,当可在一年内修复。” “还有一事,”李煜说到:“朕还答应中原皇帝,帮助修复岭南境内的一段。” 李景达又想了想:“若岭南一段由我修复,可在此做些手脚,待将来我大唐国力鼎盛,正可顺势出兵岭南,再占下荆南,与中原划江而治。” 李煜喜到:“王叔的意思是一年内可完工?” 李景达说到:“臣也巴不得尽早完工,如此我南唐国库定能迅速充盈,何惧他中原?再说国主已将冯延巳贬出江南,若无他使绊子,一年后臣定当还国主一个畅通的大庾道。” 李煜这边欢天喜地的开工,柴宗训却遇到了麻烦。 原来先前柴宗训曾下旨从国库拨银五十万两,让慕容德丰扩建穗都港,慕容德丰回汴梁,就是为运送银两。 不过赵匡胤就是不给,还告诉柴宗训,国库没钱。 柴宗训自是不信,即位这许多年来,恰遇年年风调雨顺,长江、黄河、淮河也都还听话,并未肆虐。 国内户口连年增长,国土面积也翻了两倍,怎么会没钱? 那汴梁街上哪一日不是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擦踵,不都是钱支撑着么? 更何况即位之后一直厉行节约,皇室吃穿用度都很俭省,也并未因为个人喜好而增加些不必要的开支,怎么会没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八 招标 为了这五十万两修港口的银子,柴宗训只得召开了朝会。 因为符氏门人多为各地转运使,所以魏王符彦卿管着全国的国库收入,不过预算支出却仍掌握在赵匡胤手上。 “魏王,”柴宗训问到:“去年国库收入多少银子呢?” “回皇上,”符彦卿说到:“去年一年国库收入三千五百万贯。” 柴宗训又问到:“目下国库还剩多少钱?” “回皇上,”符彦卿对到:“国库账目上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目下即便有剩,也为数不多。” “这些钱都用在什么地方?”柴宗训追问到。 符彦卿转头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拱手到:“回皇上,先前征伐南汉的军费开支是大头。皇上征伐南汉,未带回一文财货,所有军费皆从国库支出,将先前积累耗费殆尽。除去其他必要开支,国库目下仅剩数十万贯,此为备下救灾或突发状况之用。除此以外,国库已拿不出一文钱。” 柴宗训说到:“既是有数十万贯,那便先拿出部分来扩建穗都港,若待到明年税收上来,那可又耽误了一年。” “皇上,”赵匡胤说到:“穗都港扩建,并非迫在眉睫,缓一缓倒也无伤大雅。眼下虽汛期已过,然须时时预防北方冰雪灾害,倘无钱救灾,激起民变,实非社稷之福。” 柴宗训有点想干什么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干的个性,他皱眉到:“这数十万贯不过是预备而已,倘若并无冰雪灾害发生,岂非白白浪费穗都港一年的时间?” “皇上,”赵匡胤对到:“天下臣民皆不愿灾害发生,但朝廷却不能不做预防,所以这些银子决不能动。况如今大庾道不过刚刚开始修复,据臣所知,穗都港目下已然够用,还是等待来年扩建。” 符彦卿也难得的附和到:“皇上,朝廷预备下救灾的银子若被用做他途,倘救灾不及时,民心尽失,可不是这数十万贯银两能挽回的。” 话说到这份上,柴宗训也不好说什么:“也罢,朕再想其他办法。” 回到后宫,柴宗训很是不悦,国库一年收入三千五百万贯,不可能连五十万都匀不出来,但身为宰辅的赵匡胤不合作,他总不能一句话罢相,以后还需要人干活呢。 符昭上前笑问到:“这是谁呢,惹我们的皇上不高兴。” 柴宗训说到:“没有谁,朕缺钱。” 符昭问到:“缺多少?” “五十万贯。” 符昭又问到:“修穗都港?” 柴宗训点点头。 符昭说到:“修穗都港是国之大事,国库没钱吗?” 柴宗训牢骚到:“赵匡胤老儿不肯拿出来。” 符昭思虑一阵:“宋王必是有其他考虑,匀不出钱来。偌大个朝廷,睁开眼就得花钱,他自然得精打细算些。” “鼠目寸光,”柴宗训冷冷到:“朕敢说,如果穗都港扩建和大庾道修复同时完工,这五十万不出数月便能全部回本。” 符昭笑到:“既是这样,何不设法凑一凑?” 柴宗训突地站起来:“是了,朕去招标,国内富商那么多,朕不信没人愿意投资穗都港。” “招标?是什么?”符昭问了句。 柴宗训笑到:“到时你便知道了。” 不过招标也得通过朝会解决,不然不能起到广而告之的作用。 “众卿,朕决意将扩建穗都港之事列为一个项目,向全国公开招标,凡有能力承建此项目者皆可参与招标,出价低者得此项目,届时以穗都港收入抵承包款,收齐为止。” 项目?招标?承包? 这几个词赵匡胤、符彦卿、魏仁浦等一干人等闻所未闻,纷纷疑惑的看着柴宗训。 柴宗训解释到:“很难懂么?朕欲扩建穗都港,可眼下国库没钱,可扩建工程又迫在眉睫,出于无奈,只得将此工程外包给有实力建此工程的富商,以建成后的收入抵承包款。” 听到这话,不等赵匡胤一干重臣反应,工部尚书林彦升出列扑通一声跪下,大呼到:“皇上,臣无能,无法替皇上分忧,恳请皇上治罪。” 柴宗训说到:“林卿何罪之有?届时此工程还需你监理呢。” 监理?林彦升抬头瞪大眼睛。 “监督工程质量,管理工程进度,”柴宗训说到:“确保穗都港扩建如期完工,并保证质量。” “皇上,”又是赵匡胤站了出来:“此事本应朝廷征发民夫完成,若如皇上所言之招标承包,恐有失朝廷体统。” 柴宗训说到:“朕也想朝廷体面一些,可眼下国库没钱,那就只能将此事承包出去了。” “不可,万万不可,”赵匡胤大呼到:“如开此先河,将来各类工程争相效仿,则朝廷体面何在,皇家威严何在?” “宋王,”柴宗训皱眉到:“此事与朝廷体面,皇家威严何干?” 赵匡胤有些痛心疾首:“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非皇上旨意不可动工,然此招标之风一开,王土被银钱所左右,如此皇家还有何威严?” 柴宗训不耐烦的问到:“那依宋王之意,该当如何?” 赵匡胤说到:“皇上只须耐心等上一年,待国库有了收入,臣首要便将穗都港扩建。” “朕等不了了,”柴宗训说到:“若依着宋王之意,今后便是这皇宫修缮,朕也须亲自动手,不然就是有失皇家威严,便连皇宫的木料,也须朕亲自育种长大,不然民间之物,怎能登庙堂?” “皇上,”赵匡胤辩到:“臣并非此意,臣民奉皇命扩建穗都港完成徭役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目下扩建所需材料、民夫粮草没有足够银钱调集而已。” “说来说去这些东西还是要靠臣民才能完成,”柴宗训说到:“那朕为什么不能发包招标?” “皇上,”一旁的魏仁浦冷不丁来了句:“此类事情,祖宗自有成法,皇上仿成法即可,万不可擅改或开先例。” “魏枢相,”柴宗训不满到:“当日神农伏羲时,炎夏子民均茹毛饮血,你为何不仿此成法茹毛饮血,却还要穿衣服,把饭烧熟了再吃?” 魏仁浦也不客气:“皇上此乃诡辩,非圣人之途。” 柴宗训站起身来:“尔等不仅不能为君分忧,朕自家想出办法来却百般阻挠,朕也不与尔等多说,这穗都港,朕是一定要修的,而且马上便动工。” 赵匡胤悲壮的跪下:“皇上,臣忝居宰辅,却不能为君父分忧,内心实是羞惭无比,恳请皇上准臣告老归田,另换贤明者替换臣。” 魏仁浦也跟着跪下:“皇上,臣自太祖时出仕,历经太祖、太宗、吾皇三朝,目下年事已高,老迈昏聩难当大任,臣请皇上准臣致仕,臣便是处江湖之远,也会晨昏三注香,愿皇天保佑我大周年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 这俩人竟以辞职相要挟,而剩下的官员立即大呼:“皇上,宋王不能告老啊,魏枢相不能致仕啊。” “皇上,若宋王一去,朝政有何人主持?” “皇上,魏枢相清正刚毅,实乃国之栋梁,天下读书人之典范,若魏枢相致仕,必使天下士子寒心啊。”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众位勿要多言,宋王与魏枢相也请平身,方才朕所言招标之事,只是让卿等议一议,扩建穗都港,并非一定要招标的,实在不行,那便缓缓。” 听到他的语气缓和,赵匡胤这才心满意足的起来。 魏仁浦说到:“皇上恪守祖宗成法,实乃社稷之福,天下万民之福。” 心中郁闷得紧,散朝之后柴宗训便出了宫,也不走远,便在御街对面的丰乐楼自斟自饮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站在眼前,柴宗训抬头,只见慕容德丰笑到:“苏公子,喝酒怎地不叫我。” 柴宗训挥手到:“慕容兄,且陪我饮一杯。” 慕容德丰坐下来喝了一杯,开口问到:“苏公子朝会上所说招标,是怎么一回事?” “不提也罢,”柴宗训酒杯一顿:“特别是魏仁浦,我不知道他是哪头的,日日与我作对。” 慕容德丰笑到:“苏公子不提,我怎能在岭南招标呢?” 柴宗训一下子想通:“对啊,岭南山高皇帝远,等朝中得知讯息,恐怕招标已然结束。” 顿了一下,柴宗训又说到:“而且岭南人自然知道穗都港每日收益,招标热情自然比汴梁富商大得多,朕真是枉费唇舌与那班不开化的东西争论。” “所以,苏公子是不是该跟我说说如何招标呢?” “简单,先将港口工程要求说出,然后再邀请岭南有实力的商号,令其提供港口样式和施工方案以及总造价,各方比较最为优异者胜出。胜出者与你岭南郡公订立合同,由其先行垫资将港口扩建,投入使用后除留存每日运营所需,余者皆付与其,直到合同款给付清为止。” “当然,为保证工程质量,尾款也可压一压,确认无误后再付与。” 慕容德丰想了想:“苏公子这方法可行,我即刻便回岭南招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三九 做媒 虽然暂时瞒天过海让慕容德丰去岭南招标,但可以想见的是,事情暴露后必然又会有数不清的聒噪,柴宗训必须设法事先堵住众臣,特别是赵匡胤的嘴。 以事情本身论,赵匡胤与魏仁浦都没错,毕竟让一群满脑子封建思想的人突然接受现代的行事方式,这无异于对牛弹琴。 眼见柴宗训整日沉默,符昭开口问到:“官家可还是为招标之事心烦?” “招标的事倒是不烦。”柴宗训说了说自己的担忧。 符昭笑到:“此事倒也好办,而且可以办得皆大欢喜。” 柴宗训一把抱住符昭:“梓潼快与我说说。” 符昭迟疑了一下:“其实只要皇上娶了赵柔,封她为贵妃,我管保赵匡胤对皇上言听计从。” 柴宗训撇撇嘴:“这是个什么皆大欢喜的主意。” “不是吗?皇上得了新欢,赵家成为皇亲,岭南郡公的穗都港也可以顺利招标,这不是皆大欢喜是什么?” “可你呢,你会欢喜吗?” 符昭想了想:“不欢喜,不过可以理解。” 柴宗训说到:“梓潼尽可放心,莫说赵柔,就是九天玄女下凡,我也不要,我有梓潼一人足矣。” 符昭笑到:“怕是此时如是说,彼时又会厌倦,况你身为皇上,有时候为了平衡朝中关系,多纳几个妃子倒也正常,我不会想不开的。” “不不不,”柴宗训说到:“梓潼还不明白我的心意,除了不会纳妃,时机成熟我也会禁止所有男人纳妾,而且还要让男女地位平等,什么夫为妻纲之类的话一律废除。”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符昭眼里有光,说罢就要下跪:“我先提前代天下女子谢皇上圣明。” 柴宗训扶住她:“咱们夫妻几时需要这么客气。” 符昭侧头想了想:“既然你不肯纳妃,我倒还有个办法,由你亲自做媒,让慕容德丰娶了赵柔。自家女婿,赵匡胤便不会为难了。” “这倒是个好计,”柴宗训拍手到:“不过我不喜欢拉郎配,还是先试探一下俩人心意,若是郎有情妾有意,我正好成全一桩姻缘。” 慕容德丰正在收拾准备,他已定下日程,不日便要回岭南招标。 此时董遵诲却突然来到府上:“慕容,皇上召你。” 慕容德丰问到:“可是在酒楼?” “在御街,快些,莫让皇上久等。” 慕容德丰匆匆赶到御街,柴宗训正捧着个花篮等在那里。 “苏公子,急着召我什么事?”慕容德丰问到。 柴宗训说到:“这几日忙着大庾道和穗都港的事,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啊?”慕容德丰问到:“什么人?” “你的救命恩人,昭义郡主赵柔。” “啊,是了,我正准备出发之前看看她呢。” “别等了,这就去。” 路上,柴宗训问到:“慕容兄,人家救了你的性命,你就这样空手去?不能有点表示吗?” “啊?”慕容德丰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这可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柴宗训将花篮递给他:“喏,就用这个。” 慕容德丰摇摇头:“柔儿不太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她倒喜欢文房四宝,或者名刀名剑。” 柴宗训说到:“既如此,那你便将腰中佩剑送给她。” 慕容德丰低头看了一眼:“此剑乃皇上所赐,怎能轻易送人?” 柴宗训撇嘴到:“难道赵柔在你心目中还不如一把剑?” “这是两码事,”慕容德丰说到:“大不了柔儿到时如有所求,我尽力满足便是了,但此剑不能送。” “我准你送。” “准也不行。” 柴宗训看着不开窍的他:“算了算了,还是先将花送给她。” “柔儿不喜欢花草。” “我让你送你就送。” 俩人一起来到宋王府,赵德昭将他们带到后院。 此时赵柔已能轻松走动,见到柴宗训,她倒也不行礼,只心照不宣的当他是苏公子。 “喏,”慕容德丰递上鲜花:“苏公子让我送你的。” 赵柔接过花,看着柴宗训嫣然一笑,倒把他给笑尴尬了。 “赵姑娘,”柴宗训因为尴尬脑子一热:“慕容兄要把腰间的佩剑送你,又怕你不肯收,所以让我问问。” 慕容德丰急忙后退几步:“这个不能送。” 赵柔白了他一眼:“你的东西我还不要呢。” 这个讲起战略来头头是道的男人,怎地如此愚钝? 为避免大家都尴尬,柴宗训只得说到:“赵姑娘可得赶紧好起来,到时候咱们再一醉方休。” “没问题。”赵柔爽快的答应。 柴宗训又说到:“慕容兄,人家都是英雄救美,如今美人救了英雄,你要怎么感谢呢?” 慕容德丰特别认真的看着赵柔:“柔儿,你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吗?尽管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让我做什么都行。” 赵柔笑到:“先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慕容德丰有些不满:“我是说难办的事情,这样我也好报答你。” 赵柔说到:“我不开心,让你学几声狗叫哄我也不行吗?” “好。”慕容德丰不甘的学了几声狗叫,惹得赵柔放声大笑。 “哎呀。”也许是笑得太大声,牵动伤口,赵柔叫了一声。 一旁的赵德昭立即紧张的问到:“柔儿,你怎么样。” 赵柔立刻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也许是累了。” 柴宗训随即拱手到:“赵姑娘好好休息,等我们有空了再来看你,告辞。” 出了宋王府,慕容德丰又追问招标的操作细节。 柴宗训决定点醒这个榆木疙瘩:“慕容兄,你觉得赵姑娘怎么样?” 慕容德丰随口答到:“很好啊。” “太敷衍了,”柴宗训又问到:“我是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喜欢她之类的。” 慕容德丰诚恳的说到:“我的确很喜欢她啊。” “我说的这种喜欢,”柴宗训连说带比划:“是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爱她?” “爱她?”慕容德丰瞪大眼睛:“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可她毕竟不是你妹妹,”柴宗训说到:“如果你有那个意思,我倒是可以给你保媒。” 慕容德丰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熟了,下不去手。”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柴宗训说到:“这样不是更好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慕容德丰仍是摇头:“不行,柔儿的心气可高呢,她可看不上我,再说我真的把她当自家妹妹看待的。” 此路不通,柴宗训自己不喜欢政治联姻,自然也不会去点醒慕容德丰,做了赵匡胤的女婿,他在岭南将会顺畅得多。 不过他仍然看好慕容德丰和赵柔这一对,像慕容德丰这种直男,也许暗生情愫自己都不知道呢。得去试探一下赵柔,如果她喜欢慕容德丰,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刚刚才去过宋王府,怎么好再去?而慕容德丰马上就要回岭南,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正在柴宗训要设法的时候,赵柔却进宫了。 原来赵柔被封郡主,本该去谢恩,只是身体有恙,所以一直拖着。 但已被柴宗训见到下地走路,那就得进宫去谢恩啦,不然便显得太不识礼数。 赵柔谢恩,是柴宗训和符昭一起接见的。 “臣妾赵氏,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柴宗训连忙抬手示意:“昭义郡主快快请起。” “臣妾谢过皇上,皇后娘娘。” 柴宗训再次抬手:“来呀,赐座。” 赵柔坐下,几人礼节性的闲聊几句后,符昭开口到:“本宫看到郡主便喜欢的不得了,倒像是本宫的妹妹一样。皇上,你且避讳一下,我与郡主有话要说。” 柴宗训自然知道符昭要说什么,起身到:“郡主与皇后年纪相仿,应该有些女儿家的话要说,朕便先去处理政务。皇后,你得留郡主在宫里用膳,朕处理完事情还与郡主有话要说。” 符昭和赵柔聊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接着便话锋一转:“本宫看妹妹的年纪,正是怀春之时,不知妹妹可有意中人?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让你们成婚。” 赵柔笑到:“谢皇后恩宠,臣妾暂时还没有意中人,若有,皇后可一定要帮忙哦。” “妹妹放心,只要妹妹有了意中人,本宫一道懿旨,他敢不娶?” “臣妾先行谢过皇后了。” 既是没有意中人,那便换柴宗训出马,给她介绍慕容德丰。 哪知柴宗训才刚试探问了几句,还未推出慕容德丰,赵柔便说到:“臣妾谢皇上恩宠,只是臣妾已然有了意中人。” 看来她对符昭有所保留,不过柴宗训并不追究,只问到:“未知是哪位男子如此幸运,能得郡主青睐?” 赵柔说到:“我的意中人,他是个盖世的英雄,小小年纪便征战四方,且次次大胜凯旋而归。特别是北征幽云,让我中原人终于有了屏障,不再暴露于辽人铁蹄之下,仅此一项,便可称两百年来第一人。” 北征幽云?这个战略不正是慕容德丰提出来的吗?莫非赵柔真的喜欢慕容德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〇 送入宫 柴宗训顺着赵柔的意思说到:“若郡主有意,朕或可牵线搭桥。” 赵柔摇头到:“谢皇上心意,只是婚姻之事,臣妾想由自己做主。” 这倒也符合她的个性,柴宗训并不强求,只说到:“那朕便郡主与意中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试探了赵柔的心意,柴宗训又回头去找慕容德丰,这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人口贩子一样。 “慕容兄,你怕是暂时走不了了。”柴宗训笑到。 “为何?”慕容德丰一脸疑虑:“皇上,若臣再不去往岭南招标,恐怕时间来不及。” 柴宗训笑了笑:“有些事情,只要你选择正确,往往便是事半功倍。” 慕容德丰来了兴趣:“敢问皇上,是什么事?” 柴宗训说到:“朕打听了一下,赵郡主是属意于你的。” “但我不喜欢她。”慕容德丰很干脆。 柴宗训问到:“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朕帮你找。” 慕容德丰慷慨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汉唐故地未复,臣暂不考虑此事。” 柴宗训说到:“所谓成家立业,看看小赵,与你年龄相仿,人家儿子都多大了。” 慕容德丰轻轻摇头:“人各有志,不过为了不让宋王阻止岭南招标,臣倒是可以娶了柔儿。” “那有什么意思?”柴宗训说到:“既然你不喜欢她,朕自然不会乱点鸳鸯谱,你且收拾一下,去岭南,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原本以为能做个媒,柴宗训还有些兴奋,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能暂且作罢。 回到勤政殿处理政务批阅奏折,没想到收到礼部侍郎刘以铭的奏折,劝谏柴宗训纳妃。 原来柴宗训与符昭大婚已一年多,不过符昭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刘以铭面上奏让他挑选朝中重臣或宗室之女充实后宫,早些诞下皇子,以固国本。 奏折赵匡胤已然处理过,上面朱批‘臣附议’三个字。柴宗训笑了笑,将奏折放到一边。 稍晚些时候,赵匡胤过来拿回奏折,这本也是朝中办事的流程。 各臣僚有事上奏,会先交到赵匡胤这里,他给出处理方案,再上交给柴宗训。 柴宗训同意盖上玉玺之后,赵匡胤再取回,按柴宗训同意的方案去执行。 翻了一会,没看到刘以铭的折子,赵匡胤便问到:“皇上,礼部侍郎刘以铭的奏折,你看过了吗?” “朕看过了,”柴宗训说到:“没什么意义,所以朕暂且留中。” 赵匡胤拱手到:“皇上,刘以铭拳拳忠心,怎会没意义?皇上登基已过十载,大婚也一年多,却并未诞下子嗣,还请皇上广纳秀女,充实后宫。” 柴宗训微微皱眉:“朕目下想的是如何国富民强,没有多余精力去想其他的。” 赵匡胤对到:“皇上目下正如朝阳,乃是精力最为旺盛之时,莫非?嗯,臣倒认得几个方士,他们练出的红丸……” “宋王,”柴宗训不满到:“你是众臣之首的宰辅,怎能说些如此粗鄙的话?” 赵匡胤执礼到:“皇上,臣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什么事情都可以干,什么话都能说。” 柴宗训轻轻摇头:“朕说的没有多余精力,与身体无关,朕现在想的是如何尽复汉唐故地。” “皇上,”赵匡胤说到:“稳固国本与尽复汉唐故地同样重要,况充实后宫,早日诞下子嗣延续社稷本就是皇上的职责。” 柴宗训不耐烦到:“此乃朕的私事,无须宋王过问。” “天家岂有私事?”赵匡胤丝毫不让。 柴宗训只得再次退步:“此事容朕想想。” “皇上,此事刻不容缓,岂能再想?”赵匡胤得寸进尺。 柴宗训起身到:“宋王,你逼朕有何用?便是朕同意选秀,准许你将那些女子送入后宫,朕一个也不碰,你又如何?” 听到他这样说,赵匡胤只得退了一步:“好,还请皇上尽快同意选秀,臣也会将朝中适合的女子造册送入宫中备选。” 新的思想和旧的思想终会有一战。 其实赵匡胤没错,柴宗训也没错,只是俩人思想不同而已。但皇权屡受挑战,柴宗训还是很不自在的。 回到后宫,柴宗训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符昭问到:“怎地近日很少看到官家笑?” 柴宗训说到:“赵匡胤让我纳妃,我怎笑得出来。” 符昭笑到:“只要你封赵柔为妃,我敢保证,朝中以后便会天下太平。” “朕偏不让他如意,”柴宗训说到:“弄烦了朕给他这个宰相罢了。” 符昭劝到:“一国宰辅,岂能说罢就罢?况赵匡胤自太祖时便辅佐大周,更传言与太宗皇帝是八拜之交,虽然手上无兵,但他的姻亲故旧加起来可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再说他主持朝政以来,大周一直国泰民安,一时之间恐很难找到人替代。” 柴宗训长出一口气:“你说的,我早就想到了,不然我早就把他给罢了,岂能容他天天与我作对。” 赵匡胤回到府中其实也颇不自在。 前些年皇上四处征伐,他主政国内,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其实近几年也是这样的模式,皇上对国政过问不多,但俩人的矛盾却多了起来。 这一切源于符彦卿被拜为侍中,让他感觉很不安全。 虽然符彦卿目下只是财相,且子侄无一人在朝中,但符家又是太后又是皇后的。 眼下赵德昭看着颇是受宠,但伴君如伴虎,要罢免他,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不管怎么说,如果能有个人在皇上身边,当皇上震怒于赵家时安抚上一句,事情会好转圜得多。 赵匡胤信步走到后院,正遇赵德昭与赵柔兄妹在聊天。 他眼前一亮,整日担心来担心去,解决的办法不就在眼前么。 柔儿方才救了慕容德丰,在皇上面前立了一大功,若能将她送入宫去,宫里宫外相互配合,相得益彰,赵家的富贵必能延续下去。 赵德昭与赵柔见到赵匡胤,忙上前来见礼。 赵匡胤问到:“柔儿,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蒙父王记挂,”赵柔说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好了就好,”赵匡胤说到:“当日也多亏了你,不然慕容家的小子早就魂归西天,哪还轮得到他去做岭南郡公。” “父王,”赵德昭插了一句:“孩儿听说慕容德丰就要回岭南,父王可要时时注意他的动向。” 赵匡胤淡淡到:“这个小子是本王看着长大的,有何足惧。” 赵德昭摇摇头:“父王,孩儿的意思,是指慕容德丰背后的皇上。咱们这位皇上,可不同于一般人,只要动了念头,想方设法都要将其实现。先前皇上提出‘招标’之说,被父王驳了回去,慕容德丰就要空手回岭南。以孩儿之见,皇上必不会善罢甘休,慕容德丰回岭南必有动作。” 赵匡胤跟着说到:“咱们这位皇上,的确不同于一般人。若是其他帝王,只恐后宫佳丽太多被臣子骂荒淫无道。今天本王令礼部侍郎刘以铭试探着上书劝皇上充实后宫,早诞子嗣延续社稷,竟被皇上给驳了回来,由此还与本王争吵了一番。” 赵德昭说到:“皇上做事本就不论对错率性而为,父王不该与他争吵。” “他是皇上,一个念头便足以让天下大乱,本王怎能不争?”赵匡胤转头看着赵柔:“柔儿,皇上大婚一年多却无所出,本王估计皇后身体可能有问题。为了赵家的富国,本王决意将你送入后宫,未知你意下如何?” 赵柔淡淡一笑:“女儿明白父王的意思,为了赵家,女儿愿意入宫。只是父王若要保全赵家富贵,却不能强逼皇上纳女儿为妃,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赵德昭接话到:“父王,此事柔儿早已在布局,救下慕容德丰便是此局中的一环。” “哦?”赵匡胤突然变脸:“莫非刺杀慕容小子的刺客,是你指使?” “孩儿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赵德昭说到:“孩儿怀疑,就是李煜指使冯延巳所为,可惜孩儿没有证据。” “与你无关才是最好,”赵匡胤说到:“只因南唐同意修复大庾道,所以皇上才未继续追查此事,如若不然,那李煜岂能脱得了干系。” 赵德昭想了想:“父王,虽然柔儿说不能逼皇上,但孩儿以为,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让皇上知道,若柔儿能进宫,于他,于赵家是双赢之事。” 赵匡胤问到:“其他方面?” “对,”赵德昭回到:“皇上目下的重心全在岭南,而且是抱着一定成功的决心。但岭南毕竟是化外之地,若想将此地建设起来,须得耗费许多心力,但不让其建设起来,却要容易得多。” “眼下慕容德丰即将赶赴岭南,父王可着几个得力的人为巡按,专一在岭南盯死他,只要他一有异动,便群起而攻之。慕容德丰束手束脚,如何能办事?” “可皇上为了岭南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岂是几个言官就能解决?” “皇上是有决心,可言官的恒心也不小嘛。日日上奏,天天弹劾,皇上不厌其烦,不就会来讨好父王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一 造势 穗都。 刘鋹识时务开城投降,所以城内并未多经战火,目下已恢复从前的样子。 慕容德丰围绕穗都城的战略已铺开,无论岭南何处夷民,只要愿意前往穗都极其附近的鹅城,南海郡,莞郡等地开荒,都会发放农具,种子,并免赋税。 刘鋹搜刮的十几船财宝,已然被慕容德丰当善财童子发了出去。 这样有一个巨大的好处,便是人心迅速倒向大周,不再有人怀念南汉。 才从汴梁回来,慕容德丰向岭南各大富商发出拜帖,邀其往岭南最有名的越秀会馆一叙。 越秀会馆是岭南首富陈德俊的产业,慕容德丰将聚会放在此处,陈德俊自然要拍拍马屁,便催促着各大富商一定准时赴约。 本地主官和商业巨擎相邀,富商们自然是欣然赴约。 本是约在酉时中,但不到酉时,各富商已齐聚一堂,单等着慕容德丰出现。 富商们私下纷纷猜测,岭南刚收归中原,不知道这岭南郡公突然邀他们一叙,所为何事? 酉时中,慕容德丰准时出现在越秀会馆大堂。 众富商齐齐下拜:“小人等见过公爷。” 慕容德丰抬抬手:“众位无须客气,请入席。” 众人入席,陈德俊作为岭南商业领袖,首先客气到:“公爷政务繁忙,却能拨冗与小人等贱商一叙,小人等不胜感激,今后但凡有用得着小人等的,小人等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诶,”慕容德丰说到:“陈老板言重了,本官此次自汴梁回岭南,带来了皇上新的旨意。先前各朝,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什么‘士农工商’之类的。皇上说,凡我大周子民,无论是士还是农,亦或是商,地位均等,皆是为再造汉唐强盛我大周而贡献自身的力量,不该将其分等。此次便先在岭南试点推行,今后各位勿再自称贱商。” 一众富商面面相觑,接着一起跪下大呼:“吾皇圣明。” 慕容德丰接着说到:“列位一定好奇,本官为何自汴梁回来,便急着见各位。” 陈德俊拱手到:“还请公爷示下。” 慕容德丰说到:“本官带回来的,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修复大庾道之事,列位已经知道了。” 陈德俊点头到:“回公爷,小人等已然知道,待大庾道修复,岭南与中原将会畅通无阻,届时海外诸国、岭南、中原各地互通有无将更加方便。” 慕容德丰摆了摆手指:“陈老板不对哦。” 陈德俊面色一变:“小人何处有错,还请公爷提点。” 慕容德丰笑到:“既是士农工商平等,哪还有什么小人,你等都是人,要自称我。” “啊?”不光陈德俊,一干富商都讶异非常。 虽然他们都很有钱,但一直以来,商人地位都非常低,便是连日常的穿衣出行,都有非常大的限制。 慕容德丰继续说到:“皇上有旨意,说不准将来各位与本官的地位是一样的呢。” “啊?我等岂敢造次。”陈德俊急忙带着一干商人跪下。 “起来起来,”慕容德丰连连抬手:“各位突然跪下作甚?且听本官把话说完。” 所谓无商不奸,这些人能把生意做到全岭南知名,自然个个都是人精。慕容德丰突然把他们的地位提高,不禁让这些人嘀咕,莫不是朝廷在算计些什么? 还是陈德俊执礼到:“请公爷示下。” 慕容德丰说到:“待大庾道修复,岭南与中原畅通无阻后,现有的穗都港必然显小。按照以往的惯例,必是征发民夫扩建大庾道。但此次皇上有旨意,将扩建穗都港之事做成项目招标,承包给在座的某一位,届时朝廷将委派公布全权监理此项目,项目验收合格,朝廷给与承包款。” 以前的穗都港便是征发民夫完成的,不光建港口,只要是朝廷有事,比如开凿运河,修建宫殿,都是工部负责,然后征发民夫,但招标承包之类的,简直闻所未闻。 “事情是这样的,”慕容德丰解释到:“在座各位,谁有心参与穗都港扩建项目,便可先行设计港口扩建之后的样式,并计算出物料、人力所需工钱,当然,偌大项目,自然还得赚点钱,这些都准备好之后,便可将其制作成标书,投到本官这里。” “本官会连同工部以及参与投标的所有人一起品比。样式设计最好,工钱最合算的那一位便算中标,朝廷便将扩建穗都港项目交与此人,并与本官签订盟约,港口扩建完毕之后,按期付给盟约约定之银两。各位听懂了吗?” 陈德俊的脑子最为灵光:“公爷,此事我等虽未经历过,但皇商我等可是见过不少的,这便与皇商差不多么。” “不不不,”慕容德丰说到:“皇商是替朝廷办事,自家只拿俸禄,且能世代罔替。但招标不同,参与招标之人是为自己办事,也替皇上分忧,顺带赚取朝廷的利润。” 另一富商黄昌钧说到:“公爷,我等岂敢赚取朝廷的利润。” 慕容德丰笑到:“你为皇上分忧,这利润便是皇上的赏赐,有何不可?” 众人还是有些疑虑,慕容德丰问到:“各位当知刘鋹先前收刮过十几船财宝,可知那些财宝去了何处?” “这个自然知道,”黄昌钧说到:“公爷为让山上的夷民摆脱穷困,特地恩准他们下山开荒,将财宝全换成了农具耕牛和种子。” 慕容德丰又问到:“这十几船财宝,扩建穗都港够不够?” 黄昌钧说到:“回公爷,够扩建好几次穗都港。” 慕容德丰笑到:“列位目下已然是大周子民,当知道皇上的夙愿。” 陈德俊拱手到:“我等知道,皇上夙愿是尽复汉唐故土,重现汉唐荣光。” “若各位能为皇上分忧,皇上岂会在乎这点赏赐?”慕容德丰说到:“能扩建好几次穗都港的财宝皇上说散就散,岂能短了尔等扩建穗都港的钱银?” 黄昌钧仍是有疑虑:“公爷,我等要么是做丝绸的,要么是与海外诸国贸易往来的,都没有修建港口的经验,恐有负于皇上圣恩。” 慕容德丰笑问到:“黄老板的商号主营什么?” 黄昌钧说到:“回公爷,主营越绣。” 慕容德丰又笑着追问:“那么本官倒要问问,黄老板可会越绣?” “这个,”黄昌钧迟疑一下:“回公爷,着实不会。” “对嘛,”慕容德丰说到:“谁说参与招标便一定要会修港口?你不能拿下项目之后聘请专业的人才吗?只要样式设计得好,工程质量能通过工部验收,你就可以找本官讨要项目钱银。本官也会按照盟约约定之数,足额供给。” 大周兵力的强盛,以及先前散钱的豪放,还是让这些富商心里有底的。虽然招标之事闻所未闻,但都在私下讨论事情的可行性。 慕容德丰继续说到:“列位若有觉得自家实力不够,也可邀人合伙,按出钱多少成立一个新的商号,本官可透露一点,若穗都港扩建得好,今后朝廷若有差使,皇上定然第一个就会想到你哦。” 角落有个面皮白净,与一般岭南人长相略有不同的富商开口到:“公爷,我等费尽心力拿到项目后,会不会因为招标之事有失朝廷体面而半途而废?” 慕容德丰耐心解释到:“列位尽可放心,皇上有过旨意,岭南完全由本官掌控,五年内朝廷不会插手岭南的任何事物。便是本官意外死了,中标人也可拿着盟约找朝廷,朝廷定然会履行盟约,给付项目钱银。” “我等自是信任公爷,”陈德俊说到:“只是兹事体大,我等须商议一下。” “无妨,”慕容德丰说到:“尽可商议,商议好之后再做决定。” 接着他举起酒杯:“列位,正事已然说完,我等正可开怀畅饮。” 不几日,穗都港扩建招标的事情便遍传岭南,每个人在学习这个新词汇的同时,都想在这个项目中捞些好处。 不出意外,慕容德丰在岭南的一举一动,很快便让赵匡胤父子知道。 “大郎,”赵匡胤问到:“何时上书弹劾慕容德丰?” “父王莫急,”赵德昭说到:“招标一事,慕容德丰尚在酝酿之中,待他与中标人定下盟约,再上书弹劾不迟。” “他日慕容德丰唱标评标之时,必有工部参与。父王且先将工部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如此我们便能掌握招标一事的细节,弹劾起来将更得心应手。除工部外,御史台也得尽快设法让自己人充盈,将来才好轮番上奏,令皇上不胜其烦。” 原来那三十名侍御史因弹劾慕容德丰被打成结党下狱,目下仍在审问中还未放出。而刘坦这个御史中丞成了光杆司令,厚着脸皮赖了些天之后,还是被贬出汴梁,到了荆南符家的地盘做一个闲散官员,等待着下次被弹劾。 也就是说,现在的御史台是一个空衙门,目下各方都盯着这个衙门,要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赵匡胤自然也不例外。 《逆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逆宋请大家收藏:()逆宋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二 都察院 柴宗训的眼睛现在也盯着御史台。 正史上御史大夫可是位列三公,不属宰相臣属,不过各朝御史大夫不常设,大周也循例未设,以御史中丞为御史台最高长官。 御史中丞区区三品,与侍中,中书令相差太远,所以非是中正不阿之人,很难与当朝宰辅抗衡。譬如刘坦,就成了赵匡胤的附庸。 目下御史台只剩了御史右丞符昭智带着几个巡按,已然形同虚设。 不光赵匡胤魏仁浦,朝中一些臣子也在上书劝谏柴宗训早日将御史台重新建起来。 更有那些科场出身的官员,请奏恢复御史大夫之职,由魏仁浦兼任,管保朝廷风气为之一振。 魏仁浦为人中正,的确是御史大夫的人选。 但就因中正,魏仁浦经常谏得柴宗训下不来台。其实他没错,柴宗训也没错,只是两个人的思想差了一千年而已。 好不容易废了御史台,柴宗训可不想将其重建起来让人和他作对。 御史台只能为他所用,不能羁绊他。 不如便仿明清之制,再加点现代的东西进去,将御史台改为都察院。 直接改的话,怕激起朝臣逆反心理。 柴宗训私下召见了御史右丞符昭智。 符昭智是符昭的九叔,先前一直在地方镇守,能够入汴梁成为御史右丞,全因上次柴宗训大封诸符。 “臣符昭智,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御史右丞是从三品,皇上偷偷召见,让符昭智有些惶恐。 “符卿平身。”柴宗训抬手到:“论起来朕还须叫符卿一声九叔,便请九叔勿要拘礼,今日与朕好好议一议朝中之事。” 符昭智执礼到:“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柴宗训问到:“符卿履新御史台已有时日,感觉如何?” 虽然御史台是纠核百官的,不过符昭智却很少上折,皆因大封诸符后太后再三叮嘱,一定要低调,勿使人嫉恨。 符昭智对到:“皇上,御史台上有中丞刘大人主事,下有一般同僚兢兢业业,臣也只需完成本职即可,所以还算适应。” 符家虽有像符昭愿那样脾气暴躁的,却也有不少性格平淡的,符昭智便是此类人。 看来这人没什么棱角,柴宗训直接说到:“因侍御史结党之事,朕欲裁撤御史台,不知卿有何想法?” 符昭智执礼到:“但凭皇上圣裁。” 这完全就是个工具人嘛,不过这样也好,柴宗训只需要工具人。 “朕恐直接裁撤会激起百官逆反,不如卿上个折子,主动奏请裁撤?”虽是试探,但也是圣旨。 符昭智抬起头来,见柴宗训紧盯着自己,便说到:“臣马上拟定奏折。” “很好,”柴宗训说到:“朕预料此折一上,必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符卿届时可要小心。” 符昭智拱手到:“皇恩浩荡,才有今日符家之荣宠,若能为皇上分忧,臣虽九死亦不悔。” 翌日早朝,太监万华大叫到:“众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符昭智当即站了出来:“皇上,臣有本奏。” “符卿且奏来。” “启禀皇上,臣奏请皇上裁撤御史台。历代以来,御史台虽为谏院,纠察百官乃至皇上错失,然流传至今,却逐渐沦为宰辅大臣争权夺利之工具,以至于主官御史大夫不能设。至本朝更有侍御史结党暗害朝中重臣之举,御史中丞刘大人更是趋炎附势被贬出朝堂。目下御史台已形同虚设,所以臣奏请皇上,将御史台裁撤。” 此言一出,底下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位列三公的御史台居然沦落到裁撤,怎不令人唏嘘。 “皇上,”魏仁浦突然站出来大喝:“符昭智是大奸臣,古往今来误国者无出其右,臣请皇上速斩符昭智,以正朝纲。” “符昭智是奸臣?”柴宗训淡淡到:“魏枢相且说说,他奸在哪?” “皇上,”魏仁浦对到:“御史台自古以来便是纠核百官之用,主官御史大夫更是位列三公,不在宰辅之下,符昭智身为御史右丞,却奏请裁撤御史台,岂非放任百官胡作非为?届时朝堂若有偏,还有何人来为皇上纠正?” “符昭智此人行事臣素有耳闻,其在御史台履新一年,却不过上了三五折参劾几个无关紧要之人,可说是尸位素餐之典范。如今更奏请皇上裁撤御史台,更是不负责任之极,肯请皇上速将其正法,以正视听。” 柴宗训淡淡一笑:“魏枢相说符昭智是奸臣,朕却认为他是个大大的忠臣。魏枢相是三朝老臣,于御史台之事自然不陌生,所以请魏枢相试言之,御史台几曾做过与我大周社稷大有裨益之事?” “朕之所见,便是各御史为了私怨与朝臣龌龊不断;更有似刘坦这种,趋红踩黑,趋炎附势,好好一个兰台,却被他弄得臭不可闻。既如此,朕何不准符卿所请,将御史台裁撤?” “万万不可啊,皇上,”魏仁浦大喝到:“若无御史震慑,百官岂非再无拘束?” 柴宗训冷冷到:“众臣不是口口声声忠心于朕,忠心于社稷吗?何须震慑?” 魏仁浦是个中正的读书人,哪招架得住柴宗训的诡辩。 还是赵匡胤站了出来:“皇上,众臣虽忠于皇上,但难免会有滥竽充数之徒。御史之责,便是将此劣臣纠出,维法纪,正朝纲。” “为了少数滥竽充数之徒,却养着诺大一个兰台,连朕欲扩建穗都港造福社稷,国库都拿不出钱来,若省去这些俸禄,给朕扩建穗都港,岂不更美?” “皇上,兰台俸禄,于扩建穗都港不过杯水车薪。然御史纠出一个贪腐之辈,却能给社稷挽回很多损失,孰轻孰重,还请皇上斟酌。” 柴宗训的本性,赵家父子已然摸熟,辩论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宋王,”柴宗训不服气的质问到:“你且试举例,御史台为社稷挽回过什么损失?” 赵匡胤淡淡到:“先前京察之时,若无御史台协理,岂能纠出如许多之庸官、赃官?若裁撤御史台,下次京察,还有何人协理?” 柴宗训不再强辩,只将话题往他计算的方向去引:“若依宋王和魏枢相之意,不裁撤御史台,可二位能保证御史不再结党,主官不再趋炎附势,御史台不再沦为朝臣争斗的工具吗?” 赵匡胤说到:“皇上,若无御史台,只恐朝臣再无震慑,将会争斗得更厉害。” 柴宗训故作姿态:“朕深心里并不愿裁撤御史台,只因御史台于朝政作用不大,且御史无人监督,容易结党攻讦重臣,所以经符卿奏请,朕才不得不有此一念。” “皇上,”魏仁浦接话到:“御史台只应设法斧正,不能裁撤啊。皇上若觉御史容易结党,可由圣驾亲自监督,如此御史即便结党,也只与皇上一党。” 终于被绕进来了,柴宗训心中窃喜。 和周树人没有关系的鲁迅曾说过,炎夏人的个性中有一种折中。 譬如你觉得屋子里很黑,要开一扇窗,但你直接说开窗,必会有人反对。但你说要掀了屋顶,让屋子更亮一些,马上便会有人提议你开一扇窗即可。 魏仁浦虽然中正,但他也是炎夏人嘛。 眼见赵匡胤仍在思虑,柴宗训故意说到:“朕身为大周天子,朝中众臣与天下万民皆与朕一党,朕何须与御史结党?以朕之意,还是裁撤御史台,多增密探,监视各朝臣。” 密探可不如御史好,御史是堂堂正正上书,还有得一辩。但密探偷偷奏与皇上知道,若恰好皇上心情不好,不由分说拿下问罪,那可便冤了。 想到此处,赵匡胤拱手到:“皇上,臣以为魏枢相之言甚是有理,御史台只应斧正,不能裁撤,可由圣驾亲自监督斧正。” 皇上矢志尽复汉唐故地,又喜欢御驾亲征,如今还有好多地方没打下来,待到他日出征,所谓的皇上监督斧正,不就是他宋王监督斧正吗?最多被符彦卿安插几个钉子进来,只要略施小计,一样可以将其拔除。 柴宗训淡淡到:“既是宋王与魏枢相联名奏请,朕便暂不裁撤御史台。” 底下众臣一起跪下到:“吾皇圣明。” 柴宗训接着说到:“不过既然让朕亲自监督斧正,朕倒有个想法,御史台已然被刘坦搞臭,不如更名叫都察院,以左右都御史为主官,给正二品,负责纠察百官,直接向朕奏请。” “除纠察朝中百官外,各地方也应设督察衙门,负责纠察地方官员。地方督察衙门直接向上级衙门奏请,直到都察院乃至天听,无须经过地方,饷银亦由国库供给,免使与地方相互勾结。” “除地方外,转运使衙门、盐政、漕运等等衙门,皆需有督察院派员纠察。” “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期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 柴宗训这么一说,赵匡胤才感觉到都察院权力如此之大,而所谓的裁撤御史台,不过是皇上在这里等着他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三 夯实都察院 对于赵家父子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左右都御史人选。 正史里左都御史大于右都御史,但柴宗训却让左右都御史一样大,美其名曰相互监察。 当然,都察院里的监察御史也同样重要,在推举的时候,连魏仁浦这样的中正之臣也多推科场出身的士人。赵匡胤、符彦卿更是拼了命的举荐自己人。 不过既是为己所用,柴宗训所谓的举荐监察御史只是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属意的自然也是他认为的自己人。 柴宗训的自己人都在军中,目下便连军中也得有监察御史,他干脆一道圣旨下去,命曹彬、杨业以及远在灵州的潘仁美等人,举荐军中正直之士,回朝出任监察御史。 右都御史自然属于为改革御史台出力的符昭智,而左都御史,授给了曹彬的弟弟曹翰。以符昭信的性格,都察院自然是曹翰说了算。 左右副都御史,是在征辽中立下大功的张齐贤和辅超,杨业次子杨延定和三子杨延光,以及潘仁美长子潘惟德,次子潘惟固都是佥都御史。 整个都察院,基本全都是以军中将领充实,完全由柴宗训掌控,以后想骂谁骂谁,想搞谁搞谁,不用再听一些聒噪。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都察院才搭了个框架,还未正式营业,右副都御史辅超便被大理寺卿向承甫弹劾曾在军中吃空饷。 辅超是个很粗,而且很凶悍的人,当初攻城时身被十三创仍不肯下云梯。 粗人做事,自然有粗人的办法。 这一日又是大朝,向承甫正坐在马车上准备进宫。 马车正在御街上欢快的行走,外面车夫却突然猛拉缰绳,大叫一声:“吁。” 向承甫被晃了一下,不满的问到:“怎么了?” 话音才落,却听车夫一声惨叫。 向承甫探头去看,却被人从车内拉了出来。 “姓向的,你弹劾本统领吃空饷,可有证据么?” 向承甫抬头,不是辅超还有谁? 此时辅超正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向承甫虽也出身军中,但许久未经战阵,还是有些发怵。 “原来是辅大人,”向承甫一脸的无辜:“辅大人有事,可在朝堂上说,如此当街行凶,莫被人看了笑话。” “笑话?”辅超挥舞着拳头喝到:“今日你若不说清楚,本统领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笑话。” 向承甫后退一步,却见韩通的车驾正缓缓而来,他一下子来了底气:“辅大人,你吃空饷之事,本官有所耳闻,但目下没有实据,不过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证据了。” 辅超一拳头砸在马车上:“没有证据,你敢弹劾本统领?” 向承甫挺直胸膛说到:“辅大人,若是有实据,你还能站在此处阻挡本官?怕是早就下大狱了吧。” “马德,”辅超怒到:“本统领一向忠于朝廷,岂会做出吃空饷之事?你无端诋毁于本统领,本统领的拳头可饶不得你。”说罢抓住向承甫的领口便要砸下去。 “住手。”背后响起韩通的喝声:“尔等皆是朝廷要员,光天化日之下御街打架,成何体统?” 向承甫急忙站到韩通身边:“鲁王,下官本急着上朝,却被辅大人无端拦住,鲁王可要为下官做主。” 韩通在军中的威望自不待言,辅超说到:“今日看在鲁王面子上,且不与你计较,他日若在别处遇见,先吃我一顿拳头。”说完便要走。 “站住,”韩通喝到:“辅超,辅副都御史,见到本王不行礼,当街对朝廷要员行凶,都御史是这样做的么?” “末将见过鲁王。”辅超连忙解释到:“末将方才因受冤而盛怒,对鲁王多有怠慢,恳请鲁王降罪。” “降罪就不必了,”韩通淡淡到:“只是都察院自身不正,如何纠察百官?此事本王倒要与皇上好好议一议。” 辅超仍是解释到:“鲁王,此乃末将与向大人私怨,无须惊动皇上吧。是向大人冤枉末将在先,末将不过向他问个道理。” 韩通冷笑一声:“口口声声末将,可知你如今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不是在军中?更何况向大人参劾你之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似你这般当街行凶,朝廷法度何在?” 打打杀杀辅超不怕,但讲道理不是他的强项,被韩通抢白几句,一时竟词穷。 正好左副都御使张齐贤也从此路过,他虽也是从军中调出,但最早却是科场出身,后来才投笔从戎,效命于疆场。 “下官副都御使张齐贤见过鲁王,见过向大人。”张齐贤先向韩通行了一礼。 “哟,”向承甫抢先冷笑:“这是都察院帮腔的来了么?” 张齐贤说到:“向大人谬矣,本官不给谁帮腔,只是说几句公道话。” 韩通瞥了他一眼:“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话可说。” “鲁王,”张齐贤拱手到:“皇上正是因御史台闻风而奏,以至于朝臣攻讦不休,才将御史台改为都察院。都察院纠察百官,并由皇上亲自监督,这是当日廷议且已昭告天下之事。如今向大人上来就要监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辅超,不知向大人意欲何为?” 张齐贤的意思是都察院只受皇上监督,你向承甫却要强行监督都察院,莫非你要造反? 向承甫大惊:“张大人,本官可没有你说的意思。” 韩通却淡淡到:“张大人无须危言耸听,向大人所劾,乃是辅大人当日在军中吃空饷一事,并非劾其都察院作为。” “既是当日军中吃空饷,为何当日不劾?如今却旧事重提?”张齐贤质问到:“想来向大人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咯?” 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出于百年后的欧阳修,不过前次柴宗训与慕容德丰等大饮之后,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便传了开来。 不管怎么样,张齐贤就把话往向承甫造反,欺君上引。辅超吃空饷原本就是没有的事,就算有,也不算什么大事,但造反欺君,最轻也是夷三族。 向承甫不敢接话,韩通说到:“本王不与你狡辩,且去殿上看皇上圣裁。” 上了大殿,曹翰,杨延定,潘惟德等武将一身崭新的文官服,胸前绣着狴犴,象征其急公好义、仗义执言,明辨是非、秉公而断。 群臣山呼万岁后,韩通迫不及待的出列到:“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卿且奏来。” “皇上,”韩通执礼到:“皇上改御史台为都察院纠察百官,本是震慑之举,可皇上毕竟日理万机,又时常出征,如都察院出了害群之马,该有何人纠察?” 柴宗训淡淡一笑:“以鲁王之见,当如何?” 韩通说到:“臣以为,当以群臣和都察院相互监督,或推选一个公正之人,比如魏枢相来对都察院予以纠察。” 魏仁浦的这种中正,对柴宗训用处不大,毕竟他的思想太老旧,只在需要的时候借用一下就好。 柴宗训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到:“鲁王的意识,都察院必会出害群之马,若有害群之马,当表现在何处呢?” 韩通对到:“回皇上,以都察院之权,易与群臣私相授受,相互勾结,从而放过贪赃枉法之人;且权力过大,又闻风而奏,易产生冤案。” 赵匡胤跟着站了出来:“臣附议,设若将来皇上亲征在外,都察院再无监督,岂非要只手遮天?” “臣等附议。”群臣纷纷拱手到:“都察院纠察臣等,臣等心甘情愿,只是都察院也须接受纠察,如此方显公平。” “哟哟哟,”柴宗训笑到:“你们这是约好了的么?” 韩通说到:“回皇上,臣等并无约定,只是让都察院接受相互监督,此是众臣心愿。” “都察院与众臣相互监督,地方巡检在地方拿饷银,如此朕何须改御史台为都察院?”柴宗训冷笑一声:“届时又是御史与朝臣争斗不休,地方巡检因拿人手短,从而不得不对主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都是你们要的吗?” “皇上,”赵匡胤争辩到:“权力若无监督,必会致滥权腐败,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当然会明察,朕也料到尔等会有此一奏。传朕旨意,对都察院所有吏员抄家。” 抄家?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柴宗训要干什么。 柴宗训说到:“尔等不是要都察院接受纠察吗?朕今日便将纠察之法公布,凡入都察院,无论都御史还是笔吏,皆需财产公开,由侍卫司密探将其家中财物登记造册,并记录其收入,每隔一段时间对其财产进行复核,若有多余且不能说出来源之项,便视为贪污受贿,朕必进行严惩。” “至于御史风闻奏事,朕便将其取消,若无实据,不得轻易核查百官。”柴宗训又是一笑:“不过尔等无须轻松,御史虽不能风闻奏事,但设若有察觉,可奏请侍卫亲军司密探前往密查,一旦有实据,贪腐官员便翻不了身啦。”</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四 开工 朝堂上因为都察院之事争论不休的时候,岭南穗都港扩建的招标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各大富商各显神通,请了专门的人才设计样式,预算工程款,搞得好不热闹。 经过一段时间的前期工作,今天便是决定项目花落谁家的日子,各大富商早早便来到越秀会馆等待。 慕容德丰也在等待,按说工部派员应该早就该到岭南,但却迟迟未见到人。原先约定他与工部一起核准项目花落谁家,但工部不来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按照先前的圣旨,岭南的大小事务慕容德丰都可不经圣旨便自行裁决,不过这招标是前所未有之事,为了不让朝中众臣喷口水,只得拉工部一起来了。 富商们为项目之事也活动许久,自然知道工部派员还未至岭南,都有些惴惴,得不到工部承认,项目流产的话,前期准备岂不白费? 眼见天色渐晚,还未得到工部任何消息,慕容德丰起身到:“不等了,咱们直接评标并宣布中标人吧。” “好好。”陈德俊带着一干富商附和到:“便请公爷评标吧。” 其实事先慕容德丰已对所有富商的标书进行过详细比对,因陈德俊最有实力,所以他的样式设计,施工方案,以及工程造价,都是无可比拟的,评标不过是个过场而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大呼:“工部尚书林大人到。” 林彦升缓步走进大堂,众富商面色一凛,齐齐执礼到:“草民等见过林大人。” “免礼。”林彦升摆摆手,慢步上前:“公爷如此急不可耐么,不待下官来到便要评标?” 慕容德丰没想到工部来的竟然是尚书,只因赵匡胤父子急于都察院之事,无暇顾及岭南,派一般人恐怕镇不住场子,只有把林彦升派来才最为稳妥。 慕容德丰执礼解释到:“林大人,非是本官不愿等林大人,只因事先约定今日评标,但此时天色已晚,林大人迟迟不出现,本官以为大人在路途上有所耽误,所以才决定开始评标。” 林彦升淡淡到:“下官昨日便已到穗都,只因扩建穗都港项目事情重要,所以去往原港口走了一圈。” 慕容德丰不想多做纠缠:“既是林大人已到,那咱们现在开始评标吧。” “且慢,”林彦升阻止到:“公爷,下官勘查穗都港一日,有重大发现须呈奏皇上,待皇上御批下来再评标不迟。” “林大人,”慕容德丰说到:“穗都港扩建一事,本就因其他因素迁延许久,若再等皇上御批,岂非又要拖延许多时日?” 林彦升说到:“此发现事关我大周社稷,下官不得不重视,还请公爷耐心等上一等。” 听到这话,一众富商面面相觑。 这招标本就是前所未有之事,若非慕容德丰主政岭南且极力鼓吹,他们是不愿趟这浑水的。再不开工迁延日久,事情有了变化,恐前期劳心劳力都得打水漂。 慕容德丰看在眼里,着急到:“先前圣驾亲自在穗都港查验过,才恩准扩建之事。以本官看,林大人无须上奏,赶紧评标开工才是正事。”说罢就要打开标书。 “不许动,”林彦升喝到:“圣驾虽驾临穗都港,但皇上并不识堪舆之术,本官今日刚对穗都港进行过堪舆,此地不宜扩建,否则必影响我大周风水。” 林彦升转头看着一干富商:“若妨了社稷,本官看尔等有多少脑袋够掉的。” 简直无稽之谈。 慕容德丰瞬间变了脸色:“林大人,你身为本朝大司空,竟说出此等话来,若传扬出去,岂非贻笑天下?” 林彦升并不退让:“慕容郡公,为了大周社稷,本官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何惧贻笑天下?” 一众富商脸上有了退避之色,先前一直对招标极有兴趣的富商黄昌钧拱手到:“公爷,林大人,既是穗都港不宜动土,草民可否拿回标书,权当未参加过此次招标?” 慕容德丰一拍桌子:“我看谁敢动,既是林大人反对,那本官自行评标,中标之后即刻开工。” 林彦升也喝到:“若无工部监理,此次招标作不得数。” 慕容德丰掏出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皇上恩准本官全权署理岭南事务,此次招标项目,参与招投标之人皆是我岭南之事,外人不得干预。” 林彦升朝着金牌拘了一礼,接着怒到:“慕容郡公,你滥用职权,等着听参吧,还有尔等一干草民,竟然妄想不经公布便在王土上动工,等着诛九族吧。” 现下连最为坚定的陈德俊都有些动摇,所谓官商官商,原本打算通过穗都港的项目和慕容德丰搭上关系,从而一统岭南商界,但如今的情势,怕是关系没搭上,还要时刻提防着林彦升。 眼见于此,慕容德丰喝到:“来呀,给我把林彦升拿下。” 林彦升一惊,怒到:“本官乃朝廷二品大员,大殿之上便连皇上也礼遇有加,谁敢拿我?” 冲进来的兵丁愣了一下,慕容德丰又喝到:“尔等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且将林彦升押入大牢,待招标结束开工之后再放出。另,开工之时本官会亲自到场,且会调一营兵丁在港口护卫,若有妄动者,格杀勿论。” 接着他又安抚一众富商:“列位勿忧,皇上心系岭南,欲利用穗都港带动岭南生计,本官身负皇命,只要有本官在,穗都港一定会建起来。” 为避免再生枝节,林彦升被押下后慕容德丰便开始评标。 原本应该紧张的环节,此刻也非常紧张。 不过富商们紧张的不是项目能不能落到自己头上,现下项目已成了个烫手山芋,都在心里祈祷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先前他们剑拔弩张的情势,现下变得非常和谐,竟相互谦让起来。 再怎么谦让,陈德俊毕竟实力要胜一筹,没有任何意外,项目落到了他的手里。 其余富商各个不怀好意的上前恭贺,陈德俊哭笑不得。 不接项目,眼下就得罪慕容德丰;接了项目,未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中标之后慕容德丰要求马上开工,而他拘押林彦升的消息以八百里每日的速度传到了汴梁。 朝廷的大司空,皇上都不会随意拘押,慕容德丰是个什么东西,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一众朝臣纷纷上书,要求将慕容德丰押解至汴梁问罪。 柴宗训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将这些奏折一律留中。 眼见他拖延,赵匡胤忍不住在朝会上说到:“皇上,岭南郡公慕容德丰不顾朝廷法令,私自拘押工部尚书林彦升一事,该如何处置?” 既然拖不下去,柴宗训反问到:“宋王以为该如何处置?” 赵匡胤对到:“皇上,臣以为,慕容德丰目无法纪,应该即刻押解回汴梁问罪。” 一众大臣跟着呼到:“臣等附议,请吾皇将慕容德丰治罪,以正朝纲。” 拘押一个大司空其实算不得什么,当日在荆南之时,慕容德丰还曾调走节镇兵力攻城去救他呢。 不过大臣们一边倒的要将慕容德丰治罪,柴宗训也不得不有所表示:“若慕容德丰真的无故拘押朝廷大员,的确该治罪。不过岭南距汴梁路途遥远,恐消息有误。”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到:“这样吧,便由都察院派员,带着亲军司密探前往岭南调查,若慕容德丰真的无视朝廷法纪,便将他押回治罪吧。” 穗都港。 大批民夫正在此地建设,场面热火朝天,慕容德丰也兴奋的到处转,时而叮嘱民夫小心,时而告诫节省材料。 走了一圈,陈德俊上前到:“公爷累了吧,且到外面凉亭歇歇。” 慕容德丰出了工地,却见杨业次子佥都御史杨延定带着两个随从站在外面。 “哟,”慕容德丰赶紧上前:“二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先前征幽云,征南汉,慕容德丰与杨延定都在从征之列,自是非常熟稔。 杨延定笑笑没说话。 “听说你自军中调任到新建的都察院?”慕容德丰说到:“都察院是纠察百官的,你莫不是来调查我的吧。” 杨延定笑到:“我是来传皇上口信的。” “哦?皇上有何旨意?” 杨延定说到:“皇上让你放心干,目下都察院都是咱自己人,谁也劾不动你。” 慕容德丰望北拱手到:“皇恩浩荡,臣怎敢不效死命。” 接着他又说到:“可林彦升还关在大牢,朝廷大司空的影响力不用我多说,若他出来之后仍加阻拦,奈何?” 杨延定笑到:“谁让你胆大包天呢,二品大员说关就关,一点也不顾及后果。” 慕容德丰苦笑一声:“目下大庾道修复已全面展开,若不及时扩建穗都港,我怕届时容纳不下来往商旅,坏了名声,所以才一时情急将林彦升关了起来。开工之后我本去狱中要将其请出,可他竟说牢里舒服,就此住下了。” “哈哈,”杨延定大笑到:“请神容易送神难吧,不过皇上已想出应对之策,所以才派我来帮你的。”</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五 贴加官 杨延定来到大牢,林彦升正好整以暇的坐着。 “把门打开。”杨延定吩咐到,狱卒连忙开锁将门大开。 林彦升只觉杨延定面熟,但并不认识,淡淡到:“你是来劝本官出去的吗?告诉你,不可能。便是慕容德丰跪在这里求本官,本官也不会出去。” 杨延定淡淡到:“我不是来劝你出去的。” “你劝也没用,”林彦升愠怒于杨延定的表情:“除非皇上惩治慕容德丰,不然我情愿老死大牢。” “是吗?”杨延定仍是淡淡问到:“不知道大司空有没有听说过‘贴加官’?或者是布袋加身?” 林彦升有些莫名其妙:“那是什么?” 杨延定说到:“贴加官是用湿油纸一张一张往人脸上贴,直到人窒息而亡;布袋加身更加巧妙,趁人睡着之后,以麻袋填满沙土,一袋袋往人身上压,直到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这两个都是狱卒们常用的刑罚,人受刑而亡后,便是再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以林大人的年纪,再加上岭南的水土,要是老死大牢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彦升嚯地站起来:“你要害本官?尽管放马过来。本官不信,大司空死于岭南,朝廷会不闻不问。” 杨延定冷笑一声:“大司空,你在大牢中也关了一段时间吧,怎地不见朝廷派人来问询?” 其实赵匡胤想过派人来调查的,却被赵德昭阻止。想想慕容德丰连二品大员都说关就关,派些小虾米到岭南,岂不是送死? 林彦升这才想起来,他被关岭南的消息定然已传遍汴梁,不管皇上震怒还是宋王震怒,都该派人前来岭南调查。 以时间推算,派的人应该到了岭南,但为何没有人找他了解情况? 林彦升警觉的看了杨延定一眼:“你是何人?” 杨延定淡淡到:“下官都察院佥都御史杨永。” “杨永?”林彦升又问到:“你是奉谁之命来此威胁本官?” “实不相瞒,”杨延定说到:“下官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岭南调查大司空被关一案。” 林彦升质问到:“既是奉皇命,为何偏帮于慕容德丰威胁本官?莫非你也惧其跋扈?” 杨延定摇头到:“大司空,下官一路南下,只见到岭南子民安居乐业,无不称颂于皇上扩建穗都港之举。大司空却以风水堪舆无稽之谈妄图阻止开工,下官以为,你被关是活该。” 林彦升瞪大眼睛:“本官阻止开工,乃是维护皇家威严。朝廷设工部,乃是置掌营城郭都邑,立社稷宗庙,造宫宅器械,监百工。穗都港扩建如此大事,竟假手于民,如此皇家威严何在?” 杨延定说到:“林大人,你也说了工部监百工,所以皇上下旨命你监理穗都港扩建一事,你却设法阻拦,该当何罪?” “还有,招标之事,本是皇上下旨命慕容郡公在岭南施行,并不算有损皇家威严,你何苦做这恶人?虽说二品大员死于牢中,朝廷定会追查,但似你这般忤逆皇上旨意,死了也就死了,谁会管你?若我是你,即刻便出狱,监理穗都港,回覆皇命才是要务。” 心中这口恶气出不了,林彦升怎甘心出去? 但关了这么久,只来一个拉偏架的杨延定,继续关下去恐毫无意义。 若是真被贴加官或布袋加身而死,岭南山高皇帝远的,可划不着。 思虑良久,林彦升才说到:“为覆皇命,本官可以暂且出这大牢去港口监理,但他日回汴梁,本官还是要参他慕容德丰。” “这才对嘛,”杨延定说到:“想参慕容德丰,首要的是活命,再就是监理好穗都港,回了皇命才能参嘛。” 出了大牢,慕容德丰自是赔礼道歉,林彦升却趾高气扬的去了工地。 出于对慕容德丰的气愤,他对穗都港扩建工程的质量要求不是一般的高,一不小心就搞出个百年工程。不过他没意识到,这是帮了慕容德丰的大忙。 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慕容德丰关了朝廷二品大员,经杨延定处理后事情不了了之。由此朝臣们形成一个默契,慕容德丰是参不倒的,参他还有下狱的风险,所以还是少惹为妙。由此慕容德丰终于可以不受任何羁绊,能在岭南放开手脚大干特干。 岭南扳不倒慕容德丰,都察院插不进手,朝廷的财政大权有一半掌握在符彦卿手上,赵匡胤这才意识到,皇上织了一张网,使他的权力越来越小。 要挽回颓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送赵柔入宫。但他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召来赵德昭和赵柔共同商议。 “柔儿,先前你叮嘱为父要从长计议,可目下为父处境越来越尴尬,若再由皇上打压下去,赵家富贵恐不保。” 赵德昭说到:“谁能想到皇上一个都察院,将我们的所有计划都给打乱。父王,以孩儿之见,皇上并非是打压于你,是他只想要听话的臣子。父王经常反驳与他,他自然想方设法安插听话的人。” 赵匡胤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安心做皇上的提线木偶?想当年本王叱咤战场,先皇对本王一直礼遇有加,若不是当年你二叔的事,本王何至于此?” 赵德昭笑了笑:“父王,所谓福祸相依,近些时孩儿想了想,若非二叔当年攻打皇城,还不一定有父王今日之富贵。” “父王试看当日同时封王之慕容延钊,目下已处于半隐退状态,只屯兵淮南吓唬李煜而已;韩通因上次出征岭南,已然丢掉汴梁留守的位置,侍卫司已有一半人马不听他调动,在朝中除了侍卫司荫封出来的官员,也并无人听命于他。先前因与慕容延钊同时率兵去往淮南,以至于韩智兴关押大牢都无法相救。” “相反父王虽无兵权,却掌握了一半以上的朝臣。便是有兵权,可打得过曹彬杨业?还有灵州潘仁美,孩儿听说他在王著的调度下,已然开始出兵西域,欲打通河西走廊。这些人都是皇上死忠,任谁也不可夺其志。” 听到这里,赵匡胤问到:“大郎是让为父就此算了?” 赵德昭摇摇头:“父王,孩儿的意思是,在没有机会的时候,适当隐忍,等待机会出来再全力一击,争取达到目的。” 赵匡胤叹息到:“只能说权力会让人中毒,先前皇上命本王总揽朝政,虽忙点累点,有时也会和皇上争执几句,却也不亦乐乎。如今本王权力一点点收缩,也没那么忙了,反倒深感不安起来。” “本王何尝不知隐忍,但眼下态势,若再不奋起抗争,只怕不出数年,本王便是个泥塑木雕的宰辅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赵柔说到:“父王,既如此,你何不按先前计划,联络群臣上书,劝谏皇上充实后宫,早诞子嗣以固国本?” 都察院之事尘埃落定,柴宗训以为终于可以放松一些,哪知道再次收到礼部侍郎刘以铭奏折,劝他尽快充实后宫,早日诞下皇子,稳固国本。 柴宗训再次不予理会,没想到很快又收到刘以铭的奏折,这次便不是劝谏了,而是告诫他,不能诞下皇子延续国祚,就是不孝。也会让他这个做臣子的,死后无颜面对太祖太宗。 据柴宗训所知,这刘以铭虽是荫封出身,与先前的御史中丞刘坦还有些关系,但却没有那些纨绔的习气,与青梅竹马的夫人一直相濡以沫,夫妻甚是和睦。 不过刘以铭和柴宗训有一个相同的问题,就是没有孩子。 你自家没孩子都不纳妾,反倒劝起朕来,莫非背后有人指使? 思虑一会,柴宗训决定召刘以铭来谈谈。 “刘卿,朕有一件喜事,要说与你知道。”柴宗训故弄玄虚。 刘以铭忙说到:“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笑到:“刘卿一直忠于朝廷,勤于政事,这些朕都看在眼里。只是天公不作美,刘卿年过不惑,膝下却无子女承欢,不能得享天伦,实是令人遗憾。所以朕决意为你做媒,多纳一房夫人,添个一男半女的,百年之后也能有人惦念,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 “臣谢主隆恩,”刘以铭连忙跪下:“只是此事臣恕难从命。” “为何?” “回皇上,臣与夫人是青梅竹马,臣眼中已然容不下其他女子;况家中夫人乃是个河东狮,寻常臣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都要闹上半日,若臣敢纳妾,恐家中再无宁日。” 柴宗训笑了笑:“朕钦命与你纳妾,她敢违抗皇命?” 刘以铭对到:“皇上,臣已过半生,已然接受命运,不敢再作他想。臣谢皇上天恩,只是臣无福消受。” 柴宗训忽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了刘以铭一跳。 “你自家不肯纳妾,却要朕充实后宫,你虚不虚伪?” “你与夫人青梅竹马,朕与皇后何尝不是同生共死?” “朕若无后,你无颜去见太祖太宗;你让刘家绝后,就有脸去见刘氏列祖列宗啦?”</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六 射猎 原来皇上搁这里等着他。 刘以铭急忙辩解到:“皇上,臣不过普通人家,无嗣也就无嗣。可皇上一身系天下万民,自当要广蓄后宫,早诞皇子稳固国本。再者,臣无嗣可自本族过继,但皇族过嗣牵涉太多,稍有不慎便致社稷动荡。所以,还请皇上纳臣忠言,充实后宫。” 柴宗训似乎被说服:“以卿之见,朕该如何充实后宫?” “皇上,”刘以铭说到:“以臣之见,皇上首要便是与重臣联姻,好让其对皇上死心塌地,朝中鲁王、宋王、皆有女,便连魏枢相,也有女儿适合入宫。” 柴宗训想了想:“一次纳太多,后宫争风吃醋起来令人头疼,卿试推举一两个?” “这个,”刘以铭迟疑一下:“若皇上恐后宫争风吃醋,臣听说魏王府上还有几个孙女,皇上可依其品性样貌挑选,后妃既是姐妹,当不至于争风。” 柴宗训又说到:“专宠于魏王一家,其他重臣又恐不忿,实在是难啊。” 刘以铭出了个主意:“皇上,目下朝中两位宰辅,魏王孙女既已为后,可立宋王之女为贵妃,稍后再与齐王鲁王一一联姻,岂不美哉?” 柴宗训阴晴不定的看着刘以铭,这个人滴水不漏,始终拿不准他究竟受何人指使。 思虑一会,柴宗训说到:“既如此,刘卿可将此几女生辰问来交与朕,朕命司天监先合一下八字。” 回到后宫,却见符昭与赵柔聊得正欢。 赵柔敕封郡主,可以自由出入宫掖,符昭成日待在宫中也甚是无聊,赵柔便时常进宫来陪着她,目下俩人情同姐妹一般,如胶似漆的。 “官家散朝了,”符昭迎上前:“今日可有什么烦心之事?” 柴宗训说到:“每日还不是那些事情,不过朝局日趋稳定,近期可以稍放松一些了。” “既是如此,”符昭说到:“方才我与柔儿说起出宫散心之事,不如趁着近期无事,一起去京郊射猎。” 柴宗训想了想:“射猎太过于劳民伤财,还是不了。” 符昭说到:“没必要搞那么大排场,就你我数人,命老董带几名护卫暗中跟随便可。” 这很符合柴宗训的风格,他点头到:“既是梓潼欲出宫散心,那我便一起去。” 慕容德丰不在汴梁,能同去的也就赵德昭赵柔兄妹,倒也无须多作准备,几人骑上马便出了皇城。 猎场本是设来专一供皇家射猎之用,以示皇上文武兼修,不过柴宗训不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得很少,以至于场内猎物已泛滥。 在深宫中关了一年多,来到野外的符昭兴奋不已,骑着马儿满场飞奔。 来回跑过几趟后,符昭回来说到:“官家,你与小赵师出同门,文武兼修,柔儿也是将门虎女,不如今日我们几人比试一番,看谁能射得猎物最多。” 赵德昭忙说到:“皇后有所不知,臣虽常年伴在皇上身边,但臣天资愚钝,文武皆不及皇上远甚,与皇上比试,臣岂非自不量力?” 赵柔有些不服:“大哥,你还是男人不?怎地还未开始比试便气馁?” 这话很对柴宗训胃口,一直以来,虽然赵德昭很是忠心,行事也多为他考虑,但也就是人太阴,担当不够。 先前柴宗训本打算将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相授,但赵德昭竟有些躲闪,他只能就此作罢。 “小赵,”柴宗训开口到:“今日此处没有君臣,我便与你做一次男人之间的对决。” 赵德昭摇头到:“皇上,臣的秉性能力,你历来是知道的,非是臣谦让,实是臣不如。” 赵柔撇嘴到:“大哥,枉我一直以你为榜样,怎知你是如此胆怯之人。皇上,大哥既不敢比,臣妾与你比过。” 柴宗训哈哈笑到:“小赵,你若是有郡主一半豪迈,朕便比不过你啦。眼下郡主既欲代兄比试,朕怎好拂了你的意,那便比。不过你可得小心皇后,皇后长于边关,莫说射猎,便是战场也上过的。” 赵柔说到:“臣妾定当竭尽所能,即便败于皇后,也是虽败犹荣。” “好,洒脱,朕喜欢,这便开始。”说罢柴宗训即催马前进。 几人跟在后面大叫:“皇上耍赖,竟然先行催马。” 猎场猎物泛滥,几人为了不输于对方,冲进去之后便散开自行射猎。 林中箭如雨下,猎物不停倒在地上。射杀几只猎物之后,柴宗训体内男人先天的渔猎基因被激活,兴奋的催着马儿快跑,身后董遵诲带着侍卫不停给他收拾猎物,不停喝彩大叫:“皇上,射得好。” 符昭本也是不受拘束之人,更不会甘于人下,为了赢得射猎,她催马往猎场深处冲去。 只有赵德昭,无欲无求的开弓,射得中算数,射不中拉到。 “快来呀,快来呀,”赵柔兴奋的大叫:“皇上这边猎物要多一些,跟着皇上走必不吃亏。” 因为急着收取猎物,侍卫们被柴宗训越丢越远,只有赵柔不紧不慢的跟在一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到不远处有河,柴宗训随手射杀一只野兔之后,跳下马来叫住赵柔:“郡主,我们先将这只兔子烤了果腹,再回去看看到底谁的猎物更多。” “也好,”赵柔跳下马来四处看了看:“只是怎么不见皇后和大哥?” 柴宗训说到:“猎场这么大,他们哪能时时跟着我们,且不管他,还是先吃饱再说。” 赵柔将野兔拿到河边洗净,柴宗训生了一堆火,野兔就这么烤了起来。 “我以为皇上长于深宫,身边常年有人服侍,必是五谷不分,没想到皇上竟然还会烤兔子。”赵柔随口说到。 柴宗训淡淡一笑:“莫说烤兔子,便是一桌筵席,朕也是做得出来的。” 这话不假,打工人么,当然得学会照顾自己,可惜这时候鸡精味精什么也没有。 俩人闲聊着将兔子烤熟,柴宗训说到:“此时若是有些酒就好了。” 赵柔从腰间掏出一个葫芦:“喏,这不是酒么。” “想不到郡主还随身带着酒。” “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皇上会烤兔子嘛。” “来,朕敬郡主。” “臣妾也敬皇上。” 二人酒足肉饱,也休息够了,柴宗训起身到:“我们回去,这半日未见侍卫跟上来,莫使他们担心。” 此时天已黑透,柴宗训裹了个火把,俩人上马说笑着往前走。 不知不觉转了很久,柴宗训游戏疑惑:“我们先前跑了这么远吗?” “可不吗?”赵柔笑到:“皇上一进猎场,便如脱缰的野马,侍卫叫都叫不住。” 蓦地看到前面地上有亮光,柴宗训上前,正是先前洗野兔的小河,这亮光是月亮的投影。 转过头来,先前拷野兔的架子仍在。 “不好,”柴宗训说到:“我们怕是迷路了。” 赵柔四处看了看,莽莽山林间只剩了虫儿的鸣叫和远处传来的野兽的嘶吼。 “皇上勿忧,”赵柔说到:“先前我们烤野兔之时是酉时,目下也不过戌时,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就是说,月亮在南,我们只要背着月亮往北走,便能走出猎场。” 还好这是个将门虎女,不需要柴宗训设法安慰,他说到:“甚好,我们便背着月亮走。” 话音才落,方才烤兔子的地方窜出几团黑影,顶着绿油油的光在地上嗅着。 “哎呀,”赵柔稍有些紧张:“皇上烤的兔子太香,将野狼招了来。” 柴宗训低声到:“暂且不要惊动狼群,我们慢慢退出去。” 说着的时候,野狼越来越多,领头的那只仰天朝月亮发出‘呜呜’的吼声。 地上未寻到食物,狼群慢慢抬头,朝柴宗训二人围了过来。 柴宗训急忙催马:“快跑。” 狼群见二人要逃,加速追了上来。 柴宗训回头一箭,将一只野狼射倒在地,赵柔也学着他回身一箭,可惜偏了些。 正要射出第二箭,一只野狼高高跃起,落在马屁股上,张嘴便咬去。 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抬起,将赵柔甩了下来。 柴宗训急忙一箭射去,鲜血飞溅之下野狼倒了下去。 “上来。”柴宗训朝赵柔招手。 赵柔却拿起弓箭与狼群对峙:“皇上万乘之躯,岂能深陷险境,还是不要管臣妾,先逃出去再说。” “朕岂能丢下你不管。”柴宗训跟着拔出佩剑,与赵柔背靠背站着。 “皇上。”赵柔着急大叫。 “勿要再说,”柴宗训喝到:“区区几只野狼而已,朕岂惧之?” 狼群围着俩人转了几圈,忽地嘶吼着扑了上来,柴宗训瞅准机会,身形一矮,剑刃瞬间划破狼肚子,一股腥臭之物朝他喷了出来。 赵柔不甘落后,一箭将一只跳起的野狼射倒在地。 其余野狼闻到血腥味,发疯似的朝俩人扑来。 赵柔开弓不及,便以弦勒住一只狼,却不防又有一只狼当头咬来。 柴宗训回身一剑将狼刺死,后背却被撕下一块肉来。 柴宗训惨叫一声拔出剑来,鲜血喷了赵柔满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七 保护自己 赵柔惊慌大叫,柴宗训顾不得身上伤口,急忙安抚到:“郡主,没事的,有朕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赵柔这才定住神,咬牙拔出腰间佩刀,双手紧紧握住。 狼群依旧不依不饶的扑上来,柴宗训又是一刀,结果了一只。 赵柔受柴宗训鼓舞,也将扑上来的狼砍倒。 狼群仍是前仆后继,俩人也杀红眼,顾不得会不会受伤,与之大战起来。 此时一旁柴宗训的马仿佛被这阵仗吓到,忽地高声嘶鸣起来。 外围的狼听到马嘶,转身便扑了上去。 马儿被扑倒在地,发出悲惨的叫声。 其他的狼听到叫声,也纷纷扑上去分一杯羹,柴宗训的压力瞬间小了下来。 俩人再次砍倒面前的狼之后,其他的狼竟再也不往上扑,纷纷掉头去吃马肉。 柴宗训喘着粗气,拉着赵柔便往河边跑。 “游过去。”柴宗训大呼。 赵柔却定在当场:“皇上,我们可以躲在树上,为什么一定要下水?” 柴宗训说到:“若不用河水将身上血腥味洗掉,还会有更多的野兽闻着气味冲过来。” 这猎场为了让柴宗训射猎畅快,不仅有狼,还有老虎豹子这些大型猛兽。 “臣妾,”赵柔有些尴尬:“臣妾不会水。” “跟着我。”柴宗训一把搂住赵柔的腰,跳入水中。 赵柔一声惊呼便落了水,耳边只听柴宗训大喝:“全身放松,不要挣扎,朕带你过河。” 赵柔蹬了几下之后,仰面朝天躺在水面上,任由柴宗训搂着后背将她带到对岸。 上岸之后,因为衣服湿透贴在身上,月光下赵柔的曼妙身姿全都显现出来。 不过此时她还顾不上这些,方才因为大战出了一身汗,此时全身湿透,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寒噤。 柴宗训四处看了看:“看来今夜是出不去了,且先燃个火堆,不让猛兽靠近。” 赵柔哈着手说到:“皇上,不如将火烧得猛些,若侍卫来寻,也能看得见。” 柴宗训摇摇头:“此处俱是山林,若大火烧了山,烧死山中兽类不说,还怕烧着自己。” 赵柔说到:“可在岸边隔出一块空地来,如此便烧不着山林了。” 俩人合伙用刀剑划出一块隔离带,随后燃起了大火。 放松下来,赵柔才看见柴宗训后背仍在渗血:“啊,皇上,你受伤了,臣妾替你包扎一下。” 柴宗训扭头看了一眼:“没事,死不了。” “皇上万金之躯,为救臣妾却遭狼噬,若再不包扎,臣妾心里怎过意得去。” 赵柔边说,边撕下干净的里衣,在火上烘烤之后拿过来:“皇上且褪去衣衫,让臣妾为你包扎。” 柴宗训总觉得没事,所以坐着不动。 赵柔笑到:“皇上男子汉大丈夫,莫非还在臣妾这小女人面前不好意思?” 柴宗训迟疑一下,脱下衣衫。 伤口在水里过了一遍,已然很干净,赵柔轻轻将布条盖住伤口,又解下腰带系紧。火光映衬下,她面红似血,一直轻咬着嘴唇。 伤口包扎之后,她伸手在周围摩挲,柴宗训觉着有些痒,便缩了一下,哪知赵柔竟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小脸儿贴在他的后背。 柴宗训急忙起身挣开,回头问到:“你要干什么?” 赵柔愕然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臣妾,臣妾有些冷,想抱住皇上取暖。” 柴宗训说到:“既是有些冷,那便离火堆近一点。” 赵柔不情不愿的坐近火堆:“皇上,莫非我们就此坐上一夜?” 柴宗训说到:“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赵柔嘟起嘴巴:“可臣妾觉得坐近火堆口渴,远离火堆却又很冷,皇上圣明,便不能想个办法让臣妾与皇上安心的休息一晚吗?” 柴宗训并不傻,从刚才那一抱,他就知道赵柔要干什么。男孩子在外面,可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他离赵柔远远的说到:“那你先在此烤一下火,朕去想想办法。” “皇上,臣妾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柴宗训忽地一转头:“郡主,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叫朕?” 赵柔说到:“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人啊。” “不不,”柴宗训说到:“朕未出猎场,不论是皇后、小赵还是老董,必然会派人寻朕。” 柴宗训踮起脚尖四处查看,果然看到河对岸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把,他随即大叫到:“梓潼,小赵,老董,朕在这里,朕在这里啊。” 赵柔也看到了火把,眼见没有继续独处的机会,只得跟着有气无力的叫到:“大哥,我们在这里。” 火把那边似乎听到叫声,立刻成了个火团快速朝这边奔来。 到了对岸才发现,果然是符昭、赵德昭和董遵诲带着侍卫们寻来。 “官家,你们怎地到了此处?” “朕一时兴起,冲到山林深处,谁知迷了路。” 符昭说声就要下水,却被董遵诲拦住:“请皇后在此少待,臣即刻便护送皇上过来。” 到了猎场门口,董遵诲还要清点一下猎物数量,却被符昭阻止。 总算有惊无险的回宫,符昭却突然笑问到:“官家,我们寻到的时候,你与赵柔皆衣衫不整,莫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柴宗训正色到:“朕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岂会做这种苟且之事?当时只是将衣服烘干而已。”他不想让符昭知道受伤的事。 符昭笑到:“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如果你能娶了赵柔,朝廷上所有的纷争都会平息。” 柴宗训一把抱住她:“朕说过,要提高女子地位,不会纳妃,便一定会做到。” 礼部侍郎刘以铭的工作效率很高,没过两天,他便将适合为妃的女子生辰八字全部呈了上来。当然,里面自然包括赵柔,还有符彦卿剩下的两个孙女,韩通的女儿,魏仁浦的女儿等等。 东西呈上之后,刘以铭便天天催问结果。 以钦天监的名义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这种经验柴宗训驾轻就熟。 上次为了能快些和符昭成婚,他就曾逼过钦天监正。 眼见得刘以铭天天催,柴宗训再次把他召了来。 “皇上,未知司天监正合过八字没有?” 柴宗训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 刘以铭忙问到:“皇上,何事可惜?” 柴宗训说到:“朕本想以姻亲拉拢朝中重臣,奈何卿呈上的这些女子,八字全与朕不和。若与之成亲,恐会妨碍社稷,你说这不可惜吗?” 先前他一直抗拒纳妃之事,眼下所有女子八字都不合,刘以铭并不傻:“皇上,一个都不合吗?” “朕倒希望有一两个能合上,”柴宗训说到:“要不你与司天监正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让朕纳上一两个?” 虽是不傻,但司天监这种玄学,刘以铭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悻悻的回去。 不过此事还不算完。 早朝的时候,赵匡胤亲自下场,领着百官劝谏柴宗训纳妃。 柴宗训说到:“朕倒也想,可惜先前刘卿呈上的女子八字皆与朕不和,此事只得暂且作罢。” “皇上,”赵匡胤说到:“天下女子何其多也,若是那些女子合不上,皇上可下旨选秀女,令民间贤良女子也可得沐天恩,此事前朝多有旧历可循。” 柴宗训早就防着他有这一招:“朕岂不愿天天美人相伴?只是先前合八字之时,司天监正张衍已然说过,两年之内皆无供朕纳妃之吉日,若强行纳妃,必会有碍社稷。朕岂可因一己私欲,而做出有违天道之事?” “皇上,”赵匡胤有些急了:“所谓天道人伦,纳妃乃是人伦,人伦本就是天道,皇上纳妃早诞皇子稳固国本,本就是顺天应人之事,岂会有违天道?” 一众臣子又跟着大呼到:“臣等恳请皇上充实后宫,早诞皇子,稳固国本。” 柴宗训很讨厌这样,他一拍龙案:“朕已说过,非是朕不愿,只因近两年无吉日,此事过两年再说。” 赵匡胤并不畏惧,拱手到:“皇上,臣恐司天监正张衍老迈昏聩,误了社稷,所以自山上请了位仙人下来。此仙人深得陈传仙师真传,于天道颇有造诣,当年也曾随仙师一道在先皇驾前论道。” 陈传仙师即是华山陈传老祖,在这个时代非常有名,信徒众多。正史上后周世宗柴荣、赵匡胤、赵匡义都曾召他论过道。 柴宗训问到:“不知此仙人如何称呼?” 赵匡胤说到:“回皇上,此仙人曾于铁骑军效力,后继续回山上修道,此次因臣诚心求教才肯下山,仙人名苗训。” 若说其他人倒还罢了,这苗训柴宗训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正史上正因为他故弄玄虚蛊惑人心,才有了陈桥兵变。而他重生回来,以至于兵变失败,所以苗训逃回了华山。 柴宗训再次一拍龙案:“你说的可是铁骑军前散指挥使苗训?显德七年,正是此人在军中散播双日同天,新日取代旧日之谣言,所以才令赵匡义有了妄想?” 当年之事过了之后一直无人提及,没想到皇上却将细节了解得这么清楚,赵匡胤慌忙到:“皇上,臣实不知此事,只知此仙人一向灵验,民间多有信奉。” “灵验?”柴宗训冷笑一声:“朕倒要问问宋王,新日取代了旧日没有?” 赵匡胤忙执礼到:“皇上,双日同天,本是以讹传讹,到底有没有还须调查。” 柴宗训淡淡到:“连天有几日都不知道的仙人,不提也罢,司天监正张衍历法一向演算准确,从无错漏,朕相信他推算两年内没有吉日也必然准确,所以纳妃之事,卿等不提也罢。否则若因此而妨了社稷,朕必严惩不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八 做船 虽是禁绝了纳妃的谏言,不过赵柔毕竟是钦封的郡主,可以自由出入宫腋。符昭也需要有人说说话,所以柴宗训并未管她。 目下朝局正稳定,大庾道和穗都港的修建也如火如荼,柴宗训却有了新的想法。 港口和商道修通之后,虽然来往的船只畅通无阻,但靠人力和风帆太慢了些。 炎夏落后西方,不过就是三百年左右的事情,但先前一直都是领先世界的。西方既然在几百年前便造出轮船,以这个时候的冶炼技术,应该也能造出来。 再说不还有他这个一千年后回来的人么,起码也能根据九年义务教育做个理论指导。 柴宗训是个有想法便要实践的人,这一日早朝,他将话题引到收归南唐上去。 众臣讨论一会儿,柴宗训说到:“若论兵力,我大周兵士入南唐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只是南唐水军势大,又隔着长江天堑,首要还是得强大水军。” 赵匡胤拱手到:“皇上,先皇曾于汴梁南郊开人工湖训练水军,虽后来因与南唐停战而荒废,但基本框架仍在,稍作整理,仍可作训练水师之用。” “既是如此,”柴宗训说到:“明日众卿与朕且去看看。” 翌日柴宗训与众臣来到人工湖边,果然如赵匡胤所说,地方已经荒废。 水上仍扎着营寨,木桩已然腐朽。湖面漂着不少战船,因曾训练水上对战,船只身上大多有伤。 一旁魏仁浦开口到:“可惜了这些战船,可令工部着人查验,若能修复便修复,只做训练使用,还可省不少开支。” 赵匡胤接话到:“是啊,不过这些木头在水里泡了多年,便是修复恐也用不长久。” 柴宗训一直等着他们开口,连忙装作不经意的插了一句:“若是用铁做船,必不至于腐烂。” 赵匡胤笑到:“皇上说笑了,铁入水便沉,如何作船。” 柴宗训也不与他争论,只说到:“可着工部试试,便是不以纯铁去做,在外壳包一层铁,也必会坚硬不少。” 魏仁浦也跟着大笑:“皇上,以铁做船,不啻于缘木求鱼,如何做得?还是先将这些战船修复,再造新船。” 柴宗训很不喜欢这种守旧的中正:“魏枢相,任何事情在未论证前,都不要轻易下结论。” 魏仁浦说到:“皇上,炎夏冶铁已有数千年,若能将铁做船,前人必早已试过,何须等到今日。” 柴宗训驳到:“魏枢相,时代在进步,技术也要不停革新,千年前可有人曾想过树皮竟然可做纸张?” 魏仁浦不以为然:“皇上,树皮做纸张是改变其特性,然铁入水便沉,此事已无须论证,除非皇上设法改变其特性。” 以铁做船的想法已然提出,继续争论下去已是无益,柴宗训只转头继续巡视战船。 回朝之后,赵匡胤安排工部修复旧船,并令南方运送木头至汴梁,打造新的战船,至于以铁做船之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柴宗训想在皇宫内做个试验,从而说服赵匡胤魏仁浦这类顽固不化的人。不过这做船可不像打一把镰刀,有个炉子就行,皇宫内的确不太适合。 就在此时,柴宗训接到工部造作局主事何辉的奏折。 原来柴宗训与赵匡胤魏仁浦聊天的事,虽然他俩没当回事,但何辉却听者有意。虽然还未论证,但他提出一个观点:瓷片落入水中必沉,但若做成瓷瓶,却能浮在水面上。以此类比,铁片虽入水必沉,但做成船却不一定会沉下去。 柴宗训大喜,当日只执着于铁船不会沉,却忘了找类比,他立即下旨:“速召何辉至文德殿。” 何辉来到文德殿,柴宗训却发现是个老熟人,先前在荆南时的沔州知州,侍卫司副指挥使何赟的儿子。 当日在沔州之时,何辉被燕云十三骑痛打却不还手,柴宗训还曾亲眼目睹他三天时间破数月积案。这个人有点东西,但因为无须拼搏便有高官厚禄,所以日常有些懒怠。 “何卿家什么时候回的汴梁?”柴宗训笑到。 何辉恭敬的执礼到:“回皇上,臣在荆南素有政声,恰遇造作局先主事致仕,臣便调回汴梁补其空缺。” 柴宗训又笑到:“你在荆南素有政声?你可识得朕?” 皇上皇后大闹荆南之事,何辉自然是记得的,他执礼到:“回皇上,据臣观察,我炎夏子民向来勤勉,无须官家催促,每个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为官一任,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打扰百姓,任其发展,不出数年,百姓自可富裕起来。” 柴宗训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相比起来,炎夏人中好吃懒做的比例比其他人要少得多。特别是王朝初建时,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打扰百姓,任其自由发展,汉初至景帝之时的黄老治国就是这样。 当然,以此为借口懒政是不对的,这时候柴宗训也不和他计较:“朕不与你论牧民之术,只问你需要多少时间,造作局可打造出一艘不沉的铁船?” 何辉说到:“皇上,臣想过了,可先论证铁在水中不沉,如此打造一个大些的铁盆便可。只要朝中众同僚亲眼目睹铁不沉于水中,必不会再反对以铁治船,届时臣再命造作局日夜赶工,做出一艘不沉的铁船来。” 这个方法倒可以,柴宗训点点头又问到:“你是如何想到以瓷瓶类比铁船的?” “回皇上,”何辉说到:“臣素日对造作、术数之学颇有研究,皇上当日提出以铁做船之后,臣如醍醐灌顶,回家便已试过,只是还未成功。” 所以说人最怕就是吃多了没事干,像何辉不动脑筋就有高官厚禄,一天闲着总得琢磨点事情。 柴宗训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你且先回去试验,需要什么尽管跟朕说,朕无有不准。” “皇上,”何辉说到:“造作局什么都不缺,只是臣还有个疑问,铁比木头要重得多,虽铁做战船必木头要耐用,但速度上却大有不如,如果被围攻,恐很难逃出。” 柴宗训故作思虑的样子:“这些天朕也在考虑动力问题,你且先将不沉的铁船造出再说。且未成功之前暂不要声张,以免朝中众臣聒噪。” 有了皇上的首肯,何辉回去便开干,先是以铁片拼接,但防漏做得不好,很快渗水沉了下去。 接着便又用沙模制作整体,却还是因为太重而沉了下去。 接连几次失败,何辉有些气馁,柴宗训不断鼓励让他设法做得再大些,再薄些,无须顾及成本,只要能让铁船浮在水面便可。 几次的失败让何辉有了些经验,在此以沙模将铁皮造得更薄,因冶炼技术限制无法做得更大,柴宗训建议他设法以沙模做成三段式拼接。 不过半月时间,何辉便被熔铁炉烤得脸色蜡黄,人也整个瘦了一圈。 为了防漏,他借鉴了做木船的经验,打麻、桐油、石灰粉用足。 有了皇上分段拼接主意,何辉这次打造了一个长达数丈,宽一丈的铁船。因为没有叉车吊车,所有的拼接全靠人力抬动。 铁船制作完成,先放水浸泡几日,船底滴水不漏,目下最紧要的,便是放在河中会不会沉。 造作局的工匠牵牛拖马,将铁船运送至河边,在紧张的气氛中,铁船被推入河中。 所有人瞪大眼睛,只见铁船入水后晃晃悠悠转圈,接着便稳稳的停在水面上。 何辉兴奋的将此事上奏给柴宗训,本在召开朝会的他随即起身大呼:“宋王,魏枢相,尔等不是说铁入水便沉么?今日朕便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一干朝廷重臣随着柴宗训来到河边,此时造作局的工匠已兴奋的站在铁船内。 “看,”柴宗训挥舞着手掌:“朕早说过,以铁可以做船。”接着他又吩咐到:“来啊,寻一艘与此同等大小的木船,让两船相撞试试。” 造作局当即拉来一艘木船,两边水手一起划着让船对撞,木船瞬间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水手全都落入水中。 “如何?”柴宗训兴奋的问到。要让这些天圆地方的人相信铁能做船,可是费了一顿功夫。 赵匡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回皇上,这铁船虽比木船结实,但臣方才发觉,铁船需要更多的桨,且划动速度更慢,若是运用在战场上,恐怕很容易被围攻。” 柴宗训说到:“只要尔等相信铁能做船,这铁船的动力,朕自会想办法。” 魏仁浦摇摇头:“以木做船更轻便,更节省人力,况岭南大山里有数不清的木头,但这铁石,却是很有限的。” 铁矿石有限怕什么,只要能将轮船做出来,这满世界的矿石还不都是我炎夏的。 当然,此时和魏仁浦说这些没有意义,柴宗训只淡淡到:“魏枢相且放心,朕一定会设法让铁船的成本比木船低得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四九 蒸气机 既是打算造轮船,柴宗训心里早有计划。 镇住一帮舞文弄墨的人,九年义务教育就够,但给轮船装上动力,得用到柴宗训大学时的专业。 但在施展大学专业之前,还是得用上九年义务教育的故事来演个戏。 铁船天天泡在水里,何辉也天天泡在船上,但始终想不出可以用什么办法让船加速。 柴宗训也装作焦急的样子守在岸边数日,眼见何辉没办法,他呼到:“何卿,且先上岸来喝杯茶再想办法。” 柴宗训的性格上有一点优势,虽然极少有人能走进他心里,但他能很快和人混熟,外加上他待臣下从来不摆架子,所以做臣子的也多愿意与他亲近。 何辉上了岸,柴宗训故弄玄虚的掏出一包茶叶:“此是吴越王上供给朕的茶叶,据说一年产量不到一斤,此茶叶有一桩特别,须得茶水烧得滚开滚开,在茶壶上蒸上一蒸,方才入味。” 他都这样说了,何辉忙吩咐工匠,在岸边摆个火炉,现烧茶水。 茶壶摆上去之后,柴宗训亲自扇扇子,让火更旺一些。 何辉急忙上前:“臣怎敢让皇上待茶?” 柴宗训说到:“何卿为了朕的铁船废寝忘食绞尽脑汁,朕便是帮你待茶也算不得什么。” 主要是得目睹茶烧开,这个戏才好继续演下去。 炉火越烧越旺,壶嘴里开始冒出热气。 “皇上,茶开了。”何辉提醒到。 柴宗训继续摇扇子:“不忙,须得滚开滚开的。”说罢他又拿了个被子将壶嘴盖住。 茶壶已被烧得通红,蒸汽自壶盖四周溢出,柴宗训仍大力的摇扇子,壶盖终于被蒸汽推得左右晃动,发出‘咣咣’的声响。 何辉再次提醒:“皇上,茶水已然滚开,可以蒸茶叶了。” “别忙,”柴宗训一副思虑的样子:“别打扰朕。” 何辉站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着不停晃动的茶壶盖。 柴宗训直起身来,突然问到:“何卿,你这里还有没有大一些的茶壶?” “有,”何辉说到:“每逢夏日时,造作局都会给工匠煮酸梅汤解暑,倒是有些很大的茶壶。” “马上拿过来,架在打铁的炉子上烧水,朕忽然有了些想法。” 之所以这样干,主要是因为这茶壶太小,不怎么直观,得弄得直观一些,才好讲解给何辉知道。至于这小茶壶,论起来就当灵感。 很快一个俩人合抱的茶壶架在打铁的炉子上,工匠们拉动风箱,一壶水杯烧开,茶壶盖再次撞击得‘咣咣’直响。 何辉终于忍不住了:“皇上,这是何意?” 柴宗训反问到:“何卿,看到那晃动的茶壶盖没有?” “看到了。” “你看这茶壶盖,无人动他,居然会自动。” “皇上,这是茶水烧开后化成的气在推动。” “你说这铁船的船桨是否可以用这气推动?” 何辉一拍大腿:“对啊,若是只烧火炉,不用摇桨,岂非轻松得多?”顿了一下,他又反应过来:“可这气才多大力?连个茶壶盖都不能掀翻,遑论摇桨?” 柴宗训说到:“之所以不能掀翻,是因为茶壶盖四处漏气,且壶口太大。若将壶继续扩大,只留一个小口出气,那样就够力了。” 何辉想了想:“可这力怎么推动船桨呢?” 柴宗训即刻转身:“朕得回宫好好想想,何卿也筹划一下,只要能将这股力转化,铁船速度必不慢于木船。” 虽然这戏演得很粗糙,但总算把蒸汽机这个概念给推了出来。 装作思考了几日,柴宗训再次来到造作局。 “何卿,如何啊,想到办法没有?” 何辉一脸的丧气:“回皇上,臣愚钝,这几日做了几次试验,但推茶壶盖的那股力实在太小,根本摇不动船桨。” 柴宗训也不卖关子:“朕倒是有些灵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何辉连忙跪下:“恳请皇上指教。” 柴宗训笑到:“指教谈不上,只是不知以造作局目前的技术,能不能将朕这灵感造出来。” 何辉信誓旦旦到:“皇上,只要皇上说出来,臣便是竭尽全力也给造出来。” 柴宗训拿出一叠图纸:“这是朕几日思考的结果。” “你看,推动茶壶盖的气从这里进入腔体,推动这个塞子往前,塞子上有个连杆,这边是曲轴,再连上一个齿轮。” “再到这个腔体前后各开一个孔,当气力推着塞子往前时后面的孔便可卸力,吸着塞子往后。同理,当塞子往后时前面的孔又可卸力,吸着塞子往前,如此便可周而复始不停运动。” “塞子运动通过曲轴带动齿轮不停转动,再把船桨和齿轮连接。如此,船桨便会周而复始不停运动,推动着铁船往前进。” 毕竟是有些奇淫巧技的底子,何辉一听就懂:“妙啊,秒啊,皇上真乃天纵奇才,若真能以气力推动,不光是划船,好多事都做得,譬如纺纱、耕地、起吊重物,都可以,皇上,臣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废话,这可是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东西,当然妙了。 柴宗训忍住笑意:“你且先试试,能不能把这东西造出来。” 何辉兴奋的满口答应:“能,绝对能。” “记住,腔体的密封性一定要好,还得结识,塞子的材料一定要好,还有通气的管子,也得结实,总之要确保万无一失。” “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将此物造得完美无瑕。” 连续多日研究这蒸汽机,以至于连朝政都给耽误,赵匡胤心中窃喜,巴不得柴宗训玩物丧志。 不过魏仁浦此时却站了出来:“皇上还是该以政事为要,勿再沉迷于奇淫巧技,此绝非为君之道。” 柴宗训笑了笑,没有做声。时机还未成熟,等到蒸汽机真的将船推动,他还有更大的计划。 哪知赵匡胤却出言反驳到:“魏枢相此言差矣,皇上这是为我大周水师造坚船,以期早日收归南唐,怎是沉迷奇淫巧技呢。” 魏仁浦拱手到:“皇上,闲暇之时可多读圣贤之书,学习治国理政之道,造船之事,自有何主事署理。” 赵匡胤再次反驳:“魏枢相,政事有你我呢,皇上若事事亲力亲为,要你我何用?” 魏仁浦辩不过,便只说到:“造船之事,绝非正途,此类奇淫巧技最是容易令人沉迷,皇上还是该修心养性,多读圣贤之书。” 此时不待赵匡胤反驳,柴宗训开口到:“魏枢相之言谬矣,圣贤之道能治国,奇淫巧技却也一样能治国。” “譬如当日若蔡伦苦读圣贤书,只怕我等今日仍在使用竹简,魏枢相若要上一篇万字疏,恐要雕刻好久;若孙思邈只钟情于圣贤书,哪得今日吉庆驱邪之鞭炮?” 其实柴宗训想过要把火药利用起来,只是事情太繁杂,只能一点一点来。 “此类事情不胜枚举,便如盖房、耕地、织衣、马车,哪一项不是奇淫巧技慢慢研究而来?若他日国库充盈些,朕还想设个巧技局,笼络天下能工巧匠,专一研究能提高民众生活水平,或军队实力的物事,从而让我大周社稷永远强盛而不倒。” 好事,好事,最好能沉迷于这些,不再关注国事,赵匡胤拱手高呼到:“吾皇圣明。” “皇上,宋王包藏祸心,臣恳请吾皇将其治罪。”魏仁浦大喝。 赵匡胤眼珠一翻:“魏枢相,本王不过想巧技局能早日成立,能多做出些如纸张、火药之类利于社稷之物事,如何便是包藏祸心了?” 魏仁浦怒到:“此事自有工部去做,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岂能做这些?” 为避免他俩人争论不休,柴宗训压了压手:“魏枢相,朕知道你饱读圣贤书,做人做事也清正,但不是每个人都似你这般喜爱圣贤书,不然岂非人人都可做枢相?” “皇上圣明。”赵匡胤再次高呼,难得皇上站在他这边说话:“皇上,臣要向皇上道喜。” “何喜之有?” “启禀皇上,赖上天护佑,皇上圣明,我大周境内今年风调雨顺喜获丰收,目下国库充盈,若皇上欲成立巧技局,即刻便可成行。” “皇上不可,”魏仁浦喝到:“国库充盈,正该休整武备,赏赐有功,储粮备灾,怎能用于奇淫巧技?如此将来还有何人愿苦读圣贤之书,为国征战?岂不都去研习奇淫巧技?” 柴宗训微微皱眉:“魏枢相为免太过于危言耸听,我大周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该读书的自然读书,该习武的自然习武,而有天赋研究奇淫巧技的,朕自然支持。朕希望我大周子民,人人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并非只有读书习武而已。” 魏仁浦连连摇头:“皇上,恕臣直言。皇上之言荒诞不经,恐是近日沉迷奇淫巧技伤了神,为社稷计,为天下生民计,臣恳请吾皇早绝奇淫巧技,保重龙体,则社稷幸甚,天下万民幸甚,臣亦幸甚。” 此时工部有人匆匆进来跪下:“皇上,何主事将皇上图画之蒸气机造了出来,请皇上移驾一观。” “真的?”柴宗训兴奋的站了起来:“魏枢相,且随朕一起来,朕带你看一件真正幸甚之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〇 可不可用 一群人来到造作局,还未进门便听到‘呜呜’的巨响。 众人小心翼翼的进去,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铁东西在高速转动,吹起的风儿让人睁不开眼睛。 “皇上,”魏仁浦大惊:“此物恐会破坏风水,还是尽早将其移出汴梁。” 柴宗训大为光火:“魏枢相,你知道此物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将来战船再无须以人力划动,马车无须马,耕地无须牛,纺织无须人力等等等等,此物的好处简直说不尽。” 魏仁浦是久读圣贤书之人,哪管得了这些,只说到:“皇上,圣贤有云:钓而不纲,弋不射宿。上天予人当自然取舍,怎可造此坏风水之物替换牛马和人?” 柴宗训仔细看着转动的扇叶,头也没回的说到:“朕懒得跟你扯。” 魏仁浦扑通一声跪下,大风吹得须发上扬,袍服下摆飞起来盖住了脸,他慌忙按住袍子声泪俱下到:“皇上方才亲眼所见,此物令臣大为失态,若就此发展下去,恐山川日月,四时节令都会被其改变。” 柴宗训不以为然:“魏枢相,朕正是要依靠此物告诉天下臣民,人定胜天,只要肯想办法,风雨雷电皆可控制,皆能为我所用。” 魏仁浦见说不动他,急忙又喝到:“何辉,还不将此物关停?坏了社稷风水,你担当得起么?” 何辉转头看着柴宗训,柴宗训淡淡到:“你先停住,朕且看看构造。” 何辉关了炉火,又打开泄气孔,白色的蒸汽如箭一般射出,发出滋滋巨响。 众臣大惊后退,董遵诲急忙挡在柴宗训身前。 “没事儿,”柴宗训说到:“此是正常现象。” 扇叶慢慢停下来,柴宗训上前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老祖宗的强大。 原本扇叶与中间的轴,不能一体成型,又没有电焊或者螺丝,但何辉竟以榫卯之法将其拼装起来,便是高速旋转许久,也纹丝不动。马车至此时也发展了一千多年,轴承的耐磨度也都还好。 不过因为锻造工艺的原因,齿轮磨损得很厉害。 “何卿,”既是东西造出来,自然得设法完善:“这几日朕想过了,可以以皮带代替齿轮传动气力,如此便无须锻造齿轮这么麻烦。” “管道外还须设法保温,勿使蒸气在传送时半途损耗。各连接件须紧实,勿使漏气。” “除此之外,你还须在腔体外装个压力表,并多次试验,朕恐火力烧得太猛时腔体承受不住蒸气力道而炸裂。” “还有,今后再造此蒸气机时,务必根据实际需要开沙模,各类配件亦需统一模具,成品公差最好能小于头发丝,如此在养护时当可节省不少时间和成本。” “另外,还要设法提高锻造技术,保证蒸气机质量。” 何辉拿笔一一记下:“臣遵旨。”对于他这种喜欢琢磨造作之事的人来说,蒸气机的出现,让他下半辈子都不会再无聊,自然是欢喜得紧,便是再苦再累都无所谓。 柴宗训又说到:“依此模型,以及朕所说的改进之法,造一台适合安装在铁船上的蒸气机,先将那铁船推动再说。” “臣遵旨。” 魏仁浦仍是不依不饶:“皇上,此物不能用啊,坏了社稷风水,皇上便是千古罪人啊。” “魏枢相,”柴宗训喝到:“你身上所着衣物,是不是纺车纺出来的?纺车是不是奇淫巧技的发明?纺车能用,此物为何不能用?你若担忧坏了风水,为何不茹毛饮血?” “此物岂能与纺车相提并论?”魏仁浦说到:“此物不仅造出大风,还冒出如箭一般之白气,那边炉火还冒着黑烟,皆是风水之大忌。纺车仅仅是代替双手而已,于风水并无丝毫改变。” 关于风水这个事,柴宗训还真不好解释,毕竟先前他借用钦天监绝了臣子们让他充实后宫的建议,总不能转过头又说风水是无稽之谈。 “魏枢相,”实在看不下去的符彦卿插了一句:“本王方才仔细观察过,若在此蒸气机前架设一个攻城锤,当无须军士再架着攻城,如此当减少许多兵士伤亡,实是两军对战之利器啊。” “那此物便更不该造,”魏仁浦呼到:“似此等杀人利器,要之何用?” 柴宗训眉头已然拧成川字:“魏枢相,此事回朝再议,勿要打扰到造作局的工匠。” 不打扰工匠,却回朝再议,明摆着是不会停止造蒸气机,魏仁浦长出一口气:“皇上,臣便不回去了。臣老迈昏聩,墨守成规,已不堪再立于朝堂之上,恳请皇上准臣致仕。” 动不动就以辞职相威胁,柴宗训也恼得很。若因意见不和罢黜重臣,传出去便成了皇上没有容人雅量,以后恐再无人说真话。 “魏枢相言重了,”柴宗训只得反过来劝到:“朕知道卿是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方才要禁绝这蒸气机,此事待回朝之后问过钦天监,若确实对社稷风水有影响,朕必纳卿之谏,禁绝此物。” 魏仁浦一个穷苦的读书人出身做到枢密使,哪有那么好糊弄。先前纳妃之事,所有人都知道这天象是以皇上的意志为转移的,皇上说明天是吉日,那他就是吉日,皇上说风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魏仁浦岂会再上当。 “皇上,”魏仁浦说到:“此事无须问过司天监,这蒸气机能造大风,运行时震耳欲聋,黑烟白气齐冒,必破坏风水,臣恳请皇上即刻下旨将此物禁绝。” 久未开口的赵匡胤说到:“魏枢相,你好不识趣,明明此物有大用途,皇上也耐心与你解释这么久,你何必苦苦相逼,一定要禁绝此物?”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魏仁浦大怒:“皇上,老臣只为社稷江山计,若识趣能换得社稷安稳,臣倒可以似宋王这般识趣些。然皇上还要将此物安装与铁船上,若是此物在水中转动,误伤河中生灵,惊动河神,皇上即位以来年年风调雨顺之景恐不保,臣请皇上明察。” “魏枢相,”赵匡胤的脸色挂不住:“你的意思是,朝中只有你是忠臣,为江山社稷筹划。这些没开口的同僚皆是奸臣,是误国之辈?方才魏王更是说此物可作攻城之用,那更是罪大恶极咯?” 符彦卿不傻,虽然赵匡胤有意引战,但他并不接话,反倒是其他众臣,都窃窃私语起来。 “够了,”柴宗训喝到:“都是朕之股肱,有事到朝堂上去说,在造作局大庭广众争辩成何体统?” 几个平时与魏仁浦交好的官员上前劝到:“魏枢相,还是到朝堂上去说,届时我等必与枢相同声共气,直到皇上禁绝此蒸气机为止。” 一群人各怀心思浩浩荡荡回到崇政殿,原本打算坐看魏仁浦得罪皇上,但因一句话而被迫加入论战的赵匡胤先开口到:“皇上,臣仔细思虑,这蒸气机似乎并不局限于衣食住行和战场,似乎各行各业各方各面都能用到。” 废话,现代工业有哪项东西能离得了发动机? 当然,赵匡胤并不在乎蒸气机能用在哪里,他只是觉得皇上已对魏仁浦很不满,不如趁此机会浇上一把油,不说逼魏仁浦致仕,如果能将他赶出汴梁也是极好的。 魏仁浦倒也不去讲道理了,他直接跪在大殿上,凝重的磕了一个头:“皇上,臣请皇上下旨禁绝蒸气机,今后永不造作此物。” 接着又有几个大臣跪下:“臣等恳请皇上禁绝蒸气机,勿使我社稷风水破坏,从而招致灾害。” 柴宗训淡淡看了几人一眼,还好没有大肆开放科场官员,不然这下面黑压压跪一群,他还真不好办。 “皇上,”赵匡胤出列到:“臣以为,魏枢相不过危言耸听,这蒸气机造来是提高效率,节省人力的,便是对风水有少许破坏,也无碍大局。” 魏仁浦并不理他,只深深的将头叩了下去。身后有附和他的大臣说到:“宋王此言差矣,风水一途,只有有破坏与无破坏之说。蒸气机入水,则惊动河神;耕地,则大地震动,土地不安,地下无数魂灵亦不得安息。如此我大周境内日日鬼哭狼嚎,岂是无碍大局?” “一派胡言,”赵匡胤喝到:“就以这汴梁城为例,当日不过万户即是如此,如今过十万户,百万人天天在此踩踏,怎不见土地震动,震出一个鬼魂来?” “人力岂可与蒸气机相比?” “哈哈,便是阁下也承认蒸气机之力大于人力咯?既如此,我为何不用蒸气机而要用人?” “正因为蒸气机力道太大,所以才致使鬼神不安。若鬼神不安,社稷便不得太平。倘如此,宋王还可安心的居庙堂之高么?” “一切不过是尔等臆想而已,本王觉得这蒸气机实是一大利器,我大周因有此力气,国力必会更上一层楼。” “皇上,不好啦。”正争论间,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叫声。 柴宗训急忙起身:“何事惊慌?” “皇上,”太监急匆匆进殿:“造作局的蒸气锅炸了,不少工匠被炸死,何大人也不知去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一 同意 蒸气锅?锅炉爆炸! 一群人再次来到造作局,此时周围已一片狼藉。 屋顶被冲出一个大洞,快要塌下来,四周的墙也千疮百孔,整个锅炉房摇摇欲坠。 叮嘱那么多,可惜百密一疏,而且是最显而易见的事情,竟然被忽略,柴宗训心内一阵自责。 “何辉,何辉。”柴宗训四处大叫,东西炸了不要紧,人才才是难得,他拉住清理现场的差役:“有没有见到何辉?” 差役们直说没有,柴宗训急忙冲到爆炸的锅炉旁,魏仁浦却死死的拉住他:“皇上,危险,危险,不能去,不能去啊。” “别管朕。”柴宗训一挥手,却挣脱不了魏仁浦。他着急到:“你不是反对朕搞蒸气机吗,这下气锅爆炸你满意了。” 魏仁浦抱着柴宗训不放手:“皇上,蒸气机不过一玩物耳,皇上身系九州万方,岂能置于险境之中?” “董指挥,”魏仁浦大喝到:“还不将皇上拉出去。” 原本帮忙找何辉的董遵诲急忙上前,将柴宗训拉到一边。 “发生什么事了?”何辉竟然从造作局外面冲了进来。 柴宗训上前抓住他:“何卿,你干什么去了,刚才可急死朕了。” “皇上,”何辉连忙拱手到:“臣去寻能做压力表的材料,没想到才离开一会,造作局竟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工匠上前到:“何大人,方才有差役恐气锅里的水烧干,便往里加水,哪知冷水加进去竟致气锅爆开,有三人被当场炸死,伤了数人。” “滚开的锅怎能加冷水?”柴宗训叹息一声:“找到死伤差役的家人,厚恤。” “皇上,”魏仁浦上前到:“此物太过凶险,况又坏风水,皇上还是放弃。” 柴宗训定定的看着他:“魏枢相,朕知道你是好意,但已然因此死了三条人命,朕是不会放弃的。魏枢相可拭目以待,不出数年,蒸气机必风靡我大周,便似纸张、烟花一样。” 刚才柴宗训站在锅炉房,其他臣僚均离得远远的,只有魏仁浦不顾危险上前将他拉开。由此可见,这老头儿也就是迂腐守旧一些,但绝对是忠心耿耿的。 “一个蒸气机便损伤三条人命,若此物风靡大周,便是赔上我大周所有子民性命也不够填的。”魏仁浦仍在坚持:“皇上还是放弃。” 柴宗训摇头到:“魏枢相,朕即位以来,可曾做过甚荒唐事?” 魏仁浦说到:“皇上改革税制,操练新军,整顿吏治,即位多年宁可圣驾受苦也要体恤臣民,堪为明君。”顿了一下他又说到:“正因如此,皇上目下还年轻,更该多读圣贤书,以先贤之道治国理政,不该沉迷于奇淫巧技,免使这大好局面荒废。” 柴宗训苦笑一声:“圣贤书且不说,朕从前未做荒唐事,以后也不会做。蒸气机虽是奇淫巧技,但一旦成功,我大周国力将直线上升,远迈汉唐。还请魏枢相再相信朕一次。” 魏仁浦低头思虑半天:“臣老了,也许是有些墨守成规,已不堪再辅佐皇上啦。” “魏枢相,”柴宗训说到:“朕从未觉得魏枢相老了,若无卿随侍在侧,随时警醒朕,朕岂敢试验此蒸气机?还请魏枢相相信朕一次,勿再提年老之事。” 他说得恳切,况一直以来,虽然言行有些荒诞,但所说所做,无一不是为了天下万民。自身黄袍破了,竟让皇后缝补后继续穿。宫内用度相比于历朝历代,简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魏仁浦甚至怀疑,皇上是不是为了节省开支,所以才不肯纳妃。 当然,皇帝这么节约,群臣却不怀疑,还是因大周有此传统。 太祖郭威,身前不修陵墓,临死前下旨如寻常百姓葬在汴梁郊外。 太宗郭荣,生前身后,也是厉行节俭,从不肯多浪费一丝一毫。 魏仁浦是三朝重臣,对三代皇帝的秉性非常清楚。眼见皇上如此坚决,不如,让他试试? “皇上,”魏仁浦说到:“臣虽仍不赞同皇上作此蒸气机,但此物既是为了天下万民,臣也不能多做阻拦。但皇上须与臣约法三章,若此物再发生爆炸,皇上须立时停掉。” “魏枢相同意就好,”柴宗训喜到:“朕保证此物绝不会再发生爆炸。” 接连几天,柴宗训又根据大学的专业知识,对蒸气机进行了持续的改进。 已然造出此跨时代的东西,且向来顽固的魏仁浦都已接受,柴宗训便不再顾忌,造出了这个时代的技术、材料所能支持的最先进的蒸气机。 压力表也已造出,柴宗训提议到:“何卿,将来蒸气机将会有不同用途,所需压力便也不同,所以须造个单位出来,届时也好辨别。” “单位?什么单位?”这些天的研究已让何辉如坠云雾里,先前以为自家有钱有闲,研究出的东西无人能敌,但皇上提出的这蒸气机,便是他做梦也没梦到过。 柴宗训说到:“就是计量标准,譬如指针到这里是一个单位,到了这里便是两个单位。” “哦,”何辉接受能力很强:“那用何单位呢?” 柴宗训略作思虑:“就用何辉做单位,到这里是一个何辉,这里是两个。” 何辉以为他在开玩笑,况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贵族出身,所谓为尊者讳,怎能随意被人叫名字:“皇上,会不会太随意了些?” “不,一点儿也不随意。”柴宗训解释到:“将来这蒸气机会用到九州万方,且世世代代都会用下去,即便将来有了改良,但压力值这个东西是不会变的。第一台蒸气机是由你造出,便以你的名字命名压力单位,让你世世代代受人称颂。” 这种事情在炎夏没有先例,不过柴宗训这么一说,何辉便可想象,只要有人看压力表,便会想到这世上第一台蒸气机是他何辉造出,这是莫大的荣光,为尊者讳算个屁。 想通了这些,何辉恭敬的执礼到:“臣谢主隆恩。” “先别谢朕,”柴宗训说到:“还是先弄出一台能放在铁船上的蒸气机。” 为了配合将来能造大船,柴宗训甚至在蒸气机的基础上,教何辉做了个行车用来起吊重物,图纸一出来,又惊掉了他的下巴。 “皇上,臣本以为,臣靠着家世,可以研究出普通人做不出的物事,但皇上操劳国事,还有空研究奇淫巧技,且研究出的物事,臣想都不敢想。” “没事儿,你尽管大胆去想去做,待岭南商道一通,国库充盈些,朕会设巧技局,专以用来研究奇淫巧技,一群人在一起设想,总比一个人闭门造车要强得多。如果可以的话,朕还会开设巧技学堂,专以用来研究巧技,提高国计民生。” 这个时代说这种话,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喜欢奇淫巧技的何辉怎不感动:“臣定当竭心尽力,辅佐皇上对巧技之研究。” 为了这蒸气机,除了大朝之外,柴宗训一直泡在造作局。 这种情况赵匡胤是很乐意见到的,先前送赵柔入宫不成,便建议柴宗训选秀,不管选到谁,只要有其他女子进宫,以他的权势,控制女子家人不难。即便控制不成,起码也不能让符氏专宠,这样将来若打击符氏,也要顺手得多。 眼下柴宗训虽然不沉迷于女色,却沉迷于奇淫巧技,政务多委于赵匡胤,如此即便赵柔不能入宫,对他影响也不大。 不过赵柔却很不乐意了,接连进宫都碰不到皇上的面,造作局又不准外人入内。当日皇上只给了她出入禁宫的权力,却没给她出入造作局的权力。 这一日入宫陪符昭,好容易撞见皇上,赵柔有些迫不及待:“皇上近日沉迷于蒸气机,都冷落皇后和臣妾了,以至于臣妾喝酒都没趣味。” 这么一说倒还勾起了柴宗训的酒虫,天天在造作局弄得灰头土脸,今日恰好偷得浮生半日闲,那就喝点:“叫上小赵,咱们燕云会馆见。” 赵柔喜滋滋到:“臣妾遵命。” “梓潼一起去。”柴宗训说到。 符昭淡淡一笑:“我不去了,你们喝。” “燕云会馆是你家产业,还怕有人泄密不成?” “我懒待动。” 其实符昭是个坐不住的人,但自从大婚后,非必要从不出宫。倒不是不想出去玩,只因怕出去后被人看到诟病,让柴宗训难堪。 “梓潼不去,我也不去了。”柴宗训索性坐了下来。 符昭笑到:“官家不要扫兴嘛,赵大人和郡主还等着呢,况官家劳累许多日,正该喝点酒解解乏。” 她越是善解人意,柴宗训便越不自在:“梓潼尽管出宫,有谁敢说什么,我撕了他的嘴。” “这又何必呢,”符昭说到:“我近日正在调理身子,不能饮酒。” 这一说柴宗训倒想了起来,大婚快两年,但符昭的肚子一直没动静,虽然他是无所谓的,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压力。 柴宗训不想多说,怕她压力更大:“既如此,那我去去就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二 有喜 燕云会馆。 赵德昭高举酒杯:“苏公子,众臣皆以为你沉迷蒸气机,其实我知道,你是在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此事不提也罢,”柴宗训说到:“待蒸气机完全成型后,所有人便会知道我的苦心。” “来,”赵柔也高举酒杯:“为苦心,为福祉,干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本是为喝酒出来,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喝酒之于柴宗训来说,其实并不痴迷于这个行为,或这个味道,只是他喜欢那种喝过之后微微上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那个时候什么沉迷蒸气机,什么万民福祉,都不在话下。 “来来来,”柴宗训再次举起酒杯:“酒酣胸胆尚开张,再来一杯。” 三人喝到酩酊时,赵德昭摇摇晃晃起身:“苏公子,我不行了,我得去出恭。” 柴宗训哈哈大笑:“小赵,你每次都这样,喝酒便偷奸耍滑。” 赵德昭说到:“谁能跟你苏公子似的千杯不醉呢。” 他一走,柴宗训举起酒杯:“来,郡主,我与你对饮。” 哪知一个不稳,手中酒杯掉落,柴宗训也趴在桌子上。 赵柔慌忙过来扶起他:“苏公子,你怎么样?” 柴宗训呢喃到:“我没事,再来。”接着又闭上眼睛。 赵柔扶着柴宗训,看着他的面庞好一会儿,情不自禁伸手去抚。 柴宗训眯着眼睛迷迷糊糊推开她的手:“别碰我。” 赵柔心下不服,说到:“我就要碰,就要碰,论家世,论长相,论学识武艺,我哪不如皇后了,你为什么不纳我?” 柴宗训微眯着眼睛,断断续续说到:“你处处学皇后,却处处不如皇后。譬如那日猎场遇到狼群,你虽看上去豪迈,但我记得狼血喷在身上之后你却害怕嫌弃不已。皇后是上过战场的,她的气质,你学不来。” “便连喝酒,你也不如皇后,看看你的桌下,湿了一大片。酒品即人品,不能喝便承认,还落了个耿直。不能喝却装,你骗鬼呢。” 听到这话,赵柔气愤的一推,柴宗训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赵德昭摇摇晃晃的回来:“柔儿,时候不早了,该送皇上回宫,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父王担忧。” 翌日睡得饱饱的醒来,柴宗训只觉神清气爽,昨晚说过些什么已然忘记。 处理完朝政后,柴宗训携符昭一起去向太后请安。 “孩儿给母后请安。” “皇儿免礼。” 太后此时正在闲坐,顺口问到:“哀家听说皇儿最近在做什么蒸气机,以至于山川震动?” “没有的事儿,”柴宗训说到:“朕只是在设法改进民生,开年到了夏日,太后便自然知道了。” 符昭也附和一句:“太后放心,皇上本不是那等胡作非为之君。” 太后会心以笑:“哀家知道,有你在皇上身边,哀家自然放心。”接着又转身到:“青花,去把蜜饯拿出来。” 一旁的侍女应了声之后,转身拿了盒零食出来。 “这是哀家身边的老人,依大名口味做出的蜜饯,昭儿拿些去尝尝。” “谢太后。” 符昭捧过蜜饯,贪婪的闻了下香气,随即赶紧放下转头空呕起来。 “怎会如此?”太后有些紧张:“莫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符昭连连摆手,却又空呕不止。 “莫不是身体不适?”柴宗训说到:“快些宣太医来看看。” 空呕一阵后,符昭好了些:“当是午饭食得过饱,并无大碍,无须劳烦太医。” “不行,”柴宗训说到:“这一阵朕忙于杂物,疏忽对你的照顾,须得太医看过有个确切的结论朕才放心。” 不一会,太医来了,侍女扶符昭躺下,一方丝帕盖于手腕,太医开始诊脉。 诊过脉后,太医拱手到:“敢问皇后娘娘,上次行经是何时?” 符昭有些迷糊:“不太记得,应该有两三个月了。” 太医随即转身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大婚近两年,一直没怀上,现在却突然有喜,柴宗训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 太医回到:“臣焉敢欺君?回皇上,臣确定。” “好,好,”柴宗训手舞足蹈起来:“赏,赏,重重有赏。” “微臣谢过皇上。” 符昭突然有喜,令柴宗训心境大为变化。 这孩子,是算现在的柴宗训的,还是算现代柴宗训的? 按遗传学来说,应该算现在的柴宗训;可柴宗训以现代思想将孩子抚养成人,那该算现代的了。 接连多日,柴宗训连造作局也不去,只陪在符昭身边,把她当个国宝看待,生怕磕了碰了。一向不太喜欢人伺候的他,将他那边的宫女全调了过来服侍符昭。 符昭颇不自在,嗔到:“哎呀,我有手有脚,你叫那么多人过来干嘛。” “莫要生气哦,”柴宗训现在说话轻声细语:“听说大人生气,生下的小孩会很丑的。” “你派这么多人跟着我,我不自在嘛。” “好,好,我马上把她们调走。” 此时太监万华上前到:“皇上,造作局何大人派人来禀报,蒸气机已安装于铁船之上,请皇上移驾造作局指正。” “好,好,”柴宗训连连拍手:“这可真是双喜临门。梓潼,你且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来。” 到了造作局,那轮船跟他想得大相径庭。 船不够大,一套动力系统便占了三分之一的地,船头高高翘起,船尾却深埋水中,晃晃悠悠冒着黑烟在水中缓慢前行。 何辉站在船头兴奋的朝柴宗训招手:“皇上,火轮船能动啦。” “何卿,你且下船,朕有事说。” 何辉跳下船:“皇上,只要带足煤块,将来与南唐水战,王师再也无须水手,每船都会有足够的兵力。” 柴宗训嗤笑一声:“以你这龟爬速度,再多的兵士也只能被围殴,况船首翘那么高,对手只需轻轻一撞便会翻船,还是设法改进。” “皇上,此火轮船无须人力便可自动,已胜过南唐水师良多。” “胜过南唐水师也值得说么?朕要的是无敌舰队,为我大周征战四海。” “皇上,臣愚钝,不知如何改动,还请皇上示下。” 前世柴宗训可是心中有涡轮,开啥都带T的人,怎能容忍轮船跑得慢? “何卿,你可见过鲸鱼?”柴宗训问到。 何辉摇摇头:“回皇上,臣只在图画上见过。” 柴宗训说到:“前次征岭南之时朕有幸见过,此物长达十数丈,重逾千钧,在水中却来去自如,可日行千里。朕便想,若以鲸鱼之态做船,必能行得更快。” “另外,既是一台蒸气机不够快,可将两个锅炉同时放置于船中,铺设管道至船尾带动两台蒸气机,同时船两侧亦可预埋管道,各放一个稍小些的蒸气机,辅助转向。” “目下既是有行车可起吊重物,你便用现有技术,将船能造多大便造多大。” “臣遵旨。” 技术类的事情确实费脑,而且还只能像挤牙膏那样一点点让何辉接受,要是说得太过天荒夜谈,被人发现是重生回来的就不好了。 况且这时候的冶炼和材料技术虽然领先于西方,但跟近现代比还是有些差距的,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朕还有一事叮嘱,”柴宗训说到:“这火轮船你可广招工匠大肆造作,然必须进行分段,且前后段不得互通,勿使谍者盗走朕与卿苦心钻研出来的技术。” “皇上放心,”何辉说到:“造火轮船的工匠,均是臣精挑细选出来,绝不会背叛朝廷。” “平日里也须对工匠多关心,待他们技术熟练后,可都是国宝,勿使其太过劳累。” “皇上放心,”何辉说到:“目下工匠们干劲大着哩,便是让其休息都不肯。” “哦?”柴宗训问到:“何卿是用了什么方法?” 何辉有些不好意思:“臣也没用什么方法,只是造火轮船涉及到的单位和数值太多,臣便仿皇上之举,以工匠名作单位,令其可流传青史,他自然便会卖命了。” 这何辉脑子果然机灵,柴宗训笑到:“妙,妙,火轮船之事交给卿,朕安心矣。” 分段制造虽然能保证技术不外泄,但造轮船之事动静太大,消息还是传到了南唐。 冯延巳已被贬出江宁,作为他兄弟的冯延鲁也老实了许多,一向作为绥靖派的他竟然上奏到:“国主,臣听闻中原在造新式战船,国主不可不防。” 眼下修复大庾道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一向优柔的李煜转头问到:“王叔怎么看?” 南唐兵马大元帅,王叔李景达对到:“国主勿忧,中原向来缺水,且不论他造出的战船有多新式,终归不如大唐水乡。况中原还指望着大庾道与海外通商,怎敢轻启战端?请主上勿信谣言。” “王爷切勿大意,”冯延鲁说到:“下官听闻中原皇帝正下令以铁造船,若果成功,我大唐木船怎是对手?” “什么?用什么造船?你再说一遍?”李景达追问到。 “铁。” “哈哈哈哈哈,”李景达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以铁造船,岂非缘木求鱼?便连黄口小儿皆知,铁入水即沉,岂能造船?”接着他又拱手到:“国主且放心,中原此举便是其自取灭亡之开端,待大庾道通商,国库充盈后本王即刻便练出背嵬军,收复我江北十四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三 三喜临门 柴宗训性子有些急,天天去造作局监工会让他有些不耐烦,所以索性留在宫里陪符昭。 在焦急的等待中,何辉终于再派人上奏,双蒸气机的火轮船已造好,请他去检阅。 因为数次造出来的东西都没让皇上满意,这一次何辉不敢擅自将船开动,只等皇上上船亲自下令启航。 柴宗训来到造作局的人工湖,一艘崭新的铁船停泊在岸边,船身发出森冷的光。 整个船体根据柴宗训的图纸而来,长超过二十丈,宽近三丈,舰岛在船中间,舰岛两旁竖立着高高的烟囱,正冒着轻飘飘的烟。 上船便让人感觉到这个船的沉稳,结实。因铁不易开孔,全船都用榫卯拼接。柴宗训站在船上跳了几下,脚底发麻,他这才感觉到渺小。 何辉上前拱手到:“皇上,一切准备就绪,请皇上下旨启航。” 柴宗训站在舰岛高处大喝:“启航。” 工匠们打开炉封,往里面不停加煤,风箱也抽动起来,炉子里发出红色的火光。 ‘咔咔……’曲轴和连杆开始慢慢启动起来,皮带也开始慢慢转动,船在水中晃悠,散开一道道水波。 皮带越转越快,船也划开水面,向前冲去。 烟囱里往外冒着黑烟,活塞腔体也不停往外冒着白气,船终于全速向前开动。 “何卿,”柴宗训吩咐到:“命人记录各项数值及变化,为以后造船积累经验。” “臣遵旨。” 轮船稳稳的前进,船上工匠,差役,兵丁,人人兴奋不已,似这等无须人工摇桨便可自行前进的船,他们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轮船在人工湖转了数圈,运行,转弯都轻快得很,除了噪音,整艘船无可指摘。 何辉从舰岛走出,上前执礼到:“皇上,试航结束,各项数值臣也记录在案,根据臣的测量,此船每个时辰可走八十里,已不慢于普通战船。” “好,好,所有参与工匠,每人赏银百两,有禄位者禄加一等。”柴宗训抑制住激动:“以此为基础,继续多造战船,同时亦可试验将蒸气机安装于木船之上,届时木船作商船,铁船作战船,一起为朕航向四海。” “臣遵旨。”何辉说到:“臣还有一事禀奏。” “且奏来。” “皇上,臣有个表亲是丝织商,先前听闻臣在造作蒸气机,并听说可用在纺织上,他愿捐出纺车供造作局试验。” “不光丝织商,任何需要动力的地方,都可派工匠试验,只是要记得,各项技术数据均须保密。” “臣遵旨。” 下船之后柴宗训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西方怎么样,将来炎夏的坚船利炮驶向他们的海岸,让本该发生的历史换一个方向演,他们会作何感想? 兴奋的在船上呆了一整天,到天黑才回宫,此时太监万华上前到:“皇上,岭南急报,慕容郡公的使者已等候多时了。” 莫不是港口扩建出了什么事?柴宗训急忙到:“快传。” 此时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官员入殿,恭敬的跪下到:“臣岭南市舶司主事叶荣盛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先前与慕容德丰有过约定,以岭南人治岭南土,所以岭南官员柴宗训一个也不认识。 “平身,”柴宗训说到:“慕容郡公派卿来见朕,可是穗都港有何事?” 叶荣盛轻轻一笑:“皇上所料不差,公爷派臣前来,正是要向皇上道喜。经公爷与岭南子民八个月奋战,穗都港扩建已然完工,目下穗都港可同时容纳百艘商船上卸货,港口之上亦建有商埠,往来物产在港口便可完成贸易。” “好,好,”柴宗训高兴得站了起来:“赏,重重有赏。” “臣谢主隆恩。” 柴宗训兴奋的问到:“叶主事可还有其他事?” “回皇上,”叶荣盛说到:“公爷怕皇上等得焦急,所以急派臣来,只为道喜,并无他事。” “很好,很好,”柴宗训说到:“他日回到岭南,也给朕带个口讯,告诉慕容郡公,朕也有个惊喜给他。” “臣一定带到。若无他事,臣先告退。” 此时又有黄门使入殿到:“皇上,礼部侍郎刘以铭大人求见。” 看了看更漏,时候已然不早。先前为劝谏柴宗训充实后宫,刘以铭着实闹腾了一会,莫不是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趁着心情好,便让刘以铭闹,柴宗训挥挥手:“传。” 刘以铭进殿后先行了个礼,柴宗训有些没好气:“这么晚了,刘卿见朕有何事?” “回皇上,”刘以铭说到:“南唐派使者冯延鲁到达汴梁,臣已将其安顿在驿馆,敢问皇上,何时可召见?” 原来不是有幺蛾子,柴宗训在心里算了算,现在不是入贡的日子,李煜派使者来作甚? “刘卿可知南唐使者为何而来?”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刘以铭说到:“臣已问过,使者为大庾道而来。臣知皇上向来记挂大庾道,所以才连夜进宫通报。” 大庾道?柴宗训有些紧张:“你速去馆驿,若使者还未睡下,便传旨意,朕在文德殿等他。” “臣遵旨。” 冯延鲁也算个老熟人,历次入贡,皆是他和冯延巳两兄弟前来。 好在皇城和馆驿相距不远,未到子时,冯延鲁便匆匆的进了宫。 “藩臣冯延鲁,参见皇上,”冯延鲁也有些紧张:“敢问皇上星夜召见臣,可是有机密事情?” 柴宗训直接问到:“冯卿,朕与你也算熟人,便不客套了。国主遣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冯延鲁对到:“国主遣臣前来见驾,是为奏明皇上,大庾道全线已然修复,从此中原岭南,畅通无阻,他日皇上若巡幸岭南,官船可从大庾道通过,国主已开始在大庾道修建行宫,以备接驾。” “这么快?”柴宗训再一次兴奋的站起来。 “回皇上,”冯延鲁说到:“开春之后河水上涨,不利于河道修复,所以国主不停征发民夫,抢在开春前将河道贯通。” “好,好,”柴宗训大手一挥:“今日可谓三喜临门,传朕旨意,大赦天下,所有罪犯罪降一等,赐南唐岁币减半,一年所需之盐票。冯卿报信有功,赐上书令。” 岁币对于南唐来说不算什么,但因为南唐处于内陆,产盐的江北十四州也被中原夺去,盐在南唐可是硬通货。 柴宗训出手便赏了南唐全国一年的盐,冯延鲁兴奋的跪下大呼:“臣谢主隆恩。” “传旨,”柴宗训继续说到:“即刻邸报全国,若有与岭南或海外贸易者,可至大庾道出入,国库代纳一月税赋。”商道打通,自然得先让全国都知道。 一日之内三件喜事,件件与岭南有关,可惜慕容德丰不在这里,不能分享柴宗训的喜悦。 虽然已是深夜,但柴宗训仍翻来覆去睡不着,基础设施已然齐备,他要好好筹划岭南和大周的将来。 为保大庾道一直畅通,目下首要便是收归南唐了。 慕容延钊目下仍在淮南,以大周国力军力,收归南唐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最好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才能保证大庾道在战时也能畅通无阻。 睡不着的柴宗训索性坐了起来:“来人。” 太监万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皇上,奴婢在。” “传朕旨意,天一亮便宣杨业,曹彬以及韩通进宫,同时八百里加急发往灵州王著,若灵州暂无战事,可命潘仁美率麾下精锐南下助朕收归南唐。” 中原在算计,南唐也没闲着,李煜的皇宫此刻也一样灯火通明。 “国主,”南唐兵马大元帅,王叔李景达说到:“此时应速速昭告全国,大庾道已然畅通,与中原或岭南以及海外有贸易往来的商旅,皆可自此经过,并免一月赋税。” “同时应在大庾道沿线增派兵力,确保商道畅通,并防止有偷税漏税者。” 李煜点头到:“王叔所请,寡人自当一一准奏。” “还有,”李景达说到:“世人皆知我大唐瓷器和织锦冠绝当世,皇上当设立官商,专一采购此类物产,通过岭南贸易到四海。此一项,便能为我国库增添不少进项。” “王叔言之有理,”李煜连连点头:“只是朝中目前无人精于此道,可否将冯延巳召回来,由他专一署理?” 李景达与冯延巳素来政见不和,不过此时无人可用,他信任的韩熙载只留下一副夜宴图之后病死。李景达思虑一会之后说到:“国主,冯延巳虽粗通文墨,不过却并不精于商道,还请国主三思。” 没有冯延巳在身旁吟风弄月,李煜还真有些不适应:“王叔,冯氏一族在朝廷颇有人缘,由冯延巳主理此事,当比其他人要方便得多。” “既是国主坚持,便让冯延巳回朝。”李景达说到:“只是主上要尽快拨些军饷下来,如今大庾道贯通,中原必会觊觎,大唐只有自身强大,才不至于被中原威胁。” “此事寡人会考虑的,王叔可先行征发壮丁,选其健硕者成军,军饷寡人随后便下发。” “国主圣明,臣敢保不出一年,中原必不敢再行威胁我大唐,岁币要取消,江北十四州也须即刻归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四 谋划 数百年前,穗都港便是炎夏与海外诸国交流的第一大港。 先前虽南汉与中原不统属一个朝廷,但贸易交流并未断绝。 大庾道开通,商旅纷至沓来。 虽要交些税赋,但商道畅通,且沿途都有兵丁把守,整体成本比原先要低得多,而且安全得多。 看着河道里成群结队的商船,一种从未有过的志得意满占据李煜心头,继位十数年,终于看到国家强盛的曙光,也许至此便不用再害怕中原了。 李煜不怕中原,柴宗训却有些投鼠忌器起来。 如果不能以‘闪电战’收归南唐,一旦战事迁延,李煜玩起同归于尽的打法,必会损毁新修的大庾道,那便有些得不偿失。 一众武将站在沙盘前,有些一筹莫展。 “皇上,”杨业建议到:“莫如臣派些背嵬军将士潜入江宁城,伺机刺杀李煜或李景达,只要这俩人一死,南唐必会大乱,届时南唐便可传檄而定。” “不妥,”作为枢密使参加此次军事会议的魏仁浦说到:“吾皇收归南唐,自然便以王道服之,岂能去刺杀他国主上?” 曹彬接话到:“魏枢相,若能以王道服之自然更好,设若能以此法收归敌国,减少王师伤亡,岂不美哉?” 柴宗训微微皱眉否定到:“杨令公之计虽可行,然一旦失败,必致南唐国内同仇敌忾,反倒不利于王师出击。” 杨业又说到:“皇上,长江自江宁北岸穿城而过,皇上既已造蒸气铁船,何不由背嵬军将士驾此铁船,直逼江宁,令李煜开城投降?” 说起蒸气铁船,柴宗训才深切感受到时不我待。 先前他已下旨全国召集工匠同时开建四艘蒸气铁船,虽然这时候造船并不需要什么配套,只要有个铁壳子能动就行,但受限于冶炼技术,至少还要等一个月,船才能全部交付。 四艘蒸气铁船,长三十丈,宽五六丈,就是全部用来装人,也不过数千人而已。江宁乃江南重镇,南唐国都,李氏祖孙三代经营,背嵬军虽能以一当十,但攻城并非强项。仅凭几千背嵬军就想拿下江宁,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是不能一举拿下江宁,还有个更大的麻烦,便是为这场收归南唐的战争找个名头。 毕竟刚刚才睦邻友好让人家修好了大庾道,转头你就要打人家,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江南虽读书人居多,不擅长战场拼杀,但读书人最讲究‘师出有名’,若是不义的侵略战争,那些读书人必同仇敌忾,收归南唐必消耗甚大。 但大庾道现在生意这么好,不出数年南唐必国库充盈。据密探回报,李景达已于军中遴选健硕者仿背嵬军制开始练兵。 出使中原报信的冯延鲁受赏后并未回去,而是直接北上去往辽国采购军马,届时由海路运回南唐。 继续坐视不理,收归南唐的难度将会越来越大。 “实在不行,”曹彬开口到:“还是由臣率兵自长江东进,吸引南唐守军,杨令公率背嵬军直逼江宁城,虽艰苦些,但也还是能将南唐收归的。” 此时有黄门使入殿到:“皇上,岭南八百里加急文书已到。” 柴宗训忙站起身来:“快传,且看慕容兄如何说。” 原来柴宗训决意收归南唐,原是要召回慕容德丰,但岭南目下事务繁巨,他实在脱不开身,便上奏思虑数日后会有奏折呈上。 太监万华接过奏章抵与柴宗训,他打开看了一眼,仅寥寥数行字:吾皇欲收归南唐,可先调遣淮南齐王兵力至钱塘江。 柴宗训顿时醍醐灌顶,一拍桌案:“妙,妙啊,速速传旨淮南齐王,命其拔营前往钱塘江。” 曹彬却有些疑虑:“皇上,钱塘江乃吴越国与中原分界,王师收归南唐,却去往钱塘江作甚?” 柴宗训笑到:“这是盘活全局的一步棋,若齐王不去钱塘江,剩下的棋朕可走不动。” 曹彬和杨业仍是不解:“皇上,齐王驻扎淮南,原是威逼南唐修复大庾道之用,目下大庾道已然修通,可命齐王继续为我军收集军情,为王师收归南唐打下基础,顺江而下去往吴越却与大局有何关联?” 柴宗训笑了笑:“卿等只管厉兵秣马,等待朕出征的旨意。” 远在淮南的慕容延钊接到命他顺江而下的旨意,一向只为保全富国的他却喜不自胜。 原因无他,有一项巨大的功劳等着他去捡。 作为大周三朝老臣,自然对天下大势了然于胸。 这吴越国王钱俶胸无大志,向来温顺,且一直有举国来投之意,但中原为了做出一副无意于侵占邻居,只想睦邻友好的样子给别人看,每次钱俶上奏都被拒绝。 想来是皇上动了收归吴越的心,但钱俶没能及时体会上意,所以皇上才派他慕容延钊去武装游行。 届时王师兵峰一至,钱俶自然投降。不过这便不能算他自己投降,而要将这灭国的功劳记在慕容延钊头上。 虽然铁骑军早已分出一半,但慕容德丰现在是岭南郡公,岭南之于中原仿佛国中之国,皇上无比信任,慕容延钊对现状很满意。 慕容延钊合上圣旨,拿起随圣旨而一道而来的锦囊,想不到皇上现在也玩起诸葛孔明那一套,既是现在不让看,那就不看。他起身到:“传令三军,即刻开拔,顺江而下去往钱塘。” 淮南本距钱塘不远,又是顺风顺水,铁骑军很快便来到钱塘江边驻扎。 对岸吴越守城军士迅速收缩,做出一副防守的姿态,同时将此军情送往临安城呈与吴越王钱俶知道。 钱俶拿到军情,倒有些纳闷。 原因无他,几年前他便一直上奏,欲交出版图,举家迁往汴梁。但皇上一直回绝,让他好好的做吴越王便是。如今却突然大军压境,这是为什么? 钱俶猜不透,便转而问询其国师延寿大师。 延寿乃德韶大师高足,德韶大师是当世最具大智慧之高僧,乃佛门法眼宗第二祖。 德韶大师圆寂后,由延寿大师继承其衣钵,续为吴越国师。 延寿思虑一会之后,开口到:“大王自继位以来,一向守吴越祖训,民为社稷之本。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也。如今吴越境内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且大王一向无意称帝,且多次反对强藩称帝,周师举大兵而来,不过为收归吴越而已。” “大王一向恪守臣节,侍周至诚,从无以易姓废事大之礼。老衲观周国皇帝,亦以天下苍生为念,大王不如趁此机会纳土出降,若周国皇帝仍婉拒,大王正好可将版图交与此次率军之将领,举家前往汴梁,如此当再无家国之忧,岂不善哉。” 事情也就这样了,钱俶因为喜欢佛法,所以一向反对战争。目下中原既陈兵于对岸,正好将吴越十三州托付给领军之将领。 想到这里,钱俶便回宫封存府库,整理籍册,准备全部交给慕容延钊。 搞这些事情需要时间,慕容延钊没有接到皇上可以攻打吴越的圣旨,所以并无攻城之意,但手下的将领可不这么想。 铁骑军将领陈思让,当年征幽云之时便有些吊儿郎当,皇上被困垓心都是出工不出力。 眼下陈兵钱塘,按陈思让的想法,吴越王钱俶当立即开城投降。没想到等了两日,对岸的城防越发稳固,一点投降的样子都没有。 如果任由吴越继续加固城防,将来攻城只会更费力,思来想去,陈思让决定先发制人。 慕容延钊远远的在中军帐,前面发生什么他暂时是不知道的,待他知道时,临安城已然攻下,头功自然是他陈思让的。 于是陈思让带着麾下人马来到城下,亲自出阵高呼:“城上守将是谁?出来答话。” 不一会,守军统领黄祥站在城头:“某乃守城统领黄祥,城下王师可通报姓名?” “某乃铁骑军统领陈思让。” “久仰,”黄祥拱手到:“未知陈统领率大军突至我城下,所为何事?” 陈思让说到:“早前我铁骑军兵士经过城下突然失踪,本统领寻其下落才至此。” 黄祥仍是礼貌的拱手到:“陈统领,末将一直在城头,并未见过有王师兵士经过。” “不可能,”陈思让说到:“兵士出发前有过交代,他在城内有亲,所以趁此机会来访亲却一直未归。”顿了一下,他阴阳怪气到:“不会是黄统领已然将兵士杀害,才故意说没看到。” 按陈思让的性子,这纯属浪费口水,就该直接攻城。但又怕来日慕容延钊怪罪擅自出兵,所以不得不寻这么个由头。 “陈统领定然是误会了,”黄祥解释到:“为避免发生误会,自王师到来后,此城门一直未开过,怎会有王师兵士入城?” 陈思让喝到:“既是信誓旦旦无王师兵士入城,你可敢开城供我一搜?” 黄祥屡被挑衅,也有些脾气了:“陈统领,吴越虽臣属于中原,我等向来尊重王师,但并不代表我吴越男儿惧怕王师,你无端命我开城,却是何道理?” 陈思让也按捺不住:“既是你不肯开城让我去搜,那本统领只好先攻下城来再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五 锦囊 陈思让回转营中,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朝城头上冲来。 吴越国虽一直有心归降,但兵士战斗力不差,只是钱俶常年礼佛,心性不好战而已,两下里倒斗了个旗鼓相当。 与此同时,为让临安城内的钱俶早做准备,黄祥即刻派人上奏,周师挑衅攻城。 钱俶当即下令到:“打,让黄统领好好的打,打出我吴越的士气来,若被周师攻破城池,寡人定不饶恕。” 吴越中书令兼枢密使张超炎劝谏到:“大王既已准备纳土归顺,又何必与周师拼个你死我活,枉伤军士性命?” “张枢相有所不知,”钱俶说到:“寡人此举,正是为千万吴越子民考虑。先前寡人以为,中原皇帝倒算是个贤君,寡人纳土归降,他必善待我吴越子民。但此刻他既大兵压境,若就此归顺,反被他看轻了;只有打败周师,也叫中原皇帝知道我吴越有的是血性男儿,届时出降,他方不敢轻视。” “大王言之有理。”张超言说到:“便让黄祥统领狠狠的打,打出我吴越国威来。” 连续攻了两日,损兵折将也未将城池攻下来。不过好在周师皆是百战之兵,吴越军士虽不弱,毕竟久疏战阵,为阻挡周师攻城,伤亡更加惨重。 远在后方中军帐的慕容延钊,早已备好美酒歌姬,单等钱俶出降。一年等了几日,没等到钱俶投降的消息,却听传令兵大呼:“报,前方急报。” 莫不是钱俶居然不出降,反倒指挥大军攻来?慕容延钊喝到:“何事惊慌?” “禀齐王,”传令兵跪下到:“陈思让统领在前方攻城,两日未攻下,我军损失严重。” “陈思让攻城?”慕容延钊问到:“谁让他去攻的?” 传令兵低头不说话,慕容延钊反应过来,怒到:“好你个陈思让,居然忤逆本王军令,擅自出兵,尔等随我来。”一群亲兵和将领匆匆出了大帐,朝前方赶去。 城下陈思让正在准备火油,连续两日未攻下城池,令他颜面尽失,有些恼羞成怒,今日若再攻不下,便设法烧了这座城,也让吴越军知道王师的厉害。 幕僚任有道提醒了一句:“统领,自我军攻城到今日,已有三天,恐中军帐内的齐王已然知晓。统领擅自出兵,若是齐王质问起来,可想好对策?” “怕什么,”陈思让说到:“只要我将眼前的城池攻下来,便是擅自出兵,也只有功没有过。” “此次突然陈兵钱塘,恐有深意,”任有道说到:“统领此举,若坏了皇上和齐王的计划,攻下一座城池恐难抵罪。” 陈思让自恃是慕容延钊的铁杆,满不在乎到:“皇上下旨铁骑军陈兵钱塘,不就是为收归吴越吗?既是钱俶不肯出降,那本统领便打到他投降为止,这还不是大功一件?” “吴越立国三代,便是出降也非一时三刻之事,”任有道说到:“统领急于抢功,若坏了皇上大局……” “什么大局小局的,”陈思让打断任有道:“眼下攻城才是第一要务,传本统领军令,各营速速集结准备攻城,此次攻城本统领亲自冲锋,务必拿下城池,否则绝不退兵。” 连救皇上都不愿出力,眼下却要亲自攻城,并不是陈思让幡然醒悟,而是任有道的话提醒了他。 中军的慕容延钊知道攻城消息定然会前来查看情况,若是主动挑衅却未拿下城池,届时他陈思让定是百口难辩难逃罪责,只有拿下城池,慕容延钊才不会说什么。 眼见他发脾气,任有道只得说到:“小人遵命。” 周军再次集结猛攻,陈思让亲自扛着云梯上城楼,能从一个小兵混到如今的高位,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兵士见主将亲自冲锋,更是大受鼓舞,纷纷不要命的朝城头冲去。 吴越军士虽有心杀敌,但自入军以来都未见过这种阵仗,批判的武器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虽然他们士气高昂,但周军士气也不差,况士气又不能代替双手去挥刀,再说周军兵士个个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老兵油子,仅是眼神里的杀气都比吴越军士要重得多。 周军兵士蜂拥冲上城头,眼看着守不住,城头守将黄祥羞愤之下竟然拔刀自刎,剩下的残兵由副将带着往后退去。 陈思让砍断城头上的吴越旗帜,换上周师旗,得意的对任有道说到:“如何?城池已下,皇上还会怪罪么?” 铁骑军军纪不像控鹤新军那么严明,军士入城之后便大肆劫掠。陈思让闻报也不管,反倒不以为然到:“当兵打仗不就是为钱为女人吗?眼下既是拼死攻下城池,抢点钱,抢几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任有道闻言直摇头,不声不响下了城头,设法去约束劫掠的军士们。 既已攻下城池,陈思让倒也不追击,只广邀军中将领,就在城头上饮宴起来。 喝到迷迷糊糊,陈思让就此睡着。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然是亮的,帐中还站了很多人。 陈思让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竟然是慕容延钊,他慌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倒在地:“末将见过齐王。” “你眼里还有本王吗?”慕容延钊语气不善。 陈思让忙说到:“末将向唯齐王马首是瞻,齐王不仅在末将眼里,还在末将心里。” 慕容延钊喝到:“既是如此,为何不听本王将令擅自出兵攻城?你可知军法无情?” “回齐王,”陈思让辩解到:“末将本无意攻城,只在城下寻找失踪兵士,只因城上守军再三挑衅,末将恐再不出战会有损铁骑军威名,这才被迫攻城的。” “一派胡言,”慕容延钊怒到:“分明是你挑衅在先,攻下城池后还纵兵劫掠,你简直罪该万死,来呀。” “在。” “陈思让擅自出兵,以至于损兵折将,攻下城池后纵兵劫掠百姓,罪无可恕,即刻拉出去军法从事。” “是。” 两名兵士上前押住陈思让,随行而来的一干将领和幕僚急忙劝到:“齐王,陈统领一向骁勇善战,此次出战亦为我大周夺取城池,功过相抵,还请齐王饶他性命。” 慕容延钊冷冷到:“若就此饶过他,将来本王还如何统兵?尔等还不速速将他拉出去正法?” “齐王,”将领们急忙又劝到:“陈统领跟随齐王多年,南征北讨立下不少功劳,还请齐王念在他往日功劳上,饶他性命,将其逐出军中,永不叙用。” 陈思让也求饶到:“齐王,末将知错了,恳请齐王网开一面,末将再也不敢了。” “报,”传令兵急急冲进大帐:“齐王,吴越王听说守将黄祥殉国,恼怒之下集结全国兵力大呼为黄祥报仇,正自临安向此处杀来。且吴越王还命人竖了一杆大旗,上书:只诛思让,旁人不问。” 任有道上前劝到:“齐王,目下我大军仍驻扎于江岸,目下调集已是来不及,还请齐王速速回避,小人即刻组织城内军士抵敌。” “瞧瞧你做的好事。”慕容延钊怒到。 陈思让说到:“齐王,区区一个钱俶有何惧哉?末将愿领兵将其活捉将攻抵罪。” 说是这么说,但以陈思让军对抗吴越全国兵力,为免也太托大了些,目下只好撤退。 慕容延钊突然想起随圣旨一道而来的锦囊,当日传旨时曾说钱俶纳土归降时拆开,但现在他居然举全国之兵反抗,锦囊拆还是不拆呢? 慕容延钊是个机灵的人,情况有变,当然是拆。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纸条,内容很简单:若果陈兵钱塘,早有归顺之意的吴越王必纳土归降,届时可建议其顺道从南唐入境,劝说南唐主一起归降。 慕容延钊转头瞪着陈思让,明明安排好的事情,竟然被他搞砸了。 吴越不过边陲小国,皇上之志定不在此,必是在设法收归南唐。况汴梁的眼线也送来消息,皇上日日与杨业曹彬等人商议攻唐之策。 现在人家举全国之力来报仇呢,岂会投降?更不会去南唐帮忙劝说李煜投降。 思来想去,慕容延钊喝到:“尔等还不将这不尊将令的逆贼拉出去正法,更待何时?” 一干将领急忙大呼:“齐王……” “尔等休要再劝,”慕容延钊打断他们:“本王向来赏罚分明,陈思让不仅不听军令擅自出兵,还坏了皇上的大略,只杀他一个,算是便宜他了。” 果然陈兵江边却不动是有用处的,可惜陈思让没体会到。 数名兵士将陈思让押了出去,他一再哀求,慕容延钊却背过身去。 任有道又上前劝到:“还请齐王速速退回中军,小人先去组织断后。” “不用了,”慕容延钊说到:“尔等即刻撤军回去,抢老百姓的东西原物奉还。” “齐王,那你呢?”任有道问到。 慕容延钊说到:“留陈思让的人头于城中,本王要会会吴越王钱俶。” “万万不可,”任有道说到:“目下钱俶正是盛怒之时,齐王孤身留在城内,万一有不测,小人等怎么向皇上,向岭南郡公交代?” 慕容延钊瞪眼到:“尔等是否想像陈思让一样?” “小人等不敢。” “既是不敢,还不快快退回江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六 套圈劝降 其实慕容延钊也不想这样安排,但他没办法。 作为此次军事行动的最高长官,因为驭下不严,这次陈思让擅自出兵造成的黑锅得全部由他来背。 目下慕容德丰因在皇上跟前太红,导致朝中多有嫉妒。如果因为他的问题而影响了儿子的前程,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常年为保住富贵而挖空心思,不过慕容延钊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目下已将擅自出兵的陈思让斩首,希望他的首级能平息钱俶的怒气。 钱俶带着大军来到城下,却见城门大开,城上立着一人。 枢密使张超言上前谏言到:“大王小心,这周师莫不是要给我军来个空城计。” 钱俶吩咐到:“速将‘旁人不问,只诛思让’旌旗竖起,派人前去喊话。” 几个吴越军士扛着大旗来到城门口大喝到:“城上可是陈思让?还不速速引颈受戮,免使我大军齐发,以至涂炭圣灵,平添尔之罪过。” 慕容延钊淡淡到:“吾乃大周齐王慕容延钊,陈思让擅自出兵,已为本王斩杀,此是他的头颅。” 一个包袱从城头上丢下来,吴越军士打开一看,果然是个人头。 慕容延钊又说到:“速带本王去见吴越大王,本王与其有要事相商。” 几名军士面面相觑,接着又说到:“请齐王跟着小人来。” 坐在中军帐的钱俶看到陈思让人头,更加疑惑了,转身问军士:“齐王真的只身来到我大营?” “回大王,”军士说到:“齐王目下正在营中等候大王会见。” “城中情形如何?” “城中有交战的迹象,但并未看到周师军士。” 钱俶转头看着张超言。 张超言思虑一阵:“齐王既已斩杀陈思让,又只身往我大营,应当是来赔罪的。” 钱俶问到:“寡人该接受吗?” 张超言反问到:“陈思让已死,齐王亲至军营赔罪,大王气消否?” 钱俶说到:“本王请诛陈思让,非为私怨,只是不想让中原人看轻我吴越人。” “齐王此举正是向大王示弱,”张超言说到:“不如趁此机会说开了。齐王在中原权势滔天,其子慕容德丰更是皇上跟前大红人,若得罪于他,将来大王在汴梁日子也不会好过。” “况真的兵戎相见,以周师战力,我军恐怕不敌,到时再降,便更遭中原人看不起了。” “那还等什么,”钱俶喝到:“速速通传齐王与寡人相见。” 慕容延钊淡定走进大营,拱手执礼到:“汴梁一别,大王可还好。” 钱俶经常去汴梁入贡,像慕容延钊这种重臣,自然是相熟的。 “齐王客气,”钱俶起身相迎:“齐王请快快入座。” 慕容延钊淡淡到:“本王此来是与大王赔罪,只因本王驭下不严,以至于王师与吴越军发生冲突,大王若不降罪,本王焉敢入座。” “岂敢岂敢,”钱俶说到:“既是误会,齐王已将判将陈思让正法,寡人岂敢怪罪,齐王快请入座。” 俩人客气几句,慕容延钊坐下,钱俶又说到:“齐王只身到我军营,胆识、气魄令人钦佩。” 慕容延钊淡淡一笑:“大王素来事中原以礼,此次又是本王有错在先,礼当只身前来受大王责罚。” 钱俶也跟着笑了笑,问到:“未知齐王此次突然陈兵钱塘,所为何事?” 明摆着是逼你投降的,何必再问。慕容延钊回到:“只因中原无大江大河,所以本王便趁此机会率兵在长江演练水战技法。” “原来如此,”钱俶说到:“大军远道而来,寡人当前去劳军。” 既是逼钱俶投降,也该让他看看王师军威,但慕容延钊口头上还是说到:“怎敢劳动大王。” “不过略尽地主之谊而已,还请齐王莫要客气。” “既如此,那本王先行回营,静候大王。” 慕容延钊走后,张超言问到:“大王真要去劳军?” 钱俶说到:“齐王既已表达了诚意,寡人怎可不礼敬一下?” 张超言又献计到:“想那陈思让虽被正法,兵力相当却三日攻下我城池,周师战力可见一斑。况陈思让所率不过偏师而已,大周精锐之背嵬军还未派出,大王正好趁此机会向齐王纳土归顺。若齐王得了此功劳,他日在汴梁城定会护大王周全。” 反正是要投降的,主动投给慕容延钊,找一个权势靠山,岂不更好? 钱俶载着十数大车牛肉美酒来到江边,慕容延钊有心要让他看看周师威势,便下令军士操练起来。 铁骑军虽不如背嵬军精锐,但也是南征北讨多年,特别是征幽云获胜,对军士信心大大的提升,操练起来之后校场阵阵杀气溢出。 钱俶正捧着酒要献上,军士们一个刺杀的动作齐声怒喝,吓得他一惊,酒坛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钱俶惊呼一声,执礼到:“壮哉王师,如雷霆一般,竟吓得寡人浑身战栗,以至于摔了美酒,还请齐王恕罪。” 慕容延钊得意到:“大王不必如此,吴越向来事中原以礼,王师自不会举戈相向。” “那就好,那就好。”钱俶轻怕胸口:“寡人可经不住此等惊吓。” 身后张超言小声到:“大王,戏过了。” 慕容延钊过来扶钱俶上了检阅台:“本王代将士们谢大王慷慨。” 钱俶也说到:“齐王对寡人礼敬有加,寡人理当如此。” 慕容延钊上前喝到:“将士们,在吴越无须戒备,吴越王给你们送来了美酒佳肴,今日可放开了饮,咱们一道不醉不归。” 这是完全对钱俶卸下了防备,钱俶把酒倒满,高举过头顶:“请齐王满饮此杯,聊表谢意。” 慕容延钊说到:“大王无须客气,来,我们一起。” 军士们自行散去喝酒吃肉,台上俩王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 趁此机会,张超言偷偷提示了一下钱俶。 钱俶当即又给慕容延钊敬了一杯酒:“寡人此来,一为劳军,二来还有一事相求。” 慕容延钊大方到:“大王尽管说,只要本王能做到,无有不应。” 钱俶起身到:“寡人执掌吴越,已然二十多年,近来渐感力不从心。中原得遇明君,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 “寡人曾记得皇上曾说过欲与故汉唐人共天下,想我吴越虽割据一方,然也是汉唐故土,所以寡人想趁此机会纳土归顺,令吴越子民亦能得享天恩,还请齐王代为接纳。” 终于要来了,不过慕容延钊却不能答应:“本王能理解大王一片心意,只是大王欲归顺,却不能趁此时。” “为何?”钱俶问到。 慕容延钊说到:“若是本王在淮南之时,大王只须一封书信,本王定会欣然前往。只是如今本王恰好练兵经过钱塘,而大王却趁此时归顺,外人看来,却似是王师逼降大王。此等举动必坏了皇上仁德之名,恕本王不能从命。” 钱俶激动到:“寡人向有归顺之意,无奈皇恩不肯降临于吴越,奈何?所以此次务必请齐王代为接纳,吴越千万生民必会世世代代感怀齐王恩德。” “不可不可,”慕容延钊直摇头:“朝中谁人不知大王事朝廷至诚?皇上亦感大王诚意,所以一直不允大王归顺,本王岂敢违抗天命?” 钱俶和张超言对视一眼,他是真不懂中原的意思,先前一直要归顺皇上不肯。现下大军压境要归顺,还是不肯,这到底是演哪出? “齐王,”钱俶执礼到:“还请齐王感寡人赤诚,就此上奏,恳请皇上允寡人归顺。” 慕容延钊仍是摇头:“非是本王不肯帮忙,只是皇上必不允。况大王若就此归降,天下人必在背后戳本王脊梁骨,不如大王暂且回临安城,待本王率兵回淮南之后,再代为上书?” 莫非中原真的没有收降的意思?可吴越实力不如中原远甚,迟早还是会被收归。 既如此,钱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扑通一声给慕容延钊跪下:“还请齐王为吴越千万生民代为纳土,寡人定当晨昏三炷香,世代感念齐王恩德。” “大王不可,”慕容延钊急忙上前扶起钱俶:“大王若执意要归顺,本王倒有个主意。” 事情有了转机,钱俶忙到:“齐王请说,寡人洗耳恭听。” 慕容延钊说到:“目下汉唐故土大部已收归,只剩了南唐与吴越,若大王能劝说南唐主一起入汴梁归顺,不仅皇上会接受,而且定会为大王议功。” 对啊,也就这两块地了,实力都不如中原,收归是迟早的事。与其等待李煜上门来劝说,还不如先去劝他,若事成,也算大功一件。 钱俶喜形于色:“谢齐王指点,本王这就准备去江宁,劝说李国主一道入汴梁归顺。” 慕容延钊终于松了一口气,陈思让攻城不算坏事,起码让吴越人看到了中原的强大,而且他这颗脑袋用处也颇大。 当然,这也是慕容延钊兵行险着,单刀赴会,还敢命兵士们喝酒对吴越不设防彻底折服钱俶。若是钱俶稍有异心,慕容延钊和整个铁骑军都会有来无回,所以说这齐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不管如何,皇上的战略与他相关的部分总算有惊无险的完成,起码也算有个交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七 继续战略 回到临安,钱俶便组织使团亲自带队准备去往江宁。 枢密使张超言是个忠厚长者,想得总是要多一些,特意提醒到:“大王,若南唐并无降意,大王不仅白跑一趟,说不定还会有危险。以臣之见,还是先派使者前去知会一声的好。” 钱俶说到:“南唐怎会无降意?李煜与寡人同享国十余载,寡人还是了解他的,不过一书生耳。寡人归顺后,汉唐故土只剩南唐,李煜必然会想到中原迟早要出兵收归。南唐国力虽强于吴越,但与中原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所以寡人料定李煜必降。” “寡人也曾考虑过派使者,但江宁距离中原比临安要近得多,若使者一到,李煜先行去往汴梁归降,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岂非白白浪费?” 张超言还是不放心:“大王,中原皇帝是个贤明君主,纳土归顺便是大功,大王试看荆南高继冲、朗州周保权,无一不在汴梁安享富贵,何须冒险要这劝降李煜的功劳?” 周师大军压境的时候钱俶便敢举大兵不让中原小看,就是归顺,自然也要有别于其他人:“张枢相多虑了,寡人此去南唐,便是李煜没有降意,也不敢将寡人如何,届时寡人只当顺道经过江南罢了。只是寡人走后,境内便要劳枢相多费心了。” 若李煜肯降,自是皆大欢喜。若不肯降,大王背后是大周,便是借李煜一个胆,也不敢将大王怎么样。毕竟吴越归附,大周便全面将南唐包围,李煜若有异动,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张超言说到:“大王放心,有老臣在,管保境内无虞。” 事不宜迟,打点好之后,钱俶便率使团往江宁进发。 慕容延钊将此间情形八百里加急奏与汴梁,当然,陈思让出兵之事只是一笔带过。 眼见得钱俶按战略在走,柴宗训便召来一干将领商议。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韩通听说吴越的事,连忙说到:“李煜不过一书生耳,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中原多年威压已让其不堪重负,吴越王此去一劝,李煜必然一同归顺,如此一来,皇上便尽复汉唐故土。” “自中唐以来,四分五裂的炎夏再次一统,吾皇功盖三皇,德被五帝,堪称千古第一明君。” 曹彬有些听不下去:“鲁王,你向来只擅于战场拼杀,何时学会了拍马屁?” 韩通有些不满:“本王何曾拍过马屁,难道说的不是事实?” 曹彬笑到:“鲁王,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应该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似你这般太过明显,是不合格的。” 韩通一向对柴宗训也非常忠心,当年柴宗训御驾亲征,一直是他留守汴梁。 只是都察院的成立让他也有了危机感,年轻一拨的将领起来得太快,偏偏他的儿子韩智兴又不争气,串联结党攻讦慕容德丰,若不是他劳苦功高,韩智兴的脑袋早就搬了家。 若南唐与吴越一同归顺,四海一统之后就不会有那么多战事,偏偏韩通对政事不那么纯熟,所以不得不早做打算。 柴宗训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只开口到:“朕倒没想过要做什么千古第一明君,只想在有生之年让我大周治隆汉唐,四海咸服,百姓安居乐业便可。” 韩通再次执礼到:“强如大汉,也曾以和亲逢迎于匈奴,太宗皇帝更是被迫与突厥签订城下之盟。吾皇七岁便开始亲征,南平岭南,北扫辽人,西收蜀中,东纳吴越。常降甘霖与子民,恩泽于四海,是以有手段,有魄力,更有恩德,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能生于此时,臣事于陛下,实是臣莫大的福气。” 柴宗训苦笑一声:“鲁王,你这倒像给朕写墓志铭一般,你是盼着朕早逝吗?” 韩通慌忙跪下:“皇上,臣不敢,臣只是说出心中所想。” “起来,”柴宗训说到:“鲁王本不擅长于说好话,朕也不需要你说好话,只须在战场上位朕卖力即可。” 韩通执礼到:“皇上但有旨意,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直看着沙盘的杨业此时开口结束了拍马屁的话题:“皇上须防李煜不降,或其为臣下挟制摇摆不定,还须早做准备。” 李煜优柔寡断,这是语文书上都提到过的。柴宗训说到:“朕亦想到此节,所以召卿等前来准备出兵。” 三人拱手到:“请皇上下旨。” “好,”柴宗训看着沙盘:“杨令公,你便率背嵬军精锐,自朗州潜伏至虔诚边境,防止战事开始后南唐破坏大庾道。” “臣遵旨。” “鲁王,你率大军前往广陵;曹卿率军前往淮南。他日吴越正式归顺,朕会命齐王慕容延钊借道静海进驻彰武。再由吴越派出一支兵马,五个方向同时出兵,令李煜防无可防,只得拱手投降。” “臣等遵旨。” “对了,”柴宗训叮嘱一句:“此次出兵,除杨令公外,尔等可大张旗鼓,威压于李煜,若能逼他被钱俶劝服,免动干戈,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皇上圣明,臣等遵旨。” 钱俶一路逆流而上,即将到达江宁。 这条路径,他已走过不少次了。先前每次去汴梁入贡,他都会借道南唐。 李煜听说钱俶来访,亲自率着文武群臣在江宁城下等候。 俩人先前一道去汴梁入贡,已然成了难兄难弟。 远远地看到钱俶率众前来,李煜急忙迎了上去:“王上一路西来辛苦了。” “不苦不苦,”钱俶笑到:“能见到当世诗文大家,便不虚此行。” “王上过誉了,寡人来为王上介绍,此是我朝太傅冯延鲁大人。” “啊,又是一位大家,寡人早该来拜访。” “此是大庾道督抚使冯延巳。” “早听说国主开通大庾道,沟通中原与岭南日进斗金,今日见冯太师竟亲自署理大庾道,寡人才相信此事是真。” 一众大臣介绍完之后,钱俶问到:“怎不见王叔李景达大元帅?” 劝降能否成功,李景达是关键,目下南唐国内就属他喊打喊杀得最凶。 李煜说到:“王叔目下在长江练兵,无暇脱身,还请王上见谅。” “岂敢岂敢,”李景达不在,劝降倒有很大几率成功:“王叔威名远播,此行未能见到,实是遗憾。” 李煜说到:“王上过誉了,快请入城。” “国主请。” 到了南唐皇宫,李煜早已备下歌舞宴会。钱俶欣然接受,场面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李煜带着醉意问到:“王上,目下似不是入贡时节,王上怎会突至江宁?” 钱俶说到:“寡人国内呆得无聊,所以出来走走。想起多年未见国主,便信步来到江宁。” 一旁冯延鲁问到:“王上,在下听说王师陈兵钱塘,可有此事?” 钱俶大大方方承认:“目下齐王慕容延钊确实带着大军在钱塘操练。” 冯延鲁又问到:“王上不会是来我大唐借兵,用以驱走齐王的。” “怎么会,”钱俶说到:“齐王本就无入吴越之意,不过借江水练兵而已。” 冯延鲁自是不信:“周师不远千里到达钱塘,只为练兵?” “确实只为练兵,”钱俶说到:“先前齐王麾下陈思让统领因搜寻失踪军士误入城下,竟被齐王斩首,如今王师只敢游弋江边,不敢越雷池一步。” “既如此,”李煜开口到:“王上可在江宁多勾留些时日,寡人也好向你讨教一二。” “国主说笑了,”钱俶淡淡到:“谁人不知国主乃是诗文大家,寡人怎敢当讨教二字。” 李煜举杯若有所思:“寡人虽挖空心思寻章摘句,却怎么也写不出‘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此等情真意切之句,当真要向国主讨教。” 钱俶话锋一转:“若说到讨教,国主何不与寡人一同入汴梁,向皇上讨教?当年皇上所作之《十年生死两茫茫》,寡人至今想起来仍忍不住潸然泪下。除此之外,皇上还有豪放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作;婉约如‘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句。” “此等千古佳句,寡人便是再读上十辈子书,也作不出来。除此之外,皇上更是亲征四方,武功盖世,大周背嵬军天下无双。于百姓又有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之泽。若就此舍了祖宗基业,能侍奉于皇上身边,学得一丝皮毛,寡人也是愿意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李煜闻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钱俶屡次提出要归附中原,但皇上却不同意,这事李煜是知道的。便是慕容延钊陈兵钱塘,陈思让与黄祥干了一仗被斩,李煜也知道。 “寡人也有归附之意,”李煜试探到:“只因王上屡屡被拒,所以本王便不好再开口。” “既如此,”钱俶说到:“国主何不与寡人一道入汴梁向皇上祈求归附?寡人一人不行,加上国主,想必皇上定会欣然接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八 劝降成功 搞了半天钱俶还真是来劝降的,这倒合了冯氏兄弟的心意。 原本冯延巳太师做得好好的,权倾朝野,却因为李景达主张修复大庾道而被贬。虽然目下管着大庾道,钱程似锦,但对于久居高位的他来说,钱算得了什么。 “国主,”冯延巳说到:“既是王上相邀,国主何不一同去往汴梁?” 冯延鲁跟着附和:“当年朗州周保权、荆南高继冲归顺后,仍不失富贵,倒无案牍之苦,更无社稷之累,国主何不效仿?” 冯延巳又说到:“目下吴越既降,汉唐故土便只剩南唐,中原完全将我包围,必会设法收归的。与其到时受辱,不如即刻归顺,反倒落个美名。” 大庾道给了李煜很大的信心,但吴越如果投降,南唐便会腹背受敌,中原国力原本就胜过南唐许多,如此一来,又让李煜犹豫起来。 眼见他不说话,钱俶又劝到:“国主,两位冯先生言之有理,他日若中原兵临城下,国主必受羞辱。此时若归顺,以皇上之贤明,必保国主世代安享富贵。” 李煜内心的抗拒的:“祖宗将基业交在寡人手上,若就此拱手让出,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钱俶说到:“他日中原兵丁城下,江南也不过徒增死伤而已。若国主深明大义,此时归顺,南唐子民必世代感念国主恩德。” 李煜一时不能决断:“归顺兹事体大,容寡人先想想。” 钱俶笑到:“毕竟牵连宗社,国主应当深思熟虑后再决断。寡人也不过提议而已,若国主不允,本王自不会再提起。此次若再入汴梁,寡人便不回钱塘了。” 冯延巳端起酒杯转移话题:“来来来,王上,外臣敬你一杯。听说钱塘潮壮观无比,他日若有幸入钱塘,还请国主导游一番。” 钱俶跟着端起酒杯:“欢迎之至,若能得冯先生佳句流传,实是钱塘之幸。” 酒宴上开始互吹,不再提归顺之事,李煜倒也心安一些:“来来来,共饮此杯,饮过后便以钱塘作赋,拔得头筹者寡人重重有赏。” 酒宴一直进行到天黑,李煜率着众臣将钱俶君臣送出宫门。刚要回头,却见一匹快马本来:“报,淮南急报。” 来使匆匆跳下马跪下:“启禀国主,中原由太尉曹彬率兵十万,进驻淮南,有渡江之意。江南守卫不足,守将恳请国主速速派兵增援。” 还未待李煜反应过来,又一匹快马匆匆而来:“启禀国主,中原由鲁王率兵五万进驻广陵,威逼江宁,请国主尽快设防。” “十五万大军?”冯延鲁失声到:“可有背嵬军消息?” 来使说到:“据汴梁谍者报,背嵬军已离开汴梁,去向不明。” 冯延鲁又问到:“那驻扎钱塘的慕容延钊军呢?” “目下尚未探知。” “速速探明回报。” 李煜脑子一片空白,冯延巳上前讨好到:“国主方才饮酒,可吹不得夜风,还是先回宫。” 李煜任由冯氏兄弟扶着回转,冯延鲁嘀咕到:“四路出兵,总兵力二十多万,这可如何是好?” 李煜听到这话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冯延巳又说到:“先前中原盟约修复大庾道,就是个圈套。空耗我国力之后再趁机收归,令得我为他做嫁衣裳。当日臣为此事几乎被中原皇帝伤了性命,可惜啊可惜。” 可惜国主没听我的,反倒听了奸臣李景达的。这话不需要说出,只让李煜自己体会就好。 李煜心乱如麻,却又有些侥幸心理:“二位冯卿,你们说中原四路出兵,会不会像齐王在钱塘那般,只为练兵之用?” “国主,”冯延巳就差说李煜幼稚了:“若慕容延钊只为练兵,那钱俶何苦一定要降?再说哪里不能练兵,为何一定要去钱塘?路途遥远,粮草辎重浪费无算,中原岂会无的放矢?” 冯延鲁跟着说到:“若战端开启,江南必会生灵涂炭,还请国主早作决断。” 李煜犹豫一会:“莫非就只有归顺一途?” 冯延巳斩钉截铁:“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李煜又说到:“难道中原不怕寡人毁了大庾道么?” “国主耗费国力修复大庾道,却又将其毁去,必致民怨沸腾,”冯延巳说到:“届时即便国主想战,国内却无听从号令之兵了。” 李煜还在异想天开:“中原并未开启战端,若真是为练兵而来呢?” 冯延巳心中一动:“不如由臣出使汴梁一趟,为国主打探虚实?” 敌军压境还肯替他出使敌国,李煜甚是感动:“太师不愧我朝廷之中流砥柱,便由太师去一趟,与皇上说和说和,若皇上肯保全我李氏宗社,寡人愿增加岁币。” 冯延巳当即跪了下来:“臣谢主上隆恩。” 原来,李煜顺口称冯延巳为太师,便是等于让他官复原职,冯延巳谢的是这个。 之所以肯出使汴梁,冯延巳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上次因阻拦修复大庾道,必在皇上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此次中原大军压境,必为收归南唐而来。国主犹豫不决,归顺之事恐有变数。反正南唐打不过中原,不如趁机先归顺,一举扭转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李煜一刻也等不了,连夜命冯延巳组织使团准备出发,尽早探明情况,冯延鲁仍在一旁不停的做着投降的心理暗示。 亲眼看着冯延巳带着使团出发,李煜才稍稍放心了些。 此时天色已泛白,李煜回宫睡了个囫囵觉,却又被太监吵醒:“国主,吴越王求见。” “昨晚寡人不是已设宴款待他了么?今日便让礼部派员随他在江宁城内游览一番。”李煜有些烦躁。 太监说到:“国主,吴越王是来辞行的。” 怎地昨日来,今日便要走? 李煜不耐烦的起身:“伺候寡人更衣,召冯延鲁入宫,与寡人一起送送吴越王。” 收拾停当到得殿上,却见钱俶正在焦急的等待。 “王上久等了,”李煜问到:“王上为何走得如此之急?” 钱俶回到:“昨夜接到国内急报,皇上欲派齐王慕容延钊率兵借道临安进入彰武,寡人想趁此机会赶往汴梁将吴越版图交出,那时吴越已是中原国土,便不存在借道之事了。” 李煜一下子更加慌乱,若慕容延钊从彰武出兵,慕容德丰再从岭南出兵,还有神出鬼没的杨业背嵬军,简直让江南无所遁形。 冯延鲁赶到殿上,见礼之后问到:“外臣听说王上今日便要去汴梁?” “是的。”钱俶回到:“寡人要赶赴汴梁,向皇上交出版图,方便齐王行军彰武。” 冯延鲁转头到:“国主,中原已完全将我江南包围,还请国主早做决断。” 李煜急忙问到:“以冯卿之见,寡人该如何决断?” 冯延鲁分析到:“若中原自长江出兵,我大唐向有水军优势,尚有一战之力。只是目下江南已被包围,特别是彰武方向,因兵力不足一向未设防,若齐王自此进军,必会一路狂飙突进,直抵江宁城下,简直防不胜防。” 当年彰武方向不设防,只因李景达认为吴越弱小,不会与南唐兵戎相见。若中原收归吴越,趁其两相争斗时再派兵设防都不迟。 谁能想到钱俶竟是拼了命的要投降,且四处受敌,届时还有没有兵力去彰武方向抵挡慕容延钊都不知道。 李煜的心越来越慌,冯延鲁索性劝到:“不如国主就此随王上一道入汴梁归顺,也免了江南兵祸之苦。” 钱俶等的就是这一句,王师四面包围南唐,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故意来辞行,逼李煜一逼。 李煜哭丧着脸:“祖宗数十年基业,怎能就此拱手送人?” 冯延巳说到:“莫非主上要学那刘鋹,余生被囚禁度过吗?” 当日李煜劝降刘鋹,他却将使者斩首。中原攻下南汉之后,将刘鋹交给南唐处置,李煜便将他关了起来。 一想到刘鋹的惨状,李煜咬咬牙:“好,寡人这便随王上一同北上。” 冯延鲁拱手到:“主上圣明,主上且放心北上,臣自会照看好江南。” 既然李煜松口,钱俶催到:“国主既降,还请快些,寡人听说鲁王韩通是个急性子,目下他正在扬州,距离江宁甚近,莫待他兵临城下再降,恐皇上觉我等诚意不足。” 李煜哭哭啼啼的去拜了宗庙,又让人封存了府库典籍,带上南唐版图,便要北上入汴梁。 临行前他本打算去国丈府见嘉敏一眼,哪知嘉敏却闭门不见。 当年嘉敏自汴梁回来以后,他便要将她礼聘入宫,但她却还是不肯。理由仍是一样,江南时时处于威胁之中,她无心去谈儿女私情。若要她入宫,除非收复江北十四州。 原本大庾道修复,收复江北十四州已在计划之中,但中原一点喘息之机也不给他。此人汴梁,恐婚姻便不自由,嘉敏还是不见,李煜只得失望的离开。 李煜方出江宁,南唐兵马大元帅李景达匆匆的赶了回来,急忙入宫求见,得到的答复却是主上已然北上,要去汴梁归降。 李景达急忙吩咐下去:“追,速将国主追回来。”手下统领得令后便要离开,李景达又喝到:“回来。” “王爷还有何吩咐?” “将那吴越王钱俶,也一同抓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五九 威逼 走在投降的路上,李煜仍在犹豫。 钱俶生怕催促适得其反,只能好生安慰,一直走走停停。 终于走到江边,两边随行的臣僚已然上船,李煜背靠江水,一直看着江宁城。 钱俶上前安慰到:“国主,终于是要有这一日的,何苦伤感?” 李煜缓缓开口到:“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河山。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钱俶无心欣赏他的辞赋,只顺口说到:“国主此举正是莫大的功德,入了汴梁,江南自不会生干戈。凤阁龙楼、玉树琼枝也必会世代传下去。” 李煜摇摇头,继续说到:“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自李煜做南唐国主的第一天起,便一直在中原的威慑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都有灭国为虏的危险,使得南唐君臣心里有很深的阴影。 此次与钱俶一同入汴梁归顺,朝中大臣竟无一人劝阻,很多人看上去竟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更令李煜心酸。 唯有宫中的一些女官,因前途未卜而在别离时泪洒当场,让李煜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入汴梁之后,可保继续富贵,可那种富贵,必是时时在中原皇帝的掌控之下,连一个江南的普通富家翁都不如,如何不让他沈腰潘鬓消磨? “国主,”钱俶又劝到:“江风大,还是先上船。” 终于还是要别离的,只恨生在皇家。 李煜狠狠的闭了下眼睛,转身向船上走去。 一脚踏上船头,李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国主留步,国主留步。” 江堤上烟尘滚滚,似是有一队骑兵正飞驰而来。 “啊,”李煜说到:“必是王叔在唤寡人。” 钱俶拉了他一把:“国主听错了,王爷怎会在江宁。” 李煜挣脱下船:“寡人去看看。” 小跑上江堤,果然是一队骑兵。领头将领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到:“末将林仁栋见过国主。” 林仁栋是被反间计误杀的南唐第一将林仁肇弟弟,目下正在军中为李景达副将。 李煜急忙问到:“林统领,王叔是何意?” 林仁栋说到:“回国主,王爷听闻国主欲入汴梁归降,特命末将前来劝阻。” 李煜摇摇头:“既是劝阻寡人,为何寡人先前致信,王叔却不回?” “事情仓促,王爷军务繁忙……” “王叔与寡人不过隔数百里,一日便可往返,为何此时劝返?” 林仁栋说到:“国主,王爷本欲上折劝阻,可兹事体大,王爷还是打算亲入江宁。所以安排好军务后便马不停蹄赶了回来,目下正在殿上等着国主。” 李煜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主降派在身边的时候就想着投降,主战派在身边便想着战。他欢喜的拍着手说到:“王叔既已回江宁,必是想到对策,我李氏宗社有救了,快快,快些护送寡人回宫。” 船上的钱俶听到对话,既是主战派李景达回了江宁,必是劝不过来了,于是他执礼到:“原想与国主结伴入汴梁,目下国主既不愿归顺,那寡人便只好孤身去了。”临了还不忘威胁一句:“若是皇上问起,寡人定会据实已报。” 林仁栋走过来淡淡到:“王上,你走不了了,王叔有请。” 钱俶喝到:“吴越并非南唐臣属,寡人入江宁,不过念及与国主往日情谊而已,你这人却好生无礼,竟敢挡寡人王驾。” 李煜也劝到:“林统领,目下周师已然大军压境,此间情形,王上说与不说已无大碍,不如全了寡人与王上情谊,送他过江。” 林仁栋并不废话,拔出佩刀喝到:“王上,得罪了,请王上下船。” 这船是南唐的,目下仍在南唐境内,反抗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钱俶倒识时务,跳下船到:“尔等如此无礼,他日同归汴梁,寡人一定要请皇上主持公道。”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我是投降中原的人,你敢把我怎么样,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你。 林仁栋不为所动:“王上还是快些随末将一同回宫。” 来的时候李煜磨磨蹭蹭,回去的时候却归心似箭,跨上马便飞奔入江宁城。 虽是辅国柱石,但君臣之礼不可少,李景达恭恭敬敬的跪下给李煜行礼。 李煜急忙上前扶起他:“还好王叔回来得及时,若是晚到一会,寡人这会想必已到江北啦。” 李景达淡淡到:“区区周师而已,有何惧哉,国主何苦要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 李煜说到:“王叔勿要轻敌,据寡人所知,周师此次至少是五路出兵,王叔可有对策?”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李景达说到:“况我江南还有一大助力未用。” “助力?”李煜疑惑到:“在哪儿?” 李景达走到钱俶面前,执礼到:“王上,事关江南吴越生死,本王才出此下策请王上回城内,还请王上恕罪。” 钱俶怎能不知李景达的意思,只冷冷到:“寡人已决意归顺中原,王爷既执意请寡人回来,寡人只好等待王师来接了。” 李景达冷笑一声:“想当年吴越王钱鏐是何等英雄盖世,想不到后世子孙竟如此不堪,要将其辛苦打下的基业拱手送人。”接着他又说到:“若王上肯与本王合作,本王担保,不止保住吴越宗社,将来打下中原土地,本王与王上均分。” 钱俶不为所动:“王爷无须与寡人说这些,寡人只问一句,南唐与当日南汉相比如何?南汉占有岭南南越六十州,南唐加上吴越不过四十三州而已,如何与中原抗衡?识时务者为俊杰,寡人劝王爷还是尽早归降为好,以免江南生灵涂炭。” “刘鋹之辈怎配与我国主相提并论?”李景达驳斥到:“那刘鋹荒诞不经,国内离心离德,我国主一向仁德,爱民如子,辞赋天下无双,可堪天下读书人榜样,目下我南唐国内同仇敌忾,必能剪灭来犯之敌。” 钱俶笑了:“寡人也知国主一向仁德,只是中原多年威压,此时民心已早属周,此次国主出降,并不一人劝阻便是铁证。” 说起出降,李景达便气不打一处来,怒到:“冯氏兄弟何在?” 李煜回到:“冯延巳已出使中原探听情况,冯延鲁目下正在城中。” “竟让冯延巳奸贼逃脱,”李景达喝到:“速速派兵捉拿误国贼子冯延鲁。” “啊?”李煜惊诧到:“王叔,目下正是聚拢人心抵御强敌之时,为何无缘无故要锁拿冯卿?” 李景达说到:“冯氏兄弟竟撺掇皇上出降,不将其正法如何正朝纲?况前次国主命冯延鲁出使中原后绕道辽国采购军马,他竟然置军国大事于不顾,嫌弃辽国苦寒,只派僚属前往,自己却玩忽职守半途偷跑回来,如此误国误民之徒,正好拿来给本王祭旗。” 眼下保住宗庙社稷还要靠李景达,既然他说要将冯延鲁正法,那便由他,只要不让他李煜被掳到汴梁就行。 “但凭王叔做主。”李煜说到。 李景达又转头说到:“王上,你既愿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本王也不阻拦。不过本王还有一事相求,请王上向静海节度使以及彰武节度使致书一封,命其与本王合作,本王当即便可放王上北归。” 静海节度使辖地在今瓯州至处州一线;彰武节度使辖地在今胡建胡州至浦城一线,都是南唐的大后方。 这两地节镇本也是地方割据势力,后均向吴越称臣,也是柴宗训收唐战略中很重要的一环。 所谓的称臣,也只是像吴越臣服大周那般,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说得好听点叫听调不听宣,说得不好听,不过就是借这个形式维持和平而已。 他日钱俶归降昭告天下,慕容延钊便可从钱塘经静海直下彰武,顺道收编这两地兵马,自腹背打击南唐。 钱俶可不像李煜那般优柔寡断:“王爷勿再痴心妄想,寡人即便致书静海彰武,也是命其出兵协助王师归唐,绝不会命其助南唐。” “王上,”李景达喝到:“你可知现在何处?莫要挑战本王耐心。” 钱俶并不服气:“寡人此刻在江宁又如何?寡人早已遣人入汴梁致书,皇上已然知道寡人会顺道经过南唐劝国主一同归顺。若本王有恙,管保王师攻入汴梁后尔主只会遭受比本王更惨的待遇。” 李煜面子有些挂不住,开口劝到:“王叔,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叔又何必为难王上?” 李景达说到:“主上,若有静海彰武两军协助,本王管保慕容延钊来多少兵马都是全军覆没。” “痴心妄想,”钱俶说到:“齐王麾下铁骑军乃大周精锐,静海彰武两军不过是海盗山贼而已,与铁骑军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眼见说不通,李景达冷冷到:“王上既是要吃罚酒,那便休怪本王不客气。来呀,将王上送入驿馆休息,无本王军令不得放出。自随行行李中搜出吴越国玺,本王有大用。” “李景达,”钱俶喝到:“你要干什么?” 李景达淡淡一笑:“有了吴越国玺,本王便能按意图行军布阵,将慕容延钊这一路军一网打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〇 又见谶语 有李景达撑腰,李煜底气足了不少,遂下旨将-军政全部委于李景达。 此时周师虽三路出兵,但也只是陈兵边境,并未开始进攻,留给李景达不少布置的时间。 为了让国中同仇敌忾,李景达借着旨意将冯延鲁一党一网打尽,国中凡有消极者与冯氏同罪,一时间南唐这座战争机器终于运行起来。 李煜也学着古之明君,前往校场阅军,看着万千军士肃杀之色,耳边回荡着金铁之声,一股从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涌起。 中原有何惧哉?宗庙在此,子民在此,有如此强大的后盾,正好趁此时与中原决一死战。 豪迈起来的李煜想起了嘉敏,大周后在时他便对她倾心不已,恰好皇子夭折,以至于大周后察觉他的心思后忧愤而死。 随后李煜就想将嘉敏续为王后,奈何嘉敏觉得他没有血性,一直推诿。 这下都决定和中原决一死战了,血性值已然拉满,正好趁此时在她面前显露一番。 李煜给嘉敏去了一封信,尽述相思之苦,随即便痴痴的等待她的回信。 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李煜焦心不已。 这日登上皇城高处,眺望向国丈府的方向,不知嘉敏此时在作甚?寡人都已决意和中原死战了,她为何还是不理? 怨艾中李煜有感而发,随口诵到:“古人愿信次,十日眇未央。加我怀缱绻,口咏情亦伤。剧哉归游客,处子忽相忘。” 诵完回头,却想起冯延鲁已被下狱。无人陪伴吟诗作对,感情亦无回音,优柔寡断的李煜又伤感起来。 身后太监劝到:“国主,忧思伤肝,还请国主保重身体为要。若国主钟情于周郡主,何不下一道旨意,命国丈将其送入宫来?” 李煜苦笑到:“感情的事,你一个太监懂得甚么。” 毕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诗文大家,李煜这番怨怼嘉敏回信不及时的句子很快便传遍江宁城。 江南一直以来文风颇盛,既是国主有新作,少不了赏析一番。 这一日城中最大的金陵醉酒楼,几个士子正在议论李煜的新作。 “听说目下周师几路出兵,大军压境,想不到国主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国主本不知兵,将-军务全权委于达王爷。当年达王爷与中原对战并不落下风,此番想来应不差。国主知人善用,自然有时间儿女情长了。” “三位发现没有,国主此次新作,似是忧思过度,竟与以往风格大相径庭。” “许是国主用情至深,我等未品味出其中滋味呢?” “非也非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国主新作似有些词不达意,并非是风格转变。” “怎就词不达意了?古人总抱怨书信来得晚,十天都还不送来。令我左思右想,口中喃喃黯然神伤。剧哉,游子快快归来,不要将我忘怀。很通顺啊。一眼便知是求之不得,将不得之情喻为游子,祈求对方钟情。” “可这‘加我’、‘剧哉’之词,不曾在典故上见过哩。” “难不成古人有的词才能用,就不许今人自造了?” “国主先前作赋一直用古典,现而今竟自造,所以在下才说国主风格转变嘛。”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确实是这回事,兄台果然研究得透彻。” “哈哈哈,什么透彻,我说三位根本未品味到此诗真意。” “不就是求之不得吗,哪还有什么真意?” “我等未品味到,你就品味到了?” “还请兄台赐教。” “依在下看来,国主新作,乃是一首离合诗。” “离合诗?” “是的。” “不知怎么个离合法?” “三位且看,‘古人怨信次,十日眇未央’,离‘古’字为口;下四句离‘加’为力,离‘剧’为‘刂’,合起来便是个‘别’字。” “好像真是这样。” “此诗有信、有怀、有游客,倒还真写了个‘别’字。” “兄台果然比我等品味得更透彻些。” “三位谬赞,只是如今周师大军压境,国主作此离合诗,似不太祥。” “何解?” “大军压境而别,别的只能是宗社故土,恐两军交战后不利于我江南。” “兄台慎言。” “来来来,喝酒,喝酒。” 四人酒后之言转瞬便遍传江宁城,国主竟要别离宗社故土,不就是说战事会失败吗? 江南多年处于中原威慑之下,好不容易由李景达强行制造出来的一些自信,瞬间又被击得粉碎,城中又开始人人自危起来。 此情此景令李景达愤怒,他下令差役,就是将江宁城翻过来,也要找出谣言的出处。 差役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将金陵醉喝酒的三个士子抓了起来,三人异口同声否认拆字行为,只说是第四人所为。 可惜这第四人,据说是游历到此,三人因倾慕其才华而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并无人知其真正来历。 江宁城中的景况,谍者每日都会上报到汴梁,柴宗训接报后做了新的部署。 李煜扣押钱俶,正好给了柴宗训出兵的借口,为了调动吴越的资源协助,他命礼部侍郎刘以铭率使团出使钱塘,只要吴越枢密使张超言同意,便让慕容延钊率兵收拢静海彰武两处兵马,并适时从彰武进军南唐。 驻扎淮南、广陵的曹彬和韩通,可伺机渡江作战。 灵州潘仁美接到圣旨,已日夜兼程往汴梁赶来。 安排好这些之后,柴宗训又对那离合诗来了兴趣。 当日收归南汉之时,突然便出现了个‘羊头二四’的谶语;目下正要收归南唐,又适时出现离合诗。一次是巧合,两次出现,打死柴宗训都不相信还是巧合。 符昭的肚子似乎已有些迹象,柴宗训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此时恰好与她说说:“这离合诗之事,你说是谁在帮我们呢?” 符昭笑到:“圣人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官家贤明仁德洪福齐天,连天都在帮你。” 柴宗训直摇头:“我才不信呢,若说天帮,收复幽云可比收归南唐南汉意义大得多,为什么不见老天帮我?” 符昭解释到:“正因为官家收复幽云,不再让我汉家子民暴露在夷狄铁蹄之下,上天感念你的功德,所以才设法帮你。” “我才不信呢,”柴宗训说到:“此人虽是好心,但我是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的,必须设法将他找出来。” 符昭笑了笑:“李景达将江宁城翻过来都没找到,你又如何找得到?” “李景达在明处,当然不好找。”柴宗训说到:“等会我便让老董派人暗中查访,一定将此人找出来。” 符昭仍只是笑:“难道官家就不在明处么?若真是人为,每次都是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恐怕官家的一言一行也在此人掌控之中。” “如此朕更该将此人查出来。” “官家,目下最紧要的是对南唐用兵,此事待收归南唐后再查不迟。” “皇上,喜报,喜报。”外面传来小太监公鸭似的嗓音。 万华急忙上前小声呵斥到:“小点声音,吓到皇后肚子里的皇子,死罪。” 小太监慌忙到:“万公公恕罪。” 柴宗训抬眼看着门外:“朕刚才听到喜报了?” 小太监连忙入内:“皇上,造作局的四艘大船下水了,主事何大人请皇上移驾巡视。” “好,”柴宗训连忙起身:“何卿果不负朕,朕且去看看他说的惊喜是什么。” 原来当日柴宗训急等船用,何辉却说还得一个月。为了提早完工,柴宗训命侍卫司军士前去帮忙做一些杂工搬运之事,好让船可以提早造出来。 哪知道加了人何辉还是说要一个月,柴宗训便问为什么。何辉并未直说,只是要给他一个惊喜,柴宗训便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月。 大湖之上,四艘长达数十丈的铁船停泊于水面,船头和船尾比柴宗训预想中的多申了一根铁杆出来。 这便是何辉说的惊喜? “臣等参见皇上。”工部的官员和造作局的工匠在何辉的安排下,早已跪在岸边等待柴宗训。何辉因造船有功,此时已升了工部侍郎,专一负责奇淫巧技和造船。 “卿等平身,”柴宗训说到:“何卿,你说的惊喜呢?” 何辉起身到:“请皇上随臣上船。” 一干人等踏上转运船,转运到铁船上去。 何辉领着大伙儿到了船头:“皇上请看。” 柴宗训这时才看清,哪是什么铁杆伸出船头,竟是青铜炮管。 “火炮?”柴宗训不由得感叹出声。 何辉忙到:“臣将此物造出,正不知该如何命名,多谢皇上赐名。” 柴宗训瞬间警醒,装作不知是什么东西:“此物有何用?何卿演示给朕看看。” 何辉命人在炮管尾部插一根引信,随后又将药包装进炮管,捣瓷实之后加了一颗圆形的炮弹。 “皇上,当日皇上泡茶得蒸气机,臣由此得灵感,火药密闭燃烧时也会有一定力道,只要比例得当,定能将石弹投射出去,杀伤敌人。臣试验多日之后终获成功,今日当在圣驾前演示。” 火炮准备就绪,何辉上前点燃引信,瞬间火花四溅,发出嗤嗤的响声。 引信烧到小孔里面之后,灰烟不停往外冒。 就在大伙儿焦急等待的时候,轰的一声,只见炮口火光闪过,一团黑色物品冲出去,一两百米远的水面上,被砸出巨大的火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一 收归小诸侯 搞了半天,何辉这火炮并不打炮弹,而是把利用火药的推力把石头推出去杀伤敌人,顶多叫石炮,投石车的升级版。 除了火药爆炸的那一声巨响比较唬人之外,杀伤力有限。不过用来攻城时洞穿城门的话,应该比撞城锤威力大一些,背嵬军倒是可以用。 眼见柴宗训在思考,何辉倒不敢得意了:“皇上莫非对这火炮不满意?” “朕倒是有个想法,”柴宗训说到:“发射石头不能尽发挥此火炮之威力,不如改为火药填充,发射出去之后爆炸,如此威力当会更强些。” “炮弹?”何辉一脸疑惑。 柴宗训说到:“取纸笔来。” 工匠递上纸笔,柴宗训画了几下:“喏,照此开模,浇筑出炮弹壳体,蒸气机加以改进,装上一个开孔器,在壳体尾部开孔,用以填充火药和铁片碎石。这样的炮弹发射出去后可以爆炸,杀伤力必会倍增。” “另外,须设法提高冶炼技术,炮管不要用青铜,青铜不耐高温,目下先用铸铁代替。” 自从造铁船以来,何辉对柴宗训拜服得五体投地,他连连点头:“臣遵旨。” 柴宗训又说到:“何卿可曾见到刚才飞出去的石弹是旋转的?” “啊?皇上一眼就看到了?”何辉诧异到,这旋转的石弹可是他试验很多次之后才发现的。 而作为一个男孩子,柴宗训不能拒绝枪的诱惑,就像不能拒绝路边一根直溜的木棍一样,倘有此棍在手,路边的油菜花便会为之倾倒。 前生经常在科教频道上看到关于各种枪炮的理论,虽然记忆很零星,但他还是记得子弹和炮弹出膛都是螺旋运动的,所以膛线就非常重要,可以保证弹道不偏,射得更远。 当然,膛线是怎么做出来的,柴宗训一无所知,不过他是皇帝,可以抛出这个概念,让何辉带着工匠去想办法。 “朕没有看到,不过朕知道箭射出去是旋转的,以此推之,石弹当也是旋转的。若能根据此道理,将炮管里面按照炮弹的旋转做成螺旋型,当能保证炮弹打得更远更准。” “啊,是了,”何辉一拍大腿:“皇上,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真想看看皇上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怎么总能想到臣的前面去。臣本以为倾心奇淫巧技十数载,天下少有敌手,得遇皇上臣才知,臣十数载倾心不过萤烛之光而已。” 柴宗训拍拍他的肩:“朕知之亦甚少,不过偶尔突发奇想而已,巧技之路本就是不停革新的,需要不停学习研究,才能掌握更多的巧技,何卿已经很不错啦。” 何辉拱手执礼到:“皇上虚怀若谷,臣钦佩之至。” 原本这话不是君臣之间对话该有的,不过何辉此时完全把柴宗训当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柴宗训淡淡到:“何卿继续努力,目下收归南唐在即,这四艘船朕便暂且征用,你且先试验新的炮弹,成功之后再装于新船上。” “臣遵旨。” “另外,朕还有个想法,这火炮能否架设于马车之上?若能随军移动,将来我大周将士征战四海,必会所向披靡。” “臣谨遵圣意。” 回到宫中,柴宗训接到多方军报,因南唐强势在水军,目下李景达派兵封锁了江面,淮南和广陵暂时都不能出击。 杨业也传回消息,虽然两方目下剑拔弩张,但军费还指望着大庾道,所以南唐还没有毁坏大庾道的动向。 出使的刘以铭也到达钱塘,吴越枢密使张超言听闻钱俶被扣,悲愤异常,誓举倾国之兵讨伐南唐。 柴宗训下了一道旨意给慕容延钊,既然吴越由姑苏方向出兵,便由慕容延钊按先前方略,借道钱塘去往静海以及彰武,收归表面上臣服于吴越的这两地节度使。 只要拿下这两地节度使,便可三方合军,自饶州方向攻入南唐。 与此同时,柴宗训正式下诏书征伐南唐,而且理由很冠冕堂皇,很有说服力。 吴越国主钱俶一向以臣礼事中原,此次更是要入汴梁献出版图归顺,没想到李煜丧心病狂将其扣押,使得天恩暂且不能降临吴越。这种行为,吴越的子民们,你们觉得该不该讨伐?而李煜如此藐视我中原的威严,大周的将士们,这种行为是不是要讨伐? 诏书一下,大周和吴越境内立时群情汹涌,同仇敌忾,誓要将李煜碎尸万段。 柴宗训命侍卫司调出一营兵马带着工匠驾驶着铁轮船前往广陵支援韩通,这时他才发现汴梁的地形多有不便,第一次动了一统天下之后迁都的念头。 吴越枢密使张超言已率倾国之兵出姑苏于震泽与南唐水军对峙,两方都是多年不知兵,所以异常谨慎,每日试探性的对战三五次,还未发生大战。 慕容延钊接到圣旨之后当即拔营,穿越钱塘到达静海。 静海节度使杨廷羡打开瓯州城大门,亲自出城迎接。 “静海节镇杨廷羡参见齐王。” 慕容延钊急忙将他扶起:“杨使相无须行此大礼,可折煞本王了。” 杨廷羡也算一方小诸侯,臣服吴越后钱俶为笼络他,封了个有名无实的侍中,双方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应当的,”杨廷羡说到:“末将先前臣事于吴越,今吴越既归顺中原,末将自当臣事于中原。” 慕容延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杨使相深明大义,本王定当奏明皇上,表杨使相之忠臣。” 杨廷羡回身看着身后一溜捧着托盘的人:“末将知齐王即将来到,已封存瓯州府库,此为瓯州版图和籍册,请齐王受纳。” “好,好,”慕容延钊说到:“瓯州终归中原,杨使相深明大义,免使瓯州百姓遭遇战火,百姓必世世代代感念杨使相恩德。” “齐王谬赞,”杨廷羡执礼甚恭:“瓯州百姓素知皇上仁德,如今天恩终于降临,百姓必当额手称庆。” 俩人相互吹捧了一会,杨廷羡执礼到:“请齐王检阅静海军后入城。” 所谓的检阅静海军,意思就是让慕容延钊看看,瓯州投降是实打实的。 封存府库,交出版图,又亲眼看到瓯州军全部放下武器,慕容延钊终于相信杨廷羡是真的投降,放心的进入瓯州城。 城内百姓夹道欢迎,慕容延钊志得意满,虽只有一半铁骑军,但如今又立新功,妥妥的中原军事第一人。 杨廷羡早在宫中备好酒宴,宴席上,慕容延钊与静海军官员一一见过,人人都舒心于归顺中原,慕容延钊彻底放下心来。 在瓯州勾留几日,将受降的事情办妥,慕容延钊便留下副将王彦进镇守瓯州,自己带着大军准备继续南下。 不得不吐槽一下大周的人取名字,‘彦’字出现的几率太高,就像张含韵张韶涵张涵予张予曦让人傻傻分不清楚一样。 杨廷羡听到消息,急忙赶过来留人:“末将正暗自欢喜,能日日聆听齐王教诲呢。目下瓯州城方安定下来,齐王便要走吗?” 慕容延钊说到:“本王亦深感与使相相见恨晚,只是皇命在身,还须去往闽越收归彰武军。他日天下太平,本王定当与使相一醉方休。” “既是收归闽越,此事倒也好办。”杨廷羡说到:“彰武节镇李继贤与末将素来交好,既是齐王不远千里前来收归,末将当致书一封,命其亲到瓯州向齐王献出版图,如此也省了王师跋涉之苦。” 杨廷羡和李继贤是相邻的割据小诸侯,寻常有来往倒也正常。如果真的去往闽越收归,到时候仍须回转瓯州方能从饶州攻入南唐。 “既如此,那便有劳杨使相了。”慕容延钊拱手到。 杨廷羡说到:“李继贤早有归顺之意,只因与中原隔着吴越,消息不通才未能成行。如今齐王亲至受纳,末将书函一到,管保李继贤定会马不停蹄前来归降。” 慕容延钊想了想:“那本王便委派王彦进统领随使相致书前去接收闽越,如此本王亦可安心在瓯州与使相饮宴了。” “齐王英明,末将这便去起草书函。” 慕容延钊分了一半兵马给王彦进,若李继贤识时务肯降,自然是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便强攻下闽越。 没有让慕容延钊多等,李继贤收到书函便将闽越移交给王彦进。彰武军就地解散,只带了少部分亲兵护送他去往瓯州见慕容延钊。 李继贤也许是吹多了海风,不似杨廷羡这般白净,不过慕容延钊也并非以貌取人之人,年轻时游历四方养成的江湖气,让他显得更平易近人。 俩人见面,自然又有一番商业性的互吹,既是俩人都投降,降将自然是不能留在本地的,慕容延钊便催促他俩去往汴梁接受安置。 “既是皇上有旨,末将等明日便出发去往汴梁,”杨廷羡说话依然让人很舒服:“只是齐王尚须留在此地准备出兵饶州,下次相见还须等待齐王凯旋,如此,末将等便在汴梁等着齐王了。” 李继贤却有些不悦:“杨使相,末将一向仰慕齐王风采,今日得见,惊为天人。既是明日去往汴梁,今晚你怎么也要安排我陪齐王喝上一顿。” 俩人如此上道,慕容延钊自然也不差:“也好,今日便在宫中设宴,本王与二位使相一醉方休。” “齐王请。” “二位使相请。” 慕容延钊转身头前带路,李继贤拉着杨廷羡放慢了些脚步,与慕容延钊拉开距离后,李继贤小声到:“说好了,杀了慕容延钊打败周师,鄞州以北归你,海州以南归我,以天台山为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二 末路 夜幕降临。 瓯州城里酒宴正是热切之时,慕容延钊和平接收静海和彰武两个节镇,立下大功;投降的两个节镇为了能在汴梁有好日子过,也极尽能事的巴结他。 觥筹交错间慕容延钊恨不能拉着杨廷羡和李继贤拜把子;而那两个就差直接叫慕容延钊爹了。 与此相反的是,瓯州靠海的一处山坳,无数黑影正成群结队的从海上上岸。这些人嘴衔枚,着劲装,就着夜色在山间疾走。 静海节镇各关隘这几日乱哄哄的,先前的静海军须解散安置,各类文书武库要移交给铁骑军。 眼见杨廷羡非常配合,慕容延钊体恤将士,这几日可以暂为看守,待杨廷羡入汴梁后再慢慢接收不迟。此时劳累了一天的将士们已然准备入睡,街面上巡逻的军士也哈欠连天起来。 劲装衔枚者越来越多,出山坳之后渐渐成军,领头者举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清点人数之后吩咐到:“给都督发信号。” 两名军士竖了个竹筒在地上,点燃底座引线,一颗绚丽的烟花飞上天,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照亮半个夜空。 正举着酒杯要敬酒的杨廷羡忽地将杯子砸在地上,掀翻面前的桌案,大呼到:“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酒宴上的侍者,跳舞的宫娥,杨廷羡李继贤俩人的亲兵,迅速抽出贴身藏着的兵刃,呼喝着朝慕容延钊杀来。 亲兵们纷纷拔刀挡在身前,慕容延钊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一把掀翻桌案,转身取过长枪大喝:“杨廷羡,你竟敢诈降,本王誓将你碎尸万段。” 杨廷羡也挥起大刀,毫不示弱:“慕容老贼,你中原自诩天朝上国,瓯州虽弹丸之地,本督却不惧你。来呀,阵斩慕容延钊者,赏金千两,食邑五千户。” 外面的铁骑军听到打斗之声,纷纷冲了进来,慕容延钊冷冷到:“杨廷羡,萤烛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本王便让你看看与王师作对的下场。” “慕容老贼,”杨廷羡喝到:“且听听外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此时副将高怀恩冲进来大呼到:“齐王,不知从何处冒出上万军士,已从城外杀来,山林间仍不断有军士涌出。铁骑军因分散瓯州各地接受投降,目下兵力不足,齐王暂且退去避其锋芒,末将先抵挡一阵。” 慕容延钊并未将静海军放在眼里:“跳梁小丑,有何惧之?本王在此抵挡,你速速收拢各营,务必不能放过一个静海军。” “齐王。” “速去。” 高怀恩领头便往外冲去,慕容延钊大喝一声加入战团。 此时瓯州城内,铁骑军也与刚入城的劲装军士大战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急于收拢各营的高怀恩连忙派出信使,铁骑军各营急忙朝瓯州城内集中,没想到本是铁骑军进攻方向的饶州又冲出数万南唐军,各营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援救瓯州城。 李景达站在高处,看着四下的拼杀,颇是得意。为了布这个局全歼慕容延钊部,他费了不少心血。 当日李景达将钱俶扣留之后,原本打算让钱俶下旨给杨廷羡和李继贤向南唐投诚,哪知钱俶根本不予理会。 李景达干脆带着吴越国玺,来到瓯州与杨廷羡和李继贤共谋。 瓯州与闽越皆靠海,因土地狭窄,为了在强敌来攻的时候能有个战略纵深伺机反攻,所以杨廷羡和李继贤均有数量相当的水军。且为免被人发现端倪,水军常年飘在海上,轻易不靠岸,也常做些海盗的勾当。 杨廷羡和李继贤做惯了自由自在的诸侯,哪会轻易向人投降,李景达只为保卫南唐国土,于是三人一拍即合。 待慕容延钊率军前来,杨廷羡便命所有陆军投降,用以麻痹之。 远在彰武的李继贤安心等待杨廷羡消息,周师一至,同样命陆军投降,水军则溯海而上,与静海水军汇合伺机而动。 一旦周师分散,水军便靠岸冲入城中直取慕容延钊。外围的南唐军由李景达亲自率领,专打分散的周师各营。 事成之后,李景达以吴越版图相许,由杨廷羡和李继贤均分,他只求南唐本土平安。 当然,在李景达眼里,杨李二人不过乌合之众,将周师一一攻破之后,回头顺手便可解决此二人,如此不费太大力气,便能重挫周师,尽得吴越版图。 这个计划虽周密,但当日慕容延钊在城下受降之后便命杨廷羡即刻赶赴汴梁,便可破解。 奈何杨廷羡温顺的模样和王师屡次出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让慕容延钊放松了警惕,才使得着了李景达的道儿。 慕容延钊率着城中铁骑军血战一夜,虽战力强过静海彰武军,毕竟兵力不够,只得且战且退,以吹台山为后背屏障组织防线,希望各营能尽早收拢入城。 天亮之后,眼见慕容延钊被包围在吹台山一线,杨廷羡倒也不急着进攻,而是命军士暂作休整,稍后一鼓作气拿下周师。 慕容延钊长枪支地,弯腰不停喘气,副将薛延德递过一个水壶:“齐王,喝点。” 慕容延钊接过水壶一饮而尽,薛延德轻叹一口气:“不知收拢各军的高怀恩统领是否已出城。齐王,事发仓促,粮草辎重目下都在城中,若各营不能尽快朝瓯州靠拢,我军恐支持不了太久。” “直娘贼,”慕容延钊骂到:“想不到本王一世英名,竟然栽在这瓯州弹丸之地,上了杨廷羡这个小人的当。” 薛延德说到:“齐王,兄弟们苦战一夜,目下腹如雷鸣,士气低落,还请齐王尽快想出对策。” 慕容延钊抬眼看了看吹台山:“先将战马杀了,再看看山中有无猎物。各营虽分散,却距瓯州城不远,相信天黑之时高怀恩便能将其收拢杀入城中,届时我等之困不解自散。”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薛延德无奈的摇头转身命将士们杀马果腹。 慕容延钊踉踉跄跄在山间巡视,军士们均疲惫的倒在地上,身上盔甲已被血迹灰尘染黑。 “本王有罪啊,”慕容延钊喃喃到:“若非本王托大,将士们怎会受此苦?待各营兵马至,擒获杨廷羡和李继贤,本王必将其千刀万剐。” 将将吃饱肚子,山下静海军却又呐喊着攻了上来,铁骑军只得拖着疲惫之躯应敌。 便是战力再强,静海军在人数优势下轮番进攻,根本不给铁骑军喘息的时间。 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的倒下,各营援军不知何时能至,慕容延钊慢慢被静海军逼到了山巅。 苦战一日仍不得脱,慕容延钊只觉手中长枪重逾千钧,快要提不起来。抬头看着西边发出晕晕金光的夕阳,慕容延钊脸上呈现一抹悲凉之色。 “齐王,”薛延德匆匆跑了过来:“目下即将天黑,齐王可趁此时翻过山岭去收拢各营,再回转攻下瓯州不迟。” 慕容延钊摇摇头:“各营距瓯州不过半日路程,高怀恩出城收拢已一日夜,此时仍无援军迹象,恐各营亦遇到强敌,脱不得身。” 薛延德又劝到:“即便王师脱不得身,齐王亦可前往姑苏,命吴越枢密使张超言大人率军回援,一样可拿下瓯州。” 慕容延钊平常虽比较自私,老想着保存自家富贵,但战场上他是个高傲的人。第一次随柴宗训出征,便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强攻朗州。 先前张超言一直对王师毕恭毕敬,现在让慕容延钊转头去对他低三下四,杀了他也做不出来。 况且此次出征钱塘,他带了铁骑军剩下的全部家当,眼下城中八千将士已死伤殆尽,前往瓯州属地接受投降的各营又生死不知,他哪还有颜面去见皇上。 “薛统领,”慕容延钊说到:“你先带着受伤的弟兄翻过大山回钱塘,本王在此为你抵敌。” “齐王,”薛延德呼到:“末将怎能舍你而去?便是死,末将也要与你一同马革裹尸。” 剩下的将士听到俩人的对话,纷纷起身到:“齐王,小人等誓死与齐王一道马革裹尸,绝不后悔。” 慕容延钊眼前晃过他刚从军时的模样,这些誓要与他一同马革裹尸的将士,是他统领控鹤军之后一手带出来的,有些老兵不堪再战之后,将子侄也送入控鹤军。后来他调任铁骑军,又将这些人一同调了过来。 便是皇上先前下旨分兵,慕容延钊也将这些人保留。从上一辈开始,这些人陪他走过了二十年。只是没想到,这里会是他们的终点。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既是从军,便会有这么一天。 慕容延钊起身欣慰一笑:“好,有你们作陪,本王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此时不远处忽地人影晃动:“慕容延钊在那,快抓住他。”原来静海军又攻了上来。 铁骑军将士相视一笑,纷纷起身坚毅的看着下面。 漫山遍野的静海军围拢过来,慕容延钊暴喝一声,率军冲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三 炮弹成功 也许是受到这几日军报的影响,柴宗训的心情有些烦闷。 原本铁船一到,韩通和曹彬便要强攻,哪知道长江突然来了秋汛。江水湍急,江面变得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对岸,进攻计划只能暂且作罢。 柴宗训在宫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总之就是不自在。 符昭看到他这样子,开口劝到:“官家莫不是不放心攻唐的战局?杨令公和齐王不是早已过江么?若真是不放心,你便御驾亲征。说不定等你凯旋而归的时候,我们的孩儿才出生呢。” 柴宗训连连摇头:“目下王师已对南唐形成合围之势,还有吴越军助力,鲁王和曹太尉都是久经沙场的统帅,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一定要守着你,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 符昭说到:“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生呢,如果收归南唐和南汉一样快,官家得胜班师的时候孩子都没出生呢。” 柴宗训只是不肯,两世为人才终于要做爸爸,而且可以把所知现代的思想都教授给孩子,他怎么舍得离开:“不行,我得陪着你。” 符昭笑到:“宫里这么多人陪着我呢,赵柔也时不时来宫里给我讲讲外面的见闻,我觉得很好了。与其让你在这里忧虑,引得我也跟着心焦,说不定还会让孩子心慌,倒不如快些收归南唐皆大欢喜好些。” 柴宗训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喜报,喜报。”太监万华在外面细声细气的进来:“皇上,何大人已按照圣旨,造出了新式的炮弹,据说这炮弹威力巨大,一炮能打出上千步,爆炸之后方圆数十步尽皆糜烂,何大人请皇上移驾检视。” 这倒真是个喜事,柴宗训当即起身叮嘱符昭:“我且去看看,你小心些,我去去就来。” 方要出宫,有黄门使上前到:“皇上,潘太尉在文德殿等待召见。” 为了绝对优势收归南唐,不让李煜破坏大庾道,柴宗训连远在灵州的潘仁美都给召了回来。 潘仁美在灵州战功卓著,除了协助王著养出了全国所需军马,河西走廊如今也打通一半,大半个西域听到潘仁美之名都战栗不已。 西域即将进入苦寒之时,不利出兵,正好回来协助朝廷收归南唐。 潘仁美的灵州军昨日已在京郊扎营,柴宗训约了今日召见。 一别多年,君臣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拉着潘仁美一起去检视炮弹,顺便说话。 “老董,你带着潘仁美去造作局火炮试验场,朕在哪里等你们。” 柴宗训赶到试验场,新造的十门铸铁火炮正虎视眈眈的盘踞在那里,何辉得意的迎了上来:“参见皇上。” “何卿这么快就把炮弹做出来了?” “皇上,有蒸气机在,臣说一句托大的话,臣感觉自己目下无所不能,只要皇上有图纸,臣便能将东西做出来。” 柴宗训笑到:“真理快递你做的出么?” “真理快递?”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何辉仍是满不在乎的说到:“皇上可有图纸?” 柴宗训心中暗笑,朕要是有真理快递的图纸,莫说这蓝星,怕是太阳系都容不下朕的野心。 “你还是给朕先试试炮弹如何。” 此时董遵诲带着潘仁美匆匆赶来,潘仁美见到柴宗训顿时热泪盈眶:“臣潘仁美见过皇上,皇上,臣在西域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皇上,今日得见圣驾,臣便是立时死去也无憾了。” 与杨业和各同僚间的龌龊是真,潘仁美真心臣服柴宗训也是真。毕竟当年没有柴宗训的大度,他的坟头草都能放野火了。 “潘卿家快快请起,朕也时时记挂着卿呢。”柴宗训说到:“潘卿快来,与朕一起看看这新造的火炮,这东西将来必能助你在西域大显神威。” 何辉先将底火装进去,随后取出一枚炮弹,因为没有膛线,仍是只能从炮口进行装弹。 准备好之后,何辉取出一些棉花:“请皇上和潘太尉,董指挥将耳朵塞住。” 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潘仁美还是跟着将棉花塞进耳朵。 何辉点燃底火引线,一直烧进炮管里,冒出灰烟。 灰烟冒的时间有些长,潘仁美疑惑到:“这东西能杀敌?”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发出,只见炮口火光一闪,六七百米外爆炸开来。爆炸中心半径数米的泥土都飞了起来,旁边一棵松树被炸断。 潘仁美揉了揉不停鸣叫的耳朵,瞬间两眼放光,转身便跪在柴宗训面前:“皇上,臣请吾皇将此十尊火炮赐予灵州军,臣敢保两年内尽平西域。” 柴宗训笑着扶起潘仁美:“潘卿倒识货,胃口也是真大,这火炮新造出来,总共才十门呢。” “皇上,”潘仁美说到:“同是为社稷征战四方,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柴宗训笑了笑:“大家且看看,潘卿为诓朕这十门火炮,又要扯些什么出来。” 潘仁美说到:“皇上,臣不扯什么,只是实话实说,似背嵬军可在全军尽选壮士,军饷亦高过各军不少,所以背嵬军战力才强。如臣有这十门火炮,臣敢保灵州军战力完胜背嵬军。” 柴宗训笑到:“那可不一定哦,因为在不久的将来,火炮将是我大周各军的常备武器。要朕说,语气求朕这十门火炮,还不如求何卿多给你些工匠,用以维护和改进这些火炮。” 潘仁美当即转头看着何辉:“何侍郎果是一表人才,本帅在灵州之时便已听说何侍郎天纵奇才,造出能在水里开动的大铁船,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何辉因和潘仁美不熟,再说潘仁美可是从一品武官,品级高过他太多,便不好意思到:“太尉谬赞。” 潘仁美轻拍他的肩:“何侍郎休要同本帅客气,当年本帅可是同何虞侯一同随先帝征战四方,有过命的交情,你百日宴时本帅还曾抱过你呢,便是称你一声贤侄亦不为过。” 何辉有些听不下去:“太尉无须如此,若将来火炮列装各军,下官会派遣工匠协助的。” 柴宗训哈哈大笑:“潘卿,这塞外的风霜竟将你的脸皮吹得如此之厚啦?” 潘仁美丝毫不以为意:“皇上还未将此十门火炮赐予臣呢,臣脸皮还不够厚。” 柴宗训再次大笑,一旁的董遵诲及何辉和工匠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上,皇上,噩耗,噩耗。”远处一个黄门使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皇上,噩耗。” 柴宗训微微皱眉:“何事如此惊慌?” 黄门使哭到:“皇上,吴越噩耗,静海节度使杨廷羡和彰武节度使李继贤诈降,与南唐军里外夹击齐王。” “战况如何?”柴宗训急忙问到。 黄门使接着更是大哭:“齐王分兵给副将王彦进前往闽越受降,同时各营兵马分赴静海各地受降,以至于城内兵力不足……” “直接说结果。”柴宗训喝到。 黄门使说到:“齐王不敌,于吹台山壮烈殉国,所部兵马无一存活,丧心病狂的杨廷羡割下齐王头颅悬于瓯州城头,用以壮叛军声威,打击铁骑军士气……” “别说了。”柴宗训手扶着头,痛苦的闭上眼睛。 潘仁美董遵诲一干人更是齐齐跪下,哭着大呼:“齐王……” 作为臣子来说,慕容延钊虽然有些小九九,但从来没有反意。虽然不是嫡系,但历次随征都足以信任。 人无完人,作为一个武将来说,慕容延钊绝对是合格的。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一生战功赫赫的他,会在阴沟里翻船,居然死在两个小小的割据势力手上。 缓了好一会儿柴宗训才睁开眼睛,但却说不出话来。 潘仁美跪爬过来抱住柴宗训的腿:“皇上,请皇上准臣出征吴越,为齐王报仇雪恨。” 柴宗训嘴巴不停张合,慕容延钊音容笑貌不停自眼前划过,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到:“潘卿,朕命你速速整顿兵马,随朕亲征吴越。” 接着他又说到:“传旨,命楚王柴宗让监国,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暂充汴梁留守。何卿。” 何辉跪爬过来:“臣在。” “命你连夜赶制炮弹,有多少造多少,朕一定要让静海彰武两军尽皆化为齑粉。” “臣遵旨。” 柴宗训赶回宫中,一脸歉意的正要向符昭辞行,没想到符昭说到:“官家且放心去,我会保护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儿的。”先前黄门使进宫报信之时,符昭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符昭接着说到:“国之柱石遭奸人所害,身为君父,理当亲征报仇雪恨。” 柴宗训摇摇头:“不知道岭南的慕容兄是否收到噩耗。” 符昭说到:“慕容郡公向来孝顺,骤听此噩耗必不能自持,官家可派人去安抚一下。” 柴宗训想了想:“传旨,召杨延定入宫觐见。” 先前工部尚书林彦升刁难慕容德丰之时,正是杨延定前往岭南替其解围,俩人私底下关系也还不错。 杨延定急匆匆入宫:“参见皇上。” 柴宗训说到:“齐王之事卿定然听说了,朕命你速去岭南一趟,若是慕容郡公还不知道此事,那你暂且瞒着。若是他已然知道,你便告诉他,他想做什么,无须奏与朕知道,朕全都准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四 小试牛刀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良臣。 灵州军人人头系素带,以最快的速度向吴越赶去。 杨廷羡李继贤按照计划率军北上,布防于长江南岸的吊州一线,意图阻挡周师。 长江流经吊州已快入海,江面更是宽阔无比,目下汛期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朽木杂草汹涌而下,水中不时涌现巨大的旋涡,鼓出一层一层的泡沫,看着让人瘆得慌。 灵州军常年战于高山荒漠,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还是那句老话,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磅礴的江水令许多军士心生惧意,原本高昂的士气变得低落起来。 先前柴宗训准备御驾亲征之时,便已命韩通将四艘铁轮船发往吊州,目下士气低落,正是铁轮船大发神威的时候。 “速将十门火炮抬至船上,”柴宗训吩咐到:“潘卿,率一营人马上船,与朕一同准备作战。” 有柴宗训在,潘仁美并不惧战,但底下的兵士不好说,他稍稍推诿到:“皇上,四艘铁轮船不过能装两三千人马,若以此去登岸,太过凶险,皇上还是坐镇大营,由臣率军去拿下渡口。” 柴宗训说到:“潘卿,朕正是要带你一道去试验这铁轮船的威力,既然你不愿,那便朕亲自去。” 潘仁美是见识过火炮威力的,临出征时何辉又赶制两门出来,目下正分装于铁轮船上。对于这火炮,他还有些信心:“皇上,臣非是不愿,只是臣怎能让皇上亲冒矢石?” “齐王为国壮烈捐躯,”柴宗训喝到:“朕便是冒些矢石又有什么?快些上船。” 潘仁美挑选三千精锐之士,登上铁轮船,工匠们发动蒸气机,轮船冒着白烟发出巨响向对岸行进。 “咦,皇上,这船竟能无桨自动?”潘仁美一副吃惊的样子。 柴宗训已无心在他面前凡尔赛,只看着江对岸说到:“此船神奇之处甚多,潘卿若要了解,可去询问开船的工匠。” 岸上静海军发现情况,急忙回大营向杨廷羡李继贤汇报:“启禀二位都督,周师由皇帝亲自率领,已朝南岸而来。” 李继贤急忙起身:“周师来了多少人?” “四艘大船。” “四艘?” “哈哈哈,”杨廷羡大笑:“李都督无须惊慌,中原向以天朝上国自居,便如那慕容延钊,若非他狂妄自大,怎会为我等所杀?想来那中原皇帝亦是一般无二。既是瞧不上我等,我等便给他些颜色看看。李兄,你说若是俘获中原皇帝,中原朝廷会拿多少个州来换?” 李继贤立时明白他的意思:“本都督这便率军迎战。” “且慢,”杨廷羡说到:“李兄,你我都是靠水军起家,在水里还能怕他人?不如便让中原战船靠近一些,也给中原皇帝看看这吴越的大好江山,他不馋这江山,怎会上你我之当?” “好,便依杨兄之言,”李继贤说到:“我便在江边布下天罗地网,单等中原皇帝钻进套来。” “启禀二位都督,”传令兵又说到:“周师战舰有些古怪,个个头上冒着白烟,二位都督需小心防范。” 杨廷羡又哈哈大笑:“莫非中原也玩撒豆成兵之类的把戏?本督且警告你,休要大惊小怪祸乱军心。” 传令兵忙低头到:“是。” 李继贤说到:“杨兄,斩杀慕容延钊你静海军出了大力,现在就该看我彰武军的了。” 杨廷羡叮嘱到:“李兄小心。” 李继贤正色到:“周师不过四艘战舰,杨兄莫不是瞧不起我彰武军?” “哈哈哈,”杨廷羡狂笑半天:“李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出手小心些,莫伤了中原皇帝性命,须知活皇帝比死皇帝值钱。” 轮船渐渐靠近,南岸的景色清晰起来,瞭望兵自塔台跳下来禀奏到:“启禀皇上,叛军水寨已进入射程。” “好,”柴宗训起身走到船边:“传旨,将船上所有炮弹打光,无须为朕节约,何卿已开足马力在造,会有炮弹源源不断送来。” 潘仁美也兴奋的跟过来,看着炮管底部冒出青烟,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轮巨响发出,炮口有火光闪过,铁船浮于水面纹丝不动。而对岸却是泥土和各种碎屑飞溅,惨叫声清晰可闻。 李继贤方才走过辕门,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他急忙问到:“怎么回事?” 杨廷羡正坐在营中,忽地感觉脚下的土地轻微颤动,营外也在这一瞬间乱了起来。他连忙赶到外面拉住一个慌张的兵士:“发生了什么事?” 兵士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杨廷羡气愤的拔出佩剑一剑捅了过去:“不知道你乱跑什么?乱我军心,该杀。” 还未反应过来,又是连连巨响,惨叫声不停传来,营寨上空冒起黑烟。 杨廷羡也慌了起来:“莫不是在打雷?” 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兵士残肢,李继贤心中更慌,似慕容延钊这种统帅,多半都是天上星宿下凡,他们不仅耍诡计杀了他,还将他的头颅悬挂示众,莫不是犯了天威,要遭天谴? 天上没有闪电,巨响却不停传来,营中四处着火,兵士张惶逃命,地上更是随处可见残肢,杨廷羡暴喝到:“谁能告诉本督,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才有个校尉急匆匆上前到:“启禀都督,周师四艘战船在离营寨五六百步的江面上施法,以至于我营寨四处着火爆炸,请都督尽快出兵制止。” 既然是周师搞鬼,事情便好说了,杨廷羡说到:“速去组织人手灭火,命军士稳住,本督这就去生擒中原皇帝。” 杨廷羡来到江边,此时李继贤也发现端倪带着人刚到。岸边为防止周师登陆的栅栏已尽皆被毁,营寨被炸塌一半,四处着火,营内兵士慌作一团,一片糜烂景象。 至于营内爆炸,只知道是从周师船上而来,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 “娘希匹,”杨廷羡看了看远在八百步外的周师舰船:“枉中原自诩天朝上国,竟以邪术对付我等,如今他法力耗尽,李兄,我等正可趁此时前去生擒中原皇帝。” “本督也正有此意,”李继贤附和到:“命兄弟们速速登船,与本督一道生擒中原皇帝。” 铁轮船上,潘仁美略带失望的放下火把,方才一轮齐射,他看得不过瘾,亲自上阵点燃引线。正起劲呢,工匠却说不能继续再炸。 “皇上,正可趁此慌乱之时将叛军尽皆炸死,为何却要停止发炮?”潘仁美问到。 柴宗训笑到:“不如潘卿亲自去摸摸炮管?” 潘仁美连连摇头:“方才臣站在旁边都能感受到炮管上的热量,此时去摸炮管无异于炮烙。” 柴宗训说到:“朕也想不停发炮,可目下冶炼技术达不到,只能等炮管冷却再说。” “皇上,”潘仁美眼珠一转:“臣在灵州一带时,曾见当地匠人有一种冶铁方法,打造的剑比中原更为通透锋利,是否可引进一用?”(当时灵州一带的冶炼技术比中原要高) 柴宗训说到:“既是有不同的冶炼方法,自然要一试,朕这便下旨王著,命其召集匠人入造作局听用。” 此时杨廷羡和李继贤带着大军上船,气势汹汹的朝四艘铁船包围而来。 “皇上,”潘仁美赶紧说到:“叛军已然下水,目下火炮不能发射,还是尽早鸣金。” “鸣金?”柴宗训冷笑一声:“朕正要试试铁船的威力呢。众将士听令,调整方向,以船尾对准敌船,待其入船载石炮射程后便开炮。” 看着江面上四艘船仍在冒白烟,杨廷羡下令到:“弓弩手准备,一旦靠近,便射向其冒烟的地方,那里正是周师妖力所在。” 所有弓箭手将弓拉满,弩手也将弩箭张开,随时准备射击。 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马上就要进入射程,杨廷羡亲自举起令旗。 “轰……”四艘船上突然又发出巨响,只见船尾火光一闪,似有一个黑影飞出,这边四艘船船体应声破了个大洞,木屑横飞。更有一艘船被拦腰打成两段,兵士纷纷落入水中,连救命都来不及喊便被巨浪卷走。 李继贤目瞪口呆,杨廷羡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中原妖法竟厉害如斯,他大呼到:“冲,冲上去,快些打断那冒白烟的圆筒,破了中原法阵。” 石炮可不像火炮那么娇贵,只管开炮就行,柴宗训下令将船开动,始终离叛军三百步发炮。 眼睁睁看着己方战船不断被毁,兵士落入水中便会被卷走,而床弩的射程也不过两百步,始终够不着周师舰船,杨廷羡恨得牙痒痒,狂喝到:“划,给我用力划,一定要追上周师舰船。” 说到划,李继贤低头看着周师舰船:“杨兄请看,周师的舰船竟然没有桨。” 杨廷羡看了一眼:“周师必是施了什么妖法,既是能远隔千步便让我等营寨爆炸,推动一艘舰船又有何难,目下只要追上周师,毁去他的法阵,一样能活捉中原皇帝。” “杨兄且看,”李继贤抬头到:“周师的舰船慢下来了,这是,要掉头?” 此时已过了江心,只见四艘舰船发出巨大的轰鸣慢慢调转船头,杨廷羡起身到:“你既有心送死,便休怪本督不客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五 穷途末路 看着叛军舰船一点点靠近,潘仁美有点慌:“皇上,我军仅有三千将士,若被叛军强行登船,是很难抵敌的,不如暂且收兵,待炮管冷却后再来。” 柴宗训说到:“潘卿勿忧,且看沔州舰表演。” 沔州舰是铁船首舰,柴宗训学着后世给舰船取名,因见到何辉是在沔州,舰船又是他监造,自然便叫沔州舰。 高台上传令兵旗帜挥舞,沔州舰从队列中冲了出来。 对面的李继贤看着沔州舰上冒出浓浓的白烟,惊呼到:“周师这是要做什么?” 杨廷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定是他妖力支撑不住,要与我军对撞同归于尽,调前锋营的船迎击,也叫周师知道,江船怎配与海船抵敌。” 叛军阵中冲出两艘船来,船体比沔州舰要大上一圈。 因为船下要设置桨位,所以船体很高,看上去更是骇人。 两艘船上的水手拼命划动,快速朝沔州舰夹击撞去。 当先一艘先与沔州舰撞上,预想中沔州舰被撞散的画面没看到,反倒是叛军船头被撞得粉碎,巨大的撞击力让船身折断,无数兵士掉落水中被大浪卷走,更多水军抱住船的残骸高呼救命。 既是打算用铁船欺负木船,柴宗训特意让何辉给船上都装了撞角。没有将叛军舰船从中间破开,他还有些不满意。 沔州舰上的周师将士还来不及庆祝,船身却猛的一震,许多将士站立不稳,随着船身不停晃动。 原来是叛军的另一艘船斜撞在沔州舰船身,撞击之后,它也难逃命运,船头瞬间粉碎。好在是它发力撞击沔州舰,还不至于让船身折断。 但让人欺负却不还手,不是周师的性格。船身稍微稳一些,船上工匠立刻调整方向,猛的朝叛军舰船撞去。 这一次倒让柴宗训满意了,没有船头的叛军舰船,被沔州舰从中间切割成两瓣,一个巨浪打来,船体迅速散架掉落在水中。 “怎么可能?”旗舰上的杨廷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继贤接话到:“杨兄,周师战船是用何种木料所作?为何连续撞击却丝毫无损?” 经过这一轮撞击,火炮炮管已然冷却下来,沔州舰将士迅速装弹。 “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击中叛军旗舰附近一艘转运的快船,船体瞬间被炸得粉碎。 杨廷羡揉了揉眼睛,莫不是幻觉?为什么火光一闪,一艘船就没了? “撤,快撤。”李继贤一刻也不敢多呆:“杨兄,快走,莫被周师妖法击中啦。” 旗舰逃命,其余舰船也跟着逃命。眼见铁船如此犀利,周师各舰毫无顾忌的痛打落水狗。 潘仁美又跟着兴奋起来:“能否调整炮管?本帅要打叛军旗舰。” 船上三枚火炮均对准旗舰,潘仁美一一点燃引线。 期待的看着远方的叛军旗舰,三炮齐鸣,两枚掉落旗舰附近,炸起十数丈高的水花,一枚正中船舷,旗舰瞬间被炸塌一半。 “划,快划,本督若有失,你们一个也活不了。”杨廷羡躲在暗处急切的大吼,李继贤更是着急得亲自操桨划船。 此次叛军下江的船有七八十艘,最后仅有数艘回到岸边,旗舰更是被一炮干费。 若非沔州舰要试验强度与前锋营舰船对撞,叛军的舰船根本连周师舰船的皮都摸不到。 一场仗打下来,叛军水师几乎全军覆没,而周师将士的消耗,也就是一顿饭而已。 “如何?”柴宗训这才露出得色:“潘卿,这与你在马背上冲杀的感觉有何不同?” 潘仁美说到:“若能以火炮碾压敌军,又何须马背冲杀?如此倒免了我大周军士死伤。这般打仗,可以省却很多环节,甚至连谋士都不需要,只要有更多的火炮便可。不过嘛……” “不过什么?”柴宗训笑了笑:“潘卿是想说这样打仗没灵魂?” 潘仁美被说中心思:“皇上,这般打下去,丝毫体会不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快意。” “朕只要军士少杀伤,达成目的即可,不要什么快意。” 先前因为被炸的营寨离中军帐甚远,而江面上又有大风,一直以为是周师在施法。仓皇的逃到岸上,杨廷羡才闻到扩散开的硝烟味。 李继贤也闻到了:“杨兄,先前对战之时,周师莫非没有施法,而是用鞭炮在炸我军?” “鞭炮如何飞这么远?”杨廷羡反问到:“且周师的舰船如何不须用桨便可自动?” 李继贤回头看了一眼江面:“杨兄,目下我等水军损失惨重,这江岸怕是封锁不住了,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当如何?” “撤,”杨廷羡叹了口气:“既然水上无法战胜周师,那便将其引上岸来。” “往哪撤?”李继贤问到。 杨廷羡走到沙盘前看了看:“姑苏那边南唐军不知还能牵制张超言的吴越军多久,为了安全,我军必须撤到姑苏以南,不然就会被张超言抄了后路。依本督看,我等便且战且退,在天台山设伏,与周师决一死战。” “甚好,”李继贤在沙盘上比划一阵后说到:“就依杨兄之意,撤往天台山。” 杨廷羡说到:“我估计周师即将渡江登陆,可留些机灵点的兄弟在此守候,看看周师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威力的鞭炮。” 李继贤疑问到:“杨兄,周师既要渡江,我等为何不在岸上设伏,趁其上岸立足未稳之时将之剪灭?” “不可,”杨廷羡直摇头:“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目下我等还未搞清楚周师究竟对这鞭炮施了何样法术,还是暂避锋芒的好。待周师上岸侦查清楚之后,我等再对症施法不迟。” 炮轰一天之后,看到叛军惨状,周师士气高涨,纷纷要求渡江作战。 因为江面宽阔,水流湍急,无法侦查对岸情形,潘仁美建议到:“皇上,反正我军有火炮,不用靠岸便可杀伤叛军,不如且先轰他些时日再说。” “不行,”柴宗训说到:“朕举大军亲征,便是为齐王报仇雪恨,早一日尽灭叛军,齐王英灵便可早一日安息。传旨,船只征齐之后,所有军士上船,跟在四艘战舰之后,待一轮火炮轰开叛军防线,便强行登陆作战。” 崇州靠着长江,征集船只倒不难,只是灵州军在马背上习惯了,很多军士上船便晕,柴宗训命工匠以铁索将船只连在一起。 这个情节很眼熟,虽然三国演义还未成书,但作为一方统帅,潘仁美焉能不知赤壁之战:“皇上,船舰若连起来,叛军以火攻怎么办?” 柴宗训说到:“只管连起来,朕又不是丞相,朕是皇帝。” 一切准备就绪,沔州舰打头,后面三艘舰船一字排开,朝江对岸冲去。 一直冲到六百步内,岸边叛军营寨清晰可见。 当日被炮轰烧掉大半的营寨并未修复,残缺的旌旗,黢黑的木头,断壁残垣,满目狼藉。 潘仁美疑惑到:“莫非叛军已然撤军?” “不管他撤不撤,”柴宗训吩咐到:“先来一轮齐射再说。” “轰轰轰……”炮声震耳欲聋,但岸上并无惨叫传来,营寨中也未看到慌乱的叛军。 柴宗训举起手掌:“准备登陆,炮火随时准备掩护。” 后面的木船蜂拥冲上去,靠岸之后,登陆的兵士集结成军之后放才冲入叛军营寨。 此时营寨内已空无一人,柴宗训说到:“即刻派斥候四出侦查,随时将情况回奏与朕。” 很快便有斥候回报:“皇上,叛军目下正往海州方向逃窜。” 柴宗训丝毫不犹豫:“潘卿,你速带骑兵追击,朕带火炮随后便至。既已渡过江来,这四艘铁船暂且无用,命工匠将船开回广陵,还给鲁王。” “臣遵旨。”潘仁美当即率着灵州骑兵往南追去。 杨廷羡本要在天台山一带设伏,瓯州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原来当日慕容延钊将兵力分出一半给副将王彦进,命其前往闽越受降。 这些时李继贤为设计慕容延钊,根本无暇顾及大本营。再说杨廷羡也一直劝他,只要平定吴越各地,王彦进在闽越便是一只孤军,根本不足为惧。 没有李继贤遥控指挥,王彦进很快平定闽越。哪知此时传来慕容延钊被杀的噩耗,王彦进当即率铁骑军余部冲出闽越,一路大杀特杀已然杀到瓯州。 瓯州兵力不足,守军投降却仍被王彦进屠城,目下他已率军直逼天台山南面。 “奈何,奈何,”李继贤急得直跳脚:“杨兄,你我龙兴之地闽越和瓯州皆被屠,目下周师追得又紧,我等须早做打算。” “慌什么,”杨廷羡说到:“逼急了不过再次投降而已,你我皆是一方诸侯,中原皇帝不会将你我如何。实在不行,也可经由信安转入婺州向南唐投降,有你我助力,李景达自是拱手相迎。” “都督,不好啦,”传令兵急急忙忙冲进大帐跪下:“都督不好啦。” 杨廷羡不悦到:“何事惊慌至此?若坏我军心,本督定斩不饶。” 传令兵说到:“都督,吴越枢密使张超言摆脱南唐军纠缠,已自桐庐南下,截住我军西去之路。” 王彦进在南,潘仁美自北方追来,张超言扼守西面,如今只有东出入海方有一线生机。可连旗舰都被炸毁,杨廷羡还拿什么下海? 《逆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逆宋请大家收藏:()逆宋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六 不接受投降 自从大庾道通商以后,穗都港水面上日日泊满了商船,先前总以为是多余的设施,现在都派上了用场,市舶司无人不佩服慕容德丰的远见。 目下虽中原与南唐正处于交战之时,但南唐朝廷舍不得大庾道的赋税,况兵力已被派往四方镇守。纵有毁去之心,却无毁去之力,只命商道沿岸百姓组织团练防守,不准来往船只靠岸。 去年扩建穗都港之时,慕容德丰奏请开恩科在岭南取了一批士人,目下已派往各地按照慕容德丰的理念司牧地方。如今的岭南面目一新,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事务繁杂,慕容德丰每日都须工作到深夜。 这一日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慕容德丰伸了个懒腰,问随侍在旁的小厮:“什么时辰了?” 小厮答到:“公子,目下已过子时。” 慕容德丰笑到:“从王府跟着我到岭南吃苦,后悔吗?” 小厮说到:“公子说哪里话,小的自小服侍公子,公子去哪儿小的就去哪儿,怎会后悔。” 慕容德丰打了个哈欠:“不后悔就好。” 小厮扶住他的肩头:“公子,忙累了一日,你该休息了。” “也好,”慕容德丰起身:“我且休息一会,有事再起来。” 实在太过劳累,慕容德丰沾床就着。 朦胧之中,却见慕容延钊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慕容德丰慌忙起身见礼:“孩儿见过父王。”接着又疑惑到:“父王,此时你正该带着铁骑军助皇上收归南唐,如何却有空来到岭南?” 慕容延钊没有答话,只幽幽到:“日新,今后慕容家的富贵就仰仗你啦,可得好好照顾兄弟子侄,莫让为父失望。” “父王,”慕容德丰说到:“皇上是个明君,只要兄弟子侄安分守己,实心为朝廷办事,皇上必不会亏待。” 慕容延钊摇摇头:“如今你身在岭南,倘汴梁齐王府中有何变故,该如何是好?” “不是还有父王么,”慕容德丰笑到:“再说府中能有什么事。” 慕容延钊叹息一声:“好啦,就交待到此,本王也该走啦。” “父王,”慕容德丰起身要拉:“自上次汴梁一别,孩儿已一年多未见到父王,为何此时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父王好歹也留住几日,让孩儿尽尽孝道。” 慕容延钊笑着慢慢远去,慕容德丰却怎么也抓不住,情急之下猛的一扑:“父王。” 睁开眼睛才知道,方才是个梦,慕容德丰苦笑一声,又躺了下去。 “公子,公子。”小厮哭喊着推开门:“公子,汴梁王府中来人了。” 慕容延钊下床笑到:“王府来人,你何至于激动成这样。” 小厮只是哭,却不答话,慕容德丰想起方才的梦,心中一沉,莫不是哪个兄弟子侄惹了大祸? 急忙穿戴好,走到前厅,除了齐王府的管家三叔,一同来的还有都察院佥都御史杨延定。 “杨大人,三叔,”慕容德丰迎了出去:“莫不是慕容氏的族人惹下大祸,所以才引得二位到此?” 管家三叔见到慕容德丰,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到:“公子,齐王,殉国了。” “殉国?”慕容德丰一时没反应过来。 三叔哭到:“齐王误中李景达杨廷羡奸计,被困于吴越吹台山,力战不得脱,已壮烈殉国。杨廷羡恶贼丧心病狂,割下齐王头颅悬挂于城头示众……” 此时慕容德丰终于反应过来,双眼一翻,直直的倒下去。 “慕容兄。”杨延定急忙上前扶住他:“慕容兄,醒醒。” 慕容德丰幽幽醒转,抱住管家三叔和小厮大哭起来。 管家泣到:“公子,齐王投身军旅,马革裹尸本也是寻常的,只是这杨廷羡不该侮辱齐王,请公子急速调兵,为齐王雪耻。” 慕容德丰起身咬牙切齿到:“速传岭南各镇来见本公。” 杨延定上前抓住他的手:“慕容郡公还请节哀。” 慕容德丰此时恢复了一些理智:“杨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杨延定说到:“下官奉皇命而来,不想入穗都城时与管家偶遇,索性便一同到此。皇上已有旨意,不论郡公要做什么,皇上都照准。” “皇上。”慕容德丰面北伏地,再次大哭,接着又转头问杨延定:“杨大人,皇上在汴梁么?” 杨延定说到:“皇上已率灵州军亲征吴越,誓要为齐王报仇雪恨。” 慕容德丰泣到:“战死沙场本是武将宿命,却又劳动皇上亲征,臣何以克当啊。” 此时岭南一干武将入得厅来:“末将等参加公爷,未知公爷召末将等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德丰深吸一口气:“目下王师正与南唐军对阵,尔等须得严守边境,若放一个南唐兵士进来,本公唯尔等是问。” “末将等遵命。” 杨延定问到:“慕容郡公不举大兵为齐王报仇么?” 慕容德丰轻轻摇头:“为父王报仇之事,皇上自有部署,我岂能用公器去报私仇?目下唯有安定岭南,完成皇上五年富庶岭南之战略,方报得皇恩万一。他日皇上得胜班师,带回父王遗体,我再回汴梁奔丧守孝。” 潘仁美率着大军追上杨廷羡叛军就是一顿打,静海军和彰武军平常欺负下老百姓还可以,要知道灵州军可是常年在塞北和辽人以及西域作战的,其战斗力之凶悍,远超杨廷羡想象。 原本还想玩些诱敌深入的把戏,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不过徒增笑料。 下海无船,下地无路,杨廷羡、李继贤二人只得带着残兵败将上了天台山,同时又派人向李景达求援。 潘仁美率军赶到山脚下,停止追击的脚步,命军士在山下安营扎寨。 副将王宪说到:“太尉,我等为何不趁此时一鼓作气拿下叛军?” “困兽犹斗,”潘仁美说到:“只要封其粮道,绝其水源,这些叛军坚持不了多久便会主动下山投降,何苦急于一时而致将士们平添伤亡?” 王宪说到:“若是太尉不攻,南面的王彦进攻上去擒住杨李二贼,太尉岂非为他人作嫁衣裳?” 先前在云州之时,差点害死杨业,就是王宪挑唆的。王著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在子侄教育这方面,的确不行。 好在这一次潘仁美比较理智:“王统领,这些兄弟都是从数千里之外的塞北跟着你我来到此处为朝廷征战,若造成无谓伤亡,我等如何向他们的父母妻儿交代?且本帅已找本地人问过,南面山高坡陡,根本爬不上去,还是安心在此处等待二贼下山投降。” 连续几日派人出去,却都伤痕累累的回来,原来张超言已率军将西面锁死,便是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 李继贤彻底慌了:“杨兄,奈何?奈何?” “慌什么,”杨廷羡愠怒到:“大不了一死而已。” 李继贤抱怨到:“早知如此,当日就应该真降,虽身不由己,但好歹也保住了富贵。” 杨廷羡眼珠一翻,随即又好言劝慰到:“李兄放心,若我等被擒,南唐就是中原唯一目标。便是将你我当做挡箭牌,李景达也会出兵相救的。目下来说,你我只须防住周师攻上来即可。” “这样,”杨廷羡部署到:“一路追杀我等的灵州军目下已是疲惫之师,驻扎于北麓,你便面北防守;南麓的王彦进可是慕容延钊亲信,此刻正杀气腾腾要与主帅报仇,防守压力大,便由我来防守南麓。” 李继贤匆匆自闽越赶来,哪有杨廷羡这个本地人熟悉地形,见他如是说,心下还算有了些安慰:“如此便多谢杨兄了。” 转身之后,杨廷羡便找来一个使者:“你速带本督书信自南麓下山去见王彦进。” 副将问到:“都督这是要投降么?何不与李都督一起?” 杨廷羡冷冷到:“本督岂会向王彦进投降?不过是故技重施,向王彦进诈降,只要骗开一个缺口,待本督回到瓯州,何惧他中原?李继贤此人胆小怕事,胸无点墨,不相与谋,若露了行迹坏本督大事,反倒不美。再说留他在北面抵御中原皇帝,本督办事也方便得多。” 两个使者带着杨廷羡亲笔书信,艰难的爬下山,便遇上王彦进军哨兵。 “干什么的?”哨兵喝问到。 使者急忙举手投降:“小人等是杨都督信使,受杨督委派向王统领送信,请军爷带路。” 消息一层一层的递上去,两个信使被带到中军帐。 “小人等见过王统领……”俩人一起跪下。 “斩了。”话还没说完,被被王彦进冷冷的打断。 其中一名使者急忙辩到:“王统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你们聋了吗?”王彦进喝到:“先将说话的这个车裂。” 几名刀斧手上前押住使者便往外拖,王彦进瞪着另一个使者说到:“本统领不是不杀你,只是留你回去报个信。你且去说与奸贼杨廷羡知道,本统领已然屠了瓯州,静海军有一个算一个,包括火头军在内,本统领绝不会放过。” 使者战战兢兢到:“是,是,小人知道。” 王彦进挥了下手,即刻有人上前手起刀落割了使者的耳朵。 “且留你的脑袋几日,本统领随后去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七 略施小计 柴宗训终于带着十二门火炮赶到天台山。 看到潘仁美在山下扎营,柴宗训很不满意:“潘卿,为何不攻?” “皇上,”潘仁美解释到:“杨李二贼目下已被困山中插翅难飞,不出几日待其粮草告罄,自会下山投降。” “不行,”柴宗训喝到:“朕此来是为齐王报仇雪恨,须得尽早擒住此二贼,方能告慰英灵,如何却停滞不前?即刻将火炮架起,朝山上轰去。” 潘仁美劝到:“皇上,山上有不少古迹,炮火无眼,杨李二贼本就该死,若是因此污了名山,岂不可惜?” 柴宗训冷哼一声:“古迹毁了可以修复,任何事物都不能凌驾于齐王英灵之上,即刻朝山上发炮,炮弹打完之后,卿便率军攻上去。” “皇上……”潘仁美还要劝劝。 “朕意已决,”柴宗训说到:“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敢以诡计暗害侮辱我大周将士,朕绝不留情。” 潘仁美只得执礼到:“臣遵旨。” 灵州军副将王宪带着军士和工匠架设炮兵阵地,山地崎岖,火炮太重难行,军士难保会有怨言。 王宪喝到:“皇上的心意尔等还不明白?就是要以此火炮昭告天下,勿侮辱王师,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日我等征西域途中,便是不慎被俘,西域军必慑于天威,善待我等。如此还不快些?” 连平常有些尖酸刻薄的王宪都如此说,军士们赶紧将火炮架起来,随即便朝山上开炮。 山上不比江边,火炮爆炸后浓浓的硝烟味久久不散,且大山间声音能量传不出去,以至于令炮声更响,震得李继贤心胆欲碎。 这火炮可不比弓箭,躲过去就没事,炮弹一炸,方圆数米不死既伤,彰武军只能哭爹喊娘的等着挨炸。 “都督,”一个校尉急匆匆上前到:“都督,快想想办法,再这么干挨炸,我军有覆没之险。” 李继贤叹到:“事到如今,除了下山投降,还有何法可想?” “可到处都在爆炸,我军无法集结,如何下山投降?” “你可带着本督亲笔信,前往山下周师大营求见中原皇帝,只要他停下炮火,本督即率军下山投降。” “得令。” 校尉带着李继贤的降书,冒着炮火下山便要求见柴宗训。 潘仁美说到:“皇上,使者定是为投降而来。不过为何只见彰武军使者,不见静海军使者?” 柴宗训淡淡一笑:“潘卿,你不是觉得只用火炮打仗没有灵魂吗?目下正是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机会,且将你的智谋给朕看看。” 接着他又说到:“传旨彰武军使者,若为投降而来,便无须见朕。战场拼杀,智勇不敌被杀也就罢了,却为何要侮辱于齐王?敢做便要承担后果,朕不接受投降。” 柴宗训又笑了笑:“潘卿,朕就看你表演了。” 太监万华出帐传了旨意,校尉绝望的转头准备离开。 “兀那使者,”潘仁美出帐叫到:“可是李继贤派你来投降的?” 校尉转头,面前之人着从一品武官袍服,外罩盔甲。能自由出入皇帝的中军帐,定是大军主帅潘仁美无疑。 “小的见过太尉。”校尉急忙跪下。 潘仁美笑到:“果然有些眼力见,李继贤为何没有你这份眼力?” 校尉解释到:“太尉,都督是受杨廷羡这恶贼的蒙蔽,才铸成此大错,恳请太尉在皇上面前说项,他日都督必有重谢。” “重谢?”潘仁美冷哼一声:“本帅已然身居太尉,李继贤还能如何谢我?” 校尉说到:“都督主政闽越多年,也算有些积蓄,倘太尉肯为周旋,都督可以家产相赠。” “罢了,”潘仁美眼睛一亮:“稍后攻上山的是我灵州军,为免将士死伤,本帅倒可以替李继贤说说好话,只是皇上这一关好过,同僚这关却难过。” 校尉说到:“太尉身为大军主帅,必是一言九鼎,还有何人敢违逆?” 潘仁美淡淡到:“尔等可知目下大周最受宠的臣子是何人?” “小人虽远在闽越,却也知中原最受信任的乃是岭南郡公慕容德丰和吏部侍郎赵德昭。只是此二人一个在岭南,一个在汴梁,如何却做得了太尉的主?” “尔等既是知道岭南郡公慕容德丰,那你可知齐王慕容延钊乃是其生父?” “知,知道。” “岭南郡公一句抵得上本帅十句,如今尔等弑其父,还想保命,岂非异想天开?” “太尉,目下错已铸成,小人来时都督已然交代过,只要能留得性命,都督愿散尽家财,在天台山落发为僧,尽赎前罪。” “哈哈哈,”潘仁美大笑到:“杨李二人果然是一丘之貉,方才杨廷羡派使者来,与你说的话如出一辙。” 校尉大惊:“杨都督已然派使者来过?” “对啊,”潘仁美说到:“如果你加快些脚程,说不定还能追上呢。” 校尉摇摇头:“小人此来只为投降之事,却与他人无关,还请太尉成全。” 潘仁美说到:“杨李二贼有过诈降前科,本帅虽不愿本部人马多伤亡,却也不太信得过,你还是回去。” 校尉指天发誓:“太尉,李都督此次是真心出降,若有一丝假意,天诛地灭。” 潘仁美思虑一会:“先前杨氏使者也曾赌咒发誓,只是杨李二人一同投降,本帅不太信得过。明日此时,本帅便会率军攻上山去。本帅与你有言在先,只接受一人投降,你且回去。” 校尉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太尉,为表诚意,李都督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潘仁美回到大帐,柴宗训问到:“如何?” “回皇上,”潘仁美笑到:“臣已有七分把握。” 使者虽已来过,但炮击仍未停止,不过已没有先前那么密集。 校尉回到山上,如此这般跟李继贤说了说。 “你是说,必须杀了杨廷羡,潘仁美才接受本督投降?”李继贤问到。 “回都督,”校尉说到:“原本潘仁美并无此意,只是末将在营外偷听到杨廷羡使者与其对话,杨廷羡愿献上都督头颅表投降诚意。后来潘仁美见到末将时本不答应投降,末将费尽唇舌,愿意献上杨廷羡头颅,潘仁美才松口,杨廷羡与都督,他只接受一人投降。” 李继贤有些狐疑:“潘仁美可信么?” 校尉说到:“回都督,这些都是末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末将自投军以来,随都督转战四方已近十年,怎会诓骗都督?那杨廷羡实是可恶之极,还请都督尽早防备。” 眼下四处都是爆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就落到自己头上,校尉只想尽快投降。而且潘仁美就是这个意思,他只不过稍稍夸张了一些而已。有了杨廷羡的脑袋,便是不用潘仁美,也可以直接向中原皇帝出降。 “好你个杨廷羡,”李继贤怒到:“你既不仁,休怪本督不义,众将听令,速速整备兵马,与本督一起擒拿恶贼杨廷羡。” 山间炮声隆隆,杨廷羡知道李继贤已与周师在交战,他营中思虑可否趁此机会脱身。 副将忽然急匆匆进来:“都督,不好了,李继贤率大军攻了进来。” “什么?”杨廷羡以为听错。 副将又说到:“都督,彰武节度使李继贤率部下攻了进来。” 杨廷羡急忙起身:“随本督一起去看看。” 来到营外,却见李继贤亲自上阵,带着人马与本部对战。 “李兄,”杨廷羡大喝:“李兄,此是何意?” 李继贤来时看到杨廷羡所部安然无恙,自家却在那边被炸,怒气值已然拉满:“杨廷羡,你阴险狡诈,屡赚本督,本督今日便和你算总帐。” 杨廷羡的确一直在算计李继贤,包括让他去面对爆炸在内,此时都还想着怎么利用他脱身呢。 虽然心中有过,但杨廷羡却仍是义正辞严:“李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明知周师会妖法能将火药飞来爆炸,还口口声声周师疲惫,给个便宜本督占?”李继贤喝到:“更有甚者,你竟妄想拿本督头颅去讨好潘仁美投降,如此丧心病狂,便休怪本督不客气。” 杨廷羡还真有这个意思,既然被李继贤点穿,他即刻换了一副面孔:“既然李兄都知道了,那便不要回去了。” “奸贼,纳命来。”李继贤暴喝一声朝杨廷羡冲去。 杨廷羡当即举枪格挡,二人随即站在一处,两边军士也拼杀起来。 杀了半日,俩人均气喘吁吁,犹不肯放手。李继贤是因为恨意,而杨廷羡是想拿李继贤的人头和所部作为诚意去投降。 静海与彰武均靠海,地形也差不多,两军战力不相上下,眼下两方军士势均力敌,杀得难解难分。 只是设法赚李继贤去投降而已,没必要拼命,杨廷羡喘着气开口到:“李兄,你我既决生死,已然战过半日,不如各自回营用过膳后与你再战过。” “休想诓骗本督,”李继贤怕杨廷羡所谓的用膳是诡计:“本督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你当我怕你不成。”杨廷羡怒喝着举枪便刺,李继贤回身也是一下,俩人均为杀伤对方未设防,导致自身也受伤。 战至太阳落山,两方军士已然死伤大半,但投降之后军士便不归自家统辖,死光也是无所谓的,只要此刻能拿下对手头颅,保住自己性命就好。 “杀呀,杀呀……”山林间忽地又冲出无数军士,正对战的双方急忙回头,却见军士着周师盔甲,从四面八方杀将过来。 周师身后的高处,站着一少年天子,全身甲胄,耀武扬威,不是柴宗训还有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八 立体化打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继贤带着大军向杨廷羡这边移动的时候,柴宗训也带领大军潜行上山。 看着杨李二人拼命厮杀,柴宗训笑到:“王卿,这狗咬狗可看得有趣?” “回皇上,”王宪拍掌到:“有趣,有趣之极。” 潘仁美先前曾答应接受一人投降,虽然只是骗俩人自相残杀。人可以无耻,但不能无耻之尤,所以这次柴宗训让他在山下守着,只叫王宪率军上山。 眼见被周师重重围困,静海军和彰武军纷纷住手,仿佛在等着处置。 柴宗训冷冷的说到:“杀光他们。” 这些人经过一天大战,早已疲惫不堪,个个脸上和呼呼的,只剩了个眼睛在眨巴。 王宪虽喜欢挑唆,但毕竟跟着王著长大,读书人难免会有些恻隐之心:“皇上,此时只要加以威慑,他们定会投降,何必多造杀孽?” 柴宗训微眯着眼睛看了王宪一眼:“王卿这是在为他们求情?” “臣不敢。”王宪慌忙到。 柴宗训说到:“据朕所知,静海彰武两军皆是海盗起家,卿只看到眼前他们的可怜状,可曾想过他们在面对无辜商船时的模样?可曾想过他们将齐王逼到绝路时的模样?” 接着他站起身大喝:“将士们,杀光你们面前的敌人,一个人头赏钱五贯。” 五贯?这可是超级加倍,面前的静海军彰武军将士不再是生命,而是钱,灵州军蜂拥而上:“抢钱啊。” 王宪仍是站在原地未动,柴宗训有些不满:“王卿可是觉得朕无情?” “臣不敢。”王宪解释到:“臣须留在此处护驾。” 柴宗训说到:“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朕以春日般温暖对待忠于我大周的臣民,但对待敌人,朕便似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王宪执礼到:“皇上,臣明白。” “对了,”柴宗训急到:“王卿,速去约束将士,须生擒杨李二贼,献祭于齐王灵前。” 此战毫无悬念,除杨廷羡和李继贤外,所有静海军彰武军将士被杀光,最终录功时,累积起的人头似几座山峰。 柴宗训得胜下山,正遇潘仁美上前禀报:“启禀皇上,铁骑军副将高怀恩带着齐王遗体等候见驾。” 原来当日高怀恩奉命去收拢各军,各军却被南唐军牵制脱不开身,无奈只须他只得回转。 此时慕容延钊已被静海军所杀,割下头颅后遗体被遗弃在吹台山上,高怀恩冒死收尸后偷偷隐藏,只待来日王师回来复仇。 慕容延钊头颅在城头挂了数日之后,竟被杨廷羡一把火给烧了,这也是王彦进屠城的原因。 柴宗训怕见着面伤感,说到:“让高怀恩护送齐王遗体回汴梁,待朕收归南唐得胜回朝时再为齐王主持葬礼。另传旨王彦进,派一营人马押送杨李二贼一同回汴梁。” 听闻杨廷羡和李继贤被平定,李煜又开始慌了起来:“王叔,速召王叔前来议事。” 太监回到:“国主,王爷目下正在婺州前线。” 李景达此刻正在营中大骂杨李二人,原以为依着长江天堑,让这俩人守住一阵,只要南唐消化吴越,便足以与周师相抗衡。 没想到这二人竟如此不堪,还没等南唐军深入吴越境内,便被周师如摧枯拉朽一般剪灭。 江宁那边又传来急报,汛期即将过去,淮南和广陵的周师已在准备渡江。 这种境况下,李景达只能疲于奔命。若非当初李景遂和周嘉敏从汴梁传回假消息,以至于让国主误斩林仁肇,局面怎会如此。 “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李景达一把摔了酒杯。 “报,”传令兵进来急忙跪下:“王爷,周师铁骑军王彦进,吴越军张超言,灵州军潘仁美已合兵一处,由中原皇帝亲率正朝饶州进发,请王爷早做决断。” 李景达急忙起身:“传令各军,随本王一道前往饶州迎敌。” 战争机器一旦开动,是很可怕的,这一段时间,造作局的炮弹运输没有停过,而且在原有的基础上,何辉短时间内还开发出子母弹。 柴宗训的炮弹,分底火舱和爆炸舱,底火舱推动炮弹前进,爆炸舱负责爆炸,便和放烟花差不多。 何辉在此基础上加了个子弹舱,炮弹一次爆炸后,会将子弹舱的弹药引燃同时炸往各处,随后再爆炸,相当于杀伤半径至少增加一半。 所以说炎夏人是充满智慧且勤劳的,若非内斗太狠被野猪皮捡了个便宜,以至于科技停滞不前,岂会有丧权辱国之事。 “哈哈,”柴宗训得意到:“有此利器,有此利器,南唐当不在话下。” 董遵诲说到:“皇上,何侍郎又赶制十门火炮出来,是否需要运到吴越来?” 柴宗训想了想:“鲁王已然有了铁船,便将这十门火炮,交曹彬与杨令公各五门。同时给个旨意何辉,火炮移动太慢,可否设法提高机动性?” “臣遵旨。”董遵诲转身离去,柴宗训却看到潘仁美明显不开心。 “哈哈哈,”柴宗训笑到:“潘卿勿忧,收归南唐之后,这十二门火炮全归你,朕准你在灵州设兵工厂,派专员指导你做炮弹,如何?” 潘仁美当即跪下喜到:“臣谢主隆恩。” 三路大军总计十五万,稳步向前推进到饶州。 此前饶州与吴越有彰公山,怀玉山为天然界线,况南唐自恃强横,只在两山之间的畲民古道设了个关卡。 如今周师举大兵来伐,李景达却也不怕。彰公山、怀玉山高耸入云,周师插上翅膀也难飞过来,只要守住畲民古道,莫说十五万,就算是一百五十万周师也白给。 有时候有些事情说起来像是赘述,为了全文连贯,却又不得不说。 柴宗训首先安排上‘子母弹’,一炮过去便是‘尽皆糜烂’,再一炮过去又是‘尽皆糜烂’。‘尽皆糜烂’得多了,南唐军扛不住就要后撤。 柴宗训再命潘仁美派骑兵上去追,只管追着南唐主力打;那些追散的散兵游勇由王彦进去对付,随后张超言带兵进城接管。 这有点现代化立体战争的味儿了,就像漂亮国打仗,先用癌腐凉凉去踹门打掉你的雷达预警等相关单位,再用战斧爱国者炸掉你有能力还手的战略要地,随后再用轰炸机犁一遍,最后再上地面部队去接管。 在这里火炮就是癌腐凉凉,潘仁美就是战斧爱国者,王彦进负责犁地,张超言算地面部队。 十多年前李景达依靠南唐强大的水军,在长江上与周师倒斗了个起鼓相当,可哪见过眼前这阵势,只能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鄱阳湖边。 这个时候再退,便是南唐的南都洪州,若洪州有失,南唐半壁便落入周师之手,再无天险可守的南唐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李景达忙命所有将士上船,没想到周师倒不追了,原因很简单,这是南唐境内,周师没船。 接连多日,李景达脑子里一直嗡嗡的,有时候睡觉都会被脑中巨大的响声惊醒。据探子回报,周师这种可以远程爆炸的武器叫火炮,千步之外可将方圆数十尺的人物炸得粉碎。 必须设法派人将这火炮毁去,不然这仗就打不下去。 听说这火炮须得填弹,每发数炮还须冷却,且移动极为不便。 若能趁火炮冷却之时派死士冲上去将其毁去,必能扭转颓势。 但目下全军都在水上,周师火炮封锁湖岸,没有掩体根本不能伏击,于是李景达打算放弃鄱阳湖,在洪州城外的山林设伏,毁去周师火炮。 一直跟随在军中的李景遂劝到:“四哥,如今周师绕道吴越远征,又隔着长江天险,粮草辎重必然不济。我军只须静守鄱阳,待周师粮草不济,自会退去。届时我等再上岸追击,必能尽复故土。” “待你上岸追击,等待你的便是周师火炮。”李景达简直被火炮轰出了阴影:“若非你当年中计导致林仁肇冤死,本王岂会如此尴尬?” “四哥,”李景遂颇不自在:“杀林仁肇是国主下旨,与我何干?” 李景达自顾自又说到:“还有周郡主,女流之辈却学着男人抛头露面做谍者。若是林大帅还在,本王与他两面合计,何惧周师火炮?” 李景遂劝到:“四哥,事已至此,你便是再怪罪我,也是于事无补。如今周师无船,火炮也打不过来,我等便在此湖上与其对峙,不出一月,周师必会撤回吴越。” “然后补充粮草之后再来?”李景达铁青着脸:“必须毁去周师火炮,否则大唐永无翻身之地。传我军令,大军速往西岸退去,于洪州城外设伏。” 柴宗训正在岸边急得没法儿,虽说李景达逃得匆忙,未将鄱阳周边船只毁去,可大多数都是渔船,与南唐的鄱阳水师相比无异于小巫见大巫。 反正目下兵精粮足,张超言坐镇饶州,粮草给养源源不断的送来,柴宗训倒有北上绕道新平,一路往东北方向打到江宁的想法。 “报,”探子进账禀到:“启禀皇上,南唐军目下在向西岸退却。” 柴宗训弄不懂其含义,便说到:“再探,再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六九 浮桥 探子再次回报,南唐军尽数退入洪州城,在城下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 这下倒把柴宗训搞糊涂了,为何放弃优势水军,却要与周师在岸上决战? 潘仁美说到:“莫不是鄱阳湖中有古怪?” 王彦进不以为意:“若是湖中有古怪,南唐军必然会在岸上击我半渡,岂会退入城中?” “王统领可曾听说‘诱敌深入’一词?”对于王彦进插话,潘仁美很是不爽:“若南唐军在湖岸设防,我军明知有埋伏,不会绕道么?” 王彦进没察觉到潘仁美的脸色变化,只是说到:“东南北三个方向均有高山阻挡,极不利于骑兵行军,况火炮重逾数千斤,更是不利于翻山越岭,进军洪州是我军唯一出路。” “王统领说话很是矛盾,”潘仁美不悦到:“既然进军洪州是我军唯一出路,李景达为何不在湖边设防击我半渡?如此不正说明湖中有古怪吗?” 这下王彦进感觉到潘仁美的语气了,他不过铁骑军一统领,潘仁美却是堂堂太尉,不宜与其交锋,于是干脆闭嘴不说话。 柴宗训却问到:“王统领的意思是,我军可径渡鄱阳,与南唐军决战于洪州城下?” 王彦进说到:“回皇上,潘太尉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灵州军多骑兵,如何让战马渡过鄱阳亦是一大难题。” 慕容延钊已死,但铁骑军仍有数万人,分为几人统属,须得在这几人中提拔个统帅出来。 此次王彦进平定闽越,回师瓯州,围歼杨李都立下大功,柴宗训本属意于他来统率铁骑军,目下也是这样做的。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彦进虽血性杀回瓯州,却也沾染了慕容延钊明哲保身的习气,柴宗训在心里已将其否定。 “战马渡湖之事倒也不难,”柴宗训说到:“朕在典籍上便早已看到过前人以黑布蒙住战马双眼,马看不见自然不会害怕。” “既然三面皆不利于行军,”柴宗训又说到:“传朕旨意,征召鄱阳附近船只,全军渡湖,与南唐军在洪州决一死战。” 曹彬天天坐在江边,就等汛期过去退水。而韩通比他更着急,皇上派的铁轮船已到,却只能日日望水兴叹,徒呼奈何。 韩通试验过铁轮船威力,往对岸撞开一个缺口不难,但江宁城就在不远处,南唐军必不会撤,若能有数十艘这样的的铁轮船,想要登陆对岸不难。只得四艘,还是有些不够。 曹彬也驾着大船去江面上试过火炮威力,他和韩通有一样的问题。火炮数量太少,若是水战,他倒有信心依靠火炮全歼南唐水军,但目下南唐水军只在江岸死守,根本不下水,他也没办法。 这一日曹彬又在江边苦思对策,却见一叶扁舟顺江而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身披蓑衣坐于船头,手中鱼竿上沉入水中,跟着水流一直往下。 “这人倒也奇怪,”岸边周师军士说到:“鱼饵一直飘于水中往下,如何骗得鱼来?莫不是个傻子?” 曹彬连忙喝止:“此人滔天白浪中仍驾船自如,必是久居于江边之人,许是我等见识少而已,切莫胡乱取笑。” 书生充耳不闻,忽地猛抬鱼竿,果见一个近十斤大鱼被勾住,在水中不停翻滚。 鱼竿太细,鱼又太大,眼见就要摆脱束缚逃走,曹彬反身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去,正中鱼头。那鱼翻滚几下,便浮于水面不动了。 书生转头愠怒到:“本以为你这人还讲些道理,没想到竟是如此残忍好杀。” 曹彬拱手到:“我见大鱼即将逃脱,欲助先生一臂之力,想来先生钓鱼也是为做下酒菜,生死又何妨?” 书生上下打量曹彬:“原以为你这人讲道理,想来也不过比那些大头兵多识些字而已,谁说我钓鱼为下酒?” “哦?”曹兵问到:“敢问先生钓鱼是为何?” 书生得意到:“你不钓鱼,不知钓鱼之乐,若只为下酒,我何须冒险下江?钓鱼最大的乐趣,在于人与鱼之博弈。那种鱼儿将跑未跑,鱼竿江断未断之时,把握机会将鱼拉上来。便如两军对垒,各方智计百出,时时是绝处,却又绝处逢生,最后把握战机将敌方摧垮,如此方能获得对战之乐趣。” “哈哈哈,”一旁的军士笑到:“书生却也班门弄斧,在太尉面前讲军机。” “太尉?”书生说到:“太尉又如何,还不是在此望江兴叹?” 一句话将兵士的嘴堵住,一个脾气暴躁的拔出刀来怒喝到:“我宰了你。” 曹彬急忙喝止:“不得无礼。” 兵士连忙后退,曹兵复又拱手到:“某日日在此江边,自汛期后,片板不敢下江,先生却能独自驾船垂钓,水上功夫令人佩服。” 书生笑到:“过奖了,我不过无事时常以钓鱼为名,暗测江面阔狭。曾自此处系着长绳,以舟引至北岸,往返十数次,尽得江面尺寸,不失纤毫,为留待有缘人而已。” 这话再听不懂,曹彬便枉为统帅了,急忙执礼到:“请先生传授我渡江之法。” 书生还了一礼:“太尉礼贤下士,不因在下白身而看不起,在下此来,正是与太尉商议渡江之策。” 曹彬大喜:“先生请。” “太尉请。” 原来这书生名樊若水,南唐池州人。 自幼聪明好学,能思善算,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因才高自负而不愿甘居人后。于是便想通过科举入仕,扬名振声,光耀门庭。可是南唐科举不过一个笑话,无权无钱如何得中? 樊若水屡试屡败,进取无望。而此时中原逐渐强大,将各政权一一收归。而他亲眼目睹南唐朝政腐败,民生凋敝,深感痛心,却毫无办法。 既是终将被收归,何不赶紧献策令中原速胜,免百姓遭战火荼毒? 但他毕竟是南唐人,若为中原献策,必将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 思考良久,樊若水才出此下策,以钓鱼引曹彬。 若曹彬无礼,他便带着一身本事从此隐居。 若曹彬以礼相待,那也只好献上计策,助其灭唐,也为樊若水自家谋一个出生。 此事说来简单,但在那个时候,曹彬身居太尉,加枢密使,乃是整个国家最具权势的几人之一,而樊若水不过一普通老百姓而已。 也亏得他赌曹彬,若是赌韩通、潘仁美等人,不说会不会有命在,至少是不会搭理他的。 而曹彬是以文入武,不上阵砍人的时候就是一儒帅,对读书人也颇为喜爱。 到了中军帐,樊若水掏出一本小册子:“太尉,这是在下穷数年之功画就的《横江图说》,里面详细记载长江各种时期的水文,以及造桥渡江方法。” 当先一位年轻将领喝到:“太尉莫要上当,长江宽达万丈,如何能造桥?” 因曹翰、辅超等一干将领调任都察院,控鹤新军又提拔了一批年轻将领,开口说话的刘光义正是出征时才提拔的副将。 “刘统领莫急,”曹彬说到:“且听樊先生把话说完。” 樊若水倒也不说造桥方法,只打开《横江图说》:“太尉请看。” 曹彬仔细审视,果然长江中下游所有曲折险要,均已载明。至采石矶一带,独注及水面阔狭,更加详细。 曹彬喜到:“得此详图,江宁城在吾目中也。”遂命樊若水为右参赞大夫,留军前效用。 “谢太尉,”樊若水说到:“太尉可派兵在此一带多斫巨竹备用,至采石一带搭桥渡江。” 刘光义自是不信:“江水湍急,江面宽阔,对岸强敌虎视眈眈,巨竹扑满江中又如何?” 曹彬说到:“刘统领,目下淮南已是不能渡江,不如顺流而下,到采石再说。”(这里要解释一个地理,文中淮南非现在的淮南,而是淮南十四州的统称。) 在此滞留多日的控鹤新军终于拔营,顺江而下到了庐江。 庐江与南唐池州隔江相望,自中原发兵之后一直饱受煎熬的池州守将戈产,眼见曹彬率大军至,以为会自此渡江,干脆便弃城逃跑。 刘光义建议到:“太尉,既是戈产弃城,我等正可以自此渡江,从陆路攻向江宁。” 曹彬指着沙盘说到:“池州去往江宁,沿途多丘陵,不利于行军,便依先前计划,到达采石。” 不过既是戈产逃跑,曹彬仍派了一营人马前去接收池州。 新军军纪严明是出了名的,将士们进城秋毫无犯,城中百姓纷纷宰牛备酒前来劳军。 先前驻军淮南时,南唐守军驻徽州与新军隔江相望。如今见新军竟顺江而下,只得跟着拔营,哪知还是迟了一日,被接收池州的新军挡在半途。 曹彬暂且不管,只继续快速顺江东去。 到石排口时,樊若水以巨竹开始造浮桥,作为试办。 三日之内浮桥便扎好,顺江移置采石,一直连到对岸,不差分毫。 因周师几路出兵,南唐也只得分兵多处抵御。原以为抵御曹彬的一支军队可一直顺江与他对峙,谁知道池州守将戈产弃城逃跑后,这支部队便被隔在池州上游。 而采石地形险要,南唐兵力已捉襟见肘,所以并未派兵看守。 浮桥造好之后,曹彬命刘光义带着步兵先行渡江。 到达对岸之后,刘光义由衷的赞到:“想不到渡过长江竟也有如履平地的一天,樊先生实在是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〇 连战连捷 南唐探子将曹彬浮桥过江之事飞报入江宁。 李煜得报,顿时惊坐在地,急呼到:“奈何,奈何?” 一旁的太监提醒到:“国主,可速召众臣商议。” 李煜急忙起身:“快,速去将仍在江宁的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召来,与寡人商议对策。” 虽然兵不够多,但南唐官员还是挺多的,殿陛之间人头攒动。 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李煜心下稍安:“众位爱卿,周师已于采石造浮桥过江,谁可为寡人前往御敌?” 此时李景达远在洪州,冯延巳入汴梁滞留不归,冯延鲁已下狱,众臣交头接耳一阵之后,大学士张洎出列到:“国主,臣汴览古籍,从未有听说江上造浮桥之事,想系军中误传,还请国主勿过于忧虑,保重龙体为要。” 闻听此言,李煜心下稍稍安慰:“寡人也觉此事太过于儿戏,不足为虑。” 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郑彦华出列到:“吾主未可轻敌,先前韩通船上发出之物,将水面炸起十数丈高,同样也没有古籍记载过。” “啊?”李煜复又忧虑起来:“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此时宫外传来大叫:“急报,急报。” 李煜站起身来:“快传。” 探子急匆匆进来跪下:“国主,周师已然全部于采石登录,江宁危矣。” “啊?”李煜一屁股坐下。 大学士张洎问到:“周军并非水师,如何却能在数日之内尽数过江?” “逆贼樊若水献浮桥之策,周师所造之浮桥如履平地,天堑变通途矣。” 这下不光是张洎,南唐众臣皆惊。 还是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郑彦华有些主意:“国主,臣愿率麾下水师前往迎敌,只是周军多为陆师,还请国主调遣国中精锐陆师配合,水陆齐头并进,必能剪灭来犯之敌。” 李煜大喜:“谁敢率精兵配合郑使相,为寡人御敌?” 朝臣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却无人出列。 场面一度尴尬,李煜的心又凉了下来。 张洎再次站出来:“国主,神卫军都虞侯杜真骁勇善战,屡立奇功,若有他领兵出战,必能一战功成,克敌制胜。” 杜真怨怼的看了张洎一眼,张洎却目不斜视,只期盼的看着李煜。 李煜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好,杜真听旨,寡人命你速带领麾下,配合郑使相作战,务必全歼来犯之周师。” 南唐朝堂争斗不必细述,且说郑彦华率麾下水师三万,杜真率神卫军两万,浩浩荡荡杀向采石。 郑彦华是真想建功,便建议到:“杜虞侯,周师虽已过江,然粮草辎重仍需从浮桥源源不断送来,此次我等出击,只须将采石浮桥毁去,届时周师进退不得,自然便成你我囊中之物。此次出击,虞侯可在江岸牵制周师,本帅率兵自江上毁去浮桥。浮桥一毁,自然大功告成。” 只起牵制作用,杜真倒是可以接受:“便依使相之计行事。” 郑彦华带领战船,泝江鸣鼓,急趋浮桥。 江面竟未见周师,郑彦华大喜。有谋士谏言到:“使相,浮桥是周师命脉所在,却未见兵力防守,恐其中有诈。” 眼见浮桥就在眼前,郑彦华哪还管得了那许多,他大喝到:“将战船开过去,撞塌浮桥。” 话音方落,‘轰’的一声巨响,当先的战船竟折成两段,在江面上燃烧起来。 “发生了什么?”郑彦华有些懵。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又有一艘战船爆炸,歪在江面上摇摇欲坠。 “大帅,”一个校尉上前禀报到:“是周师霹雳神雷。” 原来柴宗训以火炮尽灭杨廷羡水师之事已传开,又兼韩通和曹彬沿江多次试炮,南唐军士给这会爆炸的玩意儿取了个名字,叫霹雳神雷,倒也还算形象。 “速将战船散开,”郑彦华喝到:“全速朝浮桥冲去,只要冲垮浮桥,周师粮草不济,便有再多的霹雳神雷也无济于事。” 话音才落,又是一声巨响,旗舰旁的水面爆炸开来,炸起的水柱足有十丈高,掉落下来将郑彦华淋成落汤鸡,舰船也随着水波不停晃动。 周师这边却听副将刘光义埋怨到:“看准一些嘛,再来一炮,务必击中旗舰。” 军士和工匠谨慎的瞄准填弹,此时南唐舰队已离浮桥不过数百步。 军士点燃引线,刘光义瞪大眼睛看着江面上的旗舰。 ‘轰’的一声,炮口火光闪过,江面上旗舰舰尾爆炸,顿时起火燃烧,附近的江面满是木屑狼藉。 “好,”刘光义兴奋的跳起来:“再来。” “不好啦,大帅被打中啦,快去就大帅。” 整个舰队立时大乱,郑彦华起身拔出宝剑大喝:“不要管本帅,速去撞击浮梁。只要撞塌浮桥,此战便是尽毁我战船,最终胜利也必属于我军。” 话音才落,接连两声巨响,身边火光闪过,郑彦华连同整搜旗舰,皆四分五裂燃烧起来。 此时最近的舰船距离浮桥只有三百步,南唐也有血性之人,见主帅战死,也不哀恸,只驾船朝浮桥撞来。 曹彬弯弓站在采石矶山头,无数弓弩手也站了起来,弩箭上是燃烧着的火焰。 一声鼓响,数不清的弩箭朝舰船射去,箭如飞蝗,射得来箭樯折帆摧,东倒西歪。不过一个转眼,舰船便成了刺猬,剧烈燃烧起来。 若郑彦华听取谋士之言,亦步亦趋小心前进,倒还可持续几日。可惜虽有求战之志,却只有匹夫之勇,枉丧命败师而已。 当先几艘船都被射成刺猬,因是逆水行舟,无人操纵便顺水直下,与后续冲上来的舰只撞个满怀。 眼下前进被阻挡,何况采石矶上还有周师埋伏,主帅也已战死,南唐军终于泄气,掉头仓皇逃去。 岸上准备牵制周师的杜真在此时带兵杀到,眼见南唐军来犯,周师各营将领大呼:“列阵,速速列阵准备迎敌。” 指挥炮兵的刘光义听到声音,提刀跨上战马,暴喝到:“区区南唐军,何须列阵?速随本统领一同前往杀敌。” 主帅冲在前,周师将士个个前赴后继,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朝南唐阵中冲去。 刘光义能挽强弓,力可举鼎,一把一百二十斤的大刀舞起来风雨不透。此等强人发起横来,岂是南唐文弱之士能敌?但见他冲入阵中挥舞大刀,南唐军士挨着即死,触着即伤,根本不敢进前。 主帅勇猛,兵士自然用命,虽是未曾列阵,但一个冲锋下来,南唐军已七零八落。 杜真本就求战欲望不强,眼见不敌,急忙大呼:“撤,撤,快撤。” 刘光义可不管他撤不撤,只管冲杀就完了。胯下黄骠马勇猛向前,他也不知疲惫舞着大刀。 “刘帅,刘帅,等一等。”身后传来兵士呼唤,刘光义回头,才知兵士战马脚力皆不如他的黄骠马,已被远远甩在身后,目下仅他一人仍在南唐军阵中。 似他这等杀神,南唐军士哪里敢惹。便是只有一个人,南唐军也避之唯恐不及,纷纷四散逃命。 “哈哈哈哈……”刘光义勒马看着溃散的南唐军士大笑:“归报李煜,若他肯出城投降,本帅或可饶他一命,如若不然,请试本帅大刀。” 败绩传回江宁,南唐朝堂震动,李煜坐在龙椅上泣到:“莫非天要亡我大唐?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中原要抢夺你们打下的江山,快些显灵保佑孙儿护住宗社。” 张洎出列到:“吾主勿忧,江宁自古便是江南要地,城防坚固,区区几万周师,是攻不下来的。只是目下各地守军溃散,龙卫军又身负守卫江宁之责,若要驱敌,还须募民为兵,方可继续出征。” 李煜说到:“便依学士之计行事,民若愿为兵,家人可赏钱财;民献财帛助军,可给与官爵,只要能将周师驱离出境,寡人重重有赏。” 李煜的政令只为救国,但到了执行起来,可就是另一个样子。 差役们满大街胡乱抓人,勒令富户们交钱交粮。 便有稍微好一些的,怎奈多是文弱书生,更兼国内长久承平,一听当兵两个字便双股战栗,哪还能上阵杀敌? 就是家中储着财粟,也宁可藏诸深窖,不愿助国。虽文告迭颁,却无人应命。 如今朝局,却也正是那些书生议论的焦点。 还是在金陵醉酒楼,相同的位置,坐着几个书生。 “听说没有,百姓皆不愿打仗,更不愿出钱,周师已然攻到溧水,即刻便要打进江宁了。” “那怎么办?” “谁知道怎么办,似我等平头百姓,只好祷告菩萨,求得乱世之中一个平安罢了。” “这个兄台倒尽可以放心,我听说即将进兵江宁的是中原控鹤新军,新军太尉曹彬素来重视读书人,且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此次池州铜陵等地便可见一斑。” “唉,自家虽平安,但社稷终究是亡了。” “哈哈,兄台倒有大志,只是你且看看,这满大街抓人,逼百姓交钱的社稷,留他作甚?倒不如投了曹太尉,还能保一个平安。” “兄台说得甚是,小老百姓嘛,只求个家宅平安,日子能过下去就得了,哪管得了他社稷姓甚。” “尽管放心,我有亲友在池州传来家书,池州一切如旧,甚至街面上治安比先前还要好。” “若真是这样,倒盼着曹太尉早些打进江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一 兵临城下 柴宗训带着铁骑军和灵州军尽数渡过鄱阳湖,张超言要保证军需,所以留在了饶州。 大军浩浩荡荡向洪州进发,一路并未遇到抵抗。 城头上李景达严阵以待,做出一副与柴宗训决一死战的样子。 既是有火炮这种BUG,自是不须多言,先用火炮将城墙炸开,随后骑兵冲过去乱砍乱杀,接着步卒去收拾残局占领地盘,打仗就是这么简单。 受限于射程,炮兵阵地布置在离洪州城墙仅两百多丈的距离。城头上南唐军倒无异样,只做出一副严防死守准备挨炸的样子。 一切准备就绪,柴宗训下令开炮。 炮弹如雨点般砸在洪州城头,城上士卒惨叫着飞上了天。 潘仁美在炮兵阵地亲自指挥:“那边,那边人多一些;那边一看就是薄弱处,这两尊火炮,专一轰城门。只要城门轰开,本帅便率军杀进去。” 当年先帝柴荣逼得南唐最紧要之时,李煜的老爹李璟准备迁都洪州,便以都城的规格修建洪州城防。 如此坚固的城墙,被炮火轰了一个时辰,虽被轰得到处是大洞,却也没有炸穿。 潘仁美下令,待炮管冷却,第二轮炮轰之后,便开始攻城。 就在此时,炮兵阵地前面不远的地面,竟如波浪一般翻滚起来。 “不好,有埋伏,”潘仁美大喝:“速将火炮后撤,骑兵上来接应。” 地面翻滚开,带起冲天的烟尘。烟尘后南唐死士从壕沟里爬出来,一手盾牌一手大刀朝炮兵阵地冲过来。 原来李景达苦思多日,料定周师必会炸洪州城墙,便在阵地与城墙之间挖了一道壕沟,所有死士埋伏在壕沟里,表面仍铺以尘土草坪,令人不易察觉。 单等周师炮火停下,死士便从壕沟里冲出来去毁坏火炮。且这道壕沟还能延缓周师骑兵攻击,有一举两得之用。 方才大炮轰得爽,但此时要移走可是不易。潘仁美挺着长枪挡在前面,大呼到:“护炮,护炮,命骑兵上前。” 待骑兵反应过来,南唐死士已冲了上来。潘仁美一枪挑开一个,随即已枪柄顶住死士往后推。 旁边的死士绕过去便挥刀砍炮管,一下竟将刀磕断。 负责操作火炮的都是工匠,见有敌袭,急忙扭头就跑。抬炮弹的将士急忙操起武器拦截死士。 一个死士操起腰间的大葫芦便往炮管上扔去,炮管此时刚刚停止工作,管身烫得发红,葫芦里的火油刚与炮管接触便燃烧起来。 潘仁美出离愤怒了,这些火炮可是他的命根子。长枪飞出去一下将死士胸膛洞穿,接着又跳过去拔出长枪,挑开第二个准备撒火油的死士。 火油顺着燃烧的炮管往下一直烧到弹箱,引燃了里面的引线,潘仁美大惊,急忙往后跑,顺路喝到:“快走,快走,炮弹被引燃了。” 刚刚冲上来的骑兵赶紧回头,却与身后的骑兵撞上,战场一片人仰马翻。 死士不知其中缘故,冲着着火的炮管猛砍。这炮管可是铸铁熔成,寻常刀剑哪能伤到? 其余带着火油的死士准备去下一炮管,木箱里却‘轰’的一声爆开,正在砍炮管的数名死士顿时粉身碎骨,外围的死士全被炸飞,便连来不及回转的周师骑兵,也被炸死好几个。 爆炸瞬间潘仁美飞扑到地上,此时只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方才那个木箱,至少还有四五枚炮弹。 转身只见爆炸中心烟尘四起,好久才散去,而炮管已被炸趴在地。 “我宰了你们。”潘仁美起身猛的摇摇头,再次操起长枪冲过去。 没被炸伤的死士也站起身来,捧着火油摇摇晃晃的冲向下一个炮管。 潘仁美一枪刺死当头的那个,此时骑兵也冲了过来。 死士们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只为毁掉火炮,他们拼了命的将火油往炮管上扔,又一个炮管被点燃。 好在这个炮弹已经打完,并未引起爆炸。看到炮管上的熊熊烈火,潘仁美目眦欲裂:“杀,给本帅杀光他们。” 骑兵上前将死士团团围住,死士虽不得脱,却也根本不怵,纷纷解开身上的火油胡乱扔出去,随后再点燃,战场上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炮弹,没打完的炮弹赶紧拖走。”潘仁美再次大喝。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不少骑兵的战马嘶叫着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潘仁美回头,还好,炮管没被炸倒。 “杀,杀光他们,杀。”潘仁美进入狂暴状态,也不管面前的大火,冲进死士阵中拼命杀将起来。骑兵也趁此一个冲锋,解决了一半的死士。 随后赶来更多的骑兵,死士们一个也没走脱,全都死在当场。 “灭火,快灭火。”潘仁美嗓子都快叫破:“铲土盖住,土可灭火。” 终于将大火扑灭,潘仁美上前检查,先前被炸塌的火炮已然变形不可再用,被烧的那门火炮起了壳,须得箍上护甲才能使用。 “直娘贼,一下就毁了本帅两门火炮。”潘仁美喝到:“从今以后,炮兵阵地须有弓弩手护法,防止死士偷袭,给本帅把那些工匠叫回来,炮管冷却后继续开炮,一定要把洪州城轰开。” 大炮轰的同时,骑兵上前将壕沟给填平,单等城墙炸开之后便冲进去。 曹彬和刘光义率领大军连战连捷,先是捣破白鹭洲,进泊新林港。随后曹彬分兵去攻溧州,刘光义率大军进次秦淮。 溧州守将李雄,有子七人,齐上城头驻守。 曹彬亲自擂鼓,督促将士攻城,连日攻扑,城外庐舍,扫尽无遗。更凿开城外溧河,引战舰入江,水陆夹击溧水城。 城下炮声震地,鼓角喧天,李雄丝毫不为所动,惟与七子同心抵御,视死如归。 曹彬因一路攻下的城池须分兵驻守,此刻兵力略显不足,好在有五门火炮,炮弹无数,只管轰炸溧州城墙。 眼见得城墙快被轰塌,李雄次子李光祚在城上看到周师势盛,城中危在旦夕,便泣谏李雄到:“父亲,敌强我弱,万难支持,城外又无一人来援,看来徒死无益,不如出降。孩儿听闻曹彬向来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若父亲肯降,也算保全一城百姓。” 李雄笑了笑,看着其他几个儿子说到:“哪里有敌军来攻,尔等看见了吗?” 几个儿子一同望向城外,李光祚也跟着回头去望,不妨李雄拔出腰间配剑,竟向李光祚顶后劈去。砉然一声,头随刀落。 诸子听闻有剑声,慌忙回头,却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地上滚动,皆大惊后退。 李雄提起李光祚的首级,大呼到:“这是尔等二哥,竟劝为父降敌。为父受李氏厚恩,义不苟免,这城便是我之死所。诸子畏死欲降,尽可从便,但不得劝我,且不得说是我李雄之子。若战,便不得再提降字,不然请视光祚头。” 剩余六子一齐跪下:“孩儿定当竭力助父御敌,与溧州共存亡。” 六子才起身,却听‘轰’的一声巨响,城墙垮塌一半,曹彬率大军已然冲了过来。 李雄当即操起兵器冲下城去,六子也跟着冲了下去。 这是曹彬征南唐以来打得比较辛苦的一仗,溧州城头虽陷,但李雄结阵城内,誓死巷斗。 战到日暮,六子均已殉国,而李雄也杀得枪折刀缺,却不肯罢休。一直退到州衙门,刀矢俱尽,李雄举绳床搏斗,犹格杀周师数人。 此时李雄浑身鲜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双手已然不太听使唤,身边周师士兵小心翼翼的环绕。 李雄暴喝一声,吓退周师,捡起一把刀,面北大呼到:“国主,臣力竭矣。”接着便自刎而死。 溧州守军,也随李雄一同战死,无一生还。 曹彬感其忠,将李雄父子八人收敛修造陵墓,并上表柴宗训为其请封。 这李雄父子倒像是另类杨家将,事后柴宗训拿到曹彬奏表,大为感叹,国家不强,以至于忠臣只能赴死。 如此忠臣,当不能让英灵不安,柴宗训下旨追封李雄溧水郡公,并着曹彬寻李氏近亲之子过嗣给李雄,也算是忠臣一脉,不该断绝。 而刘光义带领大军到达秦淮,秦淮河在江宁城南,水道可达城中。南唐兵水陆数万,列阵城下,扼河防守。 刘光义率领大军过河,却因南唐朝廷早将沿岸船只收走,将士只得相率裹足,临河待舟。 此情此景令刘光义勃然大怒:“本帅提兵数万,自汴梁到此,战必胜,攻必克。无论什么险阻,本帅也要亲自试一试。况秦淮区区衣带水,难道不能徒涉么?”言毕竟将马一拍,越入水中,截流而渡。 各军见主帅渡河,自然跟了上去。就是没有马的步卒,也凫水径达对岸。 南唐兵上来拦阻争锋,刘光义狂喝一声:“范阳刘光义在此,谁敢拦我?”对面几名南唐军士闻得此声,吓得心胆欲裂,连连往后退去。 刘光义趁此机会跃马上岸,如一尊杀神冲进南唐军阵内,南唐军士无人可挡,只得节节败退。 岸边留出大片空地,周师军士毫无阻拦的上岸,跟随主帅冲进阵内大杀特杀。南唐军被杀或被逼跳入河中溺毙者不计其数。 经此一仗,距离生擒李煜,收归南唐仅一步之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二 断补给 洪州城终于被火炮轰塌,潘仁美率军冲了进去,李景达组织数条防线与周师巷战。 灵州军战力强悍,虽在城内骑兵施展不开,但个人战斗力实胜过南唐军士太多。 “报。”李景达正在官衙内部署兵力,传令兵却急匆匆进来跪下:“王爷,周师铁骑军攻破秦淮,江宁告急,国主命王爷速速回师解江宁之困。” 李景达稍作思虑,命令到:“传遂王爷。” 李景遂急匆匆的赶到官衙,身上到处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哥,找我做甚?” 李景达说到:“江宁告急,你在此抵御周师,本王率军前去解江宁之困。” 李景遂想了想:“江宁乃是国都,不容有失,哥,我与你一起回师。” “不行,”李景达拒绝到:“若一同回师,洪州城内周师必一路尾随追杀,届时我军不仅不能解江宁之困,还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李景遂心里颇不自在,因为洪州城内周师攻得太猛,李景达还要抽走一部分兵力,留在洪州只有死路一条。 “哥,”李景遂说到:“不如你在此抵御周师,我去解江宁之困?” “胡闹,”李景达喝到:“江宁被数万周师围困,岂是你我这点兵力能解救的?本王已调江州朱令赟率兵前去勤王,那朱令赟拥兵十五万,凭你的资历,很难调动,只有本王亲自出马方能成行。” 李景遂辩到:“那朱令赟就算有一百五十万兵马,也是朝廷的,我是朝廷的王爷,如何调不动他?” “休要争辩浪费时间,”李景达喝到:“若非当年你在汴梁传出假消息误斩林仁肇,今日我与仁肇一南一北,又何惧周师?” 每次争执不下,李景达就拿这个说事儿,李景达又无从辩驳,只能郁闷的不做声。 “好了,”李景达说到:“本王这就要出发,你须在此抵挡周师两日,两日后若是不敌,可往西面退兵。” 李景遂略一思索:“哥,西面可是荆南,你是要我去送死吗?” “本王何曾要你去送死?”李景达不耐烦喝到:“退向西面,再绕道南方虔城,若是江宁不能救,本王打算拥着国主从江入海,暂时流亡海上,待积蓄力量再复国。你可趁此时将大庾道毁去,不可便宜了中原。” “若江宁能救,届时你再从虔城出发,趁机收复大片国土,此等不世之功,恐怕本王这个兵马大元帅也要让贤。” 李景遂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周师虽攻得急,但虔城靠近岭南,确实没有周师在此活动,相对非常安全。只是洪州周师攻得太猛,如何抵御两日倒是个难题。 “好了,”李景达拍拍他的肩:“洪州便拜托你了,为兄这就出发。” 为了给李景遂一点信心,李景达仅带着少量亲兵便立刻北上。 攻了大半日,城内战斗仍激烈,而周师数量太多,城内施展不开,竟还有两万将士干等在城外看戏。 柴宗训及时调整,命潘仁美集中部分兵力攻向北门,将城内通道打通。 潘仁美谏到:“皇上,即便城内通道打通,可整座城池未拿下,多余兵力仍不能北上。否则攻城一旦有失,冲出去的兵力将会成为孤军,极易被困死。” 柴宗训反问到:“怎么卿认为朕的百战之师连个洪州也拿不下?” “臣不敢,”潘仁美说到:“只是王师在境外作战,须得稳打稳扎才不致有失。” 柴宗训指着城外:“你且看看,城外数万军士欲作战而不得,城内却迟迟拿不下,不如打通通道,放两万军士由此通道而过,继续向北追击。即便洪州拿不下,过江便是我淮南十四州,怎会被困死?” 潘仁美本想说如此作战便是在兜圈子,但他素来知道柴宗训不喜欢臣下违逆旨意,便转身大喝:“调一营人马随本帅前去攻北门。” 南唐的防线是一个面,而潘仁美的攻击是一条线,很快南北门通道便被打通。 军士急忙上报给李景遂,李景遂不以为然到:“打通又如何?若有周师至北门出去,不过一支孤军而已,粮草辎重皆不能通过,能有何作为?” 既然主帅都如是想,底下军士自然也不会拼命夺回这个通道,只寄望挡住周师大部队两日,便可撤到安全的地方。 王彦进率领铁骑军从通道快速出北门集结,却不敢继续往前走。 此时柴宗训来到大营下旨到:“命将士们带齐五日干粮,随朕一道顺流而下攻取江宁。” 如果是王彦进自家率兵孤军深入,倒也无所谓,但皇上在营中,这可担着天大的干系,他哪敢出兵:“皇上,若是潘太尉有失,我军便会被困在洪州至江州一线。以臣之见,皇上还是坐镇洪州,由臣率军顺江而下前往支援曹太尉。” 柴宗训淡淡一笑:“怎地王卿家连圣旨也不遵了吗?” 王彦进当年随慕容延钊一起征过幽云的,也见识到皇上为了让铁骑军用命,而主动将自己困在垓心,以至于后来还须圣驾持凶器亲自上阵。 眼见他犹豫,一旁的董遵诲劝到:“王统领,还是快些依圣旨行事,可别误了军机。” 王彦进仍是不敢答应,只抬头看了看柴宗训。 柴宗训笑到:“王卿只管率军出发,朕已命淮南兵力接应,届时你自江州顺江而下,朕便要回汴梁,皇后差不多该生了。” 如果只是护送皇上出江州回汴梁,王彦进倒敢:“臣遵旨。” 李景达率亲兵赶到江州,江州节度使同中书平章事朱令赟正在城头等候。 李景达也不耽误:“请使相点齐兵马,随本王一同去往江宁勤王救驾。” 朱令赟说到:“王爷,末将已集齐江州所有兵马,共计十五万,已在江边听候调遣。” “好,好。”李景达拍手到:“大军即刻出发。” 朱令赟却说到:“王爷,末将听闻周师已然登陆,在江宁城南猛烈攻城,我军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李景达思虑良久,猛的一拍桌子:“走水路,本王听说周师之所以轻易登陆,乃是奸贼樊若水献浮桥之计,我军正可顺江而下,将浮桥拆除,毁去周师补给线。周师粮草一旦断绝,军心必然大乱,届时我等便可瓮中捉鳖,将其尽数全歼。” 朱令赟又问到:“王爷,末将还听说周师一路正在攻打洪州,洪州若有失,江州必受牵连,末将可须分兵驻守江州?” 急切之间李景达也来不及部署得那么严密:“留下一万步卒驻守江州,余下兵力速速随本王前去攻破浮桥。” “末将领命。” 两万铁骑军带着五天的干粮朝着江州进发,一路倒也未遇抵抗便到了城下。 江州是长江上一个重要节点,大庾道水路有分支至此,自长江通往各地,乃是南唐重镇。 柴宗训亲自来到城下打探军情,但见城外坚壁清野,城头上稀稀朗朗站着些兵士,并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 回到营中,柴宗训下旨到:“南唐守军并不知我等前来攻城,不如就趁此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拿下江州城。” 此时也该拿下江州了,兵士们不过带了五日干粮,一旦拿不下江州,后面洪州有失,就得饿死在原地。 “皇上,”王彦进心里不踏实:“江州乃是南唐重镇,却根本未见多少守军,其中会不会有诈?” 一句话倒提醒了柴宗训,即便到了后世,江州一直是江防重镇,怎么可能只放这么一点点兵力? 再者前方周师正在攻打洪州,洪州一下,必会举大军来攻江州。江州此时应该严阵以待,怎会看上去如此松懈? 柴宗训不喜欢犹豫不决,况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看着沙盘说到:“老董,你速向西去,看看有无道路撤往荆南境内,王统领,速命将士趁黑夜攻城,若城上有大军,可向西撤退。若无大军,攻下城来须稳打稳扎,以防城内有埋伏。” “臣等遵旨。” 城头守军一如白天松懈,且个个心怀不忿。十四万人顺江而下去抢功劳,却留这一万人在此面对中原虎狼之师。 要知道中原可是从吴越入境,一路瓯州,信州,饶州,洪州这么转着圈的打过来,沿途战必胜攻必克,指望江州城上这一万步卒,不是白白送死么? 还好一路并未见到洪州败退下来的士卒,莫不是洪州守军挡住了周师?如果这样的话,那真是菩萨保佑了。 因为机动性差,此次前来江州,只带了一门火炮过来。炮兵将火炮安装到位,便朝着江州城门开炮。 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吓得城头守军慌乱逃窜,炮轰过后,王彦进率大军竟然轻而易举的攻下城头。 柴宗训随后跟着上城看了看:“江州诺大一座城池,怎地不见守军?况就算有伏兵,如今城头已下,为何不来支援?” 王彦进抓了守城将领喝到:“皇上问你话呢?” 守城将领唯唯诺诺到:“回皇上,朱使相率军随王爷一道顺江而下勤王救驾,只留了我等一万老弱残兵在此守城。” 柴宗训又问到:“目下我军已在江宁城南猛攻,李景达顺江而下有何用?” “回皇上,”守城将领小心翼翼答到:“王爷欲拆毁浮桥,断王师补给线。” “不好,”柴宗训瞬间想明白:“王卿,速速率兵随朕一道下江,追赶南唐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三 解除后顾之忧 江州顺流直下,是池州、铜陵、芜州等地,这些地方都已被曹彬派兵占领。 李景达的意思是不管这些,只管顺江而下,先解江宁之围再说。不然要是江宁被攻破,宗社被毁便等于亡国,这几城几地等于白给。 但朱令赟却有不同看法:“王爷,若是这些城内的周师在背后追击,我军便等于两面受敌,届时不仅不能解江宁之困,恐怕还有全军覆没之虞。” 李景达说到:“周师此次出征,并未带水师,他如何追击?” “正因如此,才更该先拿下此三座城池。”朱令赟反驳到:“但据末将所知,周师虽未带水师,但城内王师均已投降,由此周师便有了水师。但这些投降的均是我唐人,倘末将前往一战,这些降军必会反戈一击,届时不仅击垮周师,我军声威将会更加壮大。” 朱令赟的一众副将跟着附和:“请王爷允许我等先解决后顾之忧,再去击毁采石矶浮桥。” 所谓的解决后顾之忧,乃是因朱令赟的私心。 江宁被围已经数日,若朱令赟前去救援之时周师恰好破了城,等于南唐社稷已亡。此时他拆毁浮桥,不是等于得罪中原朝廷么? 设若江宁城防坚固,能守得住,此时也并非他出击的好时机。一定要等到城池将破未破之时,他再神兵天降,如此方更显他的功劳。 反正不管这天下姓郭还是姓李,只要拥兵,便少不了他朱令赟的一席之地。 “好,好,”李景达深吸一口气:“那便请各位统领勿要拖延,速速拿下这三座城池。” 李景达哪能看不透朱令赟的心思,所以他才不敢让李景遂前来。只是眼下各军只听朱令赟的,根本不理会他这个王爷,求着人办事,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 朱令赟倒也并不忽悠李景达,真的派人去攻池州。 守池州的本是周军偏师,朱令赟势大,只好向南暂避其锋锐。这也算他拿下一座城池,可记一功。 往下的铜陵、芜州也是一样,守城周师纷纷往南转移,三座城池尽入朱令赟手中。下一个目标,采石矶周师浮桥。 对柴宗训来说,真心感谢朱令赟的拖延。 原本朱令赟在他前面出发,顺江而下,他是远远赶不上的。可巧朱令赟一定要将三座城池拿下再说,柴宗训便渡江从淮南急行军,终于在他前面赶到了采石矶浮桥。 看到浮桥,柴宗训才感到古人智慧之伟大,江面宽阔,流水湍急,站在浮桥上却如履平地。老祖宗的好多东西,演变到后世不是变样就是失传。更因野猪皮的固步自封,导致科技落后被挨打。 因朱令赟攻下三座城池后封锁消息,此时守卫浮桥以及运送粮草的周师根本不知道朱令赟要来攻。 得知圣驾亲临,樊若水带着兵士和工匠们去见驾。 “臣(草民)等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柴宗训说到:“你便是造浮桥的樊若水?此次王师渡江,你可称头功,待收归南唐,朕便为你议功。” “臣谢主隆恩,”樊若水执礼到:“皇上,此次造浮桥,臣不过略尽绵力,真正造出浮桥,还是靠王师配合和工匠用命。” 柴宗训欣喜到:“居功却不自傲,朕喜欢,朕听说你平日里多喜欢研究水上的巧技,朕正打算组建巧技局,届时回到汴梁,你可与何卿一同主持。” 樊若水问到:“可是造出火炮的何大人?” “正是,”柴宗训说到:“届时你与何卿一研究火炮,一研究造船,壮大我大周水师,征服四海。” 樊若水说到:“臣求之不得。” “好,好,”柴宗训满意的点头:“只是你得先助朕度过目前的难关,江州守将朱令赟倾巢而出,率十五万大军顺江而下,正是要摧毁浮桥,目下王师加上守桥军士,不到三万人,如何退敌?” 樊若水略一思索,开口到:“回皇上,此事倒也不难,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 柴宗训侧头听到他的计策,拍掌到:“好,好,便依此计行事,若能退敌,朕再为你记一大功。” 却说朱令赟收复三城之后,驾着巨型战舰,悬着帅旗,威风凛凛,星夜赶至采石矶上游。此段江面北岸是淮南与广陵交界地,属于中原地盘,他自是不敢停泊,只将战舰密集停在南岸。 李景达却不让他停留,只催他出战:“朱使相,江宁已是万分危急,目下驻守浮桥周师不到万人,何不携收复三城之威,一鼓作气将周师尽灭,解江宁之急?” 朱令赟却推脱到:“王爷,将士们短日内接连三战,已是疲惫不堪,周师却以逸待劳。行军打仗岂能以疲师上阵?” 李景达都不好意思说他这三仗,三座城池都只有周师数千人,且城内根基并不稳,朱令赟大军才上岸,周师便急往南撤,根本就没怎么交战。 “朱使相,”李景达恳求到:“实不相瞒,此次周师几路出兵,国内几无可用之兵抵抗,若朱使相解江宁之围,何愁兵马大元帅之职落不到头上。” 朱令赟心中十分受用,嘴上却说到:“勤王救驾本是末将职责所在,焉敢居功?既是王爷有令,末将便就此率兵出征,王爷等着末将获胜的消息。” 话音才落,忽然听到战鼓声响,不仅水里有,陆上也有。 朱令赟急忙和李景达出了营帐,却见江中来了许多敌船,船上火炬通明,现出帅旗,乃是一个斗大的‘曹’字;岸上也来了无数步兵,也是灯火通明,帅旗面上是一个大大的‘刘’字。 水陆两下里一起杀过来,根本无法辨明有多少周师。 朱令赟惊到:“莫不是曹彬刘光义接到末将来攻浮桥的消息,所以在此设伏?” “看样子很像,”李景达忙到:“朱使相赶紧列阵迎敌。” 朱令赟恐忙中有失,不便分兵相拒,为求稳妥,只命军士放火,将来船挡住一阵,待他弄清形势部署下去再说。 军士点燃火船,本期顺江下流,不想江面此时却刮起北风,而朱令赟的战船,全部停在南面。 那火势随风吹转,瞬间便点燃战船,霎时全军惊溃。 朱令赟亦惊惶万状,急命军士拔锚返航,偏偏他这旗舰高大,行动不便。 岸上的周师趁此机会,纷纷跳上船来大砍大杀。 各船相邻极近,几个跳跃间许多军士便上了旗舰,吓得朱令赟魂飞天外,正要跳水脱身,王彦进却及时赶到,一声呼喝将他打倒传中,几个军士上前捆住,似扛猪般给扛走。 另一边李景达见中了埋伏,己方阵中大乱,心中充满悲凉。 这已是南唐短时间内能组织的最大勤王军了,他本有许多部署,许多计策,却在攻杀慕容延钊后遇上了周师火炮,令得他只能疲于应对,毫无还手之力。 朱令赟被生擒,可以想见,江宁将成为一座孤城,踌躇满志的李景达终于绝望,转身跳入滚滚长江。 不待天亮,此战便结束,除留守三城和部分杀伤外,十万南唐军全部投降。 等到天光大亮,投降的南唐军士才看到那些所谓的周师战船,不过是在浮梁上悬着巨木,挂上旗帜,仿佛与帆樯相似。而朱令赟和李景达正是看到这些才惊惧而导致指挥出错。 至于放火,即便朱令赟不下令,周师也准备好了火船。作为对长江水情了如指掌之人,樊若水又怎会不知长江天文?得此一人,更胜过十万精锐之师。 替围攻江宁的周师解决了后顾之忧,正在攻城的刘光义却烦闷不已。 虽然勇冠当世,但江宁城防并不下于汴梁,刘光义亲自带头冲锋数次,身被多创,却连江宁的墙皮也没摸到。 好在曹彬攻下溧州后及时赶到,也带来了火炮,那没得说,用炮轰。 此时的江南国主李煜,并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只召集一批僧道,在宫中日日诵经念咒,祈求满天神佛以及李氏列祖列宗保佑。守城之事,由张洎举荐的皇甫继勋专属指挥。 念经多日,忽地听到外面传来震耳的爆炸声,李煜惊得站起来:“发生何事?”一干太监和僧道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 李煜急忙亲自前往巡城,城头往下望去,却见城下俱驻着周师,列栅为营,张旗遍野。千步之外更有周师霹雳神雷发威,已将城下炸出数个大坑。 “周师已到城下,为何不来报寡人?”李煜急问到。 守城士卒答到:“皇甫大帅不准入报,所以未曾上达。” “速召皇甫继勋来见寡人。”李煜喝到。 皇甫继勋匆匆而来,李煜质问到:“城防已危急至此,为何隐匿不报?” “回国主,”皇甫继勋说到:“周师强劲,无人可敌,就令臣日日报闻,徒令宫庙震惊,想国主亦没有甚么法儿。” 李煜又气又急,拍案到:“照你说来,就使周师入城,也只好任他杀掠?似你这等人物,卖国误军,该当何罪?来呀,给寡人拿下,付狱定谳。” 便是杀了皇甫继勋,也的确于事无补。情形如此,张洎谏言到:“国主,不如一面致书曹彬诈降争取时间,一面再发圣旨各地,召集勤王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四 投降条件 接到李煜出城投降的书函,刘光义不耐烦到:“太尉,我等即刻便可将江宁城攻破,何须用他出降?” 曹彬说到:“既是他肯投降,免使我军多杀伤,更令百姓免招战火荼毒,便应该接纳才是。” “既是投降,为何不见他出城,致一书函有何意义?”刘光义反问到。 曹彬说到:“江宁毕竟江南重镇,数百年古都,籍册整理尚需时日,我等只需将此间情形报与圣听,安心待他出降便可。” 刘光义直摇头:“穗都同是古都,当日太尉攻进城去,那刘鋹可曾拖延过?李煜投降却不肯出城,末将总觉其中有鬼。” 曹彬思虑一会:“只命军士随时警械,暂不要开炮,圣驾此刻便在采石矶,消息传递颇为方便,还是交与皇上圣裁,若能保得百姓安宁和古都风貌,善莫大焉。” 刘光义觉得曹彬有些迂腐,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慕容延钊先前受降便遭了大难。如果李煜只是嘴上投降却不出城,刘光义是信不过的。 不过曹彬毕竟是主帅,刘光义尊重他的决定:“那便请太尉即刻快马上奏皇上。” 柴宗训接到李煜要投降的消息,即刻回旨曹彬,若真要降,便请李煜率众出城,勿要在城中停留,籍册版图,可由王师进城后再行整理。得先把人握在手上,才算受降。 等旨意到曹彬手上,已过去一日,曹彬正要命人将旨意射进城去,让李煜出来投降,探子却匆匆进营跪下到:“太尉,不好了,南唐太湖水师已在我军右翼列阵,即刻便会攻过来。” 曹彬即刻下令到:“命全军准备迎敌。” 此时军中士卒多怨言,原本从淮南一路打过来转战千里已是疲惫不堪,憋着一股气只想着快些攻下江宁城来便能收归南唐休战,偏偏主帅迁延一日,导致南唐勤王之师趁势攻了过来,不得不转而在右翼多打一仗。 刘光义也懊悔没有多坚持,不过目下多说已是无益,他跨上战马便带着一营人马转头去迎敌。 两军交战,刘光义依旧勇猛无敌,士卒也跟着冲杀。 太湖水师一直只起个防御牵制吴越军的作用,自周师攻入南唐以来,鲜少出战。而控鹤新军已然转战多地,况因主帅决策错误士卒心中不爽,冲了一阵之后发现冲不动,军士多萌生退意。 打仗这种事情,不是主帅大喝一声‘兄弟们冲啊’便能冲的。士卒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摆明了以疲劳之师对阵人家充沛之师,就算战斗力强,也是极限一换一的事,傻子才会干。 有了第一个退的,就有第二个退的,任凭刘光义再勇猛,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再说对面可不是四手,是十万之手。 曹彬本是儒将,又因为这场仗是因为他的错误决策才产生,在后面督战时看到溃退下来的军士,也只是拿剑吓唬,并不真砍,导致军士们开始蜂拥撤退。 眼见溃败在即,曹彬只能干着急。若是就此败退,再想打到江宁城下又不知是何日。 千钧一发之计,一支军队簇拥着黄色銮驾出现在眼前,曹彬喜到:“啊,皇上来了。” 王彦进带着大军赶到前面喝到:“曹太尉,圣驾已到江宁城下,你速去接驾,这里便交给末将。” 曹彬急忙率军撤退,王彦进率铁骑军迎了上去,止住溃败之势。不过因为兵力不足,却也不能杀败南唐军,两军只能在城下对峙着。 曹彬跑到圣驾前跪下:“皇上,臣决断错误,以至于损兵折将,请皇上降罪。” 柴宗训自銮驾走下,扶起曹彬到:“卿的确有错,不过目下攻城在即,朕便暂且记着你这一过,待收归南唐之后再一起算功过。” “皇上,”曹彬说到:“江宁城墙已被轰塌一半,只要再炸上一日,臣便能带兵杀人城去,生擒李煜。” “那还等什么,”柴宗训喝到:“将所有火炮架上,即刻将城墙轰开。” 太湖水师杀到之时,李煜心中本燃起一丝希望。但铁骑军杀到,且火炮增加了十门,他已完全绝望。 “奈何,奈何啊,”李煜看着宫中红墙绿瓦:“祖宗浴血创的基业,这大好江山,就要在寡人手上丢了吗。” 转头看着张洎一干臣子:“卿等终日饱食君禄,如今危亡之时,便不能为寡人再献一策么?” 张洎叹到:“国主,大势去矣,不如就此献出版图,若待周师攻入城中,少不了多受些屈辱。” 李煜双手合十看着天上:“寡人这些时日日烧香祷告,为何却无一位神佛愿佑我大唐河山?” “若是烧香拜神有用,那还要军队干什么?”一个声音娇喝到。 李煜转头面露欣喜:“嘉敏,你终于肯见寡人了么?” 数年未露面,嘉敏仍是那副清丽的模样,看上去我见犹怜,特别是那清澈的眼神,对上便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一干臣子微微屈膝:“见过周郡主。” “城中尚有龙卫军数万,城外也有太湖水师,”嘉敏说到:“即便周师有霹雳神雷,不过与其巷战而已,又岂能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 李煜不住点头:“妹妹教训的是,寡人这便命龙卫军组织防线巷战。” 嘉敏又换了语气:“即便不敌要降,也不能就此降了去,须得为自己留个后路,以备将来机会来临时趁势复国。” “复国?” 十五门火炮的威力自不是曹彬五门炮能比的,不过两个时辰,江宁城墙便沦为一片废墟,刘光义率先冲了进去。 转战多日为的就是此时,军士们一改颓势,前赴后继跟着冲进城内。 太湖水师见皇城不保,拼了命的向周师阵中攻来,城内南唐龙卫军也与周师进行巷战。 特别是到了晚上,因不熟悉城内地形,周师更是被龙卫军杀得节节败退,柴宗训只得下令退兵。 不过太湖水师可不让周师轻松,仗着兵力优势轮着班的进攻,好在龙卫军并不冲出城外,能让周师感觉轻松一些。 如此两面受敌不是长久之计,柴宗训喝问到:“潘仁美在什么地方?” 探子说到:“回皇上,潘太尉已杀败南唐李景遂,正日夜兼程朝江宁赶来。” “吴越军张超言呢?” “张枢相尚不知此间情形,仍在向洪州运送粮草。” 柴宗训说到:“速降旨张超言,命其速分兵支援。” “遵旨。” 周师兵力不足以拿下江宁,而龙卫军不敢轻易出城,太湖水师也拿不下周师,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好在南唐国内已无可征之兵,而潘仁美即将赶到,届时两边兵力相当,但周师战斗力要强上许多,江宁城自然便是囊中之物。 就在这个时候,城内李煜又递出个奏折给柴宗训,愿意在江宁城下谈投降之事。 刘光义忿忿的奏到:“皇上,李煜不过背信弃义之辈,有何脸面谈投降?况潘太尉一至,王师必能拿下江宁城,何须他李煜投降?” “皇上,”曹彬又展现他读书人的一面:“若拒绝谈投降,南唐军民必同仇敌忾,即便王师能够拿下江宁城,却也不免死伤,李煜不过想多要些富贵而已,许他又何妨。” 柴宗训没有表示意见,只看着王彦进。 王彦进此时也算一军主帅,却只敢说到:“受降之事,臣不敢妄言,但凭皇上圣裁。” 柴宗训这才说到:“若是城中龙卫军冲出,王师是处于绝对劣势的,既然李煜想谈,朕便与他谈谈,也当是缓兵之计。” 曹彬当即呼到:“吾皇圣明。” 谈判就在江宁城的废墟前,柴宗训带着董遵诲,李煜也只带着张洎。 “臣李煜见驾,愿皇上万寿金安。”李煜执礼颇恭。 柴宗训淡淡到:“废话少说,要如何你才肯献出版图?” 李煜战战兢兢转头,张洎忙执礼到:“回皇上,国主谈投降,非是为自家富贵,而是为了江南千万黎庶。” 柴宗训微微皱眉:“朕自即位以来,收归各地后,百姓只会比以前过得好,何须要你谈?” 张洎说到:“皇上,江南非他地可比,譬如蜀中、南汉,皆是化外之地,而我江南自古富庶,且读书风气颇浓,即便投降,我等也只愿向读书人降,如此方能保证江南习俗风物能世世代代传下去。” 柴宗训冷冷到:“你的意思是,朕只是个粗鲁的武夫?” “皇上文章盖世,自然不是武夫,”张洎说到:“只是皇上不会亲自来治理江南,倘将江南交到韩通亦或潘仁美曹彬这等只知战场拼杀的武夫手上,则江南千百年来传统亡矣。” 柴宗训冷笑一声:“依你之意,便是不想投降?” 张洎说到:“回皇上,江南诚心要降,不过江南只向赵德昭大人投降。赵大人才高八斗,且素来不知兵,定能保证江南读书风气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里面有赵德昭什么事?柴宗训暂时没想通,只问到:“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张洎说到:“只要赵大人来到城下,国主必献出版图归顺中原。” 柴宗训说到:“此事须容朕考虑。” 张洎看看天色:“此时日方正午,臣等晚间等候皇上的圣旨。臣等知潘仁美太尉已快率军赶到,若是晚间没有圣旨,龙卫军必冲出城去与王师玉石俱焚,国主也会亲自在城中放火,令皇上只得一座废墟。” “你在威胁朕?”柴宗训喝到。 “臣不敢,”张洎说到:“臣等晚间恭迎圣旨。” 柴宗训脸上阴晴不定的离开,莫不是南唐与赵德昭早有勾结? 回到营中,思虑一阵后柴宗训说到:“八百里加急命赵德昭速到阵前。” “遵旨。”董遵诲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去又匆匆走了进来。 “旨意传下去了么?”柴宗训问到。 董遵诲看了看左右,小声到:“皇上,汴梁密探传来紧急情况。” 柴宗训问到:“什么事?” 一群太监施礼出去后,董遵诲小声到:“皇上,皇后临盆了。” 柴宗训急忙站起身来:“太好了,大人小孩都平安么?” 董遵诲面露难堪之色:“皇上,密探传来消息,皇后诞下一个狸猫。” “什么?”柴宗训喝到:“备驾,朕要返回汴梁。” 狸猫换太子,马德,搞鬼搞到他头上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五 狸猫换太子 柴宗训越想越觉得扯。 ‘狸猫换太子’本是一出戏文,真正的史实发生在几十年之后,宋真宗皇后刘娥的身上。 据载刘娥本有丈夫名龚美,乃是一名银匠,因生计艰难,将其卖给赵光义第三子赵恒。 谁知道后来赵恒竟然即位成了皇帝,即宋真宗。刘娥为后,但一直无所出,便让身边侍女李氏代为受幸,竟一索得男。 刘娥将这个男孩带在身边抚养,并一直对李氏颇为照顾,但对男孩一直隐瞒身世。 这个男孩便是后来的宋仁宗赵祯,刘娥死后终于知道身世,但此时李氏早已亡故。 赵祯本打算报复刘氏一族,但打开生母李氏棺椁,见以皇后礼仪下葬,便放弃报复念头,只追尊李氏为太后。 这个事情慢慢演变,后来竟变成了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没想到的是,重生回来竟然还有人在他面前玩这种低级的把戏。 “皇上勿要心焦,”董遵诲劝到:“皇上常年出征在外,汴梁城中的宵小趁机作怪并不足奇,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以解后顾之忧。” 柴宗训分析了一下,朝中一直有几股势力。皇后是符彦卿的孙女,生出狸猫来对皇后打击太大,以符彦卿为首的势力绝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以魏仁浦为首的科场势力,虽然魏仁浦不结党,但身为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身边自然会围着一些人。 魏仁浦的确是迂腐了些,不过为人忠正,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还有都察院的一批人,那些都是柴宗训从军中提拔出来的铁杆,自然不会做坑他的事。 剩下的就是赵匡胤了。 这些年来因为急着收归故土,所以政务一直委于赵匡胤。直到大婚时授符彦卿宰辅之职,管了天下转运使才拿回财权,政事还是赵匡胤做主。 赵匡胤虽然在关键的时候胆怯了些,但一直是个聪明人,明知道出了这种事他是第一个怀疑对象,他会傻傻的去干吗? 还有赵德昭,收归南唐和他毫不相干,为什么李煜却要求向他投降? 而且李煜刚刚提投降便出了这档子事,逼得柴宗训不得不答应让赵德昭来受降,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说到赵家,柴宗训还想起赵柔。 两世为人,赵柔的心思他自然知道,也有可能是她为了上位而设计陷害符昭。 分析了这么多,全都是猜测,柴宗训开口开口问到:“老董,你说的宵小之徒是指谁?” 董遵诲说到:“回皇上,皇上自登基以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收归汉唐故土,那些被收归的国主多住在汴梁,虽然表面恭顺,但背地里做些龌龊的勾当,也是有可能的。” 柴宗训微微皱眉:“你莫不是拿到了什么证据?” 董遵诲摇头到:“若是拿到证据,臣早就下手了,怎会等到现在。” “不行,太慢了,”柴宗训说到:“銮驾走得太慢,朕须尽早回到汴梁。老董,你便继续护着銮驾向前,朕带上两个侍卫快马加鞭赶回汴梁。” 董遵诲急忙说到:“皇上,路途遥远,臣怕出什么意外,还是由臣护着皇上一同回汴梁。” “朕与你常年不分开,你若离开銮驾,有心人必知朕已先行回宫。”柴宗训说到:“只有你护着銮驾继续向前,朕一路才能安全。” 董遵诲自然能想通里面的干系,他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当即执礼到:“臣遵旨。” 柴宗训换了常服,带上几匹马,悄无声息的离开銮驾飞快朝北奔去。 董遵诲的速度也不慢,也是日夜兼程往汴梁赶。 这一日出了淮南,即将到达谯城。天色已晚,銮驾便停了下来,护驾的侍卫亲军司兵马开始扎营。 董遵诲和太监万华一如先前,将饭食端进銮驾。 俩人在銮驾内进食后才出来,一阵破空声传来,董遵诲抬头,却见一支弩箭笔直的射来,他急忙将身一偏,弩箭堪堪从耳边飞过,射进銮驾从后面穿了出来。 “敌袭,护驾。”董遵诲随即大喝。 话音刚落,无数的箭支从四面八方射来,士卒急忙举起盾牌抵挡,动作稍慢一些的瞬间便被射成刺猬。 董遵诲仍是站在銮驾上大喝‘护驾’,士卒举起盾牌急忙朝銮驾靠拢,将銮驾护在中间。 箭雨过后,无数黑衣人从山林间冲出来,士卒操起兵器迎是上去,两方迅速混战在一起。 领头的几个黑衣人直朝銮驾杀来,董遵诲站在銮驾上寸步不让。 “哪里来的亡命之徒,敢袭击圣驾,你们不怕诛九族吗?”董遵诲喝到。 黑衣人并不答话,只举刀朝他杀来,董遵诲想凭口音试探来历的小计谋落空,只得操起长枪迎了上去。 当年赵匡胤一根哨棒等身齐,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不与董遵诲争锋,便可知他的厉害。事实上他的勇猛并不下于如今的刘光义,只是常年呆在皇上身边,让人忽略而已。 眼见几个黑衣人敌他不过,更多的黑衣人围了上来,董遵诲索性一枪刺向马尾,马匹吃痛,嘶鸣一声便带着銮驾朝前冲去。 黑衣人放弃与士卒争斗,纷纷跟着銮驾冲过来,董遵诲拼着受伤仍是寸步不退,黑夜中马匹不辩方向,胡乱向前冲,竟拉着銮驾到了山崖边。 董遵诲站在銮驾上仍与黑衣人争斗,马匹一脚踏空,嘶叫着往下落去。千钧一发之时,董遵诲一个纵身,抓住山崖边的一棵小树才没掉下去。来不及逃跑的两个黑衣人随着銮驾一起掉落山崖,摔得粉碎。 眼见銮驾掉下山,黑衣人也不理会董遵诲,转头带着大部队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皇上,皇上。”追上来的士卒在山崖上大叫大哭,董遵诲用力跳上山崖,喝到:“哭什么哭,皇上没事,待天亮之后随本统领一起去山崖下看看。” 柴宗训心急如焚的赶回汴梁,城中一如先前那般热闹。莫不是朝中大臣们封锁了消息?不然怎地不见一丝异样。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快给本宫把孩子找回来。”才进宫便听到符昭沙哑的声音。 柴宗训一阵心疼,急匆匆进了内室,却见符昭一脸憔悴,披头散发的窝在床上,太后正坐在床边好声安慰,宫女太监跪满了屋子。 “梓潼,我回来了。”柴宗训急忙上前,一把抱住符昭。 太后松了口气:“皇上回来了好,皇上回来了好。” 符昭也紧紧的抱住柴宗训,声音虽是在哭,却已经没有眼泪:“官人,我生的是孩子,我听到孩子哭了,我绝没有生狸猫,他们把我的孩子弄丢了,换了个死狸猫来糊弄我,你要帮我把孩子找回来。” 柴宗训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梓潼放心,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符昭仍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生狸猫,我生的是孩子,我听到孩子哭了。” 柴宗训心中一紧,符昭先前可是个很明媚很阳光的人,却被害成了这样。如果查出幕后真凶,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梓潼,你刚生了孩子,一定要好好休息,以免落下后遗症,朕马上便将孩子找出来。”柴宗训劝到。 符昭还是紧紧的抱着他:“孩子,一定要将孩子找回来。” 太后轻轻拉住符昭的手:“昭儿放心,皇上一定会将孩子找回来的。” 两个至亲之人劝慰一阵,符昭才终于放松了些,慢慢躺了下去。 柴宗训轻手轻脚的走到前面,小声到:“当日皇后生产之时,在旁服侍的宫女太监出来。” 一群宫女太监跪爬到院子里,低着头瑟瑟发抖。 “朕且问你们,当日服侍之时,可曾亲眼看到皇后娩出狸猫?” “回皇上,”一群人说到:“奴婢们当日只在外面服侍,并未曾见到皇后分娩。” 柴宗训怒到:“皇后分娩如此大事,尔等为何站在外面?” 宫女答到:“回皇上,当日皇后分娩之时,稳婆说奴婢等的生辰八字与胎儿相冲,不让奴婢等进去。” 柴宗训眯着眼睛:“所以你们一个都未进去?” “回皇上,红珠、绿萼、王喜儿公公三人的八字与胎儿不冲,所以在里面服侍。只是事后喜儿公公当场被吓死,红珠和绿萼被吓得失心疯,掉入御河中淹死了。” “稳婆呢?” “回皇上,当时宫中得知皇后诞下狸猫,随即乱成一片,两个稳婆趁乱出宫后不知去向。” 柴宗训冷笑一声,转身看着领头的宫女:“红袖,你自小服侍皇后,又是燕云十三骑之首,怎地未能稳住局面?” “皇上,”红袖低头到:“奴婢当时只关心皇后的安危,以至于放走稳婆,请皇上降罪。” 柴宗训脸上阴晴不定:“算了,你们都起来,好生侍候皇后,若再有意外,朕绝不放过你们。” 此时有黄门使小心翼翼上前到:“皇上,魏王率符氏一门在文德殿祈请见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六 受降 见到柴宗训,符彦卿便带着符家子侄齐刷刷跪了下去:“请皇上为皇后和符氏一门做主。” 符彦卿更是声泪俱下:“皇上,臣幼年参军,侥幸得了几个胜仗忝居高位,日日战战兢兢,时刻记得朝廷法度和圣人教诲,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皇后不该受此报应。” “魏王请起,”柴宗训说到:“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恶贼竟害她如此,还偷走了朕的孩子,朕一定彻查此事,将幕后真凶揪出来。” 听这语气皇上不相信皇后真的生出狸猫,符彦卿长出一口气,高呼到:“吾皇圣明。” 柴宗训问到:“目下此事是否已传开?” “回皇上,”符彦卿说到:“当晚宫中大乱,太后情急之下派人知会了臣,臣不敢僭越,本要上奏于监国楚王,不期半途遇上汴梁留守,都察院左都御史曹大人。” “臣将此事和盘托出,曹大人当即派兵封锁宫禁,对外宣称皇后即将临盆,为保证安全诞下皇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宫门,并严厉叮嘱宫女太监,敢透露消息者株连九族。” “只是禁宫之内人多口杂,目下消息已然传出,很多同僚都在询问此事,臣只说皇后还未临盆,此事系造谣。因宫禁封锁,臣僚们未得实据,尚不敢造次。只是臣担忧此事瞒不了多久,若败露出来,符氏满门恐不保。” 柴宗训沉声到:“魏王勿忧,朕以为此事并非冲符氏一门,而是冲朕来的,他们在愚弄朕。目下除了皇后,朕还担忧孩子的安危,若是恶贼丧心病狂,朕……朕不敢想象。” 符彦卿反过来安慰柴宗训:“皇上,不过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对方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况刚出生便遭磨难,日后必有福报。” 此时黄门使上前奏到:“启禀皇上,都察院曹大人听闻圣驾回宫,现在宫门外求见。” “快传。” 曹翰匆匆进来跪下到:“参见皇上,臣身为汴梁留守,却没能护住皇嗣,请皇上降罪。” “卿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柴宗训说到:“平身。” “谢皇上。” 柴宗训问到:“目下汴梁臣民反应如何?” “回皇上,”曹翰说到:“目下此事只在臣僚间小范围流传,须得尽快查出真相,找到皇嗣下落,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柴宗训又问到:“卿有何发现?” “回皇上,臣去往两个稳婆家中调查,发现其家人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搬家,证明此事早有预谋。” “当然早有预谋了,”柴宗训说到:“买通稳婆,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不得花时间么。朕只担心,如果两个稳婆也被灭口,找不到皇嗣,皇后不知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接着柴宗训又皱眉到:“当日稳婆趁乱出宫,便没有一个侍卫留意么?更何况皇后分娩,乃天家头等大事,怎能随意去寻稳婆?” “回皇上,”曹翰说到:“此两名稳婆不是随意寻找,本出自后宫,且常年帮助汴梁各王公贵族家里接生,所以臣想不通,还有何种富贵能打动她们。” 柴宗训淡淡到:“哪里还有富贵比得上天家?以朕揣测,必是留有把柄或是人身受到威胁。除了稳婆外,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曹翰拿出一个木匣:“还有此物,此是太后交与臣的。” 柴宗训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随即侧过头去,原来匣子里装着一个被剥皮的狸猫,血淋淋的让人瘆得慌。 “事情是掩盖不住的,”柴宗训说到:“在爆发之前,赶紧找到线索查出真相。” 天一亮,董遵诲便带着兵马下山崖寻找銮驾,同时也找到两个未来得及逃跑被摔死的黑衣人尸体。 董遵诲仔细检查尸体,发现两具尸体和昨晚战死的黑衣人尸首一样,并无特殊之处。只从手上的老茧以及攻杀进退之间能看出,这些黑衣人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遇刺的地方在两地交界。谯城归属淮南,此时因前方有战事,谯城军士都在协助运送粮草辎重,应该很好查。 过了谯城便是赵匡胤的封邑宋州,虽然赵匡胤不掌兵多年,但宋州城防军倒是有几千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皇后诞下狸猫,打击符家最终受益最大的必是赵家。 莫非这一连串的阴谋都是赵匡胤所为?还有南唐出降之事,莫非李煜早与赵家暗通款曲? “尔等好生看护这些尸体,运送至汴梁。”董遵诲吩咐军士到:“本统领先走一步,将此间情形尽快奏报与皇上。” 前往受降的赵德昭已然到了江宁,但他现在很难堪。 因为潘仁美已率着大军赶到城下,北面的韩通趁着汛期已过,已然铁船开道,率着大军就要登陆。也就是说,即便赵德昭不来,周师也能轻松攻下江宁来。 曹彬这边还好,潘仁美的灵州军简直要闹翻天,一群校尉统领在营内争论不休。 “太尉,我等随太尉自灵州出发,转战数千里,眼看就要拿下江宁,却无端冒出个赵德昭来。战场杀敌不见踪影,抢功劳倒是跑得挺快。便是太尉心服,我等却是不服。” “还有那李煜,仿佛与赵德昭串通好一般,竟然威胁朝廷。我等既能打下江宁,也能重建一个江宁,何须他赵德昭?” 潘仁美其实也很不爽,但身为主帅,皇上圣旨已下,只能不停安抚这些人:“江宁毕竟数百年古都,里面古迹甚多,我等若是轻易率军杀进去不慎将古迹损坏,那可是一大损失。” “太尉,那古迹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留着有何用?照我说,只要城中女子留下,其余人物尽皆毁去也无妨。” “胡扯,”潘仁美喝到:“便是攻进城去,我军难保死伤,你能肯定死的一定不是你吗?” 校尉反驳到:“太尉,若能攻下江宁城,末将便是死去,朝廷也必会抚恤妻儿,怎么着也比眼睁睁看着人抢功好。” “少扯淡,”潘仁美喝到:“抚恤妻儿等于送给别人,怕是你做鬼都不得安宁,还是快滚回去练兵,该给你的功劳皇上不会少的。” 赵德昭知道各军都看他不爽,他也不想迁延,当即知会一声后进了江宁城。 才到宫门外,便有太监迎上来说到:“赵公子,有故人求见。” 赵德昭心中一紧,南唐的故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太监带着赵德昭穿过宫门,走进一旁的林荫小道,几经曲折后蓦然抬头,却见湖心亭中一个倩影,正是他午夜梦回时忆起的那一个。 赵德昭快步近前,颤抖着声音问到:“姑娘近来可好?” 倩影回过身来,不是嘉敏还有谁?她回眸一笑,晶亮的双眸令赵德昭顿时沦陷。 “劳公子记挂,嘉敏还好。汴梁一别数年,公子风采不减当年。” 赵德昭虽跟着赵普学了很多厚黑之术,有时候其他人谈起嘉敏他也可以不屑一顾,但此时面对面,他仍像初见时那般局促:“姑娘谬赞。” 嘉敏大方一笑:“公子请坐,说起来当年我还与公子有婚约呢,既然到此,就不须拘束。” 事后赵德昭能感觉出,嘉敏之所以愿意入府做小,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或者离间他父子关系。但赵德昭竟然一点也不恨她,甚至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公子,”嘉敏又说到:“稍后便让国主奉出国书,与公子一道出城投降。公子立此不世之功,将来必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赵德昭摇摇头:“在下才疏学浅,岂敢贪天之功?此番收归南唐,实是皇上庙算准确,三军用命,更兼国主深明大义,在下何敢称功。” 在嘉敏面前,赵德昭一直有些自卑。受南唐风气影响,嘉敏很是喜爱诗文,偏偏第一次见面,他就被《元夕》压了下去,后来被韩智兴在湖上逼住,也是皇上出手解困。 赵德昭也能感觉到,嘉敏很倾慕皇上的才华。当日撮合他俩,更像是皇上的一种施舍。 如此种种仿佛是在告诉赵德昭,你不行。这对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所以才让他在内心里与柴宗训有很大的隔阂。 “公子过谦了,”嘉敏说到:“我一直觉得公子经济之才不在慕容德丰之下,所以才力主让国主向公子投降,以期江南在公子的主政下,能一改先前之疲敝,达到政治清明、物阜民丰的治世。” “啊,”赵德昭讶然到:“难怪在下一直疑惑,为何国主要向素无瓜葛的我投降,原来姑娘是幕后推手。” 嘉敏淡淡一笑:“真的素无瓜葛吗?” 赵德昭面上一红,以为她说的是喜欢她的事,其实嘉敏说的是当日协助冯延巳阻拦修复大庾道之事。 此时李煜带着大批官员前来,赵德昭忙迎上去施了一礼:“参见国主。” 李煜似是刚刚哭过,眼圈红红的回了一礼:“见过赵大人,还请赵大人今后善待我江南黎庶,李煜在此感激不尽。” “国主放心,”赵德昭说到:“不论中原与蜀中或荆南,凡故汉唐土地之上的子民,皇上都是一视同仁,这些是有目共睹的。” 李煜轻拭眼角:“既如此,我等也不敢迁延,这便出城归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七 公开化 南唐大势已定,只在南边还有一点小小的插曲。 李景遂兵败洪州,按照事先的计划退往分宜,整顿好队伍之后直杀向虔城,毁掉那里的大庾道。 虔诚与岭南接壤,因慕容德丰潜心建设岭南,无暇北上,而周师还未到过此处,所以尚属一片净土。 李景遂率大军赶到虔诚,此时的大庾道仍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水里行着商船,岸上走着商队,官员查看路引和税票,全然不知江宁的境况。 本地方守护商道的团练见李景遂到此,便将商道驻防权交还给他。李景遂指挥军士开始在河道和官道上埋炸药。炸不过周师,难道还炸不断一条河道和一条路么。 这一日一队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在路上看着忙碌的南唐兵问到:“军爷,你们这是作甚呢?” “去去去,”南唐兵不耐烦的说到:“与尔等一群乞丐何干。” 另一位稍微善心一些的说到:“乞儿,以后不要在此行乞了,今后这条道要废了。” 乞丐闻听此言,眼中精光闪过,却仍是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离大庾道不远的一处窑洞,虽是一副破败的景象,而桌子上竟然摆着一个沙盘,沙盘上正是大庾道和虔城地形图。且窑洞中的乞丐个个身形壮硕,与乞丐身份格格不入。 一个年长些的乞丐取下帽子开口到:“虔城突然来了大批南唐士卒,且这些士卒日日都在大庾道上,尔等须小心防范。”说完转过头来,不是杨业还有谁。 原来当日杨业出兵守护大庾道,至中原与南唐开战后,南唐朝廷下令过往的商船不得靠岸。 想到南唐若派兵破坏大庾道,只在对岸恐援救不及,杨业干脆下令军士如当日攻取东易州那般,趁夜泅渡过河,然后扮成乞丐在大庾道上徘徊。 自从大庾道修复之后,往来商队云集,在这里比较容易讨得到钱,所以同时也涌入大批乞丐,背嵬军混进来根本没人注意。 “令公,”先前在路上与南唐兵答话的乞丐冲进窑洞大呼:“令公,不好了,南唐军在大庾道上埋炸药。” 杨业瞪大眼睛:“你可看真切了?” “回令公,”乞丐说到:“小人看得真真切切,的确是炸药。” 杨业当即大喝:“放炮集结人马,即刻杀过去。通知对岸士卒,见到两军交战即过河增援。”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背嵬军过河的一千多将士很快赶到窑洞周围,杨业抡起大刀亲自带头冲锋。 还记得背嵬军第一仗的打法么?用的正是戚继光的鸳鸯阵,最显眼的武器是狼筅。 眼见着大批乞丐提着竹子冲过来,正要点火的李景遂有些懵,怒到:“这些乞丐不想活了么,既如此,杀光他们。” 大庾道是商道,之所以需要修复,正是因为多丘陵沟壑,河渠纵横,道路窄小,极不适合大军作战,却正是展开鸳鸯阵的好地方。 冲在前面的南唐兵首先被竹子捅了个透明的窟窿,侥幸躲过狼筅,却还有长枪等着。机灵的闪过长枪,却被一镗钯打倒在地。还没死透的话,会有短刀手帮助解决痛苦。 等到河对岸的背嵬军将士赶过来时,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李景遂这才反应过来:“背嵬军,是中原背嵬军,快逃。” 既然大部队过河,哪会让他逃走,才上路便被从马上拽下来捆了个结结实实。 杨业不知柴宗训已回汴梁,将此间战况报与江宁,并接管了大庾道防务。 柴宗训现在根本就没空管这些,董遵诲已然将遇刺的事情上奏,他当即判断遇刺与狸猫换太子是同一拨人策划。 因为当时攻下江宁在即,柴宗训走得很匆忙,护送銮驾的士卒超过千人,刺杀的黑衣人比士卒只多不少。若非事先预判柴宗训会离开,怎会进行如此周密的部署。 据谯城守将回报,城内军士很早之前就尽在江边协助运送粮草,没有人马脱离的情况。 宋州因没有战事,城内兵马各自驻守,主将虽回答没有士卒脱离,但语气却不是那么肯定。 难不成还真是赵匡胤? 就在这个时候,护送銮驾的士卒押运黑衣人尸体回到汴梁,领头的校尉找到董遵诲:“启禀统领,末将押运尸体时有重大发现。” 董遵诲急忙问到:“什么发现?” “回统领,”校尉说到:“这些人身上都有非常隐秘的青龙刺青,而这种刺青是江南龙卫军所特有的。” 董遵诲赶紧将情况上报,柴宗训说到:“一起去看看。” 来到停尸房,柴宗训仔细检查这些人的手臂,却并没有校尉说的青龙刺青。 董遵诲喝问到:“怎么回事?” 校尉唯唯诺诺:“皇上,统领,也许是酒劲散了,待末将撒过一些酒再看。” 校尉将酒淋在尸体胳膊上,不一会儿,胳膊上果然出现一个青龙刺青。 “启禀皇上,”校尉说到:“此事是两个看守尸体的士卒无意中发现的。” “末将等每日晚间扎营时都会派数人看守尸体,为了壮胆,也会允许士卒喝一点酒。那日两个士卒在争夺酒壶时不慎将酒撒在尸体胳膊上,这个刺青便显现出来。” “当日攻取江宁城时,末将曾与江南龙卫军交过手,知道龙卫军便是以胳膊上的刺青来甄别。此刺青是以老鸦血混合颜料而成,非酒不能催发。”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却更增加了查清真相的难度。两千龙卫军,不拱卫江宁,是如何在周师的眼皮底下潜行到中原腹地的? 如果策划刺杀和狸猫换太子的是同一拨人,那么此事与南唐还有莫大关联? “老董,赶紧查出龙卫军行刺后的迹象。” “臣这就安排。” “李煜何时押送到汴梁?”柴宗训喝问到。 董遵诲说到:“回皇上,潘仁美曹彬押送着李煜家小,及南唐典籍入汴梁,那李煜一路哭哭啼啼只是不舍,二太尉又恐他寻短,不太敢催,一日不过行百十里路,如今方才过长江哩。” 柴宗训不悦到:“传旨下去,命李煜五日内赶赴汴梁,超期朕定严惩不贷。” “皇上,”董遵诲和潘曹二人有相同的担忧:“逼之过甚,他或觅死,如何是好?” 柴宗训冷笑到:“李煜优柔寡断,既已乞降,怎肯自裁?尔等何必过虑。” 勘验完尸首回宫,黄门使者上前到:“皇上,魏枢相求见,已在文德殿外等候多时。” 柴宗训本不欲见,但此时安定最重要,便说到:“宣。” 魏仁浦进殿,柴宗训强撑着笑到:“朕刚回汴梁,准备明日叫大朝呢,没想到魏枢相就等不及要见朕了。” 哪知道魏仁浦一点面子都不给:“老臣听说皇上在攻下江宁的关键时刻突然回汴梁,莫非是为了宫中之事?” “宫中能有何事?”柴宗训装傻:“只因江南大势已定,朕记挂国事,才提早回来。” 魏仁浦淡淡到:“皇上无须与老臣打哑谜,曹大人突然派兵封锁禁宫,老臣猜到宫中必有大事发生。先前老臣在典籍上见过,有人诞下两个头颅或是三只胳膊的婴孩,但从未有人诞下狸猫的记录,所以老臣自是不信。” “目下臣僚间已是揣测不断,众说纷纭,老臣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是否已临盆?” 柴宗训囫囵答到:“就在这几日了。” 魏仁浦说到:“皇上,皇后既是未临盆,何不现身一见?如此谣言定当不攻自破,臣等也可安心。” 柴宗训想了想:“皇后即将临盆,身子多有不便,还是不了。曹大人派兵封锁宫禁,也正是怕皇后和腹中胎儿受到打扰呢。” 魏仁浦自顾自说到:“皇上,若皇后怀的是男胎,便是嫡长子,将来极有可能入承大统,殿陛之下皆是其臣子,岂会惧怕?还是请皇后娘娘现身一见,好安天下臣民之心。” 柴宗训逼得没法儿:“待朕与皇后商议过后,再答复枢相。” 敷衍过魏仁浦,以柴宗训的机灵脑袋,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应付过群臣,譬如让符昭肚子上绑一个枕头,在群臣面前走一圈,大多数人便都会闭嘴。但看到符昭那憔悴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劳动她。 然而兹事体大,已超出柴宗训的掌控。 礼部郎中傅西城的一本奏章,不仅将狸猫换太子公开化,而且更是指着柴宗训的鼻子骂。 内容大略如下:皇上你登基不过十数年,虽治国有方,但连年征战,不仅百姓不堪重负,而且也牺牲了万千将士,导致很多人丧夫丧父丧子,以至于怨气冲天。 更有甚者,你为了多造杀伤,作铁船火炮。铁船开动时河面翻滚,河水倒流惊动河神;火炮发射时更是地动山摇天地变色,以至于惊动山神土地和天神。 正是因为你做了这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所以上天才降下灾祸给你,让皇后生了个狸猫。 这件事想遮掩是遮掩不住的,如果你想皇后正常诞下皇嗣,就该修心养性,多读圣贤之书,以后不要再四处征战制造怨魂,要与民休息。 更重要的是,你得向各路神仙以及天下臣民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果你照我说的做了,则我幸甚,社稷幸甚,天下万民幸甚。 《逆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逆宋请大家收藏:()逆宋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八 赔罪 所谓向各路神仙和天下臣民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下诏罪己。 自己写一封诏书骂自己不是东西,还得昭告天下,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以往廷臣上奏折骂皇帝,柴宗训虽当时很生气,但过后也就忘了。但这一次不仅带上皇后,还有他那出生就未见过面,此时不知在何处受难的孩子。更是将‘狸猫换太子’之事公开化。 柴宗训一把将奏折摔在地上,怒喝到:“把这个叫傅西城的抓来,朕要亲自问他的罪。” 晚上恰逢董遵诲当值,他捡起奏折瞟了一眼,随即奏到:“皇上,傅西城不过从五品小官,写这样的奏折犯上就是为了沽名卖直,皇上若同他计较,反倒正中下怀。” 柴宗训说到:“朕岂不知他用心险恶?只是此时若不以雷霆手段将态势稳住,皇后本已憔悴不堪,如何还能承受此种压力?倘朕被这些庸臣牵制住,如何还有精力去寻那未曾谋面的孩儿?” 董遵诲想了想,说到:“皇上,此时已是深夜,前往捉拿傅西城恐更引人诟病,以臣之见,不如趁着明日大朝将其治罪,堵住众臣卖直沽名之路。只是大朝上定会有一番激烈争论,皇上还须小心准备才是。” 准备?柴宗训只想一声令下将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全都斩首示众。 翌日早朝。 柴宗训跟没事儿人一样,与廷臣商议政事。 傅西城不过一个郎中而已,根本没有进殿的资格,只在殿外候着旨。 处理完政事,柴宗训这才将傅西城的奏折拿出来:“宋王,魏王,魏枢相,这封奏折想必卿等应该看过了。” 奏折是通过中书省上来的,身为侍中的符彦卿,领中书平章事的赵匡胤,以及挂着中书令名头的魏仁浦当然都看过。 原本以为皇上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会隐忍到现在,且云淡风轻的拿出奏折。 因为事涉皇后,符彦卿只说看过便立在一边。 魏仁浦说到:“回皇上,此奏折臣看过。臣以为此奏折虽看似有理,实是危言耸听,沽名犯上。皇上可将傅西城召上殿来,训斥一番,再逐回家去命其认真研读圣贤教诲。”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听说这个傅西城是魏枢相的门生,奏折中提到的铁船和火炮惊动各路神仙之事,魏枢相也与朕提过,怎地门生上书,魏枢相反倒让朕训斥?” “回皇上,”魏仁浦解释到:“当日臣的确觉着铁船火炮动静太大,恐惊动神祇。只是臣听闻此次收归南唐,平静海军彰武军之乱,火炮皆立下不世之功,此时臣方知皇上造火炮之用意,确如当初所言,增强王师战斗力,减少士卒伤亡。若能将震动控制得小一些,便更完美了。” 这个倔老头倒也不是真的那么古板,如此说来,傅西城上奏折并非他的授意。 柴宗训转头到:“宋王,你怎么看?” “回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以为魏枢相奏对甚善,只是得罪天神以致皇后娘娘诞下狸猫之事,还须娘娘亲自抱出皇嗣以平谣言。” 柴宗训微微皱眉:“皇后尚未临盆,如何抱出皇嗣?” 赵匡胤说到:“皇上,上次诊脉之时太医曾说过皇后临盆就在这几日,便请皇上暂且放过傅西城。只等皇后诞下皇嗣,并非他所捏造之狸猫,再将其治罪不迟。” 他的态度让柴宗训有些奇怪。 狸猫换太子和宋州交界处刺杀最有嫌疑的便是赵匡胤,此次傅西城无端上书,他正可趁此机会威逼一把,说不定符昭皇后位置便不保,柴宗训也得下诏罪己。 但赵匡胤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放过这次机会,莫不是时机还不成熟? 不过只要几个重臣不挑头闹事,柴宗训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放过一个傅西城也算不得什么。 “也好,”柴宗训开口到:“待皇后临盆之后,朕会亲自抱出皇嗣昭告天下。” 原本此事可以就这样过去,但这傅西城也算合该要死。 何辉原本一直在造作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督工火炮和炮弹,偏巧被他听到皇上已回京,便兴匆匆自造作局赶到宫中。 在宫门外之时,恰好遇到傅西城。 傅西城一封奏折上去,竟然毫发无损,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 最好是皇上盛怒之下打他一顿,再顺道贬谪到地方做个知县。 虽然看似受了苦,可他诤臣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以他的年纪,再苦熬资历也不过礼部侍郎。若能就此一战成名,令天下读书人敬仰,青史留名不说,就是做个县令,也比苦熬资历油水要多。 怎么算,都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何大人哪里去?”傅西城拦住何辉。 虽同朝为官,但何辉是荫封出身,与傅西城向来是相互瞧不上,寻常大朝之时便是撞个满怀都不带吭一声的。 再说何辉现在是工部侍郎衔,哪有时间理会傅西城,只淡淡点个头便继续往前。 傅西城一把拦住何辉,酸溜溜的到:“何大人官威挺大啊。” 何辉懒得理他:“本官急于见驾,还请傅大人让开。” “见驾?”傅西城喝到:“若非你蛊惑皇上,社稷岂会如此?本官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奏请吾皇将你这等奸佞之臣抄家斩首,以正视听。” 何辉瞥了他一眼,不服气到:“傅大人,本官与你素无交集,为何今日冲本官作此犬吠之状?” “哟呵,奸臣还敢骂人,”傅西城怒到:“若非你造火炮铁船以至于山河震动,得罪满天神佛,皇后怎会诞下狸猫?” 此时殿外还有许多臣工,傅西城如此一嚷,仿佛坐实了皇后产下狸猫之事,纷纷议论起来。 “荒谬,”何辉是个醉心于技术的人,根本没听过那些谣言,只喝到:“人怎可能诞下狸猫?你在此谣言讪上,该当何罪?” “人的确不可能诞下狸猫,”傅西城说到:“但你日日试验火炮,引得天怒人怨,天神降罪于社稷,原本好好的皇嗣生下来却是狸猫,你不仅罪无可赦,更该遗臭万年。” “天怒人怨?”何辉没有get到傅西城的点,只反问到:“你可知此次在火炮铁船助力下,王师平瓯州闽越、收归南唐死伤数比征南汉时都低得多?” “那有什么用?”傅西城毫不相让:“便是打下这大好江山,国本不固,将来有何人入承大统?” 何辉觉得他越说越不着边际:“傅大人,我等只须做好分内事即可……” “但你的分内事影响了皇嗣。”傅西城越说越激动,打断了何辉。 俩人的争论声音传到殿内,柴宗训皱眉问到:“何人在殿外喧哗?” 都察院佥都御史杨延定说到:“启禀皇上,是工部侍郎何大人与礼部郎中傅西城在争论奏折上之事。” 都察院可都是柴宗训的铁杆亲信,杨延定看到奏折时便想着如何教训傅西城,偏偏皇上有放过的意思。 眼下傅西城不知死活竟还往枪口上撞,杨延定正好顺势送他一程。 柴宗训一拍桌案:“让他俩在大殿上来辩,朕刚欣赏了傅西城的奇文,正好再听听他的高论。” 二人一同进殿,傅西城为了让自己站在道德高位,恭恭敬敬的执礼。 而何辉可要随意得多:“参见皇上,皇上,臣此来是向你报喜的。臣将炮管内划出两条与炮弹旋转同方向的纹路,如此炮弹会打得更远,且更精准。臣多次试验测量,三百丈内误差不超过三丈。” “好,好。”柴宗训拍掌称赞,何辉应该是造出了膛线:“待朕有空,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皇上,”傅西城大呼:“倘再试验火炮,惊动神祇,臣恐下一个皇嗣仍会有异。今日之势,皇上只可远火炮、立斩何辉,向神祇谢罪,方能保皇嗣无恙。” 柴宗训也不和他纠结奏折上的事,只问到:“傅大人竟有此神通,可沟通神祇?” 傅西城只为被打一顿,博得直名:“此事无须沟通神祇,皇后诞下狸猫,便可知是神祇被铁船火炮震动,从而降下灾祸于社稷。” “放肆,”魏仁浦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皇后尚未临盆,是谁教你如此谣言谤上的?” 傅西城说到:“是否谤上,皇后娘娘銮驾出来便知。” “越说越不像话,”魏仁浦喝到:“一国之母,岂容你如此亵渎?左右,还不与我叉出去。” “诶,”柴宗训说到:“魏枢相且休动怒,既是傅大人可沟通神祇,朕正有向神祇谢罪之意,此事便交由他来办。” 如此大骂居然没事,还多了项差事,这比被打一顿贬官的效果更好,傅西城磕了个头:“吾皇圣明。” 柴宗训转而问赵匡胤:“宋王,傅大人可堪为朕的赔罪使者么?” 赵匡胤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顺势说到:“回皇上,傅大人原为礼部郎中,做使者正合其职。” “那好,”柴宗训说到:“朕记得当日试验火炮铁船正是在造作局的人工湖,便前往此处赔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七九 祭礼 傅西城倒还真的准备了三牲六礼,炮制出一篇祭文,吆五喝六的叫上礼部下属的官员,前去祭祀河神。 柴宗训也装作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配合傅西城安排,将一场闹剧演到了底。 何辉有些担忧,毕竟火炮的研究才起步没多久,如果真得罪了什么河神,以后不再试验火炮,他还能干些什么? “皇上,”何辉惴惴不安的问到:“祭祀河神之后应该能安心试验火炮了。” 柴宗训淡淡到:“这个得问傅大人。” 傅西城眼珠一翻:“还试验火炮?还嫌得罪神祇不够吗?今后你就老老实实做些巧物得了。” 一旁的魏仁浦看不下去:“傅大人,这是你与上官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傅西城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枢相,非是学生小人得志,学生只是秉公直言罢了。枢相‘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学生虽未得精髓,皮毛还是有一点的。” 何辉不服气的说到:“傅大人,你这是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休要挑拨我与枢相的关系,”傅西城喝到:“你虽官阶高于我,但我并不惧你。若非你日日试验火炮,岂会有今日之祭礼?你不尊神祇,罪孽深重,以至于社稷不安,该自裁以谢天下。” 柴宗训微眯着眼睛:“傅大人,祭礼结束了吗?” 傅西城执礼到:“回皇上,已然结束,劳动皇上圣驾,实是何大人的不该。” 柴宗训不理他说什么,仍是问到:“那依你之见,河神原谅朕了吗?” 傅西城说到:“皇上事神以礼,神祇自然会保佑我大周社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柴宗训仍是问到:“朕只想知道河神原谅朕了吗?” 眼见他不悦,傅西城倒有些不肯定:“回皇上,应该原谅了。” “应该?”柴宗训说到:“如此劳民伤财祭祀河神,却不知河神是否原谅,朕如何心安?” 傅西城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天:“照今日天势,定已是原谅了皇上。” 柴宗训淡淡到:“朕做事喜欢有结果,既是傅大人能沟通神祇,朕这便致书一封,由傅大人转呈河神,若他已然原谅了朕,佑我社稷安宁,朕愿年年如此祭祀于他。” 太监万华双手奉上一个锦盒,锦盒里果然装了一封国书。 “这……”傅西城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柴宗训紧紧的盯着他:“傅大人还不接国书?” 傅西城下意识的接过锦盒,眼神茫然四顾,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柴宗训喝到:“来呀,送傅大人下湖,与朕送达国书。” 董遵诲亲自上前押住傅西城:“傅大人,请。” “啊?”傅西城慌忙跪下:“皇上,臣不会水。” 柴宗训冷笑一声:“傅大人既能沟通河神,入水之时河神必会知晓,届时你将国书送上,再与朕美言几句,便算你大功一件。” 不待傅西城辩解,几个侍卫上前扛起他便要往湖里扔。 “皇上,”魏仁浦赶紧劝到:“傅西城虽借鬼神之说妖言犯上,却也罪不至死,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魏枢相多虑了,”柴宗训说到:“朕并无杀傅大人之意,只要他沟通河神,让朕知晓河神已的确原谅朕,不会让皇后诞下狸猫即可。” 魏仁浦还要劝,侍卫却已等不及,几步上前便将傅西城扔进湖中。 要知道这人工湖是专以用来试验大船的,不像普通的河流还有点缓坡,傅西城入湖便咕咚咕咚冒着泡沉了下去。 等了一会,柴宗训又开口到:“怎地一点迹象都没有,还有没有哪位爱卿可与神祇沟通,帮朕下去探探情况?”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 只有魏仁浦说到:“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傅西城只是一时糊涂,错解了圣人的意思,还请皇上赶紧派人将他捞上来,再过一刻恐怕就没救了。” 柴宗训不理,只说到:“真的没人再能沟通神祇了吗?” “朕真的很想知道,试验火炮铁船,是否会得罪神祇。如若得罪,朕愿意就此放弃。” 火炮事关何辉,他出列到:“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周山川湖海皆是王土,岂有王土上试验火炮得罪神祇的道理?” “当年圣神皇帝率百官妃嫔在上苑饮酒,其时正值寒冬,花草树木枝叶凋零。圣神皇帝酒醉后觉天地皆银装颇为单调,便作诗一首‘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吹’,命百花齐放以助其兴。” “那百花之神莫敢不从,便是未到节令也尽皆开放,真叫一个绚丽多彩,争芳斗艳。如此凑趣助兴之事神祇皆须听从,更何况吾皇为造福社稷而试验火炮铁船,哪个神祇敢不协助,反而还暗中怪罪?” “说得好,”符彦卿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大呼到:“臣附议。” 众臣跟着执礼到:“臣等附议。” 柴宗训顺势说到:“既如此,且先将傅大人捞上来,朕再问问他。” 董遵诲一挥手,远处的侍卫快速转动轱辘,一张大网从湖里被拖起,傅西城正四仰八叉躺在网中央,腹部鼓起老高。 侍卫上前一按他的肚子,水自口鼻里不停冒出来。如此施为一阵后,董遵诲上前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傅西城睁开眼睛猛烈咳嗽起来。 不一会,缓过神来的傅西城慌忙跪爬到柴宗训驾前,不住磕头求饶:“皇上,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傅西城,”魏仁浦喝到:“看看你这模样,实是有辱斯文,本官怎会教出你这等学生来。” 傅西城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老师,仍只是不停磕头求饶。 “罢了罢了,”柴宗训说到:“老董,押傅西城入宫,朕还有话问他。” 这所谓的祭祀河神,只是做个样子给百官看,不要胡说八道而已,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傅西城被押到宫中,此时的他三魂倒丢了两魂,七魄还有一半没有回体。 跪在驾前,傅西城仍只是不停求饶。 柴宗训淡淡到:“傅大人,想要朕饶过你不难,只是朕还有几件事情想知道。” 傅西城慌忙到:“皇上,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柴宗训说到:“朕且问你,是何人指使你上书?” 傅西城茫然的对到:“皇上,无人指使臣,臣只想趁此机会沽名。臣已知错了,请皇上恕罪。” “真的无人指使?”柴宗训紧紧的盯着他。 傅西城哪还有能力思考,只说到:“回皇上,臣说的是实话。” 柴宗训又问到:“既是无人指使,宫禁早被封锁,你怎知皇后诞下狸猫?” “回皇上,”傅西城说到:“臣是无意间听到工部尚书林彦升大人说起才知道。” “你将当时情形说与朕知道。” “回皇上,那日礼部正准备春祭事宜,祭台尚有几处须改动,堂官派臣前往工部联络。臣拿到公文须加盖工部堂官印章,臣便前去寻林大人,恰遇林大人在内厅待客,臣只听到林大人惊呼一声‘皇后竟诞下狸猫’?” “随后屋中客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小心隔墙有耳’,接着便关严门窗,后来臣便什么也听不到了。那个客人的声音虽压低,但臣也觉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当时臣并未觉察异样,只是隔日汴梁气氛大变,臣顿感机会来临,冥思苦想多日,才炮制一封奏折,以期一举成名。” 照他这么说,林彦升只是无意间透露,且那个客人也无意将此消息大幅度扩散。 当然,这只是柴宗训往好的方面想,事实是汴梁官员几乎都在疯传皇后诞下狸猫。 一旁的董遵诲见柴宗训在思考,便开口问了句:“那个客人的声音,是否像宋王?” “对对对,”傅西城忙不迭点头:“就是宋王。” 柴宗训抬起头来:“傅西城,你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须知宋王乃是当朝宰辅,倘是诽谤他,莫说朕,就是宋王也不会放过你。” 傅西城说到:“皇上,臣敢以全家性命担保,那个声音就是宋王的。” “很好,”柴宗训说到:“在所有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为策安全,你还是先到天牢住些时日。” 几个侍卫上前将傅西城押走,董遵诲开口到:“皇上,方才臣接报,銮驾遇刺当日,宋州有一营人马不能说清去向。” 柴宗训说到:“不是说行刺銮驾的是南唐龙卫军吗?” “皇上,”董遵诲接话到:“臣有个假设,只是太过于大胆,不敢乱说。” 柴宗训淡淡的看着他:“尽管说,连皇嗣都能换成狸猫,还有比这更大胆的事情吗?” 董遵诲说到:“臣怀疑,宋州城防军其中一营人马,原本就是南唐龙卫军组成。” 这话等于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说赵匡胤造反了。 柴宗训想了想:“能否设法证实你的猜测?” “臣正在想办法。” “也好,”柴宗训说到:“朕便先召林彦升问问当日情形,若此事真是赵匡胤所为,若他未曾伤害皇嗣,朕倒可以饶他一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〇 兔死狗烹 作为工部尚书,朝中重臣,殿上召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林彦升的回答却与柴宗训料想的有些不同。 透露皇后诞下狸猫的的确是赵匡胤,但他只是叮嘱林彦升汴梁城内可能有变,且须严守秘密。 把秘密告诉别人,然后让别人严守秘密,这是个什么操作? 为了孩子的安危,不能再这么和赵匡胤打哑谜,柴宗训决定和他对话。 召见赵匡胤是在汴梁郊外猎场进行的。 君臣先是围猎一番,随后再摆起酒宴。 这种场面是身具江湖气的赵匡胤最喜欢的,可惜就是人太少,气氛不够。 “来来来,”柴宗训高举酒杯:“宋王,此处就你我君臣二人,无须拘于俗礼,请满饮此杯。” 赵匡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呼到:“畅快。” 太监给二人满上,柴宗训也豪气的举杯:“再来。” 二人连饮几杯后,柴宗训叹到:“自从宋王总揽朝政,朕又须四出征战以后,已是许多年未与宋王这般对饮啦。” “皇上矢志于再造汉唐,”赵匡胤说到:“如今天下终归一统,可以放松一下啦。” 柴宗训真心的叹到:“若无宋王在朝多年谋划,朕岂能在十年间便将天下一统?宋王实是居功至伟,来来来,朕再敬宋王一杯。” 酒酣耳热之时,一众太监宫女皆退下,柴宗训叹了口气:“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朕本想着天下一统,正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但偏有人要搞事,不让朕安心。” 赵匡胤接话到:“皇上说的可是禁宫之事?” “正是,”赵匡胤摊牌,柴宗训也不掩藏:“朕目下很关心皇嗣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如幕后真凶将皇嗣还给朕,朕定会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朕灭其十族。” 赵匡胤沉默了一下,开口到:“此事臣也分析过,朝中有女适龄者皆有嫌疑,其中以臣的嫌疑最大。”说完他定定的看着柴宗训。 柴宗训没想到他会这样坦白,便也索性问到:“那么宋王究竟有没有做过此事呢?” 赵匡胤又沉默一会儿:“皇上,臣已位极人臣,子德丰蒙皇上恩宠,前途远大,臣虽有权欲,但实在无必要冒此大险,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继续逼问到:“那么宋州与谯城交界处行刺銮驾的事你也不知道咯?” “臣知道,”赵匡胤很坦白:“侍卫亲军司的密探在宋州活动,早已为赵普侦知,他已致书给臣说明过,臣也严令他展开自查,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柴宗训脸上阴晴不定,他在衡量赵匡胤的真假。 赵匡胤倒也不像那些普通的臣子,被皇帝怀疑便有些手足无措,只是静静的转着酒杯,等待柴宗训的裁决。 “其实朕召宋王一起游猎,的确是为狸猫换皇嗣之事,”柴宗训举起酒杯:“只是朕并非怀疑宋王,只是想将此事交与宋王,查他个水落石出。” 其实柴宗训顶不喜欢虚伪的人,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人最终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皇上,”赵匡胤也并不推辞:“行刺銮驾之事,臣已派赵普在查,宫中和汴梁有曹大人和董指挥,相信此事很快便能真相大白。” “希望如此吧。”柴宗训微微一笑:“来,宋王,别让这些事情影响了你我的酒兴,再与朕干一杯。” 帐外董遵诲转身收了弓弩,能如此对话的,也只有这对君臣了吧。他挥挥手:“你们进去服侍吧。” 宫女太监微微屈身行礼,又走进了帐中。 接连这许多日,赵德昭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曹彬和潘仁美押着李煜拍拍屁股就走了,只留了王彦进在江宁帮忙。 可王彦进不过一介武夫,除了维持治安,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 赵德昭这才体会到慕容德丰在岭南的艰难,事事皆须亲力亲为,每日都要忙到半夜。 好在嘉敏时不时的前来探班,给他送好吃的,有时候还亲自舞一曲为他解乏。原本嘉敏也是要押解去汴梁的,但赵德昭怎会让她受此屈辱,如今收到回报,让他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德昭如今处理公务就在南唐先前的宫殿,且柴宗训一直没时间去管他,坐在龙椅之上,倒让他生出一丝南唐国主的感觉。 这一日正在殿上处理公务,随他自汴梁而来的小厮上前到:“公子,老爷有信送来。” 赵德昭拆开一看,原来是狸猫换皇嗣之事,皇嗣已疑心于他,所以特地来信叮嘱赵德昭在南唐一切小心。 正在此时,嘉敏提着食盒入得殿来笑到:“公子还在忙呢,该是吃饭的时候啦。” 赵德昭将家书放到一边:“有劳姑娘了。”说罢就要起身。 嘉敏急忙上前:“我看公子公务繁忙,就不要拘于礼节了,暂且在书案上-将就一顿吧。” “也好,”赵德昭说到:“早知事情如此繁杂,我该多带几个书吏来。姑娘生长于厮,对江南名士应该了如指掌,改日带我拜访几位,若能为我所用造福江南黎庶,岂不美哉。” 嘉敏笑到:“公子吃饭都在想着公务,难怪宠眷日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应该的嘛。” 嘉敏将吃食拿出来,装作不经意的瞟向书案上的各类文书,一眼便看到赵匡胤写来的家信。 “公子用餐吧。”嘉敏摆好吃食退到一边。 “有劳姑娘了。”赵德昭现在幸福感满满。 一旁的小厮笑到:“不知姑娘今日以何物为公子解乏呢?” “去去去,”赵德昭装作怒到:“与你有何相干,快滚出去。” 嘉敏说到:“今日不为公子解乏,只是先前在古籍上看到一则典故,对此不甚了解,倒想向公子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赵德昭说到:“姑娘但说吧,若我知道,一定倾囊相告。” “这个典故说的是春秋时,越王勾践为吴王所败,勾践夫妇携大夫范蠡质于吴,含屈忍辱服侍吴王。三年后勾践终以其诚感动吴王,如此才放其归国。” “勾践归国后,大夫文仲向其献九策用来灭吴一雪前耻,没想到勾践仅用其中三策便灭了吴。” “大事了结后,范蠡曾劝文仲与勾践相忘于江湖,然文仲自恃有功,不肯离朝,终为勾践所害。” “哈哈哈,”赵德昭笑到:“姑娘这是故意在考我吗?我素知姑娘熟读典籍,怎会不知‘兔死狗烹’的典故?却还来问我?” 说完赵德昭却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封家书。南唐既灭,天下大定,的确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难怪父王会特地写信来提醒。 嘉敏也跟着摇头笑了笑:“我自然不会问公子‘兔死狗烹’的典故,我记得文仲死前有这样一句:勾践乃赐仲属镂之剑曰,子有阴谋兵法。顷敌取国。九术之策,今用三已破强吴,其六尚在子所,愿幸以余术为孤前王于地下谋吴之前人。” “对啊,”赵德昭接话到:“勾践乃是以此为理由,逼文仲自尽。” 嘉敏说到:“所以我就想问公子,若是文仲听从范蠡的劝告,早离勾践,经营起一方基业后,以剩余六策来对勾践,会是何种结果?” 赵德昭如此敏感精明之人,怎能不知道嘉敏话中的意思?但这种事情,只可密谋于暗室之中,岂能如此堂而皇之说出来? “所谓君臣之道,”赵德昭淡淡到:“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仲岂可有他想?所以姑娘的问题并不成立。” 嘉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并不深究,只微笑着看赵德昭吃饭。 赵柔这些天的心情很复杂。 她一直想取符昭而代之,如今符昭竟然生下狸猫,机会来临,想想就很兴奋。 但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常去宫中陪符昭,虽是虚情假意,但当伏在符昭肚子上感受胎儿律动时,她一样很兴奋,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今她经常感受律动的胎儿居然是个狸猫,且所有知情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时时模仿符昭来引起柴宗训的注意,但对同样出身于将门的她来说,好酒并不是装的。 不知该如何排解心情的时候,喝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赵柔信步上街,准备去往燕云会馆求一醉。因为宫里的事情,街上巡城士卒多了很多。 一个拐角,前方围了些人,赵柔上前,却是两个男人在打架,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在一旁着急劝架。 那些巡城士卒也真是的,打架居然都没看到,难怪皇嗣会是狸猫。 赵柔上前刚要劝架,着急的妇女竟然将孩子往她手上一扔:“姑娘,帮帮忙,我得把他们劝开。” 赵柔只得抱住孩子,妇女上前便拉架:“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打架的俩人为避开妇女,边打边跑,妇女也一路追着劝架,拐了个弯,只闻呼喝之声不见其人。 赵柔忙抱着孩子追上去,转头一看,巷子里哪还有人。</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一 转变 赵柔抱着孩子在小巷转了两圈,确确实实没有人进出。 无奈,她只得站在原地,希望那个妇女马上回来。 此事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来了一队巡城的士卒,领头的正是汴梁留守左都御史曹翰。 “郡主,”曹翰疑惑的看着赵柔怀中的小孩:...... 《逆宋》一八一 转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逆宋&lt;/b&gt;》</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二 抓获赵匡胤 董遵诲侧身避开刺来的剑,赵柔顺势跟进,劈、砍、扫、挑,出手狠辣,一点不留情面。 “郡主,”董遵诲喝到:“若你还要负隅顽抗,休怪本统领动粗。” “莫非本郡主还怕你不成。” 董遵诲一勒缰绳,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前蹄奋起将赵柔逼退,接着双腿一蹬,一个起落到了赵柔面前。 赵柔慌忙后退,董遵诲步步紧逼,就要夺下她手中的兵器。 “杀呀。”四面八方的巷子里忽地窜出许多人。 “郡主,王爷派小人等来助你。”背后一声大喝,一杆长枪朝董遵诲刺来。 眼见对方来了帮手,侍卫亲军司的人马也一拥而上,双方对战起来。 赵柔回头看了看那些帮忙的人,虽都是王府家丁装束,但除了一个护卫仇九,其他的一个也不认识。 “郡主,你快护着孩子走,”仇九大喝到:“这些兵丁由小人等对付。” “仇九,你当心一些。”赵柔当机立断,跳上马车就走。 董遵诲和密探被家丁困住,只得眼睁睁看着赵柔逃走。 “郡主,”奶娘问到:“你和董统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柔这才想起,董遵诲不过是要查这个婴孩的来历而已,其实很容易解释清楚,只因两个人态度都不太好,所以引发了误会。 “管他呢,”赵柔说到:“明日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我还怕他不成。” 这些家丁出手狠辣,要么自己死,要么密探死,眼见着赵柔跑得远了,仇九大喝到:“兄弟们,撤,我就不信他董遵诲敢冲进王府抓人。” 家丁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扔下十多具尸体瞬间消失无踪。 此时先前密探集中的一营人马赶来,董遵诲喝到:“留下几个人看好现场,其余的随本统领一道去往宋王府,捉拿逆贼赵匡胤。” 一营人马浩浩荡荡杀向宋王府,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王府门前守卫的兵士见情形不对,慌忙进去禀报。 管家赵四率先领着家丁冲出来挡在门前喝到:“董统领,无端率兵来此作甚?” “无端?”董遵诲喝到:“本统领前来捉拿国贼赵匡胤,敢于阻拦者,格杀勿论。” 赵匡胤铁青着脸走了出来:“董遵诲,你说本王叛逆,可有证据?” “证据?”董遵诲说到:“等抓了你,自然就会给你看证据。” 赵匡胤冷冷到:“本王乃当朝宰辅,岂是你说抓便抓的,拿圣旨来。” “抓了你再请旨也一样。”董遵诲大手一挥:“兄弟们,上。” 兵丁们一拥而上,王府家丁并不示弱,挥舞着兵器便接阵。 “赵匡胤,”董遵诲勒马上前:“多年前本统领欲与你一较高低,你却怯而不战。今天本统领倒要看看,是你的哨棒厉害,还是本统领的长枪更胜一筹。” 宋王府门前大战,巡城的士卒赶紧上报给曹翰。 曹翰不敢大意,急忙入宫去请旨:“皇上,是否让臣率兵前去解开误会?” 柴宗训淡淡到:“怎么曹卿认为宋王谋逆是误会吗?” “回皇上,”曹翰说到:“臣已问清两方大战的缘由,乃是因昭义郡主手中的婴孩。臣日间曾偶遇昭义郡主,知道此婴孩确由人塞在郡主手中,并非是皇嗣。” 柴宗训心中一动,白天塞小孩到赵柔手上,晚上便传纸条,越发证明了他的直觉,此事的确与赵匡胤无关,是有人故意往他身上引。 借狸猫换太子扳倒皇后以及符氏一门,再将此事嫁祸给赵匡胤,一次放倒大周社稷的两根擎天柱,若是宋州刺杀成功,大周江山便要大乱。 太阴毒了。 “皇上,”曹翰催促到:“若继续迟疑,恐宋王和董指挥被误伤性命,实是朝廷的损失。” 柴宗训反而笑到:“曹卿,传言宋王年轻时武力天下无敌,老董人称勇猛过吕布,如今俩人对上,你就不想看看谁胜谁负吗?” 曹翰说到:“若比个人武力,董指挥年轻一些,且常在军营;宋王虽勇猛无敌,但常年为国事操劳,所谓三天不练手生,必不是董指挥对手。” “那就先让老董把宋王抓了再说。”柴宗训淡淡一笑。 曹翰劝到:“皇上,无端抓捕当朝宰辅,臣恐社稷震动,必引致朝堂不安。” “放心,”柴宗训说到:“朕有分寸。” 果然如曹翰预料的那般,与董遵诲走过数十回合之后,赵匡胤已然气喘吁吁,手上动作渐缓,只能疲于应付。 斗到紧要处,董遵诲故意卖了个破绽,赵匡胤果然上当,谁知他长枪挑起,暴喝一声:“撒手。”将赵匡胤的哨棒挑到天上,枪尖直抵他的喉咙。 “逆贼赵匡胤已被擒,尔等还不住手。”董遵诲暴喝一声,家丁们慑于其威严,纷纷放下兵器。 密探上前问到:“统领,这些家丁如何处理?” 赵匡胤毕竟是当朝宰辅,董遵诲先斩后奏已冒了很大风险,他思虑一下说到:“暂将这些人押进王府,尔等留在此地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待本统领将赵匡胤押赴阙下,请旨回来再做定夺。” 董遵诲押着赵匡胤来到宫门前,没想到太监万华已然站在门前:“董指挥,皇上在文德殿等你。” 文德殿并不像往日那般灯火通明,只在大殿之上燃着一些蜡烛,殿上服侍的太监宫女皆不在。 柴宗训安坐龙床,曹翰立在一边静静等待。 董遵诲押着赵匡胤进殿,一把将他推到在地,随即跪下行礼到:“参见皇上,臣已将逆贼赵匡胤拿获,请皇上治罪。” 赵匡胤大呼到:“皇上,臣冤枉。” “冤枉?”柴宗训冷冷到:“你收买宫人,将皇嗣换成狸猫,意图以此来诽谤皇后,从而送女进宫协助你独揽朝政,还敢呼冤?” “老董找到皇嗣,你却派兵阻拦,任由赵柔带着皇嗣逃走,还敢呼冤?” “还有,你与江南暗中勾结,在宋州养死士,意图行刺圣驾,你冤从何来?朕看你死十次都不够。” “皇上,”赵匡胤大呼到:“臣实没有做过,臣对朝廷一片忠心,恳请皇上明察。”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柴宗训大呼到:“将赵匡胤打入死牢,重兵看守,通缉赵柔,一定要给朕抓活的,待擒获后将此父女二人一同弃市。” 曹彬在一旁说到:“皇上,赵匡胤子赵德昭恐也是同谋。” 柴宗训说到:“狸猫换皇嗣之时,赵德昭已然动身前往江南,一人做事一人当,朕从不株连旁人。便派密探潜伏赵德昭身边,若他肯与赵匡胤划清界限,朕依然重用于他,若其敢有异心,可命密探先斩后奏。” “臣遵旨。”曹彬拱手到。 “皇上,”董遵诲试探的问到:“那王府中人如何处置?” “朕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柴宗训说到:“暂且将王府看起来,若有与赵匡胤同谋者,斩,其余的令其自生自灭吧。” 董遵诲有些疑惑:“皇上,如此处置是否太仓促了些?” 一直喊冤的赵匡胤也停了下来,柴宗训并不回到,只吩咐到:“你且将赵匡胤秘密关押,待将其同党一网打尽后再一同治罪。” 董遵诲押着赵匡胤进了侍卫亲军司大牢,此处是专一关押谋逆,或犯上等大罪的监狱,看守比其他大狱要严密得多。 快天亮之时,负责大牢的校尉带着些兵士进来:“换班。” 兵士按各自负责的位置接替换班,而柴宗训和董遵诲竟然混在看守赵匡胤的兵丁之中。 赵匡胤此时正背对着外面静坐,校尉打开牢门,柴宗训进门压低声音到:“宋王,让你受苦了。” 赵匡胤猛然转过头,刚要大呼‘皇上’,柴宗训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隔墙有耳。” “皇上,臣实是冤枉。”赵匡胤苦着脸到。 柴宗训说到:“那你想不想知道栽赃你的人是谁?” 赵匡胤低声咆哮到:“若为臣查出,臣定将他碎尸万段。” “好,”柴宗训说到:“朕此时便将你放出,不过为方便你调查,对外仍会称将你关押,你自己小心行事。” 赵匡胤此时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跪下磕了个头:“皇上苦心布局,只为替臣洗刷冤屈,如此信任,如此厚恩,臣万死难酬其一。” 柴宗训说到:“事情发展到如今,宫中,王府,甚至朝堂之上,到处都有对手的人,所以朕不得不出此下策。宋王出去之后,虽查清真相要紧,却也勿要暴露身份,毕竟你一直关在大牢,若有不测,朕恐很难向小赵和郡主解释。” 赵匡胤又磕了一个头:“臣谢主隆恩。” “进来吧。”柴宗训招手。 一个身形与赵匡胤颇为相像的兵丁进来,与他互换衣服之后,似他先前那般背对着外面坐起一动不动。 演戏演全套,柴宗训生怕侍卫亲军司都有对方的人,换出赵匡胤后,君臣一如寻常兵丁,站在门外看守,直到下一班前来换班。</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三 平息众怒 柴宗训在大牢站岗,朝堂上却闹翻了天。 天才蒙蒙亮,便有两三百位官员站在宫门之外大呼‘皇上,我们要见皇上’。 万华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皇上一直忙到后半夜,如今才刚刚睡下,大人们且等一等,待皇上醒来,老奴一定前去通报。” “不行,”礼部侍郎刘以铭大呼到:“忠臣正在蒙冤受难,我等一刻也等不得。” 工部尚书林彦升附和到:“侍卫亲军司大狱一向臭名昭著,进去的是人,出来的却是尸体,即便活着出来,也很难完整。我等一刻也不能迁延,否则宋王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皇上,皇上啊。”众臣跪地大呼。 “皇上前儿还说皇后娘娘尚未临盆,今日却突然说宋王与昭义郡主合谋将皇嗣换成狸猫。君父却如此信口开河,我等该信哪一句?” “听说那董遵诲并未请旨便拿住宋王,”林彦升火上浇油:“宰辅之臣皆如此对待,似我等些末小官,性命恐只在董遵诲一念之间。如此大失朝廷威仪,这官不做也罢。” 万华赔笑到:“林大人说笑了,你可是朝廷的大司空,怎会是些末小官。” “大司空言之有理,”刘以铭附和到:“如今大庾道修通,往来贸易不断,我等不如就在大庾道上经商,做一富家翁胜似做这朝不保夕的官。” “皇上,皇上啊。”众臣呼了一阵,眼见没有动静,翰林院给事中卢继衡激动的爬上鼓楼,拿起鼓槌便敲响登闻鼓。 此时柴宗训正在大狱站岗呢,哪能听到登闻鼓响。 那鼓槌巨大,卢继衡不过一文弱书生,敲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刘以铭急忙上了鼓楼替换他。 众臣轮流敲了近半个时辰,鼓吏进宫后却一直没有回转,宫中也没有丝毫动静。 卢继衡怒到:“自晋有登闻鼓来,六百年间从未有臣工敲动登闻鼓宫中却依旧平静者。况太宗皇帝在世之日曾有旨意,凡登闻鼓动,皇帝无论在做什么都须上朝。如今皇上却不闻不问,实是令众臣失望。” 要不怎么说还是读书人有气节,其他臣僚只敢为赵匡胤喊冤,卢继衡却敢直接影射皇帝。 登闻鼓继续敲,宫中仍没有动静,卢继衡也不影射了,直接开骂:“昏君,你制造冤狱污杀重臣,枉为天子。” 一旁的刘以铭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赶紧劝到:“卢大人,慎言。” 卢继衡哪还管得了这许多,继续骂到:“昏君,你沿用显德年号,实指望你敬天法祖,泽被苍生,哪知你竟置先帝圣旨于不顾,还设此登闻鼓作甚。”说罢转身夺过刘以铭手中鼓槌,一把扔到阁楼下。 此时曹翰带着人马赶到,怒喝到:“卢继衡,你如此藐视皇家威严,该当何罪?” 卢继衡哈哈大笑:“好,好,昏君的爪牙来了,来抓我,本官有何惧之。” 曹翰一挥手:“拿下。” “曹大人手下留情。”身后魏仁浦匆匆赶到。 卢继衡下了阁楼,向魏仁浦施了一礼:“老师。”接着又说到:“老师不必为我求情,如今之朝堂已是暗无天日,学生愿追随先帝于地下。” 曹翰可是冲锋陷阵的战将,从不婆婆妈妈,拔剑便喝到:“既然你想死,本官成全你。” “曹大人且慢,”魏仁浦急忙抱住曹翰:“卢继衡死不足惜,但曹大人这一剑下去,必会坏了皇上的仁德。” 曹翰怒到:“似这等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林彦升先前在岭南时曾被佥都御史杨延定吓唬,一直怀恨在心,曹翰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正好在此时找回场子。 “曹大人,”林彦升站在曹翰剑下:“你也要仗着皇上宠眷为所欲为吗?既是要杀,来,本官是赞同卢翰林的,你可连本官一同杀之。” “你当本官不敢么?”曹翰挥剑便砍下去。 眼见林彦升头颅就要不保,一双手却伸出来将剑刃握住,鲜血瞬间往下直滴。 曹翰抬头:“啊,慕容郡公。” 只见慕容德丰头缠白纱,一脸憔悴,却仍坚毅的握着剑刃。 魏仁浦伸手接过剑刃,关切的问到:“慕容郡公,你没事。” 曹翰喝到:“还不快替慕容郡公包扎。” 几个兵丁急忙拿着布带上前,慕容德丰淡淡一笑:“我没事,不用紧张。” 在场官员多半因慕容德丰深受柴宗训信任而多有嫉妒,所以没几个上前问候。不过毕竟他流了血,而且曹翰同样是个不好惹的人,都静默了下来。 慕容德丰的手包扎好之后,大呼到:“众位同僚,且听我一言。” “宋王先前曾是钦定入选凌云阁之功臣,皇上南征北讨,收复我汉家河山,宋王稳定朝局,筹措粮草,可当首功。” “如此功臣,突然被指谋逆,本公亦很难接受。但正因是如此功臣,若非有切实证据,皇上岂会出手?” “各位同僚在此逼宫,倘宋王坐实谋逆,各位届时情何以堪?” “休得胡言,”卢继衡喝到:“宋王岂会谋逆?大家不要相信他,他是昏君最为宠信的臣子,自然替昏君说好话。” “昏君?”慕容德丰瞪眼看着卢继衡:“那我倒要请教卢大人,皇上是怎么个昏法?” “登基以来从未擅杀臣子,是昏?” “继位以来南征北讨,收归汉家河山,是昏?” “广施仁政,推行摊丁入亩、一条鞭法,是昏?” “开通大庾道,令我中原可以联络四海,是昏?” 卢继衡被逼问得连连后退,却又死鸭子嘴硬:“制造冤狱污杀重臣,就是昏君。” 慕容德丰上前一步:“宋王被杀了吗?宋王府被查抄了吗?据本公所知,目下便是连远在江南署理政务的宋王长子赵德昭,皇上并未派人前去拿他,如何算污杀重臣?” “那皇上为何不肯出来见众臣?”卢继衡反问到:“必是心中有愧,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慕容德丰冷笑一声:“卢翰林,在场同僚谁都有资格骂皇上,偏你就没有。” “卢大人的出身,本公是知道一些的。” “卢大人本祖居蜀中,因皇上收归蜀地,寻访蜀中名士,恰好令尊卢士恒卢老大人诗文号称蜀中一绝,皇上怜令尊之才,特意点了翰林专一起草诏制。” “卢老大人一生忠心为国,且皇上有词赋皆能点评到位,深受皇上喜爱。临逝之前皇上追问是否有子能继续为朝廷尽忠,老大人这才将你托付给了皇上。” “据本公所知,老大人生前一直为诗书传家,膝下子嗣却无一能从科考出身而遗憾。卢大人身为长子连考四次无一中的,若非皇上恩荫,你岂能进翰林院?目下不过是个穷酸书生而已。” 话到这里,慕容德丰突然喝到:“你如此忘恩负义辱骂君上,他日九泉之下,本公看你有何脸面去见卢老大人。” 卢继衡不敢再争,面色一红,低头夹着尾巴退到了一边。 林彦升本有心与慕容德丰一争,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输了恐怕面子挂不住,便也退到一边。 而刘以铭与慕容德丰本无过节,况目下赵匡胤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反正该闹的已经闹了,也算为他出了一把力。 若赵匡胤一倒,以慕容德丰的宠眷程度,倒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宰辅,若无必要,还是不得罪他的好。 挑头的偃旗息鼓,剩下的官员便不敢再做声。 “众位,”慕容德丰再次大呼:“听我一言,暂且回去,宋王乃当朝宰辅,总领朝政近十年,若涉谋逆,皇上一定会将其罪状公之于众,令其接受有司审判,绝不会冤杀他的。” 魏仁浦也说到:“众位同僚暂且回去,只留林刘二位大人与本官一同在此等候见驾,一有消息,本官定会当即通知列位。” 虽然慕容德丰更受宠,但魏仁浦的话却更可信,一众官员犹豫一会之后,逐渐开始散去。 唯有卢继衡,仍是不服气:“老师,学生便信你一次,暂且回去。但明日此时若还无确切消息,学生定会再来敲登闻鼓,向皇上问个明白。” 魏仁浦喝到:“还嫌不够丢脸么?是不是还要慕容郡公教你做人之道?” 卢继衡怨毒的看了慕容德丰一眼:“慕容郡公,今日之事,下官记下了。” “本公办事只求问心无愧,”慕容德丰淡淡到:“是否该记下,那是卢大人的事。” “还不快滚。”魏仁浦怒到。 卢继衡慌忙转头,灰溜溜的离开。 一昼夜未休息,此时天亮,柴宗训却又精神起来。 “皇上,”董遵诲担忧到:“宋王突然被抓,朝堂必会大乱,皇上还须小心应对。” 柴宗训笑到:“你既知抓了宋王会令朝堂大乱,为何还要先斩后奏?” 赵匡胤接话到:“董指挥,本王还未向你致谢,若非你果断行事,使得皇上-将计就计,本王不知还要受多久的冤屈。” 柴宗训说到:“宋王,你的冤屈并未洗刷,还得靠你自己设法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太监万华匆匆的赶来,柴宗训忙问到:“朝堂上如何?” “回皇上,”万华说到:“众臣听闻宋王被抓,并未去往朝堂,而是天亮时便聚集宫门,吵嚷着要见驾,曹大人本欲率兵镇压,没想到却令众臣更为反感。” 柴宗训微微皱眉看着董遵诲:“看到没有,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朕还须设法令朝堂稳定。” “皇上,”万华又说到:“众臣已经被慕容郡公劝回去了,只留魏枢相,大司空,和礼部刘大人等着见驾。” “啊,”柴宗训赞到:“慕容兄果是朕之子房。” 赵匡胤叹息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等到此事一了,臣就该退位让贤啦。” “宋王何出此言,朕还须你辅佐呢,再说小赵也不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四 受降 虽然大批的官员已经回去,但魏仁浦一人就顶得上三百人。 将计就计是临时起意,如果魏仁浦带着大批官员一起闹事倒还好解决一些。 毕竟短短两个时辰纠集大批官员,定然有人居中串联。 届时以此为由头,直指官员结党营私,便可将此事弹压下去。 现在只是魏仁浦一个人,柴宗训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只能设法走一步看一步。 “宣魏枢相三人在文德殿见驾。” 魏仁浦带着林彦升和刘以铭上殿,行礼之后便开门见山:“皇上,先前臣曾问过有关狸猫换皇嗣之事,皇上只说皇后尚未临盆,怎地才过数日,便又有宋王伙同昭义郡主将狸猫换成皇嗣?” 柴宗训半真半假的说到:“先前不过是朕为稳定朝局,且不惊动幕后真凶而故意如此说,眼下既已抓获真凶,正是此案大白于天下之时。” 魏仁浦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皇上,所谓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如今却如此反复,实是令臣等无所适从。” 林彦升和刘以铭跟着附和:“臣等实是无所适从。” 柴宗训有些窘迫:“朕也是事急从权嘛,以后定然不会如此。” “皇上,”魏仁浦说到:“天子当以王道教化四方,如今皇上却行此诡道,实非社稷之福。况臣等从未相信皇后诞下狸猫,皇上为何不肯据实昭告天下。” 你是个忠直的人,不相信人会生下狸猫,但不代表朝中所有人都信。 林彦升跟着说到:“皇上,当日皇上因狸猫之事,在此召臣奏对,当时臣便直言,宋王虽将此事告知与臣,却再三叮嘱臣须保密。若狸猫换皇嗣之事确系宋王所为,他更该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为何还要臣保密?臣以为,宋王谋逆之事另有隐情,吾皇须谨慎应对。”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魏仁浦的责难,既然林彦升送上话头,柴宗训赶紧顺着他的话说到:“卿且放心,朕知道此事关乎国体,定会小心谨慎将此案办成铁案。” “皇上,”魏仁浦说到:“既是如此,臣请旨审理宋王谋逆一案,恳请皇上恩准。” 要是放魏仁浦进大狱提审赵匡胤,所有筹划岂非白废。 “朕决意亲自审理,并提请魏枢相协理。”柴宗训忽然想到将魏仁浦支开:“只是与狸猫换皇嗣关联的宋州行刺一案还颇多疑点,魏枢相可否替朕巡按宋州?” 魏仁浦自然不肯:“皇上,宋王总领朝政近十年,若涉谋逆,须尽早审问清楚,方能安定人心。据臣所知,曹、潘二太尉即将押着江南李煜入汴梁,届时吾皇安置李煜须费时力,定是无心再去审案,臣须留在汴梁协助吾皇。宋州之事,可在都察院择一干练之士前往即可。” 不知道赵匡胤自证清白需要多久,但眼下只能平静一刻是一刻,柴宗训说到:“便依魏枢相所请,目下赵柔尚在逃,魏枢相可先将其抓获,届时再一同审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曹彬和潘仁美押着哭哭啼啼的李煜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到了汴梁。 而人都是善忘的,有了歌功颂德,大家一起升官发财的机会,谁还记得赵匡胤被关在大牢里。 似这等受俘,自是有一番礼仪。 李煜与大学士张洎等南唐君臣四十余人,白衣纱帽,在阙下待罪。 一干人等叩首引咎,但听得楼上宣召到: 上天之德,本于好生,为君之心,贵乎含垢。 自乱离之云瘼,致跨据之相承,谕文告而弗宾,申吊伐而斯在。 庆兹混一,加以宠绥。 江南伪主李煜,承弈世之遗基,据偏方而窃号,惟乃先父,早荷朝恩,当尔袭位之初,未尝禀命,朕方示以宽大,每为含容,虽陈内附之言,罔效骏奔之礼…… 诏书念完,李煜惶恐受召,柴宗训还登殿座,开口到:“李煜可近前来说话。” 李煜小心翼翼上前,跪下施一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柴宗训问到:“李卿作业住得可好?” “回皇上,”李煜说到:“臣睡得很踏实。”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知你素喜寻章摘句,为了让卿在汴梁不至于思念江南,朕特地命工匠造了一座江南园林为卿府邸。” “臣谢主隆恩。”李煜再次叩首。 柴宗训淡淡到:“卿慢谢朕,此等园林,须得真正有才学之士入住方显相得益彰。朕知卿所作颇多,然皆是些闺怨之作,算不得上等,中原可不似江南那般听得靡靡之音。卿可当堂作赋一首,交由众臣工品评。” “倘的确惊才绝艳,朕便赐卿归命侯,令卿在汴梁享一世富贵。若算不得上乘,卿便只能为违命侯。非是朕故意刁难,只因当日吴越王前往劝降,卿却将其扣押,朕此举只为平复钱俶心中愤懑。” 李煜战战兢兢,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潘仁美喝到:“你平日不是喜欢吟风弄月么,怎地此时却哑了口?” 曹彬提醒了一句:“李侯爷,如此人生大起大落,莫非你心绪便如此平静?” 李煜又开始大颗大颗的落泪,抬首却见皇帝面无表情,周遭统领一个个虎视眈眈,良久才开口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许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这一阙《虞美人》,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柴宗训抚掌到:“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潘仁美率先跪下:“李煜内心恐仍不服,还惦记故国之雕栏玉砌,臣以为,当立斩此贼于阙下,以绝后患。” 柴宗训瞬间勃然大怒:“李煜,朕本诚心待你,你却如此负朕,来呀,且将其拿下,待朕问罪。” 一旁的魏仁浦又站了出来:“皇上,岂有因诗文获罪者?况李煜已出降,今后再无南唐,吾皇应予其善待,方显为君者气象。” 他哪里知道柴宗训只是借故找茬:“魏枢相,李煜是否有罪,朕审问明白后自会昭告天下,还请枢相暂待数日。” 侍卫将李煜押往大牢,柴宗训一路跟着赶过去。李煜见到他,口中不停大呼冤枉。 “李煜,”柴宗训喝问到:“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趁着圣驾自江南回转汴梁之时截杀,朕要诛你九族。” 这里面有个问题,虽然刺客纹身与龙卫军雷同,但龙卫军如何集结在周之腹地却还未查清。 若当堂审问,李煜矢口抵赖,还真不能将他怎么样。只有故意找茬把他关起来审问,方是上策。 李煜当即跪倒大呼冤枉:“皇上,罪臣冤枉,便是借罪臣一个胆子,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喝到:“刺客身上有着与龙卫军相同刺青,且行军布阵与龙卫军一模一样,你如何解释?” “皇上,”李煜辩解到:“龙卫军向来由王叔李景达和李景遂掌控,自采石一战后,李景达跳入江中生死不明,李景遂也于虔城被王师擒获,皇上可问罪于他,臣实是不知。” 董遵诲当即拱手到:“皇上,臣这便提审李景遂。” 柴宗训小声叮嘱到:“须得快些,李煜不能关太久,否则朝中那些迂腐书生又要骂朕没有天子气象了。” “臣明白。” 提起李景遂,柴宗训便想起嘉敏,今日因是受降李煜君臣,并未女眷在内,所以未看到她的身影。 嘉敏此时正陪着赵德昭喝酒呢。 虽然知道她曾在汴梁危害大周社稷,也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深似海底,可赵德昭还是不可避免的沦陷。 俩人高举酒杯一唱一和,好不快活。 此时小厮却匆匆闯了进来:“公子,汴梁来了信使。” 嘉敏略微不满:“公子整日忙于案牍,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喝点酒,你为何不知体恤,反来烦他?” 小厮说到:“姑娘莫怪,来的不是朝中的,是府上的。” 既是家里的信使,赵德昭坐正身子:“快传。” 只见家丁仇九一身破烂,匆匆跑进来跪倒在地:“公子,不好啦。” 赵德昭心中一沉:“发生了何事?” 仇九哭到:“回公子,日前皇上无端指宋王谋反,深夜派兵攻打王府,将宋王擒了去;小人拼死护卫郡主逃出府,却被追兵冲散。小人苦寻郡主下落不着,便想着先到江南向公子报信,让公子也有个防备。” 赵德昭急忙问到:“父王现下如何?” 仇九说到:“回公子,宋王被打入侍卫亲军司大狱,不日就要问斩,郡主也被通缉,派到江南来捉拿公子的差役也快要赶到,公子还是设法避一避。” 赵德昭一下子软了下去,痛苦的闭上眼睛。 嘉敏叹息一声:“果不出我之所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只是皇上也未免太急切了些,江南都尚未彻底平定呢。” 仇九又劝到:“公子,差役马上就到了,你还是先避一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待他日再设法为宋王洗刷冤屈。” “不行,”赵德昭嚯地站起来:“我若回避,还有谁能救父王?只能即刻回汴梁请命,不能让父王蒙受不白之冤。” 嘉敏说到:“公子此去汴梁,不正是自投罗网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五 兵谏 赵德昭如何不知前往汴梁极有可能是送死? “父王与柔儿皆受难,我又如何能独活?一家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嘉敏忽地转变脸色:“这还是我认识的赵德昭吗?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毫无价值的送死?” 赵德昭急切到:“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嘉敏说到:“宋王执政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将这些人纠集起来一同上汴梁请愿。” 赵德昭苦笑一声:“姑娘过于理想化了,所谓‘人走茶凉’。父王当政之时自然是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事涉谋逆,这些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怎会随我一道入汴梁请愿。” 嘉敏又说到:“实在不行,便带兵杀入汴梁,救回宋王。” 赵德昭两手一摊:“哪里有兵?” “眼下江宁不是有铁骑军数万吗?”嘉敏说到:“且江南之兵,多半只是投降溃散,并没有多少杀伤,公子振臂一呼,必响应者众。” 赵德昭摇摇头:“铁骑军怎会随我造反。” 嘉敏说到:“铁骑军曾属宋王麾下,只是后来皇上为防武将造反,才将其打散并入其余各军。然铁骑军框架仍在,目下镇守江宁王彦进正是蒙宋王擢起于微时,才能做到如今的统领。若他得知宋王遭受冤狱,必会襄助于公子。” “目下王师各军刚收复汉家河山,正是懈怠之时,若公子此时率兵杀入汴梁,就是取郭氏而代之也并非毫无可能。若公子不弃,嘉敏愿追随公子,一同救出宋王。” “公子,大丈夫生于世,岂能将生死由他人掌握?即便不求称王称霸,也该护家人周全,不能被人随意制造冤狱枉杀。”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赵德昭本也是个有心机的人,只是遇到嘉敏便会智商降低。如今被她一激,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我这便去找王彦进,”赵德昭起身到:“若他愿与我杀入汴梁还则罢了,倘是不肯,我便杀了他,夺了兵权再杀入汴梁。” 嘉敏也说到:“公子,我随你一同去。” 有佳人作伴,赵德昭行动力MAX。 江宁平定,且老百姓大多温顺,驻守的王彦进是城里最闲的人,除了喝酒射猎就没什么事干。 刚刚喝得醉醺醺的回营,亲兵上报赵德昭来访。 王彦进摇摇晃晃的迎出门外:“公子到访,怎不提前知会一声,也让末将有个准备。” 赵德昭的身份现在挺尴尬,照道理来说,他现在是江南最高的官,署理江南日常事务,但柴宗训因为狸猫换太子的事,竟然将他的官职给忽略。 若称侍郎,品级比王彦进要低,所以只好以赵匡胤旧将的身份称公子。 赵德昭试探到:“王统领幸勿多礼,我此次前来,是有重要消息转告。” “哦?”王彦进问到:“是汴梁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德昭沉重的点头:“是的,目下皇上尽收汉家河山,正是鸟尽弓藏之时,汴梁已发生多起冤狱,许多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将领不仅未得到封赏,反被关进大狱,不日便要杀头。” “竟有此事?”王彦进怒到:“皇上怎能如此?” 赵德昭说到:“统领须早做防备才是。” 面对嘉敏的时候赵德昭智商降低,但骗别人的时候,聪明的智商瞬间占满高地。 王彦进叹到:“末将能作何防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德昭又说到:“王统领不可丧气,据我所知,皇上只是受了蒙蔽而已。” “哦?怎么说?” “恰逢此家国四分五裂之时,出了雄才大略的皇上。将士们随着皇上南征北讨,屡立奇功,所以升迁较快,引致朝中文官嫉恨。特别是枢密使魏仁浦,枉挂了职衔,却未捞到一丝功劳,便组织文官攻讦武将。” “想不到这魏仁浦平日里谦谦君子模样,背地里却是个小人。” “正是,想这些武将,若是战场杀敌,个个奋勇争先,然在权谋机变上却不及读书人良多,以至于一个个被害入狱,不日便要问斩。” “既如此,”王彦进说到:“我等正该团结一致,对抗朝臣。” “没用啦,”赵德昭直摇头:“皇上受了蒙蔽,下旨魏仁浦如京察一般对各军进行查察,根本不听辩解。” “如今之势,岂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彦进想了想:“公子圣眷正隆,若公子进言,皇上定会听取,还请公子设法救末将等一救。” 赵德昭说到:“光是进言恐怕已无用,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兵谏。” 王彦进一下子酒醒了一半,赵德昭说到:“只有兵谏请诛魏仁浦,各统领身家性命方能保全。” “宋王总领朝政,为何不说话?”清醒的王彦进恢复了理智。 赵德昭摇头到:“宋王受前铁骑军统领牵连,目下已是自身难保,一切还得靠我们自己。” 王彦进说到:“公子尽管吩咐,末将无有不遵。” “好,”赵德昭说到:“王统领这便召集各营,命其严阵以待,随后与我一起去往广陵。” 王彦进有些疑惑:“去广陵做甚?” “目下鲁王韩通节镇广陵,有他与我等一同入汴梁,胜算更大一些。” 胜算大个屁。 王彦进在心中腹诽,你一介书生,怕是没见过火炮的威力。 目下仅有灵州军、控鹤新军和背嵬军有火炮。铁骑军先前便不算主力,自慕容延钊死后,更是沦为偏师,战力哪能与他们相比? 莫说进汴梁兵谏,怕是还未走到宋州,就被剪灭了。对了,说到宋州…… 其实王彦进有件事更疑惑,上次文官京察由赵德昭协理,皇上曾下旨嘉奖。目下如果武将京察,不需要他协理,更不会伤及他的利益,他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更何况宋王多年不带兵,应该是极为希望京察削弱武将权柄的,为何赵德昭要反对? 王彦进通令各营之后,便随赵德昭一同进了宫衙。 没想到赵德昭只是美酒美姬招待着,丝毫不提去往广陵与韩通合兵之事,每日不知与嘉敏在密谋些什么。 王彦进也不多问,反正兵在他手上,向不向汴梁发兵得他说了算。 赵德昭并非心里没数,仅靠着数万铁骑军就想攻入汴梁,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嘉敏却只是催促:“公子,宋王每日都在受难,郡主也生死不明。倘再迁延,皇上哪一日心情不好,真将宋王处以极刑便悔之晚矣。” 赵德昭说到:“姑娘不知我的心情,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攻入汴梁,可虔城还驻着背嵬军,倘是铁骑军稍有异动,我怕背嵬军便会攻入江宁断我后路。” 嘉敏说到:“公子尽管出兵,只要我等封锁消息,待攻入汴梁后,就算背嵬军攻入江宁又如何?” “还是不妥,”赵德昭继承了赵氏基因里的犹豫不决:“兵力不足,恐支撑不到我等走到汴梁。” “公子放心,”嘉敏劝到:“我在汴梁也算有些眼线,目下灵州军和新军正在休整,而各将领也因为收归南唐后没有赏赐而颇有怨言,此时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 赵德昭沉吟良久,只是不动。 嘉敏有些焦急:“公子,嘉敏绝不会害你的。而且之所以鼓动公子出兵,嘉敏还有些小小的私心。” 私心?赵德昭抬起头来。 嘉敏解释到:“当年在汴梁时各为其主,嘉敏曾为谍者,于丰乐楼刺探中原朝政和军情,此节皇上定不会忘记。目下国主已被押往汴梁,皇上迟早会知道我没被押赴汴梁,一旦追究起来,嘉敏便再也不能常伴公子左右了。” 要说爹被关在大狱受尽折磨赵德昭都可以缓一缓,但要是抓走嘉敏,他是不干的。 于是他终于不再犹豫:“我这便下令让王彦进出兵。” 此时的王彦进正在歌姬的陪侍下喝得不亦乐乎,见赵德昭进来慌忙行礼:“见过公子。” 赵德昭挥挥手:“都下去。” 歌姬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公子可是要与我一道去往广陵?”王彦进问到。 赵德昭说到:“王统领,即刻召集三军,我等一同渡江,杀向汴梁。” 王彦进注意到赵德昭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按在剑柄上。这里不是军营,他是不吃眼前亏的,也不问广陵的事,只应到:“好,末将等公子军令都快等不及了,这便去召集人马。” 赵德昭与王彦进一道去往军营,集结了所有人马,这便要出发。 王彦进心中着急的不得了,不知道手下的这几个将领有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将消息传递出去。 其实他有机会当场拿下赵德昭,但他想知道赵德昭究竟在搞什么鬼。 目下慕容延钊已死,最有机会统领所有铁骑军的是王彦进、高怀恩等几个将领。偏偏几人各有所长,并没有非常突出的。如果能破坏赵德昭兵谏阴谋,皇上必会青眼有加,这是为统帅铁骑军加了一个重重的砝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六 杀光 大军出发到江边,赵德昭征发船只准备过江。 江南的几个豪强家族听闻赵德昭要兵谏,纷纷赶至营中,愿意为大军提供粮草辎重。 前南唐枢密副使林仁肇的兄弟林仁寅收拢江南各路溃散之兵,共计三万人,亦前来投效。 嘉敏喜到:“公子入汴梁兵谏,实是顺天应人之举,江南军民无不欢欣鼓舞。先前江南虽经历多场恶战,但实力尚存,公子以此为基业,大事可期。” 赵德昭说到:“出兵之前,须拟定详尽的计划,以期一击必中。” 王彦进建议到:“公子,过江便是淮南,先前王师四出征战,淮南守备薄弱,先前又与江南大战,此刻淮南各县皆是空城。我军正可趁此时快速通过淮南,随后联络宋州赵大人,前后夹击淮北。取下淮北通过宋州,便可直逼汴梁。” “好,”赵德昭踌躇满志:“便依统领之计出兵。” 大军开始往船上装载粮草,先期已有斥候过江侦查江北军情,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到了出兵的黄道吉日,赵德昭自要登上高台做一番鼓舞人心的演讲。 演讲结束后,正要大手一挥大喝出兵,台下却有个熟悉的面孔要上台。 赵德昭大喜:“啊,赵大人,小侄本要派人通知你,哪知你却先来了。得你相助,小侄正是如虎添翼。” 来的正是一直为赵匡胤经营宋州的赵普,当年赵普曾救过赵匡胤的爹一命,私底下他们是以兄弟相称的,所以赵德昭自称小侄。 赵普也笑到:“日新既是举事,本官自然要来共襄盛举。” 赵德昭躬身一礼:“大人深明大义,小侄不胜感激。” 赵普说到:“既是举事,须得详尽筹划,力求一击必中。日新,将你的出兵计划给我看看。” 赵德昭说到:“大人,吉时就要到了,可否出兵之后再让小侄一一给大人解释?” 赵普摇摇头:“若计划得当,是否吉时并不重要;倘计划失当,吉时反会变成凶时。还是先将出兵计划解释与我听。” “小侄遵命,”赵德昭下了高台:“大人这边请。” 俩人一起进了营帐,王彦进和嘉敏,以及林仁寅要一同进去,却被赵普的随从挡住:“诸位,我家大人与公子有要事相商,请诸位少待。” 嘉敏有些紧张:“这位相公,我等皆是公子亲厚之人,正好一起商议出兵之事……” “不行,”随从打断她:“我家大人讲兵法要略之时,从不容许外人在旁。” 几人只得悻悻的站在门外,焦急的看着营帐。 方入帐内,赵普左右看了看,随即低喝到:“日新,赵氏一门要大祸临头了。” “我知道,”赵德昭说到:“正因为此,我才放手一搏。” “糊涂,”赵普说到:“枉我教了你那么多,为什么你在关键时刻就迷糊了呢?那王彦进岂是能相信之人?他明着答应你兵谏,暗中早派人前往汴梁送信。好在我因为搜捕龙卫军之事封锁宋州城,将他的信使截下,这才匆匆忙忙赶到江宁。” “王彦进竟敢骗我,”赵德昭低声咆哮到:“我这便杀了他,夺取兵权,亲自带兵杀入汴梁解救父王。” 赵普冷不丁来了句:“宋王根本无须你解救。” “啊?”赵德昭一惊:“莫不是父王已……” “日新,你且稍安勿躁,”赵普说到:“坐下听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大人,你叫我如何坐得住?” 赵普将赵德昭按在椅子上:“我告诉你,所谓宋王谋逆,不过是皇上布的一个局。目下宋王根本没被关在大狱里,而是在外面暗中查访陷害他的人。” “啊?”赵德昭瞪大眼睛。 赵普很不满意:“日新,你是朝廷的三品大员,遇事能否沉着冷静些,不要这般一惊一乍?” 赵德昭忙执礼到:“大人教训的是。” 赵普说到:“当日皇上出征在外,皇后临盆,接生的稳婆与宫女太监串通,以狸猫换走皇嗣,且制造各种假证据,将矛头指向宋王。” “但皇上却不信此事乃宋王所为,便将计就计将宋王下了大狱,以引出幕后真凶。宋王出狱后很快便与我联络,我这才封锁宋州城,搜捕江南龙卫军。” “父王竟然没事?那我这兵谏?”赵德昭开始担忧起来。 赵普说到:“不知王彦进究竟派了多少信使出去,倘有遗漏,此刻汴梁必已传遍你造反的消息。” “啊?”赵德昭抓住赵普双臂:“大人救我。” 赵普安抚到:“日新且放心,我正是为救你而来。” 赵德昭执礼到:“我该如何做,还请大人示下。” 赵普淡淡到:“把林仁寅带来的三万士卒全部杀掉,然后再将支援你粮草的豪强富户诛杀九族,之后上一道表给皇上。江南局势不稳,为一次性肃清残敌,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几万条性命,在他眼中仿佛如蝼蚁一般。 “大人,可否留这几万士卒一命,便是流放到灵州牧马也好啊。”赵德昭求情到。平日里他见嘉敏对江南百姓非常友善,所以难免有恻隐之心。 “日新,”赵普低喝到:“你以为现在在做什么?你在谋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大的罪孽吗?若不杀光这些士卒,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赵德昭低着头,只是不说话,赵普恼怒到:“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叫王彦进和林仁寅进来。” “好,”赵德昭硬吞了一口口水:“王统领,林统领,嘉敏姑娘,请进来。” 几人一起进来,嘉敏见赵德昭面色有异,便问到:“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德昭在她面前不敢狡辩,只能支支吾吾掩饰。 “公子听说江北守备空虚,以至于兴奋失态,还请姑娘和两位统领勿要见怪才是。” 林仁寅说到:“我等现在同坐一条船,唯公子马首是瞻,怎会怪罪公子。” “林统领高义,”赵普说到:“烦请公子颁布军令。” 赵德昭深吸一口气:“宋州交赵大人负责,务必在我军经过时保证畅通,林统领率军先行过江,镇守淮南,确保我军粮道无虞。王统领暂且在江南养精蓄锐,待淮南与宋州通道打通,便以最快的速度攻入汴梁。” “末将领命。” 这样的安排很合乎情理,宋州一线交给赵普去打通;林仁寅率领的不过是残兵败将,也就能帮着运送一下粮草;王彦进的铁骑军战斗力强大,最适合攻坚。 几人得令之后便按计划开始调兵,赵普目下得回到宋州去,临走之前,他重重的拍了拍赵德昭的肩头,接着头也不回的上船。 汴梁城中,赵德昭在江南举兵造反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正在进行最后部署,只为抓获狸猫换太子幕后真凶的柴宗训对此却不屑一顾。 先前一直关注赵匡胤冤狱,每每上书与他争辩的官员此时却三缄其口,一个个默不作声,朝堂上安静得柴宗训有些不习惯。 “老董,”柴宗训问到:“这些人平日里不就喜欢吵吗?眼下赵德昭造反,怎地没人喊打喊杀替朕平叛,也没人为赵德昭赵匡胤辩解?” 董遵诲说到:“回皇上,造反牵涉的干系太大,且消息并未坐实,百官自然只能作壁上观,如此将来也好有个退路。” “退路?”柴宗训微微皱眉:“什么退路?” 董遵诲拱手到:“皇上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柴宗训略有不满:“老董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朕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快说。” “回皇上,”董遵诲解释到:“若赵德昭造反是真,将来皇上平叛得胜,百官自是歌功颂德,连带跟着加官进爵。倘是,倘是赵德昭获胜,百官一样可以歌功颂德加官进爵,何必急于现在跳出来站队呢?” 柴宗训幽幽到:“朕都养了些什么东西,不过侧面也说明,朕只得民心,却不得官心,做一个好皇帝,难啊。” 董遵诲安慰到:“皇上即位以来,忙着收复河山,政务一律委于宋王,所以朝臣更亲近宋王些倒也不出意料。倘是带兵修整的潘曹二太尉,或是捉拿叛逆的曹大人,以及守孝在家的慕容郡公在此,早就要提兵平叛了。” 当然,朝臣也并非全部都是柴宗训想的那样。 譬如魏仁浦,因为赵德昭造反的消息未坐实,不敢在大殿上廷议,便单独求见了柴宗训。 “魏枢相有事不在朝堂上说,怎地散朝却又要见驾?” 魏仁浦说到:“皇上,赵德昭造反之事,虽是空穴来风,却也未必无因,还请吾皇早做防备。” 柴宗训心里得到一丝安慰,总算有个忠臣,口中却不以为然:“小赵自小与朕一同长大,和朕亲如兄弟,怎会反叛于朕?” “皇上,”魏仁浦苦心劝到:“谚曰‘白头如新’,又有俗语曰‘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事关社稷安危,皇上还须防备才是。” 柴宗训笑到:“小赵一无兵二无粮,拿什么造反?枢相忠心为国,朕心甚慰。万华,将高句丽前儿进贡的老山参拿出来赐予枢相,将来朕须倚仗枢相的还多哩。” 魏仁浦正色到:“皇上,为君上分忧乃臣子本职,臣并非为赏赐才进言。” 柴宗训说到:“朕知道魏枢相的苦心,朕这便降旨虔城杨令公,时刻注意赵德昭动向,若他敢率兵过江,朕必杀无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七 祸乱人心 夜色深沉。 汴梁城中,翰林卢府。 翰林学士卢士恒为人忠正,才华横溢。 自皇上征蜀中将他带到汴梁,此后下的圣旨大多自卢士恒之手。 这些圣旨遣词优美,且词意准确,又通俗易懂,深得皇上喜爱和信任。 不过虎父却生出了犬子,卢士恒的几个儿子皆不成事,无一考取功名。 在他临终前,皇上念及君臣一场,不忍看着一代雅士府上就此没落,便荫封其长子卢继衡进了翰林院,暂且先做个给事中,跟着学士们学习。待学有所成,再另有任用,这是整个汴梁官场都知道的事情。 此刻卢府书房内聚集好几个人,这些人平日里皆是卢继衡吟风弄月的伙伴,同时也都是朝廷官员。 今日借着诗社之名聚在一起,却在商议些其他的事情。 “知道吗,赵大人在江南举兵了。”卢继衡一脸兴奋。 礼部员外郎周兆银说到:“目下整个汴梁城已然传遍,只是不知消息真假。” “千真万确,”卢继衡说到:“王彦进统领率麾下铁骑军已在准备渡江,赵普大人也会在宋州接应,江南前枢密副使林仁肇之弟林仁寅也纠集数万残兵,火速增援赵大人。” 刑部侍郎刘遇春问到:“卢大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卢继衡神秘一笑:“我自有来源,待事成之后众位便知道了。” “是常年对我等投其所好的那人吗?”刘遇春追问到。 卢继衡不答,只微微一笑。 这些人里面刘遇春的官阶最高,为人也最为谨慎,他继续说到:“可眼下灵州军和控鹤新军都在汴梁郊外,赵大人如何是敌手?” 卢继衡淡淡到:“所以就需要我等在朝中里应外合啦。” “就凭我等这些微末小官?”刘遇春表示怀疑:“可惜魏大人身为天下读书人典范,却不肯襄助。若他肯站出来说一句,大事便成了一半。” “别提那老匹夫,”周兆银骂到:“身为读书人,却只想着保住自家功名权位,一点也不为天下士子着想。” “眼下抱怨已是无用,”卢继衡说到:“我等还是想办法,先让汴梁城中人心浮动起来,助赵大人成事再说。” 周兆银稍一思虑:“此事倒也不难,明日我便要让那位只知战场征伐杀人放火的武夫皇帝知道读书人的厉害。” 虽出了狸猫换皇嗣之事,但汴梁城并未封锁,也没有宵禁,这是柴宗训一贯主张的,要营造一个开放安定的环境,不要随意扰乱老百姓的生活。 而因为此,大大增加了侍卫亲军司密探的工作量,几乎所有的密探都出动,不分昼夜的四处侦缉。 线索源源不断的送入宫内,柴宗训也大致理清了狸猫换太子的脉络。 前世的戏剧狸猫换太子不过是为争一个皇后之位,而他面临的狸猫换皇嗣,是要颠覆大周社稷。 “皇上,”董遵诲刚刚接到密报,在涿州找到其中一个稳婆家人的下落,便上奏到:“臣以为,此事已迁延得够久了,应该要收网了,魏枢相现在天天逼着臣要提审宋王呢。” 柴宗训想了想:“即便要收网,也须汴梁、宋州、涿州三地一起收网,朕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上,”董遵诲劝到:“那稳婆一家人已准备逃亡辽国,再不下手恐怕来不及了。” 柴宗训微微皱眉:“既已知道下落,怎可能让他逃脱?密探都是吃干饭的么?再说只找到家人有什么用?须找到稳婆本人问出皇嗣下落才好。” 此时一个密探匆匆进来跪下:“皇上,不好了,不知是谁编排一首影射皇上的歌谣,目下已然传遍汴梁,城中每个角落都有人在唱此歌谣。” 柴宗训问到:“是何歌谣,唱来与朕听听。” 侍卫低头到:“臣不敢。” “恕你无罪。” “君只见,君只见三十万铁骑甲天下,独不见中原家家户户皆缟素。” “君只见,君只见扬子江万鲤越龙门,独不见紫金山有名石碑不计数。” “君只见,君只见赣江口岭南开商道,独不见河堤之下死人骸骨相撑筑。” “臣该死,臣该死。”唱完之后密探不住磕头。 “哈哈哈,”柴宗训笑到:“还挺押韵。” 董遵诲喝到:“还不赶紧查出歌谣出处。” 密探说了声‘遵命’,转头匆匆而去。 董遵诲又说到:“这分明是有人在祸乱人心,皇上却如此云淡风轻,莫不是有了破解之策?” “没有。”柴宗训回答得很干脆。 董遵诲疑惑的抬头,柴宗训继续说到:“老董,一支时时刻刻瞄着你的箭,你说是射出来了好,还是一直瞄准你好?” “自然是希望射出来,如此便能追查箭手的下落。” “对咯,让箭飞出来,飞一会儿都没事。” “皇上,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江北岸。 林仁寅已率领三万兵马尽数过江,且并未遭遇丝毫阻拦,江南诸人这才相信淮南守备果然空虚。 而林仁寅更是感慨万千,当年他的兄长林仁肇请旨率兵收复淮南,却反被诬沟通敌国而导致身死。倘国主从他之谏,今日局势如何尚未可知哩。 虽然大军未遇阻拦,但驻扎江边无险可守,林仁寅率着兵马向清流县挺进。 清流城头数千守军不过象征性抵抗一会便弃城逃跑,林仁寅轻而易举便占领城池。 有他在前头抵挡,王彦进也率领铁骑军过了江。 看着大军过江,嘉敏紧张而又兴奋,而赵德昭不仅不过江,还让王彦进留下一营人马作为亲兵守卫。 嘉敏有些不解:“公子,为帅者当与士卒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如今大军既已过江,公子更该身先士卒,怎地反而勾留在此?” 其实赵德昭过不过江无所谓,但他不想让嘉敏看到江南士卒被屠杀,可又不知该找什么理由,干脆说到:“我不喜欢见血。” 嘉敏内心略有失望,莫非这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公子,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怕血?” 赵德昭表情有些痛苦:“我不是怕血,我是不喜欢见到同袍的鲜血。想江南三万士卒,只因我一句话便重新拿起兵器拼杀,我实在不忍亲眼看到他们死去。” 嘉敏误解了他的意思,仍是劝到:“公子,打仗么,定然会有死伤,既是上阵,便早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无须为他们担忧。” 倘嘉敏是个男子,江南必不会如此。赵德昭背过身去:“我们先回城,回城休息一晚,是否过江明日再说。” 嘉敏不好逼他太紧,只得跟着他回城。进城之后,那一营作为亲兵的铁骑军士卒竟自行散去。 “公子,”嘉敏略有不爽:“这些不是你的亲兵么,怎地不顾主帅安危自行散去?” 赵德昭说到:“他们去找那些提供军需的豪强大户了。” 嘉敏淡淡一笑:“这个公子尽可以放心,说了供应粮草,便一定会供应的。” 赵德昭不敢再说话,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真相,眼下只能瞒得一时算一时。 清流县大营,除留一部分军士守城之外,林仁寅正在指挥剩余士卒安营扎寨。 蓦地,一个兵士叫到:“统领,这地下怎地在颤动?” 林仁寅喝到:“净扯些没有的事,安心挖土。” 手下这些士卒,虽有三万人,但都是洪州、采石矶、以及江宁城等地大战之后溃散躲起来的兵,除了人数之外,其实并无多大战斗力。 而且逃兵么,定然是怕死毛病多,所以林仁寅对他们一直挺严厉。 “不对,”又有士卒说到:“这地下真的在颤抖。” 林仁寅站着不动感受了一下:“啊,莫不是地震?” 话音才落,不远处忽地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林仁寅抬头大呼:“不好,周师骑兵杀过来了。” 原来方才地下颤抖,是周师万马踏地引起的。 “敌袭,敌袭,”林仁寅大喝到:“速速列阵防御。” 可周师近在眼前,哪还能列阵?兵士们连他这个统领都不管,纷纷哭爹喊娘的逃命。 林仁寅只得转头跟着逃命,周师仗着骑兵速度快,一路马不停蹄的追杀,从江边到城内数十里距离,一路满是伏尸,鲜血将整条大道染成红色。 逃命中林仁寅亲眼看到周师领头的将领是赵普,却又不敢停下脚步询问。 一路逃到江边,正遇着王彦进已经散开军阵,林仁寅慌忙上前到:“王统领,那赵普竟然临阵倒戈,将我军杀伤大半。” “哦,是吗?”王彦进拔出佩剑,突然发难,猛的捅进林仁寅的肚子。 林仁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呆呆的看着王彦进握剑的手,终于不甘的断气。 王彦进拔出佩剑,举手向天:“将士们,一个江南士卒也不准放过,给我杀光他们。” 这种单方面的屠杀实在不须多余赘述,三万江南士卒,除了少数几个跳进长江不知下落,其余的尽数被杀死,投降的被杀得更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八 一一击破 赵德昭一直心事重重,心神不灵的样子。 嘉敏能够理解他,所谓的兵谏就是造反,这么大的事情有压力也很正常。 但他比李煜强得多,李煜遇事只会慌乱和求神拜佛,赵德昭能知道反抗。 倘加以调教,假以时日必是一方雄主。 赵德昭不说话,嘉敏就这样一直静静的陪着。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嘉敏愠到:“何人在外喧哗,吵扰公子休息。” 小厮行了一礼:“姑娘少待,小的这便去看看。” “等一下,”赵德昭突然开口:“还是麻烦姑娘去一趟。” 嘉敏有些疑惑,这么点小事怎么会要她亲自去。 走出宫门,只见阙下黑压压的跪了一批人,个个口呼冤枉大叫救命。 领头的几个,正是支援赵德昭粮草的豪强富户,正五花大绑被赵德昭的亲兵押着。 “郡主,救我,救我,救命啊。”豪强大户看到嘉敏,急忙往前跪爬着大叫:“郡主,我等支援赵公子粮草,赵公子为何反诬我等谋反,要将我等举族枭首?” 嘉敏连忙问领头的校尉:“这是怎么回事?” 校尉答到:“回姑娘,我等也是奉军令行事。” “奉何人军令?” “王统领。” 嘉敏心里好受一些,转头就要去找赵德昭。 “郡主,不好啦,不好啦。”只见一个浑身破烂的小校从人群中跑出来跪在阙下,声泪俱下到:“郡主,我等奉赵公子之命攻下清流县,哪知赵普忽地调转马头,与王彦进两面合击我军。林统领猝不及防,被王彦进偷袭杀害,三万江南士卒,无一生还。” 嘉敏眼前一黑,向后退了一步,侍女赶紧扶住她:“郡主,你没事。” 嘉敏深吸一口气,站稳身子:“我没事。”接着便转身入内。亲兵校尉也跟着她的脚步进入内宫。 赵德昭正背着身子坐着,嘉敏克制之后再克制,颤抖着声音问到:“公子,所以这所谓的兵谏只是一个局,只为杀光我江南士卒和豪强大户,是。” 校尉也跟着执礼到:“启禀大人,末将已按王统领军令将所有豪强富户及家眷擒获,请公子发落。” 赵德昭回头怒喝到:“既是王彦进下令抓的,你去找他好了,却来找本公子作甚?” “是是是。”校尉接连点头,慌忙退了出去。 嘉敏又问到:“公子,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就瞒着江南人,是?想想宋王还在大狱,你却做出此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对得起我和江南百姓对你的信任么?”说罢转身就要走。 赵德昭急忙起身拉住她:“姑娘,你听我解释。我知道姑娘对我好,也知道江南百姓信任我,我也想以江南为根基成就一番大业,可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 “那是哪样?”嘉敏喝到:“是不是皇上威胁你,杀了江南士卒才肯放出宋王?可宋王犯的可是谋逆之罪,皇上岂会放过他?” 赵德昭说到:“父王根本就不在大狱里。” “什么?”嘉敏一惊。 赵德昭说到:“姑娘试想想,若父王真的谋逆,皇上岂会安心让我待在江南?但除了王府家丁仇九带来消息外,汴梁并无差役前来,这便足以证明,父王谋逆不过是个传言。” “父王为政十年,在朝中有不少仇敌,若是他们造谣中伤父王,倒也不是不可能。” 嘉敏质问到:“你既知道这些消息,为何不知会与我?让我江南三万士卒白白送命,豪强大户一个也逃不脱。” “我也不想,”赵德昭说到:“此事皆是赵大人安排,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赵普,”嘉敏咬牙切齿到:“有生之年我必杀你,为三万枉死的江南士卒报仇。” 赵德昭叹到:“姑娘看开些,这些士卒原本就该死在抗击中原的战场上,如此倒也算死得其所。却因为当初怕死,如今死得一点也不光彩。” “还有那些豪强大户,我听闻中原兵临江宁城下时,国主曾下旨以财粟换官爵用以军资,这些人却藏诸深窖,不愿助国,似这等人死了一点也不可惜。” “你懂什么,”嘉敏怒喝到,赵德昭一愣,从未见过她这样。 嘉敏随即回过神来,幽幽到:“我是替公子可惜,虽然这三万士卒和豪强大户不是公子下令所杀,却是因公子而死。此事传开,公子必尽失江南民心,大好的基业就此没啦。” 赵德昭说到:“只怪事情太过仓促,来不及甄别消息真伪,以致于铸成此等大错。” 嘉敏没有接话,转身便往外走。赵德昭追上去问到:“姑娘哪里去?” “此刻外间定是盈反沸天,我去试试还能不能挽回一些民心,你暂且在此间待着,我怕你出去之后刺激到民众。” 嘉敏走后,虽是真伤心,赵德昭却也得赶紧上奏折为自己辩驳清白。 杀光三万江南士卒后,赵普挥一挥衣袖,赶回宋州,仿佛他从未来过。王彦进却一直带兵驻扎长江北岸,不肯过江去。 有校尉问到:“统领,既已完成任务,我等为何不过江去?” 王彦进说到:“江南新平,人心浮动,此刻民众盼着我军直捣汴梁为他们报仇呢。我若是回师江南,不正坐实诱杀三万士卒之事吗。届时民众必会责难,此等事情,还是交给赵公子处理。” 校尉又说到:“我看那赵公子实是长着反骨,若非赵普前来劝导,恐怕大错已然酿成,我等也会跟着受牵连。” 王彦进想起先前赵德昭跟他密谋如何杀光江南士卒,如何擒获豪强大户,以及极力为自己辩驳。想不到此人看着是个文弱书生样,却如此阴狠。得设法调到其他地方,不然啥时候不小心得罪他,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宋州城。 因为需要足够的兵马杀光江南士卒,所以赵普带走城内大部分兵力。 赵普平叛,尽诸江南叛军的消息传回宋州,留守的骁骑营校尉冯耀佐当即站了起来。 “赵大人不是去协助赵公子兵谏么,怎地会杀助公子兵谏的士卒?”冯耀佐喝问到。 传信的士卒说到:“此事乃是赵大人的谋略,赵大人此时已到李口,不日就要进城,请冯校尉开南门迎接。” 冯耀佐迟疑半天,却不开口,传令兵小声叫到:“冯校尉,冯校尉。” “哦,”冯耀佐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待整顿军营后便去开南门。” 传令兵走后,冯耀佐当即叫来营中几名指挥使商议大事。 这里要插一句,大周军制,侍卫司、控鹤军、铁骑军等等有称号的军队都是单独的军种。这些军种下分厢、军、指挥、都四级编制序列。 最小的是都,每都一百人,由正副都头统领。 都之上为指挥,设正副指挥使,每指挥辖五都,也就是五百人。 指挥之上为军,设校尉和校佐,每军辖五指挥。 再往上便是厢,厢设都指挥使,就像王彦进这样的,俗称统领。 每厢的人数因军种不同而不同,就像背嵬军,全军人数也没有控鹤新军一厢多。 所以冯耀佐手下的指挥使,只是管都的那种,与董遵诲这种指挥使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列位,”冯耀佐说到:“赵普老奸巨猾,我等上了他的当了。” “校尉,发生了何事?”有指挥使问到。 “赵普名曰助赵德昭兵谏,实际是合谋诱杀我江南最后的三万士卒。” “啊?”一众指挥使惊呼。 冯耀佐说到:“想是事情已然败露,如今仅凭着我等两千余人,怕是再难成事。” “即便不成事,我等亦可继续潜伏,等待时机。” 冯耀佐摇摇头:“尔等忘了赵普封锁宋州城,以酒洒臂膀之事了?必是我等身份已暴露,赵普在按刺青拿人。” “校尉,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冯耀佐说到:“赵普即将回城,我等不如就在城外设伏,先击杀奸贼赵普,再回江南杀了赵德昭,为我枉死的三万士卒报仇雪恨。” 一众指挥使拱手到:“但凭校尉吩咐。” 冯耀佐借迎接赵普之名,打开南门,率着两千士卒准备在城外设伏。 前行不过十数里,却见一个老将-军,手执哨棒,挡在路中间。 冯耀佐警惕的拍马上前:“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大军去路?” 那老将-军大喝到:“吾乃大周宋王同中书平章事赵匡胤是也。” 冯耀佐一惊:“你不是在大牢中么?” 赵匡胤喝到:“尔等宵小之辈陷害本王,吾皇圣明,岂能中你之计?” 既是赵匡胤在此,两边必埋伏有大军,冯耀佐当即嘶吼到:“撤,撤回城内,据城自守。” “奸贼,既遇到本王,今日岂能让你活着回去。”赵匡胤大喝一声,举起哨棒便冲上去,两边山林间无数周师涌了出来。 眼见脱身不得,冯耀佐只得应战,赵匡胤当头一棒下来:“奸贼,你趁着赵大人大肆扩军之际,冒充山贼投军,更胆大妄为刺杀圣驾,若能供出幕后主谋,本王或可饶你一命。” “大唐龙卫军,只有战死,从未有投敌之说。” “好,你便纳命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八九 民变 原来当日审问李景遂之后,他像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冯耀佐做山贼随后接受招安,是李景达很久之前的安排,就为了南唐收归淮南十四州的时候,如果汴梁派出援兵,可在宋州阻上一阻。 还有当年在丰乐楼时,李景遂提出以‘百官行述’换取柴宗训饶他性命。 当时柴宗训为挖出南唐所有谍者,且朝中为是否征南唐争论不休,以至于他忽略了南唐一直花钱在朝堂上养了一拨官员,专一收集中原朝政和为南唐说好话。 先前百官在宫门前大闹,便有这一批官员参与联络。眼下正好趁破案,将此事做一个了结。 但有一件事情,参与破案的几人都想不通。 李景达在采石矶大战时已投水自杀,如何还能安排刺杀? 还有狸猫换皇嗣之事,也是在他投水之后发生的。 更加别提栽赃赵匡胤,若非消息灵通及时安排,很难将他拉下水。 倘事情是李景达所布置,他何须自杀? 如果不是李景达,那会是谁? 李景遂一直在洪州,后来去了大庾道被生擒,根本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 至于李煜,不过是个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巨婴,根本没有此等智谋。 柴宗训想起一个人,嘉敏。 李煜已被封为违命侯,跟着他一起被押到汴梁的四十多位江南官员也各有封赏,俱在府中被监视居住,由先一步投中原的冯延巳统一看管。 柴宗训翻过入汴梁人员的名单,只有男子名字,并无女眷,他便召来了李煜:“朕且问你,嘉敏郡主是否与你一道入汴梁?” “回皇上,”李煜说到:“嘉敏并非内宫女眷,所以仍滞留江宁。” “并非内宫女眷?”柴宗训有些不满:“她不是皇室宗亲么?怎么不算内宫女眷?” 李煜慌忙跪下来:“回皇上,先前王彦进统领在计算人数时的确将她列在名单内,只是赵大人说……” “吞吞吐吐的,”柴宗训喝到:“有话快说。” “回皇上,”李煜说到:“赵大人说,这些女眷押入汴梁后按惯例会赏赐给有功之臣,正好他身边缺人服侍,便将嘉敏从内宫女眷名单上划除,留在了赵大人身边。” “传旨,”柴宗训喝到:“命慕容德丰前往江南,接替赵德昭江南署理大臣一职;命赵德昭速速带着嘉敏入汴梁见驾。” 一旁的董遵诲小声到:“皇上,慕容郡公此刻正在丁忧守孝呢。” “朕知道,”柴宗训有些不耐烦:“朕要夺情起复,若再由着赵德昭在江南儿女情长,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呢。” 话音才落,外面响起“急报,急报,江南八百里急报”的呼声。 柴宗训喝到:“快传。” 只见一信使急匆匆进宫跪下:“启禀皇上,江南八百里急报,乡民叶老五聚众谋反,声势浩大,已攻入江宁城下。江宁守将王彦进因兵力不足未敢擅自出战,恳请皇上急派王师平叛。” “赵德昭啊赵德昭,你作得一手好死,真的太让朕失望了。”柴宗训叹到。 原来先前赵德昭自辩的奏折已然送抵汴梁,辩称江南初定,人心不稳,所以故意施以引蛇出洞之计,将江南那些有反心的人一网打尽。 只要那些不服王道教化的害群之马一死,江南民心必会安定。 考虑到皇上很忙,而且汴梁与江南相距甚远,消息来回传递恐会泄露,所以他便先斩后奏。 现在计划已全部完成,江南那些有反意的人都被杀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我做这些全是报答皇上的恩情,以及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友情,皇上不必赏赐与我。 这个奏折魏仁浦也看到过,当时便驳斥这是诡道,恐怕会激起民变,柴宗训也有些担忧,没想到竟然报应来得这么快。 “皇上,”董遵诲建议到:“小小民变而已,无须忧心,目下鲁王正驻节广陵,可下旨由他就近率兵平叛。” 柴宗训想了想:“不行,江南方经战乱,人丁凋敝,岂可再派兵镇压?传朕旨意,速召慕容德丰和魏枢相进宫议事。” 江宁城下。 叛乱的民众越聚越多,站在城头上望去,根本看不到边。 好在这些民众多半只是以农具做兵器,江宁城被火炮炸塌后又加固修复过,民众根本攻不下来。 “城上的守军兄弟,”叛军头目叶老五朝城上大呼到:“尔等也曾是我江南王师,何必为反复无常的绝情小人赵德昭卖命?若尔等开城,我在此保证只杀赵德昭一人,绝不会伤及无辜。” 城上守军只是不理,叶老五又呼到:“兄弟,尔等且想一想,赵德昭自入江南以来,不仅未曾造福百姓,反倒设计诛杀我三万子弟,更将江宁城中富户洗劫一空。若再由他在江南倒行逆施,下一个受害的必将是尔等。” 城上守军相互看了看,仍旧未答话。 “嗐,”叶老五继续喊话:“尔等为何只是不理?既是这样,休怪我攻入城中将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赵德昭站在城头,痛苦的往下望去。他有些不明白,同是拥有绝对权力主政一方,为何慕容德丰在岭南欣欣向荣,原本富庶的江南竟要造他的反? 而嘉敏也一样大呼失算,江南基业就此丢失,恐怕再难成事。她真想一刀砍掉赵德昭的头,扔下城去平息众怒。只是理智告诉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许将来还有用得着赵德昭的地方。 慕容德丰匆匆赶赴宫中,在门口恰遇魏仁浦,他忙问到:“枢相,皇上急着召见,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作为枢密使,虽然调不动兵,但各种消息还是知道的,魏仁浦说到:“署理江南事物赵大人激起了民变,皇上召我等必是商议平叛之事。” “啊?”慕容德丰一惊,连忙又问到:“枢相可有对策?” 魏仁浦说到:“便是赵大人再倒行逆施,也该由朝廷律法处置,乡民无知,怎敢造反?依本官看来,首恶必除,胁从只须驱散便可。” 俩人一起进殿,柴宗训怒气仍未消:“江南原本富庶,百姓何辜,为何要背上叛乱之名?” “皇上,”慕容德丰劝到:“目下事情已然发生,还是尽快平息此事为要。臣以为,日新也并非故意激起民变,只是他并无出任地方的经验,处事太操切了些,心思应该还是好的。” 柴宗训问到:“依二位之见,该当如何?” 魏仁浦说到:“回皇上,当以驻节广陵的鲁王韩通部南下平叛,只须诛杀首恶叶老五即可,无须赶尽杀绝。” 柴宗训点点头:“枢相言之有理,叶老五藐视皇家威严,自是要治罪,但江南方经战事,已经不起折腾了。慕容兄有何看法?” “禀皇上,”慕容德丰说到:“臣以为,当先要让日新向江南百姓赔罪,再将他调回汴梁,如果能以此平息百姓怒气,便是再好不过,届时再选派一老成谋国之士出任江南便可。” “不可不可,”魏仁浦直摇头:“皇上选派官员司牧地方,便是有错,自有皇上治其罪,怎能向百姓谢罪?” 慕容德丰说到:“如此方显皇上体恤百姓和治理江南之决心。江南新归,人心不稳,日新又施政不当,若还以寻常之法对待,百姓岂能心服?若继续迁延,将一个原本富庶的江南弄得民生凋敝,更会影响朝廷接下来的战略。” “嗯嗯,”柴宗训直点头:“慕容兄言之有理,朕便先下一道旨意,令赵德昭先向江南百姓谢罪,倘仍是不依,朕便再以大军擒其首恶。” 圣旨还在路上,叶老五率着造反的民众以农具攻城,遭败绩后又尽数赵德昭罪状,将其绑在箭上射入城中,希望城中百姓里应外合,一起攻下城来。 这些农民造反,一无政治纲领,二无组织,更别谈纪律,只是听说如果继续让赵德昭主政,江南人恐怕得死绝,所以很多人自带干粮跟着叶老五来到江宁城下。 等了两天,城内果然有些动静,叶老五正得意时,手下小头目忽来禀报:“大帅,王师背嵬军统帅,太尉杨业杨令公来访。” “杨令公?”叶老五一哆嗦:“他带了多少人来?” 大周背嵬军以一当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头目说到:“就带了一个年轻小厮。” 叶老五忙说到:“快带我去迎一迎。” 原来当日汴梁盛传赵德昭造反,柴宗训曾下旨命杨业密切注意其动向。 杨业派了些斥候在江宁城周围,带回赵德昭诱杀江南士卒,将江南富户抄家灭族激起民变的消息。 杨业有心平叛,但未接到圣旨,不敢擅自调兵,便亲自来到江宁城下观察几天,甚至还与叛乱的百姓攀谈。 得知这些百姓造反只是担忧赵德昭继续倒行逆施,让他们活不下去,杨业决意单刀赴会,与叛乱头目叶老五谈谈,劝他将围城的百姓解散。 s://.c/read/36608/23616128.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〇 赶走 叶老五本打算就这么去见杨业,后来想想没有底气,便叫上一群人护驾。 一众造反的农民听说杨业来了,转头便放弃攻城,纷纷去看热闹。 似杨业瀛洲救驾、独攻蜀中、力战幽云等事迹,乃是江南说书先生最好的题材。 经说书先生的嘴出来,杨业便成了星宿下凡,只应天上有,本该地上无的战神。 先前还有人半信半疑,但虔城一战,杨业以数千人活捉手下几万人马的李景遂传遍江南,谁还敢不信? 叶老五打头,身后跟着数十护卫,再然后便是黑压压的造反民众。 一群人只管低头赶路,随从蓦地说了声‘到了’。 叶老五抬头,只见面前的山丘上,立着一个八尺大汉,腰阔一围,身上黑甲发出寒光,红缨盔下剑眉虬髯,果似战神下凡。 虽有千军万马在眼前,但杨业仍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庞大威压,那些嘻嘻哈哈前来看热闹的民众瞬间便没了声音。 叶老五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好在身后那么多人跟着,倒壮了一些胆气,没跪下去。 杨业先开口问到:“你便是反贼首领叶老五?” 声音中一股无形的杀气将叶老五包围,他还是没忍住跪了下去:“小人见过杨令公。” “你好大的胆子,”杨业喝到:“竟敢聚众谋反,不怕诛九族么?” “小人该死,”叶老五慌忙辩解:“小人等本无心造反,实是那庸官赵德昭倒行逆施,逼得江南民众没活路,这才揭竿而起,恳请令公明鉴。” 如此情况下杨业自然要帮着赵德昭说话,他问到:“尔等口口声声赵大人倒行逆施,赵大人加了尔等赋税?” “回令公,没有。” “赵大人可曾贪赃枉法?” “回令公,也没有。” 杨业喝到:“那尔等造反,究竟意欲何为?” 叶老五说到:“令公,赵德昭才到江宁便诱杀我三万子弟,将江宁富户抄家灭族,倘再如此发展下去,江南百姓必被他杀光,江南财富也尽归他赵德昭私囊。恳请令公为我等做主,将赵德昭赶出江南。” 叶老五这么一说,造反百姓中有不怕死的大叫到:“叶头领,他就一个人而已,怕他作甚?不如我等此刻便杀了他,再攻进江宁城中杀了赵德昭,为我三万子弟讨还一个公道。” 杨业长枪顿地,怒喝到:“杨某只身在此,若有想取某性命的,尽管上来。”声震山谷,不停回响,众百姓心下一寒,连连后退。 先前那个不怕死的不退反进,冲上来摆开架势大呼到:“人人都说你是星宿下凡,我便要来试一试。” 杨业松开长枪,摊手到:“来。” 不怕死的猛向前冲,一拳直捣杨业面门。杨业轻松避过,回手一肘击在后心,那人便应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又有七八个不服气的半大小子上前将杨业围住,杨业勾了勾手:“尔等一起上。” 半大小子们一起冲上去,杨业一拳一个,一脚一个,不过片刻间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业气不喘,鞋面不沾尘,大喝到:“还有谁人敢上来。” 众百姓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 眼见于此,叶老五的军师范承上前到:“小人等素知令公神勇,只是小人等如今聚集乡民在此,若是不达目的,自不会罢休。太尉虽是神勇,却也敌不过我千军万马。” 杨业见此人似乎是个读书人,通些道理,便说到:“赵大人倒行逆施,自有朝廷惩处,尔等聚众谋反,便是挑战皇家威严,杨某敌不过千军万马,那尔等可敌得过此物?” 说罢杨业让出身位,一众反民头目上前,却见杨业挥了下胳膊,山谷之下有人点火,千步之外火光闪过,不远处一棵大树被炸断,周遭一片糜烂。 “啊,霹雳神雷。”一众头目惊呼。 “如何?”杨业淡淡到:“尔等身骨可硬得过这巨木?” 头目们低头不做声,杨业也见好就收:“本帅来此,非为恫吓尔等,乃是为解决此间争端而来。若尔等即时退散,本帅可入城劝说赵大人,令其向皇上请旨,另择他人署理江南。” 民众造反,就是为了赶走赵德昭,见杨业答应帮忙,叶老五喜到:“但凭令公做主。” 一旁的军师范承加了一句:“令公,只要赵德昭离开江南,小人等即刻便回乡。” “胡闹,”杨业喝到:“本帅岂是来与尔等讲条件的?即刻遣散乡民回乡,一众头目留在城下等待本帅消息。” 头目们商量一会,叶老五上前到:“素闻令公乃天神下凡,必是一言九鼎,小人等便信令公这一回。倘令公与赵德昭官官相护,江南便是拼着人丁尽绝,也不会放过赵德昭。” 围住江宁城的百姓开始慢慢撤退,杨业仍是只身,来到江宁城下。 “速去禀报赵大人,”杨业朝城上大喝:“背嵬军杨业求见。” 城上士卒忙到:“杨令公少待,小人这就去禀报。” 听说杨业来了,赵德昭大喜。情势所逼,杨业只能坐着吊篮进城。不过只要事情能圆满解决,他倒不在乎这些细节。 “杨令公,”赵德昭迎上前来:“令公能在此危急时刻与下官一会,足见高义。” 杨业开门见山:“赵大人,本帅是为民变之事而来。” 赵德昭问到:“是皇上下旨令公平叛?” “不是,”杨业说到:“这些人虽名为叛乱,实是些请愿的百姓,皇上宅心仁厚,必不会下旨对其兵刃相加。” 赵德昭有些不自在:“请愿百姓会攻打江宁城?令公还是不要被叛贼蒙蔽的好。” 杨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赵大人,为大人前程计,本帅以为赵大人该上个折子,祈求回到汴梁,江南事务,可由皇上另派他人署理。” 赵德昭其实也有这个意思,署理江南看似权力很大,但毕竟远离中枢;何况他先前任职在吏部,是个最容易玩弄百官掌控权力的地方。 署理江南这些时,赵德昭深刻感觉到管官比牧民要容易得多。不信但看任何一家公司,普通员工的离职率远高于管理干部。 虽有此心思,但这话却不能由杨业说出来,难得我赵德昭不要面子的吗? 我根红苗正,父亲高居宰辅,你一个半路投身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就像你本来带一条生产线带得好好的,而且你爹还是厂长,其他线外聘了一个线长,他竟然跑到你的线上,对你指手画脚,是你你干吗。 不待赵德昭开口,一旁的嘉敏边说到:“杨令公,你的职权是守护大庾道,江南政务,赵大人自会处理。” 虽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但嘉敏仍不想丢掉江南。城下判民,只要将为首之人铲除,必会一哄而散,届时再设法挽回民心也未尝不可。 杨业当然知道已经引起赵德昭不快,但相比起来,城下成千上万的百姓更为重要,他没有驳斥嘉敏,只说到:“赵大人,本帅已与百姓谈妥,倘大人愿上折回汴梁,百姓自会散去。” “杨令公,”赵德昭终于按捺不住:“你竟私下与判民联络,甚至合谋构陷朝廷命官,下官这便上折子参劾你。” “公子且慢,”嘉敏忽地转变态度:“既是杨令公已与百姓谈妥,公子又何苦横生枝节?江南百姓不理解你的苦心,你回汴梁便是。” 接着她又向杨业执深深一揖:“令公,是小女子目光短浅,竟误解了令公一片好意,还请令公勿要怪罪。” 只要能平息这场纷乱,杨业倒是无所谓的:“姑娘无须多礼,本帅如此做,完全出于公心,还请姑娘多劝劝赵大人。” 赵德昭疑惑的看着嘉敏,其实百姓开始造反的时候他就有回汴梁的意思,但嘉敏却一直劝他留下来;如今竟连杨业也上门逼他走,嘉敏反倒又改变了主意。 “公子。”嘉敏说到:“此次江南之行,原本是仓促受命。公子急于平定江南民心,行事过于操切,以至于百姓不理解,误会公子用意。眼下错已酿成,个人前途事小,社稷安危与百姓生计事大,公子不如这便上折。” 赵德昭揣摩嘉敏话中的意思,在杨业看来便是在犹豫或者权衡。 良久,他才看着嘉敏的眼睛说到:“既如此,那便上个请罪的折子。” 杨业亲眼看到赵德昭写了请罪的奏折,交与下人送到驿站,八百里驰递汴梁,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种事情文字叙述来很简单,但其实是一件非常打脸的事,特别是当着半路归顺的杨业。 所以杨业很诚恳的说到:“赵公子胸怀宽广深明大义,令本帅佩服。” 赵德昭淡淡到:“杨令公谬赞,下官惹下的祸事,自是需下官来了结。” 杨业再次说到:“本帅替江南百姓谢过赵大人。” “好啦好啦,”嘉敏笑到:“令公远道而来,就无须再客气了。待皇上批复之后公子便要离开江南,不如趁此时略备薄酒,与令公辞行。” 不管怎么样也算得罪了赵德昭,如能与他更亲近解释一下,当然更好,杨业拱手到:“姑娘盛情,本帅却之不恭了。” “不如将城下那些百姓中的头领带上来,一起喝一杯,”嘉敏说到:“一来算是公子向百姓赔罪,二来也算与江南辞行,不枉公子来了这一趟。” s://.c/read/36608/23617020.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一 反复小人 没有费多大周折便将事情办妥,杨业出城去约反民首领参加酒宴为赵德昭送行。 赵德昭却反问嘉敏:“姑娘不是一直叮嘱我不能放弃江南基业么,怎地忽而转变,同意杨业的请求呢。” 嘉敏淡淡一笑:“如果不这样,怎么保住江南基业么?” 赵德昭迷糊了:“请姑娘指教。” 嘉敏说到:“民众造反,确因你行事不妥,若不答应杨业,他一封弹章上去,皇上定会免了你的差使。” “此事原本与杨业无关,他非要横插一手,这倒是我们的机会。如果那些造反的头领因为听信杨业的话进城被杀,你说反民会怨恨谁?” 赵德昭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待杨业将反民头领带进城来,我们只需将那些人杀掉,再嫁祸给他,民众的恨意自然会转移到杨业身上。” 嘉敏淡淡到:“造反的那些人,不过是些盲从的农民而已。只要杀掉首恶,自然一哄而散。届时公子只需设法将杨业扳倒,对外宣称为被杀的头领们报仇,江南民众的心自然便回来了。” “妙,妙,”赵德昭拍手到:“如此江南基业便保住了。” 那些造反的头领本不相信赵德昭会爽快的请罪离开江南,在杨业的保证下,才跟他一起进了江宁城。 虽是同意离开江南,但江宁城门并未打开,进城之后叶老五又开始担忧起来:“令公,若是赵德昭使坏,小人等恐怕都会命丧城内。” 杨业说到:“你尽可放心,只要本帅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赵德昭伤害尔等一根汗毛。” 赵德昭已然在宫内备下酒宴,且在四周布下刀斧手,约定以摔杯为号。一旦收到讯号,便一拥入内将反民首领尽数杀死。 其实布置这些刀斧手还颇不容易,城内守军是王彦进的铁骑军。王彦进根本不相信赵德昭,赵德昭也不敢将如此机密之事让他知道。 赵德昭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眼下若是要走,也仅多了一个嘉敏而已。 “啊,令公果是信人。”赵德昭亲自在门口迎接:“果然将一众头领带来。” 叶老五是个泥腿子,不过仗着有些力气才约起乡民造反,见到赵德昭,只是怒瞪着他,却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军师范承读过几年书,执礼到:“草民见过赵大人,先前乡民与赵大人多有误会,目下误会既已解开,还请赵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头领无须多礼,”赵德昭说到:“本官原只为安定江南民心,许是过于操切,引致百姓怨怼,也是常情。只盼着本官走后,朝廷能另择贤能,尽快恢复江南旧貌。” 眼见两边似乎已经说开,作为和事佬的杨业大笑到:“赵大人既是设宴招待我等,为何还不请入,本帅的酒虫可是被勾起来了。” “啊,”赵德昭忙到:“是下官怠慢,令公请。” 众人入席坐定,自是有一番相互吹捧致谢之言,接着赵德昭一拍手掌,舞姬进场,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赵德昭高举酒杯,玩笑到:“江南真是个温柔乡,本官真舍不得走,奈何与本官无缘啊。” 这话很敏感,瞬间让一众头领警觉起来。 杨业回敬一杯酒,也笑到:“待江南彻底平定,皇上定会巡幸到此,赵大人回汴梁之后定是侍奉在皇上身边,届时随幸到江南,无案牍之劳,无俗务之忧,更能享江南之温柔。” 众头领对视一眼,知道杨业是真心帮助他们赶赵德昭走,便一同举起酒杯:“小人等本粗鄙不堪,因缘际会才得以与令公同座。小人等不会说好话,在此敬令公一杯。回去之后,小人等一定带领乡民安居乐业,以报令公恩情。” “好,好,”杨业大笑着举起酒杯:“尔等本是顺民,何苦造此杀头罪孽。须知皇上圣明,最为关心百姓疾苦,若知尔等就此回去安居乐业,必是龙颜大悦,定不会追究尔等叛乱之事。” 众人喝过酒后,便相互之间敬酒起来,竟把个赵德昭晾在一边。 赵德昭嚯地站起来,怒喝到:“叶老五,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官是看在杨令公面子上才同意离开江南,并非是惧怕尔等乌合之众,你为何不与我敬酒?” 叶老五也跟着起身:“若非你倒行逆施,我等此刻正在建设家园,倘不是忧心活不下去,谁愿意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袋上的事儿?” 毕竟是在江宁城内,军师范承赶紧起身,赔罪到:“赵大人,草民等本是乡野之人,不识礼数怠慢了赵大人,草民在此自罚三杯,向赵大人赔罪。” “晚了,”赵德昭喝到:“这酒不喝也罢。”接着便用力将酒杯摔在地上。 酒杯粉碎,四面八方顿时涌入许多手持凶器的彪形大汉,舞姬们吓得惊声尖叫,匆忙离开现场。 杨业急忙起身大喝:“赵德昭,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赵德昭‘哈哈’大笑:“杨令公,此事不是你定下的计策么?将一众头领骗进城内杀掉,那些反民自会一哄而散,江南叛乱便可就此平定。” 叶老五转头悲愤的看着杨业,杨业怒到:“赵德昭,休要往本帅身上泼脏水,今日若要伤害一众头领,须从本帅尸体上踏过去。” 说罢杨业踏入场中,大喝到:“本帅乃背嵬军主帅杨业,不怕死的尽管先上。”声音洪亮,屋瓦震颤,引得刀斧手们惊惧。 一众头领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站在杨业身旁,叶老五也哈哈笑到:“能与大周战神杨令公并肩作战,是我叶老五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此刻就是死了,也没遗憾啦。” 赵德昭羞怒到:“杨业与叛贼串谋一气,且先将其拿下,待本官请旨定罪。至于这群判民,杀无赦。” 刀斧手们呼喝着冲上来,首要目标便是叶老五。 叶老五丝毫不惧,反而笑到:“令公,你且看看小人与背嵬军将士比,如何。” 说是说,但手上丝毫不慢,一把抓住冲上来的刀斧手,凌空转了几圈,逼得后续的刀斧手不能近身,接着一把将手上的人砸出去,砸倒一片刀斧手。 “好,好,”难怪能做判民头领,杨业赞到:“你在背嵬军中,属上等之资。” 既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叶老五便不像先前看到杨业那般害怕,哈哈笑到:“能得令公称赞,小人不枉此生,可惜此生未能在令公麾下听教,来世便是投胎做令公坐骑,小人也愿意。” “啊……”一个头领被惨叫一声,被砍倒在地。杨业暴喝一声,夺过刀斧手手上长刀,一刀扫出去,倒下一片。 “啊……”又一个头领被砍倒,叶老五回头悲愤大叫:“老八,老八。”却因为分心,手臂上中了一刀。 赵德昭在一旁得意的叫嚣:“不用悲痛,你马上就会与他一样身首异处,若是你脚程快些,定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他。” “赵德昭,”叶老五目眦欲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德昭冷笑一声:“那你便先做鬼。” 有一个头领被杀死,叶老五已然丧气,回头大叫到:“兄弟们,是我叶老五对不起你们,欠你们的只有来生再还啦。”一分神,身上又中几刀,鲜血飞溅数尺。 “赵德昭,”杨业喝到:“若你再不停手,本帅下半辈子什么也不干,只杀你一人。” 赵德昭淡淡到:“杨令公,此事本与你无关,你非要横插一脚,赵某只有对不起啦。” 叶老五已然支撑不住,杨业上前扶住他:“叶兄弟,是本帅误信小人,对不住你。” “哈哈,”叶老五笑到:“令公,小人知道令公是好人,我与兄弟们都不怪你,怪只怪老天不长眼,竟生了赵德昭这种无耻小人。” 一旁的刀斧手见俩人说话有机可乘,挥刀便劈过来,杨业急忙转身挥臂,替叶老五挡了一刀。 “令公,”叶老五急得大呼:“令公,赵德昭不敢将你怎么样,你别管小人了。” 杨业恨恨到:“是本帅带你来,要活便一起活,要死便一起死。” 一旁刀斧手看着赵德昭,嘉敏冲进来说到:“既然他想死,便成全他。” 既是如此,刀斧手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 “圣旨到。”危急关头,外面传来大呼。 赵德昭心中一惊:“赶紧杀了他们。” 刀斧手一拥而上,才靠近杨业,后背忽地射来无数支箭,瞬间将他们射成刺猬。 王彦进率大批兵马冲进来,怒到:“赵大人,你在作甚?” 赵德昭毫不示弱的喝到:“你没看到吗,杨业与反贼串通一气,意图谋害本官,从而达到攻占江南的目的。” 王彦进说到:“怎地本统领听说是杨令公成功劝说反民回乡,赵大人特地设宴答谢,怎地又成了令公要害大人?” 此时一个手捧圣旨的太监站出来说到:“咱家可不理这些,咱家是来传旨的,赵德昭接旨。” 赵德昭慌忙下得台来,太监走到上首高举圣旨,众人俱都跪低高呼万岁。 太监打开圣旨念到:“署理江南事务总管赵德昭,自司牧江南,不仅不思保境安民,以王道教化江南民众。竟以诡道诓骗,大失民心,以至激起民变。更利用职权,私自扣留伪南唐宫中女眷周氏,深负朕望。自接旨后,即刻向江南民众赔罪,以挽回民心,并即刻携带周氏赶赴汴梁谢罪。” “臣领旨谢恩。”赵德昭叩首后高举双手接过圣旨。 太监接着又拿出一份军令:“王统领,皇上有旨,命你平定叛乱之时以抚为主,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若叛民仍不依,可由驻节广陵鲁王率军援助江南平叛。” 王彦进执礼到:“臣遵旨。” 杨业忍着伤痛上前开口到:“公公,江南叛乱已然平定,我这里有奏折一封,烦请公公转呈皇上,叛乱首恶叶老五已被我带至军中调教,恳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他性命。” 叶老五扑通一声跪下:“令公再造之恩,小人无以为报,今后只求在令公麾下,便是当牛做马,小人也心甘情愿。” 杨业说到:“你纠集乡民,祸乱社稷,本是死罪。若能留得一命,这是皇恩浩荡含污忍垢,我岂有恩于你。” 太监在一旁催到:“杨令公,烦请你快些将奏折奉上,咱家还得尽快回汴梁覆命呢。” “公公少待,”杨业说到:“我即刻写就。” s://.c/read/36608/23644807.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二 重新选人 赵德昭发布告示,向全体江南民众道歉,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赵德昭既受委任前来江南,便是代表朝廷,是对是错,只对朝廷负责。 如今却向百姓道歉,也证明了皇上关怀百姓的决心。 道歉之后,赵德昭惴惴不安的同嘉敏一起前往汴梁,而杨业则留在王彦进营中养伤。 虽受过赵匡胤恩惠,且杀三万江南士卒实际是有功的,但王彦进却不太敢与赵德昭交往,这个人太反复无常。 先前杀光降卒之后,王彦进本滞留江北,若非百姓将江宁城围困,打死他也不愿回到江宁城。 不仅如此,他还怂恿杨业上折弹劾:“令公,那赵德昭就是个小人,以致于令公身受重伤,还差点失信于百姓。末将以为,令公伤好之后可上折弹劾,不让此等宵小居于庙堂。若令公上书,末将定当一同附议。” 杨业思虑一阵:“本帅原意只想不动刀兵平息江南之乱,眼下目的既已达到,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令公岂非白白受伤?”王彦进颇是不服。 杨业心中有计较,若是上书弹劾,赵德昭反诬指他与反民串谋,解释起来不仅麻烦,还极有可能伤到叶老五性命。 虽然皇上必然信他,但何苦让朝堂又起争端? “那叶老五如何了?”杨业转移话题问到。 王彦进说到:“此人身体强悍,不过受些皮外伤,再过数日便可下床活动了。” 叶老五其实是个勇武之人,当日杨业单枪匹马见他,却一直对杨业恭敬有加,不正说明他纠集乡民造反,只为赶走赵德昭吗。 “有劳王统领了。”杨业致谢到。 王彦进说到:“令公单枪匹马解江宁之困,帮了末将大忙,该谢的是末将。” 赵德昭还在路上,杨业单枪匹马平定江南叛乱的消息便已八百里驰递汴梁。 “好,好,”柴宗训喜到:“敢横刀立马者,杨令公是也,赏,朕要重赏。” 魏仁浦拱手到:“皇上,可待曹翰大人抓捕稳婆一家归汴梁,狸猫换皇嗣之事水落石出后,同议平定江南之功。” “魏枢相倒提醒了朕,”柴宗训说到:“赵德昭既已召回汴梁,何人可替朕治理江南?” 底下众臣小声议论一阵,还是魏仁浦奏到:“皇上,可依照吴越故事,自江南官员中遴选优秀者署理江南事物。” 如今吴越政务由先前的枢密使张超言署理,民心安定,已然恢复到战前状态。 柴宗训问到:“魏枢相可有推荐?” 这倒问到了魏仁浦,南唐官员出名者如冯延巳冯延鲁辈,皆是些溜须拍马,工于文字之人。要说本事,这些人倒真有本事,不然怎会在江南朝堂位居宰辅之职。 所谓为君之心,贵乎含垢。德才兼备的人毕竟难得,若能用其才,便是做人有些瑕疵也无所谓。 就像朝中这些大臣,赵匡胤权欲极盛,符彦卿缺乏进取之心,魏仁浦有些迂腐,慕容德丰做事有些不计后果,潘仁美很是骄纵,曹彬无断,杨业过于耿直,对他身为降将一事一直耿耿于怀等等。 虽相处中时有不快,但只要他们实心为民,柴宗训当时会很生气,过后也就罢了。 但江南这些官员,柴宗训稍稍了解过,什么都好,什么都会,就是不会为政牧民,不然以南唐国力,哪会几场战争便能收归。 眼见众臣不做声,柴宗训又说到:“还有那王彦进,与杨业相较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朕觉得也不适合驻守江宁,众卿以为如何?” 魏仁浦说到:“皇上,王彦进虽能力不足,却也能审时度势。若他未曾急报朝堂,反倒出城平叛,江南之乱岂能不动刀兵就能平息。不过驻节地方,似他这般有事便向朝廷推诿,自是不行。只是功过相较之下,吾皇将其调任回京即可,不必过于苛责。” “还有一事,”柴宗训说到:“齐王殉国,卿等以为谁能胜任铁骑军统帅?”说罢他转头看着慕容德丰:“慕容兄可有建议?” “回皇上,”慕容德丰说到:“此事臣先前亦思虑过,只是铁骑军各统领各有优势,实难抉择,以臣之见,可挑选其他军中副将,调任铁骑军。” “皇上,臣有本奏。”一向话很少的曹彬突然出列。 “准奏。” “启禀皇上,臣保举一人出任铁骑军,管保铁骑军战力一如先前。” “哦,何人?”柴宗训问到。 曹彬说到:“回皇上,此人乃控鹤军副帅刘光义。光义为帅,往往身先士卒,与部下同甘共苦,赏罚分明,且自身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前收归江南,数仗皆赖光义之勇,倘有他为帅,必不至令九泉之下的齐王失望。” 柴宗训扫视一眼:“众卿以为如何?” 对于军队的事,征求众臣意见不过是客气一下,就连枢密使魏仁浦都只是做个参谋运送一下粮草,其余各臣工更是没有发言权。 “但凭皇上圣裁。”众臣高呼到。 “既如此,传旨,命刘光义为铁骑军统帅,”柴宗训说到:“王彦进、高怀恩等原铁骑军并入控鹤新军,刘光义所率控鹤军部与剩余的铁骑军组成铁骑新军,出镇江南,吴越,闽越等地。” 先前的皇帝若认为底下的统兵将领兵权过大,威胁到皇权安危,便会将将领调任地方节度使。 自柴宗训登基将节度使权力分散后,各统兵将领只是驻节地方,调配仍由他亲自进行。倘有战事,圣旨一道,这些将领便会集结到前线,便如潘仁美灵州军,或韩通的侍卫司。 节度使变成州牧,掌政务;各州转运使掌财权,受符彦卿节制;各镇将领即便手上有兵,没有枢密院从符彦卿这里拿到粮草辎重,一样不敢擅动。 铁骑军的事情好办,但江南派谁署理仍是难题,柴宗训说到:“既是众卿推选不出署理江南人选,那便改日再议。” “皇上,臣有本奏。”慕容德丰出列到。 其实他是个完美的署理江南人选,可他去了江南,岭南却又没人。 “慕容兄有何事,说,”柴宗训说到。 慕容德丰拱手到:“敢问皇上,圣意属意于何样人等署理江南。” 柴宗训心中其实也不是很有底:“须得机灵一些,有担当,至少能让江南短时间内恢复元气。” “皇上,”慕容德丰说到:“臣倒有一人。” “何人?” “都察院佥都御史杨延定,”慕容德丰说到:“皇上,杨延定于背嵬军中时便骁勇善战,调任都察院后屡立新功。且其父杨令公只身平定江南之乱,于百姓中树立极大威望,若有杨延定署理江南,江南百姓定然心服。” 先前慕容德丰拿工部尚书林彦升没办法,杨延定出马之后便搞定,足见其有些智谋。 慕容延钊身死,也是杨延定前往报丧,稳住了慕容德丰情绪。 “臣反对,”魏仁浦说到:“皇上,江南诗书风气浓厚,吾皇当选一位饱读之士前往,必能保江南太平。” “臣附议,”一直安静的潘仁美出列到:“杨延定不过一介武夫,且佥都御史不过四品官员,江南总管乃封疆大吏,皇上便是怜杨业平定江南之功,也不能将杨延定擢升得如此之快。若皆如斯封赏,此次攻下江宁当立头功的曹太尉之子该封何官?” 自从征幽云时产生误会,潘仁美一直记到现在,他岂能眼睁睁看着杨延定升官,而且是这么大的官。 “皇上,”杨延定淡淡出列:“臣才疏学浅,且入朝时日尚短,难堪此重任,还请吾皇另择贤明充任。” “杨大人无须妄自菲薄,”慕容德丰说到:“皇上,臣推举杨延定,实是为江南着想,并非潘太尉所说之荫封。魏枢相身为天下读书人典范,自是要推举读书人……” “慕容郡公,”魏仁浦很不满:“你推举杨延定是为江南着想,本官推举读书人便是有私心?” “魏枢相请勿误会,”慕容德丰解释到:“且听我把话说完,江南承平日久,而李氏父子皆是文弱之士,以至于江南民风阴柔。臣以为,当趁此时选一文武兼备之士,重塑江南血性,是以江南总管非杨延定莫属。” 潘仁美撇撇嘴:“若说到能文能武,我以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比杨延定更为恰当。” 其实潘仁美是不想得罪慕容德丰的,但为了阻止杨延定升迁,眼下已然顾不上了,大不了事后再去赔礼。 “不行,”柴宗训直接拒绝:“朕身边离不了曹卿,他日若有战事,谁来守汴梁?” “皇上,”潘仁美说到:“眼下汉家江山已然尽复,便有战事,臣等食君之禄,自会请缨平定。” 慕容德丰说到:“潘太尉谬矣,汉家江山虽复,北边辽人虎视眈眈,却不得不防。曹大人身负坚守汴梁之责,岂能离京出任地方?” 柴宗训接口到:“朕也认为杨延定出任江南颇为合适,令公豪情万丈,不顾个人安危建立起来的威信,岂能白白浪费?” 眼见柴宗训肯定,潘仁美倒也乖巧,得罪慕容德丰可以,但不能得罪皇上,立马闭嘴不做声。 魏仁浦虽推举读书人,但却没有合适人选,此事就此议定。 此时黄门使匆匆进来:“启禀皇上,署理江南总管赵大人携伪南唐宫人已至江南回转,正在殿外候见。” s://.c/read/36608/23646138.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三 真相不白 既是赵德昭回来,柴宗训当即下令:“老董,收网,将那些该抓的人都抓起来。” “臣遵旨。”董遵诲匆匆转身离殿,在过道上正遇上赵德昭和嘉敏,他怒目而视。 赵德昭打了个招呼:“董指挥,怎地一脸不高兴?” “赵德昭,赵大人,”董遵诲冷冷到:“你好自为之。” 入得殿内,赵德昭与嘉敏一同行礼,一众臣僚皆冷眼看着二人。 待两人起身,柴宗训急忙问到:“嘉敏,你把朕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嘉敏一怔:“皇上,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柴宗训站起身来:“你真不知么?” 嘉敏立马跪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皇上,先前臣妾在丰乐楼,不过是各为其主。事败后臣妾自知罪恶滔天,所以回江南后一直闭门思过,从未与外界有过联络,臣妾的确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赵德昭也为她辩解:“臣在江南仔细查访过,嘉敏自汴梁回到江宁后,一直闭门修行,便连李煜多次征召也从未见过他,恳请皇上明察。” 看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当初审问李煜和李景遂的时候,这俩人也说嘉敏从汴梁回去后,基本上就没出过门。但能布如此大局的,除了嘉敏,还有何人? “赵德昭啊赵德昭,”柴宗训说到:“你的帐朕待会再和你算,且先退到一边去。” 柴宗训走下台阶,站到嘉敏面前,嘉敏眼波流转,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很难将她与那些狠毒的计谋联系在一起。 “不错,”柴宗训淡淡开口到:“若非你我敌对,嘉敏姑娘之心计智谋,确实令朕佩服。” 嘉敏辩解到:“皇上,臣妾不过一弱质女流,并没有什么心计智谋。” “没有?”柴宗训冷冷到:“事到如今,你还想隐藏行迹?既是你不肯说,朕便替你说了。” “当日在丰乐楼,你侥幸逃脱,李景遂为老董所擒。朕因为顾忌史笔记录流连青楼,且李景遂再也不能构成威胁,便将其放回江南。” “你二人回转江南之后,李景遂倒真的不再继续间谍活动,只一心一意辅佐李景达掌兵。” “而你却不甘失败,一直暗中布置。先是买通朝中那些不得志的官员;又在宫中以及朝中重臣家中遍布眼线;同时命冯耀佐冒充山贼,伺机向赵普投诚接受招安。只待时机一到,各处联动,颠覆我大周社稷。” “只是机会没等到,却等到王师兵临江宁城下。恰逢此时皇后临盆,于是你铤而走险,以阖家性命威胁稳婆,同时下令潜藏在宫中的宫女太监,合谋将朕的孩子换成狸猫。” “朕若知道狸猫换皇嗣的消息,必会离开江宁返回汴梁,所以你命冯耀佐在宋州设伏截杀。” “狸猫换皇嗣最大的得利方必是赵匡胤,你便千方百计将此事往他身上引,同时命廷臣上书,言朕试验火炮铁船以至于得罪神灵,所以诞下狸猫。” “朕将赵匡胤关押,你又让那些被买通的臣僚前往宫门前闹事,以期让朝政混乱。眼见得未达到目的,又让这些人四处散播谣言诋毁于朕。” “而所谓的以江宁城相要挟换取赵德昭前往接受投降,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他一直为你神魂颠倒,好控制而已。” “你所布下的每一步,都足以颠覆我大周社稷,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没算到朕心系百姓,自有天佑,早已提前离了銮驾;也没算到朕问心无愧,不惧鬼神;更算不到朕会信任赵匡胤,将计就计。” “至于那些被你买通的官员,朕送你一句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中原不是江南,不会因为几句歌谣,以及读书人的清谈,便会影响社稷。” 说到这里,柴宗训喝问到:“现在朕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朕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皇上欲加之罪,臣妾无可辩驳,”嘉敏泫然欲泣:“但臣妾的确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柴宗训说到:“你当朕不敢将你怎么样?” 嘉敏仍是跪着:“皇上,臣妾已是亡国之人,死生只在皇上一念之间,焉敢有事欺瞒皇上。” 史载小周后善妒,工心计,自她入宫后,南唐后宫里的姬妾死的死,出家的出家,只有她一人独受李煜宠幸。 方才柴宗训说的那些,是根据种种迹象的推断,暂时还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他仍是喝到:“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待老董归来,朕看你招不招。” 接着又转头看着赵德昭:“小赵啊小赵,你可知嘉敏根本不喜欢你,之所以接近你,乃是利用你来一次次害朕。” “还记得丰乐楼之时么?李景遂与嘉敏合谋利用你引朕踏青,实则安排死士行刺于朕;其后又利用你引朕前往丰乐楼,喝下他们的毒酒,若非上天护佑,朕为一位故人所救,现在坟头草都高达数尺啦。” “朕时常会记起汴梁城下,十岁的赵德昭以自身性命相逼,命宋王臣服于朕;朕也多次告诉自己,你本无心害朕,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且朕知你深爱嘉敏,还特意为你保媒。前次你因情伤去往宋州,朕以为你回来后会大有改变,而你也未让朕失望,协理吏部有声有色,所以朕才放心你前往江南,希冀你会像慕容兄那样,将江南治理好。” “只是你为何一见嘉敏,便又沦陷了呢?” 赵德昭原以为柴宗训会责难于他,已然想了很多说辞,甚至打算将江南叛乱的过错推到杨业身上,没想到柴宗训会跟他掏心掏肺。 他扑通一声跪下,哭到:“皇上,臣深负圣望,罪该万死,只是感情的事,臣也是不由自主。臣此生只爱嘉敏一人,若是她有错,臣愿与她一同受罚。” 柴宗训喝到:“你可知她处心积虑将狸猫换皇嗣之事往宋王身上引?你的妹妹,昭义郡主目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非朕自信宋王不会反叛,赵氏一门,连同你赵德昭在内,都会人头落地?” “你苦苦恋着她,她却要你死全家,这样的女人值得爱么?” “皇上,”赵德昭辩解到:“嘉敏远在江南,如何精准操控汴梁城中发生的事?此间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皇上明察。” 这个人被鬼迷了心窍,柴宗训不想再说下去,不想将此事演成苦情戏。 “你且先退下,待朕找到孩子,再与你算账。” 赵德昭兀自不肯退,跪在殿中一动不动。 “你还要干什么?”柴宗训喝到。 赵德昭说到:“皇上,臣要等嘉敏一起走。” 柴宗训失望之极:“来人,将赵德昭押回宋王府,待宋王回来后,命其好生教诲。” 赵德昭正要张嘴,一旁的魏仁浦喝到:“赵大人,你还要咆哮庙堂不成?还不谢恩退下?” “臣谢主隆恩,臣告退。”赵德昭由侍卫押着,离开大殿。 赵德昭走后不久,董遵诲便押着翰林院给事中卢继衡,刑部侍郎刘遇春,礼部员外郎周兆银一干官员进殿。 柴宗训指着嘉敏问到:“尔等可识得此女子?” 几人茫然摇头:“回皇上,臣等不识。” 柴宗训又问到:“每次与尔等下令,送金银财帛给尔等的,是何人?” 刘遇春与周兆银等一干官员一同看着卢继衡,卢继衡说到:“回皇上,历次伪南唐与罪臣联络,都是通过信鸽。金银财帛也会放在相应地点,命臣去取。” “这么说,你是总负责人咯。”柴宗训喝到:“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圣贤教你里通敌国,还是教你讪辱君上了?” 卢继衡低头到:“皇上,臣自知罪无可赦,还请皇上看在亡父服侍一场的份上,勿牵累家中幼弟。” “卢先生怎会生出你这等不要脸的东西,”柴宗训骂到:“朕看你有何脸面去见9泉之下的卢先生。” 一群犯官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柴宗训喝到:“把这些人都押下去,将其罪状一一审问清楚,从严治罪。” “皇上,”有黄门使上前到:“曹大人押着稳婆一家人正在殿外候旨。” “带上来。” 曹翰押着稳婆一家进殿行礼到:“参见皇上,皇上,稳婆狡猾,只游离在家人附近,一直到出幽州时才出现与家人汇合,由此才被臣擒获,只是多迁延了几日,还请皇上降罪。” “来的刚刚好,”柴宗训说到:“曹卿辛苦了。” 稳婆趁着柴宗训说话,偷偷瞟了他一眼,随即又慌忙低下头。 “稳婆,”柴宗训开口到:“朕知道你也是被逼的,若你能说出皇嗣性命,朕或可饶你一命。” “回皇上,”稳婆低头说到:“皇子在吴婆手上,老奴实不知下落。当日老奴与吴婆趁乱将皇子带出宫,自知犯下滔天大罪,老奴便与吴婆商议,一定要保全皇子性命,所以便由老奴拖着那些人,吴婆带着皇子逃至他处,以期有一日老奴等沉冤昭雪时,归还皇子保全家人性命。” “那些人?”柴宗训追问到:“是什么人?” 稳婆说到:“回皇上,是一群蒙面黑衣人,他们闯入老奴家中,命老奴将出生的皇子换成狸猫,否则就要杀掉老奴全家。” “你可知此事牵涉有多大?”柴宗训喝问到:“为何不报官?” “回皇上,”稳婆说到:“老奴去汴梁府报过官,只因牵涉全家人性命,老奴未曾对官府明言。汴梁府楚王爷曾亲到老奴家中查看,只说老奴怕是发了癔病胡乱报官,便再也未曾理会老奴,老奴这才不得不照黑衣人的话办事。” 这里面居然还有楚王柴宗让?此时已来不及问他,柴宗训指着嘉敏问到:“你可识得此女子?” 稳婆抬头看了嘉敏一眼:“回皇上,不认识。” s://.c/read/36608/23702529.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四 谶语真相 嘉敏毕竟掌握着一国的情报力量,这些被抓获的都是些具体执行的小喽啰,没见过她也不算太奇怪。 柴宗训又追问到:“当日完成狸猫换皇嗣之后,虽然尔等对宫禁颇为熟稔,但内宫也并非是外人自由进出的地方,朕且问你,你是怎么出宫的?” 稳婆说到:“回皇上,入宫之时,便有黑衣人指出路径,老奴按照路径出来,一路避开了所有的盘查,只在出宫之时,遇上楚王爷。老奴因为家中黑衣人报官之事,与楚王爷有过交道,他便放老奴离开。” 稳婆给了两个很重要的讯息,能指出路径,证明黑衣人对当晚宫中布防非常清楚;当初董遵诲问询之时,所有侍卫皆称稳婆趁乱跑掉,但究竟是如何跑掉,谁也说不清楚,原来竟是楚王柴宗让放走。 狸猫换皇嗣之事,柴宗训大张旗鼓查了这么久,柴宗让竟一直隐匿不报,莫不是他与此事有牵连? 柴宗训喝到:“速传楚王见驾。” 侍卫匆匆出去后,又匆匆回转:“皇上,据王府下人回报,楚王已于一个时辰前出城。” “赶紧将他追回来,”柴宗训又补了一句:“多派人手,若楚王敢反抗,即刻将其拿下。” 嘉敏随即接话到:“皇上,臣妾以为,狸猫换皇嗣之事,就是楚王主使,与臣妾确无关系,请皇上明察。” “你休想摆脱嫌疑,”柴宗训冷冷到:“便是宗让与此事有关,也是与你合谋。否则龙卫军之事,你做何解释?” “不过看在小赵的面子上,”柴宗训又说到:“朕可以暂时将你安置宋王府,一旦找到证据,朕必将你绳之以法。来人,送嘉敏姑娘回宋王府。” 嘉敏走后,曹翰问到:“皇上,既是嘉敏嫌疑最大,为何不将她暂且收押?若她趁此机会逃走,岂非耽误破案?” “嘉敏不会逃的,她还要利用赵德昭作妖呢,”柴宗训说到:“她不作妖,朕怎么找证据?再说朕若将她收押,赵德昭必来聒噪,还不如放他俩人在一起。” 以事情的发展来看,如果仅仅只是以狸猫调换皇嗣,得不到更多的证据,眼下朝堂必仍处于混乱中。 若事情发酵,赵匡胤与魏仁浦联合发力,符昭后位必然不稳。 偏偏幕后主使人又是刺杀,又是造谣,还组织群臣闹事,做得越多,自然暴露得越多,查起来便头绪更多更简单。 曹翰明白柴宗训的意思,但仍有些不平:“皇上,天子行事,何须看臣子脸面?”意思是将嘉敏关了也就关了,赵德昭还能怎样? 慕容德丰接话到:“曹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皇上的心意?” “皇恩浩荡,对臣等推心置腹,”曹翰说到:“可有些人恃宠生娇,根本就不值得皇上对他那么好。” “好了,”柴宗训说到:“眼下最主要的便是找到另一个稳婆,并将宗让带回来,你们且去忙,朕还要想想江南的事情。” “臣等告退。” “将这一干人等押入天牢,待下次审问。” 赵德昭回家之后便后悔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弱智,明明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 从汴梁出发去江南的时候,他是非常踌躇满志的。 江南的条件必岭南好得多,更容易做出政绩。父王强过于齐王,他自然也要强过慕容德丰。 但到了江南之后,竟鬼迷心窍昏招迭出。 若是皇上责备,他还可以设法辩解一下。 但皇上仅仅表达了失望之情,令他辩无可辩,不知道吏部侍郎的职位是否还能保住。 当初利用京察,他本做了很多安排,但若不能继续署理吏部,这所有的安排就都打了水漂。 眼下皇嗣一日找不回,朝政便一日不能恢复正常,倘离开吏部太久,朝廷又有了新的人事变动,届时就算能官复原职,没有了御史台配合,恐怕也很难像上次京察那样暗度陈仓。 正懊悔间,侍卫押着嘉敏回到王府。 赵德昭瞬间一扫脸上的阴霾,上前抓住嘉敏的胳膊,欣喜到:“我就知道姑娘远在江南,怎么会和汴梁发生的事情有牵连。” “赵大人,”侍卫拱手到:“皇上有旨,令你好生看管周氏,若她离开汴梁,皇上便拿你问罪。” 赵德昭说到:“无须校尉提醒,本官怎会让姑娘离开。” 事情慢慢有了眉目,又有柴宗训的陪伴,符昭好了很多,只是仍在想起孩子的时候,偷偷落泪。 侍女红袖在一旁不停的劝慰:“娘娘,青鸾紫月她们已经全力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皇子的下落。” “你说孩子现在在干嘛?本宫不在身边陪伴,他会不会哭?”符昭问到。 红袖轻轻一笑:“娘娘,皇子出生才多久呢,除了吃和睡之外,哪还知道其他的事情。” 符昭叹到:“不知道那些人会给孩子吃些什么,吃得好不好。” 红袖劝到:“娘娘放心,此事终会水落石出,那些人若想保住性命,必会善待小皇子。” 此时一只灰鸽落到窗口来回徘徊,发出‘咕咕’的声音。 红袖顺手一指:“娘娘,紫月传回消息了。”说罢连忙上前解开鸽子腿上的布条看了一眼。 “娘娘,”红袖将布条递给符昭:“紫月在岭南查到了稳婆的踪迹。” 符昭急忙坐起来:“不行,本宫要去岭南找回孩子。” “娘娘,”红袖说到:“你才满月,又忧思过度,怎能下床。” “本宫哪有那么娇贵,”符昭说到:“快些服侍本宫更衣,我们即刻出发。” “梓潼要去哪里呀。”柴宗训笑着走了进来。 “官家,”符昭急切到:“紫月在岭南发现另一个稳婆踪迹,臣妾要去找回孩子。” 柴宗训奇到:“紫月,谁啊?” 红袖笑到:“皇上还见过哩,怎地就忘了?” 柴宗训回忆半天,确认不认识一个叫紫月的,茫然的摇了摇头。 “燕云十三骑,”红袖说到:“皇上忘了吗?” “哦哦,”为转移符昭的注意力,柴宗训岔开话题问到:“朕倒是有些奇怪,为何大婚之后燕云十三骑只见到了你,还有十二骑呢,莫不是嫁人去了?” 红袖回到:“还有十二骑奉娘娘之命,散落于四方,为皇上监察民情呢。” “监察民情?”柴宗训又问到:“怎地朕从未收到奏报,也未听皇后提起呢。” “皇上收归岭南时就有啊,羊头二四……” “红袖,”符昭打断了她:“还不与本宫更衣?” “羊头二四,天日雨至。”柴宗训回忆了一会:“我知道了,这谶语定是梓潼命紫月编出来的,当时我还好奇是谁在暗中助朕,原来是我的贤内助。” “还有令江南百姓人心惶惶的离合诗,什么‘古人怨信次,十日眇未央’定也是梓潼弄出来的咯。” “皇上聪明绝顶,一猜就中,”红袖说到:“这是青鸾弄出来的。” “偏你话多。”符昭嗔怪到。 柴宗训一把抱住符昭:“我一直疑惑许久,究竟是哪个无名英雄在背后助朕,原来是梓潼。收归岭南和江南,梓潼皆是幕后功臣,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赏赐。” “官家,你我夫妻一体,我又何须官家赏赐。” “大气,”柴宗训将嘴伸过去:“我喜欢。” 符昭轻轻推开柴宗训:“官家,红袖在呢。” 红袖掩嘴偷笑:“娘娘,奴婢眼神不太好,早前万公公提醒过奴婢,要给院里的牡丹浇浇水,奴婢去去就来。” “你个死丫头就是事多,”符昭忽地想起来:“啊,你还未替本宫更衣呢,本宫这便要去岭南。” 柴宗训见话题岔开不了,便劝到:“梓潼勿忧,既是在岭南,可命慕容兄前往协助,必能将我们的孩儿带回来。” “传旨,”柴宗训呼到:“命慕容德丰速来见驾。” “官家,臣妾要与你一起去。”符昭拉住柴宗训。 “梓潼就在宫内好好休息,说不定明日你睁开眼,我便将皇儿带回来了呢。” “不行,”符昭就是不放手:“若不能见到慕容德丰,不知他有何部署能找回孩子,我又如何能安心休息?况我不说与慕容德丰知道,他如何能与紫月联系?” “也好,梓潼便与我一同去。” 慕容德丰入宫,见符昭清瘦许多,心中一阵自责:“臣无能,令皇后遭此大难……” “慕容兄无须自责,”柴宗训叹到:“朕只是暂时不能与皇儿相见,而你,却再也见不到齐王了。” 慕容德丰说到:“父王戎马一生,战死沙场本就是其归宿。能得皇上如此惦念,必含笑于9泉。” “待朕找到皇儿,再一一为你们议功。” “皇上召臣前来,可是为了皇嗣之事?” “慕容兄还记得燕云十三骑吗?她们在岭南发现了稳婆踪迹。” 慕容德丰想了想:“倒也有可能,不仅是稳婆,皇上,臣怀疑楚王也逃到了岭南。当日皇上答应臣以岭南士治岭南土,由此中原官吏甚少进入。臣原意是想着本土人治本土,乡土民情熟稔,上手便会快些,哪知道会让岭南成为藏污纳垢之地,还请皇上降罪。” “慕容兄何罪之有,”柴宗训说到:“有罪的是那些对不起朕,对不起社稷,对不起百姓的人。如今既有了消息,便要劳慕容兄前往岭南了。朕知道慕容兄目下还在守孝,只是情势所逼,朕也没有办法。” “皇上,”慕容德丰拱手到:“父王若在泉下有知,必不会怨臣不孝,臣这便准备一下,即刻前往岭南。” s://.c/read/36608/23704066.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五 新的战略 情况特殊,慕容德丰的夺情起复并没有人说什么,他便与杨延定、刘光义一起入宫谢恩辞行。 对于杨延定,柴宗训是寄予厚望的:“杨卿家,此去江南,你有何方略保境安民?” “回皇上,”杨延定说到:“臣私底下考虑过,江南占有地利,数百年来繁华富庶。臣此去江南,首要便是约束江南士绅,不得扰民。” “二来仿慕容郡公岭南之治,农桑集群,鼓励商业。臣听说工部何大人已将蒸气机应用于纺纱和取水,所以臣请旨皇上,能否调集一些给江南?” 柴宗训点点头:“你继续说。” “回皇上,臣还在想,既是一扫江南文弱之气,当以法治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还翻阅过先皇国策,其中有一条,寺庙止绝建设。江南因李煜日日求神拜佛祈求保佑国祚,以至于境内大兴佛寺,臣此去便要尽灭佛寺,还地于民。” 这些都是些不错的守成方法,以此治理江南,可保一直富庶。 虽表示满意,但柴宗训心中还有些期盼,因为他是带着千年后的记忆回去的,江南的发展应该远不止于此。 思虑一会,柴宗训说到:“杨卿方略,似乎可保江南富庶,便依此行。” “臣遵旨。”杨延定拱手到。 柴宗训又转而问慕容德丰:“慕容兄,你于地方治理上比杨卿要先一步,可有经验分享?” 慕容德丰说到:“臣倒有些想法,只是眼下说出来,似有些操切。” 这是又要定战略了吗?柴宗训来了精神:“慕容兄但说无妨。” “皇上,”慕容德丰没有说战略,只问了一句:“目下汉家河山尽复,汴梁足以承都城之重么?” 一直在旁边不开口的刘光义插了一句:“皇上,以兵家看来,汴梁无险可守,且粮草输送不便,若只以中原来看,汴梁做都城倒无妨,只是放眼天下,便不足以为中枢。” “慕容郡公首倡征辽战略,换得北方边境暂且无忧,皇上方可放心收归南汉南唐。倘他日辽人壮大起来,一举突破幽云,便可直捣我中枢,皇上不可不防。” 作为一方统帅来说,刘光义还算有些战略眼光,柴宗训问到:“以卿之见,该当如何?” 刘光义说到:“回皇上,臣以为,吾皇矢志恢复汉唐荣光,正可效法汉唐,迁都长安。” “不妥不妥,”慕容德丰说到:“自魏晋以来,因战乱频仍,北方人口大幅度南迁,特别是唐末至吾皇登基,五十二年变换十二帝,中原除汴梁外人烟凋敝,而江南吴越因远离战乱,富庶程度反比中原要好得多。” “若定都长安,虽周边有潼关、大散关、武关、萧关,加之‘八水绕长安’,易守难攻,然距离江南过远,维持不易,所以不适合为都城。” “既是长安不适,”刘光义说到:“那洛邑如何?东汉定都于此,处于社稷中心,四通八达,维持成本该低了。” 慕容德丰笑到:“刘大帅方才说汴梁无险可守,那洛邑又比汴梁强多少?” 刘光义想了想:“适才皇上与杨大人商讨江南之事,莫非慕容郡公心目中的都城,该在江宁?” 杨延定也一点就透:“臣记得诸葛武侯曾说过江宁城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且江宁城背靠紫金山,又有长江天险,易守难攻。江南富庶,人烟稠密,根基深厚,确可为都城。” 慕容德丰又摇头:“杨大人只知道江宁的好处,却不曾想正是这好处却蕴藏着巨大的弊端,此所谓老子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 杨延定问到:“如何?江宁也非慕容郡公心目中的帝王之宅?” 慕容德丰说到:“杨大人说的江宁好处都非常准确,有长江天险,确乎很难攻下。然正因为有长江,隔绝江宁与中原,以至于偏安一隅,极易令人生苟且之意,缺乏开拓进取之心。李煜便可见一斑。” 杨延定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舆图,以手多处丈量,回头到:“除长安、江宁外,下官实难看出何处适宜为都城,还请慕容郡公指点一二。” 刘光义说到:“方才不是商讨治理江南方略么?怎地却与都城相关?皇上莫非真有迁都之意?” 自重生回来,柴宗训便想过要迁都,只是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眼下既然提起此事,柴宗训开口到:“朕心中倒有一处城池适合为都城,不如朕与慕容兄一同写下来,看看是否同为一地?” 刘光义看着舆图有些摸不着头脑:“究竟还有何处适合作为都城?” 柴宗训和慕容德丰各自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下来,杨延定和刘光义急切的拿起来一看,俩人竟都写的是‘幽州’。 慕容德丰和柴宗训相视一笑,柴宗训再一次被他折服。他的战略眼光,的确高于朝中重臣太多。 “不可不可,”刘光义说到:“方才郡公还嫌长安远离江南,那幽州却也不比江南近哩。况幽州处在抗辽一线,若有差池,”说到这里他直摇头:“臣简直不敢想。” 柴宗训笑到:“慕容兄说说,为何属意幽州为都城。” “是皇上给臣的底气,”慕容德丰说到:“幽州虽为抗辽第一线,但我大周目下铁骑军,控鹤军,背嵬军,军容强盛,正可以幽州为依托,向北攻城略地,仿孝武皇帝,令辽人‘漠南无王庭’,届时幽州便自然安全无虞。” “迁都幽州,还有另一桩好处,便是时刻警醒天子,北边有强敌,不可懈怠。天子勤于政事,百官用命,百姓归心,便可保我大周万年基业。” “况幽州本为禹定九州之一,亦为汉制十三部刺史之一,历来皆是北方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贸易都会。石敬瑭将幽州割让给辽之后,辽人亦在此苦心经营,目下正适合为我大周都城。” 杨延定说到:“慕容郡公说得很精彩,可幽州虽能辐射北方及中原,可仍然离江南很远啊。” 慕容德丰笑到:“杨大人别急嘛,之所以迁都幽州,可正是为了你的江南呢。” “哦?”杨延定看着舆图想了想:“下官倒只看出幽州距离江宁,可比汴梁要远得多。” “诸位请看,”慕容德丰走到舆图前:“三百多年前,炀帝杨广为控制江南,开凿了洛邑经临清到达幽州的‘永济渠’,后又开通洛邑到淮南的‘通济渠’,将黄河与淮河水运连通。” “后又修通江南运河,将洛邑至钱塘之间水运彻底连通,而广陵乃此段运河之名邑,便因此而富甲天下。” 杨延定嫌他解释得太慢:“可这与幽州和江南有何联系?” 慕容德丰说到:“当初征幽云之时,我便留意过山川地理,只需将幽州至淮南之间的天然河道湖泊凿通连接起来,便能连通江宁与幽州。同时又有杨广开凿之横向运河,届时出幽州右转长安,或是直下江南,都极为便利。” “便是岭南,亦可经大庾道由江州入长江,再转向幽州。东南西三方之财富、人气皆可向幽州靠拢。且幽州与蓟州之间原有运河,只需疏浚,就可自此入海,辐射海外。” “杨大人向皇上所献治理江南之策里不是包含鼓励经商么?若有一条连通南北之大运河,江南物产能源源不断运往北方,你这生意不是能越做越大?” 杨延定仔细研究了一下舆图,忽地一拍大腿,大呼到:“皇上,臣此刻便奏请迁都。” 慕容德丰所说的大运河对柴宗训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但此时是公元九百七十多年,能提出这样的战略,实属不易。 且慕容德丰眼光超前,便容易犯下他的老毛病,做事有些不计后果。眼下刚刚收归江南和吴越,民心尚未安定,若此时开凿运河,增加百姓负担,很容易便激起民变。 虽然这些年励精图治,国家有了些积累,但唐末以来挖的坑太大,还需要时间慢慢填上。 柴宗训笑了笑:“不是说幽州在抗辽第一线,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么?” “皇上,”杨延定连忙说到:“臣曾读过一部名为《山海经》的典籍,按典籍所载,东到琉球,南至婆利、爪哇,西到西荒,北至苏武牧羊之北海,皆是我九州王土。臣以为,正该趁此时以幽州为基业,将辽人赶到北海之外,恢复我九州故土。” 柴宗训在心中暗笑,果然‘穷则搁置争议,富则自古以来’是有传统的。 “若运河凿通,皇上新造之火轮船正可游弋大江南北,而火炮却也是凿通运河时开山之利器,如今战事平定,正可利用上。”杨延定有些迫不及待。 既是计划过定都幽州,且慕容德丰此时提出,那就无须隐瞒,柴宗训说到:“朕答应你,定会开通幽州至淮南运河。不过不是现在,须待你稳定江南民心,积蓄足够多的钱粮,此事方可成行。” “另外朕须叮嘱一句,迁都幽州之事,乃是未来数年乃至十年计划,为避免朝堂震动,眼下卿等须暂时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臣等遵旨。” s://.c/read/36608/23734257.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六 通缉 送走慕容德丰、杨延定和刘光义,赵匡胤却携赵柔归来。 当日赵匡胤出狱之后,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将赵柔藏了起来。 如今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正是父女归朝之时。 赵柔怀中的小孩儿已经长大了许多,黑壮黑壮的,看着煞是有趣。 得知赵匡胤回府,赵德昭连忙将嘉敏藏在了偏院。 当日赵匡胤本就对嘉敏有觊觎之心,况此次江南犯下大错,若被赵匡胤看到他和嘉敏在一起,必会骂他沉醉温柔乡,无大丈夫之志。 “孩儿见过父王。”赵德昭亲自在王府门口迎接。 虽然没见到嘉敏,但赵普可是去过江南的,赵匡胤问到:“听说你受嘉敏怂恿,竟准备入汴梁兵谏?” 赵德昭忙说到:“孩儿听闻父王遭受冤狱,五内如焚,只想着尽快救父王出苦海,并非嘉敏怂恿。” 赵匡胤叹到:“你我父子把持朝政数年,也合该有此一劫。万幸皇上圣明,并未怀疑为父。本王与赵普原计划在宋州城外设伏,擒获龙卫军统领冯耀佐,逼他交出幕后主使。哪知这厮倒也算条汉子,竟当场战死。如今皇上虽不怀疑,但你我父子还须尽早揪出真凶,以免为人诟病。” “孩儿知道。”赵德昭执礼到,接着他又望向赵柔抱着的小孩:“听说这个婴孩是被塞在你手上的?既如此,当日为何不与曹翰、董遵诲解释清楚,倒令得父王深夜被擒,为兄也差点酿成大祸。” “那董遵诲本对宋王府成见很深,如何肯听我解释?”赵柔说到:“况当时仇9奉父王之命带着家丁拦阻董遵诲,我便趁此时逃了,哪来得及解释?” 赵匡胤忽地抬头:“本王并未派仇9前去助你啊。” 赵德昭想了想:“当日前往江南报信的,就是仇9。帮我寻刀斧手杀判民首领的,也正是他。” 赵柔问到:“我记得当日他带了很多家丁与董遵诲大战,但我并不认识,大哥先一步回府,可知府中家丁死伤?” 赵德昭说到:“并未接到五叔回报。” 赵匡胤思虑一会:“当日柔儿突然被人将小孩塞在手上,晚间董遵诲便得报,又因仇9突然出现,引致双方冲突。董遵诲迁怒于本王,所以未经请旨便攻打王府。本王被擒后,并未派人前往江南通知你,仇9却擅自前往,必有古怪。” 说到这里,赵匡胤喝问到:“仇9现在哪里?” 赵德昭当即大叫:“五叔,将仇9寻来。” 王府管家赵五上前到:“王爷,公子,仇9刚刚回家了。” 赵匡胤门都没进,大喝到:“点齐人马,随本王去捉拿仇9。” 赵柔将小孩儿交给奶娘,也随着赵匡胤一起去捉拿仇9。 王府中的家丁护卫,分家生和外聘的。 家生的便是世世代代都是赵家的奴才,住在王府内,与赵家同生死。 而仇9却是赵匡胤见他武艺高强,颇为欣赏,所以延聘入府为护卫,有他自己的家。 仇9家中。 几人正在慌乱的收拾行李,其中一妇人埋怨到:“当日我便说要走,偏偏老9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赵匡胤突然回汴梁,若是下令封锁城门,我等一个都跑不掉。” 妇人转过头来,正是将孩子塞在赵柔手上的女子。 “谁能想到皇上竟不怀疑赵匡胤呢,”仇9解释到:“再说我哪知道楚王殿下说跑就跑,根本就未与我知会一声。而且楚王殿下跑了,皇上却不封锁城门搜捕,若非我今日王府当值,根本都不知道。” 另一名男子说到:“汴梁城门什么时候关过?就是将狸猫换成皇子,城中甚至都没宵禁过。如此虽增加搜捕难度,却也令我等消息不便,反应迟缓。” “说什么也没用了,”仇9说到:“快些收拾跑路,小英,你先去巷子口望望风。” 来到仇9家的巷子口,迎面遇上一妇人转头就跑。 赵柔瞬间反应过来:“就是此女子,孩子就是此女子的。” “拿下。”赵德昭大喝一声。 未等家丁反应过来,赵匡胤便扑了上去,一个擒拿将女子拿住。 仇9与同伙正出门要跑,被家丁一拥而上逮个正着。 赵匡胤喝到:“仇9,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坑害本王?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仇9倒也是条汉子:“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匡胤说到:“仇9陷害郡主,必与狸猫换皇嗣之事有关,将其押回去,本王要亲自审问。” 事情的脉络已然很清晰,仇9是楚王柴宗让安插在宋王府上的眼线,根据其交代,亲眼目睹符昭临盆,后来相继死去的宫女太监,都是柴宗让安插进宫,将皇子换成狸猫后,又被柴宗让一一杀死。 后来陷害赵匡胤,也是柴宗让一手安排,仇9具体执行。 柴宗训接报后问到:“那宋州刺杀,以及百官逼宫呢?” “回皇上,”赵匡胤说到:“刺杀和逼宫之事,仇9并不知情,想是朝中还有其他人与楚王有联络。” 柴宗训摇摇头:“不可能,卢继衡交代他是为南唐做事的,且宗让怎么可能指挥得动龙卫军?” “皇上,”赵匡胤说到:“这些事,须得抓获楚王之后才能知其真相。只是按照约定俗成,汴梁府尹本就是社稷储君,楚王何苦去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 “这还不清楚吗,”一旁的董遵诲说到:“若是皇后诞下皇嗣,楚王储君之位必然不保,所以他便铤而走险,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个动机倒也说得通,何况现在历史已然完全改道,很多事情已经超出柴宗训的掌控。 “朕仍觉得此事与嘉敏有关,”柴宗训说到:“可惜冯耀佐已死,卢继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匡胤拱手到:“皇上既怀疑嘉敏,为何不将其治罪?” “嘉敏是江南宫人,朕岂能因怀疑便将其治罪?” “皇上,臣有一计。”赵匡胤说到:“既是狸猫换皇嗣乃楚王所为,何不将刺杀与逼宫之事一道算在楚王身上?” “就此结案,不仅朝堂平息,亦可令嘉敏放松警惕,待她一旦露出狐狸尾巴,吾皇正可以将其一网成擒。” 柴宗训思虑一会:“邸报全国,楚王郭宗让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竟以狸猫换走皇嗣,进而行刺于朕;又设计陷害宰辅,串通百官逼宫,简直罪无可赦。今畏罪潜逃,特向全国通缉,有拿获者,赏十万金。” 赵匡胤又问到:“皇上,是否悬赏寻找皇嗣?” “不用了,”柴宗训轻声到:“若因此引出些假皇嗣来,不仅又风波不断,还令皇后伤心,实在没有必要。朕相信皇嗣吉人天相,一定会回到朕身边的。” 既是回了汴梁,又摆脱嫌疑,虽是假闺蜜,赵柔倒也要去宫中看看符昭。 想想符昭孩子不见甚是伤心,赵柔便将她手上的孩子抱进了宫,希望能用孩子逗符昭开心。 这个孩子的来历先前也审问清楚,是逃往岭南的稳婆娘家的侄孙。 稳婆的家人早已先一步迁出汴梁,为了逼稳婆交出皇嗣,柴宗让拿了她娘家的侄孙。 没想到稳婆就是不从,这个孩子正好可以用来陷害赵匡胤。 而稳婆娘家人为了避祸,早已逃出汴梁。既是找不到孩子家人,赵柔乐得继续抚养这孩子。 赵柔在中宫门口正遇上红袖,全世界都知道赵柔想入宫,红袖自然也知道。 看到赵柔怀中的孩子,红袖气不打一处来:“郡主,你没必要这么恶毒。” 赵柔一怔:“这丫头说什么呢。” 红袖愠到:“你明知道娘娘的孩子被楚王偷走,现在抱个孩子来,不是成心想激她吗?我且说与你知道,就算娘娘有事,皇上也不可能纳你入宫。” “胡说什么呢,”赵柔说到:“本郡主就是知道娘娘的孩子被偷走,所以弄了个孩子来给她逗逗趣,哪是你想的那样。” “总之你不能进去。”红袖伸出胳膊挡在门前。 里面传出符昭的声音:“红袖,你与谁说话呢。” “娘娘,是我,”赵柔高声叫到:“我来看你来了。” “昭义郡主吗,快些进来。” 赵柔推开红袖进门,红袖却一直挡在她前面,不想让符昭看到她怀中的孩子。 “红袖,你挡住郡主作甚?”除了精瘦些,符昭的精神已恢复到以往的样子。 赵柔将胳膊往外一伸:“娘娘,我给你带了个好玩儿的东西来。” 符昭一眼便看到孩子,起身迎上来:“快给我抱抱。” 红袖无奈,只得让出身位。 孩子在符昭怀里瞪着大眼睛四处看,眼珠上下翻动甚是有趣,符昭抱着孩子轻轻摇动,一脸的慈爱。 红袖眼尖,说到:“娘娘,这孩子和你长得很像哩。” 赵柔上下打量一番:“倒也是,都那么黑,一个黑牡丹,一个黑玉兰。” 红袖说到:“这分明是个公子哥儿,怎能用玉兰形容。” 符昭撇撇嘴:“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蛟如玉树临风前。此间玉树,便是玉兰。” 外头有太监高声到:“太后驾到。” 符昭三人忙转身去迎驾,太后一眼看到她怀中的小孩儿:“皇嗣找到了吗?为何无人奏与哀家?” “回太后,”符昭说到:“这不是皇嗣,是昭义郡主收养的小孩儿。” 太后仔细看了看小孩儿,又看看符昭:“若不是皇嗣,为何与你小时假长得一模一样?” s://.c/read/36608/23735489.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七 封赏 虽然还未抓获柴宗让,但在众臣心中,所有的事情也算真相大白,终于可以安稳些,不用担心自己会受牵连。 在那些四出征战的武将心中,安稳下来便要对征江南的有功之臣进行封赏啦。 这些将领,便连潘仁美在内,终日便是商议谁要封什么官啦,谁要得什么赏啦。 刘光义已先一步受封铁骑军主帅,灵州军副帅王宪也充满憧憬。 这日众将射猎宴饮,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潘仁美举杯到:“自征蜀中,征辽、岭南、江南,曹太尉皆率军从征,且每战必胜。如今汉家江山尽复,依本帅看,曹太尉此时便不封王,也该得个国公。” 曹彬谦然一笑:“潘太尉谬赞,本帅能获胜,全赖皇上庙算,不敢称功。” 结束案子跟着出来放松的曹翰笑着接话到:“潘太尉怕不是自己想封王。” “本帅要能做个使相,就心满意足啦。”潘仁美说到。 曹翰反问:“使相与太尉有何区别?” 王宪也接了一句:“皇上向来重赏有功,连慕容德丰都封了郡公,似潘太尉这般早该封王啦。” 这话说到了潘仁美心里,还是王宪懂他,不过他仍是客气到:“我怎敢在曹太尉面前居功?便是封王,也该曹太尉先受封。” 曹彬笑到:“依本帅看,封王倒不如多得些赏钱,人生何必要封王,好官不如多得钱哩。” 王宪不解,问到:“这却是为何?曹太尉战场拼杀,不就是为博个青史留名封妻荫子么?为何却连封王都不要?” 曹彬解释到:“多得钱不就衣食无忧了么?何必让子孙继续在朝中?所谓伴君如伴虎,倘是后世的天子不如皇上这般圣明,朝局一旦有变,说不定性命都不保。便似宋王此次,若非皇上明察秋毫,恐9族已早被诛灭。” “有了多的钱,买上万顷土地,做个富家翁也比当王好得多;眼下皇上虽未有旨意,但也鼓励经商,我等也可效仿陶朱公,贩卖财货做个员外,岂不逍遥自在?” 曹彬的话也有些道理,不过潘仁美不敢苟同:“曹太尉,任你再富有,一旦遇上战乱,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 曹彬驳到:“若有战乱,朝中为臣也未必能自保,太尉不信,但看岭南龚澄枢,江南张洎等辈,不是身死便为阶下囚。银子可以藏,但官位可藏不住。” “家中有钱,手上却无权,就是替人做嫁衣裳。”潘仁美辩到。 曹彬又要反驳,曹翰却举起酒杯:“照我说,看看死在吹台山的齐王,我等能在此射猎宴饮便不错了,该有何封赏,皇上自有圣裁,何须我等费心思去猜。来来来,还是先满饮此杯。” 曹翰敬了酒,王宪跟着敬,其余将领争相效仿,酒宴气氛又热烈起来。 将领们在猜测该封赏些什么,柴宗训也没闲着,与魏仁浦商议该如何进行封赏。 “皇上自御极以来,屡屡吊民伐罪,终于四海一统,却仅封了岭南郡公,以臣之见,此时正好将各军统帅封爵。” 这里要解释一下,不管是太尉,还是枢相或者使相,都是朝廷的官位,官位是不能世袭的。封公封侯是爵位,爵位食邑是能世袭的。 真要论起来,像慕容延钊、符彦卿、赵匡胤、韩通这些王爵也能世袭。 眼下慕容延钊已死,柴宗训不提,身为王府嫡长子的慕容德丰也未提,众臣都已猜测到皇上不想让这王爵世袭下去,所以并未有人上奏。 自汉高祖斩白马盟誓‘非刘姓王者,天下共击之’后,历朝历代对待异姓王爵都非常谨慎,即便有封王者,也多是追封。活着封王的,多是有异心,或挽狂澜于既倒之辈。 柴宗训的想法是,不仅王爵,最好没有什么世袭的爵位,各凭本事去争取富贵,所以他对封爵一直是非常吝啬的。 之所以封慕容德丰郡公,为的是方便他在岭南行事。而且以他与慕容德丰的关系,就算到时候剥夺这个公爵,慕容德丰也不会说什么。 眼下魏仁浦又奏请封爵,对于其他人,封赏容易,要收回来可就难啦。 “除封爵外,就不能有其他赏赐吗?”柴宗训问到。 魏仁浦对到:“回皇上,武将战场搏杀,为的便是封妻荫子。若皇上不肯封爵,岂非令武将寒心?” 柴宗训微微皱眉,故意说到:“封妻荫子?这些人不都口口声声是为社稷,为百姓吗?” 魏仁浦只得他又要耍赖,忙说到:“武将为社稷,皇上对其封爵,也正显皇恩浩荡,将士们在战场上便可不惜性命。” 意思是你再小气的话,到时候战场上看还有谁为你拼命。 这个还是思想的问题,柴宗训知道跟魏仁浦这样受孔老二荼毒的人很难说通。便连抗击倭寇的名将戚继光,虽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之句,得胜时也有‘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的吟唱。 至于‘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无不在告诉柴宗训,你说我一个当兵打仗的,我不惦记封侯,还能惦记什么? 柴宗训想了想,说到:“若是封妻荫子,何须封侯?朕赏他世世代代都花不完的银钱,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魏仁浦说到:“皇上,民间有句俗话,钱多米多没有日子多,再多的钱都有花完的时候。但若是有爵禄,大周江山万万年,那么这爵禄便能用万万年。” 柴宗训摇头到:“枢相应该知道朕向来对爵位荫封深为痛绝,似曹彬、潘仁美、杨业辈,他们为国征战,赏赐何等富贵朕都舍得,但他们的子侄何功于社稷?凭什么享受富贵?就算能享受,也是朕的恩典,但不能理所当然。”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魏仁浦说到:“只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皇上岂能跳脱?还有此次出征的主簿文书等文职,皇上也该进行封赏。” “有功的,朕自然赏。” “臣的意思是,皇上应该刻意去赏这些书生。” “为什么?” 魏仁浦说到:“此次百官同敲登闻鼓逼宫,除少数宋王亲信外,余下皆是科场出身的文官。他们之所以闹事,皆因皇上未曾雨露均沾。” “什么意思?”柴宗训说到:“朕可从未轻视过科场出身的官员。” 魏仁浦对到:“皇上,有些话憋在臣心里很久了,虽然说出来皇上会不高兴,但臣依然要说。” “皇上御极十余载,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除臣以外,就没有一个科场出身。曹太尉虽是书生投笔,却也未入过考场,而臣虽忝为枢相,却是太祖与先皇的恩典。” “马上可得天下,马上却治不了天下。皇上改御史台为都察院,臣原以为会以科场官员充任,没想到皇上宁愿从军中调些战场拼杀一字不识的统领,却也不愿任命一个读书人。” 柴宗训皱眉到:“枢相可是在埋怨朕?” “臣不敢,”魏仁浦说到:“臣以为,皇上当从百官同敲登闻鼓中吸取教训,那些人十年寒窗只为博个出身,但在朝中却郁郁不得志,便很容易被人利用。” “眼下四海咸服,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不能只将眼光放在军中,也该多看看读书人。” “特别是对那些寒门士子来说,渴望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但皇上却不重视读书人,须知人不怕穷,最怕的却是没有希望。臣一片苦心,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很想说他不是不重视读书人,他只是不相信那些一天到晚之乎者也的人能治理好国家。 而且他心中早有打算,改变现有的读书以及科考模式,眼下汉地尽复,正是开始实行的时候,没想到魏仁浦便提了出来。 还有一点柴宗训也非常讨厌,动不动就祖宗故事,前朝故事,对于创新改革非常抵触。而他的施政想法,绝大部分和祖宗故事不仅不同,甚至是截然相悖的。一旦施行起来,便是阻力重重。 譬如均田、譬如男女平等、譬如一夫一妻,这些他提都不敢提,不然下场便和王莽一样。 但这些又不得不做,所以他只能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而为了在慢慢改变中不引起反感,只能任用一些他熟悉且信任的人。 即位十多年一直在打仗,熟悉且信任的都是军中的人,对读书人有所忽略也正常。 但魏仁浦说得也很有道理,普通百姓要改变命运,读书是成本最低的方法,这一方法即便到千年之后也一样适用。 “枢相的意思是,”柴宗训说到:“朕可借此机会多提拔一些科场出身的官员,以为天下榜样?” “回皇上,”魏仁浦说到:“臣的本意并非是要皇上刻意多提拔科场官员,而是提醒皇上眼光可多停留于科场出身的官员。他们虽不擅于战场拼杀,但治国理政,总比那些一字不识的武夫强。” 魏仁浦虽为人中正,但这话在柴宗训听来,也许是他一直以来不重用读书人,以至于令魏仁浦有很多怨气,他便顺口说到:“眼下杨延定刚到江南,朕恐其孤掌难鸣,枢相若有人,可调任一些到江南,若果有才,朕便即回调汴梁委以重任。” s://.c/read/36608/23753569.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八 赏钱 正史上,因赵匡胤是靠武将拥立才建立宋朝。 后来为防止有将领造反,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用钱换走了武将的兵权。 不过赵匡胤活着的时候,因为威望甚著,虽防着武将,但也没打压太狠。 到赵光义做了皇上,因为威信不足,只能以文臣御武事,花费大量财力物力供养招募而来的军队,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在高梁河飙车失败,将赵匡胤留下的精锐败光之后,宋军的战斗力便直线下滑。 柴宗训不担心武将造反,只怕封赏没能满足预期,导致战斗力下降。 有些东西,给出去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想收回,却非得大动干戈不可。 柴宗训要建立的是一个没有世袭,没有贵族的平等世界,如果此时又是封侯又是封公的,岂不是为自己设置障碍? 与魏仁浦没有谈妥,柴宗训在背嵬军军制的基础上,设计了一个关于武将和士卒胜仗赏赐和军饷发放的办法。 先是时,背嵬军是以人头记功,割一个首级多少钱;将领指挥得胜,斩首或俘虏多少,也是用钱奖励。 现在他干脆将这个办法推广全军,并且把军饷分为四级二十个等次。 初入军中基础饷银五百贯,胜仗一次后禄进一等,割首级五个再进一等,累积二十个人头再进一等,若又立新功,便可上升一级,为都头或同都头。 都头晋升指挥之间又有五等,以此类推,直到成为一军统帅。 虽说没有世袭的爵位,但对于军中将领的儿子来说,出生之后便能过上优渥的生活,其眼界见识,远非普通家庭子女可比。 更重要的是,这些将领的人脉,便等于是其子的人脉。虽然没有爵位可继承,但其起点便是大多数人一生奋斗的终点。 既然谋定,各将领也已久候,柴宗训便召开朝会,宣布了赏赐方法。 “检校太尉控鹤军指挥使曹彬,破城二十三,歼敌二十万,赏银十万两。” “检校太尉灵州节度使潘仁美,破城十九,歼敌十五万,赏银九万两。” “领中书令背嵬军指挥使杨业,护卫大庾道,歼敌五万,平江南叛乱,赏银七万两。” “控鹤军副指挥使先锋刘光义,破城十四,首登江宁城,赐进位铁骑军指挥使。” “灵州节度副使王宪,协同作战有功,赏银五万两,赐进位武威节度使。” “原铁骑军厢统领王彦进,收归闽越、攻取瓯州,破城十五,赏银七万两;江南平叛不利,不予记功,着并入控鹤军,仍任原职。” 余下将领、军士都依据条例各有封赏,一张圣旨念完,国库好几百万的银子就没了。 太监万华在念圣旨,柴宗训却留心着底下众将领的反应。 曹彬听到赏银十万,虽努力压制,但脸上仍不自觉露出笑意。 潘仁美一直面无表情,王宪初始听到赏银五万两,颇为不服,接下来听到赐进位武威节度使,随即便露出笑容。 赏武将之功,本与魏仁浦无关,但他听着听着眼色便越发难看。 直到万华念完圣旨,众将仍有些意犹未尽,倒是曹彬率先反应过来,跪下大呼:“臣谢主隆恩。” 征南唐实战第一功当属刘光义,但刘光义是在曹彬指挥之下,也就是说,第一功臣是曹彬。 连第一功臣都跪了下去,其余将领只能跟着跪下去高呼‘谢主隆恩。’,只留魏仁浦一人矗立在前面。 “魏枢相可是对封赏有异议?”柴宗训问到。 “皇上,”魏仁浦说到:“将士们为国杀敌,岂能以银钱议功?倘他日败绩,是否只须罚没相应银钱,便可视为无罪?” 柴宗训说到:“若有战败,仍以前例论罪。” “皇上,为何封赏却只有钱,罚罪却要杀头?”魏仁浦问到。 不待柴宗训回答,曹彬便说到:“魏枢相之意,本帅不敢苟同。朝廷养士,自是要打胜仗。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寻常不拿饷银,只在上阵杀敌时封赏,赏罚皆以银钱来定,倒还说得过去。行伍拿了饷银,自有你的一份责任。” “依本帅看来,打胜仗理所应当,打败仗自然要重罚。且胜仗后封赏并非是为赏功,而是激励将士们再创佳绩。” 大哥开了口,小弟曹翰也随即拱手到:“臣附议。” 魏仁浦并不理他二人,仍只是说到:“皇上,上阵杀敌之将士能以首级议功,那些文书主簿等人呢?他们不曾上阵,但倘是无有他们,军情如何传递?往来公文有谁处置?” 说到底,魏仁浦还是为了军中的那些文职,柴宗训反问到:“以魏枢相之见,该如何赏赐?” “回皇上,”魏仁浦说到:“臣等读书,只为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人从未教授臣等以诗书换银钱。” 这意思还是对用钱赏功不满,柴宗训又要不耐烦了:“枢相,朕且问你,你本不事生产,若无银钱换来米粮,你如何生存?即便你的禄米足以养活一家人,可你看的书,用的笔墨纸砚,哪样不用银钱换来?” “朕赏赐银钱,统一标准,便是为免禄米等物价值不一从而出现赏罚不均的情况,今后赏功皆照此行,其余赏赐,朕看就此蠲免了。” 曹彬再次跪下高呼:“吾皇圣明。” 一干臣子也只能跟着高呼:“吾皇圣明。” 魏仁浦简直气得不行,这些武夫大字不识一箩筐,一个个都像掉在钱眼里,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其实这些武将也没办法,毕竟第一功臣曹彬都没说什么,其他的人哪敢开口? 而柴宗训也是误打误撞,刚好赏赐给了曹彬最喜欢的东西。 曹彬本是书生入伍,历史上武将功高震主,或是行迹让天子猜疑的例子不胜枚举。 便是封公封侯,给了免死金牌,到时候要收回要砍头,也就是一个圣旨的事。 若要保住富贵,不如拿到钱多买些地,或者藏起来给子孙后代慢慢花,怎么算也比封公封侯要长久一些。 “皇上,”魏仁浦大呼到:“若皇上不能赏罚一致,今后还有哪个书生愿军中效力?” 柴宗训不愿被魏仁浦激起其余武将一起闹事,毕竟取消了爵位,心中有些没底,于是他说到:“既是魏枢相觉得朕赏罚不一致,枢相便亲拟一套赏罚之策来,若得朕意,便即昭告天下,照此施行。” “臣遵旨。”既是有得商量,魏仁浦自然便满意了。 既是有得商量,潘仁美也动了心思。 待散朝之后,潘仁美又偷偷见了驾。 “皇上,臣不日便要回转灵州,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到圣驾。”潘仁美说得颇为动情,而且是真情实感。 像他这种经历的,历史上应该是首例。从未见过哪个武将杀皇帝不成,还能继续升迁且出镇一方,领检校太尉衔,成为最高的几个军事将领之一的。 柴宗训说到:“若卿能打通河西走廊,朕定会去灵州武威走一趟。” 既然皇上主动提到这个事,潘仁美顺嘴说到:“臣知道皇上对灵州一直寄予厚望,当日臣出汴梁时,皇上曾希冀臣成为大周之长平侯冠军侯。臣在灵州时刻不敢忘皇上教诲,厉兵秣马,已然攻至金昌,王著大人也即将前往屯兵,届时臣正可以以此为据,一举拿下西域。” “好,”柴宗训抚掌到:“若卿能拿下西域,倒也不枉你我君臣一番际遇。” 虽然切入话题,但潘仁美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思虑半天才假笑到:“皇上,若非抱着做大周长平侯冠军侯的念头,灵州那地方还真不是人待的。一到冬天就是齐腰的大雪,北风能把人刮跑。” 柴宗训抓住他的手,认真的说到:“卿辛苦了,打通河西走廊之后,卿便回汴梁好好享几年福。” “臣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回汴梁,想着皇上,”潘仁美说到:“灵州那地方,就是有钱都花不出去,什么都没有。” 这下柴宗训倒是听出来了,怕是对赏钱有想法,但他只能继续装傻:“若是灵州物资匮乏,卿可在汴梁买了运送过去,朕可以给你下一道旨意,命各驿站专为你潘大帅运送。” 潘仁美也是急得没法儿,他想要封侯,却又不能直接开口,他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毕竟慕容延钊战死也只得了十万抚恤银,一个郡王爵就这么没了。 曹彬收南唐第一功,得了十万银子乐呵呵;杨业连立两个大功,也只赏了七万。 潘仁美尴尬一笑:“皇上,臣也只是说说而已,臣只盼着尽早将西域也收归版图,届时便能回到汴梁,日日侍奉在皇上左右了。” 其实打西域暂时还不在柴宗训的战略计划之中,怪只怪开局的地图实在太小了,打了十年的仗,才打到他心目中地图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不是高山大川就是隔海相望,或者气候限制,将比这三分之一要难得多。 如此便证明潘仁美能主动开辟河西走廊实在难得,柴宗训也不是刻薄之人,想了想便问到:“卿可有子嗣?今年多大年纪?” “回皇上,”潘仁美说到:“臣有子五人,长子惟德,次子惟固皆已成年,目下随臣在军中效力。” “潘卿为国征战,在灵州受苦还说得过去,孩子们就没必要跟着你受苦了,”柴宗训说到:“且将惟德调任宫中,充任通政使,惟固调任老董麾下效力。” 通政使是才设立不久的官职,主联络皇帝与群臣,递交奏折等。虽品级不高,但却是皇上非常信任的人。 至于董遵诲麾下,也是时常伴着皇上,将来谋个一地节镇,倒也易如反掌。 虽然不如封侯说起来那么好听,但也是非常实惠的,潘仁美跪下大呼到:“臣谢主隆恩。” s://.c/read/36608/23753570.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九九 简化字 其实拿到赏银对曹彬来说还有另一个好处,便是能分给士卒。 爵位可是不能分的,而且还很容易让人眼红。 十万两银子曹彬只拿了一万,剩下9万全都给了底下的军士,如此统帅,哪个军士不爱? 全军拥戴,他的地位会更稳固。两军对垒之时将士们也会更用命,这是一个很良性的循环。 潘仁美将两个儿子送到了皇上身边,也心满意足的带着大军离开。武将比文官想得还是要简单得多。 魏仁浦天天拉着柴宗训商讨如何赏赐文官才公平,令他不厌其烦。 这日实在被吵得受不了,柴宗训索性说到:“枢相,朝中文官如朕之左臂,武将如朕之右臂,朕从未区别对待,为何枢相非以为朕有偏见?” 魏仁浦说到:“皇上,并非臣纠缠不休,只是上朝之时皇上放眼望去,殿陛之间决议社稷兴亡的,无不是行伍出身。” “这些人不读圣贤书,不治经典,成日只知集聚粮草开疆拓土,可知马上得来的天下,终究须圣贤书来治理。” “皇上御极十数年,虽多有惠民之策,却越来越偏离祖宗成法,此非长久之策。若要得社稷长治久安,还须敬天法祖,以圣贤之仁孝治国。” 开口闭口就是圣贤,柴宗训烦躁到:“枢相,并非朕不愿提拔科场出身的官员,只是适逢乱世,战场上建功立业更为容易一些而已,所以宰辅大臣皆是武将出身。但眼下汉家江山尽复,朕也决意与民休息,此正是科场官员大展拳脚之时。” 魏仁浦冷笑一声:“皇上,科场官员官做得最大的是大牢里的刑部侍郎,如何大展拳脚?恐怕此时更是那些武夫安插亲信的好机会。” “枢相,朕知道你向来中正?如何却学人尖酸刻薄起来?”柴宗训说到:“非是朕不愿启用科场官员。只是身处乱世,不须识字便可投身军中,靠着个人勇武积累人头便能得个不错的出身。” “而书却不是人人都读得起,何况即便读得起书,若无天赋,不肯刻苦,终不过一腐儒而已。读书出身的人才太少,基数小,可选择的便少。这是环境所致,并非朕刻意为之。” 魏仁浦才不管什么基数,反正柴宗训经常会蹦出一些他不知道的词汇:“正因如此,吾皇更该体恤科场官员,破格简拔一批,以为天下榜样。若百姓有了希望,会更勤于耕读,无心他顾,社稷自会更稳固。” 说来说去就是这些话,你就是闲的,老是找朕扯皮,得找点事让你忙起来,不来烦朕。 柴宗训想了想,开口到:“枢相,朕以为破格简拔官员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当务之急是降低读书成本。若人人都读得起书,都能参加科考,便不会有人才被埋没,朝中也不会充斥着武夫了。” 魏仁浦的确是关心于国事的:“此事臣也想过,以朝廷之名在各地设太学书院,只是目前国库尚不充盈,无法支撑此创举。” “书院是一定要设的,不过不是现在,”柴宗训起身到:“朕以为,降低读书成本,可从笔墨开始。枢相请看。” 柴宗训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1隻憂鬱灣灣烏龜尋釁幾羣骯髒變態囓齒鱷龞,幾羣骯髒變態囓齒鱷龞圍毆1隻憂鬱灣灣烏龜。 魏仁浦跟着念到:“一只忧郁湾湾乌龟,寻衅几群肮脏变态啮齿鳄龟,几群肮脏变态啮齿鳄龟围殴一只湾湾忧郁乌龟。” 念完之后,他甚至还想了想:“皇上,臣不太明白此间有什么含义,请皇上明示。” 柴宗训笑到:“没什么含义,朕只是想说,这些字的笔画太多,浪费墨水。笔画多,占的空间也多,浪费纸张。” 这下魏仁浦连嘴都没得犟:“确实笔画很多。” “朕时常在想,”柴宗训说到:“能否将这些字简化?试想考场之时,原本文如泉涌,却因为笔画太多手跟不上脑子,很容易就忘掉灵感。” 魏仁浦摇头到:“皇上,文字岂能擅改?此是一代代博学之士流传下来的瑰宝,臣等岂有资格擅改?” “魏枢相,”柴宗训说到:“不论是文字,亦或他物,都是服务于人的,人岂能被它奴役?况魏枢相博学鸿词,朕且问你,这1字本是如此写的吗?” 魏仁浦想否认也不能否认:“回皇上,不是。” “这不就对了,”柴宗训淡淡到:“既然前人能改,那朕也能改。枢相可先收集数千常用字,朕将其改上一改,倘枢相觉得能用,便就此昭告天下改用简体字。” 既是柴宗训亲自改,魏仁浦倒有些信心。 皇上是出了名的不爱读书,四书五经里《大学》就记得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论语》也不过会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周易》、《春秋》等更是一窍不通,唯一《毛诗》还能背诵一些,所以对于寻章摘句吟风弄月很是在行。 魏仁浦经常会劝柴宗训多读一些圣贤书,柴宗训也会满口答应,但从不照做。魏仁浦教育他的时候,他也不还嘴。 虽然重生回来便一直有老师教,但一个现代思想的人,让他重读之乎者也,如果没有极大的利益诱惑,谁能读得下去? 而重新发明一种字体,不仅要将笔画减少,还得考虑一个很重要的现实,就是让学习了先前文字的人,不需要再次进行系统学习,就能认识这些文字,否则必然推行不下去。 这种事情,便是一群皓首穷经的博士也未必能做到,像皇上这种不爱的人,更加不可能做到。 虽不相信柴宗训能将字体简化,但魏仁浦也想趁此机会让他重视圣贤的经典,他顺手从书架上拿出《千字文》:“皇上,此乃幼儿发蒙之文,此间千字也是最常用之字,皇上可试着改一改。” 文字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变了又变,很多常用字已经非常简化。柴宗训之所以忽然提到简化字,以来是为了前世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二来是让魏仁浦找点事做,免得老来烦他。 太监万华在一旁磨墨,柴宗训眼神空洞的看着千字文,装作思考的样子。 样子做得差不多之后,他提笔就开始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前世某个年代接受9年义务教育的学生,几乎人手一部庞中华字帖,柴宗训也不例外,被支配过几年,所以一手正楷字写得很不错。 魏仁浦是个认真的人,一字一字的看着柴宗训在写。他忽地发觉,皇上简化后写出的这些字,轻而易举的就能认出来,或者干脆说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字。 便如那个老梗,汉字是世界上神最奇的语言,即便乱打文字的序顺,也不响影阅读体验。 一篇千字文写完,虽然觉得太神奇,但魏仁浦却并不愿承认:“千字文臣早已乱熟于心,莫说字体简化,便是全写成错字,臣也能解其意。” 柴宗训淡淡一笑,老东西,你怕是不知道,这简化字是集几代大家的学识,历经检验,花了数十年才成功的事情。 虽说八十年代后便没用到过繁体字,但八零后9零后出生的人,自带繁体简体辨别认识功能。 零零后的同学虽然不会说方言,但这些繁体字仔细辨认一下,也能认得出来。 “既如此,”柴宗训笑到:“方才朕写就千字文之时,胸中血气翻滚,忽有一论,不如此时便写就,也好叫枢相斧正。” “皇上,请。” 柴宗训提笔想了想,写诗词肯定是不行的,字数太少。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名篇倒有不少是中学生必背,柴宗训自然也还记得,只是这些名篇写就之时都有不同的背景,恐怕需要改上一改。 想来想去倒还只有《六国论》不须改动,而且字数也比较多。 既是这样,柴宗训蘸满墨水,洋洋洒洒数百字,一挥而就。 这一次为避免上下文连接而认出字来,魏仁浦特地背过身去。 柴宗训写完之后唤到:“枢相且请一观,若枢相不能一口气读完,朕再也不提简化文字的事。” 魏仁浦从万华手上接过纸张便开始读起来:“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 魏仁浦越读越大声,甚至读出了抑扬顿挫,一口气将全篇读完,大呼:“妙啊,妙。” 柴宗训喜到:“如何,朕就说这简化字不须重新学习便可认出。” “啊?”魏仁浦愣了一下:“皇上,臣是说皇上这篇政论异常精妙。臣想将其带回家中仔细研读,恳请皇上恩准。” “朕只问你这简化字如何?” 魏仁浦说到:“回皇上,政论精妙,文字亦丝毫未曾影响臣之阅读,甚至比先前字体更为简洁明了。” “枢相既承认朕的字体简洁明了,那么是否可以昭告全国推广呢?” “皇上,此不过数百字而已。” “枢相尽管将常用的字全部拿来,朕将其一一简化后,枢相编纂一个简化表,就此推行全国。” s://.c/read/36608/23772257.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〇 汉语拼音 魏仁浦真对这简化字来了兴趣,生怕自己学识不够,有所遗漏,特地跑到翰林院找了几个老翰林,与他一起寻找常用字。 柴宗训终于能够清静些,与民休息的意思就是与他自己休息,正乐得陪陪符昭。 不过符昭的心思可不在他这里,每日只是问到:“不知道慕容德丰什么时候能抓到楚王和稳婆,将我们的孩儿找回来。” “快了快了,”柴宗训安慰到:“昨儿接到奏报,慕容兄已发现宗让踪迹,紫月也将稳婆家人拿获,马上便可将他们一网成擒。” 符昭算了算:“岭南和汴梁山高水远,即便拿获,不知多久才能押解到汴梁。” 柴宗训劝到:“你要是实在想孩子,可以把赵柔的小孩先抱过来养着嘛,太后不是说那个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吗?” “我也不能夺人所爱呀,”符昭说到:“赵柔对那孩子也喜欢得很,一直不舍得放手。” “我看干脆让赵柔在宫中暂住一段时间算了,或者让红袖护着你,去外面散散心。”柴宗训说到。 “不行,”符昭似想起什么:“我得多准备些东西,将来孩儿回来,不至于缺吃少穿。”说罢竟真的开箱找了些布匹出来。 柴宗训笑到:“咱们的孩子,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大周之主,怎么会缺吃少穿。你该做的,是教他学识气度,让他从小便有人主之相。” “是了是了,”符昭说到:“应该多找些翰林来教导他。”转而又说到:“可他还连话都不会说,如何知道学识气度?便是识字,都要到十岁了。不瞒你说,我也是到了十岁,爷爷觉得太淘气,才请了先生教识字的。” 识字太难?柴宗训心中一动,笑到:“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给每个字注音。” “注音是什么?” “哈哈,”柴宗训说到:“枢密使本是武官,谁知道魏仁浦竟瞧不上朝中武将,既如此,我便再给他找些事做,让他没空去瞧不起武官。” “皇上,你在说什么?”符昭疑惑到。 柴宗训说到:“我有个办法,让天下的孩子以后更容易识字。且将来征服四夷,也能让那些夷民更快学会汉家话。” 魏仁浦和一众翰林费了半个月,集齐五万三千五百二十五个字,其中常用字二千五百,次常用一千,虽生僻但偶尔能见字九千三百五十三。 其中很大一部分,因为书写方式的变化已经成为简体字。能够用到的这一万多个字,留给柴宗训简化的只剩十之一,仅花了一天时间,他便将任务完成。 魏仁浦自是不相信一个不喜读书写字的人会这么快,拿着简化后的字和老翰林一起研究,看看是否适用。 翰林学士冯平以繁体和简体字各抄录一遍千字文,两相比较之后大呼:“天才,实乃天才啊。” 冯平是前宰相冯道之子,冯道为人虽为史官不耻,然其才学的确横冠当时。他曾耗费二十二年时间主持刊印儒家《九经》,所以冯平家学渊源可见一斑。 其余翰林争相上前品评:“确乎要简单得多,且一眼便可辨认,无须重新学习。” “岂止,”冯平说到:“以在下看来,皇上简化出的字述而不作,且许多都是民间约定俗成的写法,如今朝廷定例推广全国,正是时候。” “大家请看,在下总结了这简化字,共有六大规律可寻。” “一是更换偏旁,如:礼、笔、难、赵等字。” “二是删除局部,如:开、习、号、奋、医等字。” “三是替代,如:出、只、丑、后等字。” “四是全部改造,如:惊、万、从、归等字。” “五是简化类推,如:龙、庞、宠、垄。” “六是草书楷化,如:乐、为、书、当。” “若非天才构想,谁能短时间内将这些字简化得形神具备,一眼便能认出其旧体?” 魏仁浦问到:“冯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字可以替代旧体,推广全天下使用?” 几个翰林对视一眼,齐声到:“我等当一同奏请,将此字体替代旧体,推广于天下。” 魏仁浦心中也是同意的,只是得到翰林首肯,会更有底一些。 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一向不怎么喜欢读书的皇上,怎地一蹴而就,就将这些字给简化了? “既是推广天下,”魏仁浦说到:“还烦劳众位出一个新旧字体对照表,恐有那些识字不足的,也好有个参照。” “此是下官等荣幸,何来烦劳之说。”冯平拱手到。 这些字都将永远流传下去,如果能够在对照表上留下名字,必会跟着流芳千古,所以冯平说荣幸倒也是事实。 另一翰林王僎说到:“魏枢相之名当列首位。” “诶,”魏仁浦说到:“王大人何出此言,本官只是遵照皇上旨意,让读书的成本更低而已。” 此时太监万华进门到:“魏枢相,皇上召见。” 魏仁浦难得的笑到:“皇上定是记挂着简化字的事,本官即刻呈与皇上,推广全国。” 到了宫中,柴宗训果然问了简化字的事情,魏仁浦对到:“皇上,只待翰林院将对照表做出,便可推广全国。” 柴宗训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开门见山:“枢相,朕自登基以来,荆南、岭南、江南、吴越都曾巡幸,每到一地,风物不同倒也罢了,只是这说话却也太难懂,不知枢相是否同感?” 魏仁浦出生于中原,长于中原,不过由于唐末以来乱世,各地居民大迁徙,以至于汴梁城内一片鸟鸣,商贩做生意连叫嚷带比划。 朝堂上也是一样,虽然大多数朝臣都说中原官话,但总有些外地来的官员,汇报工作时口音听得魏仁浦头大。 “皇上,”魏仁浦说到:“此事历来便有,历朝历代凡出仕或出外贸易,无不需要学习当朝官话。待社稷安定,百姓无须迁徙,自然就会好些了。” 柴宗训摇头到:“历来便有就正常吗?为何不做出改变?朕在想,是否可以给文字注音,孩童发蒙时先学音,再学字,如此不过两三代人,全国口音自然便能统一,届时便更能互通有无了。” “其实注音之事,古也有过,”魏仁浦说到:“只是朝代更迭以至大多遗失,且此事太过劳心劳力,绝非一代之功。” 柴宗训淡淡一笑:“劳心劳力?朕倒觉得很简单。” 魏仁浦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不敢反驳,刚刚才花一天时间把那些笔画繁多的字给简化,说不定他真有注音方法? 怎么可能嘛,虽说皇上的确天纵奇才,但他连圣贤书都没读完,那些关于注音的典籍自不会有兴趣去看,怎么能给字注音出来? “皇上,”魏仁浦说到:“此事虽说来简单,但须好记,也需容易上手,一学就会。” “当然了,”柴宗训笑到:“这些基础性的东西,自然是越简单越好,你且将那些翰林叫来,一起廷议。” 听说皇上要给文字注音,一群翰林兴冲冲便跑到了文德殿。 能靠自身入翰林院者,无一不是饱学之士,也有人曾想过设法给文字注音,但因为难度太大而放弃。 现在皇上既然重提注音之事,当然要前来共襄盛举。 柴宗训也无须征求他们的意见,甚至对付他们,连九年义务教育都不需要,学前班就可以。 “众卿且看,”柴宗训已然将声母和韵母写下来挂于墙上:“这便是朕想出来的声母和韵母,声母是韵母前的福音,与韵母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音节。” “譬如朕的名讳。宗训,自嗡宗,系韵训,宗训。” 魏仁浦和一众翰林如坠云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柴宗训有些着急,随即又省悟过来:“哦,朕忘了你们根本不识这些字母,朕编了首歌,很容易便让你们记住,卿等且听朕唱来。” “啊波次得鹅佛歌……” 柴宗训唱完之后翰林学士冯平跟着唱了一遍:“此歌谣的确朗朗上口,好记易背。” “这个歌谣里已然包涵了除卷舌音知吃食之外所有的声母,而韵母也不外乎啊哦鹅意无鱼组合而来,然后加了些鼻音。” 柴宗训说到:“朕再举个例子,譬如‘哈哈’大笑的哈,正可以用鹤和啊来拼,冯卿家不信可以试试。” “鹤啊,鹤啊,喝啊。”冯平真的试了一下:“若发声快一些,好像真是这样。” 一旁的翰林承旨王僎说到:“皇上,臣记得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声母有五音唇音、舌音、齿音、牙音、喉音,发声有六音,全清,全浊,次清,次浊,清,浊,未知皇上写出来的这些发音有几种?” 柴宗训根本不懂王僎说的这些,不过也难不倒他:“朕之所以注音,便是要力求简单,更容易让人学会,声母就不用音了,至于韵母,那就平声、上声、去声和入声也就够了,顶多再加个轻声。” 冯平拱手到:“若能去繁就简,自是再好不过。” 柴宗训取下声母表:“朕暂将此表以卿等日常说话之字注音,卿等先拿回去背熟,朕再与卿等一起为所有文字注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一 活字印刷 几个翰林开心的捧着字母表就要告退,魏仁浦忽然问了句:“皇上,这‘a’是怎么来的?为何要读作啊?此种符号,臣从未在典籍上见过呢?冯大人,你家里藏书甚丰,可曾见过?” 冯平摇头到:“下官从未见过,也许皇上是从宫中典籍上见到的呢?” “皇上可否将此典籍借臣一阅?”魏仁浦又问到。 柴宗训心里有些慌,虽然这拼音是学前班的东西,但怎么来的,使用原理是什么,他一窍不通。只凭着知道读音和拼写,就这么给弄了出去。 “此是朕自创。”柴宗训只得硬着头皮说到。 魏仁浦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皇上,事关社稷文化传承,怎能随意自创?” “随意么?朕觉得疑点也不随意,”柴宗训色厉内荏到:“从古至今自创的东西多了,为何朕便不能自创?” 魏仁浦说到:“这些符号歪歪扭扭,可我汉家向来讲究方方正正,两相对比,的确别扭。” “魏枢相,你少唬朕,谁跟你说汉家向来讲究方方正正?”柴宗训喝到:“朕虽不常看书,却也知道自秦以来,历朝历代都定小篆为正式字体。若真论起来,这字母倒似小篆,正宗的传承。” 魏仁浦驳到:“皇上,虽朝廷定小篆为正式字体,但真正书写起来,还是隶书。” “隶书就没有歪扭的么?”柴宗训似乎真生气了:“魏枢相,为何朕不管做什么你都要说几句?是不是这样才显得你忠心?若觉得这字母不行,你创一套出来给朕看看。” 魏仁浦丝毫不惧:“皇上,臣需知道此字母来龙去脉,才好全国推广。将来若有人问起,臣一问三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好,”柴宗训怒到:“朕便告诉你,这个a,就是朕定义他的读音,b也是一样,两相组合,博啊巴,你还要什么解释?” 魏仁浦还要问,冯平将他拉住:“枢相,皇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下官已然掌握其中诀窍。” “譬如这第三个次啊插,第四个的啊打,就是两相组合之后,气流从嘴巴出来的声音;这个前鼻音en,便是鼻腔前端发出的声音,非常好理解。再没有比这更简单,更天才的创造了。” 翰林承旨王僎跟着张嘴试了几下:“果是如此,哥啊嘎,克啊卡。以此类推,鹤鹅呵,既亦鸡,简单之极。” 柴宗训翘起下巴看着魏仁浦,意思仿佛在说,如何,别人都能拼出,偏你自己拼不出,反纠结来龙去脉,有意义么? 魏仁浦悻悻的摇头退到一边,柴宗训开口到:“两位爱卿既已掌握诀窍,想是并不难,可先回翰林院仔细研读,将掌握之原理抄录下来交与魏枢相,也好让他应对别人的追问。” 冯平打了个圆场:“皇上,枢相究其原理,也是方便他日推广全国,夫子在教授之时有个依凭。” “朕知道,”柴宗训说到:“但定义出这些字母和读音已耗费朕很多精力,余下的,朕就交给翰林院处理。” “臣等遵旨。” 魏仁浦和一干翰林离去,柴宗训才松了口气。 幸好他是皇帝,不然还真的解释不了。虽然会读会写,但柴宗训哪知道这些字母是怎么来的。 不几日,几个翰林便将这字母表弄得透彻,连发音的唇形都给写了下来。 譬如‘a’,一旁便批注着发音时,嘴唇放松张大,舌平放,舌中微隆,喉头颤动。 ‘o’发音时,嘴唇成圆形,微翘起,舌向后缩,舌面后部隆起,舌居中,喉头颤动。 “e”发音时,嘴半开,舌位靠后,嘴角向两边展开成扁形,喉头颤动。 柴宗训在心中暗暗佩服,这些人还真的下了苦功,难怪一说起古代发明或文化,炎夏便领先欧罗巴至少数百年,大部分都领先上千年。 若是一六四四年刘宗敏没有色迷心窍,便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更不会有长达几百年的固步自封,从而落后挨打了。 柴宗训对这字母表非常满意:“几位爱卿辛苦了,待简化字和拼音表推行天下后,朕必有重赏。” 冯平执礼到:“皇上,臣等何敢居功?能在皇上恩泽之下参与此盛举,臣等不胜荣幸。” “好,”柴宗训也兴奋了起来:“将简化字表拿来,朕要注音。” 一万多个字,柴宗训花了两天时间,把拼音全给标注上去。 魏仁浦在一旁看到又有话说:“皇上,为何这些读音与中原不同,反与幽州相近?” 废话,朕虽然说的是中原官话,但很多字中原官话用不着,根本不知道读音。 前世说了二三十年普通话,注音起来当然更得心应手些。 “不管与何处相近,今后这些字的读音就是如此。”柴宗训不想听魏仁浦啰嗦,再次摆起皇帝架子。 冯平仍是在一旁圆场:“枢相,可以这两种读音试读一首唐诗,看看哪种更好一些。” 魏仁浦随手写下《登幽州台歌》,找到柴宗训的发音之后便读到:登淤揪待咖。惩扒吭苦拧,哦扒吭来家,能贪地之幽幽,抖呛引而忒哈。 接着他又用新式发音读了一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如何?”读完之后魏仁浦问到。 几个翰林低头沉思一会,冯平开口到:“官话读起来更为抑扬顿挫,兼具韵律之美;新式发音稍显平淡一些,但发声要简单得多。” 王僎跟着说到:“的确如此,但皇上苦心孤诣创造出新式发音,不就是为了比官话要简略些吗?由此倒证明这新式发音值得推广全国。” “既如此,”柴宗训说到:“那便传旨,即刻将简化字和标准读音刊印之后推广全国。” 魏仁浦又开口了:“皇上,此事急不得。” 柴宗训以为他又要提反对意见,不耐烦的说到:“为何?” 魏仁浦解释到:“既是推广全国,至少需刊印上万套,雕版是个极为费力的事情,恐须一到两年。” 雕版刊印是现在所流行的印刷方式,顾名思义,就是将需要印刷的版面雕刻出来,然后再加以油印,若是一不小心刻错一个字,整个版面都得作废。 连拼音都用上了,九年义务教育教的四大发明怎能不用。 柴宗训故作思虑一会,抬头到:“既是雕版太慢,为何不用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一群翰林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其实柴宗训也不太懂原理,只顾名思义解释到:“雕版的版面和字都是固定死的,为什么不用其他简单的材料把需要用的字做出来,然后拼成版面再印刷?这样的话一个字多用,就不需要刻板的去雕版了。” 意思是这个意思,也很好理解,冯平接话到:“皇上,臣曾在典籍上见过有人以木刻字油印,但因木料纹理原因,油印出的字体多数残缺不全。若以生铁为原料,恐雕刻出来比雕版更为费力。” 这下倒真难倒柴宗训了,他努力回忆九年义务教育上关于活字印刷的介绍,似乎并没有写究竟用什么材料。 思考良久,他试探性的说到:“朕觉得此事,倒可以去造作局问问,他们常年研究奇淫巧技,必有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材料。” “事不宜迟,”冯平说到:“臣这便去看看。” “朕与众位爱卿一起去。” 造作局此时非常忙碌,自从樊若水从江南归来加入造作局,何辉如虎添翼。 他懂技术,樊若水懂水情,无论江水海水,还真不辜负他这个若水的名字。 根据樊若水的建议,何辉在造船之时再也无须用全铁,而是该用铁的地方才用,其余地方都以木料代替。 这样造出来的船自重要轻很多,不仅节省材料,航行速度也加快不少,而船身强度并不比纯铁差。 柴宗训突然造访,何辉赶紧和樊若水接驾:“臣等参见吾皇万岁。” “两位卿家无须多礼,”柴宗训说到:“何卿,朕此来是有事情麻烦你。” “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说到:“朕想找一样材料,方便雕刻成字,加以油印,以改进现有的刊印方式。” 何辉歪着头想了想,随即说到:“皇上,臣倒有一物推荐,当能满足皇上要求。” “何物?” “臣等造船时放水的胶泥,此物泥土状,极易塑形。按需塑造后加以火烤,表面光滑且非常结实耐用。” 柴宗训喜到:“还不弄一些给朕试试。” 一群人拿到胶泥后又转至刊印局,工匠按照何辉的说法,以胶泥雕刻成字后烤干,便如镔铁般坚硬。 工匠随即又按平常刊印方法,在胶泥字上刷一层油墨,已纸覆盖上去,轻轻一压后取下,字已印在纸上,且非常清晰,与胶泥模板一模一样。 既是可用,工匠便按照版面将字雕出来,排版之后试印,一次便成功。 柴宗训问到:“此物与雕版相比,哪个成本高一些?” “回皇上,”工匠说到:“若以此物刊印,成本不到雕版百之一。” 冯平喜到:“若有此物,年内简化字和标准注音便能推广全国。” 柴宗训笑到:“枢相,此事便交由你负责了。” “既是成本低廉,朕还希望能多印些经典,发给那些读不起书的穷苦人家,倘能因此多发现些人才,便真正是社稷之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二 皇子回归 以活字印刷出的四书五经出炉,送给那些贫苦的孩子,终于让科场出身的官员闭嘴。 一直以来因为四出征战,所以武将升迁得很多,也升迁得很快,引得科场官员不满,所以他们才不停在魏仁浦面前念叨,魏仁浦便在柴宗训面前啰嗦。 现在有书送出去,而且是成批成批的送,证明皇上还是在乎读书人的。 所谓穷文富武,除了极少数天生神力的人,大部分武将培养出来是要花很多钱的。 不说延聘名师教授,便是每日练武后的肉食,一般的家庭就供应不起。所以武将基本被一些世家大族垄断。 现在儒家经典不断的印刷送出,读书人多了,基数大成材的机会将会更大。虽然武夫赢了现在,但将来必是读书人的天下。 官员闭嘴,刊印经典又须耗费大量的精力,连续两次大朝魏仁浦都没来,柴宗训清静不少。 岭南终于传来好消息,慕容德丰和紫月将柴宗让和稳婆双双抓获,已然重兵押解进汴梁。 稳婆手中有个小孩,慕容德丰以皇子礼节派人护送一同回汴梁。 符昭接报,兴奋的睡不着觉:“孩子,就要看到我的孩子了。” 柴宗训眨眨眼睛,一把将她抱住:“你要实在喜欢孩子,咱们再生一个呗。” “呸,你又在想什么坏事呢。” 柴宗让和稳婆关入侍卫亲军司大狱待审,孩子被送进了皇宫。 符昭顾不得礼节,一把抱住孩子不停的亲:“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一刻柴宗训也很兴奋,心里不停呢喃,我终于做父亲了吗,在这个世上有人延续我的生命了。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柴宗训伸手要接过孩子。 符昭只是露出一条缝:“只看,不能碰,我还没抱过。” 柴宗训看了一眼,孩子白白净净的,一直在吃着手指,颇是可爱。 不过这孩子却是单眼皮。 仔细算来孩子已经有几个月,眼皮是单是双已然成型。 之所以关注眼皮,因为柴宗训和符昭都是双眼皮,孩子不可能是单眼皮。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柴宗训突然开口到。 符昭一愣:“你胡说什么呢。” 一旁的董遵诲说到:“娘娘,嫡长子关系重大,还请娘娘谨慎。” 柴宗训喝到:“将宗让和稳婆押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柴宗让一身囚服站在阶下,已没了往日监国的神采,满脸只是不服气。 “宗让,”柴宗训喝问到:“朕与你一母同胞,且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朕?” 柴宗让昂着头:“那是因为你没有儿子,有了儿子你还记得我这个兄弟吗?还会以我为皇储吗?” “糊涂,”柴宗训说到:“你以为做皇帝就真的很好吗?何况朕从未想过皇位继承的事,若你果真贤明,朕将皇位给你又何妨。” “少说这些漂亮话,”柴宗让冷声到:“如今事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再问下去也没多少意思,柴宗训想了想:“朕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有没有与江南合谋刺杀朕,联络百官同敲登闻鼓?” “我虽力量单薄,但也不齿于与江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合作,”柴宗让说到:“大丈夫敢作敢当,狸猫换皇子,嫁祸给赵匡胤是我做的,其他的事情我没做过。” 柴宗训转而问稳婆:“朕的孩子呢?你若交出来,朕或可饶你不死。” 稳婆不住磕头泣到:“皇上,老奴该死,老奴实不知皇嗣下落。” “孩子不是在你手上么?你怎不知?”柴宗训喝到:“还有那个抱入宫的孩子,是谁的?” 稳婆慌忙到:“皇上且听老奴奏来。” “当日楚王殿下以家人性命相逼,命老奴设计让皇后娘娘难产,最好皇子能当场死去。” “可娘娘怀孕之时老奴便常在宫中走动探望,知道娘娘时常骑射身体康健,且胎位很正,不可能难产。” “老奴将此讯息告知楚王殿下,他便弄出一条剥皮的狸猫给老奴,命老奴在皇后生产之时以狸猫将皇嗣换出来交给他。” “老奴深知皇嗣落入楚王殿下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为减轻罪孽,出宫之后便未去约定地点,而是跑回娘家,将皇嗣交给弟弟,并将他出生两日的孙儿抱在怀中冒充皇嗣,接着便一路逃往岭南。” “逃亡途中老奴曾接到弟弟报信,皇嗣被来历不明的人抢走,已然不知下落。皇上,老奴自知罪孽深重,请皇上降罪。只是此事与老奴家人无关,他们都是无辜的,请皇上开恩,饶他们性命。” 柴宗训现在哪还有心思管稳婆家人的死活,而符昭大喜之下突然转大悲,只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孩子。 “哈哈哈哈。”柴宗让忽然大笑:“早知道抢的那个孩子是皇子,我又何必栽赃赵匡胤?以至于被皇上关押赵匡胤所麻痹?” 一句话提醒柴宗训:“快,快召赵柔进宫,把孩子也抱来。” “对了,”符昭说到:“宗让抢了稳婆侄孙,妄图和她交换皇子,交换不成便栽赃赵柔,赵柔怀中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稳婆说到:“娘娘,皇嗣出生身上黑黢黢的,唯大腿上有一块白色胎记,老奴为方便将来相认,将胎记上的嫩肉掐了下来。” “你掐我的孩子?”符昭此时就是个护犊的老母鸡,冲下去就要打稳婆,被红袖给拉住:“娘娘,这是大殿之上……” 赵柔莫名其妙被催着带进宫中,还未施礼,柴宗训便说到:“看看孩子腿上。” 红袖和董遵诲一起将襁褓打开,孩子大腿上果然有一块白色胎记,且胎记被掐走一块肉,重新结痂长出一个小肉瘤。 红袖一把夺过孩子,冲上台阶:“娘娘,就是他,这是皇子。” 符昭接过孩子,看了一眼腿上的肉瘤,欣喜的说到:“孩子,这真是我的孩子,跟我长得这么像,当然是我的孩子。” 赵柔在阶下一直搞不懂状况:“娘娘,那是我的孩子。” 柴宗训说到:“将这两个罪人押大理寺仔细审问,郡主可旁听,弄清楚孩子是怎么回事。” 赵柔哪管你什么大理寺,只说到:“皇上,那是我的孩子,娘娘的孩子日前不是送进宫了吗?” 柴宗训说到:“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朕的皇子,一个是稳婆的侄孙,仇九已然交代过。眼下案情大白,是不是该将两个孩子交还呢?” 赵柔下意识点头:“是。” “朕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孩子,一直将他视为己出,从未亏待过。以后要是想孩子,可以随时到宫中来。”柴宗训说到:“昭义郡主抚养皇子有功,着赏金千两,蜀锦百匹,以皇子姨母在宫中行走。” 此时太后也走了过来,得知赵柔一直抱着的那个孩子就是皇子,喜到:“哀家早就有此怀疑,若非昭儿的孩子,怎会和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像这般黑黑的,也只有符家才有。” 赵柔怎么也想不通,案情大白,她的孩子怎么就是皇子了? 先前她不是没有想过,案子查清,这个孩子若要还给稳婆家,她可利用郡主的身份将孩子要过来,但孩子现在到了皇后手上,她怎么要? 侍卫押着柴宗让和稳婆退下,董遵诲上前到:“郡主,请。” 赵柔一直回头看着符昭手中的孩子,此时符昭的笑容在她看来无比恶心。 殿陛之间立着无数的金瓜侍卫,只要她敢回头冲上去,马上便会被按倒在地,且以后永远都别想再看到孩子。 不情不愿的出了皇宫,董遵诲劝了一句:“郡主,这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稳婆侄孙,都不是你的孩子,你还是放下。” 赵柔深吸一口气,柔柔一笑:“我知道,当初因为这个孩子以至于和董指挥冲突,还请董指挥海涵。” “郡主无须挂怀。”董遵诲说到:“若要旁听审案,可随时知会我。” 赵柔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家的,进门之后下人看到她的脸色,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没人打扰,她便这么信步在府中走着,一直走到偏院。 房间里传来说笑的声音,赵柔猛的推开门,却见赵德昭和嘉敏愕然的看着她。 “你两个,赶紧给我生个孩子出来。”赵柔双目无神的喝到。 嘉敏羞赧的说到:“郡主,你可是个黄花闺女,怎么这么说话呢,况我与公子虽互相倾慕,但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赵德昭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柔儿,你的孩子呢,连我抱抱都不许,怎地舍得放手了。” 赵柔‘啊’的大叫一声,喝到:“孩子被符昭抢走了。” “符昭为何抢你的孩子?” “她说孩子是皇子。” “怎么可能?” 一旁的嘉敏冷笑一声:“强取豪夺横刀夺爱一向是他们的本色,那孩子的确可爱,所以她恬不知耻的占为己有也不奇怪。” 赵柔随即回头:“不行,我要找符昭要回孩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三 开银行 赵柔再次来到宫里,柴宗训和符昭正欢天喜地的逗着孩子。 见到赵柔,符昭上前抓住她的手:“郡主,这些日子真的太感谢你了,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 赵柔淡淡一笑:“不用谢,谁叫我也喜欢这孩子呢。” “郡主,案情听清楚了吗?”柴宗训问到。 “清楚。”赵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柴宗训又问到:“进宫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符昭笑到:“这还用问,当然是来看看孩子啊。” 赵柔跟着挤出一丝笑容:“对啊,我怕孩子突然离开我会哭闹,所以来看看。” 此时太监万华进殿到:“皇上,礼部侍郎刘以铭求见。” 柴宗训叮嘱红袖:“可要将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照顾好,朕去去就来。” 柴宗训一走,赵柔扑通一声便跪下了,符昭慌忙拉她:“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赵柔哭到:“娘娘,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孩子给我,以后我可以离你们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们,更不会痴心妄想进宫为妃为嫔。” “郡主,”符昭正色到:“我谢谢你这段时间对皇子的贴心照顾,但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怎能将他给你?” “大不了你再和皇上生一个,”赵柔说到:“可我只有这孩子一个。” 符昭有些不悦:“我和皇上不管生多少,都是我们的孩子,绝不可能给你。” “我对孩子的爱不会比你少半分,”赵柔忿忿到:“为了孩子,我不惜与董遵诲为敌,不惜蒙受不白之冤,可你呢,只会躺在床上哭泣,孩子跟着我绝对会更好。” 符昭说到:“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我知道你一直对皇子很好,皇上也下旨皇子以姨母称你,你可以随时进宫来看他。但你不能仗着喜欢他,就要让他与我母子分离。” 一旁的红袖说话就要尖酸得多:“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一个黄花闺女,却要抢别人的孩子做自己的儿子,这是不要脸了吗?” “红袖,”符昭喝到:“不要胡说,若非郡主与皇子有缘,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子。” 红袖撇撇嘴:“郡主,奴婢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别闹到最后皇上不准你进宫,你便再喜欢皇子也看不到了。” 赵柔之所以等到柴宗训走了之后才要孩子,就因为她知道符昭拉不下面皮说狠话。 但红袖若将此间情形说与柴宗训知道,那可是个狠心的主儿。 赵柔不甘的起身:“娘娘,方才因为舍不得孩子,以至于鬼迷心窍说了些胡话,还请娘娘恕罪。”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符昭说到:“你是皇子的恩人,今后随时都可以进宫来看他。” “多谢皇后娘娘。” 柴宗训到了文德殿,刘以铭已在此等待。 “刘卿何事见朕?”柴宗训问到。 刘以铭执礼到:“回皇上,东丹国使臣来到汴梁,欲与中原重修旧好。” “东丹国不是辽的属邦吗,为何要与中原重修旧好?”柴宗训问到:“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回皇上,”刘以铭对到:“东丹国原名渤海国,是长期活跃于东北的政权,唐时曾归附于中原,封其首领渤海郡王,所以才有渤海国名。” “只是后来中原战乱,辽人便趁机占了渤海国土,渤海人拼死抵抗不住,便大批逃散,部分亡入高句丽,部分亡入更北的女真。” “辽人将剩下的渤海人全部迁入其内陆为奴为婢,渤海国改东丹国,以辽国皇室管理。亡入高句丽和女真的渤海人本想借助这两国力量,可这两国原就是辽之臣属,若非贪图东丹财货,根本不会施救,怎会出手相助。” 柴宗训接话到:“所以东丹国便想到了中原?让朕当这个冤大头?” “皇上,”刘以铭说到:“臣听说东丹国土地是黑色的,不论种什么,产出都比中原至少大一号。” “东丹国自隋唐时就属中原版图,目下我大周兵强马壮。东丹既派使者前来,皇上何不将计就计,王师出幽蓟,将其收归?” 又一个穷则搁置争议,富则自古以来。不过东北那旮沓,确实富饶。 根据他有限的辽国历史知识,以及这个时候两边的交流,柴宗训知道现在的辽国在明主耶律贤的治理下,国力正在好转。 东丹国虽然只是个臣属,辽人究竟愿意花多少力气去保住无法预估。 柴宗训思虑一会,开口到:“问问杨业,大庾道沿线的民情平复没有,若已平复,命其速率领背嵬军入汴梁。” 不几日,虔诚八百里加急军报入汴梁。 原来南唐民心早已属江南,杨业本打算离开。但大庾道往来的行商巨贾吸引了不少盗贼前来,常有商旅的钱财被劫。 虔城是丘陵地形,非常适合盗贼藏身,以至于官府的差役不够用,只能让背嵬军帮着缉盗。 偏偏这盗贼鬼的很,只劫钱银,不劫货物,缉拿起来难度极大。 想不到大周精锐中的精锐被小小的盗贼囿于虔城,动弹不得。 “这也不是办法,”柴宗训说到:“须得设法解决,不能让背嵬军困在那里,误了军国大事。” 一旁的董遵诲说到:“皇上有所不知,途径大庾道的都是长途贩运货物,若是运得少了,一趟盈余还抵不了押运花费;若要运得多,须带着大量现银,所以才引得盗贼铤而走险。” “虽然杨令公的奏折里没有明说,但以臣估计,定有当地百姓参与其中,为盗贼联络消息、提供藏身之所,甚至亲自上阵抢劫。” 柴宗训又看了一眼奏折,皱眉到:“只抢银钱,不抢货物,以至于不留痕迹,缉拿难度极大。” 念着念着他猛的睁大眼睛:“既是这样,为何不开设银行,只拿着存折,比带着现银要安全得多。” 董遵诲已然习惯柴宗训嘴里蹦出他没听过的事物,于是只问到:“银行?怎么开?” “速传魏王进宫,朕要与他商议,全国开设银行。” 符彦卿授侍中以来,在柴宗训的支持下获得了财权,后来柴宗训忙于他务,于是符彦卿就得了个财权。 想来他已经七十多了,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各种风浪都见识过,七子五婿个个身居高位,也没什么动力了。 上得殿来,符彦卿微微欠身:“老臣参见皇上。” “魏王平身,赐座。” 两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服侍符彦卿坐下:“未知皇上召老臣所为何事?” 柴宗训说到:“朕今日见到虔城奏折,因商贾往来携带大量现银,以至于盗贼蜂拥。所以朕便在想,能否开设银行,可令商贾本地存钱,异地取钱。不光商贾,寻常百姓也可存钱于银行,如此当方便得多。魏王既为财相,此事若能成行,当归魏王署理,未知以为如何?” 符彦卿稍作思虑:“皇上,若是本地存钱,异地可取,则须全国各地均开设银行。每地皆须派吏员署理,如此算起来,又是一笔庞大开支。” 柴宗训说到:“这个魏王尽可以放心,银行除存钱外,还可提供借贷,借贷之利便足以养活吏员。” 符彦卿又想了一会儿:“皇上,若银行借贷,此事恐难成行。” “为何?”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符彦卿解释到:“若银行只存取,不借贷,老臣敢保随时可开始。只是这借贷,只因民间多与本地富户豪强借贷,若皇上开设银行借贷,岂非与民争利?此非尧舜知人安民之道。” “什么与民争利?”柴宗训说到:“不过是夺了些豪强大户的利而已,但方便的还是更多的子民。” 至于什么尧舜安民之道,柴宗训更懒得说。 根据《竹书记年》记载,尧的位置是从帝智手上来的,说是禅让,怎么却突然无缘无故有了‘四凶’? 而舜受禅于尧,为何尧的儿子丹朱被囚于丹水?尧也被流放? 当然,舜也毅种循环,遭夏禹流放后,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更是到了弗南,因为经常思念舜而流泪,泪水滴在竹子上留下斑斑泪痕,所以才有了‘湘妃竹’。 当然,这些都跟符彦卿说不着。 而符彦卿却继续解释到:“皇上,豪强大户之所以成为地方势力,多因家族子侄在朝中任职,若与豪强大户争利,便等同于与朝中重臣争利。” 柴宗训喝到:“朕只要百姓过得好,这些朝中重臣,本已拿着朕的俸禄,还去克扣百姓,还有良心吗?” “皇上,”符彦卿说到:“臣敢问皇上,与士大夫治天下,还是与百姓治天下?” 柴宗训冷冷到:“朕即位之初便以说过,与故汉唐人共天下,士大夫是故汉唐人,百姓同样是故汉唐人。百姓多而士大夫寡,朕自然优先照顾百姓。” “百姓愚昧,苦乐皆来自天恩,”符彦卿劝到:“但士大夫不是,还请皇上三思。” 柴宗训是个有了想法便一定要做到的人:“朕意已决,先期在大一些的州县开设银行,魏王还是想想具体该如何运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四 选人 柴宗训没等到符彦卿筹划的条款,却等来了他的辞呈。 什么蒙皇恩浩荡,得封侍中,符氏一门极尽恩宠,世世代代都将感谢皇恩,只是我年纪大了,老迈昏聩,最近连字都看不太清,怕是不能办事了。 常言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刚好我今年七十三,怕是活不长久,皇上把开银行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要是中途死了,怕是更误事,所以还请皇上另择贤明,准我退休。 不管怎么说,符彦卿在从赵匡胤手上分权的时候,也给了柴宗训一定的助力,何况他的确年纪太大,重新涉及一个从未见过的领域,开创一番局面,怕是精力不济。 须得另寻个人来署理此事,柴宗训想了半天,符彦卿不肯干,赵匡胤定然也不肯。 像赵氏、符氏这都是世家大族的代表,让他们去开银行砸自己的饭碗,那是不可能的。 待将来银行真的开起来以后,便不是存钱贷款这么简单。那是为天下的经济建设筹集和分配资金,是再生产顺利进行的纽带。 银行能够掌握反映社会经济活动的信息,为朝廷做出正确的经济决策提供必要的依据,且对国民经济各部门以及社会生产经营活动进行监督和管理。 能做这样的事情,除了朝中的资历威望外,还得脑筋非常灵活。 赵匡胤年富力强,且总领朝政多年,其实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且不管他同不同意,先召进宫来商量再说。即便不同意,将来也不会给他留下话柄。国家有这么重要的决策,他这个宰辅竟然不知道。 果然不出柴宗训所料,听说要开银行,且兼具放贷职能,赵匡胤大呼到:“皇上若要施恩于民,可是各商道节点设置银行,专一做存取银钱之用,收取一定佣金以维持运转。倘兼具借贷,恐是本末倒置,以至于有伤国本。” 柴宗训淡淡到:“朕不过方便民众而已,且更增加国库收入,如何却伤了国本?” “回皇上,”赵匡胤说到:“大庾道盗贼不过疥癣之疾,倘夺了豪强世族利益,必造成腹心之患,还请皇上三思。” 柴宗训喝到:“老百姓不方便,屡遭盗贼,国库不充盈,以至于朕欲收归渤海都不行,全肥了当中那些豪强世族,朕岂能甘心?” “皇上,”赵匡胤劝到:“历来虽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语,但此民心,并非老百姓之心。百姓愚昧,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唯有得豪强世族支持,江山方能稳固。” “废话,”柴宗训说到:“所谓的豪强世族,便是社稷的蛀虫;任由其猖狂,以各类手段强取豪夺,兼并土地,不过百年,社稷必有大乱。朕不愿此历史周而复始重演,所以这银行是设定了。” “朕只问宋王,愿不愿助朕完成此大业?” 赵匡胤执礼到:“皇上,臣蒙皇上恩宠,总领朝政十年,时常会因才疏学浅而觉力不从心。臣之擅长,不过战场搏杀。银行之事,臣闻所未闻,虽有心助力皇上,又恐才疏学浅误事,还请皇上另择贤明。倘有人反对,臣便施展所长,率兵马为皇上平之。” 不愿干就不愿干,说这些漂亮话干嘛。 柴宗训淡淡到:“既是宋王不愿,朕也不便强求,敢问宋王可有贤明之士推荐?” 赵匡胤说到:“回皇上,侍中魏王领天下转运使数年,常与银钱打交道,必能胜任。” “朕知道了,”柴宗训说到:“卿且退下。” 回到后宫,原本每天都要逗逗皇子的柴宗训今日却只看了一眼,便坐在了一旁。 符昭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问到:“莫非朝政上又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柴宗训将银行的事情说了说,符昭答到:“爷爷不是管着财政么,正好由他接手不就行了么?” 柴宗训笑到:“魏王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他今年七十三,怕活不过去误事。” 符昭掰着指头数了数:“爷爷今年已经七十五了,哪是什么七十三。” “算了,此事太消耗经历,我还是找个年轻些的人来充此任。” 银行之时尚在萌芽之中,消息便传了开去,朝中众臣对此事议论纷纷。 原本在印书的魏仁浦听到这个消息,放下手头的活计便直奔皇宫主动请缨。 “皇上,臣愿署理银行之事。” 其实柴宗训考虑过魏仁浦,其人中正,办事必令人信服。只是他有些不知变通,银行之事不过只是个概念,该怎么做好连柴宗训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需要署理之人脑子灵活,眼光长远。 柴宗训笑到:“魏枢相谦谦君子,怎地愿意身沾铜臭?” “回皇上,”魏仁浦执礼到:“臣等读圣贤书,只为辅佐君父治国平天下。如今皇上提出的银行之策,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臣便沾满铜臭亦在所不惜。” “此事须仔细筹划,一不小心便会动摇国本,届时魏枢相定是遗臭万年。”柴宗训说到:“枢相佐我大周三朝,朕岂忍心枢相晚节不保?依朕看,枢相还是继续去印,为社稷培养人才也同样重要。” “皇上,”魏仁浦呼到:“只要能造福百姓,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怕,更何况身后虚名?恳请皇上降旨,令臣去署理银行。” “朕方才说了,”柴宗训淡淡到:“此事须认真筹划,魏枢相若要署理银行,可先拟定计划呈与朕一观,倘的确可行,朕即刻便降旨。” 三个宰辅都不能署理银行之事,柴宗训又将眼光放在六部九卿身上。 工部尚书林彦升、礼部署部事的刘以铭,都是赵匡胤的铁杆。 符彦卿管着财政,所以户部是他的地盘。 吏部尚书等着退休,啥事也不愿管,先前赵德昭在时署部事,赵德昭去了江南后吏部便是一团散沙。 刑部尚书杨光是韩通的亲信,连带着大理寺,同样也是侍卫司的荫封。 至于兵部,连枢密使魏仁浦的话语权都不大,更何况一个尚书。 算来算去,这银行怕是要柴宗训亲自下场。 “捷报,捷报,西北捷报。”外面响起通政使潘惟德的呼声,不一会儿人就进了大殿。 潘惟德是潘仁美长子,上次为了让潘仁美安心在灵州戍边,柴宗训特地将其调到身边任通政使。 潘惟德跪在阶下,喜到:“皇上,西北捷报,武威节度使王宪率军攻破会州城,斩吐蕃军数千,城内党项人愿意归顺大周,奉皇上为尊。” 王宪原是潘仁美副将,征江南有功后,升任武威节度使。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得好好表现表现。 虽是两世为人,但柴宗训只对汉地十八省以及东北地理稍熟悉,西北那边就记得河西走廊,河套地区什么的。 “潘卿,你随太尉久居西北,可知会州什么方向?有何特产?”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潘惟德说到:“会州在武威东南,灵州西南,与武威灵州呈三角之势,长期为吐蕃人盘踞,境内生活着各类夷民,其中以党项人为主。境内多产白银,当地党项人青铜冶铁技术并不差于中原。” 柴宗训可不管他什么冶炼技术,他就听到一个白银了,如果开银行,必须要大量白银储备,王宪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王宪拓地有功,着赐太子少保。”柴宗训说到:“即刻下旨王宪,加紧开采白银,有多少采多少,全部运往汴梁,朕有急用。倘能完成任务,朕另有重赏。” “臣遵旨。” 潘惟德走后,柴宗训继续思索署理银行的人选。 三大辅臣,六部九卿,几乎全与世家大族有牵连,或者自己干脆就是地方豪强,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实意去署理银行。 不知道曹翰会不会愿意?如果他愿意,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柴宗训不想再单独去谈,他决定在朝会上试试曹翰的心意。 廷议完政事后,柴宗训看着曹翰说到:“朕矢志恢复汉唐荣光,常阅汉唐历史,如汉昭烈必得诸葛亮,唐太宗必得魏征,然后可以有为。亮、征二人,果是当时奇才,不知眼下大周有没有此等人才。” 曹翰知道皇上这话是对他说的,但他自认比不了诸葛亮魏征,于是便干脆不说话。 此时魏仁浦出列到:“皇上诚能为尧、舜,自会有皋、夔、稷、契来辅佐;诚能为高宗,自然有傅说。天下甚大,何材没有,诸葛亮魏征还是不足道哩。” “但恐皇上择术未明,用人未专,就是有皋、夔、稷、契、傅说等人,亦不免为小人排挤,卷怀自去咯。” 意思是你要是明君,自然有贤臣来辅佐;你要是昏君,贤臣也会被小人排挤走。 这个时候接话,看来魏仁浦署理银行的决心很大,柴宗训淡淡一笑,驳到:“枢相之言未免过偏,历代以来,何朝没有小人?就是尧舜时候,也有四凶呢。” 魏仁浦辩到:“皇上,能把四凶一一除去,才得成为尧舜,若使得四凶朝堂逞凶,皋、夔、稷、契必不肯与其并列,同流合污,仍会自去。天下之才何其多也,皇上若有揽才之意,须得好好擦亮眼睛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五 开头难 柴宗训不想继续与魏仁浦讨论这些务虚的话,仍只是看着曹翰。 其实关于建银行的事情曹翰也有所耳闻,只是他有心想做,只是实在是一窍不通,没有把握能做好。 “皇上,”曹翰开口到:“臣以为,昭烈帝、唐太宗身具慧眼的同时,也须诸葛亮、魏征确实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如此才成就一段君臣鱼水的佳话。臣自认不如诸葛亮、魏征远甚,只能做好大周的曹翰。” 开创局面,须有一往无前的决心,曹翰打了退堂鼓,柴宗训略有失望。 “曹兰宪谬矣,”魏仁浦说到:“逢明君,又逢其时,大丈夫正可以开创一番伟业,为何却要自短志气?譬如诸葛亮,虽是千古文臣典范,然水镜先生有言,孔明得逢其主,却未得其时,是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曹翰自嘲的笑笑:“枢相教诲,下官当铭记于心,只是下官有自知之明,的确不如葛氏远甚。” 魏仁浦干脆把话挑明:“葛氏之贤,在定下方略后,一步步按照方略朝目标前进。如今正遇明主,已然定下方略,只须按方略达到目标,便可名垂青史,君子当当仁不让。” 意思就是皇上你既然定下战略,我可以一步步往前走,达到你的目标,你就把银行交给我署理。 柴宗训扫了一眼群臣,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柴宗训开口到:“想必众卿已然听说朕欲设立银行之事,不如趁着今日朝会,朕便下一道旨意,银行全权交由魏枢相署理,各有司衙门须密切配合,以期尽早在全国建立银行网络。” 虽然不懂网络是什么意思,一干臣工还是呼到:“臣等遵旨。” 先前让魏仁浦交一个计划书,但他一直没呈奏,此时正好当着众臣的面问一问,倘是计划会得罪谁,或是伤害谁的利益,正好给他帮帮忙。 “枢相既署理银行,”柴宗训问到:“可有何计划?” “回皇上,”魏仁浦说到:“设立银行,乃是利于社稷利于百姓的好事,此等事物只应光天化日公平进行,不可密谋于暗室,所以臣并无计划。只是先期在汴梁寻一衙门办公,吸收存银,有了钱便可发放借贷。” 这倒符合他一贯的办事风格,直来直去。 “朕设立银行的初衷倒也的确是为方便远途商旅,”柴宗训淡淡到:“只是就凭着商旅的存银去发放借贷,如何能维护银行庞大的开支,如何有钱开设新的营业网点?” “这…”魏仁浦连自家的财都不擅理,如何理得了银行:“臣是想,万事开头难,且先把头开了再说,后续的再慢慢来。” 柴宗训笑到:“朕问的计划,乃是如何运作银行,并非不可廷议。既是枢相无计划,朕便先给你出个主意。银行么,方便商旅之外,还应当面对所有人开放,只要来存钱,便可以付给利息。朕给你算个利息数字,年率三厘半,如何?至于借贷么,就定在年率八厘。” 八厘这个借贷利率一出口,底下众臣都变了脸色。 要知道这时候豪强世家的借贷,九出十三归那还算有良心的。八厘的利率,利息差不多只有借贷的十之一而已。若银行是这个利率,傻子才去找豪强世家借贷。 魏仁浦的办事效率那是没得说,散朝之后便找到御街拐角的兵部衙门。 如今皇上兵权总揽,兵部仿佛摆设一般,以至于衙门口都空了一半。 作为枢密使领中书令,兵部多少得给点面子,将临街的一套门脸房空出来给了魏仁浦,作为‘大周银行’的衙门。 有了衙门,还得挖银库,又要去找造作局制存折等等一些准备工作。还好魏仁浦作为读书人典范,虽然没人看好这银行,但还是有一批学生义无反顾的加入进来,协助他工作。 魏仁浦那边忙的不得了,柴宗训这边却接到一封弹章,礼部郎中施有为弹劾魏仁浦与魏咸熙父子私相授受,令魏咸熙得中榜眼。 原来魏仁浦有三子,长子魏咸美因天赋不足,屡试不第,眼下在家中专心侍奉双亲。 次子魏咸熙,于今科高中一甲第二名,已然入了翰林院。 三子魏咸信,现在控鹤军中效力,已是一名指挥使。 接到弹章后,柴宗训立刻召来施有为:“朕且问你,既是魏氏父子私相授受,为何考试之时不举报,却在此时弹劾?” “回皇上,”施有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当日臣只是疑心,并未有实据,经过多日查访后得到实据,所以才上书弹劾。” 柴宗训翻了翻奏折:“就因为魏咸熙乡试成绩一般,便怀疑他省试成绩?” “皇上明察,”施有为说到:“乡试不过中不溜秋,省试如何能得一甲第二名?恰逢今次省试,魏仁浦正是主考官之一。所以臣有理由相信,必是魏仁浦泄题给魏咸熙,才令他得以高中进入翰林院。” “胡扯,”柴宗训喝到:“魏仁浦虽是主考官,然开考之前他并不知道考题,如何泄露给魏咸熙?” “那有没有可能,是魏仁浦监考之时,替魏咸熙作答呢?”施有为说到:“毕竟魏仁浦可是士子典范,做这点题应该是不难的。” 柴宗训淡淡一笑:“施大人方才不是说有实据么?怎地现在又不确定?” “皇上,”施有为说到:“总之魏咸熙的科考肯定有猫腻,皇上一查便准。” 柴宗训忽地面色一变,冷冷到:“朕还觉得你定然是个贪官呢,你招不招?” 施有为一怔:“皇上,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自入仕以来,每日战战兢兢,生怕有负皇恩,焉敢贪赃枉法。” “不贪污,却无故攻讦重臣,”柴宗训喝到:“来啊,给朕拉下去,重打二十廷仗,以儆效尤。” “皇上,”施有为大呼:“臣冤枉啊。” 侍卫可不管他是否冤枉,上来就架住,拉出去重重给了二十棍子,打得是皮开肉绽叫爷喊娘。 柴宗训知道施有为的奏章不过是豪强世家的试探,既然决意开银行,魏仁浦也一往无前的支持,他绝不能让人拖他的后腿。 好在魏仁浦平常为人中正,宦海沉浮多年一直清廉自居,别人很难抓住他的把柄。 造作局专门开了个车间造银行所需的印信、存折等物,一切万事俱备,就等着择期开业。 魏仁浦终于轻松些,可以回家稍作休息。 才跨进大门,却见女儿魏小妹在家里抽泣,魏夫人在一旁轻言安慰。 莫不是与夫家吵架? 魏小妹嫁与大理寺卿向承甫的儿子向兴家,向承甫虽是荫封出身,但向兴家却并未继承家业行伍,而是仔细攻读,少小年纪便得中进士,魏仁浦还是他的座师。 当日向承甫前来求亲,魏仁浦本有些犹豫,但向兴家这孩子博学乖巧,令他甚是喜爱,便应了这门亲事,俩人成婚才不过数月。 “为父不是教导过你,要好好相夫教子吗,怎地又与夫婿吵架,回娘家诉苦?”魏仁浦沉着脸说到。在他的眼中,女人就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该有其他什么想法。 魏小妹不答,却哭得更为厉害。 魏夫人跟着落泪,颤抖着拿了张纸出来。 魏仁浦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封休书。 原来向兴家怪罪魏小妹无所出,且与公婆争论,犯了七出之无子、口舌,所以便下了这封休书,将她给休了。 “简直欺人太甚,”魏仁浦喝到:“成婚不过数月,何来子嗣?我这便去与向承甫理论。当日他苦苦哀求,我才将女儿许与向家,如今竟如此对待,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音才落,却见女婿向兴家探头探脑的进来:“岳父大人,岳母。” 魏夫人看到他,随即转过身去。 魏仁浦将休书一拍,喝到:“我且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向兴家执礼到:“岳父大人,小婿也是迫于无奈。” “迫于无奈?”魏仁浦怒到:“岂有成婚数月就有子嗣的道理?向家欺人太甚。” 向兴家说到:“岳父大人息怒,且听小婿解释。” 魏仁浦冷哼一声坐下,向兴家拱手到:“岳父大人,小婿与小妹成婚虽数月,但一直恩爱有加,小婿岂舍得休妻?” “只是岳父大人主持银行之事,今日家中叔父向承寰冷言冷语几句,恰巧被小妹路过听到,便与其争论,以至于差点打了起来。” “作为儿媳,却与叔公争吵打架,于家法不和,小婿无奈,只得下了休书。” 魏夫人插了一句:“既是下了休书,那你还来作甚?” 向兴家说到:“小婿只想规劝一句,岳父大人主持的银行,确是个得罪人的事情,还请岳父大人三思。” 说女儿被休,却说到银行上面,魏仁浦淡淡到:“无须三思,本官定会一直做下去。” 向兴家说到:“岳父大人,非是小婿威胁,若岳父大人坚持要开银行,小婿恐很难和小妹破镜重圆。” “哼,”魏仁浦冷冷到:“家事国事混为一谈,这样的夫家,我魏氏不相与谋,你请回,并带一句话回去,莫说是休妻,就是魏氏一门尽绝,本官也会将这银行开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六 跑业务 御街。 大周最核心的商圈,南来北往的人在此集中。 除了临街的门脸房,街道两旁摆满了摊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此时一个挂着‘铁嘴神算’的摊位前站满了人,大家都饶有兴致的看着算命先生测算。 “听说这先生在此摆摊一年,算卦无有不准,是真的吗?” “真,莫说咱老百姓,就是汴梁城中的达官贵人,好多都请先生算卦呢。” “少吹牛,达官贵人都是关在家里的,这先生一年来都在此处摆摊,如何给达官贵人算卦?” “这就是先生的厉害之处,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俱都一视同仁。要算卦,您就得到摊位上来。” “先生,我母亲重兵多日,不知能否熬过此劫?”一个中年汉子挤到摊位前急切问到。 算卦先生淡淡到:“你试写个字,在下为你测上一测。” 中年汉子想了想:“我不识字,因姓唐,所以只会写唐字。”边说边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唐’。 先生看了一眼,解释到:“‘唐’乃‘康’字头,‘居’字尾,你母亲当康居无恙,你且回去安心侍奉,不日便会好转。” 汉子点头称谢,随即便转头离开。 “这人没给卦金。” “你不知道先生的规矩,先生算卦,应验之后方收卦金。” “哦,原来如此。” 此时又一文士来到摊前,拱手到:“久闻先生算卦灵验,某特来寻先生解一梦,倘灵验,某当重金酬谢。” 先生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客官请讲。” 文士回忆了一下:“昨日晚间,因白天太过劳累,某早早便睡下,正到梦鼾处,某忽地从一个衙门走出,方到门口,只见一把白金大刀,照某头颅砍下来。某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半天听到外面鸡鸣才缓过神来。” “今日一天,某都沉浸梦境以至于精神恍惚,所以特来求先生解一梦,未知是吉是凶?” 先生眯起眼睛捻着胡须算了算,忽地拱手到:“恭喜客官,大喜,大喜啊。” 旁人笑到:“先生谬矣,此人从衙门出来,必是惹上官非,想还是杀头的大罪哩。” 听到这话,文士瞬间紧张起来。 先生并不与旁人争辩,只问到:“客官可是行商为生?” 文士点头到:“先生怎知?”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客官白天想的是白金之事,晚上自然梦见白金大刀。” 旁人说到:“牵强附会,似是而非,那喜又从何来?” 先生继续解释到:“白金者,银也;吾已出‘衙’,行也,先生近日正为本钱所脑,解先生困境者,银行也。” 这御街可就在皇城门口,要说别地不知,御街上可是尽人皆知朝廷要开银行,做存钱和借贷之用。 就是连利息,御街上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存钱四厘,借贷八厘。 相对于豪强世族的砍头息来说,八厘简直不要太良心。对于一般商贾来说,八厘的利息负担起来压力也不大。 文士恍然大悟:“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待银行开业,某便去借贷,解眼下困局。”说罢掏出一颗碎银就要给算卦先生。 先生折扇一挡:“待客官在银行借到钱,再来酬谢在下不迟。”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大周银行’在御街尾如期开业。 作为第零零一号储户,柴宗训自内库拨银一万两存入银行。 魏仁浦作为行长,将自家积攒多年的三十五两银子也存入银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开业庆典弄得动静挺大,敲锣打鼓舞龙舞狮的,但也就几个魏仁浦的学生前来捧场,朝中官员一个也没到。 看热闹的百姓倒是不少,不过也就看看热闹而已。谁会傻到把自家的钱放到别人手上,就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利息。 舞龙舞狮队走后,银行里瞬间冷清下来,经过的人不少,却根本没人看一眼。 一群差役坐在里面百无聊赖,甚至打起了瞌睡。 里间的魏仁浦坐不住了,赶紧出来催差役打起精神。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午后,才有个人探头探脑的进来,却是那日卦摊上解梦的文士。 这里毕竟是朝廷的衙门,文士进来后便跪下:“请问各位大人,这里可以借贷么?” 此时领中书令枢密使魏仁浦这个朝廷一品大员亲自起身接待:“客官无须下跪,此处正可以借贷。” 文士问到:“需要什么条件吗?利息是不是八厘?” 魏仁浦说到:“须得你的户籍册,有相应的财产抵押,譬如宅院,田地,或是经营中的产业,都可以。倘是没有,若有这些财产的亲友愿为你担保也可。” “有,有,小人有,”文士喜到:“因大庾道多江洋大盗,小人上月前往岭南时多拿了些货,以至于积压周转不灵,敢问大人,越绣布匹可为抵押吗?” 魏仁浦说到:“可以,只须本行经济评估布匹价值,核实身份之后便可放贷。” “如此多谢大人了。”文士又跪了下去。 所谓一传十,十传百,大周银行真能贷出钱来的消息迅速传遍汴梁。 因为柴宗训的开放,汴梁商业氛围极为浓厚,等着借贷的人何止千万,这却又愁坏了魏仁浦。 先前门可罗雀,魏仁浦愁;现在门前排起了长队,魏仁浦又愁。 只因这些人,全是来借贷的,没有人来存钱。 银行里没钱,拿什么借贷? 想不出办法,魏仁浦便向柴宗训求助:“皇上,可否向国库调拨些银子到银行做本钱?” 柴宗训也很无奈:“朕也想,可国库的银子都是年前有计划的,银行之事是朕临时起意,魏王和宋王都说国库没钱。” “可没有银子,放不出借贷,银行便要关门啦。”魏仁浦急到。 “这个得你自己去跑业务,”柴宗训转念又说到:“朕定了四厘和八厘的利息,你可根据市场情况进行调整嘛,只要一个周期之内总利息比例不变就可以。” 魏仁浦如坠云雾里,什么跑业务?什么市场情况?什么周期内利息比例? “总之你想想办法,”柴宗训说到:“朕也会替你想办法的。” 这个时候子曰,大学之道都换不来银子,魏仁浦只有老老实实回去游说亲友存钱。 北郊控鹤军大营。 曹翰见银行开业后便赶到这里,只为游说控鹤军将士把军饷存入大周银行,第一个对象便是控鹤军统帅曹彬。 “大哥,”曹翰说到:“我曹氏一门深受国恩,如今皇上开办银行,正是我等报效之时,大哥为何只是推脱手上没钱?皇上可才刚赏了你十万银子。” “十万我分出去九万,只剩一万而已。”曹彬说到。 曹翰忙到:“就是一万也行,只要你有银子存进银行。” “现下是一万也没了。”曹彬有些无奈。 曹翰有些恼火:“大哥,你莫诓骗小弟,你偌大个太尉府,拿不出一万银子?” “实话与你说了,”曹彬逼得没法,只得说到:“太尉府的银子,多半都换了田产,还有少部分,交由管家曹立在外面放贷。要知道外面的利息可是三分哩,算起来比皇上的利息多了十倍…” “我管你多少倍呢,”曹翰说到:“大哥,若没有皇上破格提拔,你今日不过是个厢军统领而已,哪来这天大的富贵。你且去外面放贷我不管,但你必须匀出点银子,存入大周银行,也算表示一个态度。” 曹彬思虑半天:“好,我明日给曹立去个信儿,让他去大周银行存五千银子。” “小弟在此多谢大哥了。” 搞定了曹彬,曹翰又去到军营找普通士卒喝酒。 曹氏兄弟带兵,向来军纪严明,与士卒同甘共苦,所以在军中颇受爱戴。 “大人,你高升了,就把俺们给忘了。”有士卒笑到。 曹翰笑骂到:“你个苟三,老子这不是来了吗,有酒没有。” “有,有,”苟三点头哈腰:“只要大人爱喝,管够。” 一些寻常与曹翰亲厚的士卒听说他来到营中,纷纷过来与他一起喝酒。 喝到尽兴时,曹翰醉眼朦胧的呼到:“还是军中要痛快得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畅快。” 苟三附和到:“大人不如向皇上辞了都察院的差使,重新回到军中带俺们上阵杀敌。俺苟三保证,大人指西,俺绝不往东。” 曹翰摇摇头:“军中虽好,可始终不如朝中稳定啊。本官在朝中,无一日不惦记着军中的弟兄,盼着你们都能置些田产,说上一房媳妇,过平常人的日子。” 苟三长出一口气:“大人,俺们何尝不想,可手上没钱啊,也许这就是俺们的命。” 曹翰撇嘴到:“倘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可以,你苟三的军饷不少,可哪回放了饷,你不是花天酒地,不把饷银花光不算完,还跟本官扯起命来了。” “大人,你可冤枉俺了,”苟三说到:“军中的兄弟,哪个不是这样?俺们只等哪回得个大的,多拿些赏钱,自然就能置产说媳妇了。” “眼下四方安定,你如何得个大的?”曹翰说到:“照本官看,不如放了饷银之后,先存起来,这样也踏实一些。皇上从不亏待大头兵,你存个两年,就够你买些薄地了。要是这两年攻辽赢上一仗,媳妇也就有了。你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好么?” 苟三挠挠头:“大人,俺也曾想过这样的事,可银子他在手上存不住啊。手上要是有了银子,不喝酒,不逛窑子,他就心痒。” 曹翰坐起身来:“本官倒可以给你指条明路,皇上新开办了大周银行,将钱存进银行还有利息可拿,可以零存整取,也可以存个定期。像苟三这样的,就该存个定期,非得到日子才能把钱取出来。” “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咋一下子有这么多钱啦?老婆,田产,都有啦。” “银行?”苟三有些疑惑:“是个什么衙门?而且替咱保管钱还给利息?有这好事?” “天下的好事多着呢,”曹翰说到:“你们信不过本官,莫非还信不过皇上,要知道尔等的饷银比旧朝高了不少,这都是皇上的恩典。” 接着他又神秘兮兮的说到:“偷偷透露给你们一个消息,就是连太尉,也把钱存在大周银行呢。” “要真有此事的话,”苟三说到:“大人可得带俺们去见识见识。” “对,对,”一帮士卒附和到:“明日向太尉告假,一起去银行看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七 决心 魏仁浦正着急的不得了的时候,忽地大批兵丁来到银行。 银行开业数日,虽无人存钱,但也还算风平浪静。 魏仁浦以为有人闹事,站在门口喝到:“尔等要作甚?” “枢相别误会,”曹翰自人群中出来:“这些控鹤军的兄弟都是来存钱的,还有我大哥,要在银行存银五千两。” 存钱?那感情好。 一向清高自傲的魏仁浦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列位里面请,来呀,给曹大人奉茶。” “枢相无须如此客气,”曹翰也打开一个包袱:“下官也到这里存个定期。” “好,好,”魏仁浦的老脸简直像一朵花:“曹大人里面请,皇上有过旨意,若是定期时间越长,利息会越高。” 银子存进去,现场会有工匠刻一个存折。 存折是造作局的能工巧匠打造,看上去很精美。 材料么,为了防伪需要,只能保密。 不过就算知道材料,这存折也仿不了。锻造存折需要一千三百度以上的温度,只有造作局的炉子才有这么厉害。 连续几天,都察院的官员和控鹤军的军士都来存钱,可把魏仁浦忙了个好歹。 银行的对面有个仁合茶庄,这几日银行连带着茶庄的生意都非常不错。 这日茶庄来了两位客人,掌柜的急忙迎上去:“两位公子,还是照旧么。” 其中一人头都没抬,只冷哼出声音:“照旧。” “好嘞,两位公子请上雅室稍待,茶马上就奉上。” 二人上楼,靠近窗边紧盯着银行,却正是韩通之子韩智兴和向拱之子向兴洲。 这二人在御史台倒也没犯多大错误,反倒给了机会柴宗训将御史台改为都察院,所以柴宗训并未严惩,只是革了二人荫封,命韩智兴和向拱好生看管,莫再惹是生非。 看着魏仁浦亲自站在门口迎客,向兴洲撇嘴到:“这老儿,还读书人典范呢,如今却满身铜臭,却也不怕人耻笑。” “魏仁浦是老了老了想通了,”韩智兴接话到:“讨皇上欢心可比底下人的耻笑重要得多。当今皇上刚愎自用,惟我独尊,顺之者昌,可不得好好逢迎么。” “我怎么听说皇上并不属意于他,是他上赶着要接这个差使呢。”向兴洲问到。 韩智兴说到:“皇上属意魏王和宋王,可这两个殿下,都是放贷的大主儿,怎么可能砸自己的饭碗?后来又试探曹翰,曹翰没这个胆量,就只能由魏仁浦接手了。” “也正是曹翰没这份胆量,可能心怀愧疚,所以拉着都察院和控鹤军的人来存钱,一下子把个银行给盘活了,听说大庾道沿线的江州、虔诚、韶州,以及江南首府江宁、岭南首府穗都,北方的幽州,都已在筹备银行的事,造作局做出来的存折都发出去了呢。” 后面的话向兴洲没听进去,只问到:“魏王宋王都不干,曹翰没胆量干,也就是说,如果这银行没有魏仁浦撑局面,很快就会关门?” 韩智兴迟疑了一会:“谁知道呢。” “魏仁浦不干,皇上会不会让鲁王去干?”向兴洲问到。 “那怎么可能,”韩智兴说到:“家父被皇上发配去了广陵,一时半会怕回不来。” “哦。”向兴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继续接话。 虽然存钱的事有差役去干,但生怕出差错的魏仁浦全天都在银行盯着。 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员和兵丁,魏仁浦突然发现这个事其实是可以改进的,他急忙将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赶紧进了宫。 “皇上,这几日连续接收都察院官员和控鹤军将士存银,臣突发奇想,为何不将银子存放在银行,给将士们发存折?将来官员将士若要取用,可以凭折到银行取银,这下两相方便,岂不更好?” 看来魏仁浦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迂腐,他的迂腐,只是凡事都较真的书生气。 “很好,很好,”柴宗训抚掌到:“枢相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实不相瞒,朕打算银行开起来之后,便印发纸币。” “纸币?”魏仁浦疑惑到:“用纸做钱?” “是的。” “纸如何做钱?又如何使用?” 柴宗训随手拿起一张纸:“朕打个比喻,银行将所有的银子收回来作为保证,同时发放这张纸为收回凭证,拥有这张纸的人,可以凭纸上的面额随时可以去银行里兑换等量的白银。也就是说,用这张纸取代小额的存折。” 魏仁浦一时还未转过弯来:“可这只是兑付银子,并不能用来交易啊。” “如果所有人都用这种等量的纸凭据支付,这张纸不就是钱了吗?”柴宗训说到:“届时枢相便再也无须发愁无人存钱。因为只要有人存下一万,你便可凭此一万放贷十万。” “啊?那怎么成?”魏仁浦说到:“倘是贷出十万,那存钱的人来取钱怎么办?” 柴宗训淡淡一笑:“存下一万,将此一万贷出,收了这一万的利息;随后借贷人拿着钱不管是经营,还是作为本钱,这钱终归又会回到银行,你便可再次将此一万贷出,又能收一万的利息,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这一万分得太散。但此时第一个借贷人的借贷到期,须得归还本金。” “而且朕只是打个比喻,存钱的基数越大,可操作的空间将越大。譬如有一万个人在银行里存款一千两,你便有一千万银子可供使用。” “这一万个人不可能同时到银行将钱全部取出,他们延缓的时间,正是给你闪转腾挪之用。” 虽然还不太理解柴宗训话里的意思,但魏仁浦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影响千秋万世的创举。 “皇上,臣以为这大周银行,可比那些豪强世家的放贷强上千万倍,不仅改善了民生,还能让国库更加充盈,臣能署理此创举,实是三生有幸。” 柴宗训笑到:“枢相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此是臣肺腑之言,”魏仁浦跪了下来:“能有此明君,社稷幸甚,生民幸甚,天下幸甚。” 柴宗训将他扶起来:“枢相还是暂且不要幸甚,银行妨碍了豪强世家的收入,必会遭至强烈反扑,枢相还须做好准备。” “皇上放心,”魏仁浦紧握拳头:“臣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保银行正常运行。” “目前银行虽看上去火爆,但在朕的计划中,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柴宗训说到:“今后走上正轨,局面将会复杂许多……” 正说着的时候,通政使潘惟德自外面进来:“皇上,枢相家人来了,听说是家中发生急事,须枢相回家处理。” “臣请皇上继续赐教,”魏仁浦说到:“臣家中哪会有什么急事。” 柴宗训摇摇头:“银行之事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明?朕也只是偶发灵感而已,枢相还是先回去处理家事。后院太平才更有精力署理银行的事嘛。” 既是这样,魏仁浦执礼到:“臣告退。” 出了皇宫,却见女儿魏小妹正在宫门口焦急的等待。 魏仁浦上前问到:“小妹,家中到底发生何事?” 魏小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到:“爹,大哥在市集买菜,被污偷人一条鱼,被打断了手脚。” “啊?”魏仁浦一下子站不住,晃了几下,魏小妹急忙扶住他:“爹,你没事?” 魏仁浦捂着额头:“我没事,赶紧回家看看。” 因为家贫,魏仁浦住得离皇宫比较远,等他到家的时候,郎中已替长子魏咸美上好了夹板。 看着魏咸美满身血污,痛得紧咬牙关的样子,魏仁浦无比心痛。 郎中回头执了一礼:“枢相。” 魏仁浦稳住心神说到:“辛苦先生了,未知大郎他?” 郎中探了口气:“性命倒是无碍,只是余生恐怕都得与病床为伴了。” 魏咸美咬着牙齿挤出声音:“爹,孩儿并未偷窃,孩儿受爹教诲,饱读圣贤书,怎会做此宵小之事。”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一旁的魏夫人哭到:“大郎是被冤枉的,老爷,你一定要替他做主啊。” 魏仁浦问到:“报官没有?” 魏小妹说到:“市集有人报官。” “既已报官,”魏仁浦说到:“汴梁府自有公断,尔等安静在家照顾好大郎,等消息便是。” 此时翰林院的魏家次子魏咸熙听闻消息赶了回来,见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魏咸美,伏在床边哭到:“大哥,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魏咸美哭到:“二弟,大哥是被冤枉的。” 魏咸熙抹了把眼泪,起身到:“爹,事情很明显了,就因为你署理银行,挡了人家的财路,所以便有人攻讦你我父子私相授受,小妹才会被休,大哥也被人打残废,下一个怕是会轮到小弟。” “你怕么?”魏仁浦淡淡到。 魏咸熙咬牙切齿到:“我受爹教诲,苦读圣贤书,为的便是辅佐明君,匡扶天下。银行正是强国富民之举,我怎会害怕。” “好,”魏仁浦说到:“能有此觉悟,不愧我魏氏子孙。为父已然下定决心,就算魏家尽绝,也要将这银行做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八 审案 柴宗训正在思索银行下一步的部署,董遵诲不声不响的进来站在一边。 良久,柴宗训才回过神来:“老董,你怎地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董遵诲执礼到:“皇上,有件事情,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说。” “皇上,魏枢相长子咸美在市集被人打断了手脚。” “什么?谁干的?” “回皇上,据说是魏咸美在市集偷了鱼贩的鱼,俩人起了争执打起来,周围商贩一起帮忙,将魏咸美手脚打断。” “哼,”柴宗训冷笑一声:“魏仁浦的儿子偷鱼?朕仿佛听到这个世上最好的笑话。” “魏咸美倘是那偷鱼之辈,又何苦在家中做个杂役似的人物?所谓宰相门人七品官,更何况宰辅长子?若是魏咸美想做官,多的是人巴结。” “此事必与魏仁浦署理银行有关,”柴宗训喝到:“查,马上查,查个水落石出。” 董遵诲说到:“皇上,汴梁府正在调查此事,已将打人者捉拿,关押于大牢。” “朕信不过他们,”柴宗训说到:“命熙谨将相关人等全部移交侍卫亲军司,由你来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查案期间,敢有不配合者,可先斩后奏。” 熙谨就是柴熙谨,柴宗训的弟弟,原本叫柴宗谨,不过为了避柴宗训讳,将宗谨改为熙谨。前文的楚王柴宗让也叫柴熙让,被关入大牢后,由柴熙谨接任汴梁府尹。 “臣遵旨。” 董遵诲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柴宗训叫住:“等一下。” “皇上还有何旨意?” “万公公,去内库取一千两银子,让老董一并带去。魏家遭逢此劫,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顺便让太医去魏府会诊,只要能治好魏咸美,需要什么药材,需要多少银子,朕都在所不惜。” “皇上,”董遵诲说到:“魏枢相虽是不富裕,却也不差这一千银子。历次出征,皇上都赏赐得不少哩。” “你手下的密探,都是吃干饭的,”柴宗训说到:“魏枢相历次得的赏赐,都资助了穷学生,他根本没钱。” 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得了一顿抢白,董遵诲郁闷的离开。 侍卫亲军司将参与打入的六个商贩,以及调查卷宗,全都从汴梁府押走。 亲军司副指挥使王德斌小声到:“大人,皇上是否小题大做了些,不过是市井打架而已。” 董遵诲刚遭了一顿白眼,说他的亲军司是吃干饭的:“叫你查,你就好好查。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方从汴梁府出来,没想到正遇上韩智兴和向兴洲。 董遵诲是韩通的心腹爱将,自然和俩人很熟。 “董指挥,这是有何公干?”韩智兴打了个招呼。 “公子,”董遵诲回礼到:“皇上旨意,命将打伤魏公子的商贩押到侍卫亲军司审理。” “不过是些打架的小事而已,”韩智兴说到:“哪还用得上董指挥出马。相请不如偶遇,我也很久没和董指挥喝酒了,不如今日小弟做东,我等痛饮一番如何?” 董遵诲忙到:“公子盛情,在下心领了。只是公务在身,还是下次,下次我做东,地方任公子挑。” 韩智兴拉住董遵诲的手:“下次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审案么,也不急于这一时,再说王指挥一样可以审,莫非你信不过他?”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董遵诲还要亲自审问,倒真显得有些信不过副指挥王德斌了。 “既如此,”董遵诲说到:“公子少待,我交代几句。” 一顿酒喝到天昏地暗,待董遵诲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他急忙赶往亲军司衙门。 副指挥使王德斌正在整理卷宗,董遵诲忙问到:“王指挥,审得如何?” “回大人,”王德斌说到:“与汴梁府审出的结论一模一样,就是市井打架。” 市井打架恐怕交不了差,董遵诲想了想:“带我去看看。” 俩人一同来到大狱,六个嫌犯个个被折磨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躺在稻草上。 “扶他们起来。”董遵诲喝到。 差役将六人扶得坐起,董遵诲问到:“本官问尔等,尔等若有一句虚言,本官保证会让尔等后悔做人。” 主犯张小二强撑着一口气说到:“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尔等可识被打之人?” “回大人,并不认识。昨日早间,那人在小人摊位买鱼,原本称了三斤五两,哪知他趁小人不注意,偷偷放了一条鱼在篮子里。” “小人与他理论,哪知他竟蛮横的推了小人一把。小人身单力薄,哪是他的对手?还好隔壁摊位的几位大哥出手相助,哪知那人虽是蛮横,却也不经打,竟是将他手脚打断。” “此事皆因小人而起,小人愿一力承担,还请大人放了几位好心的大哥。” 董遵诲想了想他的供词,又问到:“市集离官府尚有一段路程,当时是何人报官?” “回大人,当时无人报官,只是恰好有一队控鹤军的兵丁经过,将小人等拿获送往汴梁府。” 控鹤军的兵丁?是了,近日控鹤军全都在银行存钱,正好趁机会在市集上逛一逛,遇到此等事情,必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董遵诲对照了一下汴梁府和王德斌审问的供词,基本上没什么差别,他又问到:“这几人的身份,可有核实?” “回大人,”王德斌说到:“这张小二在市集卖鱼已超过十年,便是下官都曾在他手上买过。其余这几人,也常在市集出没,都是卖菜的小贩。” 看看他们身上的伤,想来王德斌用的刑不轻,大刑之下与前两次供词一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董遵诲便拿着卷宗回宫中复命。 柴宗训认真看了两份供词,前后相隔一天,基本没有出入。 事情因卖鱼的张小二而起,他愿意一力承担所有责任,其余商贩也并未埋怨,都愿意认罪。 重要的是,几人都矢口否认认识魏咸美。 柴宗训思虑半天,开口问到:“王德斌认识卖鱼的张小二?”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据调查,张小二本是打鱼为生,在市集卖鱼超过十年。” 柴宗训微微皱眉:“亲军司的副指挥使,三品武官,即便亲自去市集,次数也是有限的。他都认识张小二,每日负责采买家中所需的魏咸美竟与张小二不识?” “这个,”董遵诲说到:“枢相既是将钱财俱都资助学生,想是家贫吃不起鱼。” “就算吃不起,魏咸美每日都会去市集采买,总该混个脸熟?”柴宗训起身到:“前头带路,朕要亲自审问。” “皇上,”董遵诲说到:“亲军司大狱又脏又臭,臣怕冲了圣驾。” “朕什么时候有那么多讲究?”柴宗训喝到:“魏枢相在前面为朕拼命,朕岂能放任魏咸美被人打伤?” “皇上…” “少啰嗦,前头带路。” 到了亲军司大狱,那六个人缓了一天,精神头比先前要好一些。 柴宗训匆匆进门,王德斌领着一干密探差役急忙迎上前:“臣等参见皇上。” “免礼,”柴宗训急切到:“朕要去大狱审问打人者,王统领前头带路。” “啊?”王德斌慌忙到:“皇上,不过是市井泼皮打架而已,何须圣驾亲临?” “朕要你带路,听不懂么?” “是,是,臣遵旨,” 一行人来到大狱,王德斌大喝到:“见到圣驾,还不跪下。” 六人齐刷刷的跪下,柴宗训喝到:“谁是张小二?” 张小二低着头往前爬了一步:“皇上,草民有罪。” 柴宗训又问到:“你在市集卖鱼十年?可曾见过被打的魏咸美?” “回皇上,小人只觉面熟,但不认识。”张小二战战兢兢到:“但他偷鱼在先,小人当时只与他理论,他却仗着身材魁梧,推搡小人…” “够了,”柴宗训打断他,又走到另一人身旁:“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草民叫杨铁鼓。” “你在市集卖何物?” “回皇上,草民贩卖莲藕为生。” “既是贩卖莲藕,朕且问你,莲藕多少钱一斤?” “回皇上,近日的莲藕一斤五十个铜板。” “莲藕自何处来?” “回皇上,草民与汴梁郊外几个渔民熟识,莲藕皆是从他们手上贩来。草民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赚点差价养家糊口。” 柴宗训点点头:“很好,朕再问你,莲藕有几个孔?” 杨铁鼓怔了一下:“回皇上,有七孔,有九孔。” 柴宗训淡淡一笑:“那朕问你,是七孔的能煮烂,还是九孔的能煮烂?” “啊?”杨铁鼓一惊,抬起头来。 “大胆。”董遵诲喝了一声,他慌忙低下头去。 “朕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柴宗训的声音很冷:“既是贩卖莲藕做营生,想必对莲藕性状应该是非常熟稔的。” 杨铁鼓低头咬咬牙:“回皇上,九孔的能煮烂,七孔的只能清炒。” “胡扯,”柴宗训喝到:“还不将尔等密谋打断魏咸美手脚之事从实招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〇九 果断杀伐 杨铁鼓还想矢口否认,柴宗训喝到:“贩卖莲藕为生之人,连莲藕性状都不了解,你想骗谁呢?还不从实招来,以免再受皮肉之苦连累家人。” “皇上,”杨铁鼓呼到:“草民等只是市集打架,当不致罪及家人。” “尔等受人指使,密谋当街打断当朝宰辅之子手脚,手段之残忍,性质之恶劣,简直无以复加。”柴宗训冷冷到:“倘是从实招来,朕或可不罪及家人,如若不然,你全家性命都不保。” “皇上,草民不服。”杨铁鼓抬头到。 董遵诲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就凭你在圣驾前咆哮,便可诛你九族。”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杨铁鼓慌忙磕头。 “尔等以为只是打架而已,”董遵诲说到:“此事已然通天,谁也保不住尔等,还是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都低着头不说话。董遵诲喝到:“继续用刑。” 差役抓住杨铁鼓,绑在柱子上,拿出毛刷蘸上盐,便往他伤口上刷去。 “啊…”杨铁鼓的惨叫声凄厉无比,但差役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不停的刷。 伤口里血水绷出来,与盐碰在一起后,竟不停冒泡。 杨铁鼓终于忍不住,头一歪晕死过去。 董遵诲冷冷到:“下一个。” 差役正要抓人,那人慌忙跪爬到董遵诲脚下:“大人,小人交代,小人等本都是在市井讨生活,与杨铁鼓熟识。前日他召集小人等,说找了个打断人手脚的活儿,而且对方出价很高。” “小人等知道规矩,也没多问。因杨铁鼓的意思是须造成意外,所以小人等去集市找了张小二,且特意学了些行业规矩,似杨铁鼓贩卖莲藕,便是跟人学的。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堪比行家,通晓莲藕性状。” “小人等行凶后本打算逃散,哪知竟被路过的控鹤军将士抓个正着。小人根本不知被打那人是当朝宰辅的公子,如若不然,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行凶。恳请皇上开恩,留小人贱命。” “你的意思是不敢打断宰辅公子的手脚,其他人的就敢咯。”柴宗训淡淡到。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那人慌忙磕头。 柴宗训不予理会,只努努嘴:“弄醒他。” 差役一盆冷水淋上去,杨铁鼓睁开眼睛。此时盐劲还没过,他仍痛得龇牙咧嘴。 柴宗训上前一步:“他们都已交代,乃是受你指使。说,你是受谁指使?” 张小二也在一旁劝到:“杨大哥,你就招了,事情已然通天,瞒是瞒不住了。” 杨铁鼓犹豫半天,开口到:“我招可以,但皇上须留我一条性命。不然反正是死,我何不留个义名。” “义名?”柴宗训骂到:“呸,可知尔等打的不仅是魏咸美的手脚,还是亿兆生民的生计?若是魏枢相因此打了退堂鼓,银行关门,天下百姓还高利贷的罪孽,都要加诸在尔等身上。” “再说这个时候,尔等还有资格与朕谈条件吗?朕能断定尔等是受人指使,便能猜到尔等身后是何人。尔不招,朕不过多费些时日找证据罢了。” 柴宗训停顿一会,直直的看着杨铁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招是不招?” 毕竟久在上位,柴宗训的眼神和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杨铁鼓感到莫大的压力。 权衡再三之后,他长出一口气:“皇上,草民招了,指使我等的,是汴梁府都头李大人。” “李剑雄?”董遵诲喝到:“他敢尔。” 柴宗训淡淡到:“李剑雄也不过一个木偶而已,先将他抓起来,问明之后将这六人押赴刑场斩首,首级悬挂于城头。” “啊?”董遵诲一惊。 “啊什么啊,”柴宗训喝到:“以后办事仔细一些,亲军司的密探吃干饭,你这个指挥使也是吃干饭的吗?” “是,臣谨遵教诲。” 那六人听说马上要被斩首,慌忙磕头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柴宗训根本不予理会,头也不回的出了大狱。 董遵诲指着王德斌的额头:“你呀,你呀。”随即便带着人赶往汴梁府拿人。 很快汴梁府都头李剑雄指使市井无赖打断魏咸美手脚,以及那几个无赖马上便要被砍头的消息传遍整个汴梁,可把汴梁府尹柴熙谨吓了个好歹。 虽说五代以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汴梁府尹就是皇储,但柴熙谨可不敢存此妄念。若非皇上四哥开恩,前一任的汴梁府尹柴宗让早已身首异处了。 原本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哪知手下人还给他惹祸,柴熙谨急忙进宫为自己辩解。 “皇上,李剑雄教唆行凶之事,是臣弟失察,请皇上治罪。” 柴宗训将他扶起:“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起来。” “臣弟实在没想到,那李剑雄竟如此胆大包天,”柴熙谨说到:“只是没听说他与魏枢相有什么过节啊。他虽是汴梁府都头,但也不过六品而已,魏枢相可是当朝宰辅,二人怎会有牵连?” 柴宗训淡淡到:“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无须瞎猜,只需好好在府中学习处理政务便可。另外,朕再叮嘱你一句,眼下风雨将至,你可得站稳咯。” “有风雨吗?”柴熙谨探头看了看外面:“皇上,天气很好啊。” 柴宗训笑了笑:“单纯是好事,朕希望你一直都能这么单纯,别像朕,不过这点年纪,竟然生了白发。” “哦,”柴熙谨应了一句:“臣弟谨遵圣意。” 柴熙谨走后,魏仁浦又匆匆进了宫。 “皇上,臣听说皇上要将行凶的六人斩首示众?” 柴宗训问到:“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回皇上,”魏仁浦对到:“按律六人只是流刑,尚且罪不至死,还请皇上格外开恩。” 柴宗训摇摇头:“不,那六个人的脑袋朕砍定了,谁劝也不顶用。” “皇上,”魏仁浦说到:“臣记得当年在荆南,慕容郡公为救皇上擅自调兵,皇上怪罪于他不守规矩,疏远了很久。皇上此举虽是替臣出了气,却也破坏了《大周律》的公正。” 柴宗训说到:“既知道朕是替你出气,便该知道,此六人不光是当街行凶打断当朝宰辅之子的手脚而已,而是破坏朕开办银行的国策,朕只令其身死,已然是法外开恩。” “皇上,原本银行便是断世家大族的利益,眼下尚能正常运转…” “眼下尚能运转,是因为规模还很小。”柴宗训打断魏仁浦:“所以对方也只是做些小动作,弹劾魏咸熙,休了魏小妹,打断魏咸美手脚。倘是规模扩大,打击对象必会转到你魏枢相身上。朕就是借这六人性命告诉那些人,敢于与朕国策作对者,朕必杀无赦。” “可对方毕竟还没有大动作,所谓君子怀德,”魏仁浦劝到:“皇上还是该以王道教化之,若树敌太多,反令臣运作银行更有困难。” 柴宗训冷笑一声:“朕记得枢相是十三岁离家到汴梁求取功名的,四十年宦海沉浮,枢相难道还未看清,那些反对你的人,无论你怎样做,他都会反对。况且银行伤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现在只做小动作,是因为没找到大动作的机会而已。” “皇上,臣始终以为,王者当有…” “枢相,”柴宗训再次打断他:“枢相为天下读书人榜样,一生清正,临老却不惧流言,为了天下苍生毅然投身于铜臭之中,难道你不怕失败晚节不保么?” 魏仁浦执礼到:“皇上,臣不怕晚节不保,只怕银行失败,亿兆生民继续被豪强世家盘剥。” “既如此,枢相便无须再劝。”柴宗训说到:“朕何尝不想以王道教化对手?可那样虽成全了朕的名声,却让生民无故多受盘剥,这又是何必?枢相不怕晚节不保,朕却也不怕史笔说朕残忍嗜杀,朕做这一切,都只是让百姓过更好的日子。” 柴宗训终于彻底的说服了魏仁浦一次,他含着泪花执礼到:“遇此明君,苍生幸甚。” “好了,枢相,你知道朕一向不喜欢煽情。”柴宗训笑到:“快去跑业务,只有多拉存银,才能放更多的借贷,造福更多的百姓。” 李剑雄从被抓获的那一刻起,便一言不发。 亲军司的那些刑具,可非汴梁府可比,但李剑雄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董遵诲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打也打累了,骂也骂累了,折磨也折磨够了,但董遵诲没有从李剑雄嘴里得到一个字。 万般无奈,董遵诲只得向柴宗训请示。 柴宗训的回答很简单:“既是不肯开口,便与那六个人一起斩首示众。” “啊?”董遵诲劝到:“皇上,要不再等一等,臣再想想办法,让他开口。” 柴宗训淡淡反问到:“倘朕与你一起逃命,你被抓了,敌人逼你供出朕的下落,你会说么?” “不会。”董遵诲当即回到。 “你不怕死,敌人也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柴宗训说到:“他既一心求死,朕便成全他。” “遵旨。”董遵诲执礼到。 停顿一会,柴宗训又说到:“杀了李剑雄之后,留意有没有人替他收尸,或者会不会有人去抚恤家人。” 董遵诲一点就透:“是,臣遵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〇 本钱 城门楼子上悬挂着七颗人头。 人头下是一张大大的布告,很多老百姓聚集在此看热闹。 “啧啧,一下七条人命没了。” “听说是皇上下旨斩立决。” 一个老农挤进去不识字,转而问身边的书生:“小哥儿,劳驾问一下,上面写的什么?” 书生指着其中一颗人头说到:“看到没有,那是汴梁府巡检李老爷的脑袋,李老爷反对皇上开办的银行,指使这六个人把署理银行的魏大人公子打成了废人,所以皇上就下旨将他们斩首示众。” 老农有些不解:“这李老爷为什么要反对银行?这银行不知道有多好呢。村里的乡亲都算过了,开春拿地契到银行抵押借贷,到秋收时还了银子,还能有些结余,来年就不会青黄不接,累积几年还能再置些地,或者把房子修一修,娶上一房媳妇儿。” “往年开春,只能找村里富户借钱,一年劳作到头,也就降降够还息的,倘是遇上年成不好,辛苦几代人开出来的荒,就得抵给富户啦。”老农嘟囔到:“银行这么好的事,谁反对都是该死的。” “大爷,”书生冷笑一声:“这李老爷,说不准就是村里富户请的呢。” “那可就真的该死了。”老农说到。 书生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爷,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死了七个人,虽然百姓街头巷尾议论,但实际对整个汴梁城来说,水花都没砸起一个。 魏仁浦每日高度戒备,但并没有人去银行闹事,御街背面的第一分行已经在着手准备,根据杨延定、慕容德丰以及调任幽州的杨延平等人奏折,各地分行建设即将完成,马上便可以投入使用。 大庾道上的商旅对银行是持欢迎态度的,毕竟岭南存钱,可在江南取钱,不仅保证了钱财安全,还能有利息,何乐而不为? 下一步长江以及运河沿线州县的银行也在筹备中,而御街上的银行因为来往的人太多,直接便将整个兵部衙门占满,令兵部尚书不得不请旨兴建新的衙门。 规模逐渐扩大,银行也自动分为存蓄和借贷两个司,一个在东院办公,一个在西院办公。 现在很多略有盈余的百姓也会将钱存到银行,但相对于借贷所需,仍是远远不够。往往是存进来的钱还没到银库,就已然被借走。 银库里没有银子,就凭着存银去借贷,长此以往必然支持不下去,魏仁浦只得又去找柴宗训。 “皇上,每日存银远远不够借贷,虽在利息上有很多盈余,但这些银子只在账面上,实际银库里根本没有银子。” 柴宗训说到:“朕偷偷去过两次,见存蓄司每日也是往来不断的人,如何还不够借贷?似这种情况,枢相可以略作调整,譬如将每日存银的十之八用于放贷,剩下两成储存银库,这样不就有银子了么?” 魏仁浦摇头到:“皇上,这前来借贷的,无一不是等着用钱的,臣署理银行,便是解生民之所急,岂能眼睁睁看着不放贷?” “不是让你不放贷,”柴宗训说到:“只是须得等银行能健康运作起来,才能放心放贷。你这样有多少贷多少,是很危险的。” “臣如何不知?”魏仁浦说到:“可豪强世家九出十三归的借贷利息,可以付出更多的利钱从而吸纳到更多的本钱。” “臣之所以存多少贷多少,一来是避免百姓枉付重息,二来打击豪强世家借贷,倒逼那些富户将银子存入银行。只是皇上给了衙门给了人,却没给银子,实在难维持。” 开银行却没有注册资本,确实说不过去。 柴宗训想了想:“万公公,速召魏王和宋王进宫议事。” 符彦卿和赵匡胤虽然算不上政敌,但俩人的关系也绝算不上和睦。 赵匡胤年富力强,无端被符彦卿夺走财权,自然视他为敌人。 符彦卿已然七十多岁,最想的还是回到大名府悠然的渡过他的老年生活,但符氏一门充斥朝堂要害部门,须得他扶稳送上一程,所以不得不打起精神站在朝堂上。 原本俩人见面,冷哼一声也就算是打了招呼,但今日竟异常客气。 “魏王先请。”宫门前的赵匡胤客气到。 “不不不,”符彦卿说到:“宋王总领朝政,自然是宋王先请。” “魏王德高望重,还是魏王先请。” 符彦卿客气不过去:“要不本王与宋王并道而行。” “魏王请。” 俩人一起来到文德殿,柴宗训早已等得不耐烦:“魏王,去年国库年入多少银子?” “回皇上,幸赖皇天护佑,去年又是一个丰年,国库年入再创新高,达到四千万贯,约三千万银子。” “再创新高,比旧年高多少?” “回皇上,天下日趋太平,高了有七百万之多。” “既是高了七百万,”柴宗训转头到:“宋王,年初制定的开支计划,应该还有不少结余。” 赵匡胤执礼到:“回皇上,本是有结余,但前一阵封赏征江南,基本将结余用罄。” “你也别说基本,”柴宗训说到:“朕就问你,国库现在还有银子没。” “回皇上,”赵匡胤犹豫了一下:“还有五十万备江淮灾荒的银子暂未动。” “眼下都要入冬了,哪还有什么江淮灾荒。”柴宗训说到:“朕便做主,将这五十万银子调入银行,给魏枢相做资本。” “皇上,备灾的银子不可擅动。”赵匡胤说到:“倘是银子用来经营银行,若江淮有变,再从何处筹集救灾银子?” “朕自江南回来之时,长江汛期已过,若有变,也是明年了。”柴宗训说到:“眼下银行没有本钱,运作实在困难,还请宋王帮帮忙。” 看他说得恳切,赵匡胤犹豫良久:“皇上,臣倒有个办法。这五十万银子可以拨给银行,但只能放在账面上,银子还须放在国库。还过上月余,各地税赋运抵汴梁,魏枢相再将这五十万银子领出,如何?” 银行借贷是需要时间的,譬如核实本人,核实抵押财产等等,这样就有了周转时间。魏仁浦已经跟着柴宗训什么现金流啊,周转率啊之类的学了不少。账上有钱,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强。 “如此,便太谢谢宋王了。”魏仁浦拱手到。 “哪里哪里,枢相客气。”赵匡胤说到:“本王方才进宫经过御街,通街百姓都在赞赏魏枢相署理银行急百姓之所急,解了许多百姓的大难。此等造福千秋万代之事,本王自当竭尽全力襄助。” 有了五十万银子打底,魏仁浦胆子大了许多,每日存多少就贷多少,心里一点也不慌。 这一日城东有名的富户陈树大来到了存蓄司,开口便要存两万银子。 存蓄司主事陆士栋亲自招待陈树大:“员外请里间奉茶。” 陈树大倒也不客气,大喇喇的进了里间。 差役奉上茶水,陆士栋开口问到:“敢问员外存定期还是存活期?” “定期如何?活期又如何?”陈树大神在在问到。 陆士栋说到:“定期利率五厘半,且是利滚利;活期利率三厘半,要低一些。倘是员外家中近年没有大的花销和用项,在下倒劝员外可存定期。定期年数越长,利率会越高。” 陈树大思虑一会:“倘是存了定期,但家中有急事须急用,奈何?” “这个并不矛盾,”陆士栋解释到:“定期可随时转活期,只是在利率上会有一定的调整。” “确定随时可转,随时可取?” “确定,”陆士栋说到:“银行可是皇上钦命开的,岂会说话不算数。” “那好,”陈树大起身到:“我明日便将银子运来。另外我还想问问,如果介绍他人存银,会有花红奖励么?” “有,”陆士栋说到:“银行遵照皇命,新开了保险箱,用以贵客存放贵重物品。若介绍他人存银,数额超过一千,可免收五年保管费。” “甚好,甚好,”陈树大说到:“待我回家,说动亲家将银子存入银行,我也正好可以将田产地契存放保险箱,省得那不争气的儿子惦记。” 陈树大走后,陆士栋喜滋滋的去找魏仁浦邀功。 要知道这个时候,普通男子每日人工不过百文,一月能有二两银子进项就算很不错了。吃穿用度之后,基本就没什么结余。 虽然来存钱的人不少,但一次性存银过万的,这是开业以来第一个。 魏仁浦有些警觉:“有没有查过陈树大背景?是否与豪强世家有牵连?” 陆士栋说到:“请枢相放心,陆士栋祖上曾是唐户部侍郎,因厌倦朝堂争斗,便回乡置办田产,过起了隐居生活。后因战乱,大量百姓不得不将地抵给陆家换取救命钱,由此陆家便红火起来。” “经过数代经营,陆家此时已然是汴梁城中能叫得上名的富户,只是陆家虽有钱,却一直牢记祖训,不与朝堂发生任何牵连,所以这陆士栋的身家,是清白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一 本钱赈灾 翌日,陈树大带着家丁赶了近十辆大车过来,陆士栋连忙打开侧门,让这些拖银子的大车停在院中,以策安全。 陈树大在里间喝茶品茗,银行的数名账房上阵将银子点清楚,陆士栋亲自给这批银子开出了存折。 陈树大很满意银行的服务,拿到存折后便说到:“陆大人,下次若家中还有盈余,我定存进银行。” 陆士栋顺势说到:“陈员外,昨日不是说还有亲眷过来存钱么?” “有,当然有。”陈树大笑到:“这不是才接到我的消息么,还得时间准备,陆大人便等好,我就怕到时候会让银行的账房点钱点到手抽筋呢。” “陈员外尽管放心,就是点到手抽筋,也一定会将银子点清楚,让所有来存钱的员外满意。” “好的,”陈树大说到:“既是无事,那我便暂且告退了,一年后按折来取钱。” “陈员外好走。” 不几日,果然城中一些富户前来存钱,据说都是陈树大的举荐。 这些人存钱便不似普通人那般小打小闹,几乎都是以万计,城西最大的富户张氏甚至一次存了十万两银子。 银行借贷的人虽然很多,但因为规范化操作,必须说清用途,且家人同意,借贷的多是城郊的农户或街上的小商贩。 他们借钱多是为了营生,所以只是几两几十两在借。而大户的存银加在一起能有五六十万两,借贷瞬间就不愁了,魏仁浦从来没感觉这么富有过。 而且大户存钱,是在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银行是确实可靠的,连带着许多持观望态度的小康之家也纷纷到银行去存银。 通过慕容德丰和杨延定的联手筹划,大庾道沿线的穗都,韶州,虔城,江州,洪州,江宁银行也相继开业。 沿线的商旅都是走南闯北之人,早已听说汴梁城中银行的情况,放心的将钱存入银行,然后凭着存折异地去取,不仅能有利息,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担心商道上的江洋大盗。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再吸纳一些存银,魏仁浦便能功成身退,将银行交给学生去打理。 就在这个时候,汴梁银行迎来了一个大客户,汴梁城第一丝绸商常一贯。 常一贯自年轻时便走南闯北经营丝绸布匹,后来在御街上开了一家丝绸铺子,前店后厂,声音越做越大,全国到处都是分号。 两个月前常一贯从造作局弄了台蒸气纺车,纺织出来的布匹不仅比人工的更为紧实漂亮,而且一台蒸气纺车能顶十多个人的工作量,虽然一次性投资比较大,但后续开支减少很多。按照他的规模,三年内可将蒸气纺车的成本收回,所以他决意大批引进。 但这蒸汽纺车可不便宜,总共需花费三十万银子,他手头只有十万,须得向银行借贷二十万,以他的庄园、作坊、以及在荥州的万亩良田作为抵押。 一次性贷这么多银子,借贷司的主事林赓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去请示魏仁浦。 魏仁浦问到:“目前银库还有多少银子?” “老师,”林赓回到:“先前富户的存银还未动,加上账面上的五十万,总共有一百一十万银子。” 魏仁浦不假思索:“既是有这么多银子,核实林赓财产之后,便借给他。” “老师,这可是二十万银子。” “那又如何,银行开业本就是存银借贷活动流通之用,只要他的抵押财产不低于二十万就行。另外,如此大笔借贷,须将利率提高一些,而且可命其分期还钱。” 林赓笑到:“老师,您现在不像个书生了,倒像个掌握天下财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贾。” “胡说。”魏仁浦不假辞色:“我不过是领了皇命,在此署理银行而已,何来大贾之说。” “不过老师,”林赓说到:“如今汴梁城中百姓,无人不称颂皇恩浩荡,他们都赞您是文曲星下凡,助皇上解生民之苦。在学生看来,只要能造福百姓,书生还是大贾,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魏仁浦才展颜了一些,老怀安慰的说到:“我辈苦读圣贤书,就是要助明君开创盛世,以圣贤之道教化士人,再由士人将恩泽播撒万民。书生和大贾,虽是殊途,但却同归。当然,我辈圣贤之理不可望,须得先明经,通晓世事,方能位列庙堂,辅佐明君嘛。” “学生谨记老师的教诲,”林赓说到:“老师若没有其他吩咐,学生这便派人去核实常一贯的产业。” “去。” 虽在学生面前很淡定,但魏仁浦还是将此事奏与柴宗训知道。 “借,怎么不借?”柴宗训的指示很明确:“如果这笔银子是用来向造作局订购蒸气纺车,待银子到位后可命何辉存进银行,这样你又多了三十万资本,而且还可以收一大笔利息。” 怎么看银行都是一笔不赔本的买卖。借贷出去的钱转了一圈还是会回到银行,这笔钱又可以重新借出去,只是转转手,便可收数次利息,何乐而不为? 想想那些经营了数代,甚至数十代的豪强世家,不过为了眼前的小利竭泽而渔将利息提高。却还不如皇上这银行,用别人的银子反复生银子,实在是高明得多。 常一贯的钱借出去之后果是付给了造作局定制蒸气纺车。 造作局采买原料,预付工匠工钱之后还剩了十万银子,何辉直接塞到银行,存了三年定期。这等于是又多了十万可反复使用三年的银子,魏仁浦的操作已然非常熟稔,他知道怎样会让这十万银子造福更多的百姓,且让银行的利益最大化。 有了接收大户存款和大额借贷的经验,银行存蓄和借贷操作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在不动用国库五十万本钱的前提下,可以随意操作。 “报…”凄厉的叫声打破欢乐的气氛,响彻整个皇城。 早已睡下的柴宗训赶紧起床,来到文德殿,潘惟德跪在阶下大呼到:“皇上,广陵八百里加急,因今年汛期持续时间较长,堤坝皆被泡软。近几日连续大雨,江水暴涨,堤坝经受不住洪水,溃塌数十丈,广陵下辖江都、兖州已是一片泽国,淹死百姓无算。” “眼下鲁王正率大军争取堵住溃堤,只是百姓流离失所,还请皇上尽快下旨安抚,恐迟则激起民变。皇上,这是奏折。” 万华接过奏折递给柴宗训,内容如潘惟德所说,后面是广陵地方官员集体签名。 继位十几年,一直风调雨顺,偶尔一县有个小灾荒就算不得了,没想到这次长江竟然决堤。 当然,这在其他朝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长江虽是母亲河,但这母亲是个爆脾气,时不时就给孩子一点颜色看看。 “鲁王驻节广陵,这奏折为何不是他领衔上奏?”柴宗训似在问话。 潘惟德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接话。倒是万华说到:“皇上,想是鲁王身先士卒,在堤坝上堵溃口呢。” 想想也是,柴宗训点点头,关键时候还是这些领兵打仗的人靠得住。 既是有灾,自然就得救灾,柴宗训说到:“速召宋王进宫商讨赈灾之事。” 赵匡胤被从被窝里叫起,匆匆的赶到文德殿,来的路上他向万华问清凌晨召见所为何事,心中已有了计较。 “皇上,”赵匡胤说到:“首要须解决灾民的吃饭问题,可派员在广陵附近的滁州、淮南调集粮食,同时下旨江宁杨延定,一同协助赈灾。” “此时季节,长江虽溃堤,但毕竟不比汛期,想来不过几日洪水便会退去。届时百姓回去重建家园,皇上降旨免其一年赋税,百姓必感皇恩浩荡。” 好像问题不大,柴宗训略一思索:“就依宋王之计,派员赴广陵赈灾。” “皇上,”赵匡胤说到:“赈灾需要银子,国库目下只剩五十万备灾银,这是给魏枢相银行做本钱用的。” 柴宗训算了算日子:“各地税赋还有多久才能押送进汴梁?” “回皇上,”赵匡胤对到:“近的五日左右,远一些的需要半个月。” 柴宗训有些不放心:“宋王可先派人将银子装车准备,朕去往银行一趟,若银库充足,就派转运使司符昭俭前去赈灾。” “臣遵旨。” 此时天还未亮,柴宗训急匆匆乘车驾赶往银行。因他非常关注银行的发展,不时会来看看,银行的差役,包括门口守卫的兵丁都已认得。 兵丁见到车驾,急忙跪下,一人匆匆入内,将今日值班的存蓄司主事陆士栋叫了起来。 陆士栋匆匆赶出来接驾,柴宗训也不多说:“带朕到银库去看看。” “臣遵旨。”陆士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带路去往银库。 银库大门打开,架子上堆满银子,柴宗训问到:“目前银库存银有多少?” “回皇上,尚有四十万左右。” “可维持运转么?” “回皇上,魏枢相调度有方,银子运转无碍。” “好,”柴宗训说到:“待魏枢相来时与他说一声,国库五十万银子,朕已调往广陵赈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二 取钱 赈灾的事情安排完,天已大亮。 百姓在遭灾,让柴宗训回去睡个回笼觉也是睡不着的,索性与符昭一起给太后请安后开始一天的事情。 “知道吗,”符昭突然说到:“赵柔出家了。” “赵柔?出家?”柴宗训有些好奇:“无缘无故出家当尼姑作甚?” “还不是你耽误了人家,”符昭笑到:“若是你肯纳她为妃,她定然不会出家。还有,她只是在西山长春观做女道士,不是做尼姑。” “梓潼又在说笑了,我又不喜欢她,纳她为妃反倒害了她。” 符昭又是神秘一笑:“知道与她同行的还有谁吗?和你很熟哦。” 柴宗训想了半天:“我与赵柔同时很熟的,不过慕容兄和小赵,这俩人是不会出家的。” 符昭说到:“江南的周郡主,你不熟吗?当年在丰乐楼,谁人不知嘉敏姑娘仰慕辛公子才华?可惜辛公子不解风情,竟乱点鸳鸯谱,撮合嘉敏姑娘和赵大人。” 柴宗训解释到:“当日不过是为将江南谍者一网打尽,所以在丰乐楼逢场作戏而已。” 符昭笑了笑:“你说嘉敏害你,这一次又派人行刺于你,还勾结百官逼宫,是不是因爱不成反生恨?” “怎么可能,我们是相看两厌,”柴宗训说到:“眼下这俩人一起出家,倒是好事,以后汴梁城都将平静得多。” 五十万银子从国库解出,运往广陵赈灾,此时长江溃堤的消息已然传遍汴梁城。 魏仁浦得知情形后急忙问陆士栋:“银库还有多少银子?可够未来几日之用?” “库银尚有数十万两,今日约了胡、张两员外存银,又有数万进项。”陆士栋说到:“只是学生不知借贷司那边,近日须用多少。” “赶紧问明林赓后向本官回话。” “是。” 不一会儿,陆士栋回来:“老师,近日林师兄那边会将库银放得差不多,不过这几日都约了大的进项,当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魏仁浦点点头:“尔等一定要保证库内存银可维持正常运转,勿使皇上失信于人。” “老师放心,学生懂的。” 辰时中,银行准点开门,外面一如往日,排了很多人。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借贷的拿到钱之后喜滋滋出门,而约好来存钱的胡、张两个员外并不见踪影。 陆士栋叫了个差役过来:“你叫上两个人,去胡、张两位员外家里看看,若是需要人护送,银行可派兵丁前去。” “是,大人。” 没过多久,差役回来禀报:“大人,两位员外正在家中清点银两,今日恐来不及将银子送过来,大人明日可派一队兵丁前往帮忙运送。” 陆士栋有些紧张,回头去银库看了看,不过一个上午,已经空了一半,差役还在往外运送。 因为常一贯全部换了蒸气纺车,连带着其他丝绸商都跟着换,最近银行的大额借贷有点多。 翌日一早,陆士栋便点了一队兵丁,亲自率领前往胡员外府上。 胡府大门紧闭,兵丁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老者打开门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军爷,敢问有何事?”老者问到。 兵丁说到:“胡员外与我们陆大人约好今日存银,陆大人亲自率兵丁前来护送,快将胡员外请出来。” “回军爷的话,”老者说到:“昨日接到洛邑来信,老太爷过世,员外连夜带着全家回洛邑老家奔丧去了。” 有这么巧吗? 陆士栋稍作思虑,也不逗留,急忙往张员外府上赶去,还好他这边一切正常。 张员外亲自率着家人迎出府:“啊,陆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张员外客气,”陆士栋有些着急:“员外,日前约好的存银之事?” “陆大人请厅上用茶,听我慢慢道来。”张员外将陆士栋引进门。 俩人坐定,小厮奉上茶水,张员外仍是客气到:“陆大人光临,实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张员外,”陆士栋打断了他:“还请员外将存银取出,本官亲自押送到银行,改日一定在燕云会馆设宴向员外作谢。” “岂敢岂敢,”张员外说到:“只是银子的事,出了点意外。昨日晚间,家舅兄见现下人力纺车都改为蒸气纺车,所以便约我同伙,前往造作局定制,已将准备好的存银取走。” 陆士栋深吸一口气:“眼下造作局的蒸气纺车订单已满,短时间内怕是很难赶制出来。恰好本官与造作局何侍郎有些交情,不知员外可需要本官前往说项?” 陆士栋本是一书生,且久受魏仁浦教诲,对私相授受之事深恶痛绝,但眼下为了存银,不得不暂时变通一下。 “陆大人有心了,”张员外说到:“家舅兄在造作局内颇是熟稔,不过将来倘是求到陆大人面前,还请大人勿要推脱才是。” “张员外放心,”陆士栋不死心,问到:“那存银?” 张员外苦笑一声:“存银已被舅兄全部取走,不过大人放心,将来作坊内一有盈余,我便即刻存入银行。” 多留已是无益,陆士栋只得起身到:“随时恭候员外大驾。” 出了张府,兵丁问到:“大人,下一个去谁家?” 陆士栋思虑一会:“先回银行,知会林大人暂缓借贷放银。” 待陆士栋回到银行,所有的库银已全被借贷出去,银库里便是连一丝银屑都不剩。 听说陆士栋回来,借贷司主事林赓急忙找了过来:“陆兄,听说你亲自去押运存银,银子呢?” 虽然银行一直无人闹事,但署理银行的魏仁浦被害得很惨,所以陆士栋一直高度警觉。 他没有回答林赓的问题,只是说到:“赶紧去奏报老师,银库里一两银子也没了。” 林赓不懂他的意思,仍只是问到:“陆兄,今日没押运回银子吗?” 陆士栋匆匆往外跑:“林师兄,我怀疑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才到门口,便遇上第一个大量存银的陈树大:“见过陆大人。” “陈员外免礼,”陆士栋扶起陈树大,稳住心神笑到:“陈员外前来,怎地不打个招呼,本官也好安排些香茗待客。” 陈树大苦笑一声:“陆大人客气,我此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陆大人一定帮忙。” “何事?”陆士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陈树大说到:“前些时我不是在银行里存了些定期么,当时陆大人亲口跟我说,定期可以随时改活期,且存折上也有写明。眼下我家里遇到难事,急须使钱,陆大人可否准许我将钱取出来?” 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陆士栋不禁有些急躁:“怎地才存便要取出?你当银行的差役都很闲么?” 陈树大仍是说好话:“大人,我也不想,只是家中等着钱使,只要能将钱取出,我可以不要利息。” 陆士栋稍作思虑,改了一副笑脸:“员外勿忧,银行既是有规矩,定期随时能改活期,员外取钱并未逾越规矩,不仅取钱没问题,利息银行也照付。” “如此便多谢陆大人了。”陈树大喜到。 陆士栋淡淡到:“只是陈员外存钱的时候,想必账房已说过,百两以上属于大额,须提前一日预约,千两以上属于超大额,须提前三日;万两以上须提前七日,不知员外要取多少?” “这么麻烦吗?”陈树大瞬间变了脸:“存银之时说好随存随取,怎地真到了取银的时候就各种推诿,不会银行里没银子。” “陈员外,”陆士栋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冷冷到:“当日存银之时已说明,且存折之上也写明,大额取银须提前预约,留足银行准备的时间。” “陈员外既要取银,便须向账房说明,按规矩办事。你若敢闹事,本官即刻派兵丁将你拿下。” 陈树大既是来闹事的,岂会怕陆士栋的威胁,他冷笑一声,接着大呼到:“看啦,看啦,银行的差役奉着皇命来骗百姓银子啦,明明当日说好随存随取,今日我要取银,这陆大人不仅不准取,反要将我关起来,大伙儿来给评评理呀。” 银行里来往的人本就多,况且陈树大早有准备,瞬间四面八方来人凑到了大厅。 “休得胡言,”陆士栋喝到:“本官几曾不准你取银?只问你取多少,若是大额,须提前预约,这是存折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若敢在此撒泼耍赖,本官决不轻饶。” “怎地存银不预约,取银却要预约?”陈树大丝毫不惧,反问到:“这不是骗钱是什么?” 陆士栋喝到:“银行并非只为你一人服务,且为策安全,银库每日开关是有限制的,大额取银自然要预约。还有,你方才污言讪上,若你就此离去,本官可放你一马,如若不然,欺君之罪你便担着。” “我若有罪,尽管治罪便是,”陈树大的声音更大:“今日谁也不能阻止我取银。” 旁边一些声音附和到:“既是大额须预约,我等小户应当不需要,看眼前情形,还是将钱取出放在自家安全一些。大人,我要取钱,小额,随存随取。” “既是要取钱,全都出去排队。”陆士栋喝到。 此时看守银行的兵丁也冲了过来,众人只得老老实实出外排队。 还未开始取钱,陆士栋竟准备关门:“此时已到点放工,要取钱的,明日赶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三 筹钱 原本准备取钱的民众哪吃陆士栋这一套,纷纷堵在门口不肯走。 特别是陈树大,闹得最为欢实:“这银行就是个骗银子的地方,把咱们的银子都骗进来,让他们去借贷赚利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陆士栋怒喝到:“本官再说一遍,现在已经放工,要取钱明天请早。你们聚在这里不走,是要抢银行造反吗?” 虽然银行里的差役平时有些低声下气,但这里毕竟是官府,一干民众被陆士栋镇住,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不要怕他,”陈树大呼到:“他不过仗着手里有兵,所以骗咱们银子欺压咱们。可大家不要忘了,是那些大头兵带头存银的,要是调兵过来,那些大头兵不知道是杀咱们还是杀他们呢。” “来呀,”陆士栋喝到:“将这个妖言惑众的罪徒拿下。” 差役一拥而上,将陈树大按在地上。 陆士栋继续大喝到:“今日银行已放工,要取钱的,明日请早。若有敢闹事者,即刻拿获送官治罪。” 首恶被拿下,剩余的民众面面相觑,有老实一些的,真就准备回家。 “不能走,大家不能走,”人群中有声音呼到:“咱们的钱在里面,怎么能走?既然这位大人说银行已放工,那咱们就等在这里,待明日银行开工赶紧将银子取出来。” 陆士栋冷声到:“你们爱待就待,但不得靠近警戒线,凡进入警戒线,按劫掠银行论处。” 民众后退到警戒线外,差役将陈树大押往汴梁府治罪,剩余的并排站立牢牢守住门口,陆士栋也赶紧去找魏仁浦商量对策。 “你不是一再保证,陈树大的银子没问题吗?”魏仁浦听到消息责问到。 陆士栋有些辩解到:“老师,学生见老师每日为存银之事着急上火,既有人愿意大批存银,学生自然得接受,哪知这陈树大貌似忠良,实是个奸恶之徒。” “陈树大是否奸恶已经不重要,”魏仁浦说到:“眼下主要的是设法调集银子,稳住事态。” 陆士栋说到:“要我说,那五十万银子本该是银行的本钱,却没来由的去赈灾…” “胡说,”魏仁浦喝到:“开银行是为造福百姓,但进出银行的,起码都有口饭吃。长江溃堤,若是不赈灾,难道看着灾民饿死吗?” 陆士栋有些难堪:“老师,眼下怎么办?” 魏仁浦长出一口气:“当初我极力向皇上请缨,讨来这个银行的差使,本想仗着平身所学造福百姓,哪知道事事都要倚仗皇上。事到如今,也只能厚着脸皮再去求皇上了,可国库早没银子啦。” “都是学生的错,”陆士栋说到:“老师,学生愿意跟随老师一同进宫请罪。” 魏仁浦叹到:“皇上把银行之事交我署理,出了差错都是我的过失,你还是回银行看着,防止再次有人借机闹事,我这就进宫与皇上商议。”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银行只能存不能取的消息瞬间蔓延整个汴梁城。 幸灾乐祸者有之,痛心疾首者有之,但只要存钱到银行的人,纷纷涌过来等着取钱,没用多久竟将整个御街堵得水泄不通。 消息传到城外控鹤军军营,瞬间炸开了锅。 “想不到皇上竟开银行将我等拼命而来的银子骗走。” “曹翰是帮凶,是他让我们存的。” “苟三,踏马的你想讨好姓曹的,为何将我等拉下水?” “还说什么,抄家伙取钱去。” 刚刚擢升起来的控鹤军副帅白重赞拦住他们:“尔等要作甚?” “白副帅,我等战场拼杀来的银子,竟让银行给骗了去。” “我等去拿回拼命的银子,还请副帅不要阻拦。” “胡说,”白重赞喝到:“皇上怎会骗尔等银子?本帅尚有千两银子存在银行呢。” “副帅,是真的,眼下整个汴梁城的人堵在御街等着银行开门取钱呢。” “想是其中必有些误会,”白重赞说到:“银行一直是随存随取,给付利息,怎会骗钱?” “副帅,存钱可以,但取钱就难了。今日白天一个富户去取钱,竟然银行差役给抓了起来。” 白重赞喝到:“便是有什么误会,也是署理银行官员的失责,曲解了圣意。尔等尽管在营中等候,不久就会有切实消息传来的。” “副帅,再等银子就没啦,这些可是我等拼了命才拿回的银子。” 众怒难犯,白重赞思虑一会:“苟三,你带着几个人去探听一下,一定要拿回切实的消息,倘是真的只能存不能取,本帅绝不阻拦尔等去拿钱。” “也好,苟三,快去快回,一定要将情况打听清楚。” 御街上发生的事情,不用魏仁浦奏报,密探已然打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魏仁浦匆匆进攻奏到:“微臣好大喜功,以至于中了圈套,令皇上威严受损,恳请皇上降罪。” 柴宗训轻轻摇头:“银行么,打开门做生意,有人存钱自然要接受。怪只怪所有的事情积在一起,令得银行没有本钱。眼下且不说怪罪的事情,还是赶紧筹集银子面对明天的挤兑潮。” 魏仁浦知道国库没银子,便奏到:“实在不行,皇上就斩了臣,以臣人头平息众怒,缓上几日待各地税赋押入汴梁,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枢相莫要心焦,”柴宗训问到:“倘是明日兑付,须多少银子?” 魏仁浦说到:“臣计算过,明日只兑付小额散户,有十万两银子便足够。但国库近几日都没有进项,三日后开始大额兑付至少须五十万两。” 柴宗训转头问到:“万公公,宫中内库还有多少存银?” “回皇上,”太监万华说到:“去年的时候多一些,现下尚有二十万两。” 国库属于朝廷,内库属于宫中,一直是分开的。 先皇柴宗少时曾以贩卖茶叶为生,后全国各产茶地都有皇商,为宫中赚取开支用度,国库每年也会少少的拨些银子供养宫中。 太后成日吃斋礼佛不问世事,开支不大。 柴宗训的个人开支一直不大,符昭同他一样,也是不太注重享受的人。 但柴宗训养了一支‘猎豹突击营’,用以伪装、快速反应,曾在破坏李景遂的刺杀中立下大功。 而符昭将燕云十三骑散往各地,从事间谍工作,也需要很多钱。 再加上何辉造作局的各种试验,都是烧钱的活儿,所以导致宫中存蓄一直不多。 “先将这些钱取出,应付明日的挤兑,能缓一天算一天。”柴宗训吩咐到。 “遵旨。” 魏仁浦跪倒在地,大呼到:“皇上,臣一时不慎遭人算计,竟令皇上动用内库供养的银子为臣弥补,实是令臣无地自容。还请吾皇将臣治罪,以平息众怒。” “枢相,朕已说过了,银行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有钱不存的道理?枢相还是赶紧起身,与朕一起设法渡过此次难关为要。” “皇上,”符昭的贴身太监匆匆跪在阶下:“皇后有急事在中宫候着陛下。” “喏,”柴宗训顺势说到:“皇后与朕有要事相商,枢相还是赶紧去想办法。” 魏仁浦重重的磕了九个头,起身匆匆退下。 宋王府。 听说银行存蓄的银子全被借贷出去,兑付不出钱来,赵德昭当即去找赵匡胤商议。 “父王,银行自开业以来,府中一直未有存银。眼下遇到难关,父王何不趁机存些银子,解燃眉之急?” “为父正在考虑这个事情,”赵匡胤说到:“只是尚未想好存多少银子合适。” 嘉敏一走,赵德昭的智商瞬间在线,原本打算有多少存多少的他,听到赵匡胤如此说,便接话到:“依孩儿看,存五百两最为合适。” 赵匡胤笑到:“大郎方才才说解燃眉之急,五百两能解个什么急?” “父王,”赵德昭解释到:“府中存银若是全都搬出来,自然能解皇上燃眉之急。但过后皇上即便不追问,也会在心中嘀咕,为何先前不存,一直到危急时刻才出手?如此父王不仅无功,反倒有过了。” “自十年前父王总领朝政之后,虽历次出征得胜都会有赏赐,但却极少有现银。而最近一次皇上大肆赏赐现银,却因狸猫风波导致父王的赏赐大不如领军的将帅。” “宋王府的家底,皇上是查不到的,而五百两却也正符合父王的俸禄。毕竟偌大个王府,虽是看着风光,但开支着实不小,这五百两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妙,妙,”赵匡胤拍手到:“还是吾儿心眼多,想得周到。” 赵匡胤这边存银五百两,另一边的魏王府,符彦卿翻箱倒柜的到处找银子。 魏王府家大业大,与宋王府有‘城南赵符,离天尺五’之说,意思是城南的赵家和符家,离天只有一尺五的距离,可见这两家的富贵。 但符彦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一直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以往镇守地方时得到的赏赐大多分给士卒。现在回到汴梁,虽然没分赏赐给手下人,但同时得到的赏赐,或者说能捞到的外快也少了很多。 找遍府上,也只凑了不到一万银子,夫人杨氏说到:“明日便是府中发放月例的日子,你将银子尽数送入宫中,府中如何?” “那些下人本王平时待他们不薄,便是拖欠一月又如何?下个月本王连本带息一起还给他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四 蒙混 柴宗训来到中宫,此时天色已晚,房间内的光芒却晃得人眼花。 整箱整箱的黄金白银,以及各种珠宝首饰静静的摆在那里。 “这是干什么?”柴宗训问到:“炫富吗?” 符昭一副认真的样子:“官家,我知道你等着钱使,我整理了一下嫁妆,当年大婚之时爷爷曾准备百万,这两年因我不善持家理财,就只剩这些了。也许青鸾紫月她们手上还有一点,我已经快马通知赶紧运往汴梁,你看看能填多少窟窿。” 一旁侍女红袖说到:“娘娘,奴婢方才清点了一下,大约还剩二十多万。” “我怎么能花你的嫁妆,”柴宗训拒绝到:“放心,我有办法处理的。” “官家,”符昭说到:“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分彼此?眼下先渡过这个难关,待将来银子充足了,官家疼惜我,再还给我也是一样。” 柴宗训直摇头:“梓潼尽管放心,且将这些收起来。大丈夫岂能被这点难题打倒?你尽管放心,看我如何渡过此次难关。” “官家…” “梓潼勿要再说,将永崎抱出来,我父子亲近亲近。” 在宫中逗留一会,太监万华过来禀报到:“皇上,按你的旨意,一百个大箱已准备好了,何大人和董指挥也已到了宫门外。” 柴宗训起身到:“好,咱们这就装银子去。” 董遵诲和何辉一起进殿:“参见皇上。” “平身,”柴宗训问到:“何卿,造作局的锡料铅料多不多?” “回皇上,”何辉说到:“锡料铅料平常用的不多,也比较易得,目下已占满库房。” “好,”柴宗训吩咐到:“老董,你带着侍卫将造作局的锡料铅料装进大车,装个八分满,随后再将车赶回宫中,此事一定要保密,胆敢外传者,格杀勿论。” 何辉有些诧异:“皇上这是要作甚?” “银行挤兑,”柴宗训说到:“银库银子不足,朕需要用锡料稳住人心。”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锡也是很值钱的,只是没有银子值钱而已。 按照柴宗训的旨意,董遵诲带着侍卫将锡料铅料装进大车后,又回到宫中,将箱子表面装满银子。 “魏枢相,稍后你亲自押着大车出发前往银行,一路将箱盖打开,让百姓看到。” “臣遵旨。” 御街上百姓越集越多,整个街上灯火通明,银行门口更是如同白昼一般。 正在此时,宫门突然打开,魏仁浦和董遵诲当先并行出来,身后是一排排双马并辔的大车,两边面色冷峻的护卫鱼贯而出。 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骚动。 大车箱子里反射出光芒,有好奇的爬上屋檐上一看,随即大呼:“啊,银子,是银子,这一个大箱至少两万两。” 听说是银子,更多百姓爬到高处去看,有行家看着车辙和车轮说到:“一车不少于两万,这连绵不绝的大车,这次到底运了多少银子?” 董遵诲在前面大喝:“让开,让开,想取银子的让开。” 魏仁浦也大呼到:“乡亲们,银子已运来啦,若要取银子的,让开路来。明日一早,银行开门后依次取用。” 车辆逶迤而过,好事者数了数,整整一百辆。每辆车都装得满满当当,反射出白花花的光芒。 按一辆车两万两,一百辆足足有二百万两银子。 好在银行用的是兵部的衙门,有一个演武场可以用来停这些银子。 控鹤军的苟三看到这情形,得意到:“如何?皇上和曹大人怎会骗我等银子,看看这些大车,几辆便足够我等取钱。我看此事分明是有人从中作祟,各位切勿上了当。” 同行的几个兵丁商议一会后说到:“银子虽是够的,但我等还须看看,有没有其他变数。” “我等不过存了些散碎银两而已,到时凭存折来取便可,还能有何变数?”苟三说到:“倒是军中的弟兄还等着消息,倘是我等回得晚了,营中发生什么事情,须尔等一力承担。” 出来的时候营中的状况是清楚的,若是弟兄们等得不耐烦,造成什么后果,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既是有钱,我等赶紧将消息带回去,让弟兄们安心。” 与控鹤军兵士抱有相同想法的民众也不少,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说银行里的银子全给借贷出去,取不出钱来。 眼下既是有钱,又何苦在这里熬夜? 有人动摇之后,接下来大批民众开始动摇。 一个中年文士站在人群中说到:“我等皆是大周子民,君父怎会骗我等的钱?况皇上登基十数载,哪一桩哪一件举措不是为了咱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没有皇上,我等哪来的银子存银行?” “大家还是莫要听那等小人挑唆,在此空熬夜,都回去,回去。” 旁边一人接话到:“皇上圣明,天下万民皆知,只是这署理银行的官员怎么样,又有谁知道呢?怕就怕他欺上瞒下,让我等辛苦积攒的银子打了水漂。”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署理银行的魏大人,三朝元老,一生为人中正,更不会欺压老百姓。” “说是这样说,那谁知道呢。” “眼下大周国力蒸蒸日上,皇上怎会有欺瞒子民的举措。你们走不走随便,反正我是走了。” 文士一走,带走了大批的民众。 还是有大批民众滞留在御街上,更有一些处在摇摆之中。 此时一个富商模样的人说到:“反正皇上有旨意,银子随存随取,取银又不犯法。为求安心,我还是将银子取出来再说,大不了过几日再存进去。虽然有些麻烦,还损失了些利息,但起码不用担心银子会出问题。” 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终于坚定决心,留在了原地。 不过看到银子之后,民众已经安下心来,不再吵嚷,只等着天亮之后银行开门取钱。 皇城城楼上。 柴宗训一直看着御街上的动静,赵匡胤和符彦卿一左一右站在身后。 “皇上,夜已经很深了,”符彦卿开口到:“局势已然稳定,皇上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 柴宗训回头歉然一笑:“魏王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要陪着朕熬夜,既是局势稳定,魏王还请先回去休息。” “皇上不走,老臣怎么好意思走。” “无妨,魏王是长辈,还是先回去休息。”柴宗训也作势要走。 符彦卿执礼到:“既如此,老臣告退。” 符彦卿走后不久,赵匡胤又开口到:“皇上,民众并无吵嚷,皇上之计已然奏效,当可高枕无忧啦。” “高枕无忧?”柴宗训苦笑到:“眼下只是暂时安抚住民心而已,七日后大户的预约取款,才是真正的考验。国库、内库已然清空,朝中官员预存的银子不过杯水车薪,朕当真不知道,还可以从哪里变出银子来。” “皇上,”赵匡胤突然提高音量:“臣有本奏。” 柴宗训淡淡到:“都这个时候了,就不须这些繁文缛节了,宋王有话直说。” “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以为,银行之事从一开始便不能与皇上威严绑在一起。如今竟因魏仁浦误中圈套,以至于民众对皇上多有怨言,令皇上威严受损,实是大为不该。” “待眼下这个坎过去之后,皇上还应尽早与银行切分清楚。皇上办银行的初衷、方策,都是为造福百姓,只因官员贯彻圣旨之时出了偏差,才导致误会丛生。” 柴宗训淡淡一笑:“万方有罪,皆在朕躬。朕岂不知银行若有失误,会损伤皇家威严?只是银行若非与皇家威严绑在一起,如何让民众相信,并放心存银?” “皇上,此事分明就是魏仁浦之过。”赵匡胤说到:“若是放贷之时,不要那么急切,循序渐进慢慢来,怎会发生如此变故?” 柴宗训长出一口气:“魏枢相也只是想帮助更多的老百姓而已,错只错在老天爷,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长江溃堤。” 魏仁浦急匆匆的上了城楼,才半日光景,他就像老了十岁一般。步履蹒跚,原本花白的须发竟已变得全白。 “皇上,”魏仁浦掏出一个账簿:“按银行差役结算,若控鹤军士卒不来取钱,二十万银子刚好够那些小户取钱,只是那些大户若是前来预约取银,七日后须得二百多万银子,方能足够。” 柴宗训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方才经过御街之时,老百姓议论皇上如何如何的话让魏仁浦心如刀绞,他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罪大恶极,以至于有损皇上圣德,还请吾皇将臣治罪,以平民心。” 柴宗训急忙将魏仁浦扶了起来:“枢相,以后不要这样了。枢相一心辅佐朕,为了百姓甚至不惜一世清名,又何罪之有?” “要说罪,罪在朕操之过急,罪在那些反对银行煽风点火之人,待此事平息,朕定不会放过他们。眼下民心暂时平定,枢相还是回去休息一下,这几日还有恶仗要打呢。” “皇上,那二百多万银子怎么办?”魏仁浦怎能放心去休息。 柴宗训故作轻松一笑:“枢相但请放心,朕是谁啊,德盖三皇,功过五帝,岂能被这区区二百多万银子难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五 魏仁浦之死 天亮之后,银行照常开门,民众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 差役手捧号码牌喝到:“所有人听了,因为取钱的人太多,须按号码牌依次取钱,不得大声喧哗吵闹,否则一律按咆哮公堂治罪。” 存银十万的张姓富户大声到:“官爷,那日存银之时陆主事曾说存银千两以上属于贵宾,进银行办事无须排队。” 差役手指向另一边:“那里是贵宾客户专用办公室,贵宾可前往办理取银事项。” 除了陆士栋和林赓,银行里没人知道操场上重兵看守的不过二十万两银子而已,所以差役们说话办事都很有底气。 又一个百姓说到:“官爷,草民约了借贷的,不知还能办吗?” “懂不懂规矩?”差役喝到:“借贷的去东跨院,西跨院只办存取事项。” 民众争着从差役手上领号码牌,张富户已和一干贵宾去往VIP办公室。 陆士栋早已在此等候,见到这群人,不慌不忙的问到:“各位贵宾要取多少银子?” 张富户掏出存折:“全部取出。” 其他贵宾也同样掏出存折:“我等都是全部取出。” 陆士栋淡定的接过存折,在纸上写下某年某月某日,贵宾张士杰预约取银十万两。 随后又依样画葫芦,将其他富户的姓名、取银数目、今日日期全都抄录一遍,接着将存折还给他们:“好了,本官收到尔等预约,七日之后来取银。” “为何要七日?”刘姓富户问到。 陆士栋淡淡到:“列位,存银之时已然讲清楚,且存折背面也有刻录,超千两大额,须提前七日预约,七日后列位准备大车前来装银。” “若我有急用呢?七日后岂不什么事都给误了?”刘富户说到。 陆士栋起身喝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存银之时便已讲得清清楚楚,若尔等胆敢咆哮,本官即刻将尔等押送汴梁府治罪。” 张富户张士杰拦住刘富户,冷冷的看了陆士栋一眼:“七日就七日,七日后我等一同前来取银,还请陆大人不要爽约。” 陆士栋淡淡到:“张员外尽管放心,朝廷不会差你一文钱银子。” 一干富户在差役兵丁的注视下就此离开,外面排队取钱的民众看到他们既没有闹事,也没有说话,更加认为银行里根本不缺银子。 “我说,昨日是谁放的谣言,说银行里没银子?害我连夜在此排队取银,这不耽误事吗?” “就是,存银四厘息,借贷八厘息,就这利钱都能赚不少,银行怎么可能缺钱。” “算了算了,我不取了,懒得排这个队,你们要取便取。” 说着说着人又走了不少,外面还未拿到号牌的人也是心焦,干脆回去明天再来,反正这么多人看着呢,银行还能跑了不成。 就这么各怀心思的走着散着,御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陆士栋终于松了口气,跑到东跨院借贷司那边查看情况。 借贷司现下只有主事林赓带着些兵丁守着,根本没办业务。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陆士栋问到。 林赓说到:“都让我哄走了,而且借口很好找。取钱的人太多,借贷的差役都去帮忙了,等取钱潮散去之后才能回来继续办借贷。” 陆士栋转身就要走:“我得赶紧将此间情况报与老师知道,须得在七日之内筹集两百万银子,否则皇上便会失信于子民。” “今日大朝,老师此刻正在朝堂之上呢,”林赓提醒到:“还是等散朝了再说。” 往日大朝,至少还会有几个人说说话,但今日的朝堂,静谧得可怕。 离此不远的地方,民众正在聚集挤兑银行,考验皇上,考验朝廷的信誉。 皇上极有可能因此而由一代明君变成昏君,此时谁也不敢乱说话,以免触怒龙颜。 “外面闹哄哄的,众卿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柴宗训已做好被炮轰的准备。 “启禀皇上,”符彦卿说到:“百姓愚钝,以至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皇上应对有方,如此小风波,相信很快就会过去,不堪庙堂之上议论。” “臣附议,”赵匡胤跟着出列:“我大周物阜民丰,国库年入数千万,岂会因区区百万两银子而失信于民?此事实在不值提起。” 以往朝堂上总会问几句为什么的魏仁浦,此时正低头沉思,一脸的疲惫。 柴宗训不忍提到他,转而说到:“既是不值提起,那便不提也罢,众卿可还有本奏?若是无事,便退朝。” “启禀皇上,臣等有本奏。”三个人一起从队列里走出来,分别是鸿胪寺卿程载礼,翰林学士孙光璐,宗正寺卿柴云。 三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都是魏仁浦的学生。此时一同在阶下齐齐跪倒,一脸肃穆。 柴宗训说到:“三位卿家有何事?” 宗正寺卿柴云执礼到:“皇上,臣等三人共同弹劾领中书令枢密使魏仁浦九大罪状。” 听到这话所有朝臣均惊愕的看过来,魏仁浦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还好身边的翰林学士冯平扶住了他。 “大胆,”柴宗训喝到:“尔等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竟敢弹劾自己的老师?” “皇上,”柴云抬起头来:“魏仁浦道貌岸然,大奸似忠,误国误民。圣贤书教臣等事君以忠,事师以义,正因此‘忠义’二字,臣等才更要弹劾魏仁浦。况臣身兼宗正寺,若眼见权奸误国而不加以劝谏,将来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先帝?” 宗正寺是管皇族的,大周开国皇帝郭威九族皆被后汉隐帝刘承佑夷灭。 柴荣继位后,挑了族帝柴云为宗正寺卿,论起来还是柴宗训的叔辈。 “皇上,”孙光璐附和到:“魏仁浦之罪恶,罄竹难书,臣等不吐不快,恳请吾皇将其治罪。” 柴宗训冷冷到:“好,朕就听听尔等这些欺师灭祖之辈说些什么,倘有一条不实,朕必治尔等之罪。” 鸿胪寺卿程载礼不慌不忙的掏出奏折,大声念到:“劾魏仁浦欺君误国疏。” “魏仁浦者,性非中正,地实寒微,估直窃取高位…” “仁浦少年之时入洛邑求取功名,其母遍借乡邻才得粗布一块连夜为其成衣,其竟将此衣扔入济水。此乃罪一,不孝也。” “皇上开办银行恩泽苍生,魏仁浦卖直获署理高位,好大喜功,贷不抵存,令百姓聚集御街怨怼朝廷,以至有伤圣德。此乃罪二,不孝也。” “仁浦开口必称圣贤,论对必言经典,以书生之身强署经济之事,以至于误国误民。此乃罪三,不智也。” “仁浦署理银行,本承诺随存随取,岂知贷不抵存,银库空虚,以至于百姓取钱不得咆哮公堂。此乃罪四,不信也。” 魏仁浦精神恍惚,一直站立不稳,身旁的翰林学士冯平小声问到:“枢相,你还好。” 魏仁浦硬吞一口口水,强睁着眼睛,呼吸急促的看着不远处的程载礼高声数落。 九条罪状一条条念完,程载礼总结到:“似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信不恭不良不智之辈,臣等羞与其同列庙堂。” 柴云和孙光璐跟着大呼:“臣等附议,恳请皇上即刻将魏仁浦拿获治罪。” 不待柴宗训开口,魏仁浦忽地大张嘴巴,惨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软了下去。 “枢相,枢相。”冯平急忙抱住他。 魏仁浦以手指天,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嘴唇嗫嚅几下,终于还是眼睛一闭,就这么昏死过去。 “太医,”柴宗训起身到:“赶紧传太医。” 一群大臣围在身边大呼:“枢相,醒醒,你醒醒。” 柴宗训下了台阶:“让开,都让开,给魏枢相一些新鲜空气。” 赵匡胤将众臣拉开,太医匆匆赶了过来,蹲下为魏仁浦把脉。 不一会儿,太医叹了口气,起身执礼到:“启禀皇上,魏枢相连日操劳,忧思过度,又加上急怒攻心,怕是,怕是不成了。” “什么?”柴宗训喝到:“朕命你即刻将他救醒,如若不然,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赵匡胤上前劝慰到:“皇上,枢相年近六十,自银行开业便日夜操劳。恰又遇上挤兑之事,顿感压力;方才几个学生一气,他哪还顶得住。” 接着他又转身大喝:“金瓜卫士,还不送魏枢相回府。” 侍卫急忙过来抬起魏仁浦,赵匡胤又吩咐到:“万公公,退朝。” 万华连忙高呼:“众卿退朝。” 柴宗训追着魏仁浦大呼:“枢相,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魏仁浦仍是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动静,柴宗训一直追到大殿门口,才被赵匡胤和符彦卿拉住。 “想魏枢相一生忠心为国,”柴宗训叹到:“却因为银行之事,长子被打成残废,次子被弹劾,幼女被休,自家也被气了个好歹,是朕害了他,都是朕害了他啊。” “皇上无须自责,”赵匡胤劝到:“身为臣子,本就该为君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唯一遗憾的是,魏枢相未能死得其所,反被三个学生气死。” 此时所有大臣都已离殿,只剩弹劾魏仁浦的三人仍跪着。柴宗训自牙根里挤出声音:“尔等三人且先回去,等着朕发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六 换人 一分钱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二百万银子,柴宗训心焦不已。 派往魏府打探消息的潘惟德匆匆进宫:“皇上,魏枢相,魏枢相已然薨逝了。” 太医诊断过虽已有心理准备,柴宗训还是被这消息震得后退一步,大呼到:“枢相,枢相啊。” 一旁的董遵诲劝到:“皇上,枢相年近六十,算是寿终,皇上还请节哀才是。” “传旨,”柴宗训深吸一口气:“封魏枢相河东郡王,加魏咸熙中宪大夫,辍朝七日,出葬之时凡在汴梁有差者,须前往吊唁。” 董遵诲叹到:“得此哀荣,魏枢相当能含笑九泉。只是皇上,魏枢相一生清贫,倘是在汴梁之官员均前往吊唁,恐魏家负担不起啊。目下国库内库都没银子,枢相的丧事不宜大操大办。” “银行不是有魏王宋王等朝中官员凑来的数万两银子么,”柴宗训说到:“将此银赐予枢相府上,一定要大操大办。枢相为银行之事而逝,朕绝不会亏待他。朕也要让天下人都看到,朕办银行的决心。” “遵旨。”董遵诲又说到:“皇上,目下枢相既逝,当有何人来接手继续署理银行?” 柴宗训想了半天:“朕心目中暂无人选,只是近日你须派人将柴云,程载礼,孙光璐三人盯死,朕不信学生会无缘无故上书弹劾老师。” “臣遵旨,”董遵诲应到:“先前臣已经布置下去了。” 柴宗训又问到:“休了魏小妹的向家,可有什么发现?” “回皇上,”董遵诲对到:“向家一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只是向拱的公子向兴洲,在魏咸美被人打断手脚的第二天去了广陵。” “他去广陵做什么?” “回皇上,据说是鲁王公子韩智兴前往广陵省亲,邀约向兴洲一道前往。” “朕知道了。”柴宗训点点头:“你且先按旨意安排下去。” “臣告退。” 原本因为有银行有银子已经散去的百姓,忽地又听到消息,以宋王和魏王为首的朝廷很多官员反对银行,以至于署理银行的枢相魏仁浦被气死。 百姓又开始人心惶惶,纷纷往银行聚拢,只为把钱取出来安心。 期间柴宗训亲自去了一趟魏府表示吊唁,且魏仁浦的葬礼极尽奢华,凡在汴梁的官员也都前往吊唁,于是又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魏仁浦并非被气死,而是署理银行过度操劳以至油尽灯枯,国库和银行有的是钱,根本不用担心兑付不出银子来。 这时候这种消息已经起不了太大作用,老百姓过日子,求的就是一个安稳,银行之事如此反复,还是将银子存放家中要放心得多。 情势在恶化,如果任由各种谣言继续发酵,即便七日后有银子兑付给各大富商,也会令银行信誉大大受损,从而导致百姓更不敢存银。 须得找出一个有分量的人来署理银行,此人须得在朝中有基础,说话有一定分量,且百姓也比较熟悉。 算来算去就那么几个人,符彦卿和赵匡胤不肯干,曹翰干不了,曹彬、杨业需要带兵,韩通远在广陵,王著和潘仁美更是在西北的灵州,远水救不了近火。 其他人没有声望和基础,就是朝中的口水都能将其淹没,更何谈去面对天下的百姓。 前一段时间弹劾魏咸熙,打魏咸美,休魏小妹,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 或者说已经警惕,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天灾,打乱了所有的部署。 才让反对者挤兑垮银行,气死魏仁浦这阴险的计谋奏效。 向家休了魏小妹,这是唯一调查反对者的线索。 但银行伤害的岂是向家的利益?在所有反对银行的人中,向家也只是微不足道而已。 柴宗训很清楚,朝臣听从旨意前往魏府吊唁,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只要银行垮台,利益不受损,听你这个皇帝的又有何妨? 柴宗训在心中冷笑,让你们现在闹得欢,将来朕定会拉清单。 所谓的豪强世族,当然不仅仅是有钱。 有钱了之后可以拉起军队,可以读书,稍有成就便能堂而皇之挺立庙堂,为自家利益代言。 但柴宗训并不担忧,因为银行造福的,还是绝大多数的百姓。 百姓虽然会一时被蒙蔽,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会长期被蒙蔽下去。 目下只需找到一个突破口,调整方向,寻一个可靠的人署理,必能让银行继续下去,且开遍全国。 正在思虑的时候,潘惟德进来轻声到:“皇上,赵大人求见。” 柴宗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赵大人?” “回皇上,宋王公子,赵德昭赵大人。” “小赵,”柴宗训一拍脑袋:“朕这几日真是糊涂了,竟将他给忽略,快传。” 赵德昭匆匆进来跪下:“臣见过皇上。” “小赵,起来。”柴宗训抬了抬手。 赵德昭起身看了柴宗训一眼:“皇上,多时不见,你瘦了。” 柴宗训笑到:“你倒是有佳人陪伴,容光焕发。” “皇上,”赵德昭正色到:“当日承蒙皇上撮合,但嘉敏接近臣,不过是为了探听消息而已,并无意与臣结成秦晋之好,所以臣与嘉敏,至今都是清白的。” “先前在江南,也不过是因与她有旧,所以臣一时不忍才将她留下。眼下她已在西山出家,与臣再无瓜葛。” 柴宗训定定的看着他:“真的再无瓜葛?” “回皇上,臣焉敢欺君?”赵德昭并无躲闪之意:“且臣此来,是向皇上请缨,署理银行之事。” 从身份上来说,赵德昭署理银行再为合适不过。 他曾任吏部侍郎,协理京察,朝中大小官员至少都混了个脸熟。 其次,身为宋王之子,虽然因为狸猫换太子之事赵匡胤的声望有所影响,但毕竟还是总领朝政的宰辅,门生故旧也依然还在。若要攻击赵德昭,还得看看赵匡胤是否答应。 再者,赵德昭也属于既得利益集团。就是说,其实他也是豪强世家的一份子,毕竟城南赵符,离天尺五。 别看赵匡胤在朝堂上多方为柴宗训考虑,事实上顺水人情谁不会做。 只要银行垮塌,让赵匡胤再怎么拍柴宗训马屁都不为过。若是赵匡胤真有心帮他,岂会坐视百姓集聚在银行面前不理。 若有赵德昭署理银行,至少也能让那些豪强世家看看,你们并非铁板一块。而且自小陪伴到大的感情依然在,柴宗训先前一直是非常信任赵德昭的。 但赵德昭和嘉敏搅在一起,柴宗训就不那么信任了。 也许赵德昭是好心,但鬼知道嘉敏有没有什么阴谋?宋州刺杀,百官逼宫,柴宗训可都还记在心里呢。 “皇上,”赵德昭见柴宗训犹豫,继续说到:“臣来之前,也私下计算过,臣是最为适合署理银行之人。臣也知道皇上担忧臣被嘉敏利用,又有什么阴谋。臣敢以项上人头保证,自从嘉敏出家后,臣与其已彻底了断。” “皇上,臣署理银行,便代表宋王府同意署理银行,阻力将比魏枢相之时要小得多。况臣正值壮年,身体也比魏枢相好得多,由臣来接任银行,必不至令皇上失望。” 说罢赵德昭期盼的看着柴宗训。 眼下柴宗训的确无人可用,但赵德昭代表的是既得利益集团,还有江南不明不白的一摊子事。 不过柴宗训最为擅长的便是将计就计,如果赵德昭是代表豪强世家来搞垮银行,最好那些人能够集聚在他周围,这样便于一网打尽。 如果赵德昭是出于真心,那就再好不过。毕竟属于发小,十年的感情。 思虑半天,柴宗训开口到:“赵德昭听旨,即日起赵德昭领吏部侍郎衔,继任银行行长,全面署理银行事务。” “臣谢主隆恩。” 领吏部尚书衔,意思是挂这个官名,但不视事。但赵德昭相信,不就他就能恢复真正的吏部侍郎,甚至尚书,也并非遥不可及。 回到府中,赵匡胤已在前厅等候:“大郎,听说你入宫了?” 赵德昭据实回答:“父王,孩儿请旨署理银行,皇上已经恩准。” “什么?”赵匡胤喝到:“你疯了吗?这个时候去趟这浑水。” 赵德昭淡淡到:“父王,且听孩儿解释。” 顿了一下,赵德昭又说到:“解释之前,孩儿要请教父王一件事情。开银行和收复幽云,孰难?” 赵匡胤想了想:“这两件事情能混为一谈吗?一个是国政,一个是军事。” “能,”赵德昭说到:“相比于历代皇帝,先皇可谓一代英主,但他两次征辽,都未能收复幽云,而皇上却轻而易举将其收复。” 赵匡胤问到:“你想说皇上比先皇要强?可知那时候的辽与现在的辽国岂可同日而语?” “如何不能?”赵德昭说到:“即便现在的辽国内乱不断,也依然派出十五万铁骑,却被皇上料敌机先,一一击破,从而收复幽云。” “这也只能说明皇上用兵如神而已,而治国理政,先皇并不若于皇上。” 赵德昭摇摇头:“父王,孩儿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皇上牢牢掌控住了兵权。” “征幽云之时,皇上把不能掌控的铁骑军放在外围,而将自己困在垓心,逼得铁骑军不得不拼命。而先皇高平之战时,心腹大-将何徽和樊爱能却率先逃跑,这便是差距。” “况征幽云回来之后,各军拆分调动,除了韩通战斗力并不强的侍卫司,现在控鹤军曹彬,铁骑军刘光义,背嵬军杨业,灵州军潘仁美,还有慕容德丰在岭南练的新军,哪一个不是唯皇上马首是瞻?” 赵匡胤有些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七 炸堤 赵德昭没有直接回答赵匡胤的话,只是依旧反问。 “父王,你与倒银行的事情有多少纠葛?倘是不深,还请及时抽身为要。” 赵匡胤也不回答,也是反问:“大郎,你认为银行必成?” “是的,”赵德昭回答得很果断:“所以父王须得及时抽身。” 赵匡胤摇头到:“本王并未参与其中,虽然皇上曾令我署理银行,倒银行之人也曾拉拢于我,但就此看戏不好吗,为何要置身其中。” “那就好,”赵德昭说到:“如此,此次开银行之事,获益最大的当属宋王府。” “大郎,”赵匡胤追问到:“你还未说银行为何一定会成功呢。” 赵德昭笑问到:“父王,皇上自即位以来,想做的事情有不成功的吗?” 赵匡胤想了想:“的确没有,有时候连本王都甚觉奇怪,皇上莫非真的天纵奇才不成?” 赵德昭说到:“其实皇上自即位以来,只做对了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做对之后,其他事情自然无往不利。” “什么事?” “领兵之权,”赵德昭说到:“皇上似乎比历朝历代任何皇帝都深谙此道,在军中知人善用。先前提到的曹彬、杨业、潘仁美、甚至呼延赞、郭进等辈,我大周勇猛的武将被皇上一网打尽并加以善用,这些人无一不对皇上忠心耿耿,以至于魏仁浦这个枢密使形同虚设。” “别看倒银行者煽动百姓在银行门口闹得欢,真正在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真理。” “只要背嵬军、铁骑军、控鹤军还被皇上牢牢掌握,任何试图反抗皇上治国方略的事情都不过是疥癣之患,终将被一一清除。” “既如此,在魏仁浦已然开创局面的情况下,我何不就此入局?此举于皇上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将来事情平息,开银行首功,舍我其谁?” 听他这一番分析,赵匡胤连连点头:“不错,大郎眼光独到,胜过为父良多。” 取钱的事情仍在继续,新的圣旨已然传开来,宋王之子吏部侍郎赵德昭将署理银行,成为新一任行长。 实际上见到银行仍在有条不紊的运行之后,许多民众已经回去了。 魏仁浦的死,让很多士子团结起来,他们去到御街,劝百姓暂且回家再说。 有士子集中估算了一下,银行毕竟开业时日不多,除去控鹤军将士的存银,其余小户散碎存银不过二十多万两而已。 大周年年风调雨顺,二十多万两不过一个富户的积累,难道皇上还不如一个富户? 这笔账算得很有用,任凭人群中那些别有用心者如何鼓动,大部分民众还是回去了。 但是经此一闹,虽然百姓回家,却也再没人前来存银。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往那些富户预约取银的日子集中。 那些富户的存银加起来有两百多万,如若能够依约取出,证明所有的事情都是故意有人煽动,银行运转并无异样。 不管怎么说,银行都是个衙门,倘是皇上事后追究起来怎么办?所以还是暂且按兵不动,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内库里的二十万银子,不过取了几万而已。剩下的十几万,竟还能继续开展借贷。 就算是大额借贷,林赓也照接不误。 因为大额借贷须详细核实抵押的财产,这是一件很耗时的事。 只要拖上七八天,离汴梁较近的一些州赋税运抵,借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柴宗训也是一样,时刻关注着各州税赋运抵的日子。 根据预算,最先运抵的当是怀州和颍州,这两个地方离汴梁最近。 往年这两个州的税赋加起来有一百多万银子,算起来还是不够,柴宗训又开始心焦起来。 “皇上,”潘惟德匆匆进来:“江南杨延定八百里急报。” 柴宗训心中一慌:“给朕看看。” 万华接过奏折递给柴宗训,他打开看了一眼后怒拍龙案:“果然,朕就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接着抬头到:“速传赵德昭进殿议事,对了,将曹翰也召来。” 赵德昭和曹翰在宫门前遇上,赵德昭问到:“曹兰宪,皇上突然急召,所为何事?” 曹翰也是一脸懵:“本官实是不知,公公,宫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传旨的太监摇摇头:“咱家也不知,咱家只是奉旨传召大人而已。” 俩人进了殿,柴宗训拿起杨延定的奏折说到:“卿等且先看看。” 看到奏折内容,曹翰倒吸一口凉气:“恶徒竟无法无天至斯?” 赵德昭也大呼到:“简直是罪恶滔天。” 原来杨延定接到协助赈灾的旨意,才知道长江江北决堤。 待杨延定赶到江北的时候,韩通已带着侍卫司的兵丁将堤坝修复。 同是一条长江,虽然连降了几场雨,但江南的堤坝连警戒处都没到,为何江北会溃堤? 杨延定在江北勘查了一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回江南的时候,偶遇一些渔民,均称在江北溃堤的当晚,堤坝发出巨大响声,且火光冲天,和控鹤军攻打江宁城时,以霹雳神雷炸塌江宁城墙的动静差不多。 所以杨延定怀疑,是有人故意炸毁了堤坝,造成这次灾情。因他是江南的官,江北之事无权插手,所以只得将此事上奏,请皇上圣裁。 “皇上,”赵德昭开口到:“臣忽然想到一事,鲁王驻节江北广陵,既是杨大人都能打听到炸堤之事,鲁王应也能打听到,那么…”说到这里,他忽地闭嘴。 “若炸堤之事为实,鲁王即便事先不知情,也负有失察之责。”柴宗训说到:“想不到为了倒银行,这些人竟丧心病狂至斯。他们为难朕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炸毁堤坝令百姓遭此无妄之灾,流离失所?” 曹翰有些担忧:“皇上,鲁王手下有近十万精锐之师,倘知道皇上欲罪责于他,会不会?” 休掉魏小妹的向家,正是侍卫司出身。韩通掌控侍卫司十多年,向家乃是他手下第一干将。 开银行虽然得罪的是所有豪强世家,但就算闹事,也应该有个挑头的,难不成就是韩通? 柴宗训思虑一会:“朕即刻下旨,调韩通回汴梁,同时也会密旨背嵬军杨令公挥师北上,铁骑军刘光义严密监视侍卫司兵马动向。” “皇上,”赵德昭说到:“鲁王是否与炸堤之事有牵连,只是臣等之猜测。倘是他与此事无关,又闻皇上要责难于他,急怒之下就此反叛,虽平叛花不了多少时间,但百姓何辜?方遭无妄之灾,却又要遭遇战火,还请皇上三思。” 没想到赵德昭心思还挺细腻,经过一些事后,果然成长了不少。 柴宗训赞到:“小赵说得有理,是朕疏忽,看来此事还得麻烦曹卿去一趟。” 赵德昭又说到:“皇上,倘是鲁王与此事有牵连,曹兰宪去了怕是有危险,而且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曹翰笑到:“赵大人,你这一时没牵连一时有牵连的,照你看,应该怎么办?” 赵德昭摇摇头:“下官的确不知该如何解决,但韩通手中有兵,所以此事须慎之又慎。” 三人合计半天,柴宗训一拍大腿:“半月后便是太后诞辰,朕欲在宫中办个宴会,请汴梁三品以上官员,以及驻节各地的一些老臣入宫同贺,以彰朕以仁孝治天下之心。” “就以此为由召鲁王回汴梁,如他肯回,还则罢了,如不肯,其中定有鬼。” “曹卿依旧还去江北调查此事,只是事情未有头绪之前,不宜大张旗鼓,朕依然会调动背嵬军北上,随时协助于卿。” 侍卫司江北大营。 刚刚将大堤加固,韩通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溃堤之事是天灾,与他无关,但毕竟身负守土之责,能及时救灾当然是再好不过。 “鲁王,”侍卫司马步军副指挥使何赟匆匆进帐:“末将有要事禀报。” 何赟是造作局何辉的父亲,侍卫司骁将,一直作为副手跟随韩通南征北讨,俩人虽是上下级,却也情同手足。 韩通随意到:“何副帅无须客气,有事尽管说。” 何赟看了看营帐里的亲兵和侍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韩通摆摆手:“尔等先下去。” 营帐内只剩二人,何赟凑近了一些,小声说到:“鲁王,据士卒回报,这大堤极有可能是被炸开的。” 韩通喝到:“何人如此大胆,敢炸江堤?广陵府是否已派人在查?” “回鲁王,”何赟说到:“末将命士卒不可声张,广陵府目下正全力救灾,无暇顾及此事。” 韩通想了想:“本王虽驻节广陵,但终究还是要回汴梁的,不好插手地方事务。此事可派员通知广陵府,让他自行去查。” 何赟摇头到:“鲁王,此事不可声张,否则将会危及侍卫司。” 韩通疑惑到:“我侍卫司士卒拼命将江堤修复,有功无过,如何会被影响。” 何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到:“鲁王,末将查看了军需库,里面不见了好几箱炮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八 父子对话 韩通急忙和何赟一道赶往军需库。 军需官看到二人,慌忙扭头便要走。 “韩七,”韩通喝到:“你跑什么。” 军需官韩七只得立在原地,待二人走近之后执礼到:“见过鲁王,见过何副帅。” 韩通又问到:“见到本王,你跑什么?” 韩七答到:“鲁王恕罪,小人原没看到殿下和何副帅,只准备去清点军需。” “你且跟本王过来,本王有话问你。” 三人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韩通问到:“军需库里的炮弹,是不是不见了数箱?” “啊,没有,”韩七矢口否认:“回鲁王的话,炮弹实数与账目一致。” “将账目取来本王看。” “鲁王,账目不在小人身上,在营帐内。” “那便一起去你营帐取。” 韩七无奈,只得战战兢兢与韩通二人去往营帐。 韩通不停催促,韩七磨磨蹭蹭就是不将账簿拿出来。 “韩七,”韩通喝到:“你若再不讲账本交出,本王便治你监守自盗之罪,须知炮弹可非一般军需,本王可立时将你杖毙。” 韩七逼不得已,只得将账本交给韩通。 韩通翻了一会,十日前左厢军统领向松领走三箱炮弹,用以训练。 “这十天本王并未听到炮响,”韩通喝到:“速传向松,命其将三箱炮弹归还军需处。” 韩七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王爷,不用传了,向统领并未领走炮弹。” “那炮弹呢?”韩通怒到:“去哪儿了?” 韩七说到:“回鲁王,炮弹被公子领走了。” 韩通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逆子,本王还在好奇他为何突然转性,要做个孝子贤孙,岂知他竟为了行此伤天害理之事。” 韩七辩到:“鲁王,公子领走炮弹,只是想在长江中炸鱼,并未做何错事。” 韩通懒得和他争辩,怒喝到:“还不将那个逆子找回来。” 原本侍卫司只有铁船石炮,是没有火炮的。但造火炮的何辉是何赟的儿子,况且其他各军都有火炮。 于是韩通请旨,从造作局拉了十门火炮,千发炮弹过来,哪知道这火炮未立寸功,反而闯下大祸。 韩智兴被找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脸上还有脂粉印。 看到他这个样子,韩通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是两个耳光:“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还有心思去喝花酒?” 韩智兴被打蒙,待愣在了原地。 韩通喝到:“来人,给本王将这个逆子浇醒。” 侍卫抬着水桶上来,兜头便淋下去,韩智兴深吸一口凉气,瞬间便醒了过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 韩通屏退左右,问到:“前日你在军需处领的炮弹呢,去哪儿了?” 韩智兴掩饰到:“父王,孩儿目下是白身,如何能在军需处领炮弹。” “少装蒜,”韩通说到:“韩七已经招了,你也给本王老老实实交代,炮弹去哪儿了?” 韩智兴见抵赖不过,便说到:“炮弹被孩儿拿到江中炸鱼了,可惜没炸起来。” “还敢狡辩,”韩通低喝到:“江上日夜有渔船往来,若有炮弹炸鱼,其动静必会惊动渔民。” “父王,”韩智兴满不在乎到:“渔民不去打鱼果腹,谁管你江上有什么动静。” “愚蠢,”韩通怒到:“长江本是连通东南西北的重要航道,为保平安,本王都放下不少士卒化为渔民,江南杨延定定也同本王一样,在江中有不少眼线。水上和堤坝一举一动,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韩智兴仍是不在乎:“这江面阔数十里,他的探子莫非是千里眼不成?我在这边炸堤,他在那边能看到?” “果然,”韩通低声咆哮:“你果然还是承认了,你为何要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父王,”韩智兴辩解到:“是皇上先让孩儿没有活路的。” “你日日笙歌,何谈没有活路?”韩通喝到:“都是你娘,把你惯坏了,依本王看,韩氏这一族,恐要尽绝在你手上。” “父王也不看看,”韩智兴颇不服气:“当年你与赵匡胤慕容延钊一同封王,还有个在先皇时便已封王的符彦卿。” “赵匡胤的儿子署理江南,慕容延钊的儿子封岭南郡公,符彦卿的七个儿子都封疆,孙女更是贵为皇后。” “孩儿呢?孩儿不过做个六七品的小官,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却被皇上褫夺了荫封,成了个白身。” “这些都不说了,孩儿知道自己不是个做官的料,便安安心心在家中做个富家翁。收收租子放放贷,梅妻鹤子也是一生。” “可皇上偏要赶尽杀绝,开个什么银行,用非常低的息银吸引百姓去借贷,这不是断了孩儿的财路么。” “孩儿多方打听,得知国库存银仅剩五十万两,便设法将江堤炸开,只要国库的存银用来赈灾,孩儿便怂恿汴梁百姓前去银行取银子。” “银行的存银早已借贷出去,若百姓在银行取不到银子,令皇上失信于百姓,银行必然会倒闭,届时孩儿便可继续放贷了。” 韩通已气得发抖:“糊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富有四海,岂会因一点钱银失信于百姓?” “可事实是国库已没有一分银子了。”韩智兴颇为得意:“不出数日,银行便会倒闭。” 韩通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可知因你此举,若为皇上得知,韩氏九族皆会不保?” “此事绝非你一人能所为,”韩通说到:“倘你此刻向为父坦白,将同伙供出,为父或可舍了老命不要,保你一条性命。” “同伙?”韩智兴说到:“父王,皇上倒行逆施,满朝文武皆是孩儿同伙,父王你要抓哪一个。” 听到这话韩通更气:“既是皇上倒行逆施,为何满朝文武无一人开口,偏你要强出头?” “朝中诸王,”韩智兴解释到:“魏王宋王皆无兵权,齐王已死,目下大周最有实力的便是鲁王,孩儿不出头,还有何人能出头?” 不用说了,这个愚蠢的东西定是被人捧了几句又昏头,一如先前在御史台一样,傻傻的逞能出头。 目下虽然看着风平浪静,但只要杨延定的探子发现端倪,一封奏折上汴梁,韩氏一门便会人头不保。 想韩通英明一世,位列封王,怎生出如此忤逆子? 情势所逼,韩通拔出腰间宝剑,架在韩智兴肩头:“速将尔之同伙,尔等又是如何密谋从实招来,否则休怪为父大义灭亲。” 倘是其他人的剑架在肩头,韩智兴可能会有些害怕,但韩通的剑他根本不在乎,斩钉截铁的说到:“父王一直教导孩儿做人要有义气,孩儿岂能做出那等贪生怕死背弃盟友的事出来?” “何况只要银行一倒,孩儿便打算仿银行之制开设钱庄,制定行业规矩,届时放眼大周,所有的借贷皆出自孩儿帐下。韩家世世代代都有花不完的钱,岂非胜过一个岭南郡公良多。” 韩通摇头叹到:“我不如赵匡胤,不如慕容延钊良多。” 韩智兴不明白韩通的意思,得意到:“父王勿长他人志气,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孩儿定会超过赵德昭和慕容德丰,替父王将面子挣回来。” 韩通手里的剑砍不下去,只得收回剑鞘:“马上收拾东西滚,滚得越远越好。” “孩儿正要跟父王辞行呢,”韩智兴说到:“孩儿马上去汴梁,亲眼看着银行倒闭。” “愚蠢,”韩通简直没话说了,大声喝到:“来人。” 帐外亲兵进来:“鲁王。” “公子要去荆南游学,派几个人将公子护送过去。” “遵命。” 韩智兴走后,韩通再次大喝:“来人,去军需处领十箱炮弹出来,本王要试炮。” 炮弹领来之后,韩通命军士和工匠将火炮移到江边,却又并不开炮。 工匠上前到:“启禀鲁王,一切已准备就绪。” 韩智兴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试炮恐扰民,尔等可先将炮靶树立,待三更之时,百姓皆已熟睡,再试不迟。” 工匠有些莫名其妙,但军令在此,也只有遵令而行。 三更试炮,查看效果,再将火炮运回营中,已然天亮。 韩通本打算睡觉,却有亲兵进帐到:“启禀鲁王,有圣旨到,传旨的公公已在辕门外。” “快,快随本王前去迎接。” 接旨之时韩通惴惴不安,哪知圣旨是要请他和何赟一道赴汴梁同贺太后寿诞。 毕竟心中有鬼,韩通还是问传旨的太监:“公公,此次太后寿诞,除了本王之外,驻节地方的还请了谁?” “凡是先帝朝的老臣,皇上都请了。鲁王还是准备准备,与咱家一同回汴梁。” 韩通刚要答应,却突然想到,太后寿诞,自当举国同庆,为何却如此仓促? “公公,”韩通开口到:“太后寿诞,做臣子的自然要略备薄礼。只是圣旨来得突然,营中并无准备,还请公公在此逗留几日,待本王预备下寿礼后再与公公一同回汴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一九 砸脚 何赟听说可以回到汴梁,极力撺掇韩通。 “鲁王,自奉旨驻节广陵以来,已有一年多未与汴梁亲人团聚了。此次回汴梁,鲁王可否向皇上请旨,将侍卫司调回汴梁?原本侍卫司就是先皇一手建立拱卫皇家之用,如今驻节广陵算怎么回事。” 当初侍卫司,铁骑军,控鹤军一同出发准备征伐南唐。慕容延钊死后刘光义接任铁骑军统帅,如今铁骑军明确驻镇江南,也可称为江南军,一如潘仁美的灵州军,一应军需由驻镇地方供给,但仍属枢密院调动。 控鹤军早就班师回朝,曹彬及麾下将士此次赏得盆满钵满。潘仁美的灵州军不仅获得赏银,他的两个儿子更是伴在皇上身边,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 背嵬军杨业虽仍滞留江南,可眼下总督江南政务的杨延定是他儿子。 只有侍卫司,南下广陵不仅寸功未立,说是京军,驻节地方。说是地方军,却听枢密院调动,且粮草也是由枢密院统一配发。 算起来,真像个没人要的流浪儿,尴尬得很。 “何副帅,”韩通说到:“本王与你一样,时刻都想着回汴梁。只是太后这寿诞,是否来得太突然了些?” 何赟想了想:“确实仓促了些,但太后的寿辰又不是随意指定的日子,皇上体恤我等这些老臣,若此时向皇上请旨回汴梁,说不定皇上就答应了呢。” “何副帅,”韩通说到:“你也太不谨慎了。” 何赟一愣:“请鲁王指点迷津。” 韩通说到:“眼下长江刚刚溃堤,皇上却突然为太后庆贺寿诞,且不远千里召我等回汴梁,难道此间没有什么问题?” 何赟笑到:“鲁王也太谨慎了些,侍卫司虽驻节广陵,但溃堤之责属地方,与我等何干?况皇上真要治我等失责之罪,我等也只好受了。谁让侍卫司运气不好,撞上了呢?” “还有一事,”韩通说到:“韩智兴私领炮弹,本王严加问询过,的确是用来在江中炸鱼。只是怕有心人就此借题发挥,届时本王很难自圆其说。” “鲁王多虑了,”何赟笑了笑:“先前末将以为有军中将士将炮弹偷出去试验时不慎炸毁堤坝,但炮弹既是公子领出,末将是看着公子长大的,他虽是顽皮了些,但不会去做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因为何赟知道炮弹不见的事,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让韩通放心了一大半:“其实那日炸鱼,确系智兴胡作非为,不过也有向松统领在一旁看着,所以未致酿出祸事。” “不过是些小事而已,鲁王何必放在心上。”何赟说到:“鲁王还是尽快准备太后寿辰贺礼,末将也好随王驾一同返回汴梁。” 说到深心里,韩通虽然一直想回汴梁,但不是在这个节骨眼。 但皇上有诏,若是因故推诿,反倒引人怀疑。 就当这堤坝是自己垮塌的,于是韩通说到:“何副帅快些回去收拾,本王的贺礼很快便会准备好。” 虽然堤坝被炸毁的事情很重要,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筹钱的事。 将曹翰派往广陵之后,柴宗训暂时没有时间去想南边儿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搞到钱。 因为上游雨水偏多,导致黄河水位也暴涨,原定于第七日到达的怀州和商州等地税赋,恐要拖后几日。 离得最近的都要拖后,那离得远的就不用说,更是遥遥无期。 柴宗训和赵德昭二人天天在一起密谋如何搞钱,但两百万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况且所剩时间不多,远处的想不了,近处汴梁如今动静这么大,实在不宜再造些纷扰出来。 “皇上,”赵德昭突发奇想:“臣想了个法子,不知可行否。” “这时候就不要可行不可行了,”柴宗训说到:“有办法尽管说。” 赵德昭眼珠一转:“回皇上,臣听说弹劾魏枢相的鸿胪寺卿程载礼,在任上贪污受贿,当初尚未收归南唐吴越之时,每逢这两地有使臣入贡,程载礼便要大肆收刮一回。朝中的祭祀礼仪,他也会从中克扣。” “据传闻,其累积财富何止千万?皇上何不趁此时将其拿住问罪,查抄其家产充入国库,一来解此燃眉之急,二来为魏枢相报仇雪恨,三来为国除此巨蠹,倒也算是个一石三鸟之计。” 平常的时候任由贪官聚敛财富,等到要用时再抄家取用,这倒也是个生财之道。 眼下并无其他办法可想,柴宗训便转头问到:“老董,这几日侍卫亲军司的密探监视程载礼、柴云以及孙光璐,可有收获?”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这三人每日在家中自省,并无异常之状。至于赵行长所说程载礼贪腐之事,臣倒有所耳闻。” “那还等什么?”柴宗训起身到:“立即将其抄家问罪。” “遵旨。”董遵诲当即转身。 “等一下,”柴宗训叮嘱到:“动静小一些,不要引起非议。” “臣明白。” 董遵诲当即带着侍卫亲军司的人马,冲到程载礼府上。 正在家中教育子侄读书的程载礼急忙赶到前面拦住董遵诲:“董指挥,你要干什么?” 董遵诲喝到:“程载礼贪腐误国,奉旨将其拿获问罪,查抄家产。” “慢着,”程载礼迎上前去:“董指挥,既是说本官贪腐,可有证据?” “证据?”董遵诲淡淡到:“程大人的家世,本指挥倒是了解一些。” “程大人祖籍怀州,未发迹前家中不过普通富户。而你即便做了鸿胪寺卿,也不过四品官,每月俸禄多少?再看看你府上的东西,这是你的俸禄买得起的吗?若非贪腐,如何支撑得起你府中用度?” “本官贪腐,那是奉了圣旨的。”程载礼傲然到:“不信你可以去问皇上和宋王。” “扯淡,”董遵诲说到:“皇上岂会下旨让你贪腐?” 程载礼辩到:“董指挥可带本官在圣驾前对质,看看本官是否有诳语。” 董遵诲现在要的是钱,哪有时间和他去对质:“来呀,且先将程载礼拿下,查抄其家产再说。” “哈哈哈…”程载礼忽地大笑起来:“本官懂了,因魏仁浦好大喜功,将银行的银子全部借贷出去,以至于无法兑付存户的银子,所以皇上只能查抄臣的家产去应付。” “放肆,”董遵诲喝到:“诬言讪上,罪加一等。” “是否诬言,董指挥可拿本官殿上对质。”程载礼说到:“如若不敢,便是坐实了本官所说。” 虽然想要银子,但董遵诲也记着柴宗训的嘱咐,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于是他便说到:“本指挥倒还不信,皇上如何会下旨令你贪腐。此刻本指挥就带你去见皇上,坐实你诬言讪上之罪。” “来呀,”董遵诲喝到:“看好程载礼家眷,莫使其将赃银赃物转移,本指挥去去就回。” 董遵诲押着程载礼来到文德殿,程载礼仍是一副傲然的样子。 一旁的赵德昭喝到:“大胆程载礼,你贪腐成性,如何却还敢欺君犯上。” “赵大人,赵行长,”程载礼说到:“本官猜定是你向皇上献策,查抄本官家产充公,好兑付给存户银子。” “放肆,”赵德昭怒到:“你既敢贪腐,便须知大周律之威严,如何却又攀扯本官?” 程载礼不屑的一笑,接着执礼到:“皇上若要将臣治罪,臣无话可说,只是臣请将宋王一并治罪,并查抄王府。只因臣一切贪腐行为,皆学自宋王。”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赵德昭说到:“你本是魏枢相学生,一向与宋王并无交往,却如何向宋王学习贪腐?” “皇上,”程载礼淡淡到:“容臣解释。” “显德十五年,南唐冯延巳入贡,曾送宋王白银五万两。宋王惶恐,将此事禀报皇上。” “臣还记得当日宋王与皇上奏对。皇上命宋王尽受用此五万白银,只复书答谢便可。” “宋王对曰:人臣无私馈,亦无私受,不敢奉旨。” “皇上旨曰:大国不宜示弱,当令他不测,卿不必辞。” “由此宋王收了冯延巳五万两,其后每当南唐入贡送臣白银,臣牢记皇上旨意‘大国不宜示弱,当令他不测,卿不必辞’,所以每次都收受。” 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柴宗训刚与嘉敏认得,没想到程载礼倒是挖空心思一直都记得,倒令柴宗训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是不讲规则的坏处,其实柴宗训深心里是想造一个完美的秩序,让大家都在这个秩序里安安心心的生活。就像魏仁浦说的那样,君上应该以王道教化四方。 但就跟一个公司草创的时候那样,为了站稳脚跟,为了做大做强制定行业规则,必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只能等到公司走上正轨之后再慢慢的纠正。 魏仁浦在世之时,也曾多次劝柴宗训大开科举以抑制世家大族。但他知道现行的科举制度不可取,若以科举取代豪强世家,将来不免又有文官集团,如此循环往复又有何意义。 以银行断豪强世家利益,且银行不会像文官集团那样威胁国政,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也算是一条稳定的规则。 规则都是后话,眼前砸了脚的程载礼倒是需要解决,柴宗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〇 圣旨的理解 “无耻之尤。”赵德昭倒先骂上了:“枉你身为读书人,皇上那么多旨意你不记得,偏偏就记得皇上为稳住江南,命宋王接受赠银的旨意。” “诶,”柴宗训淡淡到:“小赵,当日朕的确有过旨意,宋王与程卿家收受伪南唐赠银,令其无备,朕方能一举收复江南。君无戏言,程卿家于国有功,不该受此责难。” 程载礼傲然的看了赵德昭一眼,跪下到:“皇上圣明,臣谢主隆恩。” 赵德昭忿忿到:“程载礼,你每次收受银两,心安理得么?” “臣奉旨受银,如何不心安理得?”程载礼依然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柴宗训淡淡到:“是否心安理得,传冯延巳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董遵诲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程载礼,赶紧去将冯延巳传了来。 自归降以来,冯延巳一直管理着江南的降臣和李煜。 时日一长,江南人心渐渐平定,冯延巳也就此闲了下来。 董遵诲一路催着他入殿,倒把冯延巳吓个好歹,莫不是李煜和那些降官又出了什么岔子,皇上要问罪? 冯延巳惴惴不安的行礼:“臣冯延巳,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冯卿家平身。”柴宗训的语气很平淡。 程载礼心知收了钱不会善了,但有圣旨在此,君无戏言,皇上还敢自食其言不成? 冯延巳起身到:“未知皇上召见,有何示下?” “倒没有什么事,”柴宗训说到:“朕只问问旁边的这位程大人,卿可认识?” 冯延巳瞥了程载礼一眼,鸿胪寺管礼仪祭祀外交使节接待,当然是熟悉得很。 最近银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作为学生的程载礼弹劾气死了老师魏仁浦。 魏仁浦可是皇上钦点的行长,如今大殿之上皇上突然问话,定然是要将程载礼治罪。 冯延巳可是最擅长逢迎媚上的,他即刻换上一副不屑的模样:“皇上,这程大人,臣自然是认识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柴宗训喝到:“大胆,这是你一个降官对程大人该有的态度吗?” 在揣摩上意这方面来说,冯延巳自认当世难有匹敌,他故意吓得一缩:“回皇上,臣未降之时也是大周官员,且品级不低于程大人,无须对他多礼。况当日程大人虽身处天朝上国,但仍对臣极尽阿谀之能事,如今既是同殿为臣,臣更不惧他。” “胡说,”程载礼喝到:“我几曾奉承于你?” 冯延巳说到:“当年本官写就一阙《鹧鸪天》,你不是抓耳挠腮要写和词吗?还有本官那一阙《南乡子·细雨湿流光》,你写了至少有三首和词。” 程载礼怒到:“本官不过与你文学切磋,岂是奉承于你?” “冯卿家,”柴宗训冷冷到:“文学切磋岂能说是奉承?况程卿家身处天朝上国,为何要逢迎于你?” “皇上,”冯延巳说到:“且待臣慢慢奏来。” “既是文学切磋,为何只有程大人为臣写和词,却不见臣为他为和?当日臣为伪南唐主李煜入汴梁活动,朝中官员多对臣不屑一顾,唯有程大人,却一再巴结于臣。” “要问程大人为何要巴结臣,无他,臣手中有银子。当日李煜为免江南被收归,给了臣大量银钱入汴梁活动,希冀由朝中官员在圣驾面前美言,暂缓伐唐。” “臣每入汴梁,依例由鸿胪寺接待。鸿胪寺卿于朝中而言,实属人微言轻,本不在臣巴结之列。但程大人知臣手握重金,便百般巴结于臣,不仅时不时送上几首不知所云的和词,还为臣贿赂宋王充当掮客。” 难怪程载礼对赵匡胤收银时的旨意一清二楚,原来是他在当中牵线搭桥。 “那又如何?”程载礼喝到:“皇上有旨,可尽受尔之赠银,只须致书答谢便可。” “有道理,”柴宗训笑到:“程卿家坚决贯彻执行圣旨,足见其忠心。” “皇上,”程载礼说到:“执行圣旨乃是臣子本分,臣自不敢违。” 赵德昭恨不能将眼珠瞪出来:“你只记着圣旨,可还记得宋王有言‘人臣无私馈,亦无私受’?你私下收受敌国贿赂,还有理不成?” 程载礼辩到:“臣身为大周之臣,自然只奉圣旨,莫不是宋王想将自己说的话也当做圣旨不成?” 赵德昭慌忙执礼到:“臣不敢,皇上,程载礼分明就是诡辩。” 柴宗训却笑到:“朕怎么觉得程卿家说得很有道理?不论宋王、程卿家,或是你小赵,身为大周臣子,不奉圣旨奉什么?” 程载礼高呼到:“吾皇圣明。” 柴宗训淡淡到:“程卿家,你将朕授宋王旨意再重复一遍,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 “当日宋王受银,皇上曾有旨‘大国不宜示弱,当令他不测,卿不必辞’。” “很好,”柴宗训点点头,忽地变了脸色:“朕既有旨意大国不必示弱,程卿家为何要给冯延巳写和词巴结于他?莫不是你不要脸到连巴结都不算示弱?” “皇上,”程载礼慌忙到:“臣该死,臣当日只为麻痹于他,留待王师趁其不备攻取江南而已。” “麻痹?”柴宗训冷冷到:“你倒是聪明,圣旨后半句能助你受银,便牢牢记住,圣旨前半句恐会阻你受银,你便抛诸脑后,似你这般首鼠两端,该当何罪?” 程载礼扑通一声跪倒:“皇上,臣没有,臣真的只为麻痹于冯延巳。” 冯延巳执礼到:“皇上,程大人写的和词,臣依稀记得一些,遣词用句极尽吹捧之能事,连臣都自叹弗如。” 柴宗训挥挥手:“将他的吹捧之词写下来。” 冯延巳执笔写下和词,柴宗训只看了一眼便扔在程载礼面前:“程大人,程卿家,你自己翻译翻译,看看哪一句没有违背‘大国不宜示弱’的圣旨。” 给冯延巳写和词这种行为本就有拍马屁之嫌,除非遣词用句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种。 程载礼慌忙叩首到:“皇上,臣一时糊涂,未能尽行领会圣旨涵义,恳请皇上恕罪。” “未能尽行理会?”柴宗训说到:“你理会得很好啊,朕并不会治你收银之罪,但你向藩国献媚,大失我天朝上国威严,实是罪无可赦。来呀,将程载礼押入大牢,待朕亲自审讯。将其家产抄没,充入国库。” “皇上,”程载礼不住磕头:“臣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看在尊师魏枢相尸骨未寒,饶过臣这一次。” “你还有脸提魏枢相?”一旁的赵德昭喝到。 柴宗训压压手:“还不将他押下去。” “是。”侍卫上前,将程载礼拖了出去。 程载礼一路都在求饶,但并无人理会。 “老董,”柴宗训吩咐到:“查抄程载礼家产时留意一下,除了先前南唐赠银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无法说明来源的财宝。” 赵德昭问到:“皇上的意思是?” 柴宗训说到:“学生弹劾老师,亘古未有,若非得了天大的好处,程载礼岂肯为之?” 赵德昭又问到:“皇上,要不要将宗正寺卿柴云和翰林学士孙光璐一同拿下?” “不用,”柴宗训淡淡到:“这些人朕会一一收拾的,但三人一起收拾,岂非授人以柄?眼下正是紧要之时,没必要再生事端。不过须加紧对程载礼审问,若能问出幕后黑手,将来应对起来要轻松得多。” 董遵诲带人在程载礼家里刮了两遍地皮,总共刮出三十多万两银子,其余古玩字画价值十多万,总共也就是五十万,跟两百万还有很大的差距。 根据冯延巳的证词,当年给赵匡胤也不过五万两,虽然程载礼厚颜无耻多次伸手讨要,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万。 程载礼的俸禄在维持家庭开支之余所剩不多,那多余的银子是哪来的? 赵德昭兴奋不已:“皇上,只要程载礼招供,找到幕后指使人,事情自然便平息了。” 柴宗训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程载礼即便供出幕后主使者,可银行该兑付给百姓的银子,并不会因此减少。程载礼可稍后审问,咱们的任务一直没变,就是搞银子。” 说到搞银子,赵德昭牙根又痛了起来:“皇上,既是程载礼家能抄出五十万银子,再抓三个贪官抄一抄不就行了吗?” “抄是可以抄,”柴宗训说到:“但咱们抄程载礼的时候太过于仓促,恐引起了贪官警觉,再抄需得有由头,有确凿的证据,还得防着贪官已将财产转移。” 赵德昭一拍大腿:“早知如此,臣就该几个贪官一起抄了。” 柴宗训忽地转头:“你既知有贪官,为何不早说?” 赵德昭一怔:“臣也并无实据,只是往日听了些风闻而已,再说纠察百官乃都察院分内事,臣岂能越俎代庖?” 当年作为吏部侍郎协理京察,虽说官员贪腐不算尽行掌握,但抓上三五个贪官还是容易的。 不过皇上现在这样问,就算能查出银子来,赵德昭也不敢说了。 不然的话,你既然知道有贪官,为什么不早说?偏偏留待现在才说?你是何居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一 栽赃 不管心情如何急切,太阳还是会照常东升西落。 所以,明天就要到兑付的日子了。 除了抄程载礼家产得了几十万银子之外,还有个巨大的窟窿填不上。 赵德昭着急得鼻子上全是泡,实在没办法,他开口到:“皇上,要不臣今晚一一去那些大户家中恳求一下,让他们宽限几天?” “可能吗?”柴宗训淡淡一笑:“银行与那些人的利益切身相关,人家布这个局就是要让银行倒闭,岂是你去说一通好话就能解决的。再说你去恳求,岂不坐实了银行没银子,朕一直都在空手套白狼?” 赵德昭急切到:“可明天就是兑付的日子了呀,没有银子皇上失信于民,岂非令皇家威严扫地?” “一定会有办法的。”柴宗训喃喃到:“朕不信会被这点银子难倒。” 赵德昭矗立一旁没有接话。 柴宗训又问到:“小赵,明天是什么日子?” “回皇上,明天初九。”赵德昭说到:“算头算尾,明天都是兑付的日子。”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小赵,你先退下,让朕安静一会儿,想想办法。” “皇上…” 柴宗训举起手掌,轻声到:“退下。” “臣告退。” 说是告退,但赵德昭是真心想把银行做好。 作为既得利益者,站出来反对自身所在阵营的利益,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他不允许这次投机失败。 赵德昭转头去了大狱。 因为急于筹钱,没有时间审问程载礼,所以他此刻正好端端的呆在大狱里。 赵德昭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作为魏仁浦的学生,他本属于科场阵营,没想到这狗东西为了银子,竟连脸都不要。 “把程载礼押出来,本官要审问。”赵德昭喝到。 “是。”差役应了一声,将程载礼解出来绑在木架上。 赵德昭提起皮鞭,走到程载礼身旁,冷笑一声:“哼,书生。” 程载礼没有应声。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赵德昭淡淡到:“这是皇上刚送你的对联,叫本官看来,还真的贴切。” 程载礼开口到:“既是进了这里,下官就没打算回去,你也无须侮辱于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德昭摇摇头:“本官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的,不过你要活的话倒很容易,只要说出是谁给银子指使你上书弹劾魏枢相,本官敢保证,皇上马上就会放了你。” “无人指使,”程载礼说到:“魏枢相身为天下士子榜样,却晚节不保,置身于铜臭之中,下官是实在看不过去,才联合孙大人,柴宗正一起弹劾的。” “哈哈哈,”赵德昭大笑到:“本官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个为了银子可以去巴结冯延巳的人,居然看不惯自己的老师置身于铜臭之中?” 他转头问差役:“你们信不信?” 差役跟着笑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程载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低头不敢接话。 赵德昭继续说到:“你知不知道,孙光璐和柴云马上也会被关进大狱?你们三个人,只能活一个,就是那个说出背后指使者的人。” “自古文死谏武死战,”程载礼说到:“社稷纲常有偏,作为臣子自是死谏,何须人指使。” 赵德昭失去耐心,撸了撸皮鞭:“本官再问一遍,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上书弹劾魏枢相?” “无人指使。”程载礼咬牙到。 赵德昭皮鞭出手,程载礼惨叫一声,脖子上多了条血痕。 “说不说,说不说…”赵德昭边问边打,程载礼惨叫不断,身上衣服被抽烂,露出一条条血痕。 “你说不说?”赵德昭用尽全力一鞭抽去,程载礼的皮肉飞出一块,惨叫一声晕倒。 赵德昭可是个心狠手黑的人,喘着气冷冷到:“弄醒他。” 差役一桶凉水浇上去,程载礼大叫着醒来。 赵德昭将皮鞭扔到一边,上前阴阳怪气到:“本官知道你的心思,背后指使的人过于强大,若是供出他来,极有可能令你家眷不保。” “但你想过没有,若是你不肯招供,保不住的可不止是家眷了,你程氏一门都得人头落地。” “所以,你说是不说?” 程载礼哭到:“赵大人,下官实是无可招供。” “那本官问你,”赵德昭喝到:“除了冯延巳送你的十多万两银子,你家中剩余的银子和财宝是哪来的?” 程载礼说到:“是下官在任上贪污所得,鸿胪寺主招待各国使节,为展示我天朝气象,花费颇为铺张,所以下官就趁机捞了一些。” “你任鸿胪寺卿才多少时日?如何就能贪污三十万银子?” “大人可去鸿胪寺查账,历次招待番邦使节,以及送返时候的馈礼,都价值巨万。而番邦使节并不知要馈赠些何物,下官只要设法调个包,不须几次便能克扣出数十万银子来。” “真是这样?” “赵大人明察。” 赵德昭阴阴一笑:“别指望在本官这里蒙混过关,弹劾老师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若非有人指使,你肯干吗。” “赵大人,下官句句属实,确无人指使。” 来了一趟,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赵德昭岂能甘心? 他抓起一把盐:“本官再问你一遍,究竟有没有人指使?” 程载礼吓得不停往后缩,就要哭出来了:“大人,的确没人指使,求大人给下官一个痛快。” 赵德昭咬牙切齿的将盐压在程载礼伤口上,程载礼痛得脸都扭曲,惨叫声透过屋瓦直达天际。 “本官问你,指使你的是并州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还是大名符氏?” 赵德昭所说的这些,除了大名符氏意外,其他都是延续至少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这些世家大族动不动就四世三公,掌握的资源足以撼动皇权。 所以自唐时起,太宗,武则天等便一直有意打压,所以才出现了科举与世家大族分庭抗礼。 至唐末时因连年混战,百姓迁徙、土地流失,世家大族不可避免的再次被削弱。 到现在虽然不足以撼动皇权,但对朝堂仍有很大影响力。 柴宗训开设银行,便是斩断世家大族盘剥百姓的一只手,他们自然要起来反对。 而赵德昭最后说的大名符氏,是他夹带的私货,就差拿着符彦卿的身份证告诉程载礼:你就说是他指使的。 程载礼只知道痛得撕心裂肺,哪里还能领会赵德昭的心思,龇牙咧嘴半天后才说到:“大人,下官弹劾老师,确无私心,也并无人指使。” 赵德昭气愤的再次抓起一把盐往程载礼身上搓:“你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本官便让你好好的见见棺材是什么样的。” “啊…”程载礼痛苦的样子,连差役都不忍看,背过了身去。 赵德昭非常不满:“你在可怜他么?” 差役慌忙到:“回大人,小人不敢。”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有多惨,他弹劾老师,贪污受贿之时便有多得意。”赵德昭喝到:“本官再问你一遍,指使你的是不是大名符氏?” 程载礼已然有气无力:“回大人,确无人指使下官。” 赵德昭气急败坏的拿起皮鞭,差役在一旁劝到:“大人,再打恐要出人命,圣驾前不好交代。” “看好他,”赵德昭悻悻的放下皮鞭:“若是他死了,本官唯你是问。” 回到宋王府,打累了的赵德昭竟忘了着急筹集银子的事,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屋外的鸟鸣声将赵德昭惊醒,起床一看,天已大亮。 “来人,”赵德昭大喝:“伺候本公子更衣。” 匆匆穿好朝服赶到御街尾的银行,果然聚集了很多前来取钱的富户,而银行里也正爆发出争吵声。 坏了坏了,还是无力兑付,皇上也依然没想出办法。 赵德昭挤进人群,冲入银行,却见只有一些差役值守,那些一排排的铁栏杆柜台后却空无一人。 一百辆大车仍停靠在校场式的院中,旁边有重兵看守。 一群富户正与存蓄司主事陆士栋在吵架,见到赵德昭进来,他忙摆脱富户上前到:“下官见过赵行长。” 赵德昭问到:“怎么回事?人呢?” 陆士栋并没有回答,只问到:“赵大人,今日不是休沐拜神的日子吗,你怎地还是来了银行?” 休沐拜神? 所谓休沐,就是现代的休假,周末之类的说法。 大周还未引入星期制度,柴宗训只制定了半月假的制度,即工作半个月休息三天。 除此之外,皇上诞辰,皇后诞辰,太后诞辰,中秋,春节等等日子也会休沐。 今天是初九,往年并不休沐,为何今年突然休沐拜神? “赵大人,”陆士栋说到:“今日是观音大士诞辰,皇上有旨意,天下臣民均须休沐拜神,各衙门包括银行在内,只有少数几人值守,但这个休沐日并未轮到赵大人值守啊。” 赵德昭一拍脑袋,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休沐日所有衙门都是不处理事务的,银行也一样是衙门。 而且不光这个休沐日,半月假的三天,所有衙门一样只有人值守,并不办公。 如此一来,不就又拖了一天吗? 富户们再次过来拉住陆士栋,表达他们心中强烈的不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二 兑付 存了十万银子的张富户不认识赵德昭,寻过来拉住了陆士栋。 “陆大人,往年初九并不休沐,为何今年突然休沐,莫不是朝廷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搞的。” 你说对了,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陆士栋强喝到:“什么叫朝廷故意拖延时间?以往九月十四也不休沐呢,皇上登基后为了庆贺诞辰,也就此休沐了啊。今日是观音大士诞辰,休沐拜神有何不妥吗?” 张富户驳到:“陆大人,自先皇御极以来,我朝一直在清退寺庙,控制僧人数量,怎地现在又忽然要拜观音大士了?” “这么多年大周一直风调雨顺,难得不该酬谢神明吗?”陆士栋仍是色厉内荏。 张富户摇头到:“皇上向来不信神明,先前曾有官员谏言火炮铁船惊动神祇,皇上却将那官员扔下湖中差点淹死,为何在兑付的节骨眼上突然要休沐拜神。” “放肆,”一旁的赵德昭怒到:“陆士栋,这都是些什么人?竟敢非议皇上?还不将其拿下送官究办。” 陆士栋慌忙到:“大人息怒,这都是今日来兑付银子的存户,却不知今日是休沐之期,下官这就将他们轰出去。” 说罢陆士栋挥手使眼色,一群富户出了大厅。 张富户仍是不服:“陆大人,此是何人?我等前来取银,本是合乎规矩,为何要将我等送官究办?” “此是新上任的行长赵大人讳德昭,宋王府的公子。”陆士栋说到:“今天本是休沐之期,尔等偏要来取钱,尔等不知赵大人脾性,他可不会像本官这般耐心与尔等解释。” “若是冲撞了他,一干差役将尔等拿下送往汴梁府,届时尔等莫说取钱,那才真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陈树大还记得么,原本汴梁府要放人,就是赵行长一个招呼,如今还关在大牢,等着从严惩处呢。” 几个富户对了下眼神,赵德昭身后站着赵匡胤,他可不像魏仁浦那样,几次弹劾就能干倒,更何况都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去弹劾。 根据传闻,虽然宋王府未曾直接参与放贷,但很多放贷的豪强富户都是背靠宋王府这棵大树,赵家不需要有人出面,年入银子便数千万计。 眼下赵公子出任行长,等于是断自家的后路,虽然想不通是为什么,但一来惹不起宋王府,二来休沐也的确是正当的,一众富户有了退意。 临走前,张富户问到:“陆大人,明日不会再有休沐了。” “明日又不是节气,也非哪位神圣诞辰,自然不休沐。” “那银行会准时开门兑付吗?” “废话,朝廷还能少了尔等银子?” 富户们一走,赵德昭急忙赶往宫中。 柴宗训仍是那样静静的坐着,赵德昭期盼的问到:“皇上可是已有对策?” “朕哪有什么对策,”柴宗训苦笑一声:“不过是耍赖拖一日算一日,等待各地入汴梁的赋税罢了。” 赵德昭眼前一亮:“明日过后就是半月假,只要设法让明天也休沐,就相当于总共拖了五天,若是商州怀州的赋税还不能送入汴梁,地方官员乃是死罪。” “有些计策,可一不可再,”柴宗训摇头到:“就跟查抄贪官一样,用了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那怎么办?”赵德昭问到。 柴宗训再次静默。 赵德昭脑筋一转:“皇上,若是拖延一日,臣倒有个法子。” 柴宗训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弃车保帅,”赵德昭说到:“待到半夜之时,派人一把火烧了银行衙门。如此,银行须重新选定衙门,还须重新核算账目,拖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柴宗训笑了出来:“这是个什么办法?朕即便是耍赖,也须光明正大的赖,让人想辩却辩不了。这个办法哪是弃车保帅,俗话说水火无情,若是火势烧起来控制不住,整条御街都保不住,代价太大,不可取。” 赵德昭坚持到:“皇上,跟皇家威严比起来,一条御街算得了什么。” “朕开办银行,就是为了惠及万民,岂能因一点小小的挫折便火烧御街?”柴宗训拒绝到:“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个不可行。” 赵德昭又说到:“皇上,眼下魏枢相既死,何不利用一番?皇上可下一道旨意,就说魏仁浦伙同陆士栋贪污,已将存户的银子尽行贪污,现下旨查办,待案情明了之后会按息兑付存户的银子。” “小赵,你的思想很危险。”柴宗训抬头到:“为何你出的主意,尽是些有伤害的阴谋诡计?魏枢相一生最重名节,况为了银行之事,魏家上上下下都受了牵连,你怎忍心再伤害于他?” “再说陆士栋,虽是好大喜功让人钻了空子,但他的初衷是好的,也是为了让银行多吸纳存银,而且也达到了效果。” “如今情势危急,陆士栋仍兢兢业业维持,你怎忍心将他入罪?那以后还会有人为朕办事吗?” “皇上,”赵德昭慌忙辩解到:“其实臣也不想,只是昨日臣为了想办法遍翻典籍,其中有一篇记载魏武出征时,因军粮不济而枉杀军需官,从而解了哗变之危。既有前人故事,臣在想,目下情势是否也可效仿。” 不就是‘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吗。 柴宗训虽也有些心机,喜欢耍些阴谋,但从不敢草菅人命。 再说他是个重感情的人,重到有时候会有些不那么果断。 按其他皇帝,就赵德昭这种人在江南做的事情,早死了十回,哪还会有起复的可能。 但柴宗训总想着毕竟是发小,能放过就放过,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而魏仁浦也陪伴了他十多年,虽然嘴碎,但他从来没有私心,只因政见不同才会有争执。 刚出事的那会,魏仁浦便请过罪,将其拿下以谢天下,柴宗训当时就没有同意,这会儿更不会同意赵德昭的建议。 “魏武乃乱世奸雄,朕虽慕其才,行事也有效仿,但此时不宜行此法,”柴宗训拒绝到:“眼下汉家江山尽复,远非魏武割据之时可比,朕当尽量行王道以教化四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得太多这点小心思恐怕全被皇上给猜了去,赵德昭干脆闭嘴不说话。 还没想出办法,董遵诲却匆匆入殿:“皇上,不好了,银行的那些大户已开始行动了。” “行动?”赵德昭接话到:“他们要干什么?莫非想造反不成?” “那倒也不是,”董遵诲说到:“那些富户个个赶着大车,叫上家丁,已然在银行门前排上了队,整个车队快要排到南门去了。阵势很大,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都怪这个陆士栋,”赵德昭埋怨到:“为何一定要说死明天银行会开门?” “该来的总会来的,”柴宗训起身到:“事情也不能一直耍赖拖下去,走,去看看,取银可以,莫要闹出什么乱子。” 三人一起来到御街尾,果见银行门前路边大车排成长队,每车上坐着几个家丁,一副准备搬银的样子,车队长得看不到头。 有不明真相的百姓上前问这是干什么,而那些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百姓喜到:有好戏看啦,明日可得早些来,看看这银行究竟如何。 柴宗训叹到:“若是此时有银子兑付,倒是一次宣传的好机会。” 赵德昭生怕说错,没有接话。董遵诲开口到:“加上查抄程载礼的银子,银行目下尚有五六十万,不如明日便开门兑付,尽量付得慢一些,拖延时间也行啊。” “要么就找到理由一起拖,要么就一起兑付,”柴宗训说到:“没看到阵仗吗,这是在倒逼朕,如果明日不能尽行兑付,这银行将会失信于民就此倒闭。” 回宫之后柴宗训一夜未眠,自寅时末便听到宫外各种咋咋乎乎更是睡不着。 柴宗训干脆起床,符昭拉住他的胳膊,担忧的问到:“官家,今日便是兑付的日子,该怎么办?” “梓潼尽管放心,”柴宗训挤出一丝笑容:“朕自有办法应付。” 和董遵诲一起来到御街,此时整个街上人满为患,比上元灯会都要热闹许多。 百姓一方面是想看看银行究竟能不能兑付,另一方面,这可是二百万银子啊,多少人生生世世都赚不到的数目,怎能不来看看开开眼界。 银行辰时中准点开门,心腹小声问到:“大人,库中仅有五十多万银子,如何兑付?” “我怎么知道,”陆士栋有些不耐烦:“先开了门再说。” 银行门打开,富户们一下子涌了进去。 “陆大人,到了预约取银的日子,快给我等放银。” 陆士栋也是个有些心机的人,能拖延一会算一会:“你们来得太多,差役应付不来,自行在外分批,一批十人取银。” 富户们自然也收到了程载礼被抄出五十多万银子的消息,反正就这点银子,随你怎么玩出花来今日也要兑付。 张富户展现了他的高风亮节:“你们先去取,某下一批去。” 差役将五十多万银子一一搬出清点称重,将将够兑付给第一批存户。 一直关注动态的张富户说到:“银子不是在银车上么,怎地又从库中搬出?” “关你什么事?”陆士栋喝到:“你只管有银子兑付就行,管银子是从何处而来。” 张富户冷冷到:“好,我便等着陆大人从大车内变出银子。” 很快第一批兑付完,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开口到:“我早说了皇上富有四海,怎会诓骗子民的银子?看,看,那不是兑付出来了吗。” 张富户上前到:“陆大人,轮到我等了。” “慌什么,”陆士栋喝到:“刚刚才搬完五十多万两,不得休息一会吗?” “再休息下去,我怕今日拿不到银子。” “朝廷不会少你一分银子。” “哈哈哈,”张富户忽然笑到:“国库和银库有多少银子,我清楚的很,陆大人就不用拖延再死撑了,就承认无力兑付。” “放肆,”陆士栋怒到:“你看看那些大车,银子分文未动,如何无力兑付?” “那你倒是去搬银子啊。” “本官今日倒非要休息一下。” “各位,各位,”张富户也不和陆士栋多纠缠,转头大呼到:“银行是骗人的,根本没银子兑付,陆大人反耍起了赖。” 外面的人听到这话,瞬间哗然起来。 张富户又回头小声到:“陆大人,你看看,你在拼死维护银行,可你的顶头上司赵行长根本不敢露面,何必替他顶这个雷呢,不如大方承认银行无力兑付。若你即刻承认,我愿以家产相托。” “滚远一点,小人。”陆士栋骂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岂会差你这点银子。” “陆大人,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待差役休息好,即行给你兑付。” “陆大人就说银子在哪里,我派家丁去搬,是在那大车之内吗?” 陆士栋拉住要上前的张富户:“银库重地,岂是你擅入的?” 张富户顺势坐在地上:“哎呀,银行无力兑银,还动手打人啦。” 陆士栋杀了他的心都有,偏偏却不能动手,一时着急的没办法。 “银子来啦,银子来啦,皇上怕银库银子不足兑付,又从国库调集三百万两,陆大人,快出来接银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三 山呼万岁 柴宗训和赵德昭一起站在人群里,看着取银的富户冲进银行。 “皇上,叫我说,就该将这些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赵德昭说到:“如此行径,太把银行不当衙门。” “抓起来之后呢?”柴宗训淡淡到:“银行信誉扫地,再也没有人前来存银,便再也没有银子用来借贷。” “可每年在国库拨些银子出来,专以用来放贷,解决小农的需求。” “你知道大周有多大吗?国库拨银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况且朕要的是银子运转起来,并非单纯解决小农需求。” “那也不能放任银行被冲击,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先看看。” 眼见着五十万两银子放罄,赵德昭又着急起来了:“皇上,银子没了,难不成要用校场里的锡料铅料兑付?” “先看看陆士栋如何应对。” 陆士栋这边在和张富户扯皮,御街上潘惟德也正焦急的找柴宗训。 街上人实在太多,与柴宗训身形相像的也不少,潘惟德拍过一人肩头:“苏公子。” 那人回头,打量潘惟德一眼:“你干什么?” 潘惟德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快找到银行门口,却见柴宗训和赵德昭正在那里谈论些什么。 潘惟德急忙上前:“苏公子,武威节度使王宪求见。” 柴宗训当即喜形于色:“他在哪里?有没有带来朕需要的东西?” “回苏公子,”潘惟德说到:“王宪一早便进宫,得知公子在街上,他便等在皇城门口,由我来寻公子。” “走,走,快去见王宪。”柴宗训急切到。 赵德昭跟在身后拉了潘惟德一把:“潘大人,王宪此时到汴梁做什么?” 潘惟德笑到:“解赵大人燃眉之急。” “本官现在最需要的是银子,王宪驻节的武威乃荒凉之地。”赵德昭不以为然:“就算把武威城的地皮刮一遍,又能刮多少银子。” “赵大人先去看看。” 三人赶回皇城,却见王宪正由董遵诲陪同,在城门口焦急的等待。 见到柴宗训,王宪赶紧迎上前,跪下到:“臣王宪叩见吾皇万岁…” 柴宗训伸手将他扶起:“王卿家无须多礼,朕且问你,朕要的东西带来没有?” “回皇上,臣接到圣旨,筹集三百万银子昼夜兼程从会州赶来。如今押运大军正在城门外,臣特来请旨入城。” “太好了,太好了,”柴宗训拍手到:“小赵,你快随王卿家一起将银子押往银行,老董,调侍卫司的人马在前面开路。朕要在御街之上兑付现银,让所有百姓都看到,银行能存能兑能贷,一举挫败那些反对者的挤兑银行的阴谋。” “臣等遵旨。” 几人分散忙开,柴宗训紧紧的握了几下拳头,多日的煎熬终于能有个好结果,也算值了。 王宪口中的会州,柴宗训曾研究过,就是现代十多年间发生多起连环凶杀案的地方。整个案情持续二十多年才告破。破案之时,全国轰动。 那个地方矿产资源丰富,且后来干脆以银子为名,可知能产多少银两。 当时银行刚刚筹划,王宪上奏西北大捷,攻下会州,言此地盛产白银,给了柴宗训莫大的底气。 “银子来啦,银子来啦,陆大人,皇上又从会州调集三百万两银子。陆大人可暂不必动银库,这三百万银子直接在御街兑付,多余的再办理入库。” 王宪趾高气扬的骑马入城,前面侍卫亲军司的兵马开道,一辆辆满载银子的大车停在路边上。 赵德昭跳下马来大呼到:“陆大人,御街宽阔,为了方便,就在御街上兑付。” 陆士栋左右看了看:“大人,这御街上满是人,会不会不安全?” 赵德昭笑了一下:“要是御街上没人,皇上还不会下旨御街兑付哩。”接着他转头大喝到:“来,要兑银子的,一起来,本官亲自给尔等兑付。董指挥,现场秩序就要麻烦你啦。” 亲军司的兵丁将百姓与银车隔开,箱子打开,太阳一照,箱子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干富户不敢相信,明明国库山穷水尽,为何却突然来了三百万银子? 一旁的王宪嘚瑟到:“不过存了几万银子,就急于毁定期取出。不怕说与尔等知道,莫说这三百万,就是三千万,三万万,于皇上,于本统领,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张员外,”陆士栋喝到:“你的十万银子,连带利息,快些来取。” 张富户愣了一下,陆士栋又说到:“叫你呢,没听到吗?你以为区区两百万银子会让银行被挤兑垮?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让他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本官若是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张富户默不作声,带着家丁上前去提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从箱子里接连不断的取出,引得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艳羡之声。 “我早说过,大周年年风调雨顺,国库的银子恐怕都要生霉了,怎么可能没银子兑付。” “我看皇上万岁之所以开办银行恩泽万民,就是因为银子堆得太多怕生霉。” “瞎说,谁会嫌银子多?皇上开办银行,让我等不再受豪强大户盘剥,实是皇恩浩荡。” “是啊,皇上摊丁入亩,让我等这些手艺人不再交赋税,那些豪强大户却因为地多而要多交税;现在又办银行断大户盘剥我等的爪子,大户自然要和皇上对着干。而我等竟有心在此看戏,实是负了皇恩啊。” “看。”有人指着张富户说到:“看看那个大户,虽然取银有利息,脸色却跟死了爹一样难看。” “那是自然,以后有了银行,他再也没办法盘剥我等升斗小民,再也不能安心坐着吃香的喝辣的,定然比丧了考妣还难受。” “就是这个人,”又有百姓插话:“前些时我上门与他借银一千两周转,借期一个月,他竟连本带息要还一千三百两。我一年利银不过几百,全都付了利息,全家老小只能等着饿死。幸好遇上银行开门,我找林大人借贷,一个月连本带息不过还一千零八两而已。” “银行,好啊。”有百姓叹到。 “是啊,皇上圣明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借银的那人跪下大呼。 接着许多围观百姓跟着跪下来:“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连带着御街上所有百姓全都跪下大呼:“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直接冲破天际。 “宋王,魏王,”皇城城头上的柴宗训看到这一幕,有些感动:“看到没有,这就是民心。我大周子民向来勤劳向上,且深知感恩,朕不过做了些应份的事情,百姓便如此谢朕,令朕何以克当。” 赵匡胤接话到:“皇上开办银行恩泽四海,令百姓少受盘剥,百姓感谢皇恩是应当的。” 柴宗训举手示意赵匡胤噤声,接着微闭眼睛,感受这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银子兑付完,按照赵德昭的想法,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百姓还未散去,赵德昭拉住最后兑银的李员外:“员外且留步。” 李员外早被山呼万岁震得头晕目眩,慌忙应到:“赵大人有何指教?” 赵德昭淡淡到:“方才的民心你也看到了,趁早交出幕后指使者,或许还能免一场祸事。” “回大人,”李员外说到:“小人与张彪张员外本是亲家,这些事都是张员外让小人做的,这一干富户,都是受他鼓动。” “难怪他敢一次存十万,而且还闹得最起劲,”赵德昭又问到:“那你知道张彪是受谁指使吗?” “小人不知,”李员外说到:“小人只知他与尚关在汴梁府的陈树大来往甚密。” “很好,”赵德昭满意的点头:“你可以回去了,将来若是衙门调查,你可做个证人,本官管保你身家无忧。” “小人谢谢赵大人。” 银子兑完了,热闹看完了,借贷司主事林赓及时出现:“好了,兑付完成,要借贷要存银的,可现在到银行办理,莫要再阻住街道,妨人行路了。” 赵德昭和王宪也急忙赶回去复旨:“皇上,银子已兑付完毕,多余的也已入银库。” “两位卿家辛苦了,”柴宗训说到:“王宪上前听封。” “臣在。” “王宪送银有功,着加枢密副使,赏银万两。” “臣谢主隆恩。” 王宪虽是武威节度使,但节度使与节度使是不同的,武威不过管周围几县而已。现在加封枢密副使,意思是他有权知道全国的军务,虽然不会有人把军务送到武威去。 “皇上,”赵德昭说到:“臣以为,当趁此时将所有富户拿获审问,命其交出幕后主使。亦或派税吏前往,这些富户大多有偷税行为,臣管保一查一个准,到时候十倍百倍的罚,让他们知道厉害。” 柴宗训淡淡到:“他们犯什么错了吗?” “密谋挤兑银行,还不算犯错?” “存银,兑银,都是正当行为。”柴宗训说到:“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人而已。况且朕若事后报复,岂非与这些人无异?当务之急,是让程载礼看看,银行并未倒闭,命其即刻招供出幕后主使人。” 赵德昭哪敢让柴宗训知道,程载礼已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皇上,你也劳累一天了,况今日天色已晚,银行即将关门。明日一早,臣便亲自押程载礼到银行门口看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四 秋后算账 虽然程载礼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刚刚缓过来一些,但赵德昭并不打算放过他。 而且关在汴梁府的陈树大,赵德昭也不打算放过。 原本陈树大咆哮公堂,最多也就是仗责数十便可放走,但汴梁府尹柴熙谨不敢马虎,一直将其关押等待银行的人来治罪。 赵德昭以黑布蒙着囚车,将这俩人押到御街尾银行门前。 只见银行往来的人络绎不绝,一副太平景象。 “如何?”赵德昭冷冷到:“萤烛之光妄图与日月争辉,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俩人低着头不说话,赵德昭继续说到:“速速将背后指使之人供出来,省得皮肉之苦和牵累家人。” 俩人仍是静默,赵德昭喝到:“押回去。” 差役将俩人押回了亲军司大狱,这地方对陈树大来说,不啻于炼狱。 进门就是一股血腥味混合着腥臭气味,让人几欲作呕。 陈树大被绑在木架子上,赵德昭抄起一个铁钩在他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陈树大惊恐的摇摇头。 赵德昭挥起铁钩在他胸前晃了晃:“这叫琵琶勾,专勾人琵琶骨,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不要…”陈树大吓得往后缩。 赵德昭却毫不犹豫,一勾下去,穿透陈树大胸口。 “啊…”惨叫声声震屋瓦,陈树大当即就昏死过去。 赵德昭一瓢水泼上去,陈树大挣扎几下醒来,痛得不停呻吟,血水顺着铁钩柄不停往下滴。 赵德昭再次抄起一把剃刀在陈树大面前晃了晃:“知道这又是什么吗?” 陈树大一脸惊恐,已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叫煽刀,”赵德昭阴阴一笑:“腐刑用的,一刀下去,包你万贯家财都没什么用,从此绿帽戴不完。” “不要,不要…”陈树大已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赵德昭用刀片在他脸上拍了拍:“那就告诉本官,是谁指使你挤兑银行的。” “向公子,是向公子。”陈树大战战兢兢到。 赵德昭歪着头:“哪个向公子?” “枢密副使向大人家的向兴洲向公子。”陈树大慌忙到。 “很好。”赵德昭满意的点点头。 陈树大终于放松一些,没想到赵德昭突然转身,手起刀落。 “啊…”陈树大痛得整张脸扭曲变形,一口气上不来,再次昏倒,长袍下摆被血浸透。 “赵德昭,”另一边的程载礼喝骂到:“你草菅人命,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是吗?”赵德昭又是阴阴一笑,吩咐到:“找些兄弟,将程大人的家人抓来与他团聚。” 差役应了一声,招手叫人。 “你想干什么?”程载礼喝到。 赵德昭笑得很灿烂:“你不是说我草菅人命吗,我就草菅给你看啊。” “赵德昭,你就是个魔鬼。”程载礼呼到。 赵德昭走到程载礼面前,手中带血的剃刀晃了晃:“那么,你到底肯不肯招呢。” “我招可以,”程载礼说到:“你得起誓不伤我的家人。” “你以为现在还能由你做主吗?”赵德昭淡淡到:“你若是招了,我也许会放过你的家人。若是不招,他们必死无疑。” 程载礼怒到:“我是鸿胪寺卿,四品官员,你没资格处死我和我的家人。” 赵德昭冷笑一声:“放眼朝中,有多少宋王门生?你以为本官像魏仁浦那样好对付?实话跟你说了,诛你九族,本官是得到皇上授意的。” “你若是老老实实招供,本官或许会像皇上求求情,放过你一家老小。” “皇上宅心仁厚,且一向提倡罪不及家人,”程载礼咬牙到:“我不信皇上会诛我九族。” “银行乃是目下最重要的国策,”赵德昭说到:“你破坏国策,且气死皇上最为信任的枢相,你觉得皇上还会罪不及家人吗?” 程载礼低着头,不敢接话。 “说,”赵德昭再次拍了拍剃刀:“不要消耗本官的耐心。” 程载礼万念俱灰,赵德昭平日里看上去就是个柔弱书生,没想到却是如此阴狠歹毒。 他叹了口气:“我说不说也是一样,指使我的,也是向公子。” “那孙光璐和柴云呢?” “孙大人和柴大人是受我鼓动,根本不知向公子买通之事。” 赵德昭死死的盯着程载礼:“你说的是真话?” “下官若有一句虚言,愿诛九族。” “很好,”赵德昭说到:“本官只是问幕后指使者而已,对你的九族没兴趣。” 程载礼松了一口气。 “拿供状让他们画押,”赵德昭吩咐到:“好生看着,别让他俩死了,将来对质还要用。” “是,大人。” 向兴洲,向拱,赵德昭颇是得意。 原本打算往符彦卿身上引,没想到供出了向家,供出向家就等于供出侍卫司。 虽然侍卫司早已今非昔比,也就一个亲军司的指挥董遵诲在蹦跶,但毕竟韩通手上还有兵,正好借此机会将侍卫司一网打尽。 侍卫司分为步兵司和马军司,原是负责拱卫汴梁的,其中忠勤强壮者充亲军司,拱卫皇城。 只要剪除韩通,亲军司没有人马来援,董遵诲最终一样倒掉。 “皇上,”赵德昭匆匆赶进宫,一脸的兴奋:“程载礼招了,还有咆哮银行的刁民陈树大也招了。” 柴宗训急忙问到:“是谁幕后主使?” 赵德昭抬头看了看董遵诲:“皇上,此事臣只能向你奏报。” 柴宗训笑到:“难不成你还信不过老董?” “不是,”赵德昭说到:“此事牵涉太广,目前暂且只能向皇上奏报。” 董遵诲撇嘴离开:“看你那德性,本统领不听也罢。” 董遵诲走后,赵德昭将俩人的供词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柴宗训听说幕后主使人是向兴洲,竟有些不信。 “就凭他那个榆木脑袋?只有被人利用的份,哪还会利用别人。” “皇上,”赵德昭说到:“向兴洲并非孤军奋战,他背后还站着整个侍卫司呢。” 柴宗训摇头到:“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胡乱攀扯的好。” “皇上忘了曹大人去广陵的目的了吗?”赵德昭说到:“这件事,恐怕就是侍卫司策划的。” 柴宗训想了想:“目下曹卿并没有消息传回。” “皇上,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楚了。”赵德昭说到:“自从银行开业起,侍卫司便谋划令银行倒闭。先是弹劾魏枢相和魏咸熙,被皇上轻易识破后,便休了魏小妹警告枢相。” “魏枢相一往无前,他们便打断魏咸美手脚,随后双管齐下,炸毁长江大堤,调出国库银子从而挤兑银行,并买通程载礼等人直接对枢相下手。” “若非皇上早有准备,命王统领自会州运银到汴梁,此刻不仅银行倒闭,皇上威严也会大大受损。侍卫司这招,不可谓不毒。” 这么一解释似乎也说得通,柴宗训想了想:“朕记得上次接到回奏,向兴洲陪着韩智兴前往广陵探亲,不知这次有没有跟着鲁王一起回汴梁。” “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赵德昭说到。 柴宗训抬头喝到:“传老董。” “皇上。”赵德昭急忙阻止。 柴宗训笑到:“如果连日夜伴在身边的人都不能相信,朕还能信谁。” “传董遵诲。”门外太监大叫。 董遵诲再次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柴宗训说到:“根据程载礼和富户陈树大的招供,指使他们的是向拱之子向兴洲,你速派人将向兴洲拿获归案。” “臣遵旨。”董遵诲执礼到。 “另外,”柴宗训叮嘱了一句:“为免此事牵连甚广,捉拿向兴洲要秘密进行,不宜声张。” 董遵诲知道赵德昭一直盯着他,毕竟他是侍卫司的人,与向拱来往甚密,听到柴宗训如是说,连忙高呼到:“皇上圣明,臣这就下去安排。” 一直目送董遵诲离开,赵德昭才说到:“皇上,向兴洲早已是白身,他凭什么与程载礼来往,况儿子在干什么,做父亲的哪有不知道的,臣觉得此事与向拱一定有牵连。” “如果董遵诲通风报信,向拱、向承甫、甚至鲁王等人斩断证据链,再想抓他们就难了。” 柴宗训思虑一会:“朕始终觉得此事有蹊跷,先前朕得到回奏,鲁王已在赶赴汴梁的路上。若广陵大堤是他炸毁,他岂敢独自回来?” “皇上有召,鲁王敢不回来么?”赵德昭说到:“否则岂不是公然抗旨?这才更引人怀疑。眼下皇上既没有实证,还不如装忠孝赌一把。” “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柴宗训说到:“待向兴洲捉拿归案,鲁王回到汴梁后一问便可知真相。” 赵德昭提醒到:“虽是猜测,但皇上还须早做部署。” “这个朕知道,”柴宗训说到:“眼下银行挤兑危机已渡过,后街的分行也已准备得差不多,你这个行长,可不是只管御街总行,而是天下银行都由你监管。” “查案的事情就暂时不要参与了,”柴宗训接着说到:“先设法将银行开到大周的每一州每一县,为朕接下来的计划打好基础。” “臣遵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五 保全侍卫司 太后寿诞如期举行。 韩通也在寿诞前一日赶回汴梁,贺寿的人太多,皇上很忙,也没时间与他多说什么。 虽然见驾后皇上一直好言问候,但韩通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他收到消息,有人在调查广陵溃堤真相。 如果被查出是韩智兴炸堤,虽然皇上一直在提倡罪不及家人,但韩智兴阴谋反对银行国策,炮弹也是从侍卫司军营领出,作为主帅,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些还只是正常查出的情况,如果被政敌加以利用,整个鲁王府连带侍卫司都将不保。 皇上在宫里忙,那董遵诲应该闲了下来,韩通急忙联络了他,打探消息。 “董指挥,本王离开汴梁一年,不知这一年里汴梁可有什么掌故?” 韩通于董遵诲来说,有知遇之恩,但他不知韩通究竟与倒银行之事是否相关。 赵德昭撇开他与皇上单独奏对,实在是太过小人之心。 要知道程载礼和陈树大可是关在亲军司大狱,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这个侍卫亲军司指挥使? 还好皇上只命秘密抓捕向兴洲,当是有心保全侍卫司。 “鲁王,”董遵诲开口到:“汴梁倒没有什么掌故,只是先前一帮富户阴谋挤兑银行之事,不知鲁王可曾听说。” 韩通倒不装傻隐瞒:“本王这一路来,倒听说不少。听说鸿胪寺的程大人竟然与此事有牵连,已被下了狱?” “是的。”董遵诲说到:“但程载礼也是受人指使,眼下幕后之人正在抓捕中。皇上的意思是不宜牵连太广,但参与过此事的绝不能放过。”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即便皇上不愿牵连甚广,但将来真相大白,韩智兴必是人头不保,侍卫司里也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 如何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韩通陷入深思。 “鲁王,鲁王。”董遵诲轻声唤到,韩通这表情,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可能真的直接参与了炸堤的事。 “啊,”韩通抬起头来:“本王在想,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阴谋反对银行国策。” 董遵诲出身于侍卫司,自然是有心保全的:“鲁王,末将恳请鲁王回去之后自查,若侍卫司有人与此事有牵连,还是尽早出首为好。” 韩通做贼心虚,董遵诲这样说让他有些挂不住:“董指挥,你什么意思?侍卫司可是一直在广陵,如何参与汴梁倒银行之事?难不成你要与赵德昭沆瀣一气坑害侍卫司?” 董遵诲仍是好言劝到:“鲁王息怒,末将是侍卫司一员,自是希望侍卫司与此事没有牵连,怎会与他人坑害侍卫司?” “只是鲁王虽驻节广陵,但侍卫司出身、荫封的人太多,难保他们不会鬼迷心窍出点差错,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对付侍卫司。所以末将恳请鲁王还是自查一下的好,若是真有人与此事相干,鲁王定不能容情,否则整个侍卫司都有覆亡的危险。” 韩通试探的问到:“董指挥如是说,莫非是已掌握了什么证据?” “鲁王待我有知遇之恩,”董遵诲说到:“末将应以义相报,但末将与鲁王同受皇恩,当以忠君为先,末将只能言尽于此,还请鲁王见谅。” 韩通点点头:“懂,本王懂,此等情势,董指挥还能来见本王,且提醒一二,本王焉能怪罪董指挥?本王回去之后,当在侍卫司自查,若真有人与倒银行之事有关,本王定不容情。” 董遵诲走后,韩通仔细分析了一下他透露的讯息。 程载礼受人指使,且幕后之人正在抓捕;广陵也正有人在调查溃堤之事。 如果指使程载礼的人与侍卫司无关,董遵诲应该不会刻意去说。 而溃堤之事,却正是韩通的心病。 照这么看,皇上应该是掌握了大量与侍卫司相关的证据,可能指使程载礼的人,正是韩智兴。 那在广陵的一番辛苦布置,岂不白费力气? 逆子啊逆子,才离开汴梁一年,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韩通只觉阵阵无力感袭来。 太后寿诞正式开宴,汴梁三品以上官员,地方上的老臣子都赶到宫中赴宴,一派太平喜乐景象。 太后早就不问世事,整天吃斋礼佛,原不愿如此铺张浪费。好在准备期只有半个月,虽不至于寒酸,倒也没多铺张。 宴会过后,众臣散去,潘惟德却匆匆进宫:“皇上,曹大人广陵八百里急奏。” 柴宗训打开奏折看了一眼,怒到:“好大的狗胆。” 一旁赵德昭问到:“皇上,广陵发生何事?” 柴宗训扬了扬奏折:“曹卿已然验证,溃堤之时水位不足以冲垮堤坝,是有人放了炸药将堤坝炸开。” 赵德昭当即说到:“皇上,足以炸垮堤坝的炸药,只在侍卫司军营里有,臣请旨即刻拿获韩通。” 柴宗训微微皱眉:“朕连日观察鲁王,似与此事无关。” “皇上,”赵德昭说到:“韩通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岂能以面相分辨他是否作恶?” 柴宗训思虑一会:“鲁王已在广陵驻节一年,与汴梁不通消息,怎能知汴梁银行之事?” “皇上,”赵德昭疾呼到:“侍卫司出身的官员遍布朝中,甚至连皇上身边的护卫都是侍卫司的,韩通虽远在广陵,但朝中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旁边的董遵诲有些不爽了:“赵行长,你干脆就说是本指挥向鲁王通风报信好了。” “有没有通风报信,”赵德昭淡淡到:“董指挥自己心中有数。” “而且,皇上不要忘了,堤坝炸毁之前,韩通之子韩智兴恰巧去往广陵探亲。说不定就是他带去消息,所以韩通才炸毁堤坝。” 韩通好不容易回一趟汴梁,侍卫司的老部下,譬如向拱、向承甫等人,自是要亲近亲近。 但韩通此时根本无心宴饮,只问向氏兄弟:“二位久在汴梁,想必对银行近日发生的事情颇为熟稔。” 向拱是实职枢密副使,如今枢密使魏仁浦去世,最有可能接替他的就是向拱。 为了能安全扶正,近一段时间向拱都非常低调:“回鲁王,末将近日偶感风寒,在家中卧病,一直到太后寿诞前才复原,消息闭塞,不知银行发生了何事。” 向承甫却有些躲闪:“鲁王,银行之事与大理寺很不相干,所以下官也未曾关注。” 韩通瞪眼到:“既是未曾关注,为何要休了儿媳?” 韩通外号韩瞠眼,一双眼睛跟铜铃似的,瞪起来颇为骇人。 “回鲁王,”向承甫倒起了苦水:“下官原以为那魏氏出身名门,必是知书识礼,哪知她竟刁滑得很,在家中不事翁姑,且无所出,日日与犬子争斗,下官一怒之下,便做主将其休了。” “为何不忍一忍?”韩通说到:“为何不能等到银行稳定之后再休?如今所有人都认为是侍卫司在主导倒银行之事,让本王百口莫辩。” “鲁王且宽心,”向承甫说到:“此不过朝中政敌造谣而已,相信皇上自有圣裁。” “皇上自有圣裁?”韩通冷笑一声:“你可知亲军司大狱里的程载礼和陈树大已然招供?可知皇上早就派员在广陵调查溃堤真相?” “程载礼这个小人,枉为读书人,想不到竟如此没有骨气。”向承甫骂到。 “嗯?”韩通抬头喝到:“还不给本王从实招来,真要让侍卫司就此完蛋么?” 向承甫这才知道失言,当然,他原本就打算拉韩通入伙。 “鲁王,”向承甫颇是不服气:“皇上原本就一直轻看侍卫司,如今还要开银行断末将等财路,还容不得末将反对一下么?” “胡说,”韩通喝到:“你兄弟二人官居枢辅,董遵诲更是身在中枢,还有何辉这等后起之秀,皇上几曾看轻侍卫司?” “鲁王说的这些,都是我等拼命而来,可拿公子与赵德昭、慕容德丰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倘是智兴有真才实学,皇上必会重用,是他自己不争气。” “可那赵德昭有何才学?一趟江南之行,竟至江南民变,若非杨业救场,他赵德昭应付得来么?” 一直沉默的向拱也开口帮腔:“鲁王,末将等随你征战多年,如今也都要进入暮年,侍卫司还须有人撑起来啊。” 韩通长出一口气:“别说什么撑不撑起来的话,当年一同并肩作战的慕容延钊已然化为黄土,赵匡胤也多年不统兵,仅剩下侍卫司,还是当年的侍卫司了。” “所以皇上把鲁王发配到广陵就是不对。”向承甫说到。 韩通又瞪大眼睛:“向大人,你在说些什么?” “鲁王,下官自认没有说错,当年潞州李筠、淮南李重进,不都是因为发配地方才造反的么。” “放肆,”韩通喝到:“本王绝不会背叛皇上,向大人,若倒银行之事是你主使,本王劝你即刻上殿向皇上请罪。” “不好啦,不好啦,出事啦…” 外面忽地传来下人的大叫,三人急忙开门出去。 “发生了何事?”韩通问到。 只见两个小厮匆匆上前跪下:“鲁王,二位向大人,公子和向公子在荆南游湖,不慎失足落水。” “大冷天的游什么湖,”韩通喝到:“游湖怎么了,快说啊。” “回鲁王,公子被人救起,眼下已然无恙;但向公子,向公子却已溺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六 请罪 向拱听到噩耗,顿时矮了一截,大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呼到:“儿啊。” 向承甫也呆立当场,喃喃说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韩通急忙问到:“公子现下如何?向公子的尸身呢?” 小厮哭到:“公子只是受了惊吓,现正往汴梁赶来,派小人先行一步回府报信,向公子的尸身已雇了人,正要运回向大人府中。” 韩通心中惊呼万幸,又望向可怜巴巴的向拱。 向拱突然发难,抓起向承甫的衣领,照着面门就是一拳:“都是你,都是你在背后怂恿。如若不然,大郎怎会丧命?你还我儿子命来。”说罢又是一拳,砸得向承甫口鼻出血。 “星民,”韩通一着急,不称职务,直接叫起了向拱的名字:“你冷静一些。” 向拱被拉开,却仍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等着向承甫。 “原本鲁王安排去荆南避一避挺好的,”向承甫慌忙解释:“他偏要去游湖,我有什么办法。” “好了,”韩通喝到:“你不要说话,来几个人,送向统领回府休息。” 一群下人上前架起向拱便往外送,向承甫也急忙跟了上去。 “向大人留步,”韩通叫到:“随本王入内室,本王有话要问你。” 向承甫低头跟着韩通进去,韩通坐下之后冷喝到:“事到如今,还要瞒着本王吗?还不一五一十跟本王交代清楚?” “鲁王恕罪。”向承甫扑通一声跪下:“下官做这些,绝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侍卫司。” “为了侍卫司,你该自己出马,为何要挑动后辈?”韩通怒到。 向承甫解释到:“鲁王,下官想过自己去做这些事情,可下官毕竟在朝为官,一言一行都有人注目,只有让后辈去做这些事情,才不会惹人怀疑。” “最终呢?”韩通气得站起身来:“程载礼在大狱中定然是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清二楚,向兴洲已死,无法追究,可兴儿还活着呢,皇上追查起来,整个侍卫司一样保不住。” “鲁王放心,”向承甫说到:“程载礼并不知公子也参与其中,当初下官是让公子和侄儿分开进行的。” “不对,”韩通转过身来:“凭你府上,一年能贷多少银子,恐怕你背后还有人。” “鲁王,”向承甫说到:“下官从来就没有过放贷之事,之所以反对银行,全是为后辈着想。” “原铁骑军后辈赵德昭,现为吏部侍郎,银行行长,有他擎起铁骑军旗帜,铁骑军后辈必是荣华富贵不断。” “原控鹤军后辈慕容德丰,更风光过赵德昭,皇上御极后第一个封爵者,控鹤军后辈富贵必不下于铁骑军。” “只有侍卫司,何辉虽受信任,但不过一奇淫巧技者,登不得庙堂。” “如今公子这班后辈,多是白身,就算有荫封在身,看眼下形势,稍不小心就会被褫夺。唯有回乡做一富家翁,收租收息,方能保得后辈不受苦。” “可皇上没来由的开甚么银行,一下子就斩断收息之路。倘是遇上灾年,租子再收不上,后辈岂非要饿死?” 向承甫说得有几分歪理,但韩通还是怒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保得了后多少辈?何况不能收息的何止侍卫司?全天下的豪强世家都收不了息,为何你要强出头?强出头也就罢了,为何自己躲在幕后,却把后辈推到台前?” 向承甫不得不再次解释:“鲁王,你不在汴梁,侍卫司的原班人马下官指挥不动,唯有公子出马他们才肯听。” “可恶,”韩通喝到:“狐假虎威,害了整个侍卫司。” 向承甫想了想:“鲁王,眼下侄儿既死,可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皇上一向罪不及家人,大哥年纪那么大了,又是三朝老臣,顶多无法扶正做枢密使,皇上不会将他如何的。” “你以为皇上这么好糊弄?”韩通说到:“还有,你既说侍卫司原班人马指挥不动,那是哪些人马?” 向承甫知道失言,忙掩饰到:“此是下官的后续计划,可眼下前面的计划失败,后面的计划无法继续,此事也就作罢了。” 韩通摇摇头:“你还是不肯说出幕后主使吗?” “鲁王,此事确无人主使,都是下官一手策划。之所以牵涉公子,一来是为了后续计划,二来只有公子能从军中领出炮弹。” “也罢,”韩通举起手掌:“事情既然发生,都怪本王监察不力,教子不严。你既不肯交出幕后主使,本王也不再逼问,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后续不要再有任何对抗国策的行为。” “鲁王放心,”向承甫说到:“既是失败,且目下银行运转稳定,下官自当认输。” “好了,你且退下,回去好好安慰一下星民。” 向承甫走后,韩通又陷入思索之中。 先前为倒银行,动静看起来闹得挺大,实际上都是老百姓在看热闹,于朝局其实没什么影响。 唯一就是魏仁浦因劳累过度,被他的学生气死,给赵德昭捡了个大便宜。 除此之外,朝中没有一个人亲自下场。 不过韩通不相信向承甫背后没有人,不然他怎么对国库和银库了如指掌?之后才怂恿韩智兴前往广陵炸堤,将国库银子调出,随后造成挤兑局面。 堤是在广陵炸的,皇上迟早会查到他父子头上。而且韩通根本不相信向承甫会就此收手,但他又不敢将向承甫交出去。 因为向承甫是韩智兴炸堤的知情人,若是向承甫被皇上拿获,供出韩智兴,韩通的一番苦心安排就会白废。 思虑良久,要保全韩智兴,阻止向承甫继续为恶祸害侍卫司,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韩通收到向兴洲死讯不久,柴宗训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送韩智兴去荆南时,韩通为表示光明正大,并未隐瞒。 亲军司的人去往广陵拿了个空,急忙赶往荆南,向兴洲却成了一具尸体。 “这俩人游湖有瘾还是怎么地?”柴宗训皱眉到:“怎地大冬天还要游湖?” 当年第一次见到这俩人,就是在汴梁游湖之时。 赵德昭接话到:“皇上,此事背后定有玄机。” “你且说说。” “皇上,臣以为此事多半是韩通安排。定是有人向韩通透露程载礼已然招供,于是韩通干脆派人杀了向兴洲,事情便只能到此了断。” “赵德昭,”董遵诲喝到:“你干脆直接说本统领与鲁王私相授受好了,何必遮遮掩掩。” 赵德昭淡淡到:“董指挥,你怎知我说的就是你?当天本官审问之时,旁边还有大狱的差役和密探呢,韩通经营侍卫司多年,放个把眼线自然没有问题。” 董遵诲怒到:“亲军司大狱由本统领署理,就是有消息泄露,也该由本统领负责。本统领敢保证,大狱里的差役和密探,不会与任何一个朝臣有联系。” 赵德昭反问到:“那你如何解释,为什么俩人游湖,淹死的偏偏就是向兴洲?” “向兴洲淹死之时,鲁王正与传旨的杜公公一道在回汴梁的路上,”董遵诲执礼到:“鲁王若有阴谋,须与外人联络,此事一问杜公公便知,恳请皇上明察。” 柴宗训思虑一会儿:“鲁王乃国之重臣,一举一动牵涉太广,若没有真凭实据,还是慎言为好。可着密探留在当地,彻底查清向兴洲死因再回来也不迟。” “皇上圣明。”董遵诲高呼。 “皇上,”通政使潘惟德进殿:“鲁王自缚于殿外,恳求召见,向皇上请罪。” 赵德昭得意到:“如何,韩通自知隐瞒不住,前来自首了。” 柴宗训皱眉扫了他一眼,随即说到:“宣。” 韩通身上五花大绑,独自一人步入殿内跪下:“罪臣韩通,参见吾皇万岁。” “鲁王平身,”柴宗训说到:“鲁王,你这是作甚,来人,快替鲁王松绑。” 韩通并不起身:“启禀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特来向皇上请罪。” 柴宗训说到:“鲁王这是怎么说?朕明明是请你到汴梁赴太后寿宴,你却没来由的请什么罪?” “皇上,广陵大堤是臣炸的,”韩通低头到:“臣造下此等罪孽,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臣自知罪无可恕,恳请皇上即刻将臣治罪。” 本只是疑心韩通,没想到他大大方方承认,倒令柴宗训短暂的无所适从,只问到:“鲁王三朝老臣,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回皇上,”韩通对到:“先前因各军都有火炮,臣颇是艳羡,便向皇上请旨调集十门火炮。广陵大营修建时颇为仓促,臣便率部众于江边试炮。” “哪知今夏汛期过长,堤坝长期泡于水中,异常松软。因不懂操作,以至于数炮皆哄击在大堤上,竟将堤坝炸毁,造成洪灾。” “臣本当即时向皇上请罪,只因造下罪孽,须得先填补,于是便率兵将堤坝修复。恰遇皇上传旨,贺太后寿诞,臣便随杜公公回汴梁。眼下太后寿诞已过,臣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特来请罪。” 听着韩通的叙述,柴宗训竟有些走神,难道这里面竟没有阴谋,只是失误和巧合? “皇上,皇上。”董遵诲在一旁小声提醒。 “哦,”柴宗训回过神来:“鲁王虽无心为恶,但毕竟令广陵百姓受难,着暂且看押,待事实调查清楚后再行定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七 交换 韩通刚被押下去,赵德昭就大呼到:“皇上,韩通岂肯轻易承认炸堤,其中必有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董遵诲说到:“鲁王都已经进了大牢,等着按律裁决了,还能耍什么阴谋?” “我怎么知道,”赵德昭说到:“但本官知道,他是在隐瞒什么。” 董遵诲怒了:“侍卫司的都点检,鲁王,已然认罪进大牢了,你还要纠缠什么?” “本官要真相。”赵德昭针锋相对:“原本银行运转得好好的,就因为这些事情,我的煎熬你知道吗?就算本官是微不足道的,可皇上呢?为了银行,皇上甚至赌上了皇家威严,难道就轻易饶过那些背后使阴谋的人。” 董遵诲冷冷到:“若有证据,你尽管去抓人治罪。” “本官一定会找到证据的。”赵德昭并不服气。 柴宗训压压手:“二位大人,你们知道这是在哪吗?” 这时候俩人才反应过来,双双跪下。赵德昭磕头到:“皇上,臣只是心疼皇上那些为了银子操心的日子…” “皇上,”董遵诲插了一句:“太祖尚在潜邸之时鲁王便在帐下效力,战场之上奋勇杀敌屡立战功,太宗之时更是从征高平拓地千里,及至皇上御极,也随征岭南,战无不胜。” “此次长江溃堤,虽令百姓遭灾,但本也是无心之失,还请皇上看在鲁王仕我大周三朝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从轻发落。” “本官承认韩通过去有功,”赵德昭说到:“但他为了反对银行国策,竟不惜炸毁长江大堤,以至于生灵涂炭…” “够了。”柴宗训喝止俩人。 俩人慌忙磕头到:“臣知罪。” 柴宗训起身到:“小赵,朕知道你的目的,就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侍卫司出身的人一网打尽;老董,朕也知道你的目的,你想尽量将鲁王与向兴洲和银行之事分割,保全侍卫司。” “皇上圣明。”俩人同声到。 柴宗训淡淡到:“你们都是朕最为信任的人,争论也有些道理,但你们知道朕的目的是什么吗?” 俩人叩首到:“请皇上明示。” “朕只想要银行平稳的运转,”柴宗训说到:“凡是敢挡道的人,不论是朝中重臣还是百姓,朕绝不放过。” 赵德昭呼到:“皇上圣明。” 柴宗训又接着说到:“但那些没有实据,可杀可不杀的人,为君者,贵乎含垢,只要今后银行能继续平稳运转,朕的意思是,就此放过。” 这下又轮到董遵诲高呼‘皇上圣明’。 “即便侍卫司官员真的有心去反银行国策,眼下鲁王既入狱,侍卫司已是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 “先命曹翰在广陵查清溃堤真相,是否与鲁王所说相符,若是相符,便将其依律治罪。尔等也不要再吵了,安心做好本分,静待事实真相。” “臣等遵旨。” 听说韩通承认炸堤下了大狱,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急忙去狱中看他。 何赟心里能猜到炸大堤的是韩智兴,韩通不过是顶罪而已。 “鲁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何赟扶着木栏痛呼。 韩通很平静:“何副帅,以后侍卫司就全靠你了。” “鲁王,末将这就叫上犬子何辉去圣驾面前求情,”何赟说到:“鲁王为大周屡立战功,皇上不该如此对待。” “何副帅,”韩通生怕他真去求情:“广陵溃堤,百姓生灵涂炭,须得有人为此事负责。若是推出其他人,就算皇上有心放过,朝中重臣也不答应。唯有本王认罪,方能堵住悠悠众口,也不至于牵连到侍卫司其他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本王心甘情愿认罪。侍卫司后辈中,唯有何大人公子何辉天资聪颖,颇受皇上信赖,往后侍卫司便拜托何大人父子了。” “唉。”何辉叹了口气,若是替韩通求情,皇上查清炸堤的是韩智兴,不仅韩智兴活不成,韩通也会受到牵连。 如今自首请罪,既能保全韩智兴,看在往日战功的份上,也不会治韩通死罪。不再追查炸堤之事,侍卫司也可安然无恙。 暗室之中。 向承甫冲着一个黑色背影咆哮:“你们不是说不杀人吗?为何要杀了我的侄儿?” 黑影喉咙里挤出声音:“向兴洲行事不够谨慎,若他不死,必会牵累更多人。” “可他是我的侄儿,我的侄儿,知道吗?而且兴洲既死,大哥万念俱灰,将来必不会协助我们。” “将来?现在应该看不到将来。” “什么意思?” “上次计划失败,反倒给银行一个证实信誉的机会,如今已然成了气候,动不得了。况韩通为了保全韩智兴居然见驾请罪,侍卫司群龙无首,恐怕很难再翻起什么浪来。” “你就如此甘心失败?” “甘心?郭宗训断我财路,我怎会会放过他?但小打小闹已经伤不了银行分毫,只能静待时机一举击杀。” “有什么计划吗?” 黑影怪笑一声:“既是解决不了问题,那便解决制造问题的人。等等,相信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曹翰和赈灾的符昭俭一同回到汴梁。 根据符昭俭的统计,此次溃堤幸好有侍卫司的兵马及时堵住,仅江都一县受灾严重些,其他州县不过被波及,洪水很快退去。 曹翰也上奏堤坝确毁于炮弹,炮弹只有侍卫司军营才有,据军需官供称,因火炮是新式武器,且过于危险,韩通曾有严令,除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准领炮弹。 既是只有韩通才能领炮弹,炸堤的当然只有他。 韩通手上有先皇赐的免死金牌,况又战功赫赫,大理寺卿向承甫出身侍卫司,为避嫌自是不敢审他。 刑部的意思是你大理寺都不审,这烫手的山芋我也不接。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既是调查溃堤真相的人,由他审理韩通最为恰当。 曹翰没能署理银行,以至于魏仁浦劳累过度被学生气死,他心中一直有愧,虽然审理韩通会得罪侍卫司,但他却也当仁不让。 即将过堂的前晚。 韩通静静的坐在监牢中,无论最后判他什么,他都平静接受,因为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两个人影轻轻走到监牢外面。其中一人开口到:“鲁王,看看是谁来了。”正是董遵诲的声音。 韩通慢慢转过头,忽地跪爬到木栏前,低呼到:“罪臣见过皇上。” “鲁王无须多礼,快起来。”柴宗训说到。 狱卒上前打开牢门,柴宗训弯腰走了进去。 韩通慌忙到:“皇上万乘之躯,岂可进此污秽之地。” “鲁王素知朕不讲究这些,”柴宗训淡淡到:“朕此来,是有话要与鲁王说。” “请皇上示下。” “鲁王毕竟三朝猛将,为我大周立下赫赫战功,朕不忍让鲁王在公堂之上面对责难。所以,今夜便将此事了结了。” “皇恩浩荡,臣反倒做出罪孽深重之事,实是让臣无地自容啊。” “朕知道,堤坝不是鲁王炸的,按朕的猜测,应该是韩智兴炸的。” 韩通大惊失色,连忙再次跪下:“皇上,堤坝的确是臣试验火炮不慎所炸。” 柴宗训举手示意韩通不必再说:“朕并无实据,不过向兴洲一直与韩智兴共同进退,既然向兴洲能以银子买通程载礼,韩智兴自然也能炸了大堤。不过鲁王请放心,既是你肯认罪,朕自不会追究韩智兴的罪过。” “只是以朕对韩向二人的了解,此事若无人指使,他们也是做不出来的。” “皇上圣明,”韩通说到:“他二人的确是受人指使,依臣估计,指使者正是向承甫,且他背后还有人,只是臣不知是谁。” “皇上,”董遵诲插了一句:“不如将向承甫拿来审问?” “若是审问向承甫,必连带韩智兴,那鲁王的一片苦心岂非白费?况且又没有实证,向承甫可比韩向二人狡猾得多。” “不过上次阴谋失败,向承甫必不会甘心,朕既知道是他在使坏,只需仔细留意,必能抓到他的狐狸尾巴。朕要么不理他,要么就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他和背后之人。” “回去之后臣即刻布局。” 韩通再次说到:“皇上圣明。” “除向承甫外,”柴宗训问到:“侍卫司还有何人参与?” “回皇上,向拱应该知道此事,只是有没有参与臣不清楚。其他人不过微末小官,当影响不大。” “鲁王,”柴宗训郑重说到:“朕虽可饶过韩智兴,但需要你的侍卫司来换,你可舍得?” 韩通执礼到:“回皇上,臣戎马半生,眼下汉家江山尽复,臣也早已厌倦朝堂争斗,余生只想回到老家,做一富家翁足矣。” “到商州去,”柴宗训想了想:“离朕不远,想朕了也可来汴梁看看,朕不限制你的自由,不削王爵。” “臣谢主隆恩。”韩通呼到。 大周最后一位非柴宗训亲自提拔的统帅就此落幕,他之所以答应韩通的要求,也正是为了此一节。 虽然韩通一直忠心耿耿,但环绕在他身边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他倒了,收拾起那些人便简单得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八 遍地开花 韩通请罪去职在朝中引起不小的震动。 但终归是他心甘情愿,且已打定主意,任何人劝说或是上奏挽留都不能改变。 韩通走后,留下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或者叫都点检的位置,引得很多人眼红。 按照惯例,接替韩通的应该是都虞侯或者叫副都指挥使何赟,但出身侍卫司,与何赟地位相当的还有侍卫亲军司指挥使董遵诲,枢密副使向拱。 侍卫司马步军先前的职责是拱卫汴梁,但柴宗训后来为彻底掌控兵权,对各军的建制都有非常大的变动。 现在负责汴梁内城防卫的竟是左都御史曹翰,外城因侍卫司驻节广陵,根本没有兵马拱卫。 这也算是柴宗训胆大,信任手下的将领。 侍卫司的人心思都活泛起来,韩通去职,魏仁浦去世,如果侍卫司都指挥使的位置由何赟接替,枢密使的位置由向拱续上,看似韩通走了侍卫司大受打击,实际上最大的赢家正是侍卫司。 都指挥使和枢密使谁当都一样,只要这个人出身于侍卫司,与侍卫司诸将领混了个脸熟,将来出了事有个依靠,有了富贵一起分享。 而且两个副职扶正,他们的职位也要有人接替,就这么一路接替下来,很多人都有升迁的机会啦。 整个银行一系列的事情中,最后悔的竟然是赵德昭。 “早知皇上已命王宪押运银子入汴梁,韩通会因此去职,我何苦非要去做这个行长。” “吾儿休恼,”赵匡胤劝到:“依本王看,这银行行长将来是取代财相符彦卿之用,恐权力还要大过财相。”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赵德昭说到:“若未身兼行长,孩儿可趁此时与皇上求情,前往侍卫司任职。” 赵匡胤摇头到:“皇上虽重感情,但以你的资历,很难入主侍卫司。即便皇上力排众议,眼下四海升平,没有立威的机会,那些大头兵也不会听你的。” “可杨延定不过四品佥都御史,不是一跃就位列封疆了么?”赵德昭酸溜溜的。 赵匡胤轻笑一下:“主政地方与统帅大军完全是两回事,江南原本富庶,杨延定前往只须稳住人心,任民众自己发展便可。但军中却都是些莽夫,一语不合就要喊打喊杀,若不能在武力或谋略上压制,真正上战场时,恐怕你一个人都指挥不动。” “更何况主政地方,若是有偏差,便如你在江南之时,皇上顶多只是将你调回;但战场之上若是吃了败仗丢城失地,军法不容情,就是连皇上,也保你不住。” 赵德昭颇是不服:“孩儿主政江南,只是运气不好,赶上楚王狸猫换皇子。况且现下孩儿并未想一步登天入主侍卫司,只是想以吏部侍郎衔接任枢密副使,或者何赟的都虞侯。” “父王总领朝政十数年,孩儿也实任吏部侍郎,虽是一呼百应,但说话始终没那么硬气,就因手上没有兵权。” “若孩儿能去往侍卫司或枢密院,慢慢谋划掌兵,届时岂不为父王添一大助力?” “不,不,”赵匡胤说到:“眼下四海升平,即便掌了侍卫司也不会有大作为,不如趁此时将银行运作好,掌握天下财权,比空领些兵马要强得多。” “可…” “吾儿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赵匡胤叮嘱到:“眼下正是机会,若能经营好银行,赵家富贵必能更进一步。” 说到经营银行,岭南慕容德丰和江南杨延定一同上奏,大庾道沿线银行自营业以来,一直非常火爆。 穗都、韶州、虔城、洪都、江州、江宁,这六个州,已然做到县县通银行,且相互之间异地取银无须手续费。 钱塘张超言也来了奏章,恳请尽快在长江沿线吊州、锡城、姑苏设立银行,与钱塘能连成一线,方便来往客商。 有了银行之后,商道上的江洋大盗全都销声匿迹,杨业也请旨要回到汴梁。 柴宗训赶紧叫来赵德昭商议:“小赵,你的步伐须加快了,朕希望年内大周境内每县都至少有一个大周银行。” “皇上,”赵德昭说到:“大周幅员辽阔,有些地方旨意到达都需要很长时间,年内恐…” “朕不要恐,”柴宗训说到:“你需要什么资源,尽管说。” “臣想过了,”赵德昭说到:“如由臣一人,恐是跑断腿年内也不可能让大周县县通银行,此事可交由各地主官进行。” “就像江南杨延定、岭南慕容德丰,他们已然有了开银行的经验,便依经验在其余地方开起来即可。” “荆南符昭义、幽云杨延平,包括蜀中,各地都有主官,可命主官仿汴梁大周银行建制,将银行开起来。” 柴宗训很不满意:“朕且问你,若是由地方主官将银行开起来,那这银行到时候是由你管,还是地方主官管?你这个行长还有什么用?” “可不是已经开起好多银行了么?”赵德昭说到:“甚至什么情况臣都不知情。” 柴宗训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待银行网络成型之后,朕会命慕容兄他们,将先期开起来的银行移交给你。今后大周所有的银行,只能以行长赵德昭的调度是从。” “臣遵旨。” 赵德昭接到旨意后便忙开了,他先将所有通过科考待补缺的官员集中起来,随后分别派往各地区开创局面。 银行是个盈利的衙门,县银行行长的俸禄自不会低,品级与月俸都与县令相当,虽在县内,但不受县令节制,只接受州行长的监督。 仅此一个用人方法,便为赵德昭赢得天下士子的人心。 赵德昭接任的是读书人典范魏仁浦的位置,上任之后便大肆提拔读书人,士子当然认为他是自己人。 随各行长一起去的,还有一道凡地方士绅官员敢于阻挠破坏银行者,一律先斩后奏的诏谕,可见朝廷要将银行开起来的决心。 国库更是留存必要的开支外,将所有盈余全都用来建设银行,柴宗训已在朝堂上发了话,未来一年节衣缩食,能省就省,只求用最快的速度把银行形成网络。 因为侍卫司兵马驻节广陵,汴梁城外一直没有兵马拱卫,且魏仁浦的枢密使起到的实际作用不多,柴宗训现在的重心全放在银行上,倒忽略了侍卫司都指挥使、枢密使这两个缺一直没补。 侍卫司都指挥使空着,最焦心也是最过不去的是何赟。 自侍卫司建立,他就一直是韩通的副手,而且韩通临走前也将侍卫司托付给了他,所以他一直等着扶正的圣旨。 可谁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朝中也有不少同僚上奏举荐,但皇上却一直没有动作。 若是皇上属意于他,恐怕早已下旨。眼下按兵不动,怕是在物色更好的人选。 但圣旨一天不下,何赟便一天不死心,由此一天总在希望与失望中度过。 何辉看在眼里,劝到:“父帅,孩儿劝你还是别想那什么都指挥使了,父帅戎马大半生,眼看就要进入暮年,何不就在汴梁谋一个闲职,让孩儿也能在膝前尽孝,一家人共享天伦岂不美哉,何苦要继续四出征战?” 何赟长出一口气:“有时候为父也这么想,可为父戎马一生,一直是个副职,从未独自带领大军出征过。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如今有了机会,为父自是想争取一下。” 何辉说到:“就算父帅统领了侍卫司,如今汉家江山尽复,父帅带兵还能打哪里?” “不是说渤海国欲归顺,却被辽人欺压么?”何赟说到:“为父正好带兵前去赶走辽人,收归渤海。” 何辉笑到:“恐怕还轮不到父帅,如今曹太尉还闲在南郊大营哩,况侍卫司的职责本是拱卫汴梁,哪轮得到父帅出征?” “但为父还是不甘。” “父帅尽管平和一些,皇上自有圣裁的。” 还是那间暗室。 向承甫阴着脸说到:“眼下大周境内已开遍银行,尔等就真的坐视不理?” “向大人慌什么?”黑色背影说到:“我等是直接利益方都不慌。” 向承甫说到:“若非尔等承诺我为财相,我才懒得管,眼下银行一开,假以时日稳定下来,尔等便只能望洋兴叹了。” “向大人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你既帮了我等,况将来我等也仍须向大人助力,所以对你的承诺必定会兑现。” “眼下尔等毫无动作,如何兑现承诺?” “攻讦赵德昭吗?那只会令皇帝更加警惕。各地方的银行,开与不开又有何影响?” “那你们究竟打算如何?” “此事暂且保密。” “保密?不会是无计可施了。” 黑影被向承甫一激,起身到:“那些小打小闹有何意义?我等正在积蓄力量,积蓄足以改天换日的力量,给与龙床上的那个小儿致命一击。” “本官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就在何赟已然打算放弃的时候,柴宗训冷不丁下了一道圣旨: 枢密副使向训调任侍卫司都指挥使,侍卫司都虞侯何赟任兵部尚书,裁撤枢密院,并入兵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二九 改组 虽然裁撤了枢密院,但对圣旨上的任命,侍卫司简直太同意了。 仅仅只是预想中的向拱和何赟对换了一下而已,但侍卫司和兵部,算是牢牢的掌握在了侍卫司手中。 兵部与枢密院合并,定然需要重新改组。按照柴宗训的意思,兵部分为六个司。 第一个便是兵源司,负责招募新兵,裁汰老弱兵。 上阵打仗需要兵器,所以有了武库司。 将领的升迁任免,考公罚罪须有人执行,便交给武选司。 两军对垒之时情报参谋,以及敌国国情地理堪舆自然是职方司的事。 打仗之外将士们的吃穿用度,也须有人来管,于是武库司之外加设勤务司,专以解决粮草问题。 最后各军驻节地方,虽不参与地方事务,但总会有些交流,所以便设了个联络司,方便各军与地方或其他部之间的联系。 职能不可谓不全,但认真看来,却唯独少了最重要的权力——征调。 也就是说,所谓的兵部只是个服务于各军的部门,唯一能征调的只有圣旨。 为了保证合并与改组工作顺利进行,柴宗训一道旨意,何辉除领工部侍郎衔之外,实授兵部侍郎,协助何赟尽快完成改组。 同时下旨驻节广陵的侍卫司兵马撤回东郊大营,为协助向拱尽快掌握侍卫司兵马,调潞州节度使呼延赞充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 呼延赞是柴宗训即位后平叛潞州李筠的老熟人,因英勇善战,特地将他留在潞州对抗辽人。哪知后来幽云收复,潞州成了内地,倒让他没有了用武之地。此时正好调任回来,协助向拱镇守汴梁。 对于呼延赞的调任,侍卫司内部还是有些看法的。 “这呼延赞的出身,我是知道一些的,”向承甫说到:“最初从赵匡胤铁骑军,赵匡胤惜其才,送往符彦卿营内历练,后又随皇上征李筠,得胜后便留在了潞州。此人与侍卫司向无瓜葛,皇上怕是要在侍卫司插入一个楔子。” “那又如何?”向拱问到。 “如何?”向承甫冷笑到:“大哥,说明皇上并不信任你。” “胡说,”自向兴洲死后,向拱比先前衰老了许多:“皇上若不信任我,为何以我为侍卫司都点检?” “你的资历到了呀。” “论资历,何大帅比我更有资格做这个都点检,甚至董指挥都比我有资格。” 一句话将向承甫噎住,向拱继续说到:“侍卫司是朝廷的侍卫司,并非韩家,更非向家的,所以皇上有调免很正常。再说何辉刚授了兵部侍郎,若是都虞侯仍由侍卫司人马充任,必会在朝中招来反对之声。” “我倒认为皇上这个调动非常老辣,都虞侯不算什么,却能堵住幽幽众口,又起到了监督侍卫司的作用,一举两得。” “你就老老实实忠君爱国,”向承甫忿忿到:“别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向拱没有理他,只准备去迎一迎呼延赞,然后一起出发去往广陵。 因为忙于银行事务,柴宗训已有一段时间没上朝。 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叫了大朝,底下众臣山呼万岁后便没了动静。 于是太监万华高呼到:“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刑部侍郎刘乾出班到。 “卿且奏来。” “皇上,”刘乾高举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章,与象牙笏板一同高举起来:“臣弹劾本部左贰官白光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柴宗训淡淡到:“此事可与你部秋官禀明即可,何须由朕裁决?” “回皇上,”刘乾说到:“本部堂官正居丧在家,无法署部事。” “嗯?”这一节倒给忘了,柴宗训皱起了眉头:“事实究竟如何,你可从实讲来。” “回皇上,”刘乾对到:“此事因开国公王仁镐之子王之安而起。” “王之安纵仆行凶,强抢民女,致民女家人死亡。案发之时,恰遇楚王阴谋以狸猫换皇子,此案便转交刑部。” “王之安便与刑部左侍郎白光私相授受,将一件致多人死伤的凶案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仆人无罪开释,王之安更是未过堂闻讯。” “民女含冤莫白,跳墙找到了臣,臣经过仔细查验,这才发现端倪。此时堂官居丧,臣便只能将此事呈奏皇上,求皇上圣裁,还民女一个公道,还我大周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柴宗训坐正身子:“既是弹劾,可有实证?” 刘乾说到:“皇上,臣在奏折里已写清楚,皇上一阅便知。” 既有实证,柴宗训喝到:“白光可在殿内?” 一人慌忙出班跪下:“皇上,臣实是迫于无奈,只因王之安乃国公之子,臣奈何不得他呀。”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国公之子?”柴宗训怒到:“来呀,且将白光拿下,着人立即捉拿王子安,交都察院一同审问。” “皇上圣明,”刘乾呼到:“皇上,开国公王仁镐乃先朝众臣,白光又在朝中经营多年,为免再次有朝中官员为此二人说情私相授受,臣建议将二人关押于亲军司大狱。” 这个奏对很有道理,毕竟白光就是刑部佐官,关在刑部大牢跟关在他家里有什么区别? 而汴梁府尹柴熙谨因为柴宗让的事,现在就是个应声虫,一天到晚阿弥陀佛,只有关在亲军司大狱最为稳妥。 “便从卿之请,”柴宗训说到:“着都察院尽快调查结案。”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执礼到:“臣遵旨。” 侍卫司的兵丁很快将王之安抓获,与白光一起押入大狱。 为避免二人串供,自然是分开关押。 亲军司大狱一般用来关押犯法的朝中重臣,或是江洋大盗,一般人还真没资格进这里。 二人被关之后,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待审判。 向拱和呼延赞也带着侍卫司的大军回到汴梁。 按照惯例,侍卫司都虞侯作为副帅,分管步兵,马军另有一个都虞侯,向拱节制此二人。 呼延赞来的时候带了些亲兵,一路上又用了些手段,眼下已完全掌控步兵。 而向拱本就是侍卫司出身,与将士们颇为熟稔,此次侍卫司突然换帅,倒没有引起任何震动。 大军方下营,就有太监传来旨意:侍卫司职责原为拱卫汴梁,现驻军东郊,可履行先职。 既是拱卫汴梁,无须攻城略地,可将先前配发的火炮装于城墙之上。 听到旨意,呼延赞抱怨到:“我在潞州之时便听说各军配备了火炮,一炮下去千丈之外尽皆糜烂。先前曾向皇上请旨,皇上却说产能不足,潞州出于内陆暂不配备。” “好不容易调任侍卫司,一炮未开,竟要将火炮收缴?皇上不公平,厚此薄彼。” 向拱劝到:“呼延副帅有所不知,当日鲁王正因试炮失误,导致江南百姓遭灾,这才去职到了商州。可见这火炮实乃不祥之物,不要也罢。” “此事末将亦有耳闻,”呼延赞说到:“可这是郊外,又没有大堤…” “两位大帅,”传旨太监不耐烦到:“不知你们是否接旨?” “啊,”向拱慌忙到:“臣领旨。” 呼延赞有些丧气:“不知何时才能开上火炮哦。” 侍卫司的十门火炮,全都安装于汴梁城楼。 呼延赞抬头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我怎地觉着这火炮要打咱们哩。” 向拱笑到:“呼延副帅过虑了,我军驻扎于城下,火炮对着城下而已。” 除了东门,为加强汴梁城防,其他城门也都装上了火炮。 安装火炮之时,何辉仿似又发现新大陆一般向柴宗训禀奏到:“皇上,臣近日冶铁之时又得以物,干时似粉末状,加水后待其凝固,竟坚逾镔铁。” 柴宗训因银行之事忙得头昏脑涨,正好趁此时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放松放松。 因为造火炮和造船的原因,造作局的规模扩大了很多倍,从原址一直顺延到汴水。 根据樊若水的建议,造作局已不在人工湖造船,而是直接在汴水边造好之后开往四方。 进入到造作局范围,四处都是高炉,还有各种轰鸣声震耳欲聋。 “皇上,眼下蒸气纺车的订单太多,造作局都有些做不过来啦。”何辉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还有蒸气抽水机,据说在怀州干旱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柴宗训点头到:“所以朕一直认为奇淫巧技并非旁门左道,而是能推动社稷发展的正道。” 一行人到了库房边,何辉推开门说到:“皇上,便是此物。” 库房角落堆了大堆的青灰,何辉介绍到:“皇上可不要小看此物,眼下虽是飞灰,但只要遇水干涸,必坚逾金铁。” 柴宗训仔细看了看,这当然不是飞灰了,这是水泥。 他问到:“何卿,此物你是如何炼化?” “回皇上,”何辉说到:“臣本想炼些强度更高的铁管来做炮筒,便用了铁粉,黏土,石灰在一起煅烧,哪知道温度过高,竟成了此物。” 果然高温就是王道。 科技越先进,温度更高,能造出的东西便更多。 柴宗训喜到:“这是个好东西,若是材料充足,可多烧制,朕有大用。” 何辉想了想:“皇上,此物能用在何处?” 柴宗训解释到:“可做粘合之用,以黏土造砖粘合,或粘合巨石,朕看你这干涸物竟然开裂,可取些河砂掺杂在其中应该会更好一些。” 何辉一点就透:“是了是了,若用以修建城墙,或建造宫殿,定然比糯米黏土要结实得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〇 搏一回 一直到小年之前,柴宗训与赵德昭几乎都是在忘我工作。 政策倾斜,资源倾斜,只要能让银行开门,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可以商量。 好在目下大周还只尽占汉家故地,除极少数大山里之外,基本上做到县县有银行。 似江南和吴越富裕的州县,一个地方甚至会有几个银行。 终于完成既定目标,可以过一个轻松的年。 但赵德昭还有担忧:“皇上,银行虽是开业,但很多偏远银行库银不足,恐暂时难以起到很大作用。” 柴宗训说到:“你也知道说暂时,眼下银行开业只是朕银行国策的第一步,等到第二步走完,所有的银行就都能起到作用了。” “啊?”赵德昭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皇上,这样的任务还得再来一遍?你心疼心疼臣,这几个月臣消瘦了不下二十斤。” “你这二十斤是为天下万民而瘦,值得。”柴宗训笑到:“放心,第二步战略走完,你就可以躺着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赵德昭急忙问到:“什么时候开始走第二步?” 柴宗训笑了笑:“起码让你先过个安稳年,不然又有人该骂朕刻薄寡恩了。” 汴梁是个商业氛围浓厚的城市,很多人在银行借贷只为暂时周转,从借贷一个月后,就开始陆陆续续还银子。 到了年底盘帐,虽然库银不太多,但账面上竟获利不菲。 而得到周转喘过气来的商户,总算能过个安心年,自腊八之后,御街上年味渐渐浓了起来。 休假自然有休假的态度,柴宗训叫上赵德昭和董遵诲,去往燕云会馆,打算来个一醉方休,彻底放松。 燕云会馆算是个高消费的地方,但此时也人满为患。 董遵诲叹了一句:“大周的百姓都这么富裕了吗?” 一旁有个文士转过头来接话到:“先生这是很少外出么?” “怎么讲?”董遵诲问到。 文士说到:“咱老百姓虽不是那么富裕,但到此处喝酒倒也有底气。” “往年到这个时候,就真正是年关,家中雇工的工钱,原料的货钱,漕运的运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每年赚几分薄利,付了这些就不够还借贷,还了借贷就得欠着其中哪一项。外人不知,员外员外的叫着,内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柴宗训笑到:“所以就在此苦中作乐,今朝有酒今朝醉了么?” “不,”文士说到:“往年就算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敢进燕云会馆,但今年不同了,有皇上给咱撑腰,咱不仅不欠账,还能略有盈余。” “怎么讲?”柴宗训问到。 文士说到:“往年高利贷,借一千银子,稍有不慎便要还两千。今年我借银行一千银子,借期两个月,小哥你猜还了多少?连本带息还了一千零二十两。原本要多还的一千银子,就成了我的纯利。” “你说咱辛苦一年,赚了一千银子,难道还不该犒劳犒劳自己么?” 董遵诲有些不解:“你为何不能量入为出呢?何苦要借银子?” 文士苦笑一声:“先生一看就不是生意人,你问问在场的人,哪个创业的时候没借过银子?原本手上有十两,就做着十两的生意慢慢积累,可突然来了个五十两的生意,你接还是不接?” “不接,不甘心;接,就得借银子。哪知道这五十两的生意做完之后,才知道是在给高利贷做工。” “可你既然做了五十两的生意,就有了五十两的规模,再回头做十两的生意岂不惹人笑柄?只能拆东墙补西墙设法维持,期待着哪一日能咸鱼翻身。” “你看看我,恰好遇上银行国策,这不就翻身了吗?” “孙掌柜,”旁边一人端着酒杯笑到:“今年有了盈余,得意了哈。” 文士说到:“好说好说,可还是不如你黄掌柜。” “莫说啦,”旁边那人举杯向天:“我等都是受皇上的恩泽。” 又有人插了一句:“今日在场谁不是受皇上的恩泽呢。” “来来来,我等以此杯敬老天爷,希望他保佑皇上万万岁,我等子子孙孙都能享受皇上的恩泽。” “来,敬老天爷。” 此时的柴宗训三人,已然到了楼上雅座。 赵德昭叹到:“实在想不到,银行才不过短短数月,就能惠及天下万民。照此发展发去,我大周不出数年便能远迈汉唐。”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柴宗训笑到:“远迈汉唐才是第一步呢。” 董遵诲是个猛人,不习惯于这种说话方式,他举起酒杯:“来,为了星辰大海,干一杯。” 一杯酒下肚,不待歇口气,柴宗训再次举起酒杯:“小赵,感谢你这一段时间的配合,我的恩泽里,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 赵德昭已习惯于柴宗训对待人的方式,跟着举起酒杯:“苏公子,能跟着你创一番伟业青史留名,就是累死也值。” 俩人对饮之后,柴宗训又敬董遵诲:“老董,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大胆上街喝酒,来,敬你一杯。” 连着干了三杯,柴宗训大呼一声‘爽’,接着又举起酒杯:“来,新年将至,来年我们继续奋战,争取早日实现星辰大海。” 赵德昭劝到:“苏公子,喝慢点。” 柴宗训有些不满:“小赵,我一直记得那个十岁以自家性命威逼宋王的小赵,怎地你现在变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呢?今儿我高兴,正是一醉方休的时候,你尽管敞开了陪我喝。” “好好好,”赵德昭说到:“我不该小家子气劝你,来,今儿敞开了喝。” 燕云会馆的气氛很热闹,亲军司大狱一直冷冷清清。 关入大狱已数月,刑部左侍郎白光和开国公王仁镐之子王之安私相授受草菅人命的案子还未审理清楚。 在殿上的时候,白光慌忙求饶,可关入大狱之后,他却不发一言。 恰好那个被王之安糟蹋的民女又不知所踪,令曹翰一筹莫展。 此案的弹劾者刘乾,在案件移交都察院之后,就没那么正义凛然了。每次曹翰询问案情,他都会以卷宗全部移交为由三缄其口。 偏偏这个时候果如刘乾先前所奏的那样,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求个情,令曹翰不厌其烦。 案子迟迟没有进展,于是白光和王之安一关就是数月。 白光倒还好,王之安仗着是国公之子,整日在大狱里闹。 其父王仁镐在世之时,与侍卫司渊源颇深,所以董遵诲有过交代,除非曹翰下令用刑,否则便不要理会他。 曹翰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一直在查找切实的证据将这俩人绳之以法,根本懒得对他用刑。 像这种无事还要生非的人,岂是能随意关得住的,天天在大狱里不是装疯卖傻就是辱骂旁边旁边的犯人,弄得整个大狱乌烟瘴气。 大狱里的差役被他闹得受不了,便将他关押到了重犯那边。 这边目前只关这一个人,身着灰色囚服,整日对着墙壁,谁也不理。 王之安闹了几日无人理会,顿觉没有意思,便也安静了下来。 重犯这边除了牢房要结实得多之外,全天都有人看守。 这天正是小年,外面的差役买了肉,打了酒,喝得正香。 其中一人探头看了一眼,见重犯的差役仍在看守,便叫到:“兄弟,你也来喝一杯。” 重犯差役回到:“不好,我得看着呢。” 那人说到:“这大狱如此结实,难道还怕他俩跑了不成?喝一杯误不了事的。” 重犯差役犹豫一会:“行,喝一杯御御寒。” 说是喝一杯,喝起来就真没个数了。 王之安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越来越热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王之安看了那个身着灰色囚服,整日面壁的人一眼,随即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臣王之安,参见楚王殿下。” 面壁人无动于衷,仍是面壁。 王之安有些着急:“殿下,时间不多,若是差役回来,臣怕很难有机会再与你说话,殿下,请你回过头来。” 面壁人还是不动,王之安说到:“殿下,臣知道你的顾虑,可皇上若是有心要害死殿下,一杯鸩酒即可,何须派臣进来。” 面壁人慢慢转过身来,果然就是楚王柴宗让,或者说柴熙让。 狸猫换皇子之后,紧接着便是开银行,柴宗训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竟将他忽略。 不过几月时间,柴宗让已变成了一个小老头的模样,满脸胡渣,神情消瘦。 他淡淡的看了王之安一眼:“汴梁有名的纨绔,开国公之子王之安,何须对一个罪人行此大礼?” 王之安再次磕头:“楚王,时间紧急,臣长话短说。楚王被关不过才几个月,皇上却在外面倒行逆施,引致天怒人怨,臣等亟盼楚王做主,解百姓倒悬之苦。” 柴宗让冷笑一声:“本王一个罪人,随时有性命之忧,如何解救百姓?你少拿本王寻开心。” “楚王,”王之安说到:“朝中众臣苦皇上久矣,因皇上好大喜功,以至于齐王战死,前不久又罢了鲁王,眼下宋王兔死狐悲,便联络了臣僚,愿助楚王登上大宝,所以才派了臣进来与楚王联络。” “宋王?”柴宗让仍是冷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赵匡胤久不领兵,拿什么助本王?” 王之安解释到:“自鲁王韩通被罢免后,侍卫司将士们一直不服气,只要楚王振臂一呼,将士们愿为楚王效死命。” “那又如何?”柴宗让说到:“光一个侍卫司有什么用?打得过铁骑军控鹤军和背嵬军吗?” 王之安说到:“楚王有所不知,铁骑军目下驻节江南,背嵬军在大庾道擒贼,只剩控鹤军在南郊大营,但宋王已在设法尽快将控鹤军调走。只要控鹤军一动,便是楚王登基的大好时机。” 听到登基两个字,柴宗让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何其艰难。” “楚王,”王之安劝到:“想当初楚王署理汴梁府时,将一府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臣等都看在眼里。且楚王事事敬天法祖,不像当今倒行逆施。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拼死一搏总比呆在这里等死强。” 柴宗让似乎有些被说动:“本王如今身陷囹圄,如何拼死一搏?” 王之安回头看了正在喝酒的差役们一眼,柴宗让也知道事涉机密,便凑了过来,俩人小声的密谋着。 柴宗让对王之安的策略颇为满意,一直不停的点头:“好,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就此认命?本王便豁出去,拼死再搏一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一 调兵入城 今年年景不错,又遇过年,御街上的人摩肩擦踵。 于是各种捞偏门的纷纷出动,什么偷儿骗儿都来了,汴梁府的差役疲于奔命,亲军司的兵丁也完全不够用。 年又是个结点,各方事物,各种关系,都要趁着这个结点了结或者维护亲就一下。 董遵诲虽是忙得恨不能分作两瓣使用,但还是得抽出时间来参加侍卫司年底的酒宴。 侍卫司恢复了先前的作用,拱卫汴梁,董遵诲出身于侍卫司,以后在皇城防卫上还要多仰仗侍卫司马步军,所以怎么着也得和这些将领们多亲近亲近。 呼延赞虽是初来乍到,但在平潞州李筠时已与董遵诲结识,眼下再次重逢,怎么着也得多喝几杯。 酒宴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董遵诲起身要离席:“向大帅,呼延副帅,列位袍泽,感谢款待,待翻过年,亲军司的事务都差不多了,末将定会在府中设宴,与诸位再叙情谊。” 向拱欲起身相送,却被他身旁的向承甫拉住。 “董指挥这是要回去?”向承甫说到。 董遵诲苦笑赔罪到:“向大人有所不知,今年汴梁的热闹景象胜过往年数倍。人多,所以事情多,亲军司和汴梁府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原本汴梁各部各衙门都有酒宴,但我实在无暇赴宴,唯因出身侍卫司,才不得不向纪王(柴熙谨)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来此赴宴。” “哟,”向承甫笑到:“这么说董指挥能来此赴宴,实是为我等脸上增光啊。” 这话有些酸,董遵诲忙到:“岂敢岂敢,只是的确俗务缠身,脱不开身啊。” 向拱起身到:“二弟,董指挥素来不是那等虚情假意之人,眼下汴梁城内的确忙于往年,就让董指挥先行回去,否则误了事情皇上怪罪下来,倒成了我等的不是了。” 向承甫笑了笑,举起一杯酒:“董指挥若是满饮此杯,我倒有个法子,让你能轻松不少。” “当真?”董遵诲喜到。 “当真。” 董遵诲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请向大人指教。” 向承甫笑到:“我倒指教不了你,若要轻松一些,还须求大哥。” “哦?”董遵诲和向拱双双疑惑的望过来。 “这个还不简单,”向承甫说到:“让大哥调一营人马协助你和纪王不就好了吗。” 侍卫亲军司的人马,一向由侍卫司马步军中健壮者充任,向承甫这个建议倒也不差。 董遵诲一拍脑袋:“是了,瞧我这脑袋,抱着金饭碗乞讨,那就要请向大帅搭救末将了。” 呼延赞凑趣到:“董指挥可不得先饮三杯?” “好,”董遵诲倒满酒:“末将敬向大帅。” 向拱想了想:“营内兵丁毕竟未经过训练,汴梁城内又尽是达官显贵,恐冲撞了不好。” “这个倒也简单,”向承甫说到:“只派兵丁镇守城门,那亲军司守城的兵士不是空缺出来可以充任他处了吗。” “城门责任重大,岂可随意派兵丁镇守。”向拱仍是拒绝:“恐怕还是得劳动董指挥了,好在没几天就要过年,年后就要轻松些了。” 向承甫恨不能一脚把向拱踹出去,这人怎地如此不开窍? 董遵诲接话到:“无妨,向大帅可借末将一营人马于御街上充任岗哨,若有了岗哨,那些宵小便会收敛得多,末将的担子也能轻松些。” “好好好,”向承甫忙不迭答应:“只充任岗哨,不会冲撞达官显贵,也不占重要之处,大哥快去调人。” “好。”向拱应承到:“便借董指挥一营人马,上元节后调回。” “如此便多谢向大帅了,”董遵诲反倒坐了下来:“有向大帅相助,我岂可中途离席?来来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喝过几杯后,向拱问到:“尔等谁人愿意入城襄助董指挥?” 远端左厢突击营校尉李金瑞起身到:“末将愿往。” “董指挥看此人如何?” “好,就是他。” “李金瑞,稍后你便率本营人马,随董指挥入城,一切以他将令为是,若敢违令丢了侍卫司颜面,本帅必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亲军司大狱里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重犯差役打着酒嗝走了过来。 面壁的犯人依旧面壁,王之安仍是那副怪异的姿态躺在床板上,一切正常。 “来人啦。”王之安突然大叫。 差役早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并没有理他。 “你们聋啦。”王之安又喝到。 差役看了他一眼,仍是不睬。 王之安便在大牢中乱跳乱叫起来。 一直面壁的柴宗让忽地转身,冷冷的说到:“这个人,太吵。” 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亲生兄弟,要是皇上发了善心将他放出去,到时候算起帐来,划不来的还是差役自己。 差役怒喝到:“你到底要如何?” 王之安蔑笑一声,也不理他。 没办法,差役只能叫上几个人,将他押到外面的牢房。 “滚进去。”差役一脚将王之安踢进去。 王之安起身扶着木栏,大喝到:“速去通知曹翰,本公子要招供。” 差役瞪了他一眼:“这大晚上的,我到哪里去给你找曹兰宪?” “行,”王之安威胁到:“既是不肯找,待下次审问之时,本公子就说与曹翰知道,是你不让本公子招供的。” 差役哪敢担这个罪名,不耐烦的说到:“行行行,我去请。” 虽是深夜,但曹翰仍来到了亲军司大狱。 王之安却仍安静的坐着,没有开口的意思。 此情此景,差役慌忙解释到:“曹大人,的确是他说要招供,小人这才去请你的。” 曹翰知道王之安的脾性,淡淡挥手走到木栏前:“王之安,本官知道你内心非常害怕,所以故意搞些古怪安慰自己。不怕与你言明,本官已找到民女下落,届时你招与不招,都难逃罪责。” 王之安充耳不闻,仍是眼观鼻鼻观心稳稳的坐着。 曹翰转头问到:“白光那边如何?” “回大人,”差役说到:“仍是不言不语。” “严加看管,”曹翰转身欲走:“待本官找到民女便行治罪。” 曹翰带着人,慢慢走到拐角。 “等一下。”王之安突然开口。 曹翰回头到:“你还要玩什么花样?” 王之安说到:“要本公子招供也行,但必须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旁听,本公子怕都察院制造冤狱。” “冤狱?”曹翰冷冷到:“似你这等纨绔,死十回都抵不上你犯下的罪孽,本官何须制造冤狱?” “看看,你就是想要我死,如何不是制造冤狱?”王之安神在在到:“既是不肯让刑部大理寺旁听,本公子就安心在此大牢中过年咯。” 曹翰考虑了一会:“好,本官便让刑部和大理寺旁听,届时你若敢再耍花样,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翌日曹翰果然叫了刑部与大理寺官员旁听审案,王之安便将他是如何强抢民女,又是如何害死民女家人,而后贿赂白光,判了自卫,仍是强占着民女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眼见王之安招供,白光也只能老老实实供述他是如何受贿,又如何判决冤案。 虽民女仍未到场,但此案证据确凿,按《大周律》,曹翰判了王之安死罪,白光充军三千里,家产抄没充公。 不过眼下正要过年,只能等年后执行。曹翰给柴宗训上了个奏折,此事总算了结。 李金瑞率着一营兵士进入汴梁城,按照董遵诲的吩咐,在御街等汴梁主要街道充任岗哨。 有了这些岗哨,汴梁城的治安迅速改善。 作为校尉的李金瑞自是不须亲自站岗,只带着几名兵丁巡查。 案子审过,曹翰亲自押解王之安和白光回到亲军司大狱。 却见大狱门前几名军士探头探脑,且并非亲军司装束。 曹翰警觉的上前问到:“尔等是何处兵丁,竟在此停留?” 李金瑞并不认识曹翰,只睁眼打量着。 一旁的主簿喝到:“大胆,见到曹兰宪还不行礼?” 兰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的名字李金瑞还是知道的,忙率着兵丁执礼到:“末将等见过曹大人,将士们不识礼数,多有冲撞,请曹大人恕罪。” 曹翰问到:“尔等是何处人马?” “回大人,”李金瑞恭敬的说到:“末将等是侍卫司马军突击营的,因过年期间汴梁城内治安压力过大,董指挥特向向大帅借调来在主要街道充任岗哨的。” 曹翰想起一路过来街上兵丁确实多了些,当然街上秩序也比先前好得多。 “既是充任岗哨,胡乱跑什么?”曹翰说到:“好好履行本职,维护城内治安即可。” “是,大人。” 李金瑞率着兵丁离开,曹翰也未过多留意,只押着王之安白光进去。 “路径可曾熟悉了?”李金瑞问到。 几名兵丁答到:“已烂熟于心。” “好,只待信号响起,尔等便率人冲到此处救出楚王殿下和方才囚车上的俩人。” “是,指挥使大人。” s://.c/read/36608/24066080.html .c。m.c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二 调走曹彬 大年夜。 万家团圆的时候,热闹了近一个月的御街终于安静下来。 侍卫司左厢突击营的兵士仍坚守岗位在御街充当岗哨,宫中的团圆饭也正开始。 今年的团圆饭多了个成员,让一直清心礼佛的太后体会到真正的天伦之乐,心境有了些变化。 “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儿也该抽出时间,多纳些妃嫔,让宫中热闹起来,也能多生皇嗣,稳固国本。” 柴宗训和符昭相视一笑。 “听到没呢,”符昭说到:“姑姑觉得皇上独宠符氏一门不好。” “这孩子,”太后正色到:“哀家首先是大周的太后,然后才是符氏的女儿。只要皇儿立小皇孙为太子,就是纳再多的嫔妃,也影响不了你皇后的地位。” 太后这话有些听头,柴宗训估摸着又是符家的人进宫跟太后说了什么。 “母后,皇儿尚小,”柴宗训说到:“待到大一些,孩儿定立他为太子。” “哟,哟,”太后逗着孩子:“哀家的小皇孙马上就是太子咯,以后也将是大周之主哦。” 符昭小声到:“官家,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 柴宗训淡淡到:“我是皇上,你是皇后,我们的长子不就该是太子吗。况且我也不愿为此事劳心,孩子大一些就昭告天下。” 年饭之后,宫里的小太监宫女闹着要放烟花,柴宗训一向比较宽容,便随他们去。 大年初一,朝中众臣进宫拜年,一片欢乐祥和景象。 “报。”通政使潘惟德飞奔入宫:“幽云指挥使杨延平急报,辽人二十万大军进犯。幽州守军兵力不足,请皇上速发王师援助。” 众臣忽地愣住,柴宗训皱眉到:“怎么回事?这辽人老是选在过年的时候进犯?” 当年未成功的陈桥兵变,辽军也是在大年初一进犯。 当然,那次所谓的辽人进犯,是边疆谎报军情。 这一次的军情可是杨延平报来的,当不会作假。 杨延平是杨业长子,先前一直镇守云州,这几年因功积累,已是统率幽云十六州的大-将。 “皇上,”新任的兵部尚书何赟说到:“辽人来势汹汹,幽州是我北方重镇,还请皇上速发大军救援。” 一旁的赵匡胤说到:“皇上,王师在幽云屯兵数量不在少数,辽人短时间内不致攻破,吾皇还须核实军情后,方可派兵援救。” 当年铁骑军的老弱残兵都留在了幽云,只为协助戍边。他们忙时为农,闲时训练,大大减少了朝廷的军费开支。 不过这样的军队战斗力毕竟不如常年训练的正规军,出于对杨家将的信任,柴宗训说到:“以往杨延平军报,大多是胜绩,此次突然求援,想是辽军太过凶猛,哪位卿家愿领军出战,协助杨延平御敌?” “皇上,”赵匡胤劝到:“幽州城防高大,辽人即便进犯,也是往云州方向去,为何要攻幽州?此事必有蹊跷。” 柴宗训淡淡到:“宋王想是忘了,当年魏王出云州,建丰镇,眼下丰镇城防不弱于幽州,况此时这个季节,丰镇不适合大规模用兵,辽人便只能进犯幽州。” 所谓的魏王符彦卿出云州,便是当年杨延平建了丰镇后,将这个功劳送给了符彦卿的事。 “军情紧急,”柴宗训又说到:“哪位卿家愿领兵出战?” 目前真正的能领兵抗辽的实际上只有两只军队,一个是曹彬的控鹤军,一个是侍卫司马步军。 “皇上,”兵部侍郎梁光师奏到:“眼下背嵬军未归,铁骑军镇守江南,灵州军正与武威军合攻西域。汴梁附近只剩东郊的侍卫司马步军和南郊的控鹤军。臣以为,控鹤军征江南回归之后一直在休整,此时由侍卫司出战最为合适不过。” 侍卫司在广陵什么都没捞到,反倒令统帅去职。作为兵部尚书的何赟其实也想举荐侍卫司,但他毕竟出身于那里,怕开口惹人诟病。 如今举荐的是魏仁浦一手培养起来的学生梁光师,与侍卫司毫不相干,何赟乐得开口到:“臣附议。” 向拱领了侍卫司,也想通过几个胜仗重振声威,于是出班到:“皇上,臣愿领兵出战援救幽州。” 柴宗训点点头:“既如此…” “皇上,”赵匡胤突然打断:“臣以为,当由曹太尉领兵出战更为合适。” “当年曹太尉从征幽云,与辽人多番大战,对辽人军情了如指掌。若有曹太尉领兵,必能旗开得胜,解幽州之困。” 虽然皇上说过要征服四海,但眼下正在全力发展银行,短期内应该没有出兵的机会。眼下好不容易等到辽人进犯,向拱不想错失这个机会:“皇上,臣愿立军令状,以阖府上下性命担保,若不能解幽州之困,请诛臣九族。” 赵匡胤淡淡到:“向大帅,军国大事岂同儿戏?若幽州有失,就是诛你九族又有何用?” 反正侍卫司和赵匡胤不对付,向拱也不在乎是否得罪他:“宋王,你的意思是侍卫司的兵马打不过辽人?不如今日你我二人就在金殿上立个赌约如何?” 赵匡胤冷笑一声:“向大帅急于出战,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再说本王也没说侍卫司打不过辽人,只是控鹤军的胜算更大一些而已。” “控鹤军能胜,我侍卫司也一样能胜。”向拱喝到。 身旁向承甫拉了拉他的袍袖:“大哥,何苦与宋王争论,且听皇上圣裁。” “皇上,”赵匡胤说到:“臣以为,此次辽人进犯,恰好给王师一个试验火炮打骑兵的机会。去年侍卫司竟在试炮时炸毁长江大堤,若由侍卫司去援救幽州,臣怕他们会将幽州城墙炸毁。” 工部尚书林彦升急忙附和:“臣附议,此仗由控鹤军出战,胜算更大一些。” “你们…”向拱气得脸色铁青:“侍卫司就算不用火炮,也一样能击败辽人。” “若是开城作战,岂非平添士卒伤亡?”赵匡胤反问到。 向拱不知如何反驳,柴宗训压了压手,转头问曹彬:“曹卿,控鹤军休整得如何了?” “回皇上,”曹彬说到:“部分控鹤军被刘光义统领带去了铁骑军,铁骑军补充进来的王彦进、高怀恩等部刚刚融入,尚不知战斗力如何。但以宋王所说,只是火炮守城轰击骑兵,当能旗开得胜。” 一开始曹彬是想请战的,但没想到兵部侍郎梁光师开口就举荐了侍卫司。眼下向拱又和赵匡胤起了争执,他不好掺和,于是就表达了一个意思。皇上要我战,我便去战,也能保证战胜。 “皇上,”一向在朝堂上开口不多的符彦卿此时说到:“臣也以为,由控鹤军出战更为合适一些。控鹤军在收归江南时便已将火炮用得炉火纯青,且曹太尉征幽云之时与辽军多番交战,对于辽军战法、辽士卒习性更为了解。若有控鹤军出战,幽州之围必能速解。” “既如此,”柴宗训说到:“此仗便要仰赖曹卿了。传朕旨意,朕要亲自到大营送将士们出征。” 到手的机会就这么飞了,向拱郁闷不已,一旁的向承甫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虽是正月初一便要出征,但控鹤军将士并无怨言,柴宗训检阅三军后亲自送出北门。 先锋高怀恩率军即时出发,曹彬带着主力和火炮随后赶上。 一直到正月十四晚上,柴宗训才接到曹彬的军报。 此次辽军由皇帝耶律贤亲自带领,分两路直逼幽州。 在控鹤军赶到之前,杨延平已率军与辽军多次交战,胜多负少。 后来辽人合兵一处,对幽州城展开疯狂攻击。 好在曹彬及时赶到,而火炮也立下大功。 辽人军马被炮声所吓,只是远远嘶鸣,并不敢上前。 辽人步卒只要攻到城下,便会被火炮轰个粉碎。 眼下辽人并无破解火炮之法,两军正处于对峙之中。但看形势,辽军已有松动撤退的迹象。 “皇上,”看完军报后,兵部尚书何赟奏到:“辽人举大军二十万前来进犯,如今并未攻下一座城池,岂肯干休?臣以为当去旨曹太尉,仍须小心防范。” 柴宗训笑到:“辽人先前不知道王师有火炮,以为我大周将士仍会出城与他拼杀。如今我能在城上以逸待劳,只用火炮轰击,辽人攻城无望,自然要撤走了。不过朕仍会去旨曹卿,一定要等辽军真正撤退,才能放松警惕。” 一仗打得轻松愉快,柴宗训瞬间放松不少。 明天就是元宵佳节,正好趁此庆祝一下。 “老董,”柴宗训说到:“先前因大军出征,朕取消了上元节的庆祝,如今我军既已大胜,传旨下去,城中军民可尽行庆贺。” 庆贺佳节嘛,最常见的自然是放烟花。 宫中的烟花飞上了天,随后城里城外四处都在放烟花。 正带着兵丁在御街游走的侍卫司骑兵左厢突击营校尉李金瑞看到这漫天的烟花傻了眼。 今晚是突击营在城内充任岗哨的最后一天,明日一早所有军士都得回东郊大营。 先前向承甫极力劝说董遵诲,将突击营将士调入城中,就为了起事的时候从亲军司大狱将楚王柴宗让救出。 起事的日子,定在了今晚。而起事的讯号,就是烟花。 向承甫昨日就去了东郊大营,他哪里能知道曹彬突然传回了得胜的消息。原定取消的元宵庆贺,竟然又恢复。 这漫天的烟花,李金瑞如何分辨哪一个是起事的讯号? “指挥大人,怎么办?”手下的都头问到。 李金瑞有些不耐烦:“等等,等城外大军攻城再说。” “可不是说先救出楚王,由楚王在城头鼓舞大军吗?” “眼下连向大人是否控制东郊大营都不知道,如何能救楚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三 造反攻城 东郊大营。 向承甫在任大理寺卿之前,曾是侍卫司马军左贰厢统领。 随先皇从征高平之战后才转到朝廷任职,但他一直深得韩通信任,也一直与各统领来往甚密。 从昨日起他便一直在暗示汴梁城中恐有变,请各统领早做准备。 侍卫司失去了援救幽州的机会,现在听说城内有人造反,一个个摩拳擦掌。 包括呼延赞在内,都对向承甫的话深信不疑。 消息传到向拱耳朵里,急忙将他召来询问。 “二弟,汴梁城中一向太平,如何军中却传出逆贼造反的消息?” 向承甫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到:“大哥,你可知兴洲侄儿是怎么死的吗?” 又提到了向拱的痛处,他微皱眉头:“不是说游湖淹死的么,此事何必再提。” 向承甫呼到:“兴洲侄儿死得不明不白,我就是要提。” 向拱疑虑到:“如何又不明不白了?” 向承甫淡淡到:“大哥,你想过没有,兴洲侄儿与韩智兴一同游湖,俩人皆不会水,为何偏偏死的就是兴洲,不是韩智兴?” 向拱低头思索这里面的关系,向承甫又说到:“为何太后寿诞之后,鲁王突然承认误炸河堤?” “鲁王不是为了保全其子韩智兴么?”这一节向拱是知道的,包括向兴洲串通官员上书,以及密谋挤兑银行,韩智兴炸毁大堤。 “长江溃堤之后,鲁王便已得知是韩智兴炸毁,皇上也在疑心大坝是人为溃塌,正好趁此机会整顿侍卫司。” “皇上为何要整顿侍卫司?” “大哥,亏你先前还一直在枢密院呢,你看这天下兵马,控鹤军曹彬,背嵬军杨业,铁骑军刘光义,地方上的灵州潘仁美,幽云杨延平,怀州郭进,潞州呼延赞,无一不是皇上登基后提拔起来的。” 向承甫接着说到:“唯有侍卫司,一直由鲁王把持,又有很多侍卫司出身的官员充斥朝廷各要害部门,如何不令皇上忌惮?” “可这与兴洲的死有何关系?”向拱问到。 “我的大哥,”向兴洲叹到:“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鲁王交出侍卫司,换取韩智兴的平安,而你只是个空头的枢密副使,皇上并不忌惮,所以死的就是兴洲侄儿了。” 向拱有些不信:“既如此,皇上为何又调我为侍卫司都点检?” “一同调来的,不还有都虞侯呼延赞吗?”向承甫说到:“这便是皇上的心机之处,若直接调呼延赞为侍卫司都点检,恐人心不服。” “最有可能升任都点检的何赟被调往兵部,脱离直接指挥权。而你虽出身于侍卫司,但毕竟在枢密院任上多年,于侍卫司诸将领颇为生疏,于是便将你调任过渡,假以时日,再以呼延赞取你代之。” 向拱理了理思绪,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他痛呼到:“想不到皇上会如此待臣下,他想拿侍卫司,直接拿去好了,我也可以同鲁王一道去职,只要能保住我儿性命。” 向承甫冷笑一声:“区区一个枢密副使,如何保得侄儿性命?” 向拱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 向承甫接着说到:“眼下有一个为侄儿报仇的机会,大哥你干不干?” “报仇?”向拱顿时警觉起来:“你莫不是想造反?” “造反?”向承甫淡淡一笑:“我怎么会造反?要造反的也是楚王,我不过是随大哥一道率军平叛而已。” 向拱问到:“楚王被关在亲军司大狱,如何造反?” 向承甫说到:“大哥,事到如今,我不妨将计划与你和盘托出。” “自皇上开办银行以来,一直民怨沸腾,以并州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为首的世家大族,早对皇上心生不满。所以他们一直支持我,设法倒银行,这些大哥都是知道的。” “年前几个月来,银行一直在高速扩张,世家大族也在积蓄力量准备改天换日。为了将控鹤军调走方便行事,世家大族筹集军费送与辽国,这才有辽军新年进犯之事。如今汴梁四周只剩侍卫司兵马,正是动手的时候。” “我已与李金瑞议定,由他今晚冲入亲军司大狱将楚王救出,随后于汴梁城放火引起乱象,而你正好带兵入城平叛,只要杀了楚王,再逼皇上禅位,便大功告成。” “届时我为中书令总揽朝政,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揽军务,不仅为兴洲侄儿报了仇,我向氏一门之显赫,更是亘古未有。” 凭着向承甫的三寸不烂之舌,前因后果一分析,很令向拱心动,他问了一句:“你打算让皇上禅位给谁?” “依旧例,汴梁府尹为皇储,正好禅位给纪王。纪王懦弱,不正好为你我兄弟掌控么?”向承甫越说越激动。 向拱心念急转,终于一拳砸在桌案上:“好,干了。” “大哥果然果断,不须小弟多费唇舌。”向承甫笑到:“其实此间还有一节,若我造反,即便你未参与,皇上也不会放过你的,不如就此一博,拼出个世代富贵给后人。” 向拱和向承甫一起来到营外,朝西边望去,只见城中火光冲天,城外仍有人在放烟花。 看天色现在正是与李金瑞约定之时,看来他已提前得手。 “大哥,”向承甫指着城中火光说到:“李金瑞已然得手,速速集结大军向城内杀去。” 向拱当即翻身上马,大喝到:“来人,楚王于城中造反,皇上危在旦夕。速速集结士卒,随本帅入城平叛。” 向承甫早在营中吹过风,各营士卒很快集结,大军迅速赶赴东门。 守城士卒见有兵马杀过来,急忙关闭城门,调好火炮角度。 向拱携向承甫和呼延赞奔至城下大喝:“速开城门。” 守城将领曹璨呼到:“向大帅,为何突然率军至此,可有诏谕?” 曹璨是曹彬长子,先前征南汉南唐之时,其叔曹翰为汴梁留守,将他留在城上效力至今。 现曹翰专署都察院,汴梁城安危便系于董遵诲身上,所以曹璨对侍卫司也颇熟稔。 向拱大喝到:“楚王造反,皇上危在旦夕,急召我等入城平叛,速开城门,否则耽误了大事你吃罪不起。” 曹璨并不畏惧:“向大帅,既是皇上召入,必有圣旨,请将圣旨由末将查验。” “皇上危在旦夕,哪有时间下旨?只命宫中侍卫入营口谕,尔速开城门,随本大帅一同入宫平叛。” “大帅既是无有圣旨,恕末将不能开城。” 向承甫怒喝到:“你既不肯开城,必是叛军同伙,将士们,速速攻上城去,入宫平叛。” 向拱拔出剑来,高举在手:“攻城。” “杀呀。”兵士们汹涌的朝城头扑来。 曹璨转身大呼:“侍卫司造反,速入宫禀报皇上。命士卒速速上城,所有炮管朝东,开炮。” 哪还需要入宫禀报,炮声一响,立刻便惊动柴宗训,此时他正与董遵诲和赵德昭布置年后的事情。 听到炮声,柴宗训将奏折丢到一边,起身到:“侍卫司造反了。” “啊?”董遵诲自是不信:“皇上,向大帅行事一向谨慎,如何会造反?” “可他身边有个向承甫,”柴宗训毫不犹豫,大喝到:“董遵诲赵德昭听旨。” “臣在。” “老董,你速带城内兵马守城,小赵,城内有侍卫司一营人马,你可率朕的猎豹突击营将其截住,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皇上,”董遵诲有些担忧:“城内兵马不足两万,侍卫司足有七万人马,是否降旨怀州郭进前来勤王?” “不必了,”柴宗训淡淡到:“朕一直等着侍卫司造反呢,你只须将城门守住便可,其他的事情自有勤王之师解决。” 会有勤王之师?怎么没听说其他兵马调动的迹象?董遵诲满腹疑惑。 一旁赵德昭催到:“董指挥,你在此犹豫不前,是否早与侍卫司勾结?”任何时候他都不忘记坑董遵诲。 董遵诲慌忙执礼到:“臣即刻集结兵马前去守城。” 看着他远去,赵德昭有些担忧:“皇上,董遵诲出身于侍卫司…” 柴宗训举起手掌示意他无须再说:“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赵,你还是赶紧带人去将城内的侍卫司兵马拿住。” “臣遵旨。” 城内突击营校尉李金瑞听到城外喊杀声,终于放下心来,大喝到:“速速将人马集结,赶赴亲军司大狱救出楚王。” 先前一直未动手,怕是计划有变,以至于城内风平浪静,让向承甫骗开城门的计谋没有得逞。 手下都头问到:“指挥使大人,我等为何不直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李金瑞说到:“此处距东门甚远,半途必会遇上守城的援军。再说昏君恼羞成怒杀了楚王,将来事成何人为帝?” 突击营军士在御街集结,李金瑞拔剑大呼:“弟兄们,随我冲啊。” 才一转身,正遇上赵德昭率着猎豹突击营战士出来。 “逆贼,还不速速下马投降。”赵德昭大喝到。 李金瑞剑指赵德昭:“先杀了昏君爪牙,再去营救楚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四 大势已去 东门城楼下。 向拱原打算派本部兵马一鼓作气将城门拿下,哪知城墙太过高大,城上炮火也猛烈无比。 手下统领温如高捂着受伤的脑袋冲到面前急到:“大帅,城上炮火猛烈,兄弟们伤亡过大,可否换步兵轮番攻城?” 步兵由呼延赞统领,为避免横生枝节,向拱只命其作为预备队。 城内兵马不到两万,还要分守各个城门,东门的兵马最多也仅五千而已。 向拱怒到:“四万兵马打五千打不过?还要轮番攻城?你怎地有脸说出此等话来。” 温如高辩到:“大帅,城上炮火将大军断为两截,将士们只能零星冲到城头下,可汴梁城太过高大,实在难以攻取。” 向承甫也劝到:“大哥,事不宜迟,还是赶紧轮换攻城,切莫误了时机。” 向拱喝到:“速传呼延赞。” 呼延赞急匆匆赶到阵前:“大帅有何吩咐?” “叛军占据城头,以火炮轰击,令我军不得向前,伤亡惨重。”向拱说到:“如今圣驾在城内危急万分,不知呼延副帅可有何良策?” 呼延赞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城墙:“皇恩浩荡,唯不惜命死拼而已。” “好,”向拱说到:“本帅暂且将骑兵撤下来,由呼延副帅带步兵轮换攻城,倘能攻入城去平了叛军,呼延副帅当属头功。” “此时言功为时尚早,”呼延赞说到:“末将只想着尽快攻入城去平叛,解圣驾之危。” 议定之后,呼延赞带着步兵身先士卒冲到汴梁城下。 “兄弟们,皇上被叛军围困皇城,眼下已是万分危急,速随本帅解圣驾之围,先登者必封侯拜相,冲啊。” 要说呼延赞也真是个猛人,再说皇上一手提拔了他,眼下正是报恩的时候,他哪还能有所保留,亲自架起云梯便往上爬。 主帅不怕死往上冲,底下的将士们收到鼓舞,哪里还敢惜命,纷纷朝城上冲去。 城头上箭如雨下,呼延赞挥刀格挡,但还是不免中了数箭,好在并未伤到要害,他砍断箭杆便接着往上爬。 “董指挥,”东门守城将领曹璨有些抵挡不住,大呼到:“城下似乎换了兵马,比先前要勇猛得多。” 董遵诲心中一动,喝到:“将所有能照亮的东西都点燃。”接着朝城下大呼:“呼延副帅,呼延副帅,是你吗?” 漫天的喊杀声将他的呼声掩盖,呼延赞也即将冲上城头。 董遵诲再次下令:“所有人后退,不得放箭。” 曹璨急忙劝到:“董指挥,若冲上来的不是呼延副帅,或是他也为叛军收买怎么办?” “侍卫司的战力,本指挥一清二楚,如此攻城的,只有呼延副帅。”董遵诲说到:“呼延副帅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皇上。” 呼延赞正抬头往上爬,蓦地城头上看不到人影,也不见有箭射下来。趁此机会,他几步便冲上城头,许多兵士也跟着冲上城头,拔刀便要拼杀。 城头上静悄悄的,呼延赞急忙伸手挡住冲上来的兵士:“小心埋伏。” “呼延副帅,呼延副帅。” 呼延赞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探头四处查看,却见硝烟后面,董遵诲独自站在那里。 “董指挥,”呼延赞急忙上前:“你怎地在此处?莫非皇上已经?”说到这里,他重重的跪了下去。 董遵诲急忙扶起他:“呼延副帅,皇上没事,城内也根本没有叛军,不信你看。” 呼延赞转头看了看,此时已是半夜,城内静悄悄的,所有房屋完好无损,并没有大战过后的景象。 虽然天黑看不到皇城景象,但并没有喊杀声传来,且没有出兵时看到的火光。 “这是怎么回事?”呼延赞问到:“若是没有叛乱,为何本帅在城外看到城内火光冲天?” 董遵诲说到:“那是曹太尉在幽州打了胜仗,城内百姓放烟花庆祝,不慎点着了几处房子。” “啊?”呼延赞忙到:“那本帅得赶紧联络向大帅,让他退兵。”说罢他便转身欲走。 “呼延副帅,”董遵诲叫住他:“此次攻城,本就是向拱向承甫兄弟预谋已久,你上了他们的当啦。” “可恶,”呼延赞怒到:“本帅这就去擒了向氏兄弟,严加拷问,以泄心头之恨。” “呼延副帅,”董遵诲劝到:“不如就留在城头与我一起守城。” 呼延赞说到:“城内兵力不足,如此守下去能守到几时?本帅当趁此时杀他个措手不及,生擒向氏兄弟献于阙下。” 董遵诲不好强留,只得任由呼延赞下城。 “将士们,”呼延赞集结人马大呼到:“此次所谓的城内叛乱,不过是向氏兄弟一手策划,真正谋反的,正是他们,速随本帅一起冲往中军帐,生擒向氏兄弟,平定叛乱。” 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在搞些什么。 倘是潞州士卒,自然以呼延赞军令是从,可他才调任侍卫司数月,虽将手下将士战力提升,可向氏兄弟可是侍卫司的老人,号召力比他要强得多。 “副帅,”步军统领何光说到:“眼下情势很难分辨敌我,不如我军暂且退到一边,待天亮后分清形势再行出兵?” 刚才呼延赞在城头上看得真切,城内根本就没叛乱,他怒到:“情势本帅早已分清,就是向氏兄弟叛乱,倘尔等不愿出兵平叛,本帅便视尔等为叛军同党。” 一直在后面关注战局的向拱看到城头上安静下来,疑惑到:“为何停止了攻城?” 向承甫也有些疑虑:“城头也停止了开炮。” “莫不是呼延赞已攻下城来?”向拱说到:“可他为何不发讯号?” 此时传令兵匆匆跑过来说到:“启禀大帅,我军后方有一支人马正在快速进军。” 向拱一惊:“勤王之师这么快就到了?” “大哥勿忧,我等不过方才起兵,怎会有勤王之师?定是豪强世家的援兵到了,大哥快与我一同前去迎接。” 俩兄弟暂且不管前方战局,急匆匆赶到后方,果见三人率着大批人马赶到。 不过这些人马并无盔甲,手中兵器也颇是简陋。 率兵三人上前见礼:“并州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闻大帅起兵反抗昏君,特率子弟前来共襄盛举。” 向承甫上前扶起一人,此人正是先前一直与他密谋的黑影:“崔家主果是信人,得三位家主襄助,侍卫司更是如虎添翼。” 崔氏家主说到:“向大人甘冒风险舍弃富贵为天下万民谋福祉,令人敬佩不已,我等岂可失信?” 两边正在商业互吹,忽地四下里响起隆隆的战鼓声。 向拱急忙问到:“三位家主可是还约了友军襄助?” “没有啊,”崔氏家主说到:“莫不是前方攻下城来?” “不对,”向承甫侧耳听了听:“这鼓声自四面八方而来,似有人将我军包围。” 崔氏家主笑到:“向大人,我听说侍卫司有近七万人马,若要包围侍卫司,须得多少人?汴梁城附近哪还有数量如此之多的大军?”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侍卫司的兵马渐渐慌乱起来。 向拱喝到:“来人,速去查看,究竟是何人擂鼓。” “向大帅,不用啦。”不远处传来呼声。 向拱急忙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轻烟薄雾中,远处山头上一人站立,宛如天神下凡。他身旁旌旗飘荡中依稀可见一个‘杨’字。 “前方可是杨令公?”向拱说到:“令公,城内楚王叛乱,令公快随本帅一同攻入城去救驾。” “向拱,”杨业喝到:“皇上早知侍卫司会谋反,本帅年前自大庾道回师之后便一直埋伏在你左右,眼下你已被我大军包围,还不速速自缚受降。” 向拱心中一慌,辩解到:“令公何出此言…” “大哥,”向承甫打断了他:“皇上既是早就在埋伏我等,多说又有何益?我有七万兵马,背嵬军并不满万,如何包围我军?不如趁此时先拿下杨业,再攻入城中。” “向承甫,”杨业喝到:“你既是执迷不悟,休怪本帅无情。” 杨业缓缓退下山坡,向承甫指着他站立的方向大喝:“都说杨业无敌,有能斩此人者,赏银万两,封万户侯。” “杀呀。”大军摆开架势正要冲锋,‘轰隆’几声巨响,营中瞬间炸开了花。 不待侍卫司兵马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又响起炮声,直往营中炸来。 兵士四散逃命,向承甫拔剑喝到:“不准逃,不准逃,谁逃本官杀了他。” 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稳住,向承甫不信邪,拉住一个逃命的校尉大喝:“背嵬军不过数千人而已,有何惧之。” 校尉慌忙到:“大人,背嵬军以一敌十,算起来兵力超过我等,况他还有火炮,留在此处只有等死而已。” 向承甫愤怒的一剑刺出:“本官现在就结果了你。” 校尉的惨叫声并不能挡住溃散之势,连三位家主也急忙转身要逃命。 “尔等何处去?”向承甫问到。 “向大人,杨业并不识我等,我等且先退去,待向大人重整兵马,我等再来襄助。” 眼见大势已去,向拱跌坐地上,懊恼到:“我怎地鬼迷心窍要造反?罢了罢了,活着也是牵累家人,不如就此了结了。” 向拱颤颤巍巍起身,拔出佩剑架在脖子上,向承甫回头,急忙呼到:“大哥…” 可惜晚了一步,只溅了一脸鲜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五 生擒 原侍卫司的兵马都在劝搞清楚情况再出战,呼延赞急得没办法,只得召来潞州亲兵。 “他们都是侍卫司的人,不愿对袍泽下手,尔等是本帅从潞州一路带来的,可愿随本帅一道前往平叛,擒获首恶向氏兄弟?” 亲兵虽仅数百人,但气势仍是很盛:“大帅剑指处,就是我等兵锋所至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呼延赞跨上战马:“好,随本帅一道出发。” 步兵营统领何光急忙拦在马前:“副帅,那边有数万骑兵,副帅这几百人前去岂非送死?” “就算是送死,也好过在此空耗时间。”呼延赞怒喝一声,一鞭子抽在战马身上。 战马嘶鸣一声,就要冲出去。何光跳上去死死的拉住缰绳:“副帅,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呼延赞喝到:“既如此,你为何不愿率兵与本帅一同平叛?” “副帅,”何光说到:“要不了多久就会天亮,到时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副帅何必急于一时?” 呼延赞怒到:“兵贵神速,若再要迁延,谁知道向氏兄弟在城内还有没有阴谋。” “城内有近两万兵马,有董指挥坐镇,向大帅即便有阴谋,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俩人正在争论的时候,从远方传来鼓声。 呼延赞侧耳听了听:“这不是侍卫司的鼓声,莫非来了勤王之师?” 何光疑虑到:“副帅,离此最近的兵马是曹州兵,他们并无未卜先知之能,如何得知向大帅会在今晚作乱?莫不是向大帅又来了援兵?” “那本帅更该去会会他们。”呼延赞喝到:“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帅不讲情面。” 何光拼命抱住马脖子:“副帅,除非你杀了末将,否则末将绝不让你去送死。” 呼延赞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直接拔出宝剑:“那本帅便先斩了你,待平叛之后再向皇上请罪。” 何光伏在马脖子上,一副等死的样子。 呼延赞高举宝剑就要劈下来,前方忽地传来火光巨响。 “副帅,”一校尉上前到:“前方有人开炮,爆炸中心正在马军大营。” 呼延赞稍作思虑,大呼到:“侍卫司是没有火炮的,既是马军大营被炮轰,便是有勤王之师来到,还不随本帅前往平叛?” 何光也看清马军大营正被炮轰,这下子再不犹豫,当即跨上战马:“弟兄们,虽然咱们是向大帅一手带出来的,但他现在自绝于朝廷,自绝于皇上,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将士高呼:“生擒向氏兄弟,献于阙下。” “好,”何光喝到:“弟兄们,随我冲啊。” 向拱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颈间血如泉涌,眼见是不得救了。 “大哥,大哥…”向承甫痛呼几声,向拱却毫无反应。 四周满是背嵬军的喊杀之声,回天已然无力了,眼下还是先保命要紧。 向承甫换上一套士卒的盔甲,混在慌乱的兵士中,往包围圈外跑去。 呼延赞和步兵大军赶到,正遇上杨业率军收拢包围圈。 杨业见又有大军来到,率着兵士便冲了过来:“来将何人,可通报姓名。” 呼延赞辨认几眼,欣喜到:“令公,是我,呼延赞。多年未见,令公风采依旧啊。” 当年呼延赞从征李筠,亲眼见识过杨业的勇猛,一直钦佩不已。 后杨业降周,俩人也曾痛饮过几场,只是后来呼延赞守潞州,杨业四处征战,虽常有书信来往,但已很多年未见。 故人相逢,但杨业警惕心依然很强:“呼延大帅怎会出现在此处?” 呼延赞忙解释到:“令公,我为向氏兄弟诓骗,几误了大事,好在城楼遇上董指挥,弄清情况后现来擒向氏兄弟。” 杨业也急忙问到:“呼延大帅既是上过城头,可知城中情形?圣驾是否受到惊扰。” “令公放心,城内有董指挥,圣驾安然无恙。”呼延赞说到:“令公手下背嵬军虽精锐,但毕竟兵力不足,可率我麾下步军一同合围。” “那你呢?”杨业问到。 呼延赞咬牙切齿:“我此来不为别的,就为亲手擒获向氏二贼。” “好,”杨业当仁不让:“那首恶便交给呼延大帅,其余兵马,随本帅一道合围。” 呼延赞跨马追到营中,见到死去的向拱,割下其头颅装进袋中。转身看到向承甫换下的衣物,辨认一下方向便向前追去。 几千人包围几万人,要活捉还是有点难度的,不少溃散的兵士就此逃了出去。 呼延赞追出包围圈,前方林间一群兵士正在逃命,他大呼一声:“向承甫,你这个狗贼,给我站住。” 兵士并不理他,仍只顾着逃命。呼延赞辨认一会,调转方向继续追去。 前方又有几个逃兵,呼延赞再次狂呼:“向承甫,哪里逃。” 一个逃兵明显的顿了一下,呼延赞急忙策马追去,逃兵拼命跳往林间。 呼延赞在林前勒马,取下背后弓箭,瞄准发射一气呵成,箭支飞出去直中逃兵大腿。 逃兵惨呼一声扑倒在地,呼延赞冲上前一把抓起逃兵头盔看了一眼,喜到:“向承甫,本帅看你往哪里逃。” 一场围捕进行到天亮,虽有不少人逃了出去,但大部分都蹲在地上投降等候处理。 最惨的是三个豪强世家的家主,最早逃命的是他们,但毕竟不是行伍之人,逃来逃去都没逃出包围圈,最终全部被生擒。 天亮的时候,柴宗训出现在东门城头。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赵德昭,曹翰,赵匡胤,符彦卿。 原来昨晚御街上一有动静,曹翰和符彦卿便带着家丁冲了出来,将逗留街上的百姓护送回家,赵匡胤也带着家丁在御街维持治安。 至于李金瑞的一营人马,哪是柴宗训训练来用于特战的猎豹突击营对手,不过几个冲击就被拿下。 街道平静之后柴宗训便要亲自上城指挥,却被符彦卿曹翰这帮人死死拦住。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御街一直平静,这才护送着柴宗训登上城头。 远处一人骑马匆匆而来,董遵诲眼尖,大呼到:“是呼延副帅,咦,马上还趴着一个人。” 呼延赞抬头望去,只见柴宗训正立于城头之上,慌忙将马背上的人推下来,执礼到:“臣呼延赞,参见吾皇万岁。” “呼延卿家辛苦了。”柴宗训说到:“平身。” 呼延赞起身,一把抓起趴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向承甫,又掏出向训头颅:“皇上,臣已生擒首恶向承甫,另一逆贼向拱见情势不妙已然自裁,臣已将其头颅带回。” 柴宗训赞到:“呼延卿家虽受逆贼蒙蔽,但能当机立断调转马头,擒下首恶,当记一大功。” 此时杨业也押着侍卫司马军的一些将领和三个家主来到城下:“果然不出皇上庙算,向氏兄弟早有谋逆之心,臣奉皇命,已将乱军拿下,请皇上圣裁。” 柴宗训喜到:“速开城门,迎接杨令公和呼延卿家。” 城外喊杀了一夜,住在城里的官员们无不关心着外面的战局,可城里也不太平,除了少数官员天亮后到宫中问讯,大部分都躲在家里并未外出。 日上三竿之时,皇城鼓楼上的大鼓响了起来,这大鼓正是往常召集群臣上殿之用。 听到鼓声,官员们纷纷准备去上朝。 崇政殿,一般用以大朝的宫室。 柴宗训端坐龙椅,底下赵匡胤率群臣三呼万岁。 礼节过后,柴宗训喝到:“速降一伙反贼押上殿来。” 向承甫,三个家主,侍卫司马军的主要将领,楚王柴宗让,突击营校尉李金瑞都被压了上来。 柴宗训再次喝到:“向承甫,还不将你密谋造反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向承甫磕头痛呼:“皇上,臣也是被骗的,”接着扭头望向三个家主:“他们,都是他们蒙蔽臣的。” “他们不光蒙蔽臣,还收买了辽军攻打幽州,又买通侍卫司都点检向拱起兵,臣只是恰好在营中过上元节,碰上了而已。” 呼延赞简直听不下去,要出班弹奏,柴宗训却押了押手掌:“向承甫,事到如今你竟还敢抵赖?从你休了向魏氏开始,朕就盯上你了。” “为了让你造反方便,朕甚至将原本该接班侍卫司的何赟换成向拱,就是为了让你有底气早日露出狐狸尾巴而已。” “自大庾商道沿线银行成立,盘踞于此的江洋大盗便都销声匿迹,背嵬军其实早就回了汴梁。只是朕知道你要反,所以密旨杨令公潜伏在你周围,只待你一有异动,便可将你拿下。” “包括配发给侍卫司的火炮,朕怕你丧心病狂误伤百姓,损毁城中财物,才借故收回安装于城楼之上。” “只是朕没有想到,你竟然还秘密联络了楚王。而楚王竟也糊涂至厮,相信你的鬼话。” “还有三个家主,你们吃着汉人的血汗,竟花钱雇外人来打汉人,朕就是有心放过你们,怕是天下汉人也不答应。” “臣不服,”向承甫呼到:“皇上这是不教而杀,臣子若有偏差,君父当循循教化之,而皇上却设计于臣,臣不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六 罚过赏功 柴宗训被向承甫气笑了。 “不教而杀?”柴宗训冷笑到:“你一个扁担倒下来认作‘啪’字的人,也懂什么叫不教而杀?” 向承甫急忙说到:“子曰,事先未曾教导,犯错后便杀,谓之虐。” “向承甫,”柴宗训喝到:“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从你指使弹劾魏咸熙开始,后来休魏小妹,打断魏咸美手脚,弹劾魏枢相,挤兑银行,再到此次犯上作乱,你做了多少恶?朕给了你多少机会?还敢说朕不教而杀?” 向承甫还欲抵赖,柴宗训愤怒的起身:“你还有脸说什么?朕都一并担了,不管是不教而杀还是虐,朕不在乎。似你这般执迷不悟,就该千刀万剐,来人。” “臣在。” “即刻将向承甫押赴刑场剐了,千刀之内若是断气,连刽子手一块处以极刑。” 这个时候向承甫才知道害怕,慌忙磕头如捣蒜:“皇上,臣知错了,饶过臣,皇上,臣真的知错了。” 侍卫毫不留情上前将其架起,拖了出去。 柴宗训又转头看着三个家主:“尔等世代以来,盘剥我中原子民,现在更花钱雇佣外族来侵占我中原国土,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将尔等是如何于向承甫密谋,又如何串通辽人之事从实招来?” 这些豪强世家在中原引领风骚数百年,从决定皇帝归属,到子弟充斥朝堂,虽然没落,但该有的范儿还在。 “你也无须如此,”崔氏家主淡淡到:“成王败寇而已,既是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很好,很硬气嘛,”柴宗训喝到:“曹翰。” 曹翰连忙出班:“臣在。” “命你审理各豪强世族与辽人勾结案,凡在此案中有出钱、出力、居中联络等情由,一律夷六族,抄没全族财产,其余族人分散发配戍边。” “臣遵旨。” 崔氏家主咬牙切齿到:“你好毒啊。” “你方才不是很淡定的么?”柴宗训冷笑到。 此时翰林学士孙光璐出班说到:“皇上,臣有本奏。” 柴宗训问到:“可是为这些叛逆说情?” “回皇上,并不是,”孙光璐说到:“臣只是觉得,首恶向承甫仅处以剐刑,并未罪及家人,为何这些人却要夷族?还要抄没全族财产充公?” 柴宗训看着孙光璐:“你是魏枢相的学生?” “是。” 柴宗训喝到:“来个人,告诉他朕为何要将这些豪强世家夷族?” 赵德昭出班问到:“孙学士是饱读诗书之人,请问可曾听说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之句?” 孙光璐回到:“此乃毛诗名句,下官自是听过。” “那请孙学士当着满朝同僚解释一下。”赵德昭淡淡到。 孙光璐并不与他纠结,只执礼到:“皇上,吾皇自御极以来,广播仁德,从未罪及家人,为何一定要在此时开戒?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放其家人一条生路。” “要朕放也不是不可以,”柴宗训说到:“只是不知与辽军对垒之时逝去的忠魂是否答应,更不知死在辽人铁蹄之下的冤魂是否答应,不如孙大人去帮朕问问,若是这些魂灵答应,朕即刻便放了他们的家人。” 孙光璐辩到:“皇上,臣如何去问?” 柴宗训冷笑到:“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怎么不能问?曹卿。” 曹翰再次出班:“臣在。” “将孙大人带下去,让他去联络死于辽人之手的魂灵。” “臣遵旨。” 孙光璐科场出身,其他类的官员自然不会帮他说好话。而他刚刚才气死了魏仁浦,科场出身的官员自然也不会帮他说话,于是他就这么被押了下去。 主犯处理完,董遵诲问到:“皇上,这些马军统领该如何处置?” 说起来这些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柴宗训思虑一阵:“将侍卫司马军尽皆遣散,三代之内朝廷不叙用。” 听到能保住性命,一群将领忙不迭点头:“罪臣等谢主隆恩。” 罚了过之后,自然是赏功。 柴宗训看着杨业,笑到:“令公再一次救朕于水火,实是我大周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杨业执礼到:“能全歼叛军,实赖皇上庙算,臣不敢居功。” 柴宗训点点头,又看着呼延赞说到:“呼延卿家果未令朕失望,及时调转马头,力擒首恶。此次平叛,呼延卿家当居头功。” “启禀皇上,能全歼叛军,幸赖杨令公调度有方,董指挥守城得力,臣岂敢居头功?”说到这里,呼延赞难免有些抱怨:“皇上既是早有安排,何不及早与臣言明?幸好董指挥胆大心细及时提醒,否则臣怕是早已酿成大错。” 柴宗训笑到:“朕若不试试你呼延赞的能力,怎敢将侍卫司交托与你?” 虽然心中有些准备,但此刻柴宗训金口一开,还是令呼延赞欣喜不已,他急忙跪下:“臣谢主隆恩。” “众臣上前听封。” “呼延赞力擒首恶,着赏银万两,授侍卫司马步军都点检。马军遣散后,可招募新军充实。” “杨业平叛有功,赏银五万两,封三子延光夜郎防守使。” “董遵诲守城有功,赏银万两,封次子嗣荣贺州防守使。” “赵德昭擒获城内叛军,赏银三千,领户部尚书衔。” 其余率家丁城内协助治安者,俱都有封赏,殿上一片山呼万岁声。 领了户部尚书衔的赵德昭,等于是打入了符彦卿管辖的地方,不过他似乎不太满意。 户部虽是财神爷,但哪有吏部天官厉害。 皇上把兵权牢牢攥在手里,实授宰辅之职的赵匡胤和符彦卿权力越来越小,有时候甚至还不如直接办事的六部尚书。 而六部之中,以吏部为首,且赵德昭实授了几年侍郎,原以为顺理成章会成为尚书,这一封赏,竟到了户部,跟他的预想差了很多。 封赏过后,柴宗训竟然要亲自召见荫封的两名官员,杨业三子杨延光,董遵诲次子董嗣荣。 按照先前订立的规矩,荫封的官员须先选一贫苦之地做出政绩,方能实领荫封。 自上次京察打击大批荫封之后,柴宗训一直甚少荫封官员,但现在银行急缺人才,科考出身的官员不够用,只能再提拔一批荫封。 用现在的眼光看,杨延光和董嗣荣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此时俩人一同进宫,战战兢兢的跪下:“臣杨延光、董嗣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柴宗训亲自将俩人扶起,端详一阵:“果是忠臣之后,英气逼人。” “皇上谬赞,臣等惶恐。”俩人拘束得很。 柴宗训笑到:“二位小臣不必如此,你二人父亲皆是朝中重臣,必也听到过不少朕荒诞不经的传闻,朕这个人,最不喜欢繁文缛节啦。” 董嗣荣的嘴巴要甜一些:“皇上御极以来,广施仁德于天下,大周子民无不感念皇恩,岂有荒诞不经之说。” 柴宗训笑了笑:“你也少给朕戴高帽,朕不吃这一套。” “臣不敢。” “坐下,” “谢皇上。” 坐定之后,柴宗训开口到:“此次朕召二位卿家,实想问问,卿等打算去何地实授?” 董嗣荣一副思虑的样子,杨延光继承了杨业耿直的性格,开口到:“回皇上,朝廷本有定例,荫封转实授须在贫苦之地做出政绩,臣想着大周贫苦之地不外乎十万大山和夜郎等地,臣已做好准备。” “好,”柴宗训赞到:“有志气,小董呢?” “回皇上,臣与杨大人想法一样。” 柴宗训满意的点点头:“朕想过了,二位卿家家风严谨,两位卿家又是如此英气逼人,一镇之地恐不够施展,杨卿家既封夜郎防守使,便去往黔地龙亭任县令;董小卿家既为贺州防守使,可在大新任县令。” “两位卿家为一县之尊,同时兼任县银行行长,若能做出政绩,朕必有重赏。” 这两个地方莫说董嗣荣和杨延光,就是一旁的赵德昭都没听说过,想来必是极为贫苦之地。 但圣旨已下,俩人只能一同执礼到:“臣等谢主隆恩。” 俩人走后,赵德昭开口到:“皇上,臣私底下打听过,这俩人家风遗传,都是不喜读书,只好舞刀弄棒之辈,如何能治理好一县?” 柴宗训说到:“倘是他们都治理不好,那科场出身的官员更不行。” “臣不太懂,”赵德昭说到:“请皇上赐教。” 柴宗训解释到:“他们虽然不擅理政,可父辈都位极人臣,就看看你小赵掌握的资源,在朝中还不是一呼百应。龙亭和大新都是贫瘠之地,就算朕有再好的方策,也不一定能让这两县富裕起来,但他们掌握的资源说不定能改变这两县的现状,这叫资源转移。” 赵德昭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必须解释清楚:“皇上,臣岂敢在朝中一呼百应。” 柴宗训淡淡一笑:“谁不知道赵侍郎极有可能再次协理下次京察,还不得巴结着点?” “皇上,”赵德昭大惊:“臣协理京察,一向是秉公办理。皇上若是不信,可召魏枢相…” 说到这里,赵德昭说不下去了,因为署理上次京察的魏仁浦死了。 柴宗训并不追究,只说到:“秉公办理就好,一个篱笆三个桩,朕需要你们协助,开创一番伟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七 解决粮食问题 豪强世家虽然没落,但在朝中却仍与不少大臣有联络。 孙光璐说了几句好话,就被送去与死在辽人铁蹄下的冤魂联系,朝堂上再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过私底下,仍有人找曹翰说情。 曹翰一直因为当日未接手银行,以至于魏仁浦劳累过度被气死而内疚,而这些人正是导致魏仁浦薨逝的元凶,曹翰岂肯放过。 况曹翰正是在征幽云与辽人对战时被一路提拔,他可是领教过辽人的凶残。这些人为了保住利益而送给辽人军费,让辽军攻打幽州,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翰虽没有赵德昭那般阴毒,但战场上血见得多了,用起刑来也丝毫不手软,很快便将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并派出都察院的御史们全国各地跑,去查抄几大世家的财产。 这天柴宗训正在部署银行下一阶段的工作,赵匡胤却递上一封奏折。 原来是翰林学士冯平弹劾曹翰,逢迎媚上,丧失人伦,竟将几大世家的祭田都尽行抄没。 这里面有个说法,祭田是祖上留下来的,用以埋葬族中先辈。 一般的豪强世家,旁系繁多,有发达的,也有落魄的。 发达的人便会在祖坟旁边购置田产让落魄的居住,平时维持香火,节日则合族祭祀,用以维系整个家族。 虽是家主,但这祭田却属于合族,并不是某一人的。 还有个讲究,仁孝治天下,只要这一族没有死绝,就得让人家的祖宗有个安息之地。 就是死绝,也最好不要动人家的祖坟。 不是民间传说有四大缺德么,挖绝户坟,踹寡妇门,吃月子乃,打瞎子骂哑巴人。 柴宗训的旨意是夷灭六族,可不是将这些世家大族尽行夷灭,就算灭了族,挖绝户坟可是第一大缺德。 虽是敌人,但柴宗训也不愿做得太过分,但他还是不爽的问了一句:“冯平很闲么?拼音和简化字搞得怎么样了?怎么还有时间管别人的祖坟?” 赵匡胤对到:“回皇上,有活字印刷术助力,拼音和简化字已基本推广全国。” “所以冯平就有时间管闲事了?”柴宗训淡淡到:“将他和曹翰二人招来,朕要问问怎么回事。” 二人一同来到大殿,柴宗训问到:“曹卿,听说你刨了世家大族的祖坟?” “皇上,臣没有。”曹翰辩到:“臣即便再恨这些人,也不至于做出此等大伤圣德的事。” 冯平说到:“你将祭田充公,又将各族人尽行遣散,不出数年,其祖坟无人修缮,必被尘土淹没,与刨坟无异。” 曹翰有些不爽:“冯学士,本官知你瀛洲冯氏世代诗书传家,那本官倒要问问,冯学士可知你八辈儿祖宗葬在何处?” 这句像是骂人的话倒真把冯平给问着了,中唐以来的乱世,莫说八辈,就是五辈祖宗都不一定知道埋在哪里。 “曹兰宪,”冯平忿忿到:“本官不知祖宗葬在何处是因为战乱,可如今太平盛世,岂有刨人祖坟的道理?” 曹翰喝到:“斩草要除根,冯学士只知本官将几大世家祭田充公,你可知他这祭田有多少?” “这些世家大族倚仗子弟充斥朝堂,盘剥百姓数百年,就以崔氏为例,其祭田竟多大二十万亩。” “二十万亩啊,若不将其尽行充公,不出三十年,世家大族子弟将再次充盈朝堂。为了自身利益,必会与朝廷作对,继续盘剥百姓。” “他们的祖坟被刨,那些祖坟里躺着的,不定生前怎么盘剥百姓。冯学士想过没有,有多少百姓被他们逼得根本活不下去?” 冯平说到:“本官也深恨这些盘剥百姓之人,可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皇上素来以仁孝治天下,若就此让人不得祭祀先祖,事情传了出去,岂非有伤圣德?” 柴宗训思虑一阵,开口到:“祭田虽不入公,但他们这祭田也太多了些。这么地,朕御批留下一百亩,赐予其族中忠厚老实之辈,留在坟前祭扫,其余族人,一律分散各地。” “皇上,”冯平说到:“一百亩是否太少了些?” 柴宗训喝到:“似这等叛逆,朕肯留着他的祖宗牌位就算不错了,还敢嫌少?” 毕竟事不关己,冯平弹劾也不过是因为读书人,要提醒皇上注意圣德,既然皇上不在乎,他只得说到:“臣遵旨。” 柴宗训又问到:“曹卿,世家大族里通辽人谋反的案子已经审了不少时日,还须多久才能查清?” “回皇上,”曹翰对到:“案子早已水落石出,除三大家族外,还有另外四家豪强出过辽人军费,臣也早已一并拿下。只因这七大家族财产分布全国各地,彻底查抄整理成册尚须时日。” “他们竟有这么多财产?”柴宗训问到。 曹翰笑到:“据臣初步掌握的数字,说出来皇上恐都会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他们究竟有多少财产?” “回皇上,算上现银、府邸、珍宝、田产、店铺等等,三大世家加上四家豪强,家产全部合算成银子,总计超过三万万两。” 三亿两?难怪可以轻轻松松买通辽人进攻幽州,又能让向承甫不顾一切帮着造反,这可抵得上十年的国库收入了。 “除此之外,这些家族中仍有不少亲眷在朝中为官,”曹翰问到:“皇上,这些人要不要处理?” 柴宗训摇摇头:“六族之外,一律不问;六族之内,尽皆处斩。” “臣遵旨。” 有这三亿两打底,柴宗训可以放心大胆的扩张银行,不用担心发生任何事。 但光有钱还不行,以现在的生产力,粮食产量根本不够,账面上的实力虽然够看,但实际上大周经不起几场大灾。 首要的,是让粮仓充盈起来,这样才可以把银子放肆的造。 “皇上,”一旁的赵德昭不知道柴宗训心中想法,只喜到:“若是将这三万万银子放到银行,臣敢保大周境内再无饿殍。” 柴宗训轻轻摇头:“这三万万银子能当吃的么?不能。况只是价值三万万两,又不是有这么多现银,还是先将何辉和樊若水召来,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潘惟德急忙出宫去造作局传召何辉和樊若水。 突然传召,让俩人有些慌。 “潘大人,莫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潘惟德摇头到:“下官不知,还请两位大人快些,皇上正等着呢。” 俩人匆匆忙忙进宫,却见皇上果然端坐龙床一副等待的样子。 “臣何辉、樊若水参见吾皇万岁。” 柴宗训也不来虚的,只问到:“樊卿家,你的船造得如何了?” “回皇上,”樊若水说到:“臣将铁船又做了改进,一台船上可装三台蒸气机,三台连接一个螺旋桨,船速每个时辰可达八十里,若是顺风行船,最快可到一百五十里。” “可否出海远航?” “回皇上,只要沿途补给,航行万里不在话下。” “万里倒不需要,”柴宗训说到:“眼下有件事,倒需要樊卿家去办一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樊若水执礼到:“请皇上示下。” 他们来的路上,柴宗训就已经编好了理由:“朕曾在一部古籍上见过描述,南海苏禄国产一物,名‘薯’,此物拳头大小,有红灰等色,迎风便长,不论沙地山地,还是黄土黑土都可生长。用之果腹,竟比粳米还要养人。” 感谢明朝那些事儿,红薯这东西,柴宗训就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由明末名臣徐光启自海外引进。 清朝之所以人口快速增长,与红薯马铃薯之类农作物的推广有很大关系。这东西不挑地方,而且口感好,最关键的是,能够作为主食填肚子。 樊若水却有些疑虑:“皇上,前日苏禄国有商人前来造作局定制蒸气纺车,臣与其闲谈,询问该国风物,并未听此商人说过有‘薯’。” 何辉也跟着附和到:“皇上,臣为研究奇淫巧技,也曾遍览古籍,似乎也未见过有‘薯’的记载。” 柴宗训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思考半天说到:“朕也不记得那部古籍叫什么名字,经你们一问,那东西是否叫‘薯’都不太确定。但朕能肯定的是,苏禄国有一物产,与朕方才描述一模一样,樊卿家可率船队前往苏禄国,将此物引进,推广我大周境内。让我大周百姓不再忍受饥饿之苦。” “皇上,若真有此物,臣当即前往苏禄国为皇上取来。”樊若水还有些犹豫:“只是苏禄不过蕞尔小国,我天朝上国都没有的物产,他岂能有?” 柴宗训急得没法儿,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说到:“有,有,朕确定有,此物长于地下,成熟之时由地下挖出,可烧可烤,据说熟治之后香溢室内,经久不散,樊卿家速速出海为朕取来。” 樊若水只是个技术性的人才,外交之事并不擅长:“皇上既肯定有,臣当即刻出海,只是这薯,是以贸易交换,还是派兵夺来?” “不到万不得已,不动刀兵,”柴宗训说到:“若是能以贸易交换,自是再好不过,你此去可知会岭南郡公,若有危险,可令他助你。” 眼见皇上如此笃定,樊若水只得执礼到:“臣遵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八 发行纸币 樊若水的任务布置完成,何辉问到:“皇上,臣得跟着出海吗?” “不,”柴宗训说到:“你得帮朕造钱。” “造钱?”何辉疑惑到:“皇上,重新铸制银锭吗?” “不,造纸钱。” “皇上,是飞钱吗?” 这下倒轮到柴宗训疑惑了:“什么飞钱?” “回皇上,”何辉解释到:“大约一百六七十年前的元和年间,宪宗皇帝曾下令造过一种纸钱,凭纸券取钱而不必运输,钱无翼而飞,故曰飞钱。” 柴宗训只是个名臣名将用以茶余饭后吹水的历史爱好者,何辉说的是他的知识盲区:“啊,差不多就是这个。” “皇上,”何辉赶紧说到:“此物极易引起混乱,臣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为何?” “皇上,宪宗时以钱少,复禁用铜器。时商贾至京师,委钱诸道进奏院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 “后各地衙门因缺钱,便私印飞钱将存银取出,以至于商贾拿着钱劵却取不出银子来,市面上假劵横行。后又逢乱世,飞钱一钱不值,以至于多少富豪之家因此而家道中落。” 不就是拿着存折取不出钱么。经他这么一解释,柴宗训才知道为何大庾商道沿途的银行会毫无阻力且生意兴隆。 原来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事,汉家人么,干什么都讲究个祖宗成例。 柴宗训说到:“何卿但放心,朕的纸钱,只有大周银行有权印发,且是根据银行存银来决定印发之多寡,你只须潜心研究,如何避免伪钞即可。” “可是皇上,”何辉劝谏到:“有宪宗前车之鉴,臣怕百姓不信任,不愿意使用纸钞。” 柴宗训淡淡到:“卿只管将钱印制出来,余下的事情,朕自会处理。” “臣遵旨。” 何辉走后,柴宗训转头问赵德昭:“小赵,飞钱之事,你曾听说过吗?” 赵德昭慌忙说到:“臣与皇上皆师从翰林院,皇上不知,臣岂能知?” 柴宗训也不深究,只说到:“速去统计银行存银总数,朕也好定个印钱的总额。” 印钱的事尚未昭告天下,所以朝中还没有阻力。造作局有技术优势,何辉很快按照旨意将纸钱印了出来。 新的纸钱分为厘、分、角、元为单位,一厘相当于一文钱,一角就是一百文,一元等于一贯,一两银子可换纸钱一元二角。 为避免伪制,纸钱的印做不可谓不繁复,正面有楷书‘大周银行发行’,以及社稷二神,背面分别是大周境内名山大川,柴宗训看着非常满意。 有了样币,柴宗训自然便要拿到朝堂上廷议一番,接下来该如何推广全国。 朝臣拿着纸币欣赏一番,众口交赞精美精巧,赵匡胤开口到:“敢问皇上,此是何物?” 柴宗训说到:“此为即将替代铜钱和银钱流通全国的纸钱,宋王手上拿的,正是一贯钱。” 赵匡胤拿着一元纸币晃了晃:“仅此一张,就是雇工五日的报酬?” “对啊,”柴宗训笑到:“若是嫌少,可以一厘发放,五日便可得一千张。” 赵匡胤摇摇头,一副不可思议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皇上,”翰林学士冯平站了出来:“臣方才仔细研判,这一元和一厘的成本并无二致,为何一元便能等于一千厘?” 柴宗训反问到:“冯学士能否告知朕,市面上一两银子为何等于一千二百文铜钱?” “回皇上,”冯平说到:“那是因白银比铜稀有一千二百倍,有他的价值存在。” “价值都是人为定义的。”柴宗训不是扮猪吃老虎的人,他习惯于将所有事情掌控于手心,所有早准备好驳斥朝臣的话:“冯学士饱读诗书,可否告知朕,货币的本质是什么?” 你要说子曰,诗说,冯平随口便来。但作为读书人,平日最为憎恨的就是与铜臭为伍,他怎么知道什么货币的本质。 眼见他不开口,柴宗训接着说到:“货币的本质,是物物交换的媒介。” “三皇五帝之时,我汉家先民茹毛饮血,却也因地区之别,常须其他部落物产来维持生计,此时并没有钱或者银子之概念,只能以本部落物产进行交换。” “及至后来,物物交换不太方便,便催生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中间物产,此谓之钱的雏形。” “到秦皇一统炎夏大地,统一货币发行,历朝历代不断完善,才有了铜钱、白银、黄金等物之价值交换。” “由此可以得知,货币乃是让购买力量化之工具。” “至于一元和一厘之价值,就是购买力量化后之单位,离开实际应用场景,毫无意义可言。” “纸币的出现,就是令交换媒介去繁就简,更轻易的就能进行交换这个动作。既为媒介,无论纸张、亦或金银,还是贝壳或者木头,都可替代之。而就去繁就简一节来说,当下纸币无疑最为合适。” “譬如方才宋王所说,雇工五日薪酬为一元,此便是将劳动力商品化,一日劳动力换取两角钱,省去了你帮我一日工,我须得还你一日的繁琐。” “况纸币相较于金银,更加便于携带。而且它只作交易之用,必要时仍可以回银行兑换成金银铜钱。” 一番大论下来,廷臣面面相觑,你把话都说完了,我们说什么? 柴宗训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不需要你们说什么,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众卿可还有异议?”柴宗训问到。 众臣还在消化他方才说的话,并无人开口。 “既是这样,”柴宗训说到:“即刻昭告天下,今后大周境内交易,以纸币代替银钱使用。” 与诏书一同颁布的,还有数道推广的圣旨。 这个时候盐、铁、茶等物都是朝廷专卖的,且盐和铁是家家必用之物,柴宗训下旨,今后朝廷专卖的货物,只接受纸币交易。半年内以纸币购买者,价格可便宜半成。 沿街商铺,凡以纸币交易者,减免一月税收;手工作坊以纸币发放雇工薪酬,也可减免税收。 地方衙门,能将纸币最先推广全境者,县官升州官,州官升节镇,以此类推。 反正刚刚收了世家大族三亿银子,柴宗训能可劲儿的造。 与推广圣旨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道史上最严厉的谕令。 伪造、私制纸钞者,视同谋反。面额过千元诛三族,过十万者夷灭九族。 轰轰烈烈的铜钱银钱换纸币活动开始,一向不喜欢往口袋装东西的柴宗训往口袋装了几十块钱,打招呼到:“老董,走,今儿朕请你去喝酒。” 御街的热闹更胜从前,这里可是大周商业风向标。开春之后很多商贾都要制定一年的计划,随便一间酒肆里谈的,都是不下余万两银子的生意。 俩人信步拐弯,却见到一家苏禄会馆。 这几日樊若水正在准备前往苏禄引进红薯,没想到今日便见到苏禄会馆。 柴宗训问到:“先前我怎么没见到这个会馆?” “苏公子年前忙着银行的事,年后又忙着平叛,哪能注意到这里。”董遵诲说到:“这苏禄会馆是年前开业的,听说里面苏禄特产芒果酒,让人欲罢不能。” “这么说你是尝过了?” “我只是听说,还无缘尝试。” “好,今日便与你试一试这芒果酒,管够。” 俩人进了会馆,中原的初春颇是寒冷,但这会馆里倒有一丝热带风情。 跑堂的引进雅室,董遵诲一路介绍到:“此会馆东家祖上是岭南人,后因避祸去往苏禄国,经过数代经营,已然是苏禄有名的富商,现闻中原境内国泰民安,又将部分族人迁回岭南,这苏禄会馆,听说在岭南还有一家总馆。” 跑堂的笑到:“客官对我家掌故可是清楚得很,只是以前没见过客官哩。” 董遵诲身负汴梁安危,街上多了家外国人开的会馆,自然得知道:“我曾在岭南与你东家有过生意来往。” “哦,难怪,”跑堂的说到:“两位稍坐,小的这就给二位上酒。” 芒果酒喝起来酸酸甜甜,颇有味道,只是酒味稍显不足。 二人豪饮数坛,柴宗训打了个酒嗝:“这酒味道虽好,但酿造技艺还是不如我中原,这都喝多少了,直如喝水一样。” 董遵诲笑到:“苏公子七岁开始饮酒,如今这酒量,大周境内怕是难逢敌手,喝这果酒当然当喝水一样。” 俩人正说笑着,楼下忽地嘈杂起来。 柴宗训笑到:“莫不是还有苏禄杂耍可看?” 俩人一起探头望去,却见柜台边一群黑黑瘦瘦,佝偻着后背的人正与掌柜的争论。 “苏公子,”董遵诲说到:“那些黑黑瘦瘦的,一望便知正是苏禄人,与我中原人虽长相相似,但外形很容易辨认,” 只见领头的苏禄人拿出一定银子砸得砰砰响,操着生硬的官话大声喝到:“这银子怎么不是钱啦?你为何不肯收?” 掌柜的面色为难:“纪王殿下有令,汴梁府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当首先推广之前,市面不准见银钱交易,否则将不会减免税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三九 出使苏禄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逆宋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纪王柴熙谨是汴梁府尹,一直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紧跟圣意。&lt;/p&gt; 汴梁可是天子脚下,岂能落后于其他地方?&lt;/p&gt; 自推广纸币的圣旨下来之后,柴熙谨赶紧投入人力物力,下令汴梁全境不许见铜钱和银钱。&lt;/p&gt; 因人手不足,柴熙谨倒想出个让商铺之间互相监督的办法。&lt;/p&gt; 圣旨载明推广纸币者免税一月,柴熙谨将其略微改了改,推广期间若有商铺使用银钱被举报,将取消其免税资格,这个资格将归举报者所有。&lt;/p&gt; 认真说来,这一个月的税钱虽然对于苏禄会馆不算什么,但这可是给纪王殿下上眼药的事,犯不着为了一单生意这么干。&lt;/p&gt; 那苏禄人怒到:“你们中原人简直脱裤子放屁,银子不好用么,非要改成纸币。再说你收了我的银子,到银行换成纸币不也一样么?”&lt;/p&gt; 掌柜的辩到:“你既知道银行,为何不在银行将银子兑成纸钱?”&lt;/p&gt; 苏禄人喝到:“纸钱只在中原能用,苏禄能用吗?”&lt;/p&gt; 掌柜的倒也不多说:“客官,一两二钱银子,合一元四角四分纸币,要不您几位在小店休息一会,派一人前去银行换钱?”&lt;/p&gt; 另一苏禄人说到:“本地的会馆太不懂规矩了,今日要么你收了这银钱,要不就让我等就此离去,想要我兑钱,那是万万不能。”&lt;/p&gt; “来人啦。”掌柜的大喝一声,会馆里跑堂的,打杂的,小二迅速聚拢过来。&lt;/p&gt; 苏禄人怒到:“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莫非你们还要打人不成?”&lt;/p&gt; 掌柜的丝毫不让:“你们吃饭不给钱,就是打你又怎样?”&lt;/p&gt; 苏禄人迅速分散开来:“打就打,怕你不成。”&lt;/p&gt; 柴宗训连忙下楼来劝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些苏禄客商的饭钱,我给了。”&lt;/p&gt; “客官,”掌柜的说到:“这些苏禄人可刁钻得很。”&lt;/p&gt; 柴宗训淡淡一笑:“莫忘了你家东主先前也是苏禄人。”&lt;/p&gt; 掌柜的瞬间闭嘴,领头的苏禄人执礼到:“果然中原知书识礼慷慨之辈甚多,未知兄台高姓大名?待出了会馆,我便将银子还你。”&lt;/p&gt; 柴宗训说到:“在下苏东坡,银子之事,倒无所谓,只是我很奇怪,兑换纸币其实很方便,为何你们仍坚持要用银子?”&lt;/p&gt; “苏公子有所不知,”苏禄人解释到:“原本皇上为方便我等商旅,将银钱换成纸币,在商贾间是大受欢迎的。可旨意传到岭南,那歹毒的岭南郡公竟矫诏下令,分银不得出海。”&lt;/p&gt; “大周在苏禄并未开办银行,我等拿着大周的纸币回到苏禄,形同废纸,不得已,只能将银子随身携带,想办法自闽越出关。”&lt;/p&gt; 原来是这样,慕容德丰竟然不让银子出海,这倒提醒了柴宗训,他心中朦朦胧胧又有了个新计划。&lt;/p&gt; “倘是闽越节镇也不让出关,那怎么办?”柴宗训问到。&lt;/p&gt; 苏禄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谁能想到一趟生意做下来竟有家难回呢。实在不行,我便回岭南寻根,若是能找到先祖遗迹,效仿这苏禄会馆的东主,迁回大周也不是不行。”&lt;/p&gt; “哦?”柴宗训问到:“兄台祖上也是中原人?”&lt;/p&gt; 苏禄人傲然到:“我乃岭南陈王后裔陈烈钧,只因陈国被隋所灭,为了避祸,才举族迁往苏禄。”&lt;/p&gt; “原来是陈公子,”柴宗训拱手到:“失敬失敬。不过既是能迁回来,干嘛不举族跪根算了?”&lt;/p&gt; “哪有那么容易,”陈烈钧说到:“族中在苏禄还有不少产业,全靠这些产业养活大批族人,回迁之后,拿什么维持家业?”&lt;/p&gt; 柴宗训若有所思:“眼下两国贸易来往密切,皇上定会在苏禄国开办银行的。”&lt;/p&gt; 陈烈钧说到:“可毕竟不是大周国土,皇上圣明,那苏禄王倒不见得有此圣明。”&lt;/p&gt; “两方应该会磋商的吧。”柴宗训说到。&lt;/p&gt; 作为生意人,陈烈钧敏锐的捕捉到柴宗训话里的意思,且看他器宇轩昂,便问到:“苏公子可是在朝中高就?”&lt;/p&gt; 柴宗训笑到:“我不过一普通士子而已,只因久居汴梁,朝中消息倒知道一些。”&lt;/p&gt; “哦,”陈烈钧点点头:“原来如此。”&lt;/p&gt; “好了,陈公子,”柴宗训拱手到:“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你能安全出关。”&lt;/p&gt; 陈烈钧追上一步:“我与苏公子甚是投缘,未知下次到了汴梁,要寻苏公子将去何处?”&lt;/p&gt; 现在汴梁城无人不知皇上经常去丰乐楼喝酒,那里容易暴露,柴宗训略一思索:“我常游历四方不在家中,陈公子若是再入汴梁,可去燕云会馆留下口信,倘我在汴梁,必会去寻你的。”&lt;/p&gt; “好的,苏公子,那你我就此说定啦。”&lt;/p&gt; 回宫的路上,柴宗训一直在思索银行下一步该怎么走。&lt;/p&gt; 他想起后世,重要的资源都须以漂亮国的钱来进行结算。&lt;/p&gt; 大周现在的国力、经济、科技,足以支撑强迫海外诸国在贸易中以纸币来结算。&lt;/p&gt; 但他又不太喜欢搞这种狭隘的霸权主义,当然,并非他有多博爱。只是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物极必反,盛极必衰。&lt;/p&gt; 若搞霸权主义,就是逼着海外诸国一起来反对自己,要知道北边还有辽人,西边还有吐蕃人呢。&lt;/p&gt; 即便是故汉唐人至上,也该是大唐那种兼容并蓄,自信傲人的至上。&lt;/p&gt; 回到宫中,此时天色已晚,潘惟德一副等了很久的模样迎上来:“皇上,慕容郡公自岭南送来密折。”&lt;/p&gt; 柴宗训打开奏折,慕容德丰先是说他下了一道政令,不许白银出海,接着又解释为什么这样做,然后还给出了新的战略。&lt;/p&gt; 战略开头,自然是将柴宗训夸赞一番,随后话风一转,欲成就千古大业,首先就得四海咸服。&lt;/p&gt; 皇上常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银子也只是服务于政治的工具。&lt;/p&gt; 大周物产丰饶,很多东西现在都是海外诸国百姓生活的必需品。&lt;/p&gt; 以大周现在的科技,大多物产都是可以源源不断产出来的,但海外诸国的银子是有限的,终有挖空的那一天。&lt;/p&gt; 只要皇上下一道圣旨,举凡海外诸国贸易,须以纸币结算,再严旨各市舶司和边关,不允许白银出境,用不了多久,诸国银子挖尽,境内只能流通大周纸币。&lt;/p&gt; 钱根子握在大周银行手上,诸国只能乖乖就擒,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好诠释。&lt;/p&gt; 当然,做这些事情虽不须打仗,但须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支撑。&lt;/p&gt; 这个战略柴宗训颇为欣赏,只须一道旨意,不出数年,大周便会越来越强盛,海外诸国就会越来越穷,甚至会乖乖的内附。&lt;/p&gt; 但也仅仅只是海外诸国而已,内陆接壤的吐蕃、辽人和西域必会与大周恶战数场,大周正好趁此将其收归。&lt;/p&gt; 不是柴宗训对大周军队没有信心,而是打起仗来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战后重建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lt;/p&gt; 就像汉武帝虽然打服了匈奴,让汉家人声名远播,但中后期老百姓却一直过得苦哈哈的。&lt;/p&gt; 柴宗训要的不仅是咸服四海,而且老百姓的日子还得越来越好。既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不换种方式呢。&lt;/p&gt; 思虑良久,柴宗训说到:“传樊若水进宫,朕有要事商议。”&lt;/p&gt; 樊若水进宫的时候,夜已深了,柴宗训直接问到:“樊卿,出海的事准备得如何了?”&lt;/p&gt; “回皇上,”樊若水对到:“为顺利取回红薯,此行臣将化为商队,目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不日便可出发。”&lt;/p&gt; 柴宗训说到:“朕想了想,既是不远万里出海,只带回一红薯未免代价太大,须得让这一趟赚个盆满钵满。”&lt;/p&gt; 樊若水执礼到:“皇上还有何旨意。”&lt;/p&gt; “传旨,”柴宗训呼到:“加樊若水礼部侍郎,率使团出使苏禄国。”&lt;/p&gt; “臣遵旨,”樊若水说到:“臣即刻回去重新准备。”&lt;/p&gt; “无须准备什么,”柴宗训神秘一笑:“只须带上朕即可。”&lt;/p&gt; 樊若水差点跳了起来:“那怎么行,皇上身系九州万方,岂能冒着风险出海?”&lt;/p&gt; “嘘,”柴宗训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朕得出海看看,海外诸国究竟是什么样儿的,才好定下令四海咸服的方略。”&lt;/p&gt; 樊若水低喝到:“皇上,如今我大周国泰民安,国力蒸蒸日上,已隐隐有了盛唐迹象,不出数年,必是万国来朝,皇上何必冒此风险出海?”&lt;/p&gt; “就当朕在宫里待腻了,想出去走走不行吗?”柴宗训说到。&lt;/p&gt; 樊若水自然是知道柴宗训的,打仗要御驾亲征,没事微服巡幸各地,领了个皇后回来,这深宫大院的确关不住他。&lt;/p&gt; “可皇上身处万众瞩目之地,只要一上船就会被人发觉,”樊若水担忧到:“皇上乃万乘之躯,纡尊降贵去到番邦,传了出去,岂不大失皇家威严?”&lt;/p&gt; 柴宗训早有安排:“你可率着船队出发,一路航行到穗都港等朕。朕会假托微服查访各地银行状况,日夜兼程赶到穗都与你会和。”&lt;/p&gt; 这都已经计划好了,樊若水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执礼到:“臣遵旨。”&lt;/p&gt; 翌日,宫中有圣旨传出,皇上微服巡幸各地,查访银行运营状况,着纪王监国,杨业与呼延赞同为汴梁留守,控鹤军仍留幽州,助杨延平守城。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随行巡幸,遇有银行不法,即行处置。&lt;/p&gt; 逆宋最新章节地址:&lt;/p&gt; 逆宋全文地址:&lt;/p&gt; 逆宋txt下载地址:&lt;/p&gt; 逆宋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二三九 出使苏禄)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逆宋》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〇 十大城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逆宋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圣旨虽然已下,但指导樊若水组建使团和舰队有迁延了数日,柴宗训才终于抽身准备离开汴梁。&lt;/p&gt; 临行前,赵德昭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大呼到:“皇上,如今纸币才刚推广,若你不在汴梁,还有何人能指点臣?”&lt;/p&gt; 柴宗训叮嘱到:“如今朝中反对之声尽除,你尽管放手大胆去做才是。只须记得一点,纸币不能无休止印刷,要牢记朕给你定的数。”&lt;/p&gt; “可是皇上,”赵德昭说到:“你不在身边,臣有点慌。”&lt;/p&gt; 柴宗训安慰到:“有什么慌的,倘有不懂,可问问宋王和魏王,他们虽未参与银行建设,但人生经验总还有的。”&lt;/p&gt; “臣倒不怕朝中,”赵德昭说到:“就怕地方上阳奉阴违。”&lt;/p&gt; 柴宗训淡淡一笑:“朕这不是亲自给你巡查地方了吗。”&lt;/p&gt; 董遵诲一句话揭穿赵德昭:“皇上,赵大人的意思是,你此次巡幸各地,应该带上他。”&lt;/p&gt; 柴宗训说到:“朕去往地方,你在朝中,相互配合,才能让银行更好的运作,纸币也能尽快推广全国,就这么地吧,朕可要出发了。”&lt;/p&gt; 自汴梁出发,快马加鞭赶到淮南,随后过江到达江宁。&lt;/p&gt; 不过几个月,江宁已恢复从前的繁华模样。&lt;/p&gt; 柴宗训笑问到:“曹先生,近些年你也到过不少地方,若要给我大周前十大城排名,该怎么排?”&lt;/p&gt; “苏公子,”曹翰执礼到:“以臣的见识,汴梁当之无愧第一,江宁该为第二,第三乃北方重镇幽州,第四为蜀中蓉城,虽偏远一些,但毕竟天府之国。第五嘛,应该是穗都。”&lt;/p&gt; “这六七八九十,靠海的蓟州、松江府当有一席之地,处于中心的鄂州府也能当得上一个排名。钱塘自古繁华,也在前十之列,这第十大城嘛,我还真想不出在哪里。”&lt;/p&gt; “既是想不出,”柴宗训笑到:“不如我们溯江而上,寻找第十座成如何?”&lt;/p&gt; “苏公子这个提议甚好,”董遵诲说到:“我早就想看看慕容郡公和杨大人一同将大庾道经营得如何了。”&lt;/p&gt; 三人并未惊动杨延定,而是从江宁上船到了江州。&lt;/p&gt; 当初收归江南之时,江州并未经历多大战火,经过半年,繁华更胜往昔。&lt;/p&gt; 大周鼓励经商,所以江面上满是商船,来来往往热闹非凡。&lt;/p&gt; 曹翰站在船头远眺:“看这架势,江州当是第十城。”&lt;/p&gt; “谁知道呢,”柴宗训笑到:“咱们可以向南了吧。”&lt;/p&gt; 船经鄱阳湖,转入洪都,这里曾是两军大战过的地方,但也已经恢复从前的样子。&lt;/p&gt; 柴宗训叹到:“看到没有,我老在说,炎夏子民是这世上最优秀的一群人,所有人都向往更美好的生活。只要官府不折腾,百姓们很快就可以让日子红火起来。”&lt;/p&gt; “是啊,”曹翰也是百感交集:“看看这方土地,不管战乱多厉害,只要平静几年,马上就是盛世。”&lt;/p&gt; 董遵诲没来由的来了一句:“等我老了,就带孙子到这里看看,这是爷爷曾战斗过的地方。”&lt;/p&gt;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曹翰接话到:“我看洪州的气象要胜过江州许多哩,这里才是第十城。”&lt;/p&gt; 柴宗训说到:“要不我们下船走走吧。”&lt;/p&gt; 三人一起下船,在洪都城里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竟然有五家大周银行,每家银行都排着长队,汴梁现在都只有三家,而且两家还是去年就开了,第三家才刚打开门。&lt;/p&gt; “啧啧,”曹翰站在门口说到:“这就是商道的魔力吗?”&lt;/p&gt; 此时恰逢一个文士背着褡裢从里面出来,柴宗训上前问到:“劳驾问一下,这里每日都是这般光景吗?”&lt;/p&gt; 文士说到:“倒也不是,休沐日就没人。”&lt;/p&gt; 这是一句废话,柴宗训又问到:“这里存钱借贷方便吗?差役会不会给脸色看?”&lt;/p&gt; “怎么会,”文士说到:“署理江南杨大人说了,银行是方便老百姓的地方,得替百姓做主。不光是大周人,就是海外诸国的客商到了,也都客客气气的。”&lt;/p&gt; 董遵诲问了一句:“这地方做什么生意的最多?”&lt;/p&gt; “当然是瓷器了,”文士答到:“从瓷都出去的瓷器,都得到这里上船。还有江南的丝绸,很大一部分也经转这里。”&lt;/p&gt; 董遵诲说到:“难怪这么热闹。”&lt;/p&gt; 柴宗训掏出几张纸钱,说到:“劳驾兄台,我本打算进去换些银子,但人这么多,恐怕要等很久,不知你手上有没有现银,帮忙兑换一下?”&lt;/p&gt; “你要银子干什么?”文士说到:“看你这样子,是外乡来的吧,现在皇上全国推广纸币,外乡也该不用银子了啊。你若是在此地逗留,我劝你还是别换银子吧,银子在这儿使不出去,还是纸币要方便得多。”&lt;/p&gt; “哦,这样啊。”柴宗训说到:“那打扰兄台了。”&lt;/p&gt; 文士走后,曹翰笑到:“苏公子,这样的结果可还满意?”&lt;/p&gt; “待我回京,一定好好的奖赏杨延定,果然虎父无犬子。”&lt;/p&gt; 三人再次上船,顺流直下到达虔城,这里是大庾道与岭南交界的节点,先时南唐设立的税卡还在,只是这里已不收税,倒成了个商船暂时停泊的好地方。在这里补充一下,最后一鼓作气到达中原。&lt;/p&gt; “即将要到岭南啦,”柴宗训说到:“有两年了吧,看看这两年慕容兄将岭南建成了什么样子。”&lt;/p&gt; 坐船到达韶州,对面船上看到两个黑人,曹翰和董遵诲大奇:“这是海外哪国的人?怎地长出如此样貌,他们天天都晒大太阳吗?”&lt;/p&gt; 柴宗训只知道唐时万国来朝,四夷臣服,但炎夏离阿弗瑞卡最近的时候应该是郑和下西洋,不过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过来,他还真不知道。&lt;/p&gt; 两船靠近的时候,柴宗训用蹩脚的英语打了个招呼:“Hi,Whereareyouefrom?”&lt;/p&gt; 俩黑人面面相觑,一口熟练的官话:“他在说什么?”&lt;/p&gt; 这下倒让柴宗训讨了个没趣。&lt;/p&gt; 两船错过,董遵诲问到:“苏公子,你会说夷话?”&lt;/p&gt; “我哪会说什么夷话,”柴宗训说到:“就是故意打个招呼而已,看看他们是怎么说话的。”&lt;/p&gt; 董遵诲笑到:“到我大周做生意,自然要说大周的话,不然谁和他做生意?”&lt;/p&gt; 到了韶州之后,三人不再坐船,一路从陆路到了穗都。&lt;/p&gt; 一路上商队往来不断,听到的谈论都是哪里的什么货什么价,哪里的货更便宜,哪里的卖价更高。&lt;/p&gt; 终于到了穗都城下,先前收归南汉,是由背嵬军潜入城中逼刘鋹投降,穗都城并未遭遇战火。&lt;/p&gt; 城墙与两年前并无差别,城中人来人往,并不下于汴梁。&lt;/p&gt; 到了城中,曹翰和董遵诲瞪大了眼睛,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啊。&lt;/p&gt; 街上摩肩接踵,人流不下于御街,而且有很多黄头发高鼻梁,皮肤很白很白的人,先前在船上遇到的黑皮肤人,在城里更多。&lt;/p&gt; 一条街上的布行,瓷器行等等都是些这样的人,连比划带嘶吼的谈着生意。&lt;/p&gt; “慕容郡公这是将生意做到了哪里?”曹翰叹到:“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为何典籍里从未记载有这样的人?”&lt;/p&gt; “老曹,”董遵诲笑到:“你也就是个大头兵,看过几部典籍?”&lt;/p&gt; 柴宗训说到:“朕倒是在一部典籍上见过记载,有个叫欧罗巴的地方,生活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各种颜色的眼珠,高鼻梁,皮肤白白的人;至于这些黑皮肤的人,他们生活的地方似乎叫阿弗瑞卡。”&lt;/p&gt; “欧罗巴?阿弗瑞卡?在什么方向?”&lt;/p&gt; “过了北海往西,就能到欧罗巴,从西域往西北方向也能到;阿弗瑞卡嘛,走海路要方便一些。除了这两个,还有个叫阿麦瑞卡的地方,也生活着与炎夏人长相完全不同的人。”&lt;/p&gt; “这一路可真长见闻,”曹翰说到:“苏公子,按照日程,樊大人应该还未到穗都港,我们倒能在穗都城里多停留几日,也能好好的见识一下穗都。就方才所见,穗都繁华不下于江宁,当属我大周第二城。”&lt;/p&gt; “行吧,”柴宗训说到:“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些欧罗巴人身上的怪气味,不如找个背街的客栈暂且住下吧。”&lt;/p&gt; 三人信步走到一处背街小巷,一下子就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曹翰说到:“这地方倒是清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客栈。”&lt;/p&gt; “无所谓,且先走走,”柴宗训接话到:“领略一下穗都城风貌也好。”&lt;/p&gt; 三人拐了个弯,前面是错综复杂的巷子,似乎并没有客栈。&lt;/p&gt; 曹翰问到:“苏公子,还要往前走吗?等下回头可能要走很远。”&lt;/p&gt; “那便回吧。”&lt;/p&gt; 才回头,不知从何处冲出一群黑人,将三人包围。&lt;/p&gt; 为首的黑人上前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lt;/p&gt; 居然遇上了打劫,不过三人一点也不慌,柴宗训只觉这顺口溜从黑人嘴里出来,说不出的滑稽。&lt;/p&gt; “呔,”董遵诲喝到:“尔等是哪国人?入我大周境,便该严守我大周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劫财,就不怕王法吗?”&lt;/p&gt; 黑人掏出一把小刀,刷刷的比划几下:“快点把钱交出来,不然就杀了你们。”&lt;/p&gt; 董遵诲不屑一顾,只问到:“老曹,你有多久没动手了?拳脚生疏了吗?”&lt;/p&gt; “对付这群蟊贼是没问题的。”&lt;/p&gt; “好,后面的归你,前面的归我。”&lt;/p&gt; 柴宗训慌忙上前一步:“留一个给我。”&lt;/p&gt; 黑人见三人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哇啦啦的叫着冲了上来。&lt;/p&gt; 不出三个回合,黑人们躺在地上不住惨叫。&lt;/p&gt; 柴宗训比划了一个姿势,地上的黑人吓得滚到一边。&lt;/p&gt; “知道这叫啥吗?这就是正宗的esekungfu。”&lt;/p&gt; 逆宋最新章节地址:&lt;/p&gt; 逆宋全文地址:&lt;/p&gt; 逆宋txt下载地址:&lt;/p&gt; 逆宋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二四〇 十大城)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逆宋》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一 分银不得出海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逆宋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离公元一千年还差一点点,穗都就成了万国俱乐部,假以时日航海技术发展,这里必将成为世界贸易中心。&lt;/p&gt; 樊若水的船队已经到达穗都港,听闻皇上派使者出使苏禄国,慕容德丰自然是要来看看的。&lt;/p&gt; 整个船队装备精良,战船配备多门火炮,并有五千水师护卫。&lt;/p&gt; 慕容德丰笑到:“本公还打算派些水师护卫,跟这舰队一比,岭南水师就像闹着玩儿一样。”&lt;/p&gt; “郡公说笑了,”樊若水说到:“这是中原第一次派使团出海,自然不能失了我天朝威严。”&lt;/p&gt; 慕容德丰淡淡到:“就这支舰队,莫说威严,就是灭了苏禄国,也不在话下。我本密奏皇上,只须下旨各市舶司,分银不准出海,不出数年,海外诸国必臣服于大周,但不知皇上为何未复旨。”&lt;/p&gt; “郡公有所不知,”樊若水解释到:“正是因郡公密奏,才促成下官此次出海。皇上的意思是,倘下旨侍卫司不准白银出海,终究却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天朝上国,自有天朝的气度。若此行能在苏禄国开设银行,以中原的物产,苏禄国的银子迟早还是归我天朝。”&lt;/p&gt; 慕容德丰沉吟一阵,想明白其中道理:“樊大人何时出海?”&lt;/p&gt; “回郡公,”樊若水说到:“穗都是此行经停最后一站,将船上所需采买停当后便即出发。”&lt;/p&gt; “好,倘有需要,随时可至本公衙门,本公无有不应。”&lt;/p&gt; “郡公身系岭南,日理万机,下官岂敢随意打扰。”&lt;/p&gt; “诶,此是天朝上国第一次出使,自然要准备充分些。起航之日,本公定来送行。”&lt;/p&gt; 接连几日脚步不停,才勉强将穗都街道逛了个遍,这里很多商铺里的东西,甚至连汴梁都没有,柴宗训也不认识到底是啥玩意儿。反正那叫一个琳琅满目眼花缭乱。&lt;/p&gt; 特别是珠江案边,一眼望不到头的幡布迎风飞舞,煞是壮观。&lt;/p&gt; 董遵诲不理解柴宗训看到这景象为何激动,只觉得连日逛街比上阵杀敌都要累得多,便开口劝到:“苏公子,樊大人的船队已到了穗都港,不如我们早点上船,也好早点归国。”&lt;/p&gt; “行吧。”柴宗训应到:“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银行也很让我满意,那就上船吧。”&lt;/p&gt; 三人一起到达穗都港,一眼便看到鹤立鸡群的使船船队,这些船都是当下最大最先进的船,商船都不敢靠太近。&lt;/p&gt; 正要上船,却见一群苏禄人在港口探头探脑,却正是在汴梁结识的陈烈钧一行。&lt;/p&gt; 柴宗训连忙上去打招呼:“陈兄,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lt;/p&gt; “啊,”陈烈钧执礼到:“原来是苏兄。”&lt;/p&gt; 柴宗训问到:“陈兄不是要从闽越出海吗,怎地到了穗都?”&lt;/p&gt; 陈烈钧苦笑一声:“走闽越的船,还是要经停穗都,一样要核查,我只能到穗都来碰碰运气。苏兄怎地也到了穗都?”&lt;/p&gt; 柴宗训一指使船:“皇上派出使团前往苏禄,要与苏禄王磋商建立银行之事,我在使团充个幕僚,所以跟着一起到了这里。”&lt;/p&gt; 陈烈钧大喜:“真的吗?”&lt;/p&gt; “真,”柴宗训问到:“陈兄久居苏禄,想必对苏禄国情很熟稔吧。”&lt;/p&gt; 陈烈钧说到:“我家与苏禄侗王是世交,自然熟悉得很。”&lt;/p&gt; 这下轮到柴宗训大喜了:“既如此,陈兄可否与我同传而行,到苏禄后为我使者做个向导?”&lt;/p&gt; 陈烈钧当即应承:“乐意之至,只是苏兄知我心病,此趟贸易获利尚在岸上,不知能否一道运上使船?”&lt;/p&gt; “没问题,”柴宗训说到:“陈兄尽管运来,我去与樊大人说明,他自会同意。”&lt;/p&gt; “好,好,如此便感激不尽。”&lt;/p&gt; 陈烈钧回去运银子,柴宗训也上了船。&lt;/p&gt; 樊若水与董遵诲有相同的心思,上来劝到:“苏公子,舰队是否立即出发?此行苏禄不知是否顺利,也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还是尽早起航为好。”&lt;/p&gt; “我为你找了个向导,”柴宗训笑到:“待向导一上船,即刻便出发。”&lt;/p&gt; “要不要知会慕容郡公一声,先前他反复叮嘱,起航之时定要来送行。”&lt;/p&gt; “通知吧,不过还是别让他知道我在船上。”&lt;/p&gt; “是。”&lt;/p&gt; 到了约定的时间,船正在起锚,但陈烈钧却一直没来,柴宗训奇到:“这陈兄心心念念要回苏禄,怎地要开船了却还不见踪影?”&lt;/p&gt; 董遵诲说到:“苏公子可知他住处?待我去寻来。”&lt;/p&gt; “哎呀,”柴宗训说到:“只想着让他上船,却并未问其落脚处,不会有什么变故吧。”&lt;/p&gt; 董遵诲想了想:“我去港口迎一迎。”&lt;/p&gt; “走吧,一起去看看。”&lt;/p&gt; 三人一起下船,却见港口关卡处围了很多人,挤进人群一看,正是陈烈钧被关卡差役拦住。&lt;/p&gt; 陈烈钧满头大汗,朝着差役大喝到:“我是大周出使苏禄使者的向导,是使者大人特许我将银子带上船的。”&lt;/p&gt; “可有文书?”差役一伸手。&lt;/p&gt; 陈烈钧拉住差役的袖子:“文书在船上,可与我一同去取。”&lt;/p&gt; “要么,拿文书来,要么,滚回去。”差役说到:“我留意你几日了,天天在此徘徊,怕不是就想夹带银子出海。”&lt;/p&gt; 还是为了分银不得出海的政令。&lt;/p&gt; 陈烈钧辩到:“我日日在此徘徊,只是为了等待使者船队。”&lt;/p&gt; 差役一把将他推开:“莫说是个使者的向导,就是使者亲自,这些银子也不得上船,这是我们公爷的钧令。”&lt;/p&gt; 陈烈钧说到:“公爷怎么样,可不得听皇上的?船上可是皇上派往苏禄国的使者。”&lt;/p&gt; “给你脸了是吧,”差役喝到:“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要出海,就把银子存入银行,带着存折或者纸币回苏禄。”&lt;/p&gt; “赶紧让樊大人来解围。”柴宗训吩咐到。&lt;/p&gt; 樊若水气喘吁吁的来到关卡,这几日因采买船上所须,关卡差役自是认得他。&lt;/p&gt; “这位小校,”樊若水讨好的笑到:“此人的确是本使雇请的向导,还请开关放他过来。”&lt;/p&gt; “樊大人,”差役说到:“你既亲至,小人也不为难,可令向导将银存放于银行,小人即刻放他出关。”&lt;/p&gt; 樊若水辩解到:“这些银子是本使去往苏禄开办银行使用,为何不能出关?”&lt;/p&gt; 差役两手一摊:“圣旨。”&lt;/p&gt; 樊若水冷喝到:“本官为皇上使者,说的话难道不能作数吗?”&lt;/p&gt; 差役并不畏惧:“大人,皇上有特旨,要将岭南建成一个没有特权,一切照章行事的地方,莫说是大人你,就是圣驾亲至,小人也要拦一拦哩。”&lt;/p&gt; “简直无法无天,”樊若水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向随从吩咐到:“命令舰队,将炮口对准此处,本官倒要看看,皇家威严还能不能管得了这个地方。”&lt;/p&gt; 差役说到:“大人,你就是将小人轰个粉身碎骨,没有圣旨,小人也不会开关。”&lt;/p&gt; 正在这个时候,慕容德丰带着岭南的官员赶到,开路的兵丁将围观人群驱散。&lt;/p&gt; “发生了何事?”慕容德丰上前问到。&lt;/p&gt; 差役说到:“禀公爷,出使苏禄的樊大人与此商贾私相授受,欲夹带白银出关。”&lt;/p&gt; “慕容郡公,”樊若水也特别不爽:“下官不知你是如何教导下人,竟口出狂言欲拦圣驾。”&lt;/p&gt; 本来是件容易解决的事情,偏慕容德丰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哪容得了樊若水质问,只冷冷到:“樊大人,如何教导部曲,是本公的事,只是我穗都港有明令,分银不得出海,你与此商贾私相授受夹带白银,也不须出使了,等着听参吧。”&lt;/p&gt; 樊若水喝到:“此是皇上特旨寻的向导,下官岂会与他私相授受。”&lt;/p&gt; 慕容德丰淡淡到:“既是皇上旨意,当然可以出关,那就请樊大人请出圣旨吧。”&lt;/p&gt; “圣旨在船上,有请郡公随下官一道去取。”没办法,慕容德丰公事公办,看来不得不让他知道皇上就在船上了。&lt;/p&gt; 柴宗训苦笑一声:“老董,看来得你出马了。”&lt;/p&gt; “皇上不见慕容郡公吗?”&lt;/p&gt; “动静闹大了,朕不方便见他,回程的时候再说吧。”&lt;/p&gt; 慕容德丰正与樊若水一起上船去取圣旨,却见董遵诲迎面走来。&lt;/p&gt; “哎呀,董指挥,你怎地在此处,皇上呢?”慕容德丰兴奋到。&lt;/p&gt; 董遵诲左右看了看,小声到:“皇上巡幸各地银行,方到岭南便见到你与樊大人争执,特命我来解围。陈烈钧的确为樊大人出使苏禄之向导,白银也确为开办银行之用。”&lt;/p&gt; “既是有圣旨,我当即刻开关。”慕容德丰忽地警觉起来:“不对,皇上既是巡幸银行,怎会出现在港口?董指挥,莫非?”他转头看了樊若水一眼。&lt;/p&gt; 董遵诲和樊若水都不说话,慕容德丰慌忙到:“哎呀呀,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不行,我要将皇上请下来。”&lt;/p&gt; 董遵诲拦住他:“慕容,皇上正因怕你劝谏,所以到岭南后便未见你,你还是不要上去了吧。”&lt;/p&gt; “你可知此行有多威胁?”慕容德丰喝到。&lt;/p&gt; 董遵诲说到:“放心,我一定会护皇上周全。”&lt;/p&gt; 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而且慕容德丰也知道皇上下定决心后不会更改,只得说到:“也罢,董指挥,你可一定要照顾好皇上。”&lt;/p&gt; 逆宋最新章节地址:&lt;/p&gt; 逆宋全文地址:&lt;/p&gt; 逆宋txt下载地址:&lt;/p&gt; 逆宋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二四一 分银不得出海)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逆宋》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二 家猫打老虎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逆宋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好不容易上了船,陈烈钧才终于松了口气。&lt;/p&gt; 侍者奉上一杯茶,柴宗训笑到:“陈兄,这下可以放心了吧。”&lt;/p&gt; 陈烈钧执礼到:“多谢苏兄,苏兄可否替我引见使者大人?”&lt;/p&gt; 柴宗训说到:“陈兄旅途奔波,可先稍作休息,晚饭后我再为你引荐。”&lt;/p&gt; “苏兄,”陈烈钧小声问到:“有一事我不太明白,还请苏兄请教,莫不是皇上有未卜先知之能,知我会为向导,所以早备好圣旨?”&lt;/p&gt; 这可是个大BUG,毕竟柴宗训是在港口和陈烈钧偶遇的。&lt;/p&gt; “哦,是这样,”柴宗训心念急转:“皇上早有圣旨给樊大人,要寻一个向导,只是一直未寻到,所以给了樊大人一个空白圣旨。我与陈兄投缘,便将你举荐给樊大人,他只须将你的名字填上去即可。”&lt;/p&gt; “哦,”陈烈钧点点头:“原来是这样。”&lt;/p&gt; 稍作修整之后,柴宗训便与陈烈钧一道去见樊若水。&lt;/p&gt; 桌案后端坐的樊若水看到柴宗训,连忙站起身来,柴宗训不停向他使眼色,他才惴惴不安的坐下。&lt;/p&gt; 陈烈钧恭敬的执礼到:“藩属草民陈烈钧,叩见樊大人。”&lt;/p&gt; “陈员外请起。”樊若水问到:“本官听幕僚苏先生所说,陈先生祖上也曾是中原人士?”&lt;/p&gt; “回大人,”陈烈钧说到:“草民先祖为避祸,三百年前举族迁往苏禄。”&lt;/p&gt; 俩人客气几句之后,樊若水捻须到:“陈员外可否将苏禄风物掌故一一告知本大人?”&lt;/p&gt; “草民荣幸之至,”陈烈钧说到:“大人且听了。”&lt;/p&gt; 原来苏禄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联邦更贴切一些。&lt;/p&gt; 整个苏禄,是由苏禄群岛、巴拉望群岛、和吕宋群岛组成。&lt;/p&gt; 这三个群岛,分别由侗王、东王和西王三个王治下。&lt;/p&gt; 其中东王的权势最大,住在巴拉望岛上,也是整个苏禄联邦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lt;/p&gt; 与陈家相熟的侗王住在苏禄岛上,这里汉家人很多,所以也是三个岛中最为富裕的。&lt;/p&gt; 苏禄气候适宜,不仅适合人居,且物产丰饶,珍珠,条石,玳瑁,都是中原所须之物;更有各类水果,薯类,个头都比中原出产要大得多。&lt;/p&gt; 柴宗训插了一句:“为何东王住巴拉望,这个国家却叫苏禄?”&lt;/p&gt; 陈烈钧解释到:“因为苏禄很多汉家人,与中原多有来往,而巴拉望只须通过苏禄便能得到中原物产,无须亲自到达中原,以至于以讹传讹,都认为这个国家叫苏禄。”&lt;/p&gt; “而吕宋岛上的西王,一向认为汉家人白占了苏禄的土地,且汉家人日子过得比他们好,所以对汉家人颇为仇视。吕宋人奸猾,中原商贾不愿与之来往,想要得到中原物产,仍须通过苏禄,所以西王对我们是又爱又恨,樊大人此去苏禄,最该防备的就是他。”&lt;/p&gt; 柴宗训想了想:“若是我们只去苏禄岛,只见侗王,在苏禄开设银行后由侗王全权代理与中原的贸易往来,可不可以?”&lt;/p&gt; “不行,”陈烈钧直接否定:“事情倘被东西二王得知,必会举大兵来伐。”&lt;/p&gt; “为什么?”柴宗训问到:“难道有生意给他们做还不好吗?”&lt;/p&gt; 陈烈钧苦笑一声:“这些事情,真的一言难尽,大人和苏兄上岛便能知道。”&lt;/p&gt; 船在海上航行,一直非常平稳,不过却也非常无聊。&lt;/p&gt; 目之所及皆是茫茫大海,柴宗训便只与陈烈钧呆在船舱里饮酒作乐。&lt;/p&gt; “陈兄,”柴宗训问到:“我老听说船行海上经常会遇到风浪什么的,你久来往于两岸,可曾有什么危险经历?”&lt;/p&gt; 陈烈钧说到:“这里可算做中原内海,离苏禄不过几千里,只要避开夏季,一般不会遇上风浪。所以苏禄商贾大多会选在秋季出海,来年春天再回国。整个夏季就在岛上采办各类贸易物产。”&lt;/p&gt; 正聊着的时候,外面嘈杂起来,柴宗训侧头问到:“发生了何事?”&lt;/p&gt; 董遵诲兴奋的冲进船舱:“苏公子,看到陆地了。”&lt;/p&gt; 柴宗训与陈烈钧一同出去,果见目力所及处一片郁郁葱葱。&lt;/p&gt; “前面就是苏禄了吗?”&lt;/p&gt; “苏公子,苏禄虽为岛,但比这个岛要大很多,不过见到这里,苏禄也就不远了。”&lt;/p&gt; 陈烈钧深吸一口气,略显紧张的看着前方。&lt;/p&gt; 柴宗训问到:“陈兄可是不舒服?”&lt;/p&gt; 陈烈钧笑了笑:“不是,只是出海贸易大半年,音讯不通,不知家中二老和妻儿如何,此及所谓近乡情更怯吧。”&lt;/p&gt; “若是能在苏禄设立银行,”柴宗训说到:“为了来往方便,也会设立信使,届时陈兄即便出海,也能及时得到家中消息。”&lt;/p&gt; 陈烈钧长出一口气:“皇上圣明,但愿此行能达成心愿吧。”&lt;/p&gt; 又行一日,目力所及之处,一片葱葱郁郁挡住视线。&lt;/p&gt; 陈烈钧兴奋到:“苏公子,快去通知樊大人,到苏禄了。”&lt;/p&gt; 船越走越近,阳光沙滩海浪,没有仙人掌,不过船上的轰鸣声和白烟吓得港口上的人纷纷逃散。&lt;/p&gt; 樊若水当即停船,命属下吏员与陈烈钧一道,坐小船先行上岸知会侗王。&lt;/p&gt; 港口上的人见大船停下,不再冒白烟,又试探着回来。&lt;/p&gt; 陈烈钧与吏员的小船靠岸后便匆匆下船往城里去。&lt;/p&gt; 船上的人正在等待,一队穿着藤甲,手持标枪的军士分乘几艘小船划了过来。&lt;/p&gt; 小船将旗舰团团围住,但这旗舰与小船相比,简直如东北虎之于家猫。&lt;/p&gt; “呱哩呱哚,呜哩哇啦,气力嘎多躲。”小船上首领模样的人抬头朝旗舰大叫。&lt;/p&gt; 柴宗训询问陈烈钧的同伴:“他们说什么?”&lt;/p&gt; “问苏公子来自哪里。”&lt;/p&gt; “你将我们来自哪里,要干什么,说与他知道。”&lt;/p&gt; 同伴与首领对话一阵后说到:“苏公子,他们是港口的兵丁,不是苏禄人靠岸得征税,每人一两银子,否则不允许靠岸。”&lt;/p&gt; 柴宗训笑到:“我也没靠岸啊。”&lt;/p&gt; 同伴随即将这句话说与首领知道,接着又翻译到:“他们的意思是,近水域就得交钱。”&lt;/p&gt; “行啊,”柴宗训淡淡到:“叫他上来拿吧。”&lt;/p&gt; 同伴知道他的意思,冲下面笑到:“有本事你们就上来拿。”&lt;/p&gt; 那首领焉能受此挑衅,举起手中标枪向船上扔来,到半空又落下去,直直朝旁边小船砸来,吓得船上的人赶紧跳海。&lt;/p&gt; 柴宗训几人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哈哈大笑,首领怒喝着拿起绳子甩上来,刚刚用力一拉,被董遵诲挥刀砍断,首领重心不稳,同样扑倒在水中。&lt;/p&gt; “哇呀呀呀。”首领气得龇牙咧嘴,爬上另一艘船,随即挥手指挥脚下的船向旗舰撞去。&lt;/p&gt; 只是沉闷一响,旗舰微微晃动,而下面的小船却直接散架,所有人掉落海中。&lt;/p&gt; 首领怒不可遏,举起标枪向船身掷来,枪尖打在船上瞬时折断。&lt;/p&gt; 这种猫打老虎看多了也无聊,柴宗训问到:“这些人莫不是不怕侗王?”&lt;/p&gt; “苏公子有所不知,”同伴解释到:“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莫说你是从中原来,就是苏禄的汉家人出海或者回来,只要近港口,就会被盘剥一遍。”&lt;/p&gt; “侗王不管吗?”&lt;/p&gt; “侗王有心管,却管不了,苏禄本地人大多好吃懒做,全靠吸我们汉家人的血来生存。若是侗王管得严了,本地人没有活路,他这个王怕是做不下去。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就不会管。”&lt;/p&gt; “照这么说,苏禄岛上的汉家人过得倒真一般,难怪陈公子一言难尽。”&lt;/p&gt; “苏公子明察。”&lt;/p&gt; “汉家人为何不反抗?”&lt;/p&gt; “咱们毕竟是客居,且人丁不占优势,再说就算过得不好,但至少也还有一条活路。”&lt;/p&gt; 一群兵丁在水中拿旗舰没办法,首领愤怒的从其他船上拧起东西往旗舰上泼。&lt;/p&gt; 同伴呼到:“不好,他们淋的是火油。”&lt;/p&gt; 柴宗训笑到:“不妨事,接起抽水管。”&lt;/p&gt; 要知道蒸气机除了船用,目前在大周运用得最广泛的就是纺车和抽水。&lt;/p&gt; 手臂粗的羊皮管接在出水口上,蒸气机发动,水流推着水管如大蟒蛇一般在甲板上游动。&lt;/p&gt; 小船上的首领点燃火把,狞笑一声,刚要伸手去点火,忽地一条水柱冲来,将他推落下船。&lt;/p&gt; 刚要冒头,水柱又冲过来将他压了下去。几次三番下来,首领被打懵了。&lt;/p&gt; 兵丁大呼小叫着跳下海去救人,拖上船的首领双目无神,仰躺在小船上嘴角不停有水溢出。&lt;/p&gt; “萤烛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董遵诲说到:“若非皇上圣明,不让我等与苏禄发生冲突,就这些小鱼小虾,还不够一炮的。”&lt;/p&gt; 虽是不想惹,但这些苏禄人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首领不能动,小兵们却举着标枪朝旗舰上掷来。&lt;/p&gt; 虽不能造成伤害,但也颇令人厌烦,就像蚊帐里突然进来个蚊子一样。&lt;/p&gt; 董遵诲这暴脾气,大喝到:“取弓箭来。”&lt;/p&gt; 柴宗训急忙拦住:“老董,你忘了皇上叮嘱过,不许伤害苏禄人吗?”&lt;/p&gt; 曹翰灵机一动:“我倒有个法子,让工匠将船发动试试?”&lt;/p&gt; 樊若水大喝到:“开船。”&lt;/p&gt; 船上传出隆隆的响声,三个直冲天际的直筒冒出白烟,原本掷标枪的兵丁被这景象吓到,纷纷跪在船上不住磕头。&lt;/p&gt; 逆宋最新章节地址:&lt;/p&gt; 逆宋全文地址:&lt;/p&gt; 逆宋txt下载地址:&lt;/p&gt; 逆宋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二四二 家猫打老虎)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逆宋》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三 侗王西王 看到苏禄士卒跪拜的样子,董遵诲问到:“他们在干什么?” 柴宗训淡淡到:“他们在膜拜科技。” 此时岸上忽地响起隆隆的鼓声,抬眼望去,码头边的人群散去,两列身着鲜艳藤甲的军士整齐的簇拥着一个华盖。 陈烈钧同伴兴奋的说到:“侗王,是侗王亲自来到了码头。” 一条小船划出,陈烈钧在船上兴奋的挥舞双手。 旗舰缓缓向前开去,直到码头边停下。 陈烈钧上船欣喜的说到:“樊大人,苏兄,合该苏禄百姓运气,才上岸我便遇见侗王在集市体察民情,听闻天朝上国派使者前来,侗王激动不已,王驾亲自在港口迎接,请使者上岸。” “好,好,本官这就上岸。”樊若水转头小声问到:“苏公子,兵丁是否跟随上岸。” 柴宗训说到:“不用了,咱们是来建立外交关系,不是占人家土地的。” 樊若水当先上船,柴宗训三人押送着礼物紧随其后,那群要收税的兵丁也一哄而散。 华盖下一人匆匆迎上来,会面之后陈烈钧赶紧介绍:“樊大人,这位便是我苏禄侗王。” 樊若水拱手到:“大周使臣樊若水,见过侗王千岁。” 侗王双手合十,一口标准的官话:“请贵使代问候中原皇帝陛下。” “鄙臣一定带到。” “贵使不弃苏禄蛮荒粗鄙,不远万里出使,本王一定好好招待。” “鄙臣多谢侗王千岁。” “贵使请。” “侗王请。” 寒暄几句,侗王与樊若水并肩而行:“两百多年前,本王先祖曾入中原朝贡,并将此行经历记录下来,后辈子孙无不仰慕。只叹与中原远隔重洋,欲效仿先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本王何其幸哉,竟盼来了贵使。” 樊若水说到:“鄙臣此来,正是奉了吾皇圣旨,欲与苏禄缔结盟约,互派使者,永世修好。” 这句话等于是将苏禄放在与大周同等的地位,侗王受宠若惊:“苏禄求之不得,本王这便派人上奏东王。” 侗王牵着樊若水一起上了牛车,柴宗训和侗王随从跟在车后,两边兵丁护着慢慢往城里去。 道路两旁百姓纷纷驻足看稀奇,这些人大多穿着粗麻衣服,甚至还有树叶避体者。 偶尔看到衣衫整齐者,一眼便能看出与本地人的不同。 本地人皮肤黝黑,脸颊瘦削,颧骨突出,有微微驼背;衣衫整齐者,样貌与中原人一般无二。 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苏禄王宫,且这王宫看上去顶多与州衙差不多,甚至江南的很多县衙都比这王宫要堂皇一些。 侗王牵着樊若水下车,笑到:“本王今晚要与贵使抵足而眠,贵使一定要与本王多说说中原的风物逸闻。” “谢侗王厚爱,”樊若水说到:“只是我这几个随从…” 侗王转头呼到:“巴都,带着几位大人前往馆驿,一定要好好招待。” 陈烈钧上前到:“侗王,我与苏公子甚是投缘,他们三人可住我家中。” 樊若水问到:“不知陈员外家在何处?” 陈烈钧一指对面:“这便是寒舍。” 陈府的规模比王宫要小一些,但看屋宇坐落,却比王宫要规整。 这也难怪,毕竟陈家来自中原,又曾是皇族。 “也好,”柴宗训说到:“樊大人放心入宫,下官等就住陈府。” 四人到了陈府门前,小厮看了一眼兴奋的大叫:“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苏公子,董大人,曹大人,里面请。” 陈府不仅从外面看上去比王宫要规整,里面更是奢华无比。 董遵诲疑惑到:“这不是公然违制么?” “也得有制才行啊,”曹翰笑到:“街上很多树叶避体的人呢,他们哪知道制是什么。” “这么说来,苏禄就这么大?还不如一个城呢,不远万里开银行,怕是要蚀本。” “我的董大人,陈公子先前介绍时你没听清吗,苏禄是有近百个岛组成的。一百个岛就是一百个县,整个江南也就上百个县而已,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会蚀本。” 听闻公子回来,陈府阖家上下一起出迎,陈烈钧的老父亲陈贻中拉住柴宗训的手老泪纵横:“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能在苏禄岛上看到中原人。” 说罢赶紧面北跪下,虔城的作揖:“皇上圣明啊。” 柴宗训上前将其扶起:“老员外,皇上派了使者前来,要与苏禄订立盟约,并在苏禄设立衙门开设银行,以后来往中原会更简单,也能见到更多的中原人。” “好,好,好,”陈贻中不停轻拍柴宗训手背,接着大呼到:“贵客驾到,还不赶紧招待。” 陈家以最高规格接待柴宗训三人,吃的东西虽然没有中原精巧,但也与中原的烹饪方式无二。 除了常年往来于中原的苏禄人,其他人吃饭的方式大多就是架在火上烤。 街上的那些人,服侍规整者定是中原遗民后代,穿着粗布衣服的,大多就是这些人家里的帮工;至于树叶避体的,是土生土长的苏禄人,而且懒。 晚上的王宫竟还放起了烟花,据陈烈钧介绍,这烟花一般是新王继位才放的。因为苏禄产不了烟花,只能委托商旅自中原采买,又不易保存,所以异常珍贵。 接下来几日,便是逛市集领略苏禄风物,安心等待苏禄最高领导人东王的旨意。按照陈家父子的分析,恐怕还得去巴拉望岛。 这天几人正在街上闲逛,苏禄的水果产量真的不要太丰富,相比于中原,皮薄个大水多,还非常便宜,有些是中原根本没见到的。 董遵诲兜着一篮水果,边走边吃,街上忽地骚动起来。 两列兵士自街道尽头快步跑来,在路上清场,将道路两旁来不及撤走的摊位全给掀翻。 这群兵士冲到董遵诲身后,叽里哇啦不知道说些什么,手上的标枪一起往他身上刺去。 董遵诲手中水果扔出去,砸倒一个兵士,双手胸前交叉,将刺来的标枪聚拢,暴喝一声发力半转身,这群兵士一下就被甩到路边。 后续又有一群兵士围上来,陈烈钧急忙过来劝架,用苏禄话和兵士说着什么。 兵士并不买账,操起标枪挑衅似的在他面前刺了几下。 柴宗训连忙问到:“怎么回事?” 董遵诲忿忿到:“他们简直草菅人命,若非我会武艺,只怕此刻已成了筛子。” 那些兵士不由分说,再次扑了上来,陈烈钧呼到:“快跑,这些人是西王的护卫。” 董遵诲可不管这些:“就是东王的护卫,也不能草菅人命。”嘴里在说,手上却不停,将冲上来的护卫打飞。 越来越多的兵士围上来,队伍的最后,华盖正慢慢前行。 “董大人,西王来了,快走,不然就走不了啦。”陈烈钧焦急到。 “来得正好,”董遵诲喝到:“我正好当面告诉他,让他好好管管手下的护卫。” 陈烈钧见劝他不住,急忙扭头就跑。 董遵诲撇嘴到:“这陈公子怎地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虽陷入重重包围,但董遵诲一点也不慌乱,高接抵挡,护卫伤不了他分毫。 其实这些护卫一开始不由分说动手,倒也没太激怒他,但听说是西王的护卫,董遵诲倒来了劲。 先前陈烈钧便说过,苏禄三王,侗王因先祖到过中原,所以一直仰慕中原文化。西王又要中原的东西,又不想和中原人来往,最高领导人东王又只知享乐,不大管实事。 要想银行等一系列计划能展开,必须得搞定西王。眼下他的护卫撞上来,正好给他个下马威。 几个兵士试图迂回到后背偷袭董遵诲,却被曹翰打飞。 “哈哈哈,”曹翰笑到:“老董,不是我要帮忙,主要是怕你打不过。” 董遵诲哪经得起如此一激,年轻的时候听说赵匡胤一条哨棒等身齐,打遍天下无敌手,便非要一决高下,即便年纪大了些,争强好胜的心却仍在,由此下手便重了些。 几个靠近的军士被打飞吐血,估计肋骨断了不少。 “吁…”后面想起哨声,兵士急忙后退,换上一群手持吹管的护卫。 前面的护卫单膝跪地,后面的逐次站高,这些人鼓起两腮,蒙的发力,数不尽的尖刺朝董遵诲袭来。 董遵诲急忙解开腰带,长袍飞舞,将尖刺全部裹住。 第一波吹管发射完成,护卫急忙后退,第二波又跟着接了上来。 曹翰开口到:“想不到这些蛮夷还有些战术。” 华盖渐渐上前,停在护卫后面,只见一个身着一条绶带,戴着蚌壳帽,皮肤黝黑,留着一字胡的人坐在牛车上,定定的看着董遵诲,此人当是西王无疑了。 西王就在背后坐着,护卫哪敢不用命?两腮鼓得向灯泡,吹管的时候眼珠都快瞪出来。 新一轮的尖刺雨袭来,董遵诲再次挥舞长袍将尖刺裹在一起。 不幸的是,还是有一根尖刺刺中了他的小腿。 董遵诲低头将尖刺拔了出来,身体忽地不停晃动,口中溢出白沫:“来来的熊,有毒。” 《逆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逆宋请大家收藏:()逆宋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四 联名上奏 董遵诲慢慢软倒下去,曹翰急忙上前拉住大呼:“老董,老董。” 柴宗训欺身上前,喝到:“速速交出解药。” 兵丁急忙退后将西王紧紧护住,柴宗训再次喝到:“解药拿出来。” 西王取下他的蚌壳帽,起身用生硬的官话问到:“你是中原人?” 柴宗训冷冷到:“我等奉中原皇帝陛下之命,前来与苏禄国缔结盟约,两国永世修好,倘使者有恙,便等同欺我中原。” “中原人能安什么好心?”西王说到:“况既为使者,为何冲撞本王王驾?” 柴宗训冷笑一声:“分明是你的护卫在街上横冲直撞,看看你们掀翻多少摊位,打伤多少无辜的人?现下反倒倒打一耙,还不速速交出解药?” 西王不屑到:“本王乃苏禄西王,位仅在东王之下,苏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本王,每个贱民都是本王的奴隶,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岂由你这个外人多管闲事?” “简直不可理喻,”柴宗训怒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肯不肯交出解药?” 西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叉鼻鲀毒,无药可解。” “曹大人,”柴宗训喝到:“速命舰队上岸,将这个什么西王生擒。” “皇…啊,苏公子,那你呢?”曹翰问到。 “我就守在这儿,看他能将我怎么样。” “这…” “不要犹豫,犹豫是在耽误老董的性命,快去。” “是。” “等一等,等一等。”陈烈钧气喘吁吁的跑来:“苏公子,不要将事情闹大,侗王来了。” 原来陈烈钧方才拔腿就跑,是去搬救兵。 只见樊若水和侗王一道匆匆赶来,见董遵诲在地上不住抽搐,侗王也不寒暄,急忙说到:“西王殿下,还请你赶紧赐予解药,救中原使者一命。” “什么使者?不过一群冲撞本王王驾的狂徒而已,”西王恨恨到:“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西王殿下,”侗王愠怒到:“中原使者是我的客人,你跑到苏禄岛上毒杀我的客人,是否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些?” 西王一怔:“侗王,本王希望你搞清楚,这些中原人没安什么好心。所谓的使者,鬼知道是什么。” 侗王说到:“不管如何,他们都是我的客人,请西王先赐解药再说。” “本王要是不给呢?”西王冷冷到。 侗王横声到:“恐怕由不得你。” 一旁的侗王护卫吹响哨子,大批兵丁迅速赶来,将整条街道团团围住。 “本王看你是着了中原人的魔了,”西王拔出标枪:“你要与本王动手不成?” 侗王说到:“我本无意冒犯西王殿下,但西王伤害本王贵客,本王不得已,也只能强抢解药了。” 西王眼珠一翻:“你可知本王此来是封了东王旨意,与中原使者先行接洽?你若敢伤本王分毫,东王绝饶不了你。” “东王命你前来与使者接洽,可不是让你毒杀使者的。”侗王喝到:“快快交出解药,免伤和气。” 西王慢慢上前,此时兵丁身后的屋宇中,很多苏禄人偷偷在看热闹。 “看看,看看,”西王用苏禄话大呼到:“这就是你们平日爱戴的侗王,竟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中原人,要与本王大打出手。” “本王倒想问一下,苏禄到底是苏禄人的苏禄,还是中原人的苏禄?” 平常苏禄人欺压中原遗民的时候,若是过分,侗王都会管一管,这下经由西王一煽动,窗后的苏禄人纷纷‘嚯嚯’的起哄起来。 侗王急忙解释:“子民们,本王已与中原使者谈妥,不出数年时间,中原一定会助苏禄富强起来。” “中原人是婆罗神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西王质疑到。 侗王说到:“如果你读过中原典籍,知道‘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就知道中原的胸怀是多么宽广,,也能懂得中原人为什么要对苏禄人好。” “我是苏禄人,为什么要读中原典籍?” “你这纯属坐井观天。” “就算坐井观天,也比家园被人强占要好。” 俩人正在争辩,两方的护卫都有些走神,似在体会他们说的话。 柴宗训向曹翰使了个眼色,曹翰心领神会,俩人慢慢向西王靠近。 西王正沉浸在言语压倒侗王的快感中,丝毫未感觉到危险临近。 达到攻击距离,曹翰忽地怒喝一声暴起发难,一个起落便将西王压在地上。 护卫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标枪要刺,曹翰却将西王拉起来,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 护卫赶紧收手,西王惊恐的问到:“你要做什么?” 曹翰人狠话不多:“拿解药,放你;不拿,杀你。” 西王硬吞一口口水:“那你就和本王一起死。” 柴宗训淡淡一笑:“死就死,怕什么,中原像我等这样的使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西王好像就一个。用几个微不足道的使者换一个西王,划算。” 曹翰抓住西王头发就要抹脖子,西王慌忙到:“使者饶命,我愿给解药。” 侗王喝到:“还不快给本王贵客解毒?” 西王侍者掏出一个海螺壳,倒出一颗解药上前喂董遵诲服下。 片刻过后,董遵诲缓缓醒来,柴宗训上前将他扶起。 “怎么样,老董。” “谢苏公子,”董遵诲长出一口气:“我好多了。” 眼见董遵诲无事,曹翰刚要放了西王,侗王大喝一声:“且慢。” “西王,苏禄岛乃是本王先祖传下来的土地,你不经通传就擅自上岛,砸我街道,毁我民居,伤我子民,这笔账,本王要和你算一下。” 西王问到:“你想怎么样?” 侗王说到:“本王不想怎么样,不管如何,我与你都算表亲。只要你答应与本王联名上奏,恭请东王王驾亲至苏禄岛与中原使者缔结盟约,本王即刻便可放了你。” 侗王的这个要求很有建设性,倘若就此放了西王,他必回转到东王面前添油加醋一番。 届时东王必不会到苏禄岛,而樊若水带着三人前往东王王驾所在的巴拉望,也增加了很多变数。 若是缔结盟约的仪式能在一心仰慕中原的侗王苏禄岛上进行,事情将会变得容易得多。 反正现在的苏禄相比于中原,就是人多气候好一些的部落而已,没什么都城的讲究。 西王说到:“本王绝不答应,本王不信,你还敢杀了本王不成?” “杀是不敢杀,”侗王说到:“那就委屈西王殿下在馆驿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你敢。”西王喝到。 樊若水看了柴宗训一眼,也在旁边劝到:“侗王殿下,东王王驾若是亲至苏禄,必会询问西王近况,届时该如何?” “但如果放了他,”侗王担忧到:“他必到东王王驾前大放厥词。” 柴宗训也说到:“反正放不放,他都不会赞成苏禄与中原缔结盟约,我看不如干脆杀了他。” “你敢。”西王喝到。 柴宗训冷笑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曹翰得到指令,匕首上加了点力道。 董遵诲和曹翰的能力,西王是深知的,而且对面这个年轻人,似乎无所畏惧。 西王一慌:“好,本王同意与你联名上奏。” 柴宗训淡淡到:“那就请西王回馆驿暂时歇息。” “你不放开本王,本王如何写奏折?” “放开?”柴宗训冷笑一声:“至少要等信使出发半日后,才可放了你,不然你半路截杀怎么办?” 气势这个东西,只要弱下来,就只会一直往往下掉。 再说刀架在脖子上呢,西王只得忿忿到:“回馆驿就回馆驿,只要本王自由,本王定不会放过你们。” 曹翰护送着侗王和西王一起上了牛车,朝馆驿进发。 樊若水在后面担忧到:“苏公子,如今才照面便和西王撕破脸皮,将来他若是怂恿东王不与我们缔结盟约,该怎么办?” 柴宗训淡淡一笑:“即便不撕破脸皮,看西王那个态度,也不会同意与中原缔结盟约。倒不如彻底得罪,什么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来。” 樊若水接着说到:“还好这几日我与侗王促膝长谈,他非常仰慕中原文化,除了开设银行,他还西王中原能派些夫子,在苏禄岛上办几座书院,以供苏禄人学习中原文化。最好还能再派些工匠过来,教授苏禄人提高生活的技巧。” 柴宗训笑到:“这侗王要求还挺多,不过现下最主要的,还是想办法让东王也爱上中原文化。” “贵使,贵使。”侗王这才发现不见了樊若水,坐在牛车上回头大叫。 樊若水急忙赶了过去,这牛车坐四个人颇显拥挤。 反正苏禄人也不管什么体统,樊若水也只好入乡随俗。 柴宗训转头问到:“陈兄,你可知东王寻常有何喜好?” 陈烈钧答非所问:“苏兄,我倒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天朝使臣,樊大人倒像你的跟班。” “怎么可能呢,”柴宗训说到:“樊大人一介书生,方才这种勇武场面,只有似我这等莽夫才能镇住嘛。”说罢他岔开话题又问一遍:“东王可有何喜好?” 陈烈钧想了想:“东王的喜好很多,最喜欢的还是唐时传入苏禄的马球。不过苏禄少马,就只能改用人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五 大炮换盟约 喜欢打马球?没马?不就是蹴鞠么,或者叫足球。 这不巧了吗,你说这不巧了吗。 柴宗训就是常把那句‘二十年南部之星’挂在嘴边的人。 不仅看球,当年企鹅球迷群和贴风靡的时候,为了能够混个管理员,做个小主吹水,柴宗训踢球、看球,而且还潜心研究战术,也曾应约写过一些战术分析。 这十多年整日忙着军国大事,不如趁此时在苏禄好好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 西王和侗王联名的折子已经发了出去,西王愤而住在馆驿里,扬言等东王到了之后一定要所有中原人好看。 柴宗训根本不在乎他的狠话,而是让樊若水知会侗王,要首先将风靡中原的一种博戏引入苏禄。 此博戏不仅观赏性强,且能强身健体,像董遵诲和曹翰都是此中高手。且正是因为会玩这种博戏,他们才有如此强悍的身材。 董遵诲力战西王护卫,曹翰举手投足便能挟持西王,这些所有人可都看着呢。 既然能有办法将身体练得和他们一样,侗王的护卫自然是趋之若鹜。 这个时候最不缺的就是草坪,稍作修剪,画出一个足球场,柴宗训便给所有人讲起了战术。 4231双后腰,442双前锋,352三中卫,433三前锋,还有疯子贝尔萨的3313,柴宗训都在战术板上做了讲解。 侗王和手下护卫惊为天人是应该的,董遵诲几人也是异常吃惊。 中原现在也有蹴鞠游戏,也的确比较流行,但皇上可是一直忙于军国大事,从未进过蹴鞠场。但他提出的角球、任意球、间接任意球、点球,越位,大小禁区这些,简直闻所未闻。 虽比现在的蹴鞠要麻烦得多,但可玩性更强,也更加考验战术,倒真似行军布阵一般。 董遵诲和曹翰都是习武之人,又去过蹴鞠场,上手非常容易。侗王护卫身体素质虽然差得多,但也经常训练,多找找脚感,也能踢上一踢。 反正他们都没见过五大联赛,不知道欧州亚军杯,拜仁慕尼黑,不知道中场不能开香槟,也不知道六冠伪业,更不知道没四找四,所以踢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而且足球有一个非常大的魔力,只要能看懂,就很容易痴迷。 樊若水顾及使臣身份,不好意思下场,而侗王却顾不得王者之尊,就是做守门员也要上场感受一下。 有侗王亲身实验,不出几日,整个苏禄岛竟都沉浸在蹴鞠氛围中。 就在这种氛围中,迎来了东王船队即将靠岸的消息。 侗王带着护卫,领着樊若水,亲自到港口迎接。 西王为了早一步见到东王,竟率着护卫下了海。 “可惜,”侗王开口到:“自即位时巡幸过苏禄岛,这是东王第二次驾临。可惜时间仓促,连烟花都来不及采买。” “放烟花么,小事一桩。”柴宗训接话到。 侗王欣喜到:“莫非贵使船上有?” “船上倒没有烟花,”柴宗训说到:“不过有比烟花动静更大的东西。” “哦?”侗王问到:“那是什么?” 柴宗训转头到:“樊大人,要不要给舰队上的将士们打个旗语,待会侗王殿下指挥旗落下,便来一轮炮雨?” 樊若水点头到:“苏公子建议得极是,为示隆重,一轮炮雨也值得。” “炮雨是什么?”侗王疑惑到。 陈烈钧接了一句:“莫不是霹雳神雷?” 这下侗王更加疑惑,樊若水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说到:“霹雳神雷,就是比烟花大百倍的烟花。” “哦。”侗王似懂非懂的点头。 董遵诲掏出令旗,站在高处挥动,舰队的炮管迅速开始调整。 东王的舰队终于来到港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先前征税的小艇不值一提,而苏禄最豪华最大的船,在中原旗舰旁边,看着就像小渔船。 侗王拍拍手,乐队或者叫鼓队拍起鼓来。 西王的船迎了上去,可以想见的是,恶人自然要先告状。 侗王也跟着迎上大船,东王作为最高领袖,比其他俩王要庄重得多。 苏禄产珍珠,东王王冠顶上的那颗珍珠,如鸽子蛋一般大小。 身上的衣服虽未绣龙,但也能看出是顶级的丝绸。 “大王一路劳顿辛苦了。”西王一脸谄媚。 东王说到:“你与侗王一同上奏,数不清的中原好处,本王怎能不亲至?” 西王开宗明义:“大王,中原哪有什么好处?奏章是侗王举刀逼着臣下写的。” 侗王接话到:“大王旅途劳顿,暂时不说这些,臣下给大王准备了好多惊喜呢。” “哦?”东王来了兴趣:“什么惊喜?” 侗王说到:“其实都是中原带来的,大王上岸便知。” 三王一起到了岸上,侗王接过董遵诲手中令旗,挥舞几下。 “轰轰轰…”中原舰队上巨响不断,一颗颗炮弹升空爆炸,震耳欲聋。有些落入水中,炸起十数丈高的水花。 “这…这烟花要是砸在船上,怕是要把船炸断。”东王还有些见识。 侗王介绍到:“大王,这便是中原的霹雳神雷,一发神雷足以让方圆数十步尽皆糜烂。” “这东西本王要了,”东王急忙问到:“中原贵使在何处?” 樊若水上前执礼到:“中原使者樊若水,见过东王殿下。” “贵使,”东王问到:“这霹雳神雷多少银子一个?” “殿下,”樊若水回到:“霹雳神雷不是钱的问题,即便外臣将此物售卖与殿下,恐怕也只是一堆废铁。” “你别管废铁不废铁,就说多少银子。”东王有些着急了。 “这霹雳神雷,”樊若水看了柴宗训一眼:“暂时不卖。” “既是不卖,那谈什么盟约?”东王扭头就要走:“若是卖了,本王这就与贵使签约,答应贵使一切条件。” “大王,”西王慌忙到:“中原人到苏禄,绝没安好心,宁愿不要这霹雳神雷,也不能与中原人缔结盟约。” 侗王上前小声劝到:“大王,中原贵使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苏禄,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空手而归。大王既是想要霹雳神雷,何不徐徐图之?” “很有道理。”东王点点头:“本王就暂且留下,和中原人慢慢磨。” 晚上侗王终于准备了盛大的欢迎晚宴,烧烤,篝火舞会,该有的都要有。 晚宴只尽地主之谊,让宾客尽欢,没有人提盟约啊霹雳神雷之类的事情。 翌日侗王又邀请东王观看了足球比赛,兴奋得东王恨不能自己下场去踢。 “缔结盟约,缔结盟约,”东王手舞足蹈:“将中原的好东西,统统引进过来。” “大王不可,”西王呼到:“大王试看,自中原人到苏禄以后,穿绫罗绸缎的是中原人,吃山珍海味的是中原人,对苏禄人颐指气使的还是中原人,倘大王与中原缔结盟约,以后还有苏禄人的活路吗?” 侗王辩到:“没有中原人,苏禄人至今还在茹毛饮血呢。中原人的富贵,也非苏禄赐予,是中原人踏实肯干,治家有方。若是中原人踏足苏禄那天起,所有苏禄人都效仿,苏禄早就与中原一般富强了。” 西王怒到:“侗王,中原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这么帮着他们说好话?” 侗王毫不示弱:“眼见为实,苏禄三岛可做一对比,苏禄岛上中原人居多,所以岛上子民日子要好过得多。” “你居然关心那些奴隶好不好过?”西王质问到。 “没有那些你所谓的奴隶,你的富贵从何处来?”侗王争锋相对。 “好啦,好啦,”东王压压手:“本王才来,你俩就争论不休,能否让本王清静一些?” 俩人忙执礼到:“臣下知罪。” 东王又转头看着樊若水:“贵使,昨天本王提的条件,你可答应?霹雳神雷若是不卖,本王这就回巴拉望了。” 西王生怕樊若水答应卖了,在一旁小声劝到:“大王,若是有了霹雳神雷,却任由中原奴役苏禄,还是得不偿失的。” 东王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要是有了霹雳神雷,占城、爪哇,这些地方就都是本王的啦,一个苏禄算得了什么。” 火炮这东西,在大周除了何辉,没有第二个人能造出来。 每个生产环节都是绝对保密的,敢于泄密者一律处死。 除了造作局,民间仿火炮者一律视为谋反。 国内都管控得这么严密,更何况国外,技术是绝对不允许外流的。 不过昨日晚宴樊若水已与柴宗训商议好,此时他执礼到:“启禀东王殿下,这霹雳神雷的确不对外售卖。” “不是睦邻友好吗?”东王愤而起身:“连个霹雳神雷也不舍得,还缔结什么盟约。” 樊若水忙跟着起身:“东王殿下留步,昨夜外臣思虑再三,吾皇虽有严旨,霹雳神雷不售卖,但外臣可以送几门给殿下。如此殿下得到了神雷,外臣也不算违旨。若殿下肯就此缔结盟约,外臣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六 实质计划 只略微一逼,中原人便乖乖就范,东王心里又有了些小九九。 是不是可以多提些要求呢? “除了霹雳神雷,还有像这样的蹴鞠,要帮本王在苏禄三岛推广开来。”东王说到:“还有,还有,本王若要前往中原拜谒皇帝陛下,你们须派船接送,中原一应花销,都由中原朝廷供给。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须得本王想起再说。” 果然眼见为实,这东王确实是个顽主,不过局限于海岛,能想象得出的东西也就这样了。 樊若水说到:“殿下放心,这些要求外臣俱都会写入盟约,大王若是临时想起什么来,还可以增加进去。” “那还等什么,”东王起身到:“签约去。” “大王,”西王拦阻到:“事关苏禄生死,大王还请三思。” 东王摇头晃脑到:“本王怎么看,与中原盟约都是一件对苏禄有益的事情,怎么就事关生死了?” 侗王接话到:“大王,中原会协助苏禄建造学堂,改革官制,建立切实可行的律法,提高生产力,让苏禄子民都过上富足的日子。” 西王反问到:“那苏禄以什么作为交换呢?” “中原什么都不要,”侗王说到:“莫以你的小人之心,度天朝气度。本王且问你,若是中原不好,为何苏禄王公贵族都以会说中原话为荣?” 东王将侗王拉到一边:“快些拟定条款,别忘了多要些好处。把中原那些好吃的好玩的,都弄到苏禄来。” 侗王执礼到:“臣遵旨。” 中原已开始慢慢朝现代社会过渡,而苏禄眼下还是奴隶社会。苏禄人虽排斥中原人,却又知道中原的确要比苏禄先进很多。西王想要争辩,说来说去总是那几句话,眼见即将缔结盟约,想反对却又实在找不到更有分量的词。 一旁的随从小声说到:“殿下勿忧,即便东王殿下与中原缔结盟约又如何?只要中原使者一走,还不是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现在中原的姿态放得很低,西王正好趁此时候多要些好处。” 苏禄三王要商议盟约条款,樊若水自然是回到了馆驿。 虽然东王要的东西,除了火炮外,都无伤大雅,但樊若水三人实在不喜欢他一副坐地起价贪得无厌的模样。 “苏公子,”曹翰开口到:“这几日我观察过了,苏禄岛无城郭,岛上护卫连铁甲都没有,只要苏公子旨意一下,五千舰队上岸,不出半日,苏禄岛便是我大周王土。” “附议,”董遵诲也说到:“苏禄兵士矮小,战力不堪一击,苏公子何必与他虚与委蛇。只要占了苏禄,且不论是开银行,还是将其作为一州,不过一道旨意而已。” 柴宗训淡淡一笑:“你们的眼里只有苏禄岛吗?” 樊若水没有那么激进:“苏公子,即便睦邻友好,也无须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倒像是苏禄捏住我中原把柄一般。” “可事实是除了几根炮管,中原付出什么了吗?”柴宗训反问到。 樊若水对到:“苏公子,助苏禄建造学堂,改革官制,建立律法这些,都须耗费大量精力。” “这些事情,订立盟约后派几个礼部官员前来即可,虽是援建,但中原只参谋,并不做具体实事,苏禄也不会允许中原实际插手。”柴宗训淡淡到:“所以我们并不吃亏。” 樊若水谏到:“可中原也没有捞到实际的好处,且建造学堂,不得花钱么?” “中原好处大大的,”柴宗训笑到:“苏禄人富裕起来,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就会更高,可他的技术落后,那些提高生活品质的东西,只有从中原采买。要知道苏禄三群岛,总共有近四百岛屿,一个岛上一万人,就是四百万人,这得是多大的消费市场?” 虽然不太明白消费市场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个道理三人还是明白的。中原一次投资,以后永享收益,苏禄人还会对中原感恩戴德。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一招可比慕容德丰分银不得出海要高明得多。 “至于建学堂花钱,”柴宗训继续说到:“我还怕他不要哩,到时候正好在苏禄开银行,向其提供低息贷款,其他巧计,学得越多约好,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中原纸币在苏禄推广开。” 曹翰略有担忧:“大周如此富饶,官办学堂都很少,苏禄这么穷,贷款建学堂后怕是还不起哦。” “苏禄与中原的贸易不是做得很好么,”柴宗训说到:“可以以关税作为抵押。” “可他赖账怎么办?”曹翰说到:“这五千舰队,恐怕还是得留在苏禄。” 柴宗训笑到:“曹大人多虑啦,只要苏禄使用中原纸币,就等于经济命脉被中原掌握,他赖的是帐吗?那是纸,不过造作局多加印一些而已,要惩治他,易如反掌。” 三人陷入沉思,这似乎是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不过樊若水还是找出了其中的漏洞:“苏公子,即便苏禄使用中原纸币,可他境内的银子一直还在,恐怕还是难伤到他。” 柴宗训笑到:“我敢保证,只要苏禄发展起来,这些银子很快就归中原。” 樊若水追问到:“为什么?” “此事暂且保密,”柴宗训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啦。” 曹翰仍是不放心:“舰队既已来到苏禄,其实留下来也并无妨害,且还须防着那西王闹事。” “不行,”柴宗训解释道:“先前我就说过,眼光要长远一些,不能只有苏禄。我听说再往南一些的爪哇,十倍于苏禄,往东也有琉球,也比苏禄只大不小,还有柔佛、泥国等岛。” “我天朝自有天朝的气度,岂可派兵踏足他国王土?只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苏禄发展起来,海外诸国必争相效仿与中原缔结盟约。这些可都是消费市场,是钱哪。” “要是驻军苏禄,以讹传讹令海外诸国误以为我中原侵占苏禄,由此对中原有了防备,岂非得不偿失?” 曹翰还有最后一个担忧:“苏公子,苏禄得了火炮后,若是仿制,我中原技术岂不是要外流?” 柴宗训笑到:“苏禄若能仿制出火炮来,也不至于要中原援建了。” “苏禄是造不出,可辽人的冶铁技术并不差,若他卖给辽人呢?” “你不会以为在苏禄建个银行,就真的只是银行。”柴宗训说到:“再说这么好的东西,东王怎会卖给辽人?况且这里面还有个时间差,等辽人拿到火炮,造作局说不定已做出更新一代,打得更远更准的火炮。” 与苏禄缔结盟约,协助其发展,看起来似乎有百利而无一害,三人也不再担忧,只等着苏禄三王商议好盟约条款,便正式签约。 三王所知的中原,不过是唐时先人的口口相传,以及往来中原与苏禄的商贾。 有些东西商贾吹得天花乱坠,三王自是不信,想要拿到切实的好处,恐怕还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参谋。 侗王很自然便想到陈烈钧,便将他召入宫中,一同参谋。 “陈员外,”东王问到:“你常年往来中原,可知中原有何物能令我苏禄国力瞬时大增?” 陈烈钧不假思索:“回大王的话,自然便是银行。” 侗王也说到:“大王,中原使臣前来我苏禄,也是为开银行。” “这银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东王问到。 陈烈钧解释到:“回大王,大周的银行接受百姓及各级官员存银,并付利息四厘;然后再将这些存银借贷给有需要之人,收取利息八厘。一来一去间,便赚了四厘利。” “不仅如此,银行让老百姓摆脱高利贷,生产力大大提高,令财富不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调节国内经济。” 苏禄虽是奴隶社会,但平民还是有不少的,东王想了想其中的道理,开口问到:“中原办银行,那些有钱人不反对吗?” “回大王,不仅反对,国内还差点爆发战乱,”陈烈钧说到:“幸而中原皇帝早有准备,以雷霆手段镇压。眼下中原银行遍地开花,仅仅半年时间,国库便充盈不少。” “哦,”东王点点头:“难怪本王要什么中原使臣都答应,要在苏禄开银行,若无本王的军队护卫,这银行定是开不下去的。” 西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心里又有了些小九九,坐收四厘利,虽然微薄,但推广全境的话,一年也能收不少银子。 东王又问到:“除银行外,中原还有哪些好玩的?” “回大王的话,那可就多了,除了先前见过的蹴鞠,还有马吊,杂耍,说书,相扑,傀儡戏等等等等,就是草民说上一天,也未必说得完。” 东王急忙问到:“这些东西,可是与蹴鞠一样好玩?” 各人有各人的爱好,陈烈钧答到:“大部分都比蹴鞠要好玩得多哩。” 东王脸上露出一片神往之色:“有生之年,要是能去一趟中原该多好?” “回大王,”陈烈钧说到:“有中原的蒸气船,去往中原要不了多少时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七 谈崩 问明陈烈钧后,三王一起列举了十多种可以改善苏禄民生的条款。 当然,有十种是用来玩乐的。 毕竟只改善民生,却不改善王生,那肯定是不行滴。 最后就是银行这个事情了,虽然陈烈钧极力鼓吹银行的好,也应该交给中原人来开办,但三王总觉得哪里不对。 最后还是西王说到:“大王,不如这银行就不要交给中原人,就由臣下来开办,这样也稳妥一些。” 东王隐隐有些担忧:“中原不远万里来到苏禄,咱们什么都要,却不给中原人任何好处,他会干么?” 侗王还沉浸在对中原的向往中:“中原一向睦邻友好,这些事情应该是可以商议的。” “对嘛对嘛,”有了利益,西王早忘了要教训侗王:“中原不是一向‘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么,再说是他们主动来的,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 “有道理,”东王说到:“既是缔结盟约,可以先谈谈么,不过本王可有话在先,不要因为你的贪婪,影响其他东西的引进,那样本王可是会不高兴的。” 银行什么的,对于东王来说,可以交给中原人,但那些好玩的东西,可不能受到影响。 到了和樊若水正式谈判签约的时候,东王聪明的选择了回避,他叮嘱其他俩王到:“你们且先去谈判,条件尽管苛刻些,态度也尽量坚决。若是中原人恼羞成怒,再由本王来进行斡旋。” 四人受邀到王宫进行谈判,果然都是先前与侗王商议好的条款,只是多了最后一条:协助西王开办银行。 不远万里到这儿,甚至连宗主国的地位都不要,就是为了开银行。若是银行交由苏禄人开办,那些长远的战略,什么消费市场,岂不是都作废? 樊若水怒极反笑:“侗王,照这个条款,中原就是什么都不要,纯援建苏禄呗。” 侗王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轻轻一笑:“这不正是贵使来的目的么?” 樊若水说到:“外臣来时便与侗王有过交涉,大周银行在苏禄开办分行,以此为条件,对苏禄进行援助建设。” 西王喝到:“贵使,别以为苏禄人都是傻子,存银付四厘息,借贷收八厘息,长此以往,苏禄财富岂非尽归中原所有?这个本王不答应。” “既如此,”樊若水起身到:“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外臣告退。”说罢带着三人就走。 “贵使,贵使,”侗王起身挽留:“既是缔结盟约,可不得好好谈谈么,贵使安坐,开办银行之事,倒也好说。” 樊若水慢慢坐下:“以侗王之意,该当如何?” “本王闻苏禄商旅向有几人合股采买贩卖之事,”侗王说到:“不如贵使便上奏皇帝陛下,中原与苏禄合股开办银行。” 樊若水瞟了柴宗训一眼,见他仍在沉思,便说到:“银行之事,牵涉甚广,合股计算过于繁琐。况为了提高苏禄民生,中原一再让步。开办银行乃是底线,触及底线,缔结盟约之事便无须再谈。” “不谈就不谈,”西王本就对中原有芥蒂,见樊若水丝毫不让,怒到:“既是不谈,贵使请回,苏禄土地上不欢迎外人。” “苏禄天气热,西王的脾气也蛮大嘛,”柴宗训突然开口:“樊大人莫非也受了苏禄天气影响,脾气也跟着这么大?依下官看,这合股之事,倒也并非不可为。” “哦?”侗王见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便急忙说到:“愿闻苏公子高见。” 苏禄三王根本意识不到银行的真正作用,当然,就是大周境内的豪强世家,也只是认为银行抢夺了利益而已。 银行是银行,银行也不仅仅只是银行。 柴宗训顺着西王的话说到:“这银行一存一借之间,的确有四厘利润。所谓雨露均沾,利益共享,既是侗王与西王皆有合股开办银行的意思,樊大人何不成人之美?只是不知西王欲将这银行分作几股,每一股又怎么分?” 西王想了想:“倒也好办,分作四股,大周皇帝一股,苏禄三王各占一股。” “纯属无稽之谈,”樊若水愤而起身:“苏禄不过数岛,弹丸之地,我天朝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之意,前来睦邻友好。我皇帝陛下不惜放弃宗藩之论,不弃尔等蛮夷粗鄙,愿缔结盟约永世修好,尔等竟妄图与我皇帝平起平坐,简直痴心妄想。” 侗王和西王目瞪口呆,此时他们才想起,因为来的这几个使臣都比较好说话,才忘了中原是个庞然大物天朝上国。 “贵使息怒,贵使息怒,”侗王慌忙劝到:“苏禄虽愿奉中原为宗主,但也只是两国商贾往来,中原并未赐与国书,我三人王位也非皇帝陛下册封,目下中原与苏禄倒也只算大国与小国之关系。” 樊若水问到:“即便国与国,敢问侗王可与东王平起平坐?” 苏禄倒真的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东王虽是最高领袖,但也仅仅只是管辖巴拉望群岛。其余各岛,奉其为主而已。 侗王解释到:“原说这银行似商贾合股般开办,怎地又提到平起平坐了?” 樊若水甩了甩袖子:“尔等藐视我天朝皇家威严,没什么好谈的了,明日一早,本使便驾船离开苏禄。” “走走,”西王又不耐烦了:“本王就不信,好几千人的舰队,不远万里来到苏禄,没捞到好处你会甘心就此离去。” 樊若水冷笑一声:“似这等舰队我中原不知凡几,即便不出海,日常花销也不在话下,况与我中原贸易往来的不止苏禄一家,本使即刻偏转航向前往爪哇,本使倒要看看,海外诸国是否都与苏禄一般愚钝。” “贵使,贵使…”侗王急忙拦阻,樊若水回身执礼到:“连日来,感谢侗王殿下款待,将来殿下若去往中原,我中原皇帝陛下必会以礼相迎,告辞。” “这…”侗王回头愕然的看着西王。 西王起身到:“走就走,中原人未到之时,你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况且大王早有钧令,尽量多要好处,实在不行还有他来斡旋。” “赶紧将此间情形上奏大王,”侗王说到:“倘是中原人将火炮给了爪哇,苏禄将永无宁日。” 樊若水的脚步很快,倒似真的要离开苏禄。 三人急忙跟了上去,董遵诲开口问到:“樊大人,你不会真的想离开苏禄。” 樊若水转过身来,眼里竟噙着泪水。 “樊大人这是怎么了?”柴宗训问到。 “苏公子,”樊若水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我知道你一直致力于改善大周民生,也有长远的方略。与臣下相处,也一向平易近人,似我这般胡言乱语都不会怪罪。但那西王不过一跳梁小丑,怎敢藐视我皇家威严?” “我已在心中做了决定,若是苏禄不答应我大周开办银行,我即刻便率舰队返回。到了中原,即便被处以极刑也在所不惜。” 柴宗训即位以来一向开放包容,况且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存天理,去人欲’的说法,与臣下相处倒也一直愉快。 “我懂你的意思,”柴宗训拍怕樊若水的肩:“尽管按你的想法去做,剩下的有我呢。” 正在王宫研究蹴鞠阵型的东王,听说谈判破裂,顿时一把将桌上的棋子抹去。 “你是怎么做事的?”东王大发雷霆到:“倘是本王的蹴鞠,木偶戏马吊这些都没了,本王绝不放过你。” 侗王忙劝到:“大王勿忧,这些嬉戏可经由商旅转手回来,只是学堂官制这些,甚是可惜。”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还能做什么?”东王喝到:“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此气走中原使者,还不去给本王追回来。” “回大王,”侗王说到:“中原使者仍在馆驿,明日方才登船去往爪哇。” 东王问到:“去爪哇作甚?” “与爪哇人缔结盟约。” “不好不好不好,”东王直拍大腿:“倘是霹雳神雷归了爪哇,苏禄哪还有活路?快,快与本王一道,去往馆驿与中原使者赔罪。” 西王却转身要走:“大王,爪哇人比我们更不好对付,况爪哇路程远过苏禄一倍,我就不信中原人真的会去爪哇。” 侗王说到:“这不是中原人会不会去爪哇的问题,是苏禄根本赌不起。中原是天朝上国,即便此次空手而回,对他毫无妨害;但使者真的去往爪哇,与爪哇王缔结盟约。爪哇本就大过苏禄十倍,有了中原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不出数年,我怕爪哇的大军就会开到苏禄岛上来。” “快,快,快随本王一道前往馆驿赔罪。”东王抓住侗王的手便往外走。 西王淡淡到:“大王,你与侗王前去便好,我就不去了。” 先去赔罪消了中原使者的怒气,将来再上谈判桌,还需要西王去耍横。况且不去的话,可以将所有责任推在他身上,省得尴尬。 “也好,本王便先与侗王去往馆驿,西王你且休息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八 教会 虽未去赔罪,但西王还是回了馆驿。 回想整个谈判过程,虽然短暂,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谓无利不起早,他是绝不相信中原人什么仁义礼智信的,中原人到苏禄来,就是为了赚钱。 什么学堂,什么律法,关他什么事?在苏禄,他就是法。至于学堂,奴隶不识字岂不更好? 东王为了他的娱乐项目,向中原人妥协,但他西王是不会妥协的,至少在他的岛上,是不许开银行的。 不仅如此,还须尽早联络苏禄各王公贵族,不让银行在苏禄立足。 正在思虑这些事情,侍者上前到:“殿下,中原使者幕僚苏公子求见。” 说起苏公子,西王其实印象还行,因为他赞同分股开办银行。 “传苏公子前厅相见。”西王起身到。 见到西王,柴宗训拱手到:“见过殿下。” 西王仍是端着:“你不去与东王会谈,却来见本王作甚?” 柴宗训淡淡一笑:“有一桩天大的富贵,在下特来送与西王殿下。” “银行都不肯合股,哪还有什么富贵?”西王故意表达不满,语气稍显阴阳怪气。 柴宗训笑到:“合股却不一定是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西王说到:“一进一出,四厘的利,我苏禄数百万人口,人均借贷百两,就是数万万两,四厘可就是过千万银子的利,苏禄国库年入都不过数百万银子哩。” “帐不是这么算的,”柴宗训摇摇头:“殿下只想着人均借贷百两,可存银呢?若没有这么多存银,如何借贷?” 西王想了想:“如今苏禄海上贸易如火如荼,巨富上千,存万万两银子,应该没有问题。” 柴宗训又是一笑:“可借贷是有周期的,今日借,明年还,但存银却是随时得取,若是取不出银子来,富商闹事,银行立时便会垮掉。这一点西王可曾考虑过?” 西王歪着头想了半天,开口到:“照你这么说,银行倒不是好事?你觉得本王会信么?不然中原怎会如此放低姿态,只求能在苏禄开银行?” 柴宗训解释到:“中原实力雄厚,人口众多,能支撑得起银行的周转,但苏禄就不一定了。”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实情。 苏禄暂时没发现银矿,银子基本都是靠海外贸易赚回。倘是将存银全都借贷出去,取不出银子来,他这个西王肯定是压不住的。 思虑一会,西王将话题绕回开头:“那苏公子还说有天大的富贵?” 柴宗训笑到:“要赚银子,不一定非得开银行,难道做行长不行吗?中原与苏禄远隔重洋,朝廷选派的行长必然没有本地的行长好办事,在下素知西王在苏禄威权隆盛,德高望重,由西王来做这个行长,再为合适不过。” 做行长的意思是,这四厘利全都掌握在手上,他说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而且不用花一分银子的本钱。 西王很快就忘了要阻止银行在苏禄发展的事,只问到:“若本王做行长,可拿几厘利?” 柴宗训说到:“在下已与樊大人议定,即将上奏皇帝陛下,银行获利与西王五五分账。” “不行,三七,你三我七。” “四六。” “成交。” “西王果然爽快,”柴宗训说到:“事情就此议定,待樊大人与东王订立盟约后,即行开始筹建银行。” 西王起身到:“本王这就去劝大王,尽早签订盟约。” 西王态度大转弯,东王又为了他那些娱乐项目,侗王也想尽快将中原文化引进。 难得三王如此统一,盟约自然就此签订。 西王倒是不傻,定下盟约后便催柴宗训快些运银子来,让银行尽早开张。 柴宗训自船上拿出一箱纸币:“殿下,这便是中原钱币。” “不是给银子么?”西王问到。 “银子不方便携带,便以此为币在市面流通,此币随时可在大周银行兑换银子。殿下不信,可与陈烈钧或各富商求证。” “可苏禄人不认此物,只认银子怎么办?” “这倒也好说,只要东王下一道钧令,在苏禄境内推广此币便可。” “即便老百姓用纸币,可若有一日要兑换成银子,银行没得兑,怎么办?” “假如岛上所有人都用此币,那兑换银子干嘛?” “这件事本王须考虑考虑。” 苏禄的政治中心虽在巴拉望岛,经济中心却是在苏禄岛。 说是考虑,西王只将岛上往来中原的商贾召集到了一起,询问中原钱币状况。 “启禀殿下,”陈烈钧率先开口说到:“此纸币确在大周境内流通,代替银子和铜钱使用,且随时能在大周银行兑换成银子。” 陈烈钧边说边向富商们使眼色,这件事情,各富商也有自己的心思。 眼下大周各港口分银不得出海,商贾辛苦一趟,只赚回一沓花花绿绿的纸。 但这纸如果能在苏禄全境推广,富商们采买原料之时也能用上这个,那就不是纸,是真正的钱啦。 往来商贾多是中原遗民,自然明白陈烈钧的意思,纷纷附和到:“陈员外说得没错,银子笨重,不方便携带,大周早就用上纸币了。” “纸币有规定面额,给付时不须称重,买卖都方便。” “更何况银子非得银矿去挖,纸币只要造作局加印就行。” 这句话说到西王心坎里去了,只要把中原造作局印钱币的作坊引进到苏禄,岂不是有花不完的钱? 不好意思,苏禄仍处在奴隶制的过渡阶段,没有通货膨胀一说。 纸币,就要纸币,西王打定了主意。 银行的筹建如火如荼,但盟约上中原须帮助苏禄建立的学堂、港口等等却连影儿都没有。 侗王有些着急,连忙去找东王商议。 哪知东王蹴鞠上瘾,让他自己看着办。 虽不情愿,但侗王只得找西王问问该怎么办。 西王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咱们这就去找中原使者,不能光开银行赚苏禄人的钱,却不兑现承诺的事情。” 侗王心中充满感激,难得西王放下成见,与他想法一致。 原来西王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并非他一贯所表现出来的顽固。 俩人一起来到馆驿,此时樊若水正在收拾东西,一副完成任务要回去的样子。 “贵使,”侗王试探的问到:“盟约上答应援建的学堂、港口,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樊若水淡淡到:“殿下,我方早已准备好,随时都可开工。” 西王有些不耐烦:“既已准备好,为何还要拖延?以本王看,明日就可开工。” 樊若水说到:“此番出使苏禄,舰队带了不少工匠,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工匠,没有原材料,也是开不了工的呀。” 侗王赶紧问到:“原材料哪里有?” “需要采买,”樊若水说到:“有些岛上就有,有些须得去中原采购。” “既是援建,”西王说到:“何不连原材料一起支援。” 樊若水拱手到:“殿下,请恕外臣无能为力。我的船上还有各类典籍上万册,这些等学堂建起来之后,都可以赠与苏禄。” 侗王有些尴尬:“可苏禄国库空虚,没有银子啊。” 樊若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没有接话。 西王可是个爆脾气,又要发作,柴宗训赶紧将他拉到一边。 “你作甚?”西王质问到。 柴宗训笑到:“殿下,大好的机会,苏禄可不能捧着金饭碗乞讨啊。” “什么捧着金饭碗乞讨?” “刚才侗王不是说苏禄国库空虚吗,正好趁这个时候,向银行借贷啊,西王的第一笔生意不就有了吗?” “可借贷不是得有抵押么?苏禄以什么抵押?总不能本王抵押自己?再说这借贷也不是本王一个人的,还有大王和侗王呢。”西王进入角色很快。 “非常好办,”柴宗训解释到:“苏禄既是海外贸易发达,想必各港口收入都不低,正好以关税作为抵押,将钱贷出来,也可以借此机会推广纸币。” “不行不行,”西王直摇头:“关税抵押,本王吃什么?” “分期嘛,分成三五年,三五年不够十年,十年不够五十年。这样苏禄得到了建设,银行有了生意,国库的收入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简直是一举多得的事情。”柴宗训忽地觉得自己就像个黑网贷的业务员。 西王有些疑虑:“这样,可以吗?” “简直太可以了,”柴宗训说到:“大周国内很多富商都是这样做的,分期虽然多还一些利息,但压力要小得多。” “何况,”柴宗训神神叨叨到:“多还些利息,殿下就能多拿银行分成,想来不出数年,殿下就能成为全世界最为富有的人。关税如何,对殿下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种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事情,西王喜欢。要真的所有东西都是中原支援,那他怎么捞好处? 于是他开口到:“侗王,中原使者的话也有道理,原材料还得苏禄自己提供。” “可国库没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侗王很为难。 西王脸上露出奸商的笑容:“且先回宫,本王有一笔生意要与你谈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四九 寻找红红薯 一笔分期二十年的借贷单子就此开出,侗王自还未开业的银行领出一百万元。 西王算清利润后,竟在银行本钱里将该分与他的盈利给提走。 “哪有这样的人?”曹翰鄙夷到:“贪婪,贪得无厌,不知廉耻这些词用在他身上毫不为过。” 柴宗训笑到:“一个没有自己文字的部落,哪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他们只知道强者为尊,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他若是不贪婪,咱们还不知道从哪入手呢。” 曹翰说到:“若以这西王为行长,恐怕将来银行的账目连年亏损。” “银行亏怕什么,”柴宗训笑了笑:“不过亏的是账目,是纸,但只要苏禄以大周银行纸币为法定货币,这个国家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曹翰摇摇头:“可我还是不太喜欢这西王,若能有侗王署理银行,情形将会好得多。” 柴宗训解释到:“侗王学习过中原文化,有见地,也有谋略,但以他为行长,西王必定反对。” “侗王为行长,我们须耗费大量精力来扶持他。苏禄虽不似大周有许多豪强世家,但王公贵族也不在少数,非得西王这样鲁莽之人,铁腕手段杀上一批震慑住,银行才能稳定的发展下去。” “我原以为,苏禄银行会像大周那般麻烦,现在既有西王,他想赚取利益就得去解决麻烦。对于大周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凡事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不叫事。我想,不出几日,留下工匠,其余舰队就可以归国了。” 的确,当日柴宗训本属意曹翰来署理银行,但他却没有这份勇气。 赵德昭署理银行后,虽然赵匡胤总领朝政,门生故旧满天下,但弹劾的折子仍然不少。 魏仁浦身为士子榜样都能被弹劾气死,曹翰虽深得信任,但毕竟朝中根基浅,怕是一样扛不住弹劾。 现在不过花一点纸,就能让西王主动扛雷,何乐而不为? 曹翰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苏公子,苏禄会不会有人反对银行而造反?倘是西王被推翻,此番出海岂非白费?” “三王都赞成的事情,即便有人造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柴宗训说到:“何况侗王不是签了很多惠民的举措么?不管是中原的百姓,还是苏禄的百姓,谁不向往好日子?” “当日我主张开办银行,就因为相信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造反的人有多强大,得不到百姓支持,最终必会失败。” 一旁的董遵诲插了一句:“老曹,你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反正跟在苏公子身后,绝不会走错路,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国。” 柴宗训没忘记要带回去的东西:“趁着这几日,我们四处转转,凡是中原没有的物产,都给他弄一点回去。” “苏公子,”樊若水说到:“此事只能暗中进行,我中原天朝上国幅员辽阔,何种物产没有,若是明目张胆去拿苏禄物产,恐引人耻笑。” “樊大人啊樊大人,”不用柴宗训开口反驳,董遵诲便说到:“我怎么记得你当日因屡试不中,才改为研究长江水情,怎地如今却尽是书生酸腐之言?” “诶,”曹翰说到:“老董,谁说书生尽是酸腐之言?” 曹彬曹翰俩兄弟虽出身武将世家,却是中过科考的,算得上文武双全。 董遵诲解释到:“我的意思是,要领会苏公子的意思,别讲求虚名,得来实的。” “走走,讲求实际,去寻红薯。” 樊若水留在馆驿与三王应对,柴宗训三人踏上寻找红薯之路。 为了不至于在海上迷路,柴宗训还是特邀陈烈钧随船。 苏禄岛虽大,但里面俱是原始森林,老百姓都是沿海而居。 环着海岛一圈,并未发现红薯踪迹。 三人只得离开苏禄本岛,去往别的岛寻找。 驾着旗舰走了数日,的确发现了一些中原没有的物产,但哪里有红薯的踪迹? “苏公子,是否典籍记载有误?”曹翰问到:“寻了多日都未找到,怕是根本就无此物。” 柴宗训清晰的记得,红薯就是明末状元徐光启自苏禄引进,怎么可能没有? “再去其他岛屿看看。”柴宗训说到:“我绝对没记错,可能此物尚未被苏禄百姓发现。” 陈烈钧眉头微皱:“连日来,我一直在回忆,为了采买贸易所需货物,苏禄三岛都曾走遍,但确未见过苏公子形容之物。” 柴宗训说到:“这东西不值钱,当然难入陈兄法眼,还是去往下一岛屿继续寻找。” 旗舰再次启动,前往下一岛屿。 陈烈钧介绍到:“离开此处,前面就是巴拉望群岛。” “还有多远?”柴宗训问到。 “以这艘大船的速度,不停航的话,两日。”陈烈钧说到:“不过此处须小心些,常有海盗出没。” “这里离巴拉望和苏禄都不远,怎会有海盗?” “就是西王的护卫。”陈烈钧略有不齿:“西王常命手下军士在此处劫掠商旅,供其挥霍。” “东王和侗王不管么?”柴宗训问到。 “东王只愿享乐,不愿理事,侗王时常会管一管,但狗嘴里岂能抢出骨头来?”陈烈钧说到:“发展到后来,倘有商旅遇上海盗,主动交些稀罕物出来,倒能保得平安。” 董遵诲笑到:“如今西王正在苏禄岛开办银行呢,哪有时间做海盗。” “董大人,曹大人,苏公子,”传令兵忽地急急忙忙进来:“前方发生海战,战况激烈。” 几人急忙出仓,瞭望架上的兵士大呼到:“董大人,前方似有商船遇到海盗,十数艘海盗船与两艘商船正在激战中。” 柴宗训当即下令:“火炮调整角度,瞄准海盗船开炮。” 瞭望兵说到:“苏公子,目前距离较远,不在火炮射程之内。” “全速前进,”柴宗训喝到:“支援商船。” 陈烈钧劝到:“苏兄,这海盗极有可能是西王的护卫,倘是打伤护卫得罪西王,会不会有损开办银行?” “那就不要打伤,全歼,不留活口。”柴宗训冷冷到。 “这…”陈烈钧还想劝,但不知该怎么说。 柴宗训淡淡到:“陈兄先前说过,来往于周边海域的商旅,多是我中原遗民?” “是的。”陈烈钧应到。 柴宗训说到:“皇上有过旨意,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海外若有蛮夷敢欺辱我中原人,同样格杀勿论。” 听到这话,陈烈钧顿生一股豪气:“杀,杀光这群蛮夷。” 接近火炮射程,只见十几艘小艇围着两艘大船,大船上浓烟滚滚,而小艇上的人还在不停向大船上射着火箭。 柴宗训有些焦急:“到射程没有?” “回苏公子,”炮兵说到:“将将够,但此时不能保证能打准。” “要打那么准干什么?”柴宗训喝到:“先开炮震慑这群宵小。” 舰首火炮率先开火,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海盗小艇旁掀起十数丈高的海浪,小艇晃晃悠悠就要倾覆。 海盗行劫之时,为保证机动性,多用小艇,即便大船上射箭攻击,也极易躲避。但遇上火炮,可就不中了。 第一发炮弹偏的有些远,兵士赶紧调整之后再次发炮,这次正中小艇。 巨大的爆炸声和水柱后,海面仅浮现一块木板。 剩余海盗发现端倪,纷纷放弃大船,掉头往旗舰这边冲来。 “来得好。”兵士大喜,赶紧调整角度,一炮出去,又一艘小艇没了。 海盗们惊诧不已,将小艇弄没的东西,已经超出认知范围,让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过去。 正犹豫间,又是一炮,虽未正中小艇,但爆炸起的海浪还是将小艇掀翻,海盗们全都落水。 “追上去。”柴宗训喝到:“别让一个海盗逃脱。” 此时海盗们发现这个超出认知的东西威力巨大,恐非敌手,调转船头就要跑。 即便小艇机动性强,却也快不过旗舰。 虽然旗舰两边没有安装火炮,但船舷可是有床子弩的。 海盗四散逃开,却为时已晚,船舷床子弩齐齐张开,令旗一下,弩箭射出,海盗被串成羊肉串落入海中。 两艘商船上火光四起,船上传出阵阵惊呼,有些性急的竟已跳入海中。 眼见旗舰接近一艘快艇,董遵诲大喝到:“来几个人,随我一起上小艇去追海盗,让大船去救人。” 兵士一轮齐射,将海盗全部射落入海,董遵诲直接从数丈高的船舷跳了下去,一群兵士也跟着跳了下去。 陈烈钧看在眼里,呼到:“有此猛士,有此巨舰,有此火炮,何愁我中原不能称霸四海?我等遗民海上航行,再也不用看蛮夷脸色啦。” 旗舰向大船靠拢,却也没有忘记发炮,西侧海盗被全部剪灭,只留东侧让董遵诲去追击。 大船终于经不住大火,开始慢慢散架,船上的人惊叫着朝旗舰挥手。 透过烟火,柴宗训才发现,大船上的人并非中原人,更不是苏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五〇 阿拉伯伯人 柴宗训赶紧指挥救人,关停蒸气机,旗舰抛锚停在海面上,一条条绳索从船舷上垂了下去。 其中一艘大船被烧散架,船上人员落入海中,纷纷从绳索往旗舰上攀爬。 另一艘船被军士合力拉得靠近旗舰,随后两架云梯绑在一起连接大船与旗舰,大船上的人纷纷往旗舰逃命。 现在柴宗训才看清这些人的长相,高鼻梁却有点弯曲,眼窝凹陷,显得眉骨很高,个个都是大络腮胡,加上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很粗犷。 这不是印象中的欧罗巴洲人,更非阿菲瑞卡洲人,莫不是南阿迈瑞卡人?这个时候的阿迈瑞卡不是原始部落吗?哪有如此先进的造船技术。 两艘船,加起来能有上千人,一下就挤满了旗舰。 这些人绝处逢生,纷纷抱着相熟的人失声痛哭。 还有些叽哩哇啦不知所些什么,弄得柴宗训等人一脸懵逼。 “快来人救救那个小女孩。”船舷边有军士大呼。 柴宗训急忙跑过去,却见一个小女孩,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抓着绳子,身下还有两个侍女死命把她往上托。 军士本想用绳子将小女孩拖上来,但她的单手根本抓不住绳子,更无力顺着绳子爬上来。 侍女在水中大呼,意思像是叫小女孩将花盆扔掉,但她反而抱得更紧。 一群军士抓着绳子急得大叫,柴宗训毫不犹豫跳了下去,曹翰惊呼一声:“皇上…”也跟着跳了下去。 柴宗训浮出海面,游过去要一手抓住绳子,一手要去抱小女孩。 两个侍女急忙将他往一边推,不让他碰到小女孩。 “我是来救她的,又不是存心轻薄她,”柴宗训喝到:“再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侍女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张牙舞爪不让靠近。 小女孩抓绳子的手已然脱力,正一点点往海里滑去。 柴宗训哪管三七二十一,游过去一把抱住小女孩,一手抓住绳子大呼:“拉我上去。” 侍女伸手乱抓乱挠,柴宗训只是不松手,任打任骂。 军士一起用力,终于将柴宗训拉了上来,翻过夹板,他赶紧将小女孩放下:“都什么时候了,这盆栽难道比命还重要?” 小女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顾身上湿漉漉,抬头朝柴宗训一笑,他的心瞬间被融化。可爱,天真无邪,纯情等等词汇都形容不了小女孩的笑容。 两个侍女翻到甲板上,冲过来便将蹲着的柴宗训推倒在地又踢又打。 曹翰也翻过甲板,将两个侍女提溜起来,喝到:“你们够了。” 此时一个大胡子过来,左手扶着右肩,朝柴宗训一鞠躬,说到:“色俩目尔来伊库母。” 柴宗训完全不懂,大胡子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些话,看样子是表示感谢,接着便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其他被救的人纷纷跪倒在地,虔诚的给柴宗训磕了个头。 大胡子继续开口说话,看样子他是这些人的首领,柴宗训完全听不懂,只得问陈烈钧:“陈兄,你常往来于四海,可知这是什么人?说的什么话?” 陈烈钧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这些不是爪哇人,也不是中原人。” 这不是废话么。 另一艘大船也终于架不住火烧,轰然散落海面。 此时董遵诲追击海盗回来,惊呼到:“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 被救的人看着在海面上冒烟的残骸,纷纷捶胸顿足,只有小女孩,仍是专心的看着她的盆栽。 柴宗训瞟了一眼,盆栽冒了点绿芽,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嘿,这里面种的是什么?”柴宗训套近乎问到。 小姑娘仍是一笑,深邃的眼窝里仿佛装着整个银河。 两个侍女朝着柴宗训张牙舞爪,他淡淡一笑:“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侍女可不管他释放出的善意,仍是不准他靠近小女孩。 大胡子又上前对柴宗训说着什么,接着又是鞠躬又是握手拥抱,可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偏偏这时候所有被救的人都期盼的看着他。 迫于无奈,柴宗训只得操起他的蹩脚外语开口到:“Iamfrchina,Whereareyoucefr?” 大胡子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原来他还是没听懂柴宗训在说什么。 “不能沟通,不能沟通哦。”柴宗训摇摇头。 “Whereischina?”抱着盆栽的小女孩突然开口。 虽然感觉比他说的还要蹩脚,但柴宗训总算能听懂,他指着北方:“North,North。” 小女孩点点头,似乎听懂了,柴宗训连忙再问一遍她是哪里人。 所有被救的人都期盼的看着小女孩,她磕磕绊绊的开口到:“Iamamen…” 嗯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弄得两边都着急不已。 大胡子终于忍不住,掏出一个账本来。好在他从云梯上获救,账本并未打湿。 账本上的鬼画符柴宗训不认识,但1234这些让柴宗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们是阿拉伯人?” 此时小女孩终于反应过来:“Iamfr大食。” “大食我知道,”曹翰说到:“自唐时起,就有大食商旅经西域来到中原,只是他们不是在陆地的西边么?怎么会出现在南边的海上?” 柴宗训的地理仅限于九年义务教育水平,不过大食是阿拉伯人建立的大帝国,这个九年级世界历史还是学过的。 “Whanareyougoingtodo?”柴宗训也不管语法说得对不对,反正这是现在唯一能沟通的语言。 小女孩摇摇头,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柴宗训只得问到:“HeHe,Aretheygoinghe?” 小女孩拼命点头。 柴宗训忙又说到:“North,Land,gohe。” 这一句小女孩思虑了一下,又听懂了,再次不停点头,接着便拉着大胡子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大胡子带着所有人跪下,朝柴宗训不停的拜,一旁陈烈钧一脸崇拜:“想不到晦涩难懂的蛮夷话,苏兄竟然也能懂。” “惭愧惭愧,”柴宗训老脸一红:“我不过在典籍上见过,记得几个词而已。” 这群被救的人知道能够回家,起身便在甲板上载歌载舞起来。 嘿,这些人不仅盗了阿三的数字,还把阿三的风格学得淋漓尽致。 董遵诲开口到:“苏公子,这么多人,咱们还怎么找红薯?” “找个屁,”柴宗训说到:“返航,先回中原将援建苏禄的事情处理好,再派个小船队来找。” “也好,”曹翰接话到:“岭南不是有很多蛮夷么,说不定就会有这些大食人的同乡,正好可以弄清楚这些陆地西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大海的南边。” 这个不用问,柴宗训就能解释,很早之前阿拉伯人便将生意做到了全世界。地球是圆的,四大洋是连通的,西边的人出现在南边有什么奇怪。 小女孩之所以能分辨英语,怕是这些阿拉伯人早就去过欧罗巴洲。至于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话分辨得比较慢,而且不会说,也许是柴宗训说的现代英语和一千年前的有些不同,毕竟就连汉话发音千年间也有很大变化。 有了这些阿拉伯人,旅途倒不寂寞,时不时就来个节目,来段歌舞。虽然语言不通,但形体和音符还是能懂的嘛。 旗舰回到苏禄,三王和樊若水都大奇,出一趟海,没找到红薯,竟带回一群阿拉伯人。 在岛上做了补给之后,樊若水便正式向三王辞行。 柴宗训描述红薯模样,令画师画出来后,委托三王按图索骥。 学堂所需的书籍,建设苏禄所需的材料,都需要樊若水回中原筹措,三王也并未多作挽留。 只有西王偷偷摸摸跑去馆驿找到柴宗训,说出了他心中渴求的事情。 “苏公子,本王知樊大人对你这个幕僚一向言听计从,你可否帮本王一个忙?” 柴宗训淡淡到:“殿下但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无有不应。” “太好了,”西王喜到:“苏公子可否向樊大人谏言,上奏中原皇帝陛下,在苏禄也开办一家印造纸币的作坊?如此便省了钱币在海上漂流,耽误时间不说,还蕴藏风险。一船钱币何止万万,若是遇上风暴,岂非全都葬身鱼腹?” 柴宗训在心中冷笑,表面却很平静:“殿下放心,此事我当会向樊大人提及,只是这印造钱币成本很高…” “无妨,”西王着急的打断柴宗训:“本王可以在银行借贷,以本王在银行获利作为抵押。” 这是想屁吃呢,用我的钱,哄骗我的钱? “我说的成本,不是这个成本,”柴宗训说到:“印一元钱,成本差不多要一两银子,印一角钱,就得亏九角,印制分厘,亏得更多。” “啊?”西王自是不信:“怎么可能呢?你不会骗本王。” 柴宗训解释到:“殿下有所不知,印制钱币的颜料都是非常稀有的,有些甚至贵过黄金,不然怎么可能在中原推广开?待将来成本降下来,我一定力主在苏禄开几家钱币作坊。” “好,”西王失望到:“苏公子可一定要记得哦。” 苏禄人在港口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仪式由侗王主持,西王在一旁协理,唯独不见东王踪影。 樊若水略有不满:“这个东王,定是在蹴鞠场上,忘记我们今日要归国。” 等是等不了的,欢送仪式完毕,樊若水正式登船。 “等一等,等一等。”只见东王坐在牛车上,带着大批人马匆匆赶来。 樊若水冷笑一声:“我都要走了,他居然才来。” “感谢东王亲身相送,”樊若水一脸的假笑:“外臣定将此间情形,如实奏与我皇帝陛下知道。” “不是的,不是的,”东王喘着粗气说到:“中原皇帝陛下派使者前来,助我苏禄发展。本王素知中原讲究礼尚往来,所以便打算率使团回访中原,亲身去往汴梁向皇帝陛下致谢,正好与贵使同船而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五一 玉玉米 这东王果然是个顽主,不过只要他愿意,倒也没理由拒绝。 清点一下随行人数,竟有三百四十人之多。 蒸气螺旋桨启动,董遵诲也终于松了口气。 柴宗训笑问到:“怎么,在苏禄压力很大?” 董遵诲摇摇头:“压力倒是不大,而且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两个月时间,就能圆满回国。” “圆满?”曹翰说到:“这是赔本赚吆喝,当然顺利,希望长线能把苏禄这条大鱼钓起来。” 樊若水努努嘴:“喏,咱们有人质呢,不怕这条大鱼会跑。” 几人转头,东王正在船上四处查看,对他来说,这艘船上什么都是稀奇。 “所以,”柴宗训淡淡一笑:“得想办法把他留在中原。” 樊若水略有担忧:“这样不好,倘是被其他诸夷知道,以为中原扣留君主,谁还愿派使节前来?” “让他自己主动留下来不好么?”柴宗训淡淡到:“为什么要扣留?” “苏公子,”曹翰执礼认真到:“这些时在苏禄的见闻,我倒有些想法。” “哦,”柴宗训摊手到:“说来听听。” “苏公子,既然苏禄能以关税为抵押,在岛上大肆建立学堂,大周关税岂止苏禄百倍?为何不依样在银行抵押,贷款出来在全国建学堂?” “此事我早有考虑,不然也不会怂恿西王这么干了,只是目下暂不适合大周。”柴宗训说到:“回汴梁之后你可上一本奏折,言明此事利弊,将来时机成熟,便可直接开建。” 曹翰疑惑到:“苏禄那么穷都能建学堂,为何暂不适合大周?” 柴宗训笑了笑,解释到:“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这么想过,至少让大周人人都能识字算数,但大周幅员辽阔,在全国开建学堂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须耗费大量国帑,而大周周边强敌环伺。” “一旦边境有风吹草动,学堂就必须停下来,而因建学堂获取利益的人,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必致怨声载道,届时内外都不稳,对朝廷来说,是非常麻烦的。” 曹翰思虑一会,开口到:“苏公子多虑了,眼下大周国泰民安,百姓无不感念圣恩,岂会怨怼?” 柴宗训呵呵一笑:“那是因为百姓人人都有饭吃,有稳定的收入,能安居乐业,你试试让一个每天收入一元的人,突然变成每天只收入五角试试?” 曹翰说到:“五角已经能在大周任何一个州县生活得很好了。” “这就不是生活得好不好的事,”柴宗训说到:“人性贪婪,今天赚一元,明天就想着赚两元,后天就敢想四元。” “突然让他的收入变成五角,这不是少了五角钱的事,而是他的欲望被打了折扣,他岂能答应?这就是人性中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原因所在。” 曹翰身为臣子,自然要为臣子说话:“苏公子,虽人性贪婪,但朝中也不乏正直之士。” “我知道,”柴宗训说到:“我巴不得全大周都是正直之士呢,可这也不过是个奢求而已。每一项国策的制定,都会影响到大周的方方面面,所以在推行之前,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若时机不允许,结局不能承受,那就缓一缓。以苏禄和大周比喻,苏禄四周是海,唯一能跨海打他的就是中原,但对这化外蛮荒之地,中原只要其消费市场,不要土地。且苏禄的学堂,不过是贵族子弟学校。” “但大周就不同了,北方有辽国,西边有吐蕃各部,他们无一日不想倾入中原,占我国土。我要建的学堂,是大周人人都可去读书识字,为社稷源源不断供给人才的地方,此项耗费,远非苏禄贵族学堂可比,非等到外部局势平定不可。” 曹翰说到:“苏公子,目下西域已有潘太尉在经营,回朝之后,我愿举大兵北伐,将辽人赶到北海以北,不再威胁我中原。” “军国大事,回朝之后再议,”柴宗训问到:“樊大人,离穗都港还有多久?” 樊若水回到:“公子,若日夜不停航,则还有三日航程。” “放慢船速,”柴宗训吩咐到:“日行夜不行,分出一艘快船日夜兼程赶至穗都,命慕容兄在穗都港举行欢迎仪式,迎接东王。仪式最好震撼些,争取一次就将其吸引住。另外命其在城内打听,有没有大食商旅,能够帮忙翻译。” 曹翰说到:“昨晚我回想一下,自唐末乱世,吐蕃各部相互厮杀后,西域的商道似已断绝。大食商旅恐难寻,不过可查访一下有无当年的商旅后人滞留中原归籍的。” “反正一定得找到一个懂大食话的,”柴宗训说到:“西域商道断绝,正好这批人回国后可领着大食人从海上而来,也省得到时候派使节。” “遵命。”樊若水转头匆匆而去。 除了大胡子和小姑娘以外,其余大食人都被分配到其他船上。 船行缓慢,大胡子有些急躁,小姑娘却仍是抱着他的盆栽。 柴宗训实在好奇这盆栽到底是什么,便问到:“Wheredidthiscefr?” 小姑娘已不须仔细分辨便能听懂他的话,回到:“Maya,Maya。” 玛雅?中阿迈瑞卡以及加勒比地区? 柴宗训不知道那地方离大食有多远,不过阿拉伯人把生意做到世界每个角落,果非虚言。 但柴宗训对玛雅的了解仅止于2012,其余的一概不知,聊天在‘哦哦’两声之后就此结束。 小姑娘自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小竹筒,‘砰’的一声打开筒盖,一阵清香自竹筒中传来。 柴宗训瞟了一眼,黄澄澄的,竟是玉米粒。 小姑娘拿起一颗玉米粒,做出啃食的样子。 柴宗训欣喜的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玉米,是玉米。” 小姑娘将竹筒递给柴宗训,他倒出几颗来,将竹筒还给小姑娘:“这东西太珍贵了,给我几颗种子便好,我中原人口能否过亿,就靠他发力了。哈哈哈,想不到上帝关了一扇门,果然就会打开一扇窗,没找到红薯,找到玉米也是一样。” 小姑娘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着他笑,便跟着笑。 柴宗训说到:“你造福了中原百姓,我要感谢你。” 小姑娘依旧点头甜甜的笑,柴宗训想了想:“我要给你取个中原名字,让中原人永远记得你。” “Igiveyou,取achinesename,likeor不like?” 小姑娘点点头,期盼的看着柴宗训。 柴宗训想了想:“这玉米成熟之后金质白心,象征金玉满堂,就叫你满堂。” “不好不好,满堂这名字驽钝,不适合你。算啦,还是叫玉黍。” “You,chinesename,is玉黍。” 小姑娘跟着念到:“玉黍,玉黍。” “对,你以后就叫玉黍,”柴宗训扬了扬手中的玉米:“这东西也叫玉黍,以后中原人只要吃起玉黍,就会想到你。” 虽然小时候见过家里种玉米,但柴宗训只记得小铲子挖个缝隙,将玉米仔丢下去这一个步骤。但究竟是就这样丢下去,还是待发芽之后再放下去,他实在不知道。 之所以见过家人种玉米,就跟无法拒绝一根直溜的木棍诱惑一样,农村长大的男孩,又有谁能抵抗小铁铲的诱惑? 铁锹太大,不利于操作,但铁铲就不同,哪里不爽铲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课余时间。当然,回去之后是狮吼功还是男女混合双打,完全取决于你身上沾染的泥土程度。 作为皇帝出海的旗舰,虽然没有御花园,但花圃还是有一片的。 南海的稻子一年可以三熟,玉米貌似比稻子似乎还要活跃得多,眼下也不过初夏,应该没过播种的集结。 柴宗训铲了些土,虔城的种下三颗玉米。一转身,却要解裤子。 不行,就像刚出生的小孩吃不了大鱼大肉,要是一泡尿下去营养过剩给这种子胀死了咋办? 与其让它营养不良歉收一点都好,可千万别死。 此时玉黍却跑过来,扬着手中的玉米不停往嘴边示意,像是在告诉柴宗训,这东西不是放土里,而是吃的。 柴宗训没太懂,玉黍伸手要将土里的玉米仔抠出来。 “诶,别。”柴宗训急忙拉住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要得到更多的玉黍,这些都是种子,过上几个月,我就能得到好多好多的玉黍。” 两个人焦急的相互比划,都听不懂对方的意思,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玉黍拿出几粒玉米,学着柴宗训埋进泥土。 柴宗训说到:“这东西可金贵着哩,千万别浪费。” 玉黍甜甜一笑,转身便离去。 “不行不行,”柴宗训自言自语到:“这东西实在金贵,我得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 柴宗训真的命人在花圃边安了个行军铺,日夜守在旁边观察。 第一天,没有变化。 第二天,没有变化。 第三天,还是没有变化。 紧张的等待五六天,一点变化都没有,柴宗训又失望又懊恼,心中却又带着希望。 这日正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呼到:“苏公子,船要进港啦。” 柴宗训一个激灵起身,第一眼便望向花圃,黑乎乎的泥土间,放过玉米仔的地方,一点不显眼的绿芽正冒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