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拨浪鼓》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一章 后会有期 天下有一界叫落界,落界有一国叫牧国,牧国有一城叫梁城。 梁城往东三里是半瓢寺,半瓢寺再往东七里是三岔路口。 三岔路口有一座长亭,长亭外有一棵大树,大树下有一个茶摊。 茶摊里有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妇人,一个青年男子,还有一条大黄狗。 老头子是亭长,也是这茶摊的老板。 老妇人是亭长的老婆子,也是这茶摊的老板娘。 青年男人是茶客,叫穆东,大黄狗是他带来的。 穆东坐在茶摊里已经喝了一天的茶,早上来了,中午不走,现在已近黄昏。中间偶尔乏了,便转转左手拇指上白底透着金红的指环。 老妇人只管添茶加水,老头子心里却暗自嘀咕。 这人是赶路还是等人?等人不见有人来,赶路的话,就算进城也要动身了,若晚了,城门闭了,进不了城只能露宿。可这时节,秋霜大。这狗也是,病怏怏的,趴那里睡觉晒了一天太阳,动也不动。 远处树林里忽然传来几声乌鸦的呱呱,大黄狗抬起头,竖起耳朵,嗯叽了一下。 穆东摸摸大黄狗的头,转手就向老头子和老妇人甩了一袖子,老两口立时就眼前一花,瘫伏在茶桌上睡了过去。 穆东丢了一两银子在桌上,起身走到茶摊外满漫不经心的叉腰站着。 大黄狗支起身,没跟着,却懒洋洋的就地滚了几下,滚到老两口的脚边,继续趴着。 嗖嗖嗖,几支箭;嗖嗖嗖,几杆枪;嗖嗖嗖,几把镖,下雨一般齐向穆东射来。 穆东左右躲闪了几下,终被两把镖射在了胸口,呀了一声便摔倒在地。 蹭蹭蹭,哗哗哗,一群蒙面黑衣人瞬间冒了出来,拔刀举剑,小心翼翼挪着碎步围着穆东,却没人敢太过靠前。 一个黑衣人抹了下额头渗出的细汗,一跺脚,猛喝一声,沉剑刺向倒地的穆东。剑刺得快,眨眼就离穆东的脑袋还有一寸。 忽然,穆东从地上一跃而起,甩手两把镖便冲那黑衣人而去。黑衣人慌忙侧头躲过,刺剑的手腕却被扣住,手腕一麻,剑便到了穆东手中。 一圈的黑衣人被这变化吓着了,几乎同时都往后急退了半步,才知道刚才射中的两镖,不过是被穆东夹在了手里,诱他们近身上前。 “怎么才来?”穆东似乎有些不满。 被扣住手腕的黑衣人,腿脚有些哆嗦,却矮身从腰间抽了把雪亮的匕首,反手就向穆东胳臂削去。几乎同时,一圈的黑衣人也刀剑并举地向穆东身上袭去。 穆东一手拽扣着持匕首黑衣人的手腕,一手刷刷刷地舞剑,不过喝五六口茶的功夫,一圈黑衣人便全倒在了地上,无声无息。 持匕首的黑衣人吓得膝盖发软,半跪在地,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他看了穆东一眼,眼中闪过决然的狠意,被扣住的手反腕去抓穆东的小臂,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回手却插在了自己的喉咙,脸上顿时一片焦黑。 穆东摇摇头,振手松开,那黑衣人倒在了地上,连手腕、手指也涌出一片焦黑。 “遇到些事情,耽误了些时候。”不远处传来声音,一个枯瘦的老者急急走了过来,一身黑衣,却未蒙面。 “师傅,你看我刚才那几招学得可像?”穆东笑道。 “前辈说笑了。”枯瘦老者道。 穆东回首向茶摊道,“你收拾下,我和宋师傅去说话。” 老者向茶摊看了看,有些诧异,还有谁?嘴上没问,只是跟在穆东的身后,向长亭后走去。 长亭后有片林子,林子里有个小丘。 两人缓步登上小丘,穆东挑了块石头,拂去落叶便坐下来,看夕阳西下。 “宋师傅,你也坐。”穆东道。 “前辈说笑,‘师傅’切莫再叫,折煞我了,我站着就好。”叫做宋师傅的老者道。 “给你的丹药有效吗?”穆东道。 “有效,有效,都有效!前辈的丹药都是神丹!”宋师傅道。 穆东伸手从怀中又掏出两个小白瓷瓶,递给宋师傅道:“这一瓶有两颗续命丹,留你们备用,你服过,知道这药的功效,但有气在,便可续命。另一瓶有两颗驻颜丹,丹效如丹名,凡人服了还可让容颜倒流些许时光,十年之后,你二人隐匿江湖时再服用。” “驻颜丹?啊,前辈大恩大德……”宋师傅声喜,忙躬身要拜。 穆东抬手拦住,“宋师傅,莫要这样说,还要辛苦你们十年光阴呢。” 宋师傅道,“前辈,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放心,有我二人在,拼尽性命,定保赵、江两家十年平安!” 穆东道,“你的话,我信。只要保他们夫妻就好,他们的孩子顺手照看一二,其他人等不管。” “是。” 穆东道,“他们若生男孩,大些你可教他们些拳脚,强身健体即可,若是块材料,也可教些心法剑术之类,但不可教孩子显露于外、逞强斗勇,也不可耽误孩子学文读书。若生女孩,就算了,随孩子的喜好。” 宋师傅道,“是。前辈吩咐,我一字不落已谨记在心。” 穆东看了看天色,叹息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惜没看够,却不能再看了。你去吧,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说罢,他起身向宋师傅弯腰拜了一拜。 宋师傅急忙躬身还拜,又问道,“此生不敢忘!不知此生能否再见前辈?” 穆东笑道,“十年之后,待我寻得美酒佳酿,自会来寻你。” “好!十年之后,后会有期!”宋师傅拱手一笑,跃下小丘,只三五个跳跃,便消失在远处。 穆东目送他远去,又坐下去看那沉沉落下的夕阳,喃喃自语道,“十年之后,真的后会有期吗……” 宋师傅刚走,大黄狗爬上小丘,趴在穆东身边,支起头,陪他一起看夕阳。 一人一狗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霞光照在他们眼睛里,有些光彩,却渐渐不再明亮。 不一会,夕阳尽没,天边留些残白。 穆东摸摸大黄狗的头,“我去半瓢寺上香说几句话便去牧都,明天还要和吴先生喝茶,然后见几位故人。你回去吧,说我去去便回,让他们勿要生忧。若不放心,可让雀姑后天在西门外荒原接应我。” 大黄狗嗯叽了一声,穆东道,“好。” 大黄狗又嗯叽了一声,便起身跃下小丘而去。 半瓢寺传 梁城东门外三里有一寺,曰半瓢寺。 牧宣威十二年夏秋,梁城大旱。地龟裂,树枯败,山如烫石,鸟兽俱无,地如焦土,颗粒无收。梁城太守梁守仁率官员、百姓,于梁城南门外设坛祈雨,一月无断,然风未增一丝,云未现一片。百姓绝望难撑,哭天抢地,几欲卖儿鬻女,背井离乡以避难。 恰有一高僧云游过梁城,拄杖托钵,求水解渴。太守梁守仁见其枯瘦如柴,唇裂肤焦,命若游丝,遂取祭坛上仅存之半瓢水,供其饮。饮毕,高僧云,其有法祈雨。众人疑,独太守梁守仁信。遂依高僧之法,移坛至东门外三里处。 高僧整顿僧衣,庄严法相,登坛念祈雨咒。 一咒毕,风起。 两咒毕,云现。 三咒毕,雨落。 雨落七日方止,万物复苏,山野披绿。百姓皆称高僧为神僧下凡,自发于祭坛上建一寺敬香。寺成,太守梁守仁拜求高僧赐名,高僧不应。 冬,瑞雪普降。高僧拄杖离寺而去,太守梁守仁率官员、百姓随三十余里送行。太守拜问高僧法号,高僧曰,我乃云游和尚,法号不提罢了。太守再拜求寺名,高僧笑而不语,以杖代笔,以雪为纸,写“半瓢寺”三字,即为寺名。 高僧既云游而去,百姓复自发募资,塑云游和尚拄杖铜身相于半瓢寺。百姓勤敬香火,但有所求,心诚必验。 宣威十四年,牧宣威王闻听此事,特遣太子(牧昭德王)与大王子赴半瓢寺敬香,并恭请云游和尚拄杖铜身像往牧都白马寺供奉,另调国库专银,重塑云游和尚拄杖金身像于半瓢寺。 金身像成,更有邻城乡民,过路旅人,专程前往敬拜。半瓢寺一时香火不断,人流络绎,足踏损寺阶。 ——《梁城地方志·半瓢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章 风雨无悔 牧都,牧国的第一大城。 庆德楼,牧都最好的茶楼。 三楼临窗雅间,穆东和一名老者相向而坐。 穆东斜靠窗边,剥花生,捻掉皮,将瘪了的从窗口弹出,剩下的一粒粒扔到嘴里嚼,再喝口桌子上的茶和随身酒壶里的酒,漫不经心地看窗外风景。 窗外,是深秋的牧都。 金黄色的树叶慵懒晒着午后的太阳,偶尔随风飞起,恋恋不舍的离开枝头,带着淡淡的忧伤,又带着淡淡的喜悦,在风中划几弧舞姿,飘落在青条石铺就的街面上。 穆东对面的老者须发全白,貌相七旬有余,但面色饱满红润,衣着华丽。 老者略带惊讶地看着,但脸上一直保持着几分尊敬的微笑。 “前辈,现在也……”老者说话很慢很拘谨。 “花生挺不错,味道很香,吴先生你也尝尝,别光喝茶。你们雾社的茶固然不错,搭配花生嚼起来可是更好!”穆东笑道,伸掌递了几粒花生到老者面前。 唤做吴先生的老者虽犹豫,还是接了过来,却没有放到嘴里。 “吴先生,如果没看错,你的修为五十年内还是有希望再上一层的。” “哦,前辈说我有希望突破……?”吴先生面上立时显出激动的喜色。 穆东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请前辈多指点,晚辈感激不尽!”吴先生起身就要拜下。 穆东笑着抬手拦住,“我是无所谓,你也不怕有人看到呀?” 吴先生有点脸红,尴尬停住,但眼中仍满是期待。 穆东点点头,“此界灵气如此稀薄,你天资又如此一般,凭借药力和你们雾社的雾池,你能到炼晶后期,也实属不易。不过吴先生,以你现在的阶段,不能再用原来的修炼之法了,又笨又慢,不如我告诉你点秘诀?” 吴先生愈加脸红,“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指点!” “秘诀就是——多吃花生,哈哈。”穆东忽然笑道。 吴先生附和笑起来。 “落界的美食如此好吃,辟谷修仙实在太浪费喽。”穆东顿了顿,又笑问道,“真想让我指点?” “若能得到前辈指点,是晚辈此生的荣幸,感激不尽!” 穆东放了一个小匣子在茶桌上,“这个送你了,里面有几瓶冲破瓶颈用的丹药、几片记录了修炼之法的玉简,至于你能不能冲破瓶颈,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吴先生大喜,颤颤巍巍伸手就要去拿。穆东按住匣子,不紧不慢的又放了一个小瓷瓶在上面,“这一瓶,不是给你的,你且保管着,以后交给一个人。” “给谁?”吴先生尴尬地缩回了手。 “一个和尚。” “什么时候给?” “十年后。”穆东将小匣子和小瓷瓶推到吴先生面前,忽然一字一顿道,“另外,我有一个条件。” “哦,这……”吴先生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吴先生且放心,不用顾虑,那些人我自然会摆平,不会让他们纠缠你多久,而且不久以后我就会离开此界。” “前辈要去哪里?” “这个,你无需知道!”穆东话锋陡然严厉起来。 “是……”撞见穆东严厉的目光,吴先生慌忙低下头,他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压忽然从穆东那释放出来,笼罩在他全身。 “吴先生,我在落界这几年一直被追杀,有小仙魔界石烈国的死士,也有落界的雨山、雨荷的杀手。” 吴先生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额头和鼻尖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忙道,“前辈,饶命!” 穆东语气冰冷地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杀你,还会帮你!送你东西,自然是希望你修为突破,再上一层,将来能办好我交代的事情。雨山、雨荷的杀手,是你们雾社出面下的悬赏令吧。虽说我在小仙魔界受了重伤,修为大大跌损,但你以为你们落界的凡夫俗子真能伤得了我吗?笑话!” 喀嚓一声,吴先生被灵压重压,直接压断了身下的坐椅,一屁股瘫坐在地板上。 穆东皱皱眉,瞬间收回了灵压,而吴先生依然瘫坐不敢起身。 穆东换了缓和的口气道,“话说回来,我在此界摒了气息,遮了修为,他们寻我不得,你也不过是被逼无奈,替他们出面找的雨山、雨荷,来查探我隐匿之处。” “多谢前辈体谅晚辈苦衷,还请前辈赎罪!”豆大的汗珠,顺着吴先生的鼻尖一滴滴颤抖着滑落到地板上。 “苦衷……好吧。小仙魔界各方势力,哪一方我都抵挡不了,更何况你。也多亏了你的雾池,对我疗伤,对海前辈调息、孕育都有好处,功过两抵吧。”穆东神色萎然,忽然起手划了一个隔音罩,俯身在老者耳边耳语起来。 耳语,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吴先生缓缓起身,面色凝重,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穆东点了点头,掐指作诀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吴先生,你既已发下诛心誓,我本该放心。但我怕他们万一起疑,对你搜魂,还是给你下了点禁制。三个月之后,这禁制自会消除。” 吴先生点点头。 “附近街面上的杀手,我都已用花生点晕,留了两个他们派的耳目。他们若问,就说我穆东,三个月后回去了断恩怨!” 穆东仰头喝口酒,看向窗外,“起风了,要落雨,就让风大雨急,酣畅淋漓!” 话音方落,穆东单手一挥,收了隔音禁制,再一跃,从窗口消失不见。 吴先生看着窗外,片刻,方重重长吐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小瓷瓶,贴在额头,面色复杂,既有喜悦,也有忧伤,仿佛那窗外风中起舞的秋叶。 牧都护城河水源自牧河,牧河自牧都往南蜿蜒两百余里汇入牧江。 汇入处有一山,人称两江山。 山下有一庙,人称两江庙。 山上有一崖,人称两江崖。 两江崖头有一亭,人称两江亭。 江风扑过崖头,秋雨落于崖头,一红袍老者坐于崖头亭内,他向山下两江庙扫了几眼,皱皱眉,闭目养神。 一案,两蒲团。案上一支摇曳的燃香,一壶暖茶,两只空杯。 忽然,江中响起破水而出声,一团火光从江中飞起。转眼间,一青年男子从崖下飞上,落座于蒲团上。 这青年男子,正是午后在牧都庆德楼与雾社吴先生喝茶的穆东。 红袍老者连忙起身作揖,穆东探手在他袖口压腕道,“坐吧,穆老。” 唤做穆老的老者坐回蒲团道,“大王子……不,太子,您终于来了。” “叫我大王子吧。太子这名号,自我离开穆灵城就被父王免了。也许,我现在连大王子都不是,不过是父王的耻辱。罢了,穆老你还是叫我穆东吧。”穆东挥手划出一道笼罩二人的隔音禁制,端起杯茶,轻轻摇头笑道。 穆老道,“大王子,我此行来前穆灵王说了,只要您现在与那人断了关系,立刻回返穆灵城,依然还是他的太子。” 穆东隔着燃香看着穆老,半晌不语,一饮而尽,穆老又满上,穆东又一饮而尽。连饮数杯后穆东才道,“父王可好?” 穆老道,“一切都好,在闭关,天劫在即。” 穆东道,“我二弟可好?” 穆老道,“一切都好,待在西宫,略有长进。” 穆东道,“石烈国近来有何动作?” 穆老略有犹豫道,“石烈国主亲自跑去水羊国,据说两国定了个协约,只要水羊国能劝回海蓝公主,并将海蓝公主及其孩子交给石烈国,两国就重修旧好,石烈国另补一大笔好处给水羊国。” 嘭,穆东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冷笑道,“水羊国主同意了?这是要卖女儿啊!” 穆老叹道,“哎!水羊国主老了,原本就怨海蓝公主随你出走,他国中后辈还没有能顶大梁的,石烈国此时势大,威逼利诱,水羊国王怕也是无奈。” 穆东怒道,“哼!石烈国!把我逼急了,我回去闹他个不死不休!” 穆老抬手欲阻,旋即喜道,“千万不可!大王子……你真要回去吗?” 穆东点头道,“回去。” 穆老喜道,“当真?” 穆东道,“我在此界还有几件事,稍稍办好,三个月后就回去。” 穆老道,“那我即刻回去准备,好去通道口接应!” 穆东道,“穆老,不必了!几处通道口都满是石烈国的眼线,做了准备反而会走漏风声,惹出更多事端。此事因我而起,我自当回去做个了断。你回去禀告父王,谁也不要接应!” 穆老欲言又止,穆东起身收了禁制,“穆老,我二弟麻烦你多多照看点拨。” 穆老起身点头,穆东作揖,冲亭柱微微点了几指,转身跳崖投入江中。 “清风知我意,秋雨照我心!我三月后,必回!哈哈哈哈!” 江上崖头风雨中,回荡着穆东朗朗笑声。 归去来歌 火怒国·穆东 清风知我意, 秋雨润我心。 若无归去路, 不悔来时尘。 ——《小仙魔界情诗三百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章 鸿雁南飞 穆老长叹一口气,朝亭柱瞥了一眼,卷袖收起案几蒲团,脚下生云,往南急急飞去。 片刻,崖头虚空处渐渐现出一个身形模糊的黑衣女子。她俯身望江,抬头南眺,身影一沉,消失在山崖中。 牧国,牧都,王宫深处御花园内,一座普通的假山旁,黑衣女子从土中一闪而出。她四下环望,扣手从袖中翻出一石牌,冲假山照去。石牌上刻着一个白色的“雾”字,“雾”字萤光一闪,假山上顿时现出肉眼可见的微光。皂衣女子踏入微光,进入假山之中。 牧国,梁城外,一片荒野中。 夜沉沉,风徐徐,雨潇潇,偶尔有一两声落伍鸿雁南飞的哀鸣。风雨飘摇的荒野中,一个身影翘首站立,一动不动。 轻微的晨光里,依稀能看出那身影是一个老妇人。她面色蜡黄,皮包骨头,异常干瘦,虽然簪着木簪,头发依然散乱的飘在风中,但目光始终凝望前方,炯炯有神。 老妇人就像一根针,牢牢扎在这风雨飘摇的荒野中。 忽然,老妇人身子一动,眼中露出笑容。 远处,一个黑影正飞速奔来,转眼就到了她面前。 “主人,你终于来了!” 来人斗笠压面,蓑衣裹身,身上冒着热气,也不说话,他拉起老妇人就没入土中。 荒野地下一间窄小的新辟石室里,来人摘下斗笠,露出面容,是穆东。 “等了一晚?辛苦你了,雀姑。”穆东随手一点,一颗晶莹的照明球便悬浮在石室里。 唤作雀姑的老妇人拜道,“主人平安归来就好,我原本担心石烈国的死士会发现主人。” 穆东道,“他们是发现了。” 雀姑一惊,“他们没出手?” 穆东笑了笑,“没,估计在此界也不会出手了。” “主人计划成功了?” 穆东轻轻点头道,“你和海前辈、八哥,带着雨儿,今天就启程。走祝融通道,穆老会在那附近接应你们。” “主人你呢?” “我们分头走,我带着风儿随后就回,不用担心。” 雀姑犹豫了下,接着问,“要不要八哥留下来陪主人?” 穆东道,“不用,你们从祝融通道出来,那片区域也很大。八哥跟你们一起走,他熟悉那里的地形。” 雀姑道,“可是……” 穆东语气又坚定了几分:“不用担心我!” 雀姑道,“主人计划周详,在此界肯定无需担心。我是担心主人用破界符从蚩尤通道出来,那区域可是妖魔控制的范围。” 穆东笑了笑,伸出右手按在雀姑的肩头。 “主人!”雀姑一扫忧虑,满脸抑制不住的惊喜。 穆东收回手,将一个小储物袋放到雀姑手中道,“不用担心。穆老此次冒极大风险来见我,带来了父王补给的极品灵茶和极品灵石,数量极多,交给海前辈,你们路上用。穆老还说,大事将至,父王让我们尽早回去。” 雀姑收起储物袋,笑道,“主人法力已然恢复,那我就放心了。那区域虽是妖魔的控制范围,遇到个别强妖恶魔,自然奈何不了主人!” 穆东点头道:“不错。我回去后,会顺路花些时间,斩杀一些妖兽,收集一些妖丹,对海前辈恢复和雨儿修炼都有帮助。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抓到一只绿背灵龟!” 雀姑顿时有几分兴奋,“绿背灵龟,那可是千年一遇呀!” 穆东笑道,“呵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在此界躲避这么多年,上天眷顾,说不定回去就能碰上!运气好,抓到两只,就各分你和八哥半只。” 雀姑不禁点头,虽有担心,却带期待。 穆东从袖中拿出两个小匣子递给雀姑,“你们出了通道见到穆老,立刻交给他,听穆老吩咐,他若让八哥来接应我,便在蚩尤通道附近等我。事不宜迟,不多说了,你即刻回去禀报海前辈,告诉她按计划行事,即刻启程!” 雀姑一愣,“主人,你不回去和海前辈道别吗?” 穆东笑道,“我怕石烈国的死士循我的踪迹跟来,我在此盯着殿后。” “好!请主人保重!”雀姑拜别,身子一提,就从石室中破壁而去。 穆东仰头目送,眼中笑意渐渐转为忧伤,轻轻叹了口气,“保重!” 窄小的石室里只剩穆东一人,他来回踱步,这一踱便是半个时辰。那颗悬浮的照明球默默陪着他,轻轻闪动,照在他沉思而坚毅的面庞上。 他的步子踱得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盘膝坐下。 他从左手拇指上摘下那枚白底透着金红的指环,贴在额头,神色庄重,口中念道:“啊!古!翼!和!玛!垂!措!” 陡然,那白底透着金红的指环,闪起淡蓝色的微光,无数淡蓝色颗粒仿佛萤火虫一般从指环里萦绕飞出,幻化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淡蓝色小人。小人身形飘忽,但面容却轮廓清晰,定睛看去,是一个蓝色老翁。 “东娃子,叫师傅出来干嘛?”蓝发老翁声音细小却很清晰,满带俏皮。 “前辈……” “前辈你妹!叫师傅!” “师傅……”穆东一脸苦笑,刚要接着说,却又被蓝发老翁打断。 “咦!东娃子,你法力居然恢复了!哇哈哈,肯定得了什么灵石妙药!快!分我一些,不要独吞哦!”蓝发老翁张大小嘴,蓝色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仿佛饿极之人一般。 穆东从腰间掏出几块灵石,叠放在掌上,递到蓝色老翁面前。 蓝色老翁两眼顿时放光,一跃就扑在灵石上,没入其中,钻出来,再没入其中,再钻出来。那场景,仿佛一只蓝色的虫子在吃美味的糕点,甚是滑稽可笑。 只十几个呼吸,那灵石就被蓝色老翁吃光,只剩下石渣。 “极品灵石!还有吗?”蓝色老翁站在穆东手掌上,意犹未尽道。 “没了,就只有这么多了。”穆东耸耸肩。 “小气!”蓝色老翁似乎有几分生气,指着穆东的鼻子就尖声骂道,“你法力全然恢复,伤势痊愈,至少要几十块极品灵石,居然只给我留了区区几块!” 穆东道,“没了。” 蓝色老翁朝穆东身上扫了几眼,忽然嘿嘿笑道,“放屁!东娃子,你身上肯定还有,乖徒儿,快拿来吧,至少再给几块,让师傅一次吃个饱吧。师傅睡了那么久,饿死了!” 穆东没说话。 蓝色老翁急的直跺脚,“东娃子,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肖的徒儿!给不给?不给我一会回指环里,偷偷吸你灵气哦,嘿嘿。” 穆东无奈的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储物袋,放于地上,推到蓝色老翁面前。 “好徒儿!乖徒儿!”蓝色老翁连连叫道,满脸大喜,一跃就跳上了储物袋袋口,低头就要钻进去。 忽然,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抬头向穆东望去。此刻,穆东正神色凝重而忧伤的望着他。 蓝色老翁愣了愣,盘膝在袋口坐下,对着穆东撇撇嘴,神色也凝重起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石室中静谧无比,只有那照明球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滋滋”声。 最终,蓝色老翁长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唉……别人都道你是好太子、真兄弟、大丈夫,义薄云天,肝胆照人,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知道,你脆弱时,其实只是个可怜的东娃子……” 穆东一双虎目泛起几分潮红,连忙把头扭向一边,眨眼。 “说吧,东娃子,遇到了什么事,要老头子为你做什么?” “穆老带来父王的话,让我们回去。” “那个顽固的老头子具体怎么说的?”蓝色老翁缓声问。 穆东道,“穆老和我碰头时,旁边匿着石烈国的探子,身上带了探听的宝物。穆老明话没说,但以燃香为语,告诉我大事将至,速回。穆老暗中给了我一份玉简,上面有父王的吩咐。” “在哪呢?瞧瞧。” “是一份阅后即焚的玉简,激活读一次就空白了。” 蓝色老翁撇撇嘴,“逃亡这么多年,是该来个了断,见个分晓,回去也好。” 穆东轻轻点头道,“在落界这些年,虽然一直被跟踪追杀,但一路上我和蓝儿游览风俗,纵情山水,算不上神仙般的日子,也算得上轻松惬意。这一回去,怕又入那刀光剑影之中,与蓝儿的欢愉时光恐再无重现……” 蓝色老翁默然听着,神色竟有几分悲伤,仿佛勾起了他伤心往事。 “东娃子,你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可怜呐。我虽然残喘度日,坐等归天,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无事和你闹闹,乏了倒头便睡。不像你这般,肩头担了这么多屁事,累的跟狗一样!” 穆东叹气道,“师傅,我是羡慕你呀!” “羡慕个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四章 落界遗孤 “老头子孤家寡人,孤苦伶仃,还要被你欺负,连栖身之所都被你抢了!你眼前的困难不过是个屁,是屁,总会散的!屁散了,还不又是一片小清新!”蓝色老翁冲穆东扮了个鬼脸,起身拍拍屁股,一股淡蓝色颗粒从其身后噗的喷出来。 “咦?东娃子,你怎么不笑呢,嘴都不咧一下,不好玩吗?”蓝色老翁挠挠头。 穆东无奈笑笑,“师傅,看看孩子吧。” 蓝色老翁点头,小手掐指一挥,一个玉盒凭空出现。玉盒初现时不过常人指甲盖般大小,缓缓转了几圈就变成常人半臂长。玉盒散发着一股淡蓝色的温润微光,微光仿佛呼吸一般,缓缓的一闪一闪。 蓝色老翁口中嘀咕几句咒语,小手冲那玉盒一点,一条淡蓝色细线便没入玉盒中,玉盒瞬间晶莹剔透,通体透明。 那盒中,躺着一个瘦小的婴儿。 婴儿双目紧密,似在沉睡,但偶尔又眉头微皱,似在梦中。 穆东和蓝色老翁眼中都满是慈祥,温柔的看着婴儿。 “可怜的小家伙!身上的伤好了没?睡在老头子的润神宝盒里舒服吧,呀,眉头还在动,做什么恶梦了吧。不怕,来,亲一口。”蓝色老翁飘到玉盒边,趴在婴儿头说看,你有啥新计划?” “是,师傅!”穆东起身盘膝坐下,掏出一份羊皮地图摊开,“我先说说牧国梁城的威远镖局……” 三日后,牧国梁城。 秋雨潇潇初歇,城内已传开一条喜气洋洋的消息。 听说了没?威远镖局赵威远总镖头得了一个丫头,十斤重! 听说了没?德远私塾的江德远先生得了一对小子,双胞胎! 听说了没?两家是同一晚得的!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东十里亭亭长他老婆给接生的,她亲口说的,忙完赵家忙江家,忙了一宿,可把她累坏了。 同一天生娃,这也太巧了吧? 这你都觉得巧?你不知道吧,还有更巧的呢! 还有更巧的? 咳,你不知道?这赵威远和江德远,当年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打小就拜为结义兄弟,这你知道吗?后来,他俩还同年同月同日分别娶了林家姐妹,这你知道吗?现在,他俩又同年同月同日得了娃,这你知道吧! 啧啧啧,巧上加巧呀,咋这么巧呢? 啧啧啧,好上加好呀,咋都好到别人家了呢? 啧啧啧…… 这条喜气洋洋、好上加好、巧上加巧的消息,被梁城上下当做佳事趣闻,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翻来覆去津津热议了旬许,直到冬天。 那一天,梁城外半瓢寺主持了慧和尚入城,过赵江两家,为两家子女取名顺楠、顺雨、顺风。 同一天,梁城老梁员外墓出了事,半城的人哗啦啦涌去看。 流丐无意中发现梁城东十二里处老梁员外墓有盗洞,便入城告诉了小梁员外,求赏热酒热饭。小梁员外差家丁快马去核验,不多时,家丁慌张回报大事不好啦!小梁员外慌忙请梁城太守、师爷、捕头牧青、衙役捕快一干人等同去,现场勘验发现,墓内老梁员外尸骨及陪葬诸物皆在未少,却多出十余具黑衣人尸体,多数是颈部为利刃割断。 师爷道这事很怪,太守大人咱得请道上的行家里手问问。太守问,谁是行家里手呀?师爷道,洪大胆呀。太守道,对呀,墓里的事他懂。 太守于是差捕头牧青请来梁城盗墓世家洪大胆,洪大胆来看后,脸都绿了,喝了几口酒,才壮胆说话,哆嗦了半天,说了三个意思。 第一,这墓我洪大胆没碰过,我洪大胆是梁城人,不动梁城土(墓),而且我也不动百年以内的新墓。 第二,这些人不是我洪大胆杀的,我虽叫洪大胆,有胆盗墓,但没胆杀人。 第三,这盗洞打得太奇怪,一看也不是我做的,也不太像我们这一行的土老鼠做的。 太守又差牧青请来威远镖局赵威远,赵威远看了一遍,说看行头装扮,这些黑衣人多半是雨山社、雨荷社的杀手,估计是杀手杀人没杀成,却被人杀了扔在这里。 小梁员外痛哭流涕,次日即请来半瓢寺主持了慧和尚,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方罢。 这个案子被称为梁城墓案,报到牧都甄疑司,一时无解,卷宗收入醒疑房。 梁城墓案发生在昭德十年冬,自这一年冬,不仅梁城,牧国乃至落界列国接二连三发生了诸多大事,影响甚大。 梁城墓案不久,山荷百年齐动。 名震诸国的两大杀手组织雨山社、雨荷社,自雨公公逝去百年后首次联手,共同发出绝无仅有的山荷追杀牌,牌面绿字,筹米惊人,更有稀释珍宝黄草笛做花筹。江湖上一时暗流汹涌,豪杰纷动,连多位隐世高手都出世接牌,风声甚大。诸国风声鹤唳,密探分出,连龙殿团都纷纷加强戒备。 再没多久,牧国牧都出了事。 冬至日,牧昭德十年大庆当日,醉香楼大火。大火熊熊一夜不灭,照映全城可见。次日日出,大火燃尽方灭,一片焦黑狼藉。甄疑司司郞牧蓝率队亲赴现场,清理出一百零二具尸体,竟有多具被认出是雨山社、雨荷社的金牌、内牌杀手。甄疑司全力甄疑,一时无解,卷宗收入醒疑房。十年盛典,遇此火灾人祸,牧王大怒。 次月小寒时节,牧都起大风,降漫天红雪,怪。朝野议论,百姓议论,都说这是醉香楼死者冤魂所化。牧王闻听,当日便降旨两道,第一道旨降牧蓝为甄疑司代司郞,责备他久未有进展,破案不力。第二道旨专请白马寺高僧赴醉香楼遗址做法事,诵往生咒。 说来更怪,第一日四十二遍往生咒诵完,第二日牧都就风平雪尽,暖阳当空。一时间,去白马寺烧香拜佛祈福求愿的人,更胜往日,堵满寺门。 至大寒时节,牧国的南方邻国海国出了事! 先是数量甚多的蒙面黑衣人潜闯海国太子府,被守卫发现后,双方激战。太子府忽然马嘶兽吼,太子府所养的十头大象和两只猛虎发狂,冲破圈笼,一路践踏撕咬,冲出太子府怒奔而去。接着,太子府上空降下天火燃石,柱断瓦碎,屋倒墙裂,一声巨响,太子府居然发生了地动! 太子府瞬间沦为瓦砾,为扬尘笼罩,扬尘冲天,二十里外可见。待烟消云散、尘埃飘淡,海国援军布阵合围,小心翼翼靠近,发现哪里还有什么太子府,地上只剩下一个巨型碗装大坑,遍地散落断刃烂砖,残肢碎尸,惨不忍睹。 海国君听后,携老国师急赴太子府遗址巨坑,面现惊恐,长跪不起,捶首捶胸捶腿捶地,恸哭不止。 次日,海国忽发锁国令,遍锁四境,除执节使臣,外国之人只许出不许进,本国之人只许进不许出。 后来陆续传出的消息说,当日海国太子并不在太子府,蒙面黑衣人潜闯太子府是为了什么,海国君在太子府遗址痛哭流涕又是为了什么,众说纷纭都是谜。 第二年夏,落界列国战事如雨后惊雷般忽起,一百三十余年无大战的相对安定期被打破。战事起前,落界列国共有二十六国,除龙殿国和琉璃国外,其余二十四国均卷入战事,或相约攻伐,或结盟共守。 群雄逐鹿战不止, 烽火连天尘不休。 良人头颅洒热血, 月下捣衣冷泪流。 十九年后,列国之战逐渐平息,二十六国亡九国,余十五国。 后世史学家称此次大战为第三次列国大战,又称廿年乱战。 关于大战起因,各派史学家各执一词,争执不休,莫衷一是,竟也是个迷。 《雨山有语》(节选) 一、牌——任务 庄家——任务悬赏者 牌主——任务目标人物 发牌——发布任务 和牌——任务完成 月牌——海底捞月,徒劳无功,任务失败 二、筹米——悬赏金 米——金 一米——即一金 斗——百金 石——千金 方——万金 花——以实物做赏金,但须稀缺、便携、易兑,如宝石、宝剑、名画、秘籍等,一般不常用; 定筹——预付悬赏金,一般视任务难易程度,从两成到五成不等,不论任务成败,定筹不退; 三、牌面——目标人物类型; 鸡字牌——针对普通人的任务牌; 龙字牌——针对列国国君、大王、储君、太子的任务牌; 凤字牌——针对列国王后、宠妃、公主的任务牌; 虎字牌——针对皇亲国戚、诸侯重臣的任务牌; 兰字牌——“兰”为“君(军)子兰”之略写,针对列国军队中将领的任务牌; 绿字牌——针对武林高手、绿林好汉、侠客盗匪的任务牌; 四、牌底——目标任务类型; 无字牌——又称白皮,无需多言,杀; 犬字牌——又名撵狗牌,追打不杀; 湖字牌——又名招字牌,双目如湖,取目标眼睛,可不杀; 马字牌——取目标四肢,可不杀;马下四点从左往右表示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庄家取哪肢,则此点用黑墨写; 顺字牌——双耳顺风,取目标耳朵,可不杀; 肯字牌——取目标舌头(啃字去口),可不杀; ——《我不是教你黑——黑话大全·雨山有语》 作者:李逵 游吟诗人、风物家、黑学研究家,无国籍(亡国)人士,著有“黑学三部曲”——《我不是教你黑》、《我的黑你学不会》、《我很黑但我无所谓》和黑色爱情诗集《黑黑有人追,爱情放光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五章 捕头牧青 牧都往东八百里是梁城,梁城往东三里是半瓢寺,半瓢寺再往东七里是三叉路口。 从六岁起,每天早晨,牧青都要跑到三岔路口,再跑回梁城。和他一起跑的,是儿时玩伴洪齐、隆二。 九岁那年,洪齐被父亲洪大胆勒令远离牧青。 十一岁那年,隆二的父亲旧疾复发,起居不便,隆二哭哭啼啼的辞别牧青,去牧都伺候父亲。 从此,牧青一个人跑。 十四岁那年,牧青成了梁城最年轻的捕快。 一年后,牧青成了梁城最年轻的捕头。 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在牧都任职的好父亲牧蓝,升任捕头是睡醒一觉起床嘘嘘般简单的事情,但牧青依然刻苦,考捕头时刀试、马试、弓箭试、推案试样样第一。 从此,人人都说牧青有一个好父亲,人人也都说他父亲有一个好儿子。 再一年后,牧青十六岁,遇到了梁城墓案,这是他任梁城捕头期间唯一没破的案子。 这个案子他觉得很奇怪。 最先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洪大胆。 太守让他请来洪大胆,洪大胆来看后,脸都绿了,喝了几口酒,才壮胆说话,说话还哆哆嗦嗦。 洪大胆是做什么的? 盗墓贼。 而且是出了名的祖传盗墓贼,传闻连王侯将相的墓都盗过。一个如此有名的盗墓贼,打洞盗墓,撬棺挪尸,见惯了死人尸体,也见过了机关遍布的大场面,为什么见到一个小小的梁员外墓,却吓得脸都绿了,舌头都打结? 洪大胆怕什么? 怕大家觉得墓是他盗的,人是他杀的? 老梁员外墓里棺材完整、尸骨和陪葬诸物都在,这哪里是盗墓?不是。 多出来的黑衣人尸体,多数是颈部为利刃割断,一看就是武林高手遇到了更厉害的武林高手,洪大胆有这等功夫?没有。 既不是,又没有,那洪大胆怕什么? 接着又请来赵威远,说这些黑衣人多半是雨山社、雨荷社的杀手。赵威远认得杀手身份,那洪大胆为什么不能认得? 赵威远做镖局行走江湖黑白两道,洪大胆做盗墓贼也行走江湖,而且走的是江湖中的黑道。一个专走黑道的认不出黑道中的人?不可能。 既然认得,那洪大胆为什么不说? 怕雨山社、雨荷社报复? 人不是洪大胆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怕什么报复? 牧青觉得洪大胆那天很奇怪,却想不出为什么奇怪。 梁城墓案另一个让牧青奇怪的地方,是盗洞。 洪大胆说这盗洞打得太奇怪,一看就不是盗墓贼做的。 盗洞打得奇怪,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打了盗洞却不把盗洞掩盖好。 杀人者杀了十余个杀手,没有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而是挑了梁员外墓,费力做盗洞,把尸体丢在这里,而不是藏在这里。 如果想藏尸,一定会把盗洞覆土填埋,重新掩盖好,让人难以发现。可盗洞却裸露于外,显而易见,这又是为何? 做盗洞丢尸体,是为了不让人发现;盗洞裸露不掩盖,却又是为了让人发现,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更让牧青觉得奇怪的,是现场。 梁员外墓一看就是第二现场,杀了人,丢尸墓里。 那第一现场在哪里? 要搬运这么多尸体到墓里,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那第一现场一定距离梁员外墓不远。 牧青花了三天,把梁员外墓方圆二里以内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查了个遍,一无发现。 不死心,牧青又花了五天,把方圆三里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查了个遍,一无发现。 还不死心,牧青又花了十天,把方圆五里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查了个遍,还是一无发现。 十几个黑衣人杀手,追杀一个人或几个人,双方打斗起来,动静肯定不小,打斗的痕迹也应该留下很多,可居然什么都没有,连残存的血迹都没有。 牧青查了案发前后城内人员来往,一无发现。 牧青去东十里亭问过亭长、老婆子可有可疑生人,一无发现。 梁员外墓方圆十里内常住、走动的人家,牧青也去一一询问过,一无发现。 小梁员外请半瓢寺住持把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都做完了,牧青依然什么都一无发现,这太奇怪了! 案子久无丝毫进展,牧青遵太守令,将案件卷宗材料收拢,差手下捕快,快马送入牧都甄疑司,请援。 不日,快马回还,捕快带来甄疑司司郎牧蓝亲署公函,专呈太守,大意是此案重大,请梁城太守务加重视,务查到底,甄疑司已请黑白省协助,派员秘密赴梁城调查。 太守乐了,召来捕头牧青,将公函摊放在牧青面前,自己慢悠悠的喝茶。 那意思是说,喂,小兄弟,这是你老子的意思,不是我为难你哦,若是上头再问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牧青看了公函便回去接着理头绪,当晚却又收到父亲牧蓝发来的飞鸽密信,信上仅八字,“此案勿查,走马观花”。 牧青懵了,没头绪了。 上午的公函说“此案务查”,晚上的密信说“此案勿查”。一字之差,查还是不查? 上午的公函说“务加重视”,晚上的密信说“走马观花”。那装装样子显得很重视? 十六岁的少年,牧青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年轻。 到了冬至日,牧都发生了醉香楼大火案。 到了小寒时节,牧都起大风,降漫天红雪,牧蓝被降为代理司郎。 牧青很替父亲担心,原准备偷偷跑到牧都去看望父亲。不想父亲又发来一封公函、一份密信。 公函大意是,甄疑司近来案件繁杂,大案多,人手少,特从各地调员,请梁城太守派一精干力量协助,快马急赴牧都。 公函依然专呈太守,太守召来牧青,将公函和几份特产礼物摊放在牧青面前,自己慢悠悠的喝茶。 那意思是说,喂,小兄弟,这是你老子的意思,你不要推辞为难我哦,若是上头再问下来,你替我美言几句。 飞鸽密信还是仅有八字,“辞亲别友,结伴同行”。 牧青又懵了,没头绪了。 公函要快走,密信要慢行。辞亲别友怎么也得两三天,找谁同行? 先辞亲别友吧,于是牧青去母亲坟上培土扫墓,去半瓢寺上香敬佛,去和府衙中同事辞行,去和城中亲朋好友告别。 走到威远镖局告别,赵威远说,我明日上午刚好要带队去牧都接镖,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结伴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 牧青内心欢喜,说结伴同行好。 赵威远说,那牧捕头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牧青回家刚收拾好马匹、行囊,赵威远却派镖丁登门。 “今夜就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六章 漠北三狼 午夜,赵威远抱了抱赵林氏和襁褓中熟睡的赵顺楠,带着二十余人、四十余匹马,从威远镖局出发。 到梁城南门,牧青早已等候。 唤醒守城卫兵,送上几壶烧酒、几斤牛肉、几两银子,镖队便从南门顺利出了城。 镖队离开梁城,不急不慢的向南走了四五里后,便转头向西跑了起来。每跑半个时辰,便下马休整一炷香时间,换马骑乘继续跑。一天半后,镖队离开梁城已有六百余里。 这时,镖队正行进在一片山谷密林中,慢了下来。 “前面的兄弟,速度再快点!后面的兄弟,都紧紧跟上!大家都打起精神,起雾了,天色要暗了,我们得在半个时辰内快速走出这片山谷,回到官道上,不然只能打露营了!”赵威远行进在镖队中间,面带些许忧虑,前后喊道。 “是!”众人应道。 “总镖头说的是,这个天又冷又湿,打露营马都不愿意,更何况人呢!兄弟们都加点劲头啊!” “哈哈……” …… “嗷——嗷——嗷!”忽然,前方的山林里传来一阵狼嚎。 马队顿时有些小紧张,众人急忙轻抚马头,“吁……吁……”。 赵威远驱马来到马队前面,举左拳示意大家停下。 “刚才听清楚了吗?”赵威远问道。 “没,辨不出真假。”队首的镖丁道。 “嗷——嗷——嗷!”前方的山林里又传来一阵狼嚎,声音比上一阵更大。 赵威远侧耳听了几声,忽然举起左掌。 “哗!哗!”众人纷纷拔出了刀。 前方的山林在雾气里影影绰绰,却一时没了声音。 赵威远坐直了身子,冲前方拱手抱拳,朗声喊道:“合——吾——,人海茫茫,行走四方,若是相遇,朋友一场!前方的朋友,威远镖局今日路过贵宝地……” 话未喊完,前方的山林里便传来一个粗犷的喊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送上望乡台,永远回不来!” 赵威远微皱眉头,侧首小声对身后镖丁道,“此人声音生疏,喊声很怪,叫兄弟们小心,提防两侧和后路!” “是!” 赵威远驱马又向前迈了几步,依旧拱手抱拳,朗声喊道:“合——吾——,请朋友亮个万儿,递个门坎儿!” “呼!”一块黑色石头忽然从前方雾气中飞了出来。 “啪!”赵威远垂手抽刀,抬手便将石头拍飞。 “递个屁门坎儿!”粗犷的声音又喊道,“爷爷不杀无名小卒,报上名来!” “在下威远镖局赵威远!话已至此,朋友不必装神弄鬼,还请现身相见吧!” “赵威远!哈哈,爷爷等的就是你!”话音方落,前方山林雾气中,大步走出三个蒙面黑衣人。居中者身材高大魁梧,手持一柄狼牙棒;左侧者身材中等粗壮,手持一柄大斧;右侧者身材偏瘦,两手空空,腰间系有一根软鞭。 相距十五丈远,三人停了下来,似在打量赵威远。 “敢问三位朋友高姓大名?”赵威远问道。 “爷爷的名号,你不配知道!”狼牙棒黑衣人道。 赵威远微皱眉,“在下与三位朋友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若是手头紧,在下有一百两银子,请三位喝茶,交个朋友。” “呸!一百两,你也太小看爷爷了!打发叫花子吗?爷爷拿了你的人头,回去便换了五千两!”狼牙棒黑衣人鄙夷的笑道。 “大哥,何必跟他啰嗦,我们上去杀了便是!”系软鞭的黑衣人说道,听声音是个女子。 “三妹,不急!他们这点鸟人马,一个都走不掉,我们不如来个狼捉兔子,先玩玩再吃。”狼牙棒黑衣人喝道,“赵威远,早听说你的名号!威远镖局,闻名列国,啧啧,想不到今天就要毁在这破山沟里,哈哈!” 赵威远脸色一沉,缓缓拱手道,“想不到能在这破山沟里,碰到闻名列国的‘漠北三狼’!幸会!幸会!” 狼牙棒黑衣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眼力,不愧是总镖头,居然认出了爷爷们的名号!也好,一会杀起来,我给你留个镖丁做活口,回去报信来给你收尸,顺便传播爷爷们的名号!” “嗷——嗷——嗷——!哈哈!”漠北三狼大笑,无所顾虑的扯下了蒙面的黑巾。 “哈哈,那在下先谢谢三位朋友!不知道,是谁要花五千两买赵某的人头,这个价码比两年前可是贵了很多呀!”赵威远一边说笑,一边却在心里暗暗盘算如何脱身。以他以往对漠北三狼实力的听闻,他揣测若三狼齐攻,他独自一人可以抗下一狼,其余人勉强能抗下另外两狼,但对方另外还有伏兵呢?这里地形狭窄,马上冲杀并无优势。现在调转马头后退,山路崎岖,夜色将至,跑出去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还未必跑的掉。 “死到临头,知道那么多作甚!你只需知道死在爷爷手里就好!”狼牙棒黑衣人冷笑道,他双手持狼牙棒一横,就要冲杀起来。 “且慢!”赵威远猛地大声摆手。他跳下马,故作镇定不紧不慢向前又走了两步,接着道,“久仰漠北三狼大名,却从未有机会请教。今天既然在此地幸会各位,在下倒也想领教下各位风采!不如这样,在下分别先和各位过上一百招如何?” “哈哈!正合我意!”狼牙棒黑人左侧的大斧黑衣人接道,“大哥!我上个月新练的一招斧法,还没找人试过。这两天窝在这鸟山沟里,窝的我骨头都痒痒。这个姓赵的想找死,不如先让我练练,松松骨头。” 狼牙棒黑衣人看了看天色,似乎在想什么。 “大哥?” “恩!赵威远,不要打什么奸诈主意!你们一人两马,一会杀了你们,数人数马,只要少了一个人,少了一匹马,我便去梁城杀了你的家眷!”狼牙棒黑衣人狠狠道:“叫你的人,一人一个火把,都给我下马站好!” 赵威远点点头,转身冲马队做了个手势。 很快,二十多个火把点了起来,呈扇形围在赵威远身后。 赵威远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冲牧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躲到后面去。 大斧黑衣人跨步上前,笑道,“小子,想和爷爷过一百招?呸!五十招之内,爷爷就把你劈成两半!” 话音未落,大斧黑衣人便向前急速冲了三步,再一跃而起,大斧高举,照着赵威远便一劈而下。 赵威远扬刀反手一拨,便将大斧之力卸去大半,身子快速左跳一步闪了开来。大斧黑衣人甫一落地,左手一松,右臂便反手一斧向赵威远紧紧追去。赵威远脸色微变,挥刀猛地一压,便将大斧压向下方,同时快速后退半步再次跳闪开来。 两人你来我往,刀斧相加,哐哐铛铛的打了起来。 众人屏息观战,目光全在场中二人身上,没人注意到此时山谷右侧的山坡上,两道模糊的身影正趁着昏暗,悄悄地向山谷中的镖队靠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七章 苍老镖丁 在距离镖队五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两道身影小心的藏身树杈浓密的树叶中,对着下方火把通明处凝目看了起来。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悄声道,“贾爷,这大斧二狼好生厉害,那赵威远一直躲闪,不敢硬碰硬,似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呀!” “你懂个屁!齐儿,你仔细看。这二狼大斧力大势沉,舞起来呼呼生风,赵威远力气虽也不小,但要硬接,以力撞力,那是自讨苦吃。他在用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莫非还在等援兵?” “用脑子想想!他那鸽子飞出去,等援兵赶来,最快也得明天了!我没猜错,赵威远一直故意任由大斧进攻。” “故意?” “不错!齐儿,你看,这大斧虽然力大势沉,但舞起来很耗力气。赵威远故意任其进攻,仅作抵挡躲闪,不过是想消耗对方体力,麻痹对方防范,待对方体力不支露出破绽,再转守为攻。” “哦!老江湖!”唤作齐儿的人似有所悟,停顿了一下,小心又问道,“贾爷,就算赵威远逮着对方破绽败了对方,就今天这局面,威远镖局也难逃一场混乱的恶战,搞不好要栽在这里!一会……” “一会什么?” “我是说……大家都认识,好歹也算同乡,而且我看见牧青好像也在人堆里。一会……一会我们看局势,要不要下去帮一把?”唤作齐儿的人吞吞吐吐小声道。 “下去帮一把?你木瓜脑袋呀!你知道这漠北三狼什么来头吗?他们背后的牌主是谁吗?雨山请过他们做雀友,雨荷也请过,他们从来没应允过,也从来没有接过两方任何牌!这次能请动他们的,肯定是某国大势力!再说,你知道周围密林中没有他们的援手吗?下去帮一把?你当这是下洞,下去了说上来就上来呀!搞不好,我们也都要赔在这!”被称作贾爷的人声音压的极低,但训斥之声依然很严厉。 “哦,齐儿鲁莽,那……” 被称作贾爷的人不耐烦的打断道,“别废话!仔细观察对面山坡,看看是否有动静!把短弩、火纸、烧石准备好!一会看情况,若三狼一齐冲杀,赵威远他们占了下风,我们便在上面放几只暗箭,造点声势就赶紧闪走!” “哦!” …… 同一时刻,山谷中,赵威远与大斧黑衣人打了已有五六十招,仍未分出胜负。 大斧黑衣人猛地一个齐胸扫斧,逼开赵威远,不耐烦的大叫道,“你这鸟人,七跳八跳,躲躲闪闪,算什么狗屁总镖头!爽快点,你若敢硬接下爷爷三斧,爷爷便认你不败!若是连三斧都不敢硬接,那爷爷也不和你这软货怂包玩了,直接和大哥、三妹冲杀了你们!” 话音一落,一直观战的狼牙棒黑衣人和软鞭黑衣人身影微动,似有马上冲杀之意。 “哈哈!”赵威远顿了一下,仰头大笑,却猛地将手中之刀丢在了脚边的地上,“好!我便硬接你三斧!这刀卷刃了,来人,从我马上换我的宝刀来!” 漠北三狼对赵威远大笑掷刀的动作似有意外,互相转头看了眼,却一时没有动作。 赵威远说罢,便笑呵呵的两手一反背在身后,等镖丁取刀来。 漠北三狼不知道的是,赵威远笑呵呵的面向他们而站,背在身后的双手,左右手正快速配合着做出几个小动作,告诉身后的众镖丁,一会和漠北三狼冲杀起来,如何分队行动。 此时,赵威远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却忐忑不安,心跳异常。刚才与大斧黑衣人交手,他没有想到这二狼的实力已超了他以往的听闻。这二狼的大斧,不仅势大力沉,而且迅猛矫捷,他虽然一开始就避实就虚,躲而不攻,但中间有几次闪避不及,还是以刀硬接了几计大斧,斧力刚猛,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刀刃也轻微破损。 “磨蹭什么!快点把刀取来换掉!不要耍什么奸诈!”狼牙棒黑衣人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大声冲赵威远身后的镖丁喝道! 这一声喝喊,让赵威远的微笑都有些僵硬,他心头却飞转,快速盘算着一会冲杀起来如何拉着牧青趁乱脱身。哎,如何是好,莫非天要亡我赵威远于此! 一名镖丁从赵威远马鞍后,解开两根小绑带,取出另一把刀,这把刀从刀鞘看,比赵威远刚才用的刀大上三分,似乎更适合与大斧硬碰硬。 这名镖丁取下刀,另一名镖丁快速从其手中接过,就走到赵威远身侧,半低头捧刀呈上,“总镖头,宝刀来了!” “恩。”赵威远应了一声,手搭在刀把上,要缓缓抽出刀来,却忽然觉得这镖丁的声音有几分生疏,定睛看去,原来是新加入镖局不久的老镖丁,宋师傅。 宋师傅正抬眼看他,双目冷毅,用只有二人方可听到的声音淡淡低语道,“总镖头,让我来。” 说罢,他也不顾赵威远反应,便握着刀鞘,连鞘到刀转过身来,向前迈了一步,接着朗声道;“总镖头,这大斧粗人,你何必自降身份和他纠缠!不如,让小的来接他三斧!” 赵威远一时诧异,刚要说话,对面大斧黑衣人却满含嗤咦的叫道;“呦!来了个又枯又瘦的老家伙!你这贱命,也配和爷爷过招?和爷爷说话都不配!” 宋师傅面色不改,道,“刀上说话!” 大斧黑衣人大怒,“鸟人,报上名来!爷爷不杀无名小卒!” 宋师傅面色不改,依然道,“刀上说话!” 大斧黑衣人暴怒,嗷叫一声,持斧跃起,便照镖丁劈去! 斧未至,斧风便劲烈扑面! 赵威远手上没有兵刃,急速向后侧躲开,而那枯瘦老镖丁宋师傅却不退反进! 苍老镖丁急速向前跨了一步,左手两指拨斧,右手握刀柄,刀不出鞘,连刀带鞘便向半空中的大斧黑衣人顶去!半空中的大斧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苍老镖丁这一怪招,眼中虽意识到危险,身体却来不及任何动作! “哼!” 大斧黑衣人一声沉闷的哼叫,身体便在半空中被直接顶得倒飞了回去,连人带斧重重摔回狼牙棒黑衣人面前。 “二弟!”狼牙棒黑衣人大惊,一手提棒前指做防范,一手俯下来查看大斧黑衣人情况,软鞭黑衣人抽鞭在手护在一侧。 这突然冒出来的老镖丁,居然用这么怪异又这么简单的一招,便击晕了二弟,他究竟是何人? 从大斧黑衣人持斧跃劈到其被顶摔回去,不过四五个呼吸!不仅黑衣人惊诧,连赵威远和其余众镖丁也惊诧万分! 一时间,火光里,众人都看向场中的老镖丁。 “阁下何人?”狼牙棒黑衣人冷冷问道。 宋师傅并不说话,却在场中前后左右来回走了几步。走完,他就站在场中不动。 狼牙棒黑衣人面有惊色,却双手持棒横在胸前,顿首道,“再会!” 说完,他便和软鞭黑衣人扶起依然未醒的大斧黑衣人,急速退走而去。 众人无不诧然!漠北三狼就这么败走了? 赵威远一脸惊喜与不解,刚要说话,宋师傅却转身半低头捧刀呈上,“总镖头,请接宝刀!”说完,他又用只有二人才可听到的声音微微低语道,“此地仍有伏兵,不可久留!总镖头不必多问,赶紧走!” 赵威远面色不变,顺势接过宝刀,转身对众人朗声道,“兄弟们,走!” “驾!”众人纷纷上马,驱马前进。 片刻间,山谷中便寂静如旧,山风拂过,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八章 死人剑招 黑暗中,山谷右侧山坡的一棵大树上,一个身影刚要挪动,立刻被一个声音低声喝止。 “齐儿,趴下!别动!” 唤作齐儿的人小心的趴下,悄声问,“贾爷,怎么了?我们不走吗?” “对面有人!别动!”贾爷低声道。 一阵风拂过山谷,四道身影借着夜幕掩护,悄然从左侧山谷的密林中闪出,落至谷底。 其中三人四下走了走,望了望,低首围拢到中间一人身边。 “大人,追吗?” “牵马,追!跟着他们,保持距离,莫要让他们听出我们的马蹄声。” “是!” 四人向着镖队刚刚离去的方向奔去,留下山谷寂静如旧。 又过了片刻,山谷右侧,两个身影悄然从大树上滑落。 “贾爷,我们走吗?” “不急,刚才的事很蹊跷……我要想想。”黑暗里,贾爷背靠着大树,忽然又问道,“齐儿,刚才那个老镖丁的招式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好,你演一遍我看。” “是。”唤作齐儿的人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把苍老镖丁那简单的一招演了一遍。 贾爷看了一遍,似乎觉得不对,又道,“就是这样吗?” “是的,没错,这招虽然怪异,但确实这样简单,我看的真切。”齐儿举起树枝又演了一遍。 “你背过身去,再演一遍。” “你正对我,再演一遍。” 齐儿连演了几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贾爷” 贾爷搓了搓手,似乎有点激动,“我以为眼神不好看错了,若真是这样,这个老镖丁,不仅不是威远镖局的人,而且不擅用刀!” “不擅用刀?”齐儿不解道,“他可是连刀都没出鞘,就一刀把那二狼打晕了呀,这可是用刀的高手!” “不错!就是因为他连刀都没出鞘!”贾爷拿过齐儿手中的树枝,比划了一遍镖丁的招式,又比划了一遍,激动道,“你看,这哪里是刀招?这是剑招!而且是一个死人才擅长的剑招!” “死人?”齐儿不解的问,“哪个死人?” “走,齐儿!”贾爷忽然拉起齐儿便走。 “去哪,贾爷?” “小郦城!” “啊!又去呀?” …… 同一时刻,赵威远的镖队正举着火把在山谷中快速前行。经历了刚才谷中的惊险,众人自不愿在山谷中多逗留片刻,天色虽已全黑,但镖队的速度却比黄昏时更快上两分。 不多时,镖队终于冲出山林,回到平坦的官道上。 “换马!”赵威远一声令下,众镖丁纷纷下马,换骑空背的马。 “兄弟们,两马并驱,保持队形!全速!驾!驾!” 镖队在平坦的官道上快速奔跑起来,除了中间换新火把,这一跑便是一个时辰,连中间路过的小村庄都不做片刻停留。 直到马已气喘吁吁,马腿发软,马毛往下滴水,赵威远才领着镖队在路边一个碎石坡上的山神庙停歇下来。 山神庙里,众人拴好马,套好草料袋,便进了山神殿。 火很快生了起来,众人分成几圈,围坐在几个大火堆前烤火做饭,取暖休息。 赵威远将宋师傅请到一偏角处,俯身便要拜谢,却被宋师傅拦起。 “宋大侠!多谢你出手相救!要不然,威远镖局的招牌可就要在今夜砸了,镖队几十口也要葬身荒野了!多谢大侠!多些大侠!” 宋师傅面色平淡,“举手之劳,总镖头不必客气。” “赵某有眼不识大侠,早未看出您是武功高强的大侠,招待不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总镖头客气了,在下流落江湖,承蒙威远镖局和总镖头收留,这才有了容身之所,在下还要谢谢总镖头。” “哦?”赵威远顿了顿,又问道,“在下以前也是和旁人一样,叫你宋师傅,多有得罪。不知宋大侠名讳是……可否方便赐下告知?” “贱名不提也罢,叫宋师傅便好。” “这怎敢使得!宋大侠,这荒郊野岭,也无甚感谢,待到了牧都,我再摆上最好的酒席……” “不必!在下只喜欢独自饮酒!”宋师傅打断道。 “这……也好”,赵威远一时尴尬,又问道,“不知宋大侠要在我们镖局待多久?哦,宋大侠千万莫要误会,宋大侠要是暂时没有去处,啊……也不是,你看我人粗嘴拙,我的意思是,如果宋大侠肯赏脸,愿意屈尊在我们这小小的镖局做个镖头,赵某感激不尽,威远镖局也是蓬荜生辉……” “好。”宋师傅打断道。 “哦?”赵威远顿时又惊又喜,“感谢!不知宋大侠这酬劳如何算?啊,我的意思是,宋大侠但有需要,尽管言语……” “管饭就好。”宋师傅淡淡笑道,“大侠之名莫要再叫,叫宋师傅就好。” “这?啊,宋师傅,那小弟冒昧了,哈哈,管饭!管饱!管好!”赵威远笑道。 忽然,赵威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忙道,“不好!宋师傅,小弟忽然想起山谷中那漠北三狼的大狼曾说,若少了一人一马,便去梁城杀家眷。镖队虽已脱险,但不知梁城那边是否有危险!我得赶紧先飞鸽……” “不必!”宋师傅低语道,“你府上另有高人,不必担忧。” “哦?”赵威远虽有疑虑,却是惊喜万分,心中石头陡然落地,不禁长吐一口气。看宋师傅的身手和做派,定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高手的话,他信。 “总镖头,饭已熟了,请过来吃饭吧!”火堆边,镖丁喊道。 赵威远应了一声,便做个手势请宋师傅一起过去。 宋师傅点了点头,转身向火堆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悄声道,“总镖头,庙外有人!他们跟来了!” 赵威远一惊,悄悄抽出刀,一边快速向殿门轻声闪去,一边做手势,示意殿内众人不要惊慌出声,各自抄家伙站位。 赵威远贴在门缝边,向外看去,只见庙墙上隐约有两个蒙面人手持兵刃,正探出半个身子,向庙内张望。 赵威远翻手摸出一只飞镖,扣在手中,偏开一点门缝,便一镖飞了出去。 “铛!”墙上的蒙面人显然不是弱手,抬手便将飞镖挡飞。 赵威远猛地拉开殿门,便要冲出去。 这时,一道风从其身侧掠过,一道身影疾风一般冲出,正是宋师傅。他双足一点,便向庙墙飞去,冲墙上蒙面人便是一掌戳去。 咔。啊! 一个蒙面人持兵刃劈挡,却瞬间被击出了庙墙,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和惨叫声一同响起。另一个蒙面人一惊,也倒飞出去。 宋师傅借着飞去的冲力,双足点墙,旋身一转,又飞回庙内。 “硬手!撤!”庙墙外一人旋即低喊了一声,随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黑衣人迅速远撤。 赵威远有点愣住了,他的脚刚迈出殿门,黑衣人就负伤败走了! 这个宋师傅,刀未出鞘,先是一招重伤漠北三狼的大斧二狼,现在又瞬间败走黑衣人,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天黑不追穷寇。”宋师傅回身淡然道。 “饿了,不知总镖头可否开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九章 巴格尔舞 郦国,小郦城,夜。 虽是夜色漫漫,但小郦城内却有几条街道灯火明亮,弥漫各种夜宵香气,其中一条便是小郦城的主街,道元街。 街上,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在人群中慢步逛着夜市。他的身后,一名十四五岁的随从,左手拿着一串咬掉了一颗的糖葫芦,右手牵着两匹马,慢悠悠的跟着他。 中年商人慢步逛到了道元街的中段,在一片灯火尤其明亮的庄院前停了下来。庄院大门门楼的牌匾上写着七个大字——五岳钱庄泰然庄。中年商人侧身仰头看向钱庄门前的灯杆,上面挂着一溜十个铜钱纹元宝形灯笼,中间四个自上而下写着“五岳钱庄”。中年商人眯着眼睛看了一小会,便冲随从挥了挥手,小声道,“去吧,齐儿”。 随从点了点头,将马牵往庄院门外的马厩,而中年商人则抬腿迈过元宝状的门槛,不急不慢的走进泰然庄。 钱庄大厅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算盘声此起彼伏,一片忙碌景象。 中年商人一迈进大厅,便有一老者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上前拱手热情招呼:“呦,贾老板,稀客稀客呀!” 贾老板人笑呵呵的拱手道:“呦,刘总柜!身体可好呀!” 刘总柜看着贾老板人笑道:“托贾老板鸿福,小的身体还硬朗那!不知您此次光临鄙庄,是存,是兑,是汇呀?” 贾老板笑道:“不存,不兑,不汇,但有一件小玩意要典当。” 刘总柜笑道:“那,里边请!” 刘总柜带着贾老板,上了大厅二楼,穿过走廊,进了一间房间,然后又进了一间房间。关上房门,刘总柜轻声咳嗽了一声。 墙边一个朱红色立柜的柜门无声地打开,走出一个蒙面人,看了刘总柜和贾老板一眼,便点头侧身让开。 刘总柜低声说道:“都来了,三缺一。” 贾老板点了点头,便走进了朱红色立柜。 柜架上一排金元宝,贾老板转动其中一枚,柜壁上现出一个通道。贾老板走进通道,取下通道口的小火把,七拐八拐,上台阶,下台阶,又连续经过几道机关门,走进了一个小院子。 贾老板把火把插在地上,从袖中拿出一枚红色的小石牌,两手平举而立。 院内黑影处闪出两个黑衣人,熟练的伸手在贾老板身上走了一遍,摸出几样兵器、一把小铲子、一捆绳索,放到一个大柜子里,然后又在贾老板手中放了一个香囊。 贾老板用香囊捂住口鼻,快速穿过院子,推门进了正中的房间。 房间里,四周满是书架,堆满各种书籍卷轴,中间树了一道五折屏风,将密室一分为二。屏面是一幅绛红色万里山川图,上挂十数枚石牌。屏风前,有一把虎皮卧椅,卧椅前对放了四把石椅和四张石桌。 石椅上坐着两人,一人书生打扮,三十多岁,面色虚白,轻口抿茶,轻摇折扇;另一人商人打扮,肥头大耳,满面油光,正在啃着鸭腿。 余两把石椅,一空,另一则上立一红色石牌位,写着“桑五妹”三个白字。 贾老板、书生、肥头大耳商人互相点头笑了笑。 屏风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过来,验牌!” “是。”贾老板快步走到屏风后。 屏风后,一个瘦削的灰衣花白头发老者坐在一把红色石头卧椅上。 “大哥!”贾老板低头跪在瘦削老者面前。 瘦削老者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在贾老板耳后摸了摸,然后一揭,居然将贾老板的脸皮和头发揭了下来,是人皮面具! 揭掉人皮面具的贾老板,岁数相仿,却是另外一副面容。若是牧青此时站在旁边,一定认得这张面孔,正是祖传盗墓的洪大胆。 瘦削老者定睛看了看,将人皮面具丢给贾老板,提笔在纸上写了“雨洗长天”四字。 贾老板戴上人皮面具,略做整理,接过纸笔,写了“山镇大地”四字。 “雨洗长天,山镇大地”,瘦削老者轻声念了一遍,定睛看了看笔迹,最终点头拍了拍贾老板的肩膀,“三弟,起。” 贾老板起身,扶起瘦削老者,走到了屏风前。 瘦削老者在虎皮卧椅落座,道:“五验已过,对牌无误,是三弟。” 贾老板拱手笑道:“大哥,二哥,四弟!” 轻摇折扇的书生点头回礼,肥头大耳的商人却只顾啃着鸭腿,嘟囔道,“三弟,这么急把我们飞鸽又叫回来,什么大事?” 贾老板道,“我们上个月刚刚碰头,发了红大黑点牌,距离下次碰头是还有一段时间,可我确实碰头一件怪事,不得不急速禀报大哥,告诉诸位!” 瘦削老者道,“说吧。” “是!” 贾老板于是将威远镖局与“漠北三狼”遭遇一事,快速的讲演了一遍。 手生收了折扇,商人放下鸡腿,瘦削老者身体微微前倾。 “三弟,你再演一遍。” 贾老板于是又比划了一遍,比划完,问道,“大哥,是林七吗?” 瘦削老者眉头紧锁,“三弟,你刚才说,漠北三狼中的大狼问那老镖丁是谁,老镖丁前后左右来回走了几步,漠北三狼就退走了。他是怎么走的?你走一遍我看。” 贾老板想了想,迈开脚,不太确定地左右走了七八步,“他走得很快,我隔得远,没看得太清楚,头几步大概是这样。” 瘦削老者道:“这段步法的意思不清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步法应该是漠北的巴格尔舞步法!” “哦!”贾老板若有所得般道,“巴格尔舞!怪不得我们看不懂,但漠北三狼却看懂了!” 瘦削老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怀疑他是林七?” 贾老板道,“我原本也不是特别确认,不过方才大哥说这步法是巴格尔舞步法,那我确认必然是他,必然是林七!而且,我有三条理由!” “哦?哪三条?” “第一条,当年林七有没有死,我们其实并不知道。当年追杀他的雀友,把他击落山崖,第二天下到山崖底的时候,雀友只是看到了他残破的血衣和骨头,并没有看到完整的尸身,特别是没有看到尸首。雀友回来报告说他坠崖而亡,被野狼吃了,我们为了给雨荷和桑国一个交代,也就没有细查。实际上,他是坠崖而亡,还是坠崖逃走,我们并不知道。” 贾老板见众人没有提出疑义,便继续说道,“第二条,林七擅长什么兵刃?剑!林七被叫做林七,不仅因为他行七,更因为他在林家剑法的基础上创出了七个厉害的剑招。他击败大斧二狼的那招,是不是很像他的辟剑招的第一式?他当时没有拔刀,是不是也可能因为他不擅长用刀?” “很像。”瘦削老者点了点头。 “第三条,便是大哥所说的巴格尔舞。林家祖上出身漠国,后迁至桑国,并在桑国主外交事务,特别是同漠国的外交事务,林家同漠国也有大量生意往来。林七曾跟随林家族人,在漠国常驻过五六年,很有可能在漠国见过巴格尔舞。漠北三狼是漠国人,所以林七用巴格尔舞步法传递了某种消息,而漠北三狼看懂了其中的意思,所以退走了。” “他用舞步传递了什么消息呢?” ----------------- 五岳钱庄 五岳钱庄,为姬国盐商岳退群创建,经岳家三代近百年努力,今已崛起为列国第三大钱庄,分庄、分号、分店遍布列国诸大城。五岳钱庄经营存放、汇兑、典质、盐铁茶丝与四方货贩卖,生意兴隆,富可敌国。 南来北往、东去西向之商贾,或需手头周转,或需远方付收,或须保人撮合,均乐与五岳钱庄合作。 ——《列国经济史·钱庄篇·五岳钱庄》 (此书为列国太子、王子御用教科书,此篇不得挂科。) 五岳钱庄与姬国不得不说的三两事(又名姬情岁月) 五岳钱庄总庄泰然庄原设姬国。姬国曾有大地动,溃姬河,淹没千里,流民遍野。姬国君先克五岳钱庄重税,后克五岳钱庄重捐,再而纵兵克五岳钱庄重劫。 历此三重难,五岳钱庄元气大伤,岳退群疯癫吐血而终。其独子岳灵咸继掌钱庄次日,即迁泰然庄往郦国陪都小郦城。 岳灵咸迁庄途中,姬国君下截堵令,“庄在人在,庄走人亡”,困岳灵咸于边境月旬。岳灵咸上《滴水感恩求恕流长书》,万言陈情……(此处省去一万字)。 姬国君读后大怒,欲诛其九族。然次日,姬国君忽发重病,称仙人托梦,责其不宽不仁。旋,姬国君即派内侍总管雨公公赴边境宣诏,准泰然庄来去自由,准姬国境内五岳钱庄经营如旧,并追赐岳退群为护姬侯,并由岳灵咸继侯位,三代可传。 岳灵咸泣拜而别,终迁庄于郦国小郦城。 次月,姬国君即龙体康复。 ——《郦国野史趣闻谈·护姬侯》 作者:姬多多(郦国流行野史家、小说家、白局家,跨界好身材才女,婚嫁不详,生卒不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章 三个任务 瘦削老者眉头紧锁地更加厉害,“如果是这样,这个老镖丁十有八九便是易容之后的林七!那新的问题来了,他当年大难不死,坠崖逃脱,隐姓埋名藏匿多年,现在为什么要出现?而且出现在赵威远的镖队中?威远镖局的背后是牧国,林七同牧国又是什么关系?” 众人也面现沉思之色。 瘦削老者又问道,“这次威远镖局送的是什么镖?” 贾老板道,“空镖。看行进方向和马匹负重是空镖,应该只是去牧都而已。” “空镖?哈国为什么会请漠北三狼来截空镖?为了杀赵威远?哦,牧都最近有什么动向?” “动向?这……”贾老板想了想道,“最近好像没什么大动向,龙殿团换防,海国使臣和郦国使臣出使牧都,牧国的三王爷最近也没什么明显的动作……哦,算日子,海风王后孩子应该已经生了……” 瘦削老者摆手,起身踱步,道,“三弟,你去打探下消息,找机会去威远镖局当面看看这个林七。” “是。” “记住,只是看看,千万不要试探,免得打草惊蛇!” “是!” 瘦削老者若有所思片刻,走到绛红色屏风前,屏风上挂着十数枚石牌,其中一枚上面写着“虎”字。 瘦削老者问道,“这张牌怎么样了?” 书生道,“已查出行踪,那金刀驸马离开霸唱城,蹿到了郦国。” 瘦削老者道,“先撵撵,撵到海国去。” 书生道,“哦?大哥的意思是?” 瘦削老者道,“他跟胡家有些交情,折个中,他若不愿做生鬼,再送他下阴间做死鬼。” 书生会意点头,瘦削老者又指着一枚上面写着“兰”字的牌问道,“这张呢?” 商人道,“九指将军最近一直待在军中,还没合适的机会下手。” 瘦削老者闭眼想了想道,“先派个人打草惊蛇,让他动起来。” 商人道,“是。” 瘦削老人又指着一枚石牌问道,“这张牌呢,怎么样了?” 那牌上面写着犬字,红色的大,黑色的点。 “按计划进行,我这边风已放出去,有几路雀友已经在路上。” “我这边也是。”书生与商人分别道。 瘦削老者点了点头,“这三张牌,是我们当下的要务,尤其是这张红大黑点犬字牌,打好这张牌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林七的事,缓一下也可以。” “是!” “恩,你们都你去吧!” “是,大哥!”众人点头拱手,退出了房间。 瘦削老者在屏风前踱步沉思,片刻,他走到屏风之后靠墙的书架前,熟练地在书架上敲拍了几下。 原本普通无常的书架发出轻微的声响,中部两节后退,露出一个窄小的暗门。瘦削老者回头看了一眼,闪入暗门。 “请禀告雨祖……” “说。”一个纤细的声音道。 “林七没死。” “确定?” “正在核实之中……” “哼!核实好了再来!雨祖正在闭关,岂可随便打扰!” “是!是!” 同一时间,牧国,牧都。 牧青随威远镖局快马加鞭抵达牧都,便向赵威远告别,独骑去甄疑司。不料他的父亲,甄疑司代理司郎牧蓝,却率队在外,要一日后方回。 而赵威远将人马安置在惯住的客栈,也不急于外出,只让店小二放量摆出好酒好菜,招呼镖队划拳吃酒,从晌午竟一直吃到夜浓。 酒散,不一会,困乏的镖队鼾声四起。 浓浓的鼾声夜色中,一道人影从客栈内跃上客栈房风凉话,帮我查查是哪个傻叉。” “哈国大王子。” “哦,原来是这个胖捶傻叉!”赵威远唾道,“他干嘛要我脑袋?” “不知道,可能跟这次任务有关。” “哦?我们牧国王后生孩子,管他哈国大王子鸟事?” “如果中间还有一个三王爷呢?” “懂了。”赵威远唾道,“又一个胖捶!” “你这次去海国,这两个胖捶应该还会找你麻烦。消息说,哈国大王子和三王爷联手安排了几路人马等你,虽然动手的时间、地点还不清楚,但你这金脑袋可能有危险哦,威远兄可要小心。”伤疤脸继续笑眯眯道。 “哦?确定?” “怎么?威远兄怀疑黑白省的消息?” “丙队长说笑,哪敢!黑白省的消息一向灵通可靠。” “嘿嘿,我还听说威远镖局新来了一个高手,什么时候引荐一下,让我会会?你知道我这人手贱皮痒,就喜欢找高手……” “打住!一位朋友,你可别到我那添乱!再说,你这脸才刚刚好一些,就……” “呸!别跟我提脸的事!” “哈哈哈,那说正事,你都说了这次很危险,那安排了几个人陪我押镖?”赵威远笑道。 “三个。” “就三个?够吗?” “放心,自有暗手。” “三个都谁?” “你见过,花月夜。” “知道了,这仨还凑合。哦,听说牧司郎不在牧都?” “出去查案。” 赵威远道,“还是那五个案子?” 伤疤脸摇头叹气,“哎,你知道的,那五个案子都很邪乎的!”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多邪乎!” 赵威远眯眼看了看,“邪乎到恶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一章 昭德五案 次日午时,赵威远率镖队,从朱雀门离开了牧都。 一炷香的时间,威远镖队出城的消息就到了三王爷的恭德王府。 恭德王府,一名胖胖的中年人端坐在太师椅上,身前分坐了三人,有一人半弯腰向其汇报。 “禀王爷,赵威远刚刚离开朱雀门,出城。” “这么快?细说!” “上午,五岳钱庄送了九只箱子去客栈;接着,有一个头带帽纱的女子抱了个婴儿去客栈;再接着,又有一个头带帽纱的女子抱了个婴儿去客栈;快到午时,锦华布铺送了十五只箱子去客栈。不一会,镖局的人出门叫了个七辆载货的马车和五辆载人的马车。然后,整个镖队的人就离开客栈,走朱雀大街直奔朱雀门出城,往海国去。” “两个抱婴儿的女子?都什么模样?”三王爷问道。 “都面带帽纱,服饰都一般无异,小得没瞧出来……” “那她们都上了马车了吗?”三王爷皱眉道。 “上了马车!分别上了头两辆载人的马车,后三辆载人马车空着,小的从客栈一直盯到威远镖局出朱雀门,看得清楚。” “车上箱子多少只?”三王爷问道。 “五岳钱庄九只,锦华布铺十五只,二十四只都在车上,没多没少。” “镖队人数呢?”三王爷问道。 “和威远镖队进城时一样多,走了一个牧司郎的儿子牧青,但出城时多了一个人,面孔很生,不认识。” “牧蓝的儿子?她老婆死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他儿子这一日在干嘛?”三王爷继续问道。 “进了甄疑司,就没见他出来。” “牧蓝呢?他不是去查那个什么狗屁五案了吗?” “半个时辰前刚回城。” “好,下去吧。”三王爷转首对椅前分坐一人道,“通知下去吧,此次务必将镖队中的婴儿全都杀掉。” “是。三路人马,都已在海国边境候着,不论赵威远走哪条路进海国,都跑不掉。” “好”,三王爷转首对另一人道,“不知大王子殿下的人马可安排好了?可不要像前几日漠北三狼那般徒有虚名。” “大王子殿下特别安排了一路人马……” “仅有一路?” “三王爷请放心,这路人马正同威远镖局同行,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 “正是!”那人起身在三王爷耳边低语了一番。 三王爷面露喜色,拍手连道,“妙!妙!妙!” 牧都,甄疑司,某密室。 一条十余丈长的长案边,牧蓝坐在一把木椅上,牧青为其斟茶。 “青儿,此次调你入都,想必你也知道原由吧。” “青儿知道。父亲甄疑多年,破案无数,唯有八字谷案、余家村案、朱雀桥案、梁城墓案、醉香楼案这五案悬而未决,再加上牧王……”牧青欲言又止。 “牧王确实很生气!唉!登基十年大庆,在眼皮子底下出了那么大的命案,牧王怎能不生气?我也是没办法,才调你来,此是其一。牧王少年登基,刚登基的时候,暗流涌动,王座不稳,经过这十年耕耘,三王爷的势力大大削弱,牧王的根基总算稳固了,调你来也算安全,此是其二。其三嘛,我们多年未见,父亲也想你了。”牧蓝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青儿明白父亲良苦,来都前,我去看了娘。”牧青眼睛有些湿润。 牧蓝道,“希望你娘不要责怪我。” 牧青道,“娘不会的。” 牧蓝道,“这五个案子让我有些头疼,掉了半级官阶倒是小事,牧王怀疑这些案子跟三王爷有关,或者跟某些外国有关,隔三差五就会催问案情进展,要么朝上问,要么退朝问,要么想起来干脆召我进宫问,让我躲都躲不掉,案情又没什么进展,只能搪塞几句。” 牧青道,“父亲,青儿一定会为你分忧,助你破了这五个案子!” ----------------- 昭德五案 八字谷案。牧昭德四年冬,牧国,岳城南六十里八字谷突降暴雨,引山洪爆发,泥石流倾泻。雨停,里长发现八字谷右谷无雨,干燥如初,而左谷已被泥石流填平四分之一,天冷结冰,冰面上竟露出多条大鱼,甚为惊讶。次年春,冰雪融,里长率众清理左谷,收拾出黑衣人尸体九具,绣花鞋一只,大鱼残骸若干。 余家村案。牧昭德七年夏,牧国,海城所辖余家村被屠村,五十九口被杀五十六口,均要害部位中刀致命,幸免者为余庆、余安、余二狗祖孙三人。当日,余安、余二狗出海捕鱼一月归来,遇风阻,船破晚归,躲此劫难,不幸中万幸。而余庆,年六十有一,半瞎半盲,柱杖佝偻,为村中守祠,当夜昏睡,直至被儿、孙叫醒,也不知何事。甄疑司半数精英现场侦办,于村中祠堂枯井内发现黑衣人尸体五具,体表均无他伤,头颅却都被从眉心处射入鱼刺一根。 朱雀桥案。牧昭德九年秋,牧都中秋赏月大会,十艘花灯船绕城中河巡游,其中一船突然偏离河中线,撞向朱雀桥。桥上观灯百姓慌忙避让,混乱不堪。后查,朱雀桥边现尸体十六具,一为儿童,一为卖糖葫芦老妪,系踩踏致死,其余十二具均内脏爆裂而亡,另船上现尸体两具,眉心被射入发簪,尸体旁散落小弓两把。 梁城墓案。牧昭德十年初冬,牧国,梁城东十二里,流丐无意中发现梁员外墓有盗洞。小梁员外报案,梁城太守率众人勘验,发现墓中梁员外尸骨与陪葬诸物皆在,却多出十余具黑衣人尸体,查为雨山社杀手。 醉香楼案。牧昭德十年冬,冬至日,昭德十年大庆。牧都醉香楼大火,火映全城,亡102人,查有雨山社、雨荷社杀手。火场之中仅逃出两人,一为牧国第一名妓春满女,被人从三楼扔出,落于隔壁屋顶,满身鲜血,逃遁不知所踪;另一为黑白省白狐司二队长令狐丙,全身燃火,自三楼跳窗逃出。另次月小寒时节,牧都降漫天红雪,人称此为冤魂所化。白马寺奉旨做法,诵往生咒。灵。 八字谷案、余家村案、朱雀桥案、梁城墓案、醉香楼案,并称“昭德五案”,为牧国朝野议论多年,后被说书艺人编入《石散劫》,游说四方。 但有艺人说唱《石散劫》,必以“昭德五案”开场。场内必里三层、外三层,再外还有三层,妇孺老幼,男女老少,莫不爱听,听必喝彩。 ——《牧国风俗杂录》 作者:小岳越,说唱艺人,以帅著称。 代表著作,《牧国风俗杂录》、《郦国风俗杂录》、《龙殿国长老会杂录》。 代表说唱作品,《昭德五案——案案精彩》、《昭德六案——你比五案多一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二章 青出于蓝 牧蓝叹口气,从长案暗板下摸出一个紫绸长包递给牧青,“打开看看,牧王赏我的,现在归你了。” 牧青解开紫绸,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盒,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刀,刀鞘上镶有十三枚紫色宝石。 “这是忠义刀,原来是牧王赐给忠义公薛忠的,薛忠死后,他儿子不挑也没找到,刀便收了回来。醉香楼大火案,我被牧王降了半级,第二天他又召我入宫,赏了此刀,说是因我多年勤勉。唉……拍个巴掌,又赏了把刀,我怎么敢用呀!我们虽说是王族远裔,但终究伴君如伴虎呀!青儿,此次唤你回都,也不知是对是错……” “父亲……” “试试刀。” “咦,双刀!”牧青刚握住刀柄,立马感觉到了惊喜。 “嗯,合为单刀,分便是双刀。牧王知道我家双刀秘技,也算是赐刀原因吧。”牧蓝看了眼牧青,接着道:“我老喽,不用刀最好。你年轻刚回牧都,人情世故,关系纠葛,尚不清楚,佩了此刀外出行走,公干时人敬三分,私干时人畏三分。于刀于你,都好。” “多谢父亲!”牧青握着双刀,忍不住喜爱,两臂一动,左挑右劈,做了个牧家刀上下式。 “一直在练吗?” “遵父亲教诲,每日不断。” “恩,不要停。这忠义刀,设计藏拙出巧,铸造不惜陨钢,你日后熟悉了此刀,也可根据此刀特点琢磨新招式。” “是,父亲。” 牧蓝站起身来,“见到你就好,来,我们说说案子吧,这五案的材料都在这长桌上,青儿,你看看。” “是,父亲。这些案件的卷宗材料我已仔细看了两遍……” “你怎么进来的?”牧蓝疑问道。 牧青从脖子上掏出一枚玉坠,“你给的机关钥匙,小时候。” “呵,你从小就进来过,可是看了不少秘案,这么多年了,差点忘记了。好,你接着说。”牧蓝笑了。 “梁城墓案我不说了,以前飞鸽密信和你说过我的看法。黑衣人杀手是雨山社的雀友,凶手是武林高手,但凶手杀人丢尸的逻辑很奇怪。” “接着说。” “岳城八字谷案,根据杀手遗物看,也是雨山社的雀友。但蹊跷的是暴雨,左右两谷相隔一条不高的陡山,为何左谷有雨,而右谷无雨?而且左谷里的大鱼还是海鱼,岳城距海可有一千多里远!我办案曾经过岳城,专门去八字谷左谷看过,谷底的石头上有盐渍,我推断那天降雨不是雨,是直接降的海水,才把海里的大鱼带了过来!基于此,我怀疑雾社参与了此事。” “雾社,这个传说中的组织,你信吗?接着说。”牧蓝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牧青走到长案中间,摊拨开桌子上的骨头,“海城余家村屠村案,疑点最多,可能的情况也最多。这个案子里至少有四类人,第一类,枯井里死掉的黑衣人。第二类,死掉的村民。第三类,幸存的村民。这三类人,要么有尸体在,有么有人在。第四类人,杀掉黑衣人的人,是谁?是否还有第五类人呢?不好说。” 牧青继续道,“第一类,黑衣人,从其身上的令牌看,是雨山社的杀手。杀手被鱼刺洞穿眉心而死,显然是杀手遇到了更高的高手。” “第二类,死掉的村民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所有成人的刀伤,均在脖颈,一刀致命,但小孩子的刀伤,均在头部,横一刀,竖一刀,几乎把头颅切成四瓣。而且从骨头上的伤口看,大人的刀伤平滑,小孩子的刀伤带有锯齿,杀手似乎在杀小孩子的时候,特别换了一种刀。这种刀,很像红狼军的狼齿刀,但又不是。因此可以推断杀手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小孩子。” “第三类人,那年幸存的祖孙三人,六十一岁的余庆半瞎半盲,四十二岁的余安和六岁的余二狗出海捕鱼,遇风破船晚归,船上的破痕是新的,船上的鱼也是一月的捕捉量,这三人又都不会武功,使不出鱼刺杀人的功夫,没什么嫌疑。” “至于第四类人,应该是村子里那段时间新来的人。据余安回忆,他出海前,村子里来了三个人,但案发后不见了。一对夫妻带着个小丫头,差不多两三岁大,还有一条大黄狗。那丫头跟余二狗还一起玩过一次。这对带着小丫头的夫妻,可能是杀手的目标,也可能是杀掉杀手的人。” “恩,分析很有道理。”牧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枉我为你取名青儿呀,青出于蓝。” “父亲,过奖。”牧青忙问道:“既然有余安他们见过这外来的三人,为什么没有令人描述画像呀?” “别提了,余安那时大病刚好,着急趁渔讯尾期出海捕鱼,忙着准备渔具和干粮,根本没注意新来的夫妻。余二狗,更别提了,小孩子本来就有点结巴,回村看见到处都是死人,受了惊吓,说话更口吃。画师问了几天,相貌描述没什么特别,只说那个小丫头双耳各有一个苍窝,别的却偏偏都不记得了。” “哦……”,牧青对画师画出画像显然颇为失望。 父子两人又讨论了会余家村案,便说到朱鹊桥案。 牧青道,“父亲,如果我们大胆假设下,这五案都是雨山社、雨荷社追杀同一个目标,那到了朱雀桥案,多出来一个老妇人。你看,船上的两人眉心处中发簪而亡,跟余村案鱼刺手法一致。但两枚发簪,一枚为木簪,式样简朴,似乎为老妇人所用;而另外一枚银簪,式样精美,却是牧都年轻女子流行的发簪。昨日入都,我街上留意过,很多年轻女子发簪都是这种款式。假设下案发时情况,船上杀手控船撞桥以制造混乱,桥上杀手趁乱动手。那对夫妻,丈夫出手灭了桥上的杀手,因为情急,直接震碎了他们的内脏。而此时,船上两名杀手意欲发射弩弓。妻子拔银簪射杀一人,另外一人则被老妇人木簪所杀。老妇人,要么本来就陪同那对夫妻一起赏灯,要么则是暗中保护他们二人,不得己而出手。” 牧蓝点头道。“照这个假设,朱雀桥案这对夫妻最后逃脱了,杀手继续追杀,于是有了梁城墓案,又有了牧都醉香楼大火案。” 牧青道,“醉香楼案,死了一百零二人,尸体上找到杀手令牌的就已有九具,而且雨山社、雨荷社的都有。能上两大杀手社联手追杀同一目标,看来这个目标很不见简单。” 牧蓝道,“分析得很对,青儿。自从雨公公死后,雨社分裂为雨山和雨荷两大杀手社,两社还从没联手过。能让这两大分裂的杀手社联手,共同发出追杀令,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能同时请动雨山、雨荷两社的人,也定是罕见的大背景,大角色,大手,为牧忠阁第十九画像。 ——《忠义公薛忠六箭画像题字》牧史官题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三章 杀案十宗 牧青大惊,右掌前探,挡住一枚暗器,同时左手拔刀出鞘,将飞向自己的暗器直接拍回。 “好刀法!啧啧啧,还是牧王赐的忠义刀!”令狐丙伸出二指,轻轻夹住被拍回的暗器,丢到嘴里,一边笑,一边嚼了起来。 牧青这才发现,右手里黏糊糊的,竟然是一瓣碎扁了的桔子。 牧蓝笑道,“丙队长见笑了,这下你相信确是我儿子吧。” “啧啧啧,左手也可以用刀,刀法跟你一样纯熟,而且更重要的是,舍身为你挡了一枚暗器呀。要知道,如果我发了真暗器,贵公子的右手可就……嘿嘿,用不了筷子喽。”令狐丙笑了笑,微微抬头对着牧青说:“青公子,以后可别替别人挡暗器,会丢命的。” “多谢丙队长指教!”牧青谢道。 “别跟你老子学,丙队长丙队长的叫,真见外。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小个几岁而已,你叫我阿丙哥好了,嘿嘿。” “这……是,阿丙哥。”牧青看牧蓝,牧蓝点头,牧青便应了下来。 一时间,三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丙队长,顾虑也消了,没有外人,说吧。”牧蓝挥挥手,示意牧青还刀入鞘。 “牧司朗,白狐司的人最近陆续把消息发了回来,汇总到甲哥那里。他觉得或许对你破五案有些用处,特让我来向你通报。”令狐丙面色一换,正色道。 “多谢,求之不得。” 令狐丙于是快速开始说了起来。 从昭德元年到昭德十年,雨山、雨荷两社在列国发动的暗杀行动,总数目不得而知,但失手且被察觉的共有九宗。 其中两宗是针对桑国被废的前王后桑五娘,一宗是针对姬国信云观大观主信春哥,一宗发生在哈国二王子宫。此四宗,杀手目标基本明确。 剩余五宗,杀手目标均不明确。 一宗在海国,通往牧国的边境不远处,发现十余名雨山社黑衣人尸体。 两宗在姬国,共二十九名雨山社杀手丧命,多为眉心中针而亡。 一宗在漠国,白狐成员无意中截获从荒漠中飞出信鸽,密信上仅画了一个“月牙”状图形。白狐成员知道此牌语为“失手”,便扮作驼队商旅,在荒漠中央发现十二具雨山社杀手尸体,皆断足,渴饿而死。 一宗在第五国与雕国交界处,据传有至少三十余名黑衣人围攻一名男子和一名老妇人,打斗引发两国斥候、边骑队关注,事后现场发现十余具黑衣人尸体。 令狐丙说完,三人一时陷入沉思。 片刻,应牧青要求,令狐丙又将杀手目标不明确的五宗杀手案,按时间先后顺序再讲了一遍。 “青儿,听了有何发现?” 牧青想了想道,“有些小发现,但不知道对否。父亲,阿丙哥,这五宗杀手案,加上我们牧国的五案,刚好十宗案。这十宗案,按方位顺序排,牧国东、西、南、北各国都有。按时间顺序排,刚好是他国一宗,牧国一宗,再他国一宗,再牧国一宗,以此往复。我推测,杀手追杀的目标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来牧国一次,然后选个方向离开。我们牧国刚刚发生醉香楼大火案,如果目标没死,选个方向离开了,那下一宗可能就会发生在他国。” “哦?”令狐丙若有所得道,“他国?会是哪一国?莫非真会是海国?怪不得最近那么多杀手往海国方向跑,原来目标选方向去了海国!” 令狐丙看了牧蓝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啧啧啧啧,如果真是这样,我要恭喜牧司郎了!” “有何喜?”牧蓝有点莫名其妙。 令狐丙只是笑,却不解答,又剥吃起桔子,卖起了官司。 “我猜阿丙哥的意思是说,这么多案子串起来看,我们牧国的五个案子只是其中一部分,那五案就不是特定针对牧国和牧王的,可能也不是三王爷幕后指使的。这样一来,牧王就可以放心些,不用特意惦记这五案了,父亲的压力也就小了。” “啧啧啧,聪明!聪明!”令狐丙忍不住拍了几下牧青的肩膀,“你这脑瓜儿,比你老子聪明多啦!” 牧蓝面带满意的白了令狐丙一眼,“还要多谢丙队长今日带来的消息。那?我们……” 令狐丙嘿笑道,“懂的,我自会跟甲哥说。如实禀报,口径一致。” 牧蓝对牧青道,“青儿,去拟奏折一份,将你刚才分析如是写来,我明日上给牧王。奏折格式,去醒疑房问隆叔。哦,刚好今天他儿子隆二也在。” “隆二!那我去了!”牧青听说儿时小伙伴也在,不禁一喜,转身便出了不疑厅。 “啧啧啧,牧司郎对儿子可真是栽培呀,连奏折都要教他去写。”看着牧青离去的身影,令狐丙笑道,“不过你儿子倒也真是聪明,这么聪明的儿子,估计不出十几年,便是又一个牧司郎喽!” “要你多嘴。” “我在醉香楼大火里的事,你可别跟你儿子瞎说哦,坏我形象呀……” “放心,我可不想再被你扔桔子了。”牧蓝笑笑,低声问道,“海风王后那边情况如何?” 令狐丙抬头四望一下,张嘴无声地说了几句。 牧蓝心中读出了那唇语,昨夜有黑衣人试图潜入王宫寝宫,被龙殿团和甲哥发现,联手击伤,但黑衣人应该是提前服了毒,还没来得及审讯,便毒发而死。 牧蓝又低声问道,“威远镖局那边呢?” 令狐丙唇语答道,“一切顺利,按计划接镖出城。” 牧蓝又低声问道,“路上呢?” 令狐丙微微摇头,唇语道,“三王爷的人马,已查出一队,应该还有其他队人马,还在查。哈国大王子的人马还没查出任何线索,有些奇怪。” 牧蓝道,“加紧!加倍!” 令狐丙放了三瓣桔子在桌子上,又放了三瓣在旁边。 牧蓝点点头又摇摇头,拿起一瓣桔子,扔到令狐丙手里。 令狐丙将那瓣桔子扔进嘴里,做无奈状,唇语道,“好吧,我跟甲哥报备下。” 深夜,牧都。 一道黑影悄然来到城墙下,壁虎般攀上城头,又壁虎般判落在城外。纵身越过护城河,黑影在暗夜中小跑了十余里路,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一片林子外。三长两短一长,黑影学了六声布谷鸟叫,片刻后林子里跑出一匹高头骏马,黑影又学了两声布谷鸟短叫,便翻身上马,扬鞭往南。 ------------------ 忠义刀 忠义刀,牧国牧昭德王为薛忠所铸,召牧国第一铸器匠牧穷,领铸器司上下耗时七天七夜,费天外陨石十数片、精钢百斤方成。 宽直背,深血槽,刀护有纽,刀柄有半凹环,刀鞘镶十三颗紫色宝石,一大居中,十二小对布两侧。 合为单刀,按下钮,分为双刀。 左刀锋,刀背瘦,重六斤六两六钱,主阳; 右刀利,刀背肥而有偏槽,左刀可嵌入,重九斤九两九钱,主阴。 两刀环斜接,可做双手剪。 两刀环翻扣,后刀套鞘,可做斩马刀用,以步对马。 ——《列国兵器谱·刀卷·双刀篇》 此谱由龙殿团编著,为团内教材,为分团团副以上必读书目之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四章 闷酒滴蜡 牧都护城河水源自牧河,牧河自牧都往南蜿蜒两百余里汇入牧江。 汇入处有一山,人称两江山。 山上有一崖,人称两江崖。 山下有一庙,人称两江庙。 两江庙里,威远镖局扎营住宿。 货物放东偏殿,两名罩纱女子带两个婴儿住西偏殿,值夜队三人一组一个时辰一换……安排妥当,赵威远四处查看一番,便进了庙里主殿和衣休息。 这次出镖,自从遭遇到漠北三狼,赵威远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呢?赵威远这几日一直都在想。 接到奇怪的镖?不是。 遇到奇怪的人?不是。 撞见奇怪的事?不是。 赵威远做镖局这些年,奇奇怪怪的事情遇到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即便遇到奇怪,也不会整日放在心上。 可让赵威远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几日心里想来想去总觉得奇怪呢? 隔壁西偏殿中传来几声婴儿啼哭声,赵威远猛然明白——原来是自己奇怪了! 漠北三狼说要灭了他的家眷,这种话赵威远早已听过数次,但这次听来却与以往不同。 为何? 这次的赵威远已不是上次的赵威远,是有了孩子做了父亲的赵威远! 赵林氏生产时,赵威远出镖在外,正在快马加鞭返回途中,秋雨连绵不绝,道路泥泞难行,到天明时才赶回家中。 抱着自己的孩子,赵威远心里五味杂陈,很是复杂。 妻子赵林氏生产,自己不在身边,很是愧疚。 孩子出生,怀中甜睡,很是欣喜。 赵林氏怀有身孕时,赵威远一心想着得个儿子继承家业,自己虽是粗人,却也想了七八个男孩的名字,不想是个女儿。隔壁江家却生了儿子,还是俩。落差对比之下,又有两分失落。 赵林氏产后虚弱,自己很是疼惜。 但赵林氏一向体弱多病,产后能否康复,能否再有身孕,再生个儿子? 各种滋味一齐涌上赵威远心头,很是复杂。赵林氏问孩子取什么名字时,赵威远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半天,赵威远说叫赵胜男吧。话一出口,赵林氏就扯了被子哭起来,哭得赵威远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过了旬许半瓢寺住持入城,听说赵江两家得了子女,特地过来道喜,并为两家子女取名赵顺楠、江顺雨、江顺风。 丫鬟将“赵顺楠”报给赵林氏听,赵林氏连连说好。这个顺字取得真好,保佑相公出行顺利,回家顺利,孩子也顺利成长。赵威远听了,心中默有感慨。 ……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赵威远干脆起身出殿,想四处踱步巡看一番。 一出殿门,看到庙院中站着一人,趁着檐下灯火,昏暗看去似是苍老镖丁宋师傅。他站在院中,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赵威远缓步踱过去,轻声道,“宋师傅?” 宋师傅也不看赵威远,只是轻轻抬手,示意赵威远不要出声。 赵威远觉得蹊跷,便不做声,手扶刀柄站在旁边。 庙中值夜的镖丁经过,见两人深夜站在院中一动不动,要上前询问,也被赵威远示意停住。 几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站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依然不见宋师傅有什么动作,赵威远忍不住低声问道,“宋师傅,这是?” 宋师傅指了指耳朵,“听。” 赵威远竖起耳朵细听,心里却想,这听什么?庙外有人潜伏?屋上有人潜伏?要刮风了?要下雪了?我都听了半天了,哪里有分毫动静。 又听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赵威远只听到夜深人静,四下无声,连风声都没有一丝。刚要问,宋师傅却低声问他,“有铅蜡吗?” “有。” “那去取绳索来。”宋师傅又凑头在赵威远耳边低语了一番,赵威远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按宋师傅吩咐去做了。 他缓步走进主殿,轻声取来十来捆绳索到院中。 宋师傅走到东偏殿,轻声推开门,示意别人在门外站着,自己缓步进去,绕着殿里堆着的货物箱子走起了圈子。 赵威远和镖丁门外站着,互相瞪眼,搞不清楚状况又不便问。大半夜的拎着绳索站这里,捉老鼠?捉黄鼠狼?捉鬼? 宋师傅在殿中走了两圈,却又轻声关门出来。 不捉了? 赵威远刚要问,宋师傅却拎过绳索走到院中,横一根,竖一根,竖一根,横一根,很快将绳索都铺在了院中。 绳索铺完,宋师傅又凑头在赵威远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威远让镖丁不要言语,都去休息,自己回去取了两坛酒回到院中。 一人一坛,俩人就这样站着默默地喝。 没桌没凳。 没菜没肉。 不能说话。 不能吆喝。 还不能大口咕咚咕咚。 赵威远是头一回这般喝闷酒,这酒真闷! 一坛酒就这么闷闷地喝,喝掉一大半,天也微微亮起来。 宋师傅凑头在赵威远耳边低语道,“叫大家伙起来,不要问昨夜的事,不要问绳索的事,但要吵吵嚷嚷的到院子里来,就说要早起装车,准备赶路。” 前面不让出声,现在又要吵吵嚷嚷? 赵威远依然摸不着头脑,但依然按宋师傅的吩咐做了。他回殿小声唤起众镖丁,吩咐了一番,于是众人便吵吵嚷嚷地陆续到了院子里。 “这么早起来干嘛呀?” “就是,我还没睡醒那,迷迷糊糊的。” “让一下,我要去茅房,憋不住啦!” “哪这么多废话!总镖头说啦,今天要趁早赶路,都赶紧去收拾车辆马匹,把箱子装车!” 众镖丁七嘴八舌的到了东偏殿外,宋师傅推开门进去,连指了五只箱子。 “来呀,兄弟们,干活啦,别磨磨唧唧的,快来抬箱子装车。” 众镖丁七手八脚便将这五只箱子抬到了院中,按宋师傅的手势分放在铺开的绳索上,然后快速的用绳索结结实实的捆上。 众镖丁继续假装七嘴八舌,宋师傅却带着赵威远和三个镖丁,取了火把,烤化铅蜡,将这五只箱子的箱缝、箱面上的小孔都滴封了起来。 刚封完,箱子猛地动了! 众人一惊,纷纷跳开抽出兵刃。这箱子里居然有活物!什么东西? 箱子东摇西晃,还不断传出捶拍的声音。 宋师傅大声道,“总镖头,这只箱子好奇怪呀,里面说不定有鬼,叫兄弟们抬了沉到江里去吧!” 赵威远瞧他的眼色,也大声吆喝道,“有鬼!有鬼!快备好马车,再搬些大石头来,一会一齐沉到牧江里喂王八!” 此话一出,箱子摇晃的更加厉害,捶打之声更加猛烈,还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夹杂一些听不懂的焦急嘶叫。 赵威远和众镖丁继续装腔作势地喊话,直到箱子不再摇晃,箱子里的声音也渐渐微弱。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箱子里彻底没了声音,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宋师傅凑头对赵威远低语了几句。 赵威远喊道,“逐个开箱!断气的补刀!还有口气的捆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的去了绳索,撬开第一只箱子,只见里面居然蜷缩着一个黑衣人! 拉出黑衣人,赵威远上前探了脉搏,在黑衣人脖子上补了一刀。再看那箱子,居然是箱子里面做锁扣,外面动不了,只有里面打得开!箱子里有两袋干粮,一袋水,一袋火石,一把兵刃。 众人又打开第二只箱子,里面的黑衣人也已断气,箱子里满是匕首的划痕和手指抓的血痕。赵威远补上一刀,又打开第三只箱子。这个黑衣人是个女的,死得更惨,吓得屎尿都拉出来,一股酸臭。 第四只、第五只箱子打开,里面的黑衣人面色灰紫,脉搏微弱,还有一丝气在。 众人七手八脚将这两个黑衣人捆牢了手脚,再绑到院里的廊柱上。 几个巴掌大力轮上去,两坛冷水劈头浇下来。 两个黑衣人猛叫两声还过魂,哆哆嗦嗦,眼中满是恐慌。 赵威远取来马鞭,蘸水,左右开弓抽起来,抽出一身汗,这两个黑衣人却反而咬紧嘴巴,一声也不出。 换镖丁继续抽,赵威远去问一旁一直站着看热闹般的宋师傅,宋师傅却只管喝酒,淡淡道,“问话我不在行。饿了,总镖头安排人做饭了吗?” 赵威远顿时被这话答愣了。 这时庙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众人警惕看去,进来了一个长发半遮面的伤疤脸。 伤疤脸正是快马加鞭赶了一晚夜路的令狐丙,赵威远紧忙迎上前去,将他拉到主殿一角,将昨夜至天亮之事,快速的讲了一遍。 令狐丙听了一脸佩服之色道,“啧啧啧,这隔着箱子听出呼吸之声,是绝顶高手呀!而且还能听出几只箱子、几个喘气的,是内功深厚的绝顶高手呀!” 赵威远也无比佩服,说昨夜站在院子里喝闷酒还以为宋师傅装神弄鬼耍他,滴完铅蜡才发现宋师傅是此生未见的高人!说到激动处,赵威远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伤疤脸上。 令狐丙问黑衣人拷问情况,赵威远道两个硬石头撬不开嘴,问了宋师傅他说问话他不在行。 令狐丙笑道,“这个我在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五章 银针问话 赵威远到院中叫了七八个镖丁,找来四根大木头,做了两个十字木架,将两个黑衣人从廊柱上解下来,分绑在十字木架上,抬进主殿中,靠在主殿的龙王像前。 赵威远吩咐众镖丁退去,只管打水做饭,喂马备车,各自忙起来。 殿门关上,主殿里除了两个动弹不得的黑衣人,只有赵威远、宋师傅、令狐丙,还有从西偏殿进来一名抱着婴儿襁褓的罩纱女子。 宋师傅靠着门只管拎坛喝酒,赵威远做了父亲,却在意这罩纱女子怎么抱着婴儿来了,待会拷打起来,场面血腥,还有婴儿在好吗?话到嘴边,看令狐丙笑嘻嘻的样子,又咽回去没问。 令狐丙笑嘻嘻的在两个黑衣人面前晃了几趟,一字一顿很是客气般地慢慢说了几句话。 赵威远听不懂,依着做镖局行走四方的听闻,却大致猜出是哈国的哈语。 两个黑衣人抬头看了看令狐丙,又低下头。 令狐丙笑嘻嘻的走到一旁,取开一坛酒,递到两个黑衣人面前。黑衣人极力挣扎,扭头避开,令狐丙啧啧啧了几声,自己仰头喝了两口。 令狐丙又一字一顿很是客气般地慢慢说了几句话。 两个黑衣人抬头,脸上露出三分不信的神色。 令狐丙冲罩纱女子招招手,罩纱女子上前两步,做了个让众人一惊的动作。她猛地将怀中襁褓抖开,襁褓中的婴儿顿时摔掉在地上! 咚! 木头的声音! 地上掉的哪是婴儿,分明是一截雕成婴儿般的木头! 令狐丙笑嘻嘻地将那截木头一脚踢开,又一字一顿慢慢说了几句话,声音不再客气,却有几分冷漠嘲讽。 一名黑衣人低声说了一句,另一名黑衣人扭头低喝,似是斥骂。 令狐丙冲罩纱女子招了下手。 罩纱女子上前两步,袖中探出一把匕首,刷的一声,一下便刺穿那低喝黑衣人的嘴巴,直接将头颅盯死在十字木架上。 剩下那个黑衣人顿时浑身哆嗦起来。 令狐丙又一字一顿慢慢说了几句话。 黑衣人哆嗦个不停,却没有抬头说话。 令狐丙叹口气,从死去的黑衣人嘴巴里抽出血淋淋的匕首,在那哆嗦的黑衣人面前晃了两下,便开始割他的衣服,只几下,便将他的上衣割撕掉,露出赤裸的半身。 令狐丙丢了匕首,反手从袖中抽出一把银针。令狐丙说一句话,扎一根下去,又说一句话,又扎一根下去,扎到第五根,那黑衣人终于抬头说了一句话。 令狐丙收了银针,拎起酒坛,递到黑衣人嘴边,让他喝了两口。 令狐丙点点头,笑眯眯的搬了张椅子坐到黑衣人面前,俩人便你一问我一答、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那语气,就像俩朋友聊天唠家常,把赵威远都看呆了。 俩人聊了一盏茶的功夫,令狐丙站了起来,很是开心地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便从他身上一根一根的往外慢慢拔出银针。 黑衣人满眼期待,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那黑衣人的胸口却忽然浮出一层紫黑色,只三四个呼吸,便蔓延到黑衣人的脸上。他嗓子哼了一声,眼神还是满满期待,却蓦地垂下了乌黑发紫的脸。 令狐丙转身看着赵威远,挠挠头,撇撇嘴,耸耸肩,摊摊手,做无辜状道,“献丑了。” 宋师傅说饿了我去看饭好了没,便出门去了。 罩纱女子将匕首捡起擦净收回袖中,又将那截雕成婴儿般的木头捡回来包在襁褓里,也跟着出了门。 赵威远愣了七八个呼吸才回过神,急问道,“怎么样?问出了啥?” 令狐丙挪了椅子,一屁股坐上去,一边喝酒一边摆起了龙门阵,慢慢悠悠说了半天才说完,总结起来就三句话。 这是哈国大王子的人,藏在你的箱子里是要杀你。 什么时候杀你呢,等出了牧国到了海国的边境。 怎么杀你呢,里应外合,趁你不注意呗。 赵威远说这“里”已经除了,那“外”你查的怎么样了? 令狐丙说已查出一路人马,其余几路还在查。 赵威远说,既然查出了一路人马的位置,那我们避开走。 令狐丙笑嘻嘻的摇头说,查出哪一路,就走哪一路。既然查出来了,就不是我明敌暗,而是敌明我暗。 接着,令狐丙将如何走同赵威远谋划了一番,又将如何回也大致讨论了一番。 讨论完,令狐丙拱手告辞,出门上马而去。 赵威远在主殿内踱了两圈步,便叫众镖丁将黑衣人尸体抬到庙外林子里,挖坑埋掉,覆上枯枝烂叶马粪马尿遮掩,然后开锅吃饭,绑箱装车,略微收拾下殿院,带着镖队离开两江庙继续出发。 两江庙又恢复安静,主殿内也与往日无别。 日头已升三四竿高,冬日薄薄的阳光透过窗格,洒入主殿里,斑斑驳驳。 龙王像后,淡淡薄烟般升起两道虚影,在龙王像前盘旋几圈落下,影影绰绰,似是人形。 “狱君,就让他们这般走了?”一个纤细的声音问道。 “都是骗子!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另一个纤细的声音似乎很是愤怒。 “就是,都是骗子!狱君英明!” “哼!连几滴干净的血都不留!本君三年没尝过人血了!罢了……凡夫俗子的血吃了也恶心!” “狱君英明!那两个孩子,一个是根烂木头,另一个居然还有一条火灵根,要不然……什么灵根不好,偏是火灵根!根本无法附身!” “罢了!不提了!” “是,狱君!可是……我们就这样一直呆在这庙里吗?这龙王像的塑胚里虽含有一些落界不多见的阴矿粉,利于我们滋养,但这矿粉的阴气似乎越来越弱。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去郦国吧,资料上说,那里可是有一些阴气极重的古墓……” “聒噪!聒噪!聒噪!本君自然知道!” “小卒聒噪,狱君息怒!” “哼!哼!哼!走自然要走!上次忽然来了个老头子,在两江崖头的破亭子里喝茶,修为虽然弱于本君的本尊,但神识居然探查到这里,似乎发现了我们,只是不知为何又匆匆走了?甚是奇怪!” “啊!狱君英明!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慌什么!脸绿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这落界!带你哥都比带你强!” “小卒天生脸要多绿几分……” “聒噪!聒噪!聒噪!” “小卒聒噪,狱君息怒!” “哼!哼!哼!刚才那帮骗子既然在我们面前讨论龙子的事,嗯,本君就要附身他那所谓龙子身上。等他们回来路过此地,我们就藏在他们箱子里,去那狗屁牧都的狗屁王宫,寻那龙子!” “狱君英明!那所谓龙子虽然也是凡夫俗子,但血肉魂魄自然要比常人胜上几倍!只要不是火灵根……” “闭上你的臭嘴!” “狱君息怒!小卒嘴臭……最好是什么灵根都没有!” “聒噪!这阳日升上来了,阳气焦躁!回去睡觉!” “是,狱君!” -------------------- 《三国权力的游戏:木雕换太子》(引子) 你知道,有三个国家叫牧国、海国、哈国。 牧国的南边是海国,海国的东南边是哈国。 哈国是岛国,觊觎海国的沿海岛屿和沿岸港口城镇。凭什么老子生来就只能做渔民,出远门只能坐船,呆在家里还隔三差五有地动。老子要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望无际的鱼群,也要有一望无际的田野,一望无际的马群。 可是海国传承有序,君臣一体,难有嫌隙可乘,海国又与牧国素来交好,签有兄弟之盟,常互施援。若是哈国公然出兵,必然难以得手。 而牧国呢,牧宣威王驾崩,牧昭德王继位登基,嫁了自己的长姐为海国太子妃,娶了海国长公主海风公主为后,两国关系一时更为紧固。但牧宣威王的三子也就是牧昭德王的三弟,人胖心大,怀有非分上位之念想,而且他坚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于是,牧国的三王爷暗中联系哈国,哈国则一直由哈国大王子出面暗中支持牧国的三王爷。 海风王后怀有龙种,三王爷想了各种办法算计海风王后,均未得逞。 海风王后还未诞下龙子,牧国便做了一计,假意龙子诞下后,在牧都目标明显不安全,要偷送到海国太子妃姑姑那里。消息一不小心散露出去,三王爷急了,心想这小畜生要是真送出去,我鞭长莫及怎么整死他呀。 哈国大王子说,别急,我有几计。 消息说威远镖局会进牧都接镖偷送,那我们就半路灭了威远镖局。 没灭成,那我们就让镖队顺顺利利的出了牧国,等到了海国的边境我们再灭了镖队,栽赃给海国,挑拨两国关系。 于是,哈国的杀手藏身镖队的箱子中,三王爷的杀手潜伏在海国的北边境处,只待里应外合,蓦然出手。 其实呢,三王爷想杀了龙子绝了牧昭德王的种,哈国大王子却想劫了龙子去哈国做人质。 风萧萧兮牧水寒,龙子一去兮不复还? 欲知龙子命运,且待下一部。 ——《三国权力的游戏:木雕换太子》 作者:无面者 男女不详,相貌不详,生卒不详,著有系列畅销书《三国权力的游戏》,共九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六章 连连生变 五天后,威远镖队抵达牧国边境小城大洞镇,再往南三十里,便是海国边境城市九门城。 威远镖队在大洞镇停了一晚,次日午时,镖队整装出发,不是往南,却是背向往北。 那晚,罩纱女子悄然离开镖队潜入海国边境,拂晓前又悄然返回。罩纱女子带来了令狐丙令人震惊的口信。海国太子宫刚刚发生激战和大地动,损失惨重,海国已发锁国令,遍锁四境,只有执节使臣可入境!形势有变,原计划取消,镖队原路返回,到两江山自有人接手安排。罩纱女子传完口信,换了身猎户衣裳,便离开镖队又往南去。 赵威远得了消息,诧异了片刻,便传令收拾,在镇上购置些物品,率队北返。 五天后,威远镖队行到两江山下,山谷中忽然喊声震天的杀出黑压压一片黑衣人,手持劲弩兵刃,将镖队团团围住。 接着便跳出一个黑衣人首领,手执双刀骂道,“赵威远总镖头,黑风寨大爷在此,速速滚出来受死!” 赵威远一惊,强做镇定,提刀上前骂道,“尔等贼人,爷爷在此,且与我大战一场!” 黑衣人首领骂道,“总镖头,待会杀光你们,让你们黄泉路上,结伴同行!” 骂完,两人便战在一起,你一刀,我一刀,刀光飞舞打了七八十个回合,赵威远瞅个冷空,一脚将黑衣人首领踢翻在地。赵威远趁势高喊,“兄弟们,冲呀!” 众人策马挥刀,奔命前冲,镖队居然真的冲出了黑衣人围困,冲进了两江庙里。 赵威远急忙吩咐栓要回梁城,镖队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一扫昨日阴霾,纷纷讨论起沿途采买些什么,回家好吃好喝些什么。 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不时有人起头哼几只乡野小曲,引得众人也纷纷吼唱。 “紧打鼓来慢打锣,听锣住鼓听唱歌……” “大姑娘美呀大姑娘浪,大姑娘钻进了青纱帐……” “有伯伯要参加镖局,镖局不要他……” “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这一个傻叉,傻叉他不爱你,你比傻叉还傻叉……” …… 欢声笑语里,没人听到马车里有个声音正在一刻不停的愤怒咒骂。 “不是说好了去牧都吗?怎么又随随便便去梁城呢?都是骗子!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梁城是什么鸟地方?都是傻叉!都是傻叉!都是傻叉!” “这破马车怎么这么颠?都是屁股大!都是屁股大!都是屁股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七章 邪鬼恶气 几日后傍晚,威远镖队顺利回到梁城。当晚,赵威远在镖局院中大摆酒肉,犒劳兄弟们奔波劳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威远便起身吩咐管家好声招呼,自己回房照看妻女,与妻子赵林氏商议七日后为女儿过百日宴。 赵林氏说已与妹妹江林氏商量,七日后赵江两家共摆儿女百日宴,遍请父老乡亲、至交好友,不知相公以为如何。 赵威远自然点头称好。 赵林氏又说,百日宴上,趁着大家伙都在,不如让江德远夫妇认我们的女儿做干女儿,我们也认他们的儿子做干儿子,你俩情如兄弟,我俩本是姐妹,干儿子干女儿认了,便可亲上加亲,不知相公以为如何。 赵威远听得赵林氏弦外之音,很是感动,自然连连说好,拍掌说好,跳起来说好。 此时,丫鬟屋外说江先生来了,赵威远忙欢喜迭迭的出去。 原来,江德远听说赵威远出行归来,途中还遇到些凶险,便连夜过来探望。赵威远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说没事,拉起江德远坐回院中酒桌,你盅我碗,一边喝酒一边将途中遭遇粗略说了一番。 江德远听了连连称险,说赵兄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平安归来就好,要去半瓢寺多多烧香,多谢佛祖保佑。 赵威远哈哈说是,约两家子女百日宴后一同去半瓢寺敬香礼佛。 江德远又陪赵威远喝了几盅酒,说我已不胜酒力,天晚不多叨扰。赵威远叫来赵管家掌灯送江先生回家,赵管家一手掌灯,一手半扶着江先生,没人发现有两道如烛火般飘忽的暗影,跟着他们出了赵府,进了江家。 江德远自觉一身酒气对孩子不好,便去里屋抱了被褥,到外屋打地铺。江林氏烧了解酒的汤茶,端给江德远喝下,俩人聊了会天,江德远困意袭来哈欠连连的睡下,江林氏替他掖好被角,回里屋照看了会孩子,便也熄灯歇息。 夜深人静。 两道飘忽的暗影在江林氏床边,幽幽的浮现出来! “狱君!狱君!大好!大好!我刚探查过了,这个孩子似乎有一个阴丹田!”一个纤细的声音兴奋道。 “阴丹田?纯阴之体?”另一个纤细声音喜疑道。 “小卒刚进去粗粗探查了下,不是纯阴之体,但好像有一个阴丹田,很奇怪,像是生来便有阴丹田!” “哦!生来便有阴丹田!在凡人中这可是千年一遇呀!那略为改造,岂不是我们栖身的绝佳之所!” “狱君英明!狱君英明!小卒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我去瞧瞧!” 一道飘忽的暗影飘扑到那孩子的脸上,一下子便钻进他的鼻孔。另一道暗影在孩子身边盘旋了两圈,也急急地跟着钻进了他的鼻孔。 …… 三更时分,江林氏披衣为两个孩子喂奶,忽然发现不好,“相公!相公!不好了!快起来看看,孩子小嘴冰凉!” 江德远猛被推醒,忙爬起来点灯查看。大儿子江顺雨平常没事,小儿子江顺风却是脸蛋手脚冰凉,连屁股蛋子都是冰凉的,脸上还有一两分浅绿色! 江德远慌忙跑到小院中东屋,叫起请来照顾的东十里亭亭长婆婆。亭长婆婆看了孩子脸色,再摸了孩子身体,也吓了一大跳,叫江林氏把孩子抱在怀中暖烘着,又叫江德远去锅屋和她搭手,烧热水用毛巾给孩子捂头,又烧了些姜汤喂给孩子。 三人慌慌张张地忙了一宿,到天快亮时,孩子依然没有起色,江德远便跑去郎中家敲门。 郎中听了描述,收拾了几副药剂在药箱中,便随江德远匆匆赶去。 望闻问切一番后,郎中轻捻胡须,露出疑虑之色。 “江先生,令郎的病很是蹊跷,再下也不敢……这样说吧,这孩子手脚冰凉,面上有浮绿,似是中了寒气,但舌苔白厚,内火很大,脉搏杂乱,一会浮,一会沉,一会洪,一会细……” “啊!请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孩子呀!” “这样……我这随身现成有一副药,你赶紧吩咐煎了,浮刮头层药汤喂给孩子喝,我也回去斟酌,再找个更好的方子来。” 送走郎中,江德远与亭长婆婆忙去煎药。一层汤药喂下,到了午时,孩子的脸色有了几分红润,手脚暖起来,江林氏给孩子喂奶,喝三口吐一口,张嘴啼哭,声音虽纤弱,但确有了起色。 三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这才做饭吃。草草吃了饭,江德远去医馆向郎中致谢,付了药钱,又拿了两副药回来。 到了晚上,孩子脸上渐渐又现出浮绿,手脚也渐渐发凉。江德远忙又跑去郎中家敲门,郎中背着药箱来,望闻问切,煎药服喂,一番忙活,仍然不见丝毫好转。 到了次日上午,又一副汤药喂下,孩子脸色多了几分红润,手脚微暖,才开始吃奶啼哭。可太阳一落山,孩子病症又渐渐复还回来。 白天好转,晚上加重,就这样天天反复。江德远夫妇焦虑万分,看着郎中,郎中也频捻胡须,束手无策。赵威远听说了,与赵林氏带了人参等补品过来探望。赵林氏拉着妹妹江林氏的手,在里屋陪她呜咽抹泪,赵威远则在外屋安慰江德远,说这两日你安心为孩子看病,儿女百日宴的事已安排赵管家张罗,到时候我亲自去请半瓢寺的住持了慧大师来,专为江顺风这孩子念些驱病保平安的经。 两日后,百日宴在威远镖局大院热闹摆开。 鞭炮响,唢呐吹,锣鼓敲,戏班唱。亲友来贺,高朋满座,乡邻有无请帖,也都来沾喜凑个热闹。 女人们去屋里看望赵林氏、江林氏姐妹和孩子们,男人们在院中分坐聊天,举杯祝贺。 请梁城太守主持,众人见证,赵江两家做了认干儿子干女儿的仪式。待仪式毕,酒席散,众人领了红鸡蛋和果子包,江德远跟着赵威远在院门口向来宾一一致谢送别。 送完宾客,江德远心中担忧孩子病情,便赶紧请专门留在偏房中休息的了慧和尚去看孩子。 三个孩子都在摇篮中熟睡,了慧和尚将三个孩子逐一看了,念了声阿弥陀佛,伸手将患病的江顺风抱在怀中。 说来也怪,孩子入了了慧和尚的怀中,便惺忪睁开睡眼,去看了慧和尚,眼睛有舒服神色,呀呀似要说些什么。 这一老一小互相看了会,了慧和尚将江顺风轻轻放回摇篮中,念了声阿弥陀佛,便从手上解下一串佛珠,缠绕在孩子的手腕上。 了慧和尚说,这孩子为邪气侵染,我留佛珠护佑,今晚你们好好照看,明日将情况告诉我。 赵江两家人在旁看了,连连点头称谢。 当晚,喂服了汤药后,孩子较前几日气色好了几分,但过了四更又手脚冰凉起来。 次日早上,江德远去威远镖局借马车,说要送孩子去半瓢寺再请了慧大师看看。赵威远说,我们约好去敬香礼佛,不如等我们收拾下一同去。 于是,两家人分乘两辆马车一同出梁城东门,去三里外的半瓢寺。 说来也怪,进了半瓢寺,江顺风便惺忪睁开睡眼,眼睛有舒服神色,呀呀似要说些什么。 大殿之中,待赵江两家敬香礼佛后,了慧和尚接过江顺风的摇篮,念了声阿弥陀佛,将孩子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解下,执在手里。 了慧和尚神色渐为凝重,半晌才道,“这佛珠,老衲素来佩执,养有一些佛气,但一晚上佛气就耗散一空,佛珠冰凉刺骨!” 众人听了都大惊,了慧和尚又道,“诸位施主,老衲不知这孩子如何得了这怪病,但依老衲拙见,这孩子似为邪鬼恶气侵染,而且这邪鬼恶气颇为不弱!白日阳气足,正午阳气最足,所以孩子每天白天病症减缓,但日落入夜,阳气转弱,阴气增盛,孩子体内邪鬼恶气趁势作祟,所以便会病症凸显!” 众人听来觉得很有道理,江德远夫妇当即跪拜在地上,求了慧和尚定要想想办法,救救这孩子。 了慧和尚忙扶起二人道,“施主快快起身!老衲不擅医术,不知如何以医术救治,但觉得这孩子与我佛接触时病症似有减轻。说来惭愧,老衲修为浅薄,佛力低微,每日执念的佛珠,半日便被化尽了佛气,单靠老衲之力诵经做法,只怕难以胜了这邪鬼恶气!” 那如何是好,我这苦命的小儿呀!江林氏听了着急,不禁失声哭了起来。 众人劝江林氏别急莫哭,了慧和尚又道,“老衲觉得这孩子与佛有缘,既有缘,佛度有缘之人。我佛力低微不胜邪鬼恶气,但自有人可胜!” 了慧和尚说完,转身合掌向大殿中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拜念。 众人虽不甚明了,也纷纷跟着礼拜。了慧和尚道,“我观你们进了寺院,这孩子的病症便有减轻之态,想来寺院之中有真佛,对这邪鬼恶气大有克制!” 众人觉得看到了希望,纷纷称是,便一起讨论起来。最后,大家想了个办法,将孩子半留半养在半瓢寺。白天,江德远将孩子带回家中喂养,换洗衣物,辅以汤药,傍晚前喂足奶送回半瓢寺,次日早上再接回去。 江林氏哭哭啼啼虽有不舍,但想到救子要紧,便抱起孩子回到寺院门前马车里,给孩子喂足奶,又抱回来。赵江两家又各请了一尊佛像,便上马车回城。 当晚,半瓢寺里多了一个叫江顺风的小孩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八章 沙弥本空 半瓢寺在梁城虽有盛名,在牧国也颇有名气,但寺中和尚并不多,除了住持了慧和尚,便只有本四、本大、本皆三个本字辈的和尚。 晚上,了慧和尚将江顺风的摇篮放在身旁一侧圆座蒲团上,便带三个弟子一同做晚课,诵《阿弥陀经》、《大忏悔文》、《破地狱真言》、《心经》。 众和尚诵经时,江顺风在摇篮中双眼圆睁,也不啼哭,只是静静听,偶尔呀呀两声。 诵经毕,晚课结束,三个弟子退下回配房休息。 了慧和尚回主持室拿来薄棉被,盖在江顺风摇篮上,便在蒲团上坐禅。 江顺风一夜无声,了慧和尚也不看他一眼,只管坐禅。 至三更开静,了慧和尚起身带着三个弟子做早课,诵《楞严咒》、《大悲咒》、《小几咒》、《心经》、《赞佛偈》。 众和尚诵经时,摇篮晃了晃,江顺风呀呀两声,似是醒来。 做完早课时,江德远也来到半瓢寺送早粥,看到孩子脸色尚好,手脚比在家中要暖上两分,不禁开心,忙敬香礼佛,又对了慧和尚连连称谢,然后才小心翼翼将摇篮抱起回城。 了慧和尚送江德远出寺,便回殿带弟子去斋堂念《供养咒》吃早粥。不想一口粥吃下,一口血却吐到碗里。三个弟子大惊,忙过来服侍。了慧和尚笑道,没事,寺中来了两个饿鬼,明日为他们多弹两粒米,弹九粒米好了。说完,了慧和尚便端起碗,继续吃。 到了傍晚,江德远又抱着摇篮将江顺风送来,并带了几包茶叶干果来,敬香礼佛后才回城。 傍晚送来,早上接走,一晃就过去三个月,到了清明时节。 因为忙于祭扫,那天又绵绵下了一天小雨,那晚江德远没有将江顺风送回半瓢寺,不料当晚孩子脸上便又浮现浅绿色,手脚也渐渐冰凉。 天微亮,江林氏挤了两碗奶水,灌在水袋里,放在江顺风摇篮中。待城门一开,江德远便抱起摇篮,赶忙将孩子又送到半瓢寺。 因为担心孩子情况,江德远敬香礼佛后,没有着急回去,而是留在寺中照看。 到了正午时分,了慧和尚带三个弟子跪在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做半瓢寺独有的午课,持葫芦瓢,连诵三遍《云游半瓢咒》。诵到第二遍,摇篮晃了晃,江顺风居然踢了被子,翻出摇篮,拽着水袋,撅着小屁股,手脚并用,毛毛虫一般爬到像前的圆座蒲团上,趴在上边便睡着了。 孩子本是无意,但众人看来,那孩子趴睡的样子却也像是在跪拜,心里不禁暗暗称奇。 江德远更是大受触动,傍晚入城回家,将此事和妻子江林氏说了,江林氏也若有所思。刚好赵威远押镖回来,江德远夫妻便去赵府探望,和他们也说了此事。四人商议了半天,做了一个艰难而又满怀希望的决定。 第二天,赵江两家人各抱着孩子,分乘两辆马车,一同去半瓢寺。 敬香礼佛后,两家人将这个决定告诉了住持了慧和尚,请了慧和尚准许。 “江顺风这孩子身染邪鬼恶气,感谢了慧大师一直以来的救治。若大师不嫌弃,可否将江顺风这孩子暂收在半瓢寺做个小沙弥?待孩子长到六岁,在寺里满六年,初能判断,再让他自己选是正式出家还是还俗?” 了慧和尚听了,在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跪下念阿弥陀佛,起身道,好。 众人都很欢喜,忙将江顺风从摇篮中抱起。了慧和尚举香诵经,带三个弟子做了简要仪式,便给江顺风剃发。 大概是剃刀凉了头皮,剃发时,江顺风一直哭闹,但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响亮! 不一会,一个萌萌的光头小沙弥出现啦!圆睁双眼,两只手一直在摸头,呀呀的仿佛在说,我的头发呢,我的头发呢? 剃发完,江德远道,“了慧大师,这孩子得幸与你有缘,俗名便是你起的江顺风,如今剃了发,还请大师再赐一个寺里的名字?” 众人纷纷点头,了慧和尚摸着孩子的小光头,笑道,“为师已收了三个弟子,法号分别是本四、本大、本皆,如今你来了,为师便叫你本空吧。可好?” 小沙弥呀呀了两声,似是答应。 从此,半瓢寺里多了一个唤作本空的小沙弥! 江顺风年幼,了慧和尚特许江德远每三天为本空送来三个鸡蛋,但须是单独圈养母鸡下的,每月初二、十六,可将江顺风接回家一天,但须在傍晚前送回。 江顺风本空小沙弥每天在半瓢寺中爬来爬去,蹒跚学步,转眼便长到两岁,已能在寺中跑来跑去。 绊倒在门槛上,摔倒在台阶下,拽这人的衣角,扑那人的腿,蹲在殿门口就又拉又尿,很是淘气。 佛门本清净,多了个淘气的孩子,了慧和尚四人虽觉得被扰了清净,却也觉得多了很多难得的生气。 到了冬天大雪飘飘,半瓢寺院门前爬来一只瘦骨嶙峋、断了半条前腿的大黄狗。 本四给它喂食,本大给它喂水,本皆给它包扎,本空给它挠毛。 大黄狗在寺门前躺了两天,也不叫,也不走。 本四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大说,是呀。 本皆说,是呀。 本空说,呀呀。 刚好当天洪大胆带儿子洪齐来半瓢寺上香,本四说,我们寺院不便养狗,但这狗可怜,请洪施主将这大黄狗带回去养吧,阿弥陀佛! 洪大胆心想我养狗做什么?又不好驳了半瓢寺的面子,便让洪齐把大黄狗抱起来回城。到了梁城东门口,洪大胆越想越不对,便让洪齐把大黄狗扔在了城墙下,自顾进了城。 第二天上午本四开寺门打扫,发现大黄狗又爬了回来。 本四给它喂食,本大给它喂水,本皆给它包扎,本空给它挠毛。 大黄狗又在寺门前躺了两天,也不叫,也不走。 本四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大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皆说,是呀。 本空说,呀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十九章 黄狗去留 刚好当天小梁员外来半瓢寺上香,本四、本大说,我们寺院不便养狗,但这狗可怜,请梁施主将这大黄狗带回去养吧,阿弥陀佛! 小梁员外瞧着大黄狗浑身泥泞、瘦骨嶙峋,病怏怏一副穷酸相,心里不喜欢,又不好驳了半瓢寺的面子,便让家丁把大黄狗抱起来回城。进城快到梁府门口,小梁员外瞧那大黄狗越瞧越不喜欢,便让家丁把大黄狗扔在了府门外,自顾回了府。 第二天上午本四开寺门打扫,发现大黄狗居然又爬了回来。 本四给它喂食,本大给它喂水,本皆给它包扎,本空给它挠毛。 大黄狗又在寺门前躺了两天,也不叫,也不走。 本四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大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皆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空说,呀呀。 刚好当天江德远夫妇、赵林氏三人带着顺雨、顺楠两个孩子来半瓢寺上香,同时探望江顺风本空小沙弥,本四、本大、本皆说,我们寺院不便养狗,但这狗可怜,请诸位施主将这大黄狗带回去养吧,阿弥陀佛! 三人说好,赵林氏又说,镖局院中刚好也养了两条看家护院的狗,正好将这条大黄狗带回去一起养,便让镖丁把大黄狗抱起来放到马车上一起回城。 回了城,赵林氏便将大黄狗带进了威远镖局院中。大黄狗刚从马车上放下来,院子里原本两条看家护院的狗,见来了新狗,便冲上来狂吠,要立威吓唬下它。赵林氏呵斥了两句,大黄狗也轻轻哼唧了一声,那两条狗似是得了号令,便卷起尾巴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恰好赵威远押镖回城,带镖队进了镖局。镖队里的宋师傅一同归来,见院中多了一条大黄狗,随意看了一眼,却忽然觉得这大黄狗有几分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奇怪,怎么会觉得狗眼熟呢?哪里见过吗? 那大黄狗也随意看了一眼宋师傅,却竖起耳朵,一瘸一拐的爬到宋师傅的脚下。 赵林氏说,这大黄狗好像认识宋师傅,那请宋师傅照看下这大黄狗。 宋师傅点头,便抱起大黄狗回到院中自己的小屋。 宋师傅有个老婆,是个干瘪难看的半老太婆,姓巧,当初随宋师傅进的镖局,人虽不好看,但针线活做得又巧又漂亮,大家都叫她巧大姐。 巧大姐说,老宋,回来啦,怎么还抱了只狗呢? 宋师傅说,巧妹,这狗瘦得毛都呛起来,腿还伤了,赵夫人吩咐,我抱回来给它上药。 说完,俩人找出治跌打的金疮药,拆了狗腿上的绑带,敷上药,包一层纱,再折了两根树枝做夹板,再包一层绑带。 大黄狗用头蹭宋师傅和巧大姐的腿,冲他们汪汪叫了几声,便病怏怏的趴地上睡了。 当晚镖队归来的洗尘宴上,宋师傅捡了些骨头、碎肉回来,递给大黄狗,大黄狗吃了,摇摇尾巴又接着睡。 早上醒来,宋师傅发现大黄狗不见了。小屋里没有,大院里也没有。 奇怪,镖局大门都还没开,这狗去哪了? 钻狗洞?这院子哪有狗洞。 翻墙?不会吧,这么高。 这天上午,城东三里半瓢寺本四开寺门打扫,发现大黄狗居然又再次爬了回来! 本四给它喂食,本大给它喂水,本皆看了包扎很好没动,本空给它挠毛。 大黄狗又在寺门前躺了两天,也不叫,也不走。 本四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大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皆说,这怎么办呀?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空说,呀呀,呀呀,呀呀,师傅! 本四、本大、本皆说,呀,本空说的对,我们去问师傅。 于是四大皆空抱了大黄狗去主持室问了慧和尚。 了慧和尚问了情况,说,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本四说,是呀,这怎么办呢? 本大说,是呀,这怎么办呢? 本皆说,是呀,这怎么办呢? 本空说,呀呀,吃。 原来本空正拿了自己的鸡蛋,掰了半个喂给大黄狗吃。 了慧和尚看了,若有所思,笑问道,“本空,为师问你,若是师傅将这大黄狗留下来,你每天要分一些你的斋饭给它,可好呀?” 本空说,呀呀,好。 了慧和尚笑着点头。 本四说,这怎么行呢? 本大说,是呀,这怎么行呢? 本皆说,是呀,是呀,这怎么行呢? 了慧和尚笑道,“这大黄狗你们送走了三次,又回来了三次,看来它与我们半瓢寺有缘分。如今天寒地冻,大雪飘飘,我们若不救它,它便要冻死饿死。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讲不杀生,若不救它,岂不是等于杀了它?既然本空愿舍自己的斋饭给它,便留下它。待寒冬过去春来到,这大黄狗的伤也该养好了,说不定自然也会离开。养狗与佛门规矩不合,那从今日起,晚课我们多诵一遍《大忏悔文》吧!” 本空说,呀呀,好。 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便吃了本空掰给它的半个鸡蛋。 从此,半瓢寺多了一只大黄狗。 寒冬过去春来到,大黄狗的伤就像了慧和尚说的那样养好了,可是却没有离开。 本大、本四、本空又一齐去找了慧和尚说,师傅,我们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了慧和尚笑道,“你们的心思,为师知道,不过是天气暖和了,来半瓢寺敬香礼佛的人多了,怕他们看到了议论半瓢寺吧。只是这大黄狗与我们半瓢寺有缘,所以来我们半瓢寺养伤,如今伤养好了,缘分未了,它不愿走,本空又愿舍斋饭给它,让它自己留着好了。若是哪一天缘分尽了,这大黄狗自然会离开。” 三弟子见了慧和尚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于是,一个小沙弥在半瓢寺顽皮打闹,一只大黄狗也陪着他顽皮打闹。 大黄狗伤好了,虽然陪小沙弥顽皮打闹,院子里绕圈疯跑,但从来不进大殿,跑到殿门口就会停下,晚上也只趴在偏殿檐下,下雨大雪就睡在斋堂。 过往的香客来半瓢寺上香,见到这一个小沙弥、一只大黄狗形影不离的顽皮打闹,有人觉得诧异,有人觉得有趣,出了寺门议论两句,久了也就习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十章 人生如梦 有一次,洪大胆带儿子洪齐来上香,洪齐指着说,“爹,你看!看!那不是那只大黄狗嘛!怎么还在寺里?寺里怎么可以养狗呢?” 洪大胆拍他的头低声训斥,“在家人不要议论出家人!我们是来求佛祖保佑的,不是来议论是非的!” 洪大胆带洪齐在大殿敬香礼佛、磕头忏悔完,吩咐洪齐去寺门口候着,自己单独去见了慧和尚。 了慧和尚见洪大胆神色有异,问道,“不知,洪施主来找老衲何事?” 洪大胆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一卷破旧的羊皮纸,低头忐忑的递上。 洪大胆表面上最广为人知的身份,是盗墓贼,是祖传盗墓贼。洪大胆自知常要出入阴气极重的墓穴险地,怕染上一些阴邪之气,也怕因为损阴德招致报应,所以隔些时日便会来半瓢寺敬香礼佛,磕头忏悔,也会隔半年向了慧和尚求一些佛珠、佛坠、小佛像,贴身戴着以求佛祖护佑。 从一开始,了慧和尚就没有推辞,只要洪大胆来求,了慧和尚就会送一件给他。 洪大胆曾经不太好意思的问道,大师知道我的苟且营生,为何对我没有分别,这般有求必应。 了慧和尚道,我的师傅云游和尚教诲我说,要以不二智慧看待世间诸生,洪施主你既然有向佛之心,自可来拜佛,众生皆平等,你若放下屠刀,也可以立地成佛。 洪大胆听了一愣,很是惭愧。 洪大胆曾倒了一个大墓,墓里有一些做工精美的锡仗、如意、经箱等佛器和几尊金质佛像,洪大胆便送到半瓢寺给了慧和尚。本以为了慧和尚会喜欢,不想了慧和尚看了却大怒,显出金刚相,将洪大胆斥责了一番,让本四将他赶了出去。 这一次,洪大胆送来的破旧羊皮卷,上面画了一个侧卧的白须老和尚,旁边写了八个字,其中四个字“人生如梦”,另外四个洪大胆不认识,再旁边密密麻麻写了一堆蝇头小字。蝇头小字洪大胆也是不认识一个,应是不知名的的异国文字。 洪大胆怕了慧和尚斥责,低头递上羊皮卷便赶紧解释道,“了慧大师,不要误会,请听我说!这羊皮卷是我买来的!我前几个月去了趟漠国,经过一个风沙小镇,这是我在城中的一个小客栈里无意发现的。当时有一个行脚的旅客没钱投宿,便要拿这羊皮卷给店掌柜当一晚的住店钱。店掌柜不同意,要把他轰出去,我瞧这羊皮卷像是有一些年月之物,想到大师教诲,也不想那人大冷天的睡外头喂了狼,便出了十两银子给那人,买了这羊皮卷。” 了慧和尚连问三遍,此话当真,句句属实? 洪大胆红着脸说,“真的,真的!不过……其实……其实只花了二两银子。那人点了两壶酒、二斤羊肉、一碗面,加上住店一共要二两银子,所以那人只跟我要了二两……” 了慧和尚又连问三遍,此话当真,句句属实? 洪大胆连连道,属实,属实,属实! 了慧和尚收起金刚相,接过羊皮卷,只展开一小半便心中愣住了! 侧卧和尚,人生如梦! 了慧和尚的师傅是云游和尚,云游和尚说他有四个弟子,了不、了二、了智、了慧。 了慧和尚并未见过三位师兄,但云游和尚偶尔曾说过,你那三位师兄禀赋不同,修行各异,比如二师兄了二和尚就喜欢梦中修行。 梦中如何修行?了慧和尚好奇。 云游和尚说,诵经可以修行,坐禅可以修行,云游可以修行,睡觉也可以修行。 了慧和尚听了更是好奇。 云游和尚那日心情似乎与往常不同,见了慧好奇,便多说了几句。 梦中修行分为多个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为多个层次。 第一个境界是入梦之境,人生如梦,入梦也可修行。 入梦之境的第一层,便是入梦术。 入梦术,入梦修行的入门之术而已,人人都可以修,你若有兴趣,我便将口诀告诉你。 了慧和尚说这修行方法不比寻常,弟子有兴趣,请师傅教诲。 于是,云游和尚便将第一层入梦术的口诀说了两遍,了慧和尚一字不差的默记于心。 了慧和尚按入梦术的口诀修习了数月,发现这口诀只能让自己快速入睡,却没发现任何修行的效果。去问云游和尚,云游和尚笑道,你还没入梦呢。 了慧和尚又修习了数月,依然没什么修行发现,又想去问云游和尚,没想到云游和尚拄仗离寺云游去了,想问也问不到了。 洪大胆送来这二两银子换得的羊皮卷,了慧和尚只展开一小半,看见侧卧和尚和“人生如梦”四字,怎能不心中愣住!那侧卧和尚分明和云游和尚有四五分相似! 了慧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没有继续展开羊皮卷,却慢慢合上。 当天,了慧和尚便将羊皮卷供在云游和尚拄杖金身像前,敬香诵经。 连诵了九九八十一天经,了慧和尚沐浴更衣,才从像前将羊皮卷取下,徐徐展开! 展开,了慧和尚心中又愣了! 这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既不是各国常见的文字,也不是佛家的梵文! 了慧和尚将羊皮卷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分寸不拉的看了很多遍,看不出任何头绪。 了慧和尚将云游和尚当年教他的入梦术口诀,一字不落的写下来,对照羊皮卷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试图去翻译这蝇头小字。 云游和尚教的入梦术口诀,只有四百零五个字,可这羊皮卷上蝇头小字却有一千九百八十二个字,相差整整一千五百七十七个字! 这怎么破? 这怎么译? 做早午晚课、坐禅、处理事务,这些忙完,只要不外出,了慧和尚每天都坐在蒲团上,拿出羊皮卷反复看。 江顺风本空小沙弥也经常跑到他身边坐下,装模作样的也在看,还用手指呀呀呀呀的在羊皮卷上指这指那,仿佛认识一般。 看了小半年,依然没看出任何头绪。 这时已到深秋,江顺风本空小沙弥已经三岁。了慧和尚摇摇头,收起羊皮卷,开始教本空识字。半瓢寺中也没有其他书籍,了慧和尚便以佛经为识字书教本空。 本空识字很快,很多字教了一遍,便认识会读,再教一遍,便记得会写。 了慧和尚见本空识字聪颖,便又开始教他佛家梵文。佛家梵文较为难学,了慧和尚年轻时花了数年功夫才刚能读写个大概,但本空却学来很快,读的也准,写的也对。 了慧和尚很欢喜,心想也许小孩子白纸一张,没有旧识障碍,自然学起来飞快。 又过了一年秋天,本空四岁,普通文字和梵文都学了大概常用字。了慧和尚便教本空背诵经文,不想本空识字虽快,但背诵能力却是一般。一段经文背了几遍,也只能记住开头。好在四岁的本空渐已懂事,不像两三岁时那般只知玩耍,也能耐住性子,半天不动的坐在蒲团上翻来覆去的读。偶尔孩子气上来,本空要么跑到院子里,跟大黄狗满院子飞奔的嬉戏打闹几圈,要么跑到寺后的小园子里,帮师兄门给青菜和草药拔草浇水,然后就又坐回蒲团上。 了慧和尚见本空用功,心里很欢喜,也每天给本空讲解,这段经文佛说了什么,那段经文又是什么意思。 等本空到了五岁,半瓢寺所藏的六七十部经书,本空虽然只能背下来一两部,但已都读了至少一遍。五岁的本空也开始跟着了慧和尚和三个师兄,每天做早课,做午课,做晚课。 征得了慧和尚同意,江德远也送来四五本书,都是《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童子诗词三百首》之类的幼学启蒙读物。这些书简单明了没有佛经艰深,本空读得很快,不过一个月多,本空就读了一遍,还背了七八首诗词下来。 又征得了慧和尚同意,江德远又送来《诗经精选》、《西游记》、《野兽绘图本》、《海外北经绘图本》、《列国通俗地理绘图本》三本书。 本空最喜欢后三本,常常摊在面前翻看,一边翻看还一边自言自语的讲。有的时候,还跑到院子里,拽着大黄狗的尾巴把它拽到台阶下,自己坐在台阶上讲给它听。 “阿黄,这个故事好听吗?” “汪!汪!” “好听?是吧!那我再讲一遍!” “汪!汪!汪!” “不想听?你坐好,不许跑!那我讲下一个,下一个叫夸父追太阳,肯定更好听的!” 了慧和尚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三本书,本空道,有图呀,有故事呀,有意思呀。 了慧和尚笑了,嗯,有意思,这很有意思。 笑完,了慧和尚又想,我要是有本空这般有意思的心态,是不是看那羊皮卷上的蝇头小字就能看懂呢? 本空有时也会缠着了慧和尚,求他讲故事听。 了慧和尚道,那师傅给你讲一个老鼠偷听佛经的故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一章 出家回家 飒飒秋风至,潇潇送雁群。 转眼又是一年秋叶黄,江顺风本空小沙弥六岁了。 征得了慧和尚同意,江德远初二、十六两天接本空入城回家后,没有当晚送回,而是次日上午送回。两次晚上观察,本空的脸上没有浮现绿丝,手脚也温暖正常。 江德远将观察结果告诉了慧和尚,了慧和尚听了点头微笑,连念阿弥陀佛。 立冬。 小雪。 大雪。 冬至。 小寒。 数着数着,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 到了江顺风本空小沙弥被抱进半瓢寺满六年的日子。 这一天,江德远夫妇、赵威远夫妇带着江顺雨、赵顺楠两个孩子来到半瓢寺,了慧和尚也把四个弟子都叫来,众人一齐都到了殿上。大黄狗跟在众人身后,走到大殿口,歪着头蹲坐在殿门外。 本空少不更事,本大、本四、本皆却知道本空入寺时的六年之约。四人睡在一间大通房,头天晚上止静后,三人便悄悄和本空大概说了。 本空听了以为三位师兄讲故事捉弄他,说这个故事不好玩,还有吗,后来呢? 本四叹气,本大叹气,本皆说,“后来你明天就知道了。” 本空说,“哦,那你明天讲给我听吧。” 大殿上众人到齐,了慧和尚站在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本空跪在蒲团上,其余人分立两侧。 了慧和尚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将当年那个叫江顺风的小孩子为什么来到半瓢寺,又为什么剃度暂做了本空小沙弥的故事,缓缓讲了一遍。 讲完,了慧和尚问道,“本空,如今六年之约已到,你是愿意继续留在半瓢寺做本空,还是回到父母身边做江顺风?” 本空这时才明白三位师兄昨天晚上讲的故事是自己的,是真的,眼泪一下子就哗哗地涌了出来,哇哇地大哭起来。 “师傅!师傅!你是嫌我背经书背的慢吗?你不要我了吗?我会好好背的!哇哇……” 本空哭得伤心,满脸是泪,鼻涕横流,众人见了也很伤心。 江林氏、赵林氏忍不住轻泣,赵顺楠、江顺雨两个小孩子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这个一个月回家两次的弟弟哭得这么凶,娘也哭了,也就跟着呜呜哭起来。本四、本大、本皆也低着头,偷偷拿僧袖抹眼泪。 大殿上一时气氛伤感,哭声不断。 了慧和尚安抚几句,让众人都擦了泪,止住哭声。 本空已经哭得像一个泪孩子,鼻涕掉到下巴上,嗓子都要哑了。 了慧和尚让本皆去端来一碗水,轻轻拍本空的后背,让他慢慢喝了。 等他喝完,了慧和尚在像前点了一炷香,缓声道,“本空,不要哭了。为师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等这炷香燃尽,你要做选择。” 说完,了慧和尚闭上双眼,轻拨念珠,不再说话,本四、本大、本皆也是这样,众人见了,也都不敢出声。 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本空跪在地上,轻声抽噎。 师傅!师傅!本空跪爬到了慧和尚面前,了慧和尚不理他。 师兄!师兄!本空跪爬到三个师兄面前,三个师兄也不理他。 爹!娘!本空跪爬到江德远、江林氏面前,爹叹气,娘掩面,也不理他。 跪爬了两圈回来,眼看这一炷香要染尽,六岁的本空只是小孩子,急地又哇哇哭起来。 一直蹲在大殿门口的大黄狗忽然汪了一声窜进大殿里,张嘴一口咬住本空的衣角,翘起屁股就往外拽。众人一愣,还没回过神,大黄狗两三下就把本空拽到了大殿的门槛边,猛一甩头把本空甩到了门槛外。 这时,那一炷香染尽了! 众人赶忙去赶大黄狗,把本空拉起来。大黄狗汪汪叫两声,跳起来躲到几丈外,又歪着头蹲坐在台阶下不动了。 了慧和尚笑了,转身在像前阿弥陀佛一声,也走出殿外。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本空,你既已做出选择,那且回家做江顺风吧!” “师傅!师傅!我还没选啊!是大黄狗拽的我!师傅……” “那时你把这大黄狗带进寺,如今大黄狗要把你带出寺!阿弥陀佛,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因果!本空,你尘缘未了,回家去吧!” 了慧和尚朗声说完,也不顾众人错愕的表情,转身回了大殿。 众人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就这么有了结果?这就是结果? 本四、本大、本皆又伤感又开心,伤感的是一把屎一把尿吵吵闹闹相伴六年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就这么要离开了,开心的是小师弟不用守在这清苦的寺院里,还俗回去有吃有喝,还有花花绿绿大千世界。 江德远、江林氏又开心又歉忧,开心的是江顺风可以回家常伴身边家人团聚,歉忧的是江顺风离开生活六年的寺院是否能适应,也觉得这个结果好像他们欠了半瓢寺什么。 本空在众人好生安抚哄劝下,好不容易止住抽噎,擦了眼泪,抹了鼻涕,去大殿跪拜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了慧和尚、三位师兄。 脱了小沙弥服,江德远和江林氏帮他换上新做的衣服,扎上红腰带,戴上布老虎皮帽。 就这样,本空小沙弥变回了江顺风,萌萌的小和尚变回了帅气的小男孩。 赵顺楠、江顺雨走上前,两边拉着江顺风的手,“弟弟,不哭,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赵、江两家向半瓢寺众僧拜谢辞行,本四、本大、本皆送他们到寺门口。 马车缓缓动起来时,大黄狗忽然从寺门口窜出来,绕着三个和尚汪汪叫了一圈,然后追着马车跑去了。 本四说,哎,这大黄狗怎么也跟走了? 本大说,哎,不是说狗不嫌寺贫的吗? 本皆说,哎,难道是师傅说的,缘分尽了,这大黄狗自然就走了? 三人垂头丧气般回到大殿禀告说,“师傅,那大黄狗叫了两声,也跟着本空走了。” 了慧和尚笑了笑,一脸严肃道,“出家人不能养宠物的!” 过了一会,了慧和尚又道,“寺里两只饿鬼走了,以后我们诵完《供养咒》,只弹七粒米就好了。” 江顺风回到了江家,当晚江德远摆了一桌饭菜,请来赵威远一家,两家人坐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团圆饭。 因为感觉像是被师傅了慧和尚赶出半瓢寺,江顺风一开始还有些难过,小姐姐江顺楠和小哥哥江顺雨就逗他玩,给他碗里夹菜。三个小孩子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江林氏、赵林氏有说有笑的照看三个孩子,江德远和赵威远商量起以后孩子成长的事。 两家各担一块,江家负责文,赵家负责武。 江德远负责教三个孩子识文写字,读书诵诗;赵威远常外出,就由镖局的宋师傅负责教孩子锻炼身体,学习功夫。每天早上,由宋师傅带孩子们跑步晨练,晨练结束吃完早饭,由江德远带他们上私塾到中午。午休结束后,继续上私塾,到了下午近傍晚时分,再由宋师傅继续教孩子们。 第二天一早,宋师傅带着三个孩子出城跑步,大黄狗也蹿前蹿后的跟着。出东门,跑到十里亭,休息一会再跑回来。 回程经过半瓢寺,江顺风进寺去看了慧和尚。 本四、本大、本皆正在院中打扫,见江顺风进来,很开心上去摸摸头,捏捏脸。 江顺风跟他们玩了一会,去大殿拜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起身见了慧和尚。 了慧和尚问他回家过得怎么样。 江顺风一下子又哭起鼻涕来,“呜呜呜……想师傅,想师兄们,睡不着,一整晚都睡不着……呜呜。” 了慧和尚笑着安抚了几句,想了想,忽然神色严肃的走到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持葫芦瓢跪下,“江顺风,你过来。” 江顺风便也拿了葫芦瓢,过去也跪在了慧和尚身边。 了慧和尚便带着江顺风,连诵了三遍《云游半瓢咒》。 诵完咒,了慧和尚道,“出家即是回家,回家即是出家。江顺风,为师让你回家,并不是让你不要继续修行。别人出家修行,你回家也可修行。为师问你,你可愿继续修行?” 江顺风道,“师傅,弟子愿意!” 了慧和尚道,“甚好!那为师接下来说的话,你只可自己知道,不可对任何人言语,包括你的师兄,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可能做到?” 江顺风道,“师傅,弟子能做到!” 了慧和尚道,“甚好!那为师便传你一套可以在家修行的法咒!” 说完,了慧和尚从袖中拿出一卷纸递给江顺风,正是他自己默下的《入梦术》。 江顺风接过那卷纸,了慧和尚便在像前点了一炷香,“江顺风,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用心去看,速速记下!” 说完,了慧和尚便出了殿,关上门到院中。 院中,宋师傅带着赵顺楠、江顺雨两个孩子在同本四、本大、本皆说话,因为半天不见江顺风出来,进来询问。 了慧和尚笑道,“诸位施主,稍安勿躁,江顺风一会便出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顺风从大殿中开门出来,将卷纸双手递给了慧和尚。 了慧和尚纳入袖中,笑问道,“可已记下了?” 江顺风道,“师傅,我已记下了。” 了慧和尚又问,“可都记下了?” 江顺风道,“师傅,我都记下了。” 了慧和尚点头说好,心中却有几分惊奇。江顺风平日里背诵经书很慢,这一炷香的时间,应该也就记下了开头两段,今天怎么都记下了?心中虽奇,了慧和尚却也没问。 继续跑,回城路上,赵顺楠、江顺雨好奇问,弟弟,老和尚问你记下什么了呀。 江顺风想了想道,“师傅说,出家即是回家,回家即是出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二章 十年之约 牧都往东八百里是梁城,梁城往东三里是半瓢寺,半瓢寺再往东七里是三叉路口。 三岔路口有一座长亭,长亭外有一棵大树,大树下有一个茶摊。 此时刚过拂晓,太阳刚出头,天刚亮,茶摊还未出摊。 一条大黄狗跑到茶摊,汪汪叫了两声。 接着两个少年跑到茶摊,扶着膝盖休息。 “顺雨!顺风!不许扶膝盖!站桩调息!”一个老者背着三把木剑,手持一根小树枝,大步跟在身后,声音严厉道。 “是,宋师傅!” 两个少年连忙抬头,面朝初升太阳,屈膝半蹲,双臂呈半圆环抱。 “啪!”宋师傅的小树枝轻抽在个头稍高少年的肩膀,“顺风,松肩!如抱太阳,太紧烫手,太松坠地。” “是,宋师傅!”唤作顺风的少年一边答应,一边调整肩膀。 宋师傅点了点头,往来路唤道,“顺楠,跑到了也过来站桩。” “我……马上……就到……”不远处,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 顺雨顺风互相看了眼,憋着没笑出声。 少女终于气喘吁吁的跑来,和两个少年一样,屈膝抱臂站桩。 “站三柱香的桩,身体默行心法,把跑步的汗息掉,再出一身桩汗,做不到的,打二十下树枝,一会我检查!”宋师傅说完,便走到长亭后。 长亭后有片林子,林子里有个小丘。 缓步登上小丘,宋师傅挑了块石头,拂去落叶便坐下来,看旭日东升。 这一年多来,除非大雨,宋师傅每天早上都会登上这小丘。 他在等人。 等一个约定了十年之期的人,穆东。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叫穆东,只知道他是穆先生,一个救过他的恩人,一个改变他命运的高人,一个跟他约了十年之期的修仙之人。 如今,十年之期已过了一个月,而穆先生还没有来。 十年前,宋师傅和巧大姐服了两颗假老丹,变成现在这副苍老的模样,住进了威远镖局,暗中保护赵江两家。 半年前,巧大姐发现假老丹的药力逐渐失去,她双手的皮肤已经不那么枯皱。接着,连脸部也开始逐渐恢复原本的样子,她每天出门前,不得不用易容术把容颜改掉,把皮肤做皱。 一个原本年轻漂亮的女人,变成年老平庸的容貌,刚开始在铜镜中看到那张脸,巧大姐总会警惕的下意识转身,因为她以为铜镜里是突然站在她身后的陌生人。苍老的皮囊下,巧大姐偶尔心中叹气暗暗怀念年轻的自己。女人嘛,谁不喜欢年轻貌美的自己? 当苍老的皮囊开始逐渐失效,容貌逐渐变幻,皮肤逐渐恢复光泽,巧大姐端详铜镜中的女人,瞧出自己本来模样的端倪。苍老的皮囊下,巧大姐的心开始忐忑欣喜。女人嘛,谁不喜欢自己又变得年轻貌美? 十年之期结束,等待她和宋师傅的是高飞海角,远走天涯,彻底的藏头遮面泯为众人矣。 飞走前,她每天要梳妆打扮,把自己打扮老,打扮丑,打扮得不招人注意。一边打扮,一边开心。列国也许就我一个女人会这样吧,巧大姐想。 宋师傅的情况也一样,他不精通易容术,都是巧大姐帮他做脸乔装。 好在这几年,因为要教赵顺楠、江顺雨、江顺风三个孩子武功,再加上列国之战爆发,威远镖局很少接去他国的镖,宋师傅基本都呆在梁城。 巧大姐和宋师傅商量了多次,十年之期将过,穆先生迟迟不来,我们要不要走。宋师傅总说,虽然当初只答应了十年光阴,但他毕竟救过我们的命,而且待我们不薄,或许他正在来的路上,只是有事耽误了,再等等吧。 宋师傅这么说,也只是给自己安慰,给自己再等等找理由,毕竟有什么事能耽误一个修仙之人赶路呢? 太阳已升起一竿多高,宋师傅收回思绪,起身环顾四周,纵身跃下小丘,穿过林子,悄悄回到茶摊边。 茶摊前,个头稍高的少年江顺风正屈膝环臂站桩,头上冒出了一层热气,两条腿和两只胳膊微微发抖。个头稍矮的赵顺楠和江顺雨也在站桩,不时站直了,活动下酸麻的手脚。 “姐,你说宋师傅总么还不来,这都早过三炷香时间了。” “嘘!顺雨,小点声,宋师傅听到了会骂的……” “咳……”宋师傅故意咳嗽了一声,赵顺楠、江顺雨听了赶紧闭嘴,屈膝站好。 “都收功起来吧,练剑!先各自练半个时辰,再练半个时辰的对攻!” “是,宋师傅!”三个孩子缓缓收功,到宋师傅面前接过木剑,各自散开练剑。 宋师傅看这三个孩子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他和巧大姐还没有子嗣,看着这三个孩子从小长大,日积月累,特别是最近几年天天带他们习武,心里有了感情,多多少少把他们看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要走,也不知道这三个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哎,希望我和巧大姐隐居以后,也能生几个孩子,多好。 这三个孩子各有特点。 大姐赵顺楠最善解人意也最好强,习惯照顾两个弟弟。赵顺楠的体质像他父亲赵威远一样,天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如果换做巧大姐来教她一些适合女孩子修习的武功心法,赵顺楠在武学上的成长应该更快。 江顺雨是二哥,是三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据说江德远教的文章,他读三遍就能背下来七七八八,读五遍就能默下来。宋师傅教他的武功,他也学的很快,看一遍就能照葫芦画瓢打下来,看三遍就能学得很有样子了。因为聪明,他也是三个孩子中最调皮、最好玩、最有鬼点子、最会偷懒的一个。 至于老小江顺风,宋师傅一开始着实觉得有点讨厌。 江顺风虽然是江顺雨的双胞胎弟弟,但差异很大,不仅长相不同,性格不同,连学文习武的能力也大不相同。 江顺风身体底子弱,六七岁的时候还隔三差五会生点感冒发烧流鼻涕之类的小病,跑步都拉在最后面,走哪里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只狗。最近两三年身体才好起来,蹭蹭蹭的长个子,却成了个头最高的一个。 但凡高手,大多数是天资聪颖之辈,也都喜欢一教就会、一点就明的学生。宋师傅恰恰属于前者,而江顺风恰恰不属于后者。 江顺风属于那种常见的孩子,天赋平庸,没什么天分,连说话都不怎么招人喜欢。 宋师傅教了,他一遍没听明白就问两遍,两遍没听明白就问三遍,三遍没听明白还来问,问得宋师傅不耐烦,觉得这熊孩子有点讨厌。 江顺风虽然资质平平,却是三个孩子中最勤奋的一个,练一遍,练两遍,练三遍……赵顺楠和江顺雨在旁边休息了,他还在练。 教他口诀心法吧,一开始虽然也能死记硬背下来,却是完全没懂,笨到宋师傅很凶的骂他,看看你姐,看看你哥,都是爹妈生的,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就你这么笨!小时候在庙里敲木鱼敲成木头脑袋了吗?你脑袋是实心的吗?以后出门跟别人打架输了,不要说是我教的徒弟! 江顺风被骂的哇哇哭了好几次,哭完,擦擦眼泪接着练。 这一点,宋师傅是有点喜欢的。 再后来,过了两三年,宋师傅发现江顺风虽然有点笨,但悟性上却有招人喜欢的地方。这种悟性,不是那种天资聪颖一教就会一点就明的悟性,而是那种勤奋的笨的悟性。 是的,勤奋的笨的悟性。 这段心法,这段招式,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怎么教怎么练怎么勤奋都不会,一遍两遍三遍都不会,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就一下子会了。这种明白不是江顺雨那种聪明的明白,这种会也不是赵顺楠那种天生就会,但这种明白这种会,是另外一种明白另外一种会。这段心法,这段招式会了,与之类似的心法和招式很快也就会了。 这一点,宋师傅更是喜欢。 因为这一点,宋师傅也会隔三差五给江顺风开个小灶,单独教他一两招,或者持剑陪他练习对攻。 江顺风的特点,在练武上,是那种起步缓慢,中间一般,但后面却稍稍赶上来的类型。 宋师傅曾想,如果再有十年光阴,赵顺楠、江顺雨、江顺风三个孩子里,武功垫底的肯定不是江顺风。 可是,哪里还再有十年光阴? 若是最近穆先生来了,便要走了。 这一走,再见之时,又是何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三章 心是菩提 一个时辰后,晨练结束,大黄狗在前,三个孩子和宋师傅在后,往梁城跑回。 过半瓢寺,众人在寺外停下来,江顺风和宋师傅说了声,要照例进寺敬香。 还没到寺门口,寺门开了,迎面走出来两人,上完香的洪大胆和洪齐。 “洪叔叔好,齐哥哥好。”江顺风侧身让开。 “哦,是顺风呀。”洪大胆笑道,伸手本想去摸江顺风的头,江顺风下意识的侧头躲开,他只好拍了拍江顺风的肩膀。 “汪!汪!”跟在江顺风身后的大黄狗忽然冲着洪大胆呲牙叫了两声。 “大黄,乖。”江顺风俯身揉了揉大黄的头,大黄依然呲着牙,瞪着洪大胆。 洪大胆心里不悦,面上却没有显露,收回手带着洪齐走过去。 “爹,这狗真记仇呀!都这么多年了,还记恨我们当年半路把它扔了呢。也真奇怪,这狗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老,你看那狗眼,褐色的还贼亮!”洪齐跟着洪大胆,小声嘀咕。 洪大胆并不搭理他,瞧见不远处的宋师傅、赵顺楠、江顺雨三人,快步上前笑脸拱手招呼,“宋镖师好!带徒弟们晨练呀,辛苦!辛苦!辛苦!” 宋师傅没说话,只是平淡的拱手还礼。 洪大胆也不在意,又和赵顺楠、江顺雨两个孩子闲聊了两句,似乎觉得尴尬,便带着洪齐拱手离去。 宋师傅看着洪大胆离去的身影,心中却隐有一丝不安之感。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洪大胆,到今天,每次见到这个满脸堆笑的洪大胆,宋师傅心中总有某种不安感,说不出为什么,直觉。 能让宋师傅觉得不安的,是危险,是他也不确定能应对的危险。 这个洪大胆有什么危险呢? 宋师傅问过巧大姐,雨山、雨荷社可有洪大胆这号人物。没有。 宋师傅也暗自查过,洪家祖传盗墓,一般人家不愿与洪家为邻,洪家便偏居梁城最差的一角,与屠夫、神婆、扎纸匠、收粪夫住一起。平日里,若不外出盗墓,回来除了去半瓢寺,也没有明显的交往之人。 或许因为他牵涉十年前那桩梁城墓案吧,宋师傅想。 可是最近,十年之期这档口,似乎有意无意之中,撞见洪大胆的次数明显增多,宋师傅心中不免又多了些警觉。 江顺风进了半瓢寺,和本四、本大、本皆三位师兄打完招呼,便进殿敬香。 了慧和尚前些日子外出做法事,天冷染了风寒,江顺风敬完香便去住持室看正在养病的了慧和尚。 禅床上,了慧和尚正在坐禅。见江顺风来了,便笑着抬手招呼他坐下。 “师傅,好些了吗?”江顺风关切问道。 “小风寒,多亏了你昨天送来的草药,已无大碍,再有几日便好了。”了慧和尚轻咳了一下,缓声又问道,“前几日生病忘记问了,功课怎么样?” “师傅放心,师傅吩咐的功课,父亲教的功课,宋师傅教的功课,我每日都做,都学,都练,没断过。”江顺风道。 了慧和尚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入梦术呢?最近修习的如何?几个时辰?” 说到入梦术,江顺风脸上多了几分开心,“师傅,两个时辰!最近我发现,每天只需要睡两个时辰了!可能还不到两个时辰!” “哦,已经只要两个时辰?够吗?” “够!够!够!”江顺风说着还伸伸胳膊踢踢腿,示意身体完全没事。 “有做梦吗?有其他变化吗?”了慧和尚又问。 “还没有……”江顺风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问题,了慧和尚每次都问,他每次都只能回答没有。 了慧和尚看着,心中却陷入思考。 本空六岁变回江顺风,我传他入梦术。六岁时,他睡眠和普通孩子一样,每天需要睡四个时辰,可到七岁时只要睡三个半时辰,到八岁时只要睡三个时辰,九岁时只要睡两个半时辰,十岁了只要睡两个时辰! 奇怪! 我师傅云游和尚说这入梦术,是可以让人入梦修行。按意思来想,入梦修行,应该是让人每天多睡几个时辰,睡得多了,才能在梦中更好修行。可江顺风怎么会越练需要的睡眠时间越短呢?睡的时间这么短,还怎么梦中修行呢? 还有,入梦术入梦术,怎么练了只是入睡没有入梦呢? 我当年也修习入梦术,却没有江顺风这般睡眠变化,是因为师傅说的禀赋不同吗? “师傅?”江顺风见了慧和尚陷入思绪,等了片刻,忍不住轻声唤道。 “哦……两个时辰,没影响身体就好,还是要多睡会,长身体呢。”了慧和尚道。 “师傅放心,我自己观察,我这几年身体逐渐变好,个头长得也快,跟宋师傅教习武功有关系,也跟修习入梦术有关系。” “哦?有什么关系?” “我每天默诵入梦术口诀入睡,醒来后会觉得全身内外暖和,连骨头都觉得暖和,有时候偶尔还会觉得关节有点痒,好像在长骨头一样。”江顺风道。 “哈哈,怪不得你这几年长得这么快。你这个老幺,已经成了长得最高的一个了!”了慧和尚笑着又问道,“你父亲和宋师傅教的功课,最近都学得怎样?” “回禀师傅,因为睡的少,多出来的时间自然就可以分到其他功课上。我醒了以后,天还黑又不好太早起床,就躺在床上先默诵两段佛经,再把我爹教的功课和宋师傅教的口诀心法,在心中温习两遍。天快亮了再起床,先去厨房劈柴帮着准备做饭,再到院子里站桩或练剑,等我哥起床了,再一起去找我姐和宋师傅。” 说到这里,江顺风脸上露出那种少年才有的小小得意中夹着小小懊恼的表情,“以前我爹和宋师傅都说我笨,识字虽快,学其他的都笨到一窍不通,后来他们见我学得还可以,以为我开窍了,慢慢地就不说我了……哎,其实,其实我只是不需要睡那么久,多花了些时间。我,我还是笨的。” 了慧和尚听着,笑着摇摇头道,“时间花在笨上就不笨了。” 江顺风挠挠头道,“师傅,你说这入梦术继续修习下去,会不会每天只要睡一个时辰呀?睡得那么少,其实也不好。我现在醒得早,佛经、诗文、心法都温习完了天还黑着,又不能起床,久了就会胡思乱想。” “小孩子家胡思乱想些什么?” “就是胡思乱想了,比如说……比如说宋师傅从去年开始教我们内功心法,要我们吐纳呼吸,在丹田里养内功之气。宋师傅说丹田在小腹里,可是练了大半年,我哥我姐好像都觉得丹田里有很多气了,我小腹里都没有一丝气感,好着急!有一天醒来温习完功课,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想到师傅你以前教过一首佛诗。” “哪一首?” “这一首,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我就想呀,心脏里可以有明镜台,那心脏里也可以养气吧。于是,我吐纳的时候就把气往心脏里引,还真的有效果,感觉心里好像有几丝气了……” “胡闹!”了慧和尚听了连忙喝道,“师傅不懂什么武功,也知道这内功不能胡乱练!丹田在小腹之中,你却往心脏中引气,你这样练,会练出毛病的,难道丹田在心脏中!你这样胡乱练,你问过宋师傅吗?” “还没有。”江顺风没想到了慧和尚会突然严厉生气,愣住了。 “赶紧回去和宋师傅说了,请他教教你!不要这样胡乱练,真是胡闹!” “是,师傅!师傅息怒,徒儿知道了!”江顺风低头道。 “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了慧和尚喝道。 “是,师傅!”江顺风赶紧退出住持室,往寺外去,心中暗暗责备自己不该惹师傅生气,特别是师傅还在生病。 出半瓢寺,宋师傅和赵顺楠、江顺雨正等在寺外路边。江顺风犹豫了下,想应该是现在说,还是回去再单独找宋师傅说。 正在犹豫,却听到远处传来焦急呼喊,“宋师傅!宋师傅!” 众人抬眼看去,从梁城东门方向正远远跑来一人,步伐急急,是威远镖局的一名镖丁。 宋师傅快步迎上前去,见镖丁神色慌张,忙问道,“怎么了?” 镖丁气喘吁吁道,“宋师傅!不好啦!不好啦!镖局里,来了,高手,砸场子!” “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四章 林哥桑妹 众人拽起镖丁,往梁城赶去。 路上,那镖丁气喘吁吁的将镖局里刚发生的事讲了大概。 大约小半个时辰前,威远镖局忽然闯进来三个蓝衣高手,在院子里咋咋呼呼,说久仰威远镖局大名,路过此地特来向赵威远总镖头切磋切磋。赵管家便上前招呼,说赵总镖头昨日押镖去牧都,外出不在,真是不巧,三位贵客不妨改日再来。那三个高手连连摆手,不听分说,在镖局院中吵吵嚷嚷,高声喧哗,说威远镖局徒有虚名,赵威远总镖头是缩头乌龟。有几个留守的镖丁听不过,上前理论,却被那三个高手几下拳脚就打翻在地,鼻青脸肿。赵管家见形势不对,便使了眼色让他溜出来,快跑去找宋师傅。 说着,便到了威远镖局院门口。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中有人在高声大笑,“什么狗屁威远镖局!我看这招牌今天就摘了吧,爷爷拎回去做挡板,挡在茅坑的前面!哈哈!” “是吗?”宋师傅迈腿进了镖局,朗声道。 镖局大院里,围了半圈人,七八个拎着刀枪却不敢上前的镖丁,还有一些佣人,赵林氏、江林氏、江德远、巧大姐则站在人群后头,一脸恐慌。众人见到宋师傅应声进来,一时都看过去。 “娘!”赵顺楠瞧见母亲,忙跑了过去,江顺雨也跟着跑了过去,江顺风没过去,朝着一侧走了几步站着,离院子中的刀兵架倒是不远。大黄狗摇着尾巴跟着,趴在江顺风身边。 半圈之中,叉腰站着三个蓝衣人,一般高,都是满脸卷胡子,两瘦一胖,各挎一把剑。 “吆!老头!”站在中间的胖子听到声音回了头,瞥了眼宋师傅道,“怎么你家茅坑也缺挡板吗?要跟爷爷来争着破招牌?哈哈哈!” 三个蓝衣人放肆大笑。 宋师傅走了几步站到蓝衣人对面,淡淡道,“阁下衣服鲜亮,说话却是很臭。” “吆!老头!你说话这口气,倒像爷爷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哈哈哈!只是不知道你骨头硬不硬!”胖子抬手晃了晃拳头,“只怕爷爷一拳打下去,把你的臭屎酸尿都打出来!” 宋师傅也不说话,淡然照着那胖子直走过去。 那胖子见宋师傅不搭话,似是瞧不起他,不禁猛地一拳照宋师傅面门打去。拳一出,便听到呼的出拳声,吓得众人都捏了把汗。江顺风从侧面看那拳来得快,这么近的距离冲宋师傅面门去,也不禁心中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宋师傅脚下一侧,微微侧首便让开了那来势汹汹的一拳,同时左手两指往上一戳,正好戳在那胖子的腕部。 胖子哎了一声,便捂着手腕退了几步。 原本一直站在旁边叉腰看笑话的两个蓝衣瘦子,见宋师傅一招击中,不禁脸色沉下来。 “老头!敢伤你爷爷!”那胖子吃了亏,自是不甘心,稳住步子便要再冲上来,却被一侧的瘦子挡手拦下。 那瘦子似是三人中年长者,眯眼打量了宋师傅一番,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宋师傅道,“老头一个,贱名无足挂齿。” 那瘦子笑道,“看阁下方才那招,身手应是不凡!我等三人路过贵宝地,特来向赵总镖头请教,既然赵总镖头不在,那便向阁下请教了!” 那瘦子说完,便哗的一声拔出了剑。 宋师傅拱手道,“诸位远来是客,何必动刀动枪。赵总镖头确实不在,各位不如留下名帖,等赵总镖头回来了,再登门拜访。” “莫非阁下不肯赏脸!”那瘦子沉声道。 “老头,不要给脸不要脸!”瘦子身后的胖子骂了起来。 宋师傅并不答话,看也不看那胖子一眼。 那胖子觉得受气,嗷了一声,使了一招双雷贯耳便突然纵身猛扑上来。 宋师傅身体微微前倾,一探臂便往前按出两指,恰好按在那胖子的喉咙处,寸劲一承蒙十年照顾,今日有急远去,不待你归便不辞而别,勿念。 一封给三个徒弟,只说为师远游,归期不定,你们当勤学苦练,每日不辍,勿要松散生惰,荒废不进,枉顾为师教诲。 写完,封好,正要出门找赵管家转呈,却听见屋外传来江顺风的问声,“宋师傅?在吗?” 江顺风正在门外,刚才见宋师傅两指一木剑,轻轻松松便把三个蓝衣人击退,心里很是兴奋和骄傲。哇!师傅好厉害!原来师傅教的招是这样用的!太牛了! 和伯母说完话,和哥哥一起送爹娘回了家,江顺风忽然又想起半瓢寺中了慧和尚的话,不禁趁着兴奋劲,便来找宋师傅,想问问丹田的事,要怎么练才能像师傅这么厉害呢! 宋师傅听到问声,便开门道,“进来。” 江顺风满脸兴奋的进屋刚要说话,宋师傅便关了门道,“这有两封信,拿着!这一封,你交给你爹,让他以后转给你干爹赵总镖头。这一封,给你们仨,吃了午饭你再和你姐你哥一起拆了看。好了,你回家去,吃午饭前在家呆着不要出来!” “宋师傅?”江顺风看了看手里塞进来的两封信,又抬头看宋师傅,觉得宋师傅好像脸色不对。 宋师傅拉开门,便要将江顺风往外推,忽然又停住,犹豫了下,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泛黄旧书,塞到江顺风怀里,拍了一下,“这一本,给你!收好!自己看!自己练!记住!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到!千万也不要跟别人说!走吧,赶紧回家!” 说完,宋师傅便将江顺风推出屋,关上门。 江顺风站在屋门口愣住了,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本想敲门再问,又觉得宋师傅脸色不好不敢再问,只好三步一回头的走回家。 宋师傅这是怎么了? 奇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五章 纵马引追 梁城南门三里小树林,落叶枯枝。 刚刚大闹威远镖局的三个蓝衣人,此时正俯身向面前四人汇报方才经历。 那四人,一个头发灰白的瘦削老者,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商人,一个中年商人贾老板,一个40多岁面色虚白轻摇折扇的书生,正是雨山社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弟。 胖子蓝衣人一边比划一边道,“我出拳打他面门,他用左手两指,自下而上戳我手腕,正中我神门穴。” 白面书生轻摇折扇道,“恩!这是林七的短剑剑招,以短取长!” 胖子蓝衣人脸色微红,继续比划道,“我又双拳合击他两耳,他还是左手两指,从中间按在我喉咙上方廉泉穴,发寸劲将我弹开。” 白面书生道,“恩!这也是林七的短剑剑招,弹蛇饮泉!” 胖子蓝衣人又比划道,“我三人合力用梅花三弄剑招攻他,他用粘字诀……” 白面书生合扇拍手道,“妙!这招妙!这好像是林七的长剑剑招,阳关三叠。若是配上短剑,更妙!” 头发灰白的瘦削老者咳了声,转首问肥头大耳商人和贾老板,“你们看呢?” 两人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瘦削老者挥手让三个蓝衣人退下,道,“既是林七,那他身边之人便是五妹了!我们各守一门,若见了便发信号。分头去吧!” 众人应了声,便各自分头急速散去,转眼只剩下瘦削老者一人。他轻声叹气自语,“五妹,不要怪我们!只怪你当年得罪了雨祖!雨祖马上出关,只希望能在雨祖出关前擒了你,献给雨祖做出关礼!” 梁城威远镖局,还不到正午,赵管家瞧见宋师傅、巧大姐背着刀剑和包裹,从马厩里牵了四匹马往外走。赵管家笑脸上前刚要询问,宋师傅拱手道,“赵管家,我有事外出,赵总镖头回来自会收到我留的书信。” 说完,宋师傅、巧大姐便翻身上马。赵管家愣在那里,宋师傅这是去哪里?这巧大姐平日里弱弱没看出来,怎么也带着刀,还会骑马?回过神,赵管家忙去禀告赵林氏。 宋师傅、巧大姐促马出镖局大门,驾的一声便往梁城北门奔去。路人见城内有人纵马过街,纷纷驻首查看,指点议论。 两人出北门,继续纵马疾驰。跑了五六里,马背上宋师傅侧首问,“怎么样?” 巧大姐往后上方一指道,“鹰来了。” 宋师傅回首看,只见后方天上远远跟着一只鹰,“看来他们知道我们出城了,这样最好,镖局没事了!驾!驾!” 两人快马加鞭,更提上几分速度狂奔。 又跑了七八里,两人停住马,待那鹰近了些,宋师傅抬手射了一枚铜钱,那鹰惨叫一声,扑闪着翅膀掉下去。 又跑了四五里,听到身后又传来鹰鸣,回首看,后方天上又远远看见三个黑点飞来。 这时恰好快到一个分叉路口,巧大姐从包裹中扯了一件长衣系在马鞍上。宋师傅会意,两人纵身跃上后方跟马,解了缰绳,猛抽三鞭,驾!驾!驾! 前面两匹马加速继续跑,拉起马鞍上衣服长长飘起,宋师傅和巧大姐则驾马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又跑了四五里,回首看,身后还跟着两只鹰。两人停了马,准备待鹰飞近些再出手。 忽然,两人身下的马嘶叫了几声,竟一齐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巧大姐一惊,探手蘸白沫闻了下,“不好!软津散!马被下毒了!走!” 两人抬手射落两只鹰,背起包裹,冲进路旁密林。 林子虽密,但树叶都已落尽,树影稀疏,两人担心另外一只鹰一会再追来,均提气使上轻功狂奔。 林中狂奔了不到十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犬吠和马蹄声。 巧大姐脚下不停,“林哥,他们追来了,这附近没有小丘山地,甩不掉他们的马。” 宋师傅道,“夺马!” 巧大姐点头,纵身跃上一旁大树,藏在树杈后,而宋师傅则背后抽出长短剑,收脚转身,深吸气,等。 只片刻,十来只狗,十余匹马便冲了过来。 前头的一匹马冲得快,看见宋师傅但没刹住,宋师傅长剑削马,短剑削人,两剑两尸摔撞到树上。 后面的人一惊,纷纷拉马急停,马上翻下来七八个蒙面人,哗哗拔出兵刃。 犬吠马嘶,却无人敢上前。 人群里上前一步走出一个没蒙面的白面书生,轻摇折扇,笑呵呵道,“我当这荒郊野地遇到是谁呢?原来是林七林妹夫呀!” “呸!” “林妹夫你别生气嘛!你和桑五娘好了,我这做四哥的自然要称你妹夫了,呵呵。怎么,就你一人在?五妹呢?” “走了。” “呵呵,林妹夫呀,你这人不老实呀。五妹骑马走的吗?镖局所有的马都吃了软津散,可是腿软走不远呀!”白面书生一边摇折扇,一边得意摇头道,“哦,忘记说了,马背上可是都涂了定踪粉的,要是沾到衣服上,弄脏了衣服可就不好啦。当年你怎么被连追了一个月,可是知道的,呵呵。” 白面书生说着得意,不禁又笑道,“呐,林妹夫,这些狗可比你老实!你看他们都在这里不跑,看来五妹也在这里呀。五妹!五妹!四哥来了,还不快出来见见四哥呀!五妹!” 白面书生正得意的喊着,身侧传来几声惨叫,只见两个黑衣人和三只狗已经躺倒在地。众人吓得均往后退了两步。 一道身影一飘,巧大姐从树上飘落到宋师傅身边,一落地,便冲白面书生抬手一甩,同时在宋师傅耳边低声道,“他在拖延时间等援手!” 白面书生见巧大姐甩手,一惊,手中扇子一挥一合,再一开,四五根细针掉到地上。 “五妹呀,你这个样子还真吓了我一跳,怎么老成这样,真是认不出来啦!不过你这脾气,还和当年一样呀,一言不合就来真(针)的!” 宋师傅和巧大姐不再答话,互看一眼,脚下一动,便冲了上去。 宋师傅径直取白面书生而去,巧大姐欺身闪过则杀向蒙面人。 宋师傅用了全力,长短剑舞地奇速飞快,只七八招,便打得白面书生只有招架之力。 巧大姐身形腾挪,两手翻飞,抖腕射针,便有惨叫,地上又躺了两个蒙面人四五匹马。 白面书生一时乱了手脚,纵身跃起,落到一旁树上,却见树下宋师傅和巧大姐已夺了马,翻身上马要走。 白面书生又急又怒,纵身跃下,吼了一声冲二人甩手挥扇。 宋师傅转剑铛铛几声挡下暗器,巧大姐则冲半空中甩手抖腕。 白面书生半空中生生侧身翻转避开,落地再看,只见二人已拍马而去。他刚要起身,宋师傅和巧大姐又同时回头甩手。 白面书生一惊,矮身挥扇去挡,却发现是空的,再回头,剩下的几匹马却嘶叫着乱跳几步,摔倒在地。 “狡诈!泼妇!”白面书生气得额头青筋凸起,挥手道,“追!” 马已没了,剩余的蒙面人拔腿便追,剩余的五六只狗却蜷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动。 “追!”白面书生挥手,狗依然不动,气得他一脚踢飞一只狗,“追!” 狗依然不动。 这时,后方又传来一阵狗吠和马蹄声。 转眼又是十来只狗、十余匹马冲了过来。 “人呢?”马上,肥头大耳商人急喊道。 “前头!刚跑!”白面书生纵身跃上一匹空马。 “追!” 轰隆隆,马跑过去,狗却全都蜷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动。 白面书生回头看了,大骂道,“邪门了!这帮废物!别管了,追!”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逐渐远去。 一颗大树后,跳出一只大黄狗,正是江顺风的阿黄。地上蜷趴的狗群见阿黄出来,哆嗦的更加厉害,有几只甚至像吓破胆一样一边拉屎尿一边低声哀嚎。 大黄狗冲狗群呲牙怒吼了两声,狗群像得了命令一样,一阵狂吠,夹着尾巴掉头向东狂奔而去。与其说是狂奔,那样子却像是逃命。 大黄狗往蒙面人离去的方向又望了会,也掉头往东纵跳而去。 ------------------- 奇侠林七 林七,列国第一传奇剑侠。 林七,桑国桑都林族人,行七,幼时即好剑,曾游历桑、漠、郦、牧、海、哈等国,遍访长刀剑、短匕叉名家好手,拜师交友,请教切磋。于林家剑法基础上,博采众长,融汇各家,独创七个厉害剑招,名为林七剑法。 传桑王曾专召林七佩剑上殿,观其演示剑法,连连鼓掌,连连赞叹,赞其剑法潇洒如桑国峻岭之变化多姿,叹其剑法飘逸如桑河逶迤之行云流水,惊天地,动鬼神。 林七少时即有侠名,路见不平常出手,一诺千金重义气。为救好友,林七曾独闯黑风山黑风寨,与黑风寨七位当家首领车轮过招,七战七胜。黑风寨佩服林七剑法与义气,放其好友,烹羊宰牛,盛宴款待三天。 林七有剑法,有侠名,可称列国第一剑侠,使其得传奇两字者,因为爱情。 雨山社欲招募林七为雀友,连连遭拒后,雨山社派出桑五娘劝邀。两人相见,一见钟情,如凤遇凰,如琴遇瑟。 林七言:剑鸣匣中,期之以声。 桑五娘言:你有长剑,我有长袖,不如共舞。 林七言:吾要给你整个世界。 桑五娘言:那你整吧。 金风玉露,胜却无数,招天妒。 两人相爱,却牵动众多势力,最终酿成一系列轰动江湖的事件,以悲剧收场。 传言林七身陷重围坠崖而亡,桑五娘身陷火场化为焦炭。 传言真假不知道,两人却已成为传奇。 ——摘自《列国拍案三奇·奇人卷》 作者:三奇哥,真名不详,著有《列国拍案三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六章 激斗道士 逃命般的狗群在前,大黄狗跟在后,惊得沿途树林里的鸟群呱呱乱飞。 大黄狗驱赶着狗群一路往东狂吠狂奔,不停歇的奔出了四十余里。路上不断有狗群里的狗,累得口吐白沫倒下,四脚抽筋。 大黄狗看也不看,跳过去,继续不紧不慢的跟着,偶尔呲牙怒吼两声。 忽然,大黄狗急停了下来。 前方的树林传来了几声狗的惨叫,接着一片寂静。 大黄狗昂着头,竖起耳朵,转向前方。 它双眼直直地瞪着前方的树林,猛地往旁边一跳,接着连滚了四五圈,跳到一棵树后。 唰!唰!唰!唰! 四道手臂长的风刃从前方树林里飞出,跟着斩在大黄狗的几个落脚地,荡起一大片灰尘。最后一道风刃更直接斩在大黄狗藏身的树上,碗口粗的树应声而断。 “畜生!滚出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叫到。 大黄狗从灰尘里跃出来,矮着前腿,低头呲牙,低声怒吼,瞪着前方树林。 唰!唰!唰!唰! 又是四道手臂长的风刃飞出。 大黄狗往地上一趴,消失了。 四道风刃斩在空地上,荡起大片灰尘,却被随后而至的一阵风呼得一声猛吹散。 “雕虫小技!”一个面色白皙、眉心长着美人痣、背着拂尘的年轻道士从树林中跃出,抬袖一甩便吹散灰尘,接着两手一张,便有三道拇指般粗细的闪电劈在大黄狗消失的空地前后。 地上电光一闪,大黄狗汪的一声从焦黑的土里跃出,跳到一边,灰头土脸的瞪着那美人痣道士。 “狗畜生!敢坏道爷的事!”道士声音尖细的叫道。 大黄狗呲呲牙,四腿一蹬,向道士弹去,半空中张嘴便喷出两道闪电。 道士咦了一声,纵身跳开六七丈,还没落地,大黄狗已扭身扑了过来,两爪一抓,两道风刃直奔道士腰部斩去。 道士半空中两掌齐推,四道风刃冲大黄狗而去。 大黄狗猛的下沉坠地,便潜入土中躲开,却从道士脚下地上探头出来,冲他小腿咬去。 道士面色一惊,瞬间跃起,一个翻身便脚上头下,冲大黄狗一掌拍去。大黄狗一咬未中,缩头又没入土里。 道士拍地而起,跃到一棵树上,尖声骂道,“狗畜生!看你有点本事,本想收你做个跟随宠物,可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道爷便要了你的狗命!” 道士反手从后背取下拂尘,一手掐诀,一手狂甩。 两三道、四五道、七八道小龙卷风顿时从拂尘上飞出,一落地便四处狂卷,卷得地上小石头纷纷飞起,细一点的树枝也应声而断,落叶狂舞。 只过了十来个呼吸,小龙卷风纷纷合并成四道大一些的龙卷风,在地上四处狂奔。 大黄狗从地上汪的一声跃出,满身落叶尘土,纵身跳起向树上的道士冲去。 道士手指一转,一道龙卷风呼得卷来,逼得大黄狗不得不扭身跳开。大黄狗刚一落地,另一道龙卷风便快速旋转着追来。大黄狗身体一趴,沉入土中。 四道龙卷风四处狂奔,底部像钻头一样向地下钻去,卷得地面上的尘土都一层层剥起来。 大黄狗又从土中跳出,冲道士冲去。道士手指一转,两道龙卷风向大黄狗卷去。大黄狗不得不扭身冲向地面,又沉入土中。 如此来回了十余次,一些稍细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卷走,稍粗一些的树木也被卷得东倒西歪,树皮被剥掉,地面被龙卷风足足削掉了半丈深,形成了方圆四五十丈的盘状大坑。 大坑的中央,道士在大树上骂道“狗畜生!快点滚出来受死!” 话音未落,大黄狗又从土中跳出来,张口吐出两道闪电,两爪扑出两道风刃,直奔道士而去。 道士不惊反喜,手指一动便调了两道龙卷风在前方挡住,接着另两道龙卷风从后方直奔大黄狗而去。 “狗畜生!就这点本事了吗?闪电这么细,风刃这么弱,哈哈,是不是法力不够了?” 大黄狗瞥见身后两道龙卷风,掉头冲向地面想躲开,但却慢了一息,被一道龙卷风擦到,惨叫一声便被卷到龙卷风里,然后嘭的一声重重甩到地上。 大黄狗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摔在地上,半边身子犹如刀割一般,皮毛全无,血肉模糊一片,露出一两根白骨,往下滴着血肉。 四道龙卷风分散一转,便前后左右将大黄狗围在了中间。 “狗畜生!乖乖受降,做了道爷的宠物,道爷便饶你不死!”道士在大树上转着手指,得意的笑道。 大黄狗抬头怒瞪道士,呲牙低吼,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抬起一只后脚,洒了一泡热尿。尿完,冲道士汪汪了几声。那神情,仿佛是说,“就你也配?喝老子的狗尿吧!” 道士大怒,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狗畜生!去死!” 四道龙卷风呼得向中间急卷而去! 大黄狗扭头向梁城方向望去,眼神中留恋之色一闪而过,便闭上了眼! 忽然,一张符篆从四道龙卷风即将合拢的缝隙中,闪电般得飞进去,直直撞在大黄狗身上,大黄狗身上瞬间亮起一个明亮的防护罩! 四道龙卷风撞在防护罩上,防护罩只是晃了晃,就纹丝不动了! “什么人!”大树上的道士一惊,四下喊道,“什么人!快给道爷滚出来!” 刷! 一道门板大小的风刃忽然出现,削在大树上,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应声而断! 道士急忙从树上飞起,手指一转,四道龙卷风便转过来围护在身边。 “就你?一个太监,也配叫道爷!”一个老者,慢悠悠的从大坑边缘的树林里走了进来。 大黄狗抬头冲老者看去,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衣着华丽,是雾社的吴先生。 大黄狗身子抖了一下,再也站不稳,又摔倒在地。 道士看着吴先生,拂尘横在身前,警惕问道,“老头!你是何人?”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教养!”吴先生皱皱眉,身上蓦然散出炼晶期的气息。 那道士大惊,手脚冰凉,蓦地收了龙卷风,扑得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前辈饶命!小的,晚辈以前没福分!没,没见过前辈,但晚辈斗胆猜,前辈应该是吴前辈!” “嗯。”吴先生点了点头,“小小的炼海期,能猜出老夫,不错。你是老太监的弟子吗?” “……是,家师是雨祖,和吴前辈是好友!”道士忙抬身道。 “呸!狗屁雨祖!老太监就是老太监!”吴先生道。 “是……”道士吓得忙又趴下。 吴先生道,“抬起头来,老夫问你话。你干嘛要杀这大黄狗?” 道士迟疑了下,抬头道,“我师傅闭关十年,就要出关了。桑五娘以前对我师傅不敬,雨山社查到了桑五娘藏身在梁城,所以来围捕她,想献给雨祖做出关礼。”道士说话时,有意将“出关”两字加重了语气。 吴先生似乎没听到“出关”两字一般,“我问的是干嘛要杀这大黄狗。” “是,前辈!”道士忙道,“这大黄狗将雨山社追踪的猎狗都赶偏了方向,所以……” “呸!老太监没教你嘛?修仙之人不管凡间之事嘛!” “晚辈……” “滚吧。”吴先生不耐烦道。 道士瞥了眼大黄狗,又看了眼吴先生,犹豫了下道,“前辈,那晚辈告退。我师傅出关后,晚辈怎么跟他说这事……” 道士话音未落,吴先生便冲他弹了一指,道士顿时惨叫一声摔出五六丈,右边肩膀血肉模糊,拂尘摔掉地上。 “就这么说。”吴先生语气冰冷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道士白皙的脸吓得暗如土灰,忍疼爬起来,捡起拂尘便连滚带爬的向树林飞快逃去。 吴先生也不看他,走到大黄狗身边,挥手便收了它身上的防护罩。 “你家主人呢?” 大黄狗抬了抬头,想爬起来,挣扎了几下却只能继续躺着喘息。 吴先生皱皱眉,甩手一张符篆贴到大黄狗身上。 大黄狗血肉模糊的半边身躯顿时止住了血,并开始快速恢复起来。只四五十息,大黄狗身上的伤口便痊愈了,半边身子虽然光秃秃的没有毛,但伤口已消失不见。 大黄狗跳起来,冲吴先生汪汪叫了两声,似是感谢。 “你家主人呢?”吴先生问道。 大黄狗眼神黯淡,摇摇头。 “不知道?他还在此界吗?”吴先生又问道。 大黄狗又摇摇头。 “为什么两条通道都废了?!海国太子宫的通道可是你家主人毁掉的?!他是不是也死了?!”吴先生忽然喝问道。 大黄狗眼中忽然涌出泪水,冲吴先生汪汪叫了几声,又摇摇头。 “哼!不知道?问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道,你家主人害惨我了!所有通道都废了!怎么飞升!?”吴先生怒道。 大黄狗眼中流泪,低头呜咽。 吴先生叹口气道,“哎,你现在是丧家之犬,境界一掉再掉都掉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再在这里呆着了。若是旁人见了你,定是要你的狗命!你滚吧!滚地远远的!滚到东海荒岛上,不要让我看到你!” 大黄狗呜咽了几声,似是哀求。 吴先生挥袖一甩,怒道,“滚!再不滚,我打断你的狗腿!滚!” 大黄狗连翻了五六个跟头,摔出七八丈远。它爬起来,冲吴先生汪汪叫了两声,便掉头向东奔去。 它回首向梁城方向匆匆看了一眼。 眼中满是凄哀。 -------------------- 五行通道 五行通道,乃落界初生时,与小仙魔界藕断丝连之通道,既可供小仙魔界下达上返,更可供落界道丹之士破界飞升。飞升之法,唯此五道,唯此一途。 ——《落界修仙法典·飞升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七章 远方来客 吴先生见大黄狗东奔而去,叹口气,抬手唤云,跃上向梁城方向飞去。 梁城东三里半瓢寺外,吴先生悄然落在寺外。 他整顿了下衣服,轻扣寺门。 本皆开门,合掌道,“施主好。” 吴先生道,“小师傅,烦请通报,说吴先生求见了慧大师。” 本皆让门请吴先生进来,快步去主持室通报,片刻便请吴先生过去。 主持室里,了慧和尚欠身道,“老衲染有风寒,不能起身迎接,还请吴先生见谅。” 吴先生拱手道,“大师,客气了。” 了慧和尚道,“吴先生从哪里来?” 吴先生道,“远方。” “哦,远方而来,失敬。不知吴先生光临敝寺,所为何事?” 吴先生并不答话,只是笑着端起茶,抿了口道,“好茶。” 了慧和尚抬手笑道,“本皆,你且退下吧,我和吴先生说说话。” 本皆应了声,便退出关了门。 吴先生见本皆退了,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酒坛大小的盒子,盒身黑木色,盒盖缝处用火漆烤了做封。 吴先生双手捧着盒子,递到了慧和尚身边的案上。 “吴先生,这是?” “了慧大师,我受人所托,将此黑木盒递交给你。” “哦?”了慧和尚轻拿起盒子看了看,放回去道,“不知吴先生受何人所托?” “一位朋友。” “哦?不知这位朋友我可认识?可带有什么话?” “了慧大师,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所以我不知道我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你认识的朋友。至于带话,这位朋友留了一封信让我转你。”吴先生说着,又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慧和尚。信封开上去很普通,封口并没有封上。 了慧和尚接过信,略一沉吟,便合掌笑道,“老衲知道了,感谢吴先生不辞辛劳,从远方送来!” “东西既已送到,我便不多叨扰,请了慧大师保重。”吴先生起身,拱手笑道。 “有劳吴先生,请恕老衲不便起身相送。” “大师客气了。” 吴先生退出主持室,在院中看到大殿里的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停了脚步细看了两眼,便出了寺门。 主持室里,了慧和尚拿起那信封,上有“了慧大师敬启”六字,拆信展读,信上有诗一首。 破墙谁题新字, 老树忽发嫩枝。 半生驰骋砍杀, 佛前滚鞍下马。 这诗写得没由没头,似乎写了一半就断了,但字迹有一两分眼熟,了慧和尚想了想,似乎想到是谁,脸上露出笑容。 了慧和尚拿起黑木盒又看了看,便唤来本皆,让他拿去放到大殿里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再点三炷香。 当晚,深夜时分,一道黑影飘进半瓢寺大殿,在像前拿起黑木盒就走。 黑影出半瓢寺,向西飘过梁城城墙,略为分辨方位,便穿街过巷,直奔威远镖局旁边江德远家去。 一跃进院,在院中侧耳听了一会,确定屋内静谧无声,黑影在门缝处轻拨了两下,“吱”的一声微响,便推开门进了屋,轻轻关上门。 屋内漆黑一片,黑影却视如白昼,轻松避开桌椅板凳之物,在屋内自如走动,去了江德远夫妇卧室,退出来,又来到江顺风、江顺雨俩兄弟的房间。 床上,俩兄弟各睡一头,呼吸均匀,都在沉睡之中。 黑影两手齐动,隔着被子在俩兄弟身上各点了两下,“两个小娃娃?哪个是?” 黑影抬手,一颗照明球便悬浮在床头,发出莹莹的微光。微光之中,黑影是一个驼背的老头,一身遮脸的罩袍,只露出一个酒糟大鼻子。 黑影凑到江顺风的脸上仔细看,看了一会,又把大鼻子凑到江顺雨的脸上仔细看。来回看了两遍,黑影轻声自语道,“这模样,和他还真的有三分像,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黑影自语完,左手两指一伸,轻轻掐在江顺风的下颌下方,江顺风的嘴巴顿时微张,黑影右手轻轻塞了一颗丹药进去,左手一松,右手一走就走了呀?去哪里了呀?啥时候回来呀? 大人商议完事情,小哥俩跟着回家。江德远又问了江顺风一会话,关于宋师傅。问完,熄灯休息睡觉。 小哥俩躲在被子里悄声说了会话,江顺雨先睡着了。江顺风想着宋师傅,又想着大黄,胡思乱想了一会,大概一整天都神经紧张,终于乏了,便默念入梦咒睡去了。两个时辰后,江顺风醒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支着耳朵听动静,总觉得说不定半夜大黄会回来,会在屋外叫两声。 结果,他听见屋门“吱”的轻微响了一声。风吹的?大黄在挠门? 他正要仔细再听,却感觉屋子里好像进来了人,接着自己就被点了两下,顿时动弹不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听到黑影说话,他心里紧张万分!坏了!是进来了贼?还是上午的坏人? 他闻到淡淡的腥味,好像有什么东西凑到他面前,接着他觉得被人掐着喂了药丸,那药丸一进他嘴里就顺着喉咙滑下去! “这模样,和他还真的有三分像,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化水太麻烦,就这样凑合吧。” 他似乎感觉到黑影说完话就走了,他焦急想起来,挣扎了几下,却发现依然动弹不得。 屋子里黑暗安静,他心里却像炸雷一样,头脑中各种思绪电光闪过飞速旋转! 我怎么动不了?被点穴了吗?这到底是什么人?给我吃了什么药?是毒药?我是不是要死了?哥哥没事吧?爹娘呢?完了,怎么办呢?我怎么还动不了?和他还真的有三分像?和谁?是说我吗?什么怪不得?什么原来是这样?化水?化什么水呀?什么凑合?这毒药发作的时候会不会很疼?我会不会脸发黑?这毒药什么时候发作呀?我怎么还动不了?快想办法呀?快想办法呀? 江顺风急的头皮都炸开了,头上直冒汗,忽然觉得胃里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化了一样,心想坏了,不会是毒药化了吧! 他忽然想到宋师傅以前讲内功心法很重要,内功深厚的人甚至可以用内功逼出体内的毒。情急之下,他连忙默念内功心法,想调心脏里的那几丝气驱毒。不料,内功心法刚一默念,胃里的热气更明显了,而且那热气愈来愈热,直接往他的心脏涌去! 江顺风只觉得心脏里的热气陡然汇聚,闷热难耐,心跳陡然快了几倍,耳朵里都能听到心跳急速,像千军万马擂鼓一般咚咚响,震耳欲聋。不仅心脏里闷热,那热气塞满了心脏,又从心脏涌出,向身体四肢涌去,顿时全身滚烫,仿佛炎热夏天又跳进热锅里。 江顺风全身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他熬了七八个呼吸,便被这全身的滚烫热气烫晕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八章 举家离梁 江顺风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他睁开眼,一群人映入眼帘,爹娘、江顺雨、赵顺楠,还有郎中。 “醒了!醒了!顺风,你没事吧?”众人见江顺风醒来,都连忙问。 “爹,娘,我怎么了?”江顺风揉揉眼,觉得全身发酸。 众人七嘴八舌的讲了,原来是江顺雨早上起床,发现江顺风没起,便伸手去叫他。弟弟这是怎么了?平时总是起得很早的呀,今天睡懒觉吗?伸手摸到江顺风,却发现他身上滚烫,推了几次,叫了半天也不醒,江顺雨忙去叫爹娘。江德远夫妇闻声过来,叫了半天也不见他醒,便赶紧去请郎中。郎中背着药箱过来,又是号脉,又是针灸,开了药方,抓了药,正熬着呢,江顺风醒了。 江顺风回过神,便把昨晚的事情跟众人说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摇头,我也摇头,显然都不相信。 “屋门是栓上的呀,我后半夜还憋了尿起床上茅房呢……” “顺风弟弟,我们家昨晚也没啥事,很安静……” “江先生,我看你家二公子,大概是昨日受了惊吓,晚上做了噩梦,魇住了,误以为真。小孩子家胡思乱想被吓着很正常,我再开一副安神的汤药……” 江顺风见众人都不相信,以为他说胡话,心里着急,噌的一下就掀了被子跳下床,要跟众人辩解。 可是跳下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愣住了!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点伤、一点事都没有,而且——好像更敏捷了!我怎么跳得这么快? “你看,你看,这一点事都没有嘛,哪里有人半夜偷偷跑进来给你下毒……” “别冻着,快回到被子里,穿了衣服再下床……” “来,让我捏捏胳膊捏捏腿,哎,都没事,汤药都可以不用吃了……” 江顺风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爬到床上被子里。 众人散去,只留下江顺风一个人在床上发呆。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只是我胡思乱想做了一个梦?可是感觉很真切呀?那个人还说了话呢,总不能那些话也是我想出来的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想到大黄狗,江顺风连忙穿好衣服下床。看了屋里和院子,又问了爹娘和江顺雨,都说没看到,江顺风不禁又开始担忧。 大黄去哪了呢? 匆匆扒了几口午饭,江顺风拉上江顺雨,正要出门去找,这时赵管家推院门进来,说赵威远总镖头回来了,请江德远先生过去商议。 跟着父亲去了威远镖局,赵威远看了宋师傅留的信,眉头紧锁,问宋师傅留信时还说了什么,当时神态怎样,江顺风一一答了。赵顺楠说宋师傅还给我们仨留了一封信,江顺风把那封信也拿了出来,赵威远也展开细细看了。 看完信,大人们关门议事,三个孩子出了屋子。 江顺风在镖局里四处找了找,没看见大黄狗,倒看见镖局里养的其余几只狗蹦跶地格外欢乐,满院子撒欢乱跑。他便跑出去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甚至还跑到了城外的半瓢寺和十里亭,也没找到。傍晚时分,跑了半天的江顺风回了家。推开门,发现父母和哥哥正在匆匆忙忙的收拾包裹。 “爹,娘,我们要出远门么?”江顺风问道。 “搬家。” “啊!去哪里?” “牧都。” “啊!为什么呀?” “因为……反正得搬家了。”江德远一边收拾他的笔墨书籍,一边给江顺风说话。 “啊!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晚!” “可是大黄狗还没回来呢?了慧师傅那里我还要去辞行……” “来不及了。” “大黄狗如果回来了,找不到我们那可怎么办呀?” “街坊邻居会帮我们留意的……” …… 当晚,江家人悄悄去了梁城西门,两个镖丁在城门口接应,塞了银子,门卒悄声打开城门一条缝,众人便出了城。 城门外,镖丁牵来两辆马车,驾车往东走了三里地,同提早出城的镖队会合。一共六辆马车,五六十匹马,众人举着火把,向东而去。 天有薄云遮月,路有积雪泥泞,镖队走地并不快。 赵威远驱马行在队伍前列,虽有些疲惫,但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一手握缰绳,一手按刀柄。 宋师傅与巧大姐昨天中午出城不久,他收到赵管家的飞鸽传书,此时他已率镖队在回梁城的路上。得了信,他自然快马加鞭,星夜赶路。路上他陆续又收到几封飞鸽密信。威远镖局在梁城经营多年,早已在梁城四门及周边培养了诸多眼线,这些眼线的消息快速传到赵管家那里,又快速的传到他手里。 这些消息汇总起来,便是梁城四门外突现大批黑衣人,还带着追踪鹰犬,宋师傅和巧大姐北门狂奔出去后,这些黑衣人急速跟随追击。追击路线上,后来发现了死鹰、死狗、死马和死去的黑衣人,但并未发现宋、巧二人。 以赵威远的阅历见识,他断定这些黑衣人定是雨山社的杀手。 很显然,这些杀手的目标是宋师傅。 宋师傅的功夫深不可测,赵威远从未见他出手用过全力。他招惹的人,敢追杀他的人,自然也非常人。 宋师傅的真实身份是谁?和她一起的巧大姐又是谁? 十年前,宋师傅初到威远镖局时,赵威远心中就有了这个谜团。只是宋师傅武艺高强,又多次救镖队于险境,赵威远知他是友非敌,暗中查了几次并无结果,又不好明问,只好作罢。 现在看来,宋师傅定是当年为避仇家,躲进了威远镖局,而今被仇家发现踪迹寻上门,又不得不再次躲避。 城门失火,岂能不殃及池鱼? 不论雨山社的这批杀手最终是得手还是失手,会不会迁怒于威远镖局?毕竟威远镖局“窝藏”了宋师傅十年之久?会不会迁怒于江家?且不说赵江两家的关系满城皆知,毕竟宋师傅还是赵江两家三个孩子的师傅。 赶回梁城后,另一个促使赵威远决定连夜迁走的原因也出现了。 他收到了牧青、令狐丙同时发来的飞鸽秘信,心中所说让他大吃一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二九章 十年大戏 飞鸽密信中说,说十年事发,十年前的事,三王爷终于得知了! 十年前,牧王和海风王后诞下龙子。从怀有龙种到诞生,三王爷想了各种办法要除掉这个龙子,买通宫女饭菜投毒,偷换御医熬的汤药,刺客夜潜刺杀,巫师作法施咒,凡此种种手段皆败。 牧王担忧龙子安危,龙子诞下后,便故作姿态,暗中放话,说海风王后哭闹不停,要送龙子去娘家海国安养长大。于是,威远镖局遵黑白省密令进牧都,接镖去海国,镖队里有两名带着婴儿的罩纱女子。通过宫里的耳目,三王爷自然早已得知消息,联合哈国大王子,一边派杀手藏身镖队箱子中,一边派杀手潜伏在海国边境,准备里应外合联手诛之。不料,箱子中的杀手被威远镖局发现,捆箱滴蜡,闷死除掉,而海国也意外的发生太子宫案,闭关锁国。威远镖局叩关无望,折返回牧都时,三王爷紧急又派了一队杀手前往两江山,准备半路再次截杀。这一队杀手赶到两江山,却发现山下一片狼藉,乱箭遍地,焦尸一片,多辆马车也被烧毁,现场还发现女子的带血罩纱、婴儿的金丝暖鞋和玉制长命锁。接着,牧都忽然传开消息,满城热议,说威远镖局被恶贯满盈的山贼团伙黑风寨截了镖,死伤数人,损失惨重。威远镖局没脸回牧都,只派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小镖丁,回来向五岳钱庄和锦华布铺报信。当晚,宫里的耳目急报三王爷,说龙子没了,海风王后半夜哭着跳进御花园的莲池自尽,被龙殿团卫士当刺客捞上来,才捡回奄奄一息的一条命。次日,牧王忽然亲率一万红狼军精锐离都,星夜疾驰,远征黑风山,血洗黑风寨,在山上掘地三尺找了两天,然后纵火烧山,砍下黑风寨上上下下全部七百四十八颗人头,插在枪上,扛回牧都,悬挂在牧都城墙上。整整挂了半年多,直至挂人头的绳子陆续沤烂掉,才全部砍了扔进护城河里。那半年,牧王消沉,一个月只上一次朝。 据说,宫里没了孩子。 戏演到这里,三王爷真信了,狂笑乐坏了,狂饮喝醉了。 然而十年之后,一个当年在这场大戏里的戏份差不多是跑龙套的人,不小心让这出戏穿了。 黑白省白狐司有一名队员叫令狐西,他去哈国执行任务受伤被抓,受遍酷刑折磨后为求活命,说出了一个足以换命的秘密。他说自己十年前曾经奉命紧急前往两江山截杀威远镖局,但令狐丙队长下的命令是“射马不射人”! 哈国大王子把这条消息一万金卖给了牧国三王爷。三王爷震惊,恼羞,愤怒,咒骂! 草!你!二!大!爷! 你们演了这么大一场戏,就为了蒙我这个傻叉!老子居然做了十年傻叉! 三王爷气得捏了杯子,摔了椅子,砸了桌子,砍了柱子,踹了仨狗,杀了俩奴才,然后疯狂的洒出去人,洒出去钱。 去给我找到那个小兔崽子! 终于,密探重金买到了一条消息,牧都北四十里里红狼军重兵驻守的狩猎场里,发现了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模样很像年轻时候的牧王,而且气度不凡,地位很高,他的房屋周围有五道严密的哨卡,连蚂蚱都跳不进去。 三王爷在早饭前拎起筷子时得到这条消息,牧王在早饭后放下筷子时得到三王爷得到这条消息的消息。 午饭前,三王爷的杀手出发了,半路上他们遇到了红狼军,红狼军奉命护送小牧王进宫吃午饭。杀手们只好在路边看着,干巴巴的吃土。 午饭后,牧王传诏立太子,说太子牧宽游学多年归来,将择吉日行立太子大典。 暖阳当空,天气很好,牧都飞起很多鸽子。 晚饭后,牧都往东八百里的梁城,赵管家将其中两只鸽子上的密信交到了赵威远手上。 赵威远看了信,心惊肉跳,额头鬓角手心裤腿全是汗。 十年前,他是后半场在两江山被伏击时才知道自己参与了这出戏,怪不得前半场出了那么多幺蛾子,都招来了漠国、哈国杀手这样的外国幺蛾子。那晚,令狐花向他解释伏击这出戏是奉令狐丙队长之命临时加的,因为龙子不能回去,必须“消失”。赵威远踹她怒骂,我七八个兄弟都挂彩差点“消失”,这戏也太真了! 现在这场大戏穿了,他这个自以为只是跑龙套的威远镖局,在三王爷眼里可是跑全套的,搞不好真的要被彻底“消失”了! 梁城不能待了,去哪? 额头鬓角手心裤腿的汗凉了,赵威远决定去牧都。 那里是三王爷的眼皮子底下,但也是牧王、黑白省、甄疑司的眼皮子底下! 两天后,镖队遇到一支三百人的红狼军轻骑队伍,带队者校尉隆二。隆二是牧青的少时玩伴和好友,十一岁才离开梁城,认得赵威远。隆二同赵威远单独说了几句话,便带队掉头往牧都而去,而镖队则不紧不慢跟在红狼军后面三里远的地方。 三天后,又来了一支三百人的红狼军骑兵,不紧不慢跟在镖队后面三里远的地方。 四天后,镖队行进到牧都城外三十里处停下,又来了一支四百人的红狼军步兵,三支队伍会合,安营扎寨,将威远镖队围在中间。 五天后,镖队行进到牧都城外十里处停下,又来了一支一千人的红狼军队伍,两千人马安营扎寨,依然将威远镖队围在中间。 六天后上午,两千红狼军拔寨列队,护送威远镖队到牧都西门外三里处,一千御林军早已等候,接手护送威远镖队浩浩荡荡的进城,缓步前往牧都王宫。 绕王宫转一圈后,威远镖队被安置在王宫外的御林军兵营。 御林军兵营一房间内,令狐丙笑眯眯地给赵威远斟茶。 “威远兄,你可是真威风呀!啧啧啧,两千红狼军亲自护送!啧啧啧,一千御林军出城迎接!啧啧啧,这哪里是赵威远总镖头呀,这分明是赵威远大将军呀!” “滚蛋!别他妈说风凉话!飞鸽传说给你,就让你暗中派几个硬手接应下,你搞这么大……” “哎,打住!威远兄高看我喽,我一个小小的队长,哪有本事搞这么大!”令狐丙压低声音道,“是,牧王!” “哦?演给三王爷看?” “啧啧啧,威远兄就是聪明!”令狐丙道,“我收了你的信着急呀,赶紧就去找甲哥,正好牧司郎也在,于是他们俩商量了要演场戏。报给牧王,结果你猜怎么着,牧王说三百红狼军哪里够呀,要一千!一千红狼军哪里够呀,要两千!两千红狼军哪里够呀?再加一千御林军!给我好好演,多演几天!啧啧啧,你看,这不还绕了王宫一圈呢!” “滚蛋!早知道你们要演这戏,我就不来了!现在好了,三王爷不用怀疑了!你们这戏一演,不就明摆着告诉他了!你们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哎,打住!不要乱说话哦,这里是王城,可不是火坑!”令狐丙坏笑道,“威远兄,你要明白这戏的精髓,那就是要告诉三王爷,你,赵威远,是牧王非常看重的人!谁敢动你,这红狼军、御林军就敢动他!啧啧啧,谁敢?” 赵威远叹口气,摇摇头,“哎!事已至此,不说了!说下我这镖局,我这背井离乡的一家老小,以后安置在哪?” “你想安置在哪?除了王宫和恭德王府,嘿嘿,你随便挑。” “滚蛋!你去住三王爷府!我要你们黑白省旁边那个院子,离你们近,那里安全。” “哎!打住!打住!我们门口那条街,十个人有七个是探子,八家店有五家是别人开的监视哨所。表明上看风平浪静,沉下去看可乱着呢,你别去凑热闹了!” “那,我要朱雀街燕子巷那个院子。”赵威远紧接着道。 令狐丙白了眼道,“啧啧啧,威远兄你可真会挑地方,看来半路上都琢磨好了吧!那个地方虽然偏了点,但院子够大,以后你镖局收拾下就开张了。院子左边就挨着牧都守军的三号兵营,右边隔着两条街就是甄疑司,也安全。不过呢……” “不过什么?怎么有难度?你去跟牧司郎说下?” 令狐丙摆摆手道,“根本就不用去!” “那我自己去!”赵威远急了,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令狐丙一把拽住他笑道,“啧啧啧,威远兄别急嘛!嘿嘿,我说不用去,是因为牧司郎早帮你挑好了那个院子,银子都帮你付了,你总得让原来的人家搬家吧,那院子还没收拾好呢。” “哦!” “今天就委屈威远兄先住在这御林军营里,嘿嘿,至于明天嘛,会有一千御林军亲自送你赵威远大将军乔迁将军府的!” “滚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十章 入都进宫 第二天中午,前有锣鼓队吹锣打鼓鞭炮齐鸣,后有一千御林军列队护送,威远镖队风风光光的搬进了新地方。 各种有鼻子有眼的消息也在牧城的街头巷尾茶楼客栈密集的被热议起来,有的说威远镖局为牧国护送了一批国宝有功,有的说威远镖局当年曾协助牧王大破黑风寨,有的说威远镖局协助抓了十几个敌国派来的间谍和刺客,有的说……总之,威远镖局立了绝心法第一呢? 想了一会,江顺风又激动又没头绪,干脆拿起书桌上的笔,照着剑谱上的招式开始比划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一章 王宫学习 天亮时,太监在院中摇铃叫众人起床。江顺风放下笔,吹了灯,跑到床上滚两下,然后穿衣起床,洗漱后和赵顺楠、江顺雨一起,被一队御林军士兵带着前往校场。 校场中站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岁,身高约一丈八,浓眉大眼,短发无冠,虎背熊腰,穿轻甲,背长刀,双手抱臂,不怒自威。那人见江顺风三人来了,皱皱眉,冷眼看了也不说话,只是挥了下手,示意三人一排站好。 过了一会,太子牧宽被两队御林军护卫着来了,站在三人队首。 御林军远远退去后,高大年轻人冷眼扫视了面前四人一遍,“你们迟到了半炷香时间,罚跑校场三圈,现在开始跑!” 罚跑步?连太子也要被罚吗?江顺风听了一愣,去看太子牧宽,只见牧宽做垂头丧气状,偷偷回头对三人做了个鬼脸,便开始跑起来,三人连忙也跟上。 “宽哥,这人是谁呀?”三人边跑边问道,“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负责我们早上这一课,算是我们师傅吧,他是龙殿团的指挥同知。”太子牧宽道。 “通知?同志?” “噗……是同知,共同的同,知道的知。指挥同知,就是副团长的意思。他是龙殿团的副团长鬼九二。” “鬼九二?姓鬼吗?好鬼的姓呀!” “他姓龙,龙殿的团的人都姓龙。鬼九二是他的名字,‘鬼’是他的辈分。” “哦,那他全名叫龙鬼九二?好鬼的名字哦。” “就叫鬼九二,他们龙殿团的人名字叫起来是不带姓的。” “真奇怪的叫法。哎,宽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当然,我是宽哥我当然知道了,哈哈。”太子牧宽得意的笑笑道,“今天下午我们要去文汇阁上课,那个老头子要是讲得快,我们有时间在文汇阁借几本书的,中间有一本就是讲龙殿团的,哈哈,我看过了,很有意思的。” “文汇阁是干嘛的?” “文汇阁……怎么解释呢?简单说,就是我们牧国最大的藏书阁,哈哈,有八十万册藏书呢。” “八十万册!这么多呀,我爹的藏书才一百多册……” “你爹的藏书才一百多册?哈哈,我爹可是牧王!听说郦国的藏书更多,有一百万册呢!” …… “你们是出来放羊的吗!跑这么慢!加快!加快!再加快!”站在校场中央的龙殿团指挥同知鬼九二忽然吼起来。 四人赶紧加快步伐,跑完三圈回到场中央。 鬼九二冷眼扫视了四人一遍,对着太子牧宽道,“太子,你几天没来上课了?三天!这三天你都干嘛去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看看你,跑三圈就气喘吁吁,连人家小姑娘都不如!你看人家小姑娘喘了吗?小姑娘,你叫什么?” 赵顺楠被问了一愣,迟疑了下才道,“赵顺楠。” “恩,那你呢?” “江顺雨。” “江顺风。” 鬼九二多看了江顺风两眼,又冷声道,“我是你们的晨练师傅鬼九二,今天你们迟到了半炷香,在战场上,迟到半炷香要死很多人!今天的课程取消!都给我站好!各罚一刀!” 太子牧宽笑嘻嘻的刚想说什么,被鬼九二瞪了一眼,只好乖乖的低头站好。鬼九二哗啦一声从背后抽出长刀,啪的一声用长刀的刀面拍在牧宽的屁股上,接着又各拍了赵顺楠、江顺雨、江顺风一刀。江顺风忍不住偷偷瞧了那刀两眼,见长刀的刀面上刻了一块石头和一滴水。 “明天你们要是再迟到,跑五圈,课程继续取消!今天到这里,散!”鬼九二说完,还刀归鞘,掉头就走了。 三人愣在那里,去看太子牧宽。牧宽揉揉屁股笑嘻嘻的说,“可以回去吃早饭喽,吃完还能补个觉!睡醒了再去文华殿上课。” 看三人的表情有点木,牧宽又道,“鬼九二脾气就这样,他们龙殿团的脾气都这样,哎。其实,是我迟到啦,他是骂我连着骂你们。嘻嘻,走啦!” “宽哥,这鬼九二看着年纪也不大呀?” “是不大,是十五还是十六来着。” “这么年轻!就算十六好了,十六能做到副团长,多厉害呀!” “嘿嘿,你宽哥今年才十一,已经做太子了,厉害吗?” “宽哥!你厉害!你老厉害了!” 回陪读院吃完早饭,三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了会,又被一队御林军领去文华殿。才出院门不远,就遇到太子牧宽。三人又问东问西,文华殿是什么呀?讲课的老师的是谁呀?要不要考试呀?考试不过会不会被打手心呀? 太子牧宽哈哈大笑,说除了我父王母后,谁敢打我的手心呀,再说我母后都不舍得打我。 上午文华殿听课结束,下午文汇阁听课,听课结束后太子牧宽带着三人稍稍在文汇阁转了下,三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一眼看不到头的藏书,不禁都瞪大眼睛惊呼起来,那表情比他们在牧城外见到两千红狼军把他们围在中间还夸张。 参观完文汇阁,又去校场,先是御林军右统领教习剑术,再是红狼军校尉隆二教习骑术。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入夜,三人都累了,早早都睡了。 两个时辰不到,江顺风起床披衣点灯,打发走门外询问的小太监三德子,坐在书桌前感慨。 王宫果然是王宫! 江家在梁城算普通人家,赵家在梁城算大富人家,因为赵江两家的关系,江顺风三人从小能学文识字习武练剑,算是受了不错的教育,可是跟王宫里比起来,如小丘比大山,完全不值一提。上午文华殿的学士见来了三个太子陪读,说报上名来为师给你们做名册,提笔写名字,江顺风就瞧出那字写得漂亮,从未见过的漂亮,如珠似玉。下午文汇阁学士听课,讲得内容是列国历史,这也是江顺风从未听过的新鲜内容,听来很是开阔视野,又被太子牧宽带着小小的参观了文汇阁的二层,被那一排排书架直接吓到,太子却说文汇阁有五层呢。接着御林军右统领教习剑术,他用的是一把宽背大剑,时而单手挥,时而双手舞,剑招虽然没有宋师傅教的精妙高明,但挥舞起来呼呼生风,剑招刚猛威武,朴素磊落。再接着红狼军校尉隆二教习骑术,江顺风虽跟威远镖局的镖丁学过骑马,但比起来真的只能叫骑马不能叫骑术。 进宫前,江德远曾对三个孩子说,伴君如伴虎,你们做伴读伴的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牧王,是福是祸,全不可测,要小心行事。如今看来,太子牧宽为人尚随和,偶尔炫耀几下,并不苛责刁蛮。留在宫中做陪读,对他们三人的成长而言,却有莫大的好处。毕竟,牧国最好的老师,都在这里。 江顺风感慨一番,便下定决心,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多多汲取。 诵了一遍佛经静心,江顺风便开始温习昨日学的功课,手边有纸笔,他便顺手记下要点心得,顺便练下书法。一个时辰后,文课温习完,江顺风又花了半个时辰学习《长长短短》。在他的心里,宋师傅仍是他的第一武师傅,他的剑术仍是迄今所见第一高明剑术。小半个时辰后,他转而温习右统领的剑招,再小半个时辰后,他休息片刻,开始翻阅从文汇阁借来的那本书《你的团长你的团——龙殿团探秘》。 --------------------- “龙殿团勇士都叫啥名” 龙殿团呀龙殿团,王家龙族第一团。 龙殿团呀龙殿团,浑身都是谜呀谜团。 比如说龙殿团勇士的姓名吧。 先说姓就很有意思! 龙殿国全国上下就一族,龙殿族。龙殿族就两个姓,男的一律姓龙,女的一律姓殿。就是说,在龙殿族,不管谁家生孩子,生男孩都姓龙,生女孩都姓殿,一家的孩子两个姓,有意思吧。 再说辈分也有意思! 龙殿族姓的后面紧跟的第一个字是辈分。这个辈分是固定好的,按照龙殿族的族训取字——兼爱、非攻、尚贤、天志、明鬼、节用,一年取一个字。比如说今年生的孩子,取辈分字是“兼”;那明年生的孩子,取辈分字是“爱”;后年生的孩子,取辈分字是“非”。依次类推,十二年一轮回。有的时候会出现父亲、儿子刚好相差二十四岁,居然是同一个辈分,有意思吧。若是龙殿族的族人犯了族规中最核心的六大戒律之一,最重的处罚便是从名字中剥夺他的辈分,使其成为无辈之名。对龙殿族人而言,无辈之名是奇耻大辱。 最后说名字那就更有意思啦! 龙殿族在辈分后才是真正的名字,但这个名字是按照出生顺序取的。比如今年是‘兼’年,那今年龙殿族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就叫“兼一”,第二个孩子叫“兼二”,第十个孩子叫“兼十”,第二十个孩子叫“兼二十”,第一百个孩子叫“兼一百”,第一百零五个孩子叫“兼百五”。 姓、辈、名字连起来,是龙殿族族人写在族谱里的名字,比如“龙兼一”,但日常称呼上,省略姓只叫“兼一”。除了族谱,你能看见一个龙殿族人全名的地方,便是龙殿祠里他的灵牌。 龙殿族曾经出过一个姓名最有意思的的家庭,父、子、孙三代都是“爱”字辈,都叫“爱百五”。为了区分,族人叫他们老“爱百五”、大“爱百五”、小“爱百五”。 哈哈,真是太有意思啦! ——摘自《你的团长你的团——龙殿团探秘》。 作者:龙文章,龙殿团疯狂爱好者、龙殿团研究专家,建立龙殿团爱好者协会,自封龙粉团团长。 代表著作,《你的团长你的团——龙殿团探秘》、《谜龙——谜一样的龙殿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二章 阿丙授课 天初亮,江顺风熄灯穿衣。 这一次,太子牧宽、赵顺楠、江顺雨、江顺风四人准时来到了校场。鬼九二早已双手抱臂,冷冷地站在那里。见四人来了,点了下头,依然让四人绕场跑三圈。跑完,鬼九二摘了后背的长刀,带着四人练习深蹲、推举、硬拉,每组不限个数,要求到力竭,力竭后休息片刻继续。折腾了一早上,四人出了几身汗。鬼九二只是冷冷的说了句今天到这里,散了,然后掉头就走了。 四人腰酸背疼,摇摇晃晃的回去吃早饭,然后去文华阁。中午时分,众人午睡,江顺风不困,便接着看书,然后下午去文汇阁,再然后又去校场。 转眼一天过去。 深夜江顺风醒来时,惊奇的有了新发现。 下午跟隆二学习骑术时,太子牧宽的马失控撞到江顺风的马,江顺风重重的摔下来,屁股疼得他走路都一瘸一拐。可是入梦术睡去,一觉醒来,却发现一天积累下来的酸疼完全消失,身体完全又活力充沛! 入梦术真是神奇,看来要好好学习精进! 嗯,要是有机会能再见到了慧师傅就好了,一定要向他汇报下。 转眼半年过去,到了夏天。 半年里,江顺风已经完全适应了王宫的太子陪读生活。除了和太子牧宽、赵顺楠、江顺雨一样每天按功课表学习外,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夜间功课表。因为睡得少,晚上多出来的时辰他都用来温习白天的功课,学习《长长短短》剑法,读从文汇阁借来的书。他养成了做读书笔记的习惯,薄一点的书一天读完并顺手写下心得与重点,厚一点的书两天便也读完。 因为读得快,去文汇阁借还书的次数也多,和文汇阁的藏书典簿翁典簿渐渐熟了起来。翁典簿年约七十,白发稀疏,但精神尚好。据说翁典簿是文汇阁的世家,家中数代都在文汇阁任典簿。翁典簿刚进文汇阁时,还是小小的翁誊抄,所有收进文汇阁的书,但凡孤本珍稿,他都负责誊抄一份副本。 翁典簿见江顺风常来借还,几乎每两天便读了一本书,以为他一目十行,囫囵吞枣,草草翻完。有一次见他又来还书,便借机以长者的姿态教育训斥了他一番,要他十目一行、逐字逐句,要他细嚼慢咽、含英咀华。江顺风垂首听着,并不还嘴反驳。翁典簿训斥的兴起,难得有个年轻人听自己训话很是开心,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说的对,便说你昨天读了什么书,把书中宗旨大意说来听听。江顺风便报了书名,说了大意,并加了两句自己的见解。翁典簿又问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读了什么书,有何所得,江顺风便一一又答了。 翁典簿十多岁时就入文汇阁做事,事少闲多,阁中藏书读有过万本,常自夸是文汇阁书虫,虽未行万里路,但已熟读万卷书。听完江顺风作答,翁典簿觉得甚是吃惊。听说他每日功课排得很满,应该没有这么多时间仔细读完呀?可听他刚才说的,知大意,懂重点,有见地,像是一整天都在仔细读书一样。奇怪! 翁典簿瞪着老眼盯着江顺风看,盯得江顺风心里发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翁典簿说答得不错,你今天要借什么去借吧,下次来还时我再问你。翁典簿这般说了,也这般做了,每次江顺风来还书,他都要问两句,搞得江顺风很是紧张,读书时不得不格外投了些认真,免得被问倒语塞很难堪。 如此几番之后,翁典簿和江顺风这一老一小倒成了忘年交,江顺风觉得翁典簿饱读各类书籍,常顺手拈来便能说上书中的三五句,记忆力惊人;而翁典簿觉得江顺风少年可爱,后生可畏,虽然不擅长字句背诵,但理解力却是超过常人,常有独到见解,让他也有耳目一新之感。翁典簿曾道,我此生所见之人,只有一位故人能与你相比,只可惜他走得早呀,不然真要引你去与他切磋一二。 翁典簿教江顺风一些自己的读书方法和技巧心得,还把自己认为上佳的书籍列了十来页长的书单给他,并带他上了文汇阁三、四层几次,给他看了不少孤本珍册的副本,甚至还拿出原本让他开眼片刻。至于五层,翁典簿也没上去过,五层口有一队御林军把守,上去需要先获得牧王的准许。 除了翁典簿这个忘年交,半年里江顺风还认识了两三个朋友,其中一个便是黑白省白狐司小队长令狐丙。 一个半月前,太子宫闹了一回刺客,两名刺客男扮女装扮成宫女混进了王宫,在太子宫外被御林军巡逻队发现,被盘查时杀了几名御林军后趁夜色跑掉了。第二天,令狐丙出现了,每天下午的御林军右统领和红狼军校尉隆二的授课暂停,改由令狐丙授课。 令狐丙长背着大包裹来了,长发遮着伤疤脸,笑嘻嘻的说,我会的都是旁门左道,不是什么光明正途,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牧王让我来不是做授课师傅,你们千万别叫我师傅,太子你叫我丙队长就好,至于你们姐弟仨要是乐意叫我阿丙哥也行。嘿嘿,牧王让我来,其实只是让我讲一些关于刺客的知识,给你们小小的补充下眼界,知道如何防范而已。我教的东西,太子你知道就好,至于你们姐弟仨呢,嘿嘿,就随意啦,知道也行,不知道也行,要想学也可以哦。 --------------------------- 龙殿国里无国王 海国往东南,三帆快船顺风行七天可达一岛,叫龙殿岛。 岛上有一城,叫龙殿城。 此岛此城,便是龙殿国。 岛不大,城不大,国不大,但龙殿国声名远大,只因龙殿团。 龙殿团,王家龙族雇佣之团也,只做一件事,护卫一国之王。 想请龙殿团,得先满足三个资格条件。 第一,你得是一国在位之王。龙殿团只接受一国在位之王的雇佣。你是退位之王,你是储位之王,对不起,你不够资格。 第二,只护卫一国在位之王。你是在位之王我护卫你,但是你让我护卫退位之王、储位之王、王后、王子、王爷、国戚,对不起,他们不够资格。 第三,只负责护卫。你是一国在位之王,你到哪里,我护卫到哪里。但是我只负责护卫,不负责攻击。你让我去抓个仇敌,你让我去杀个乱臣,你让我去打个敌国,不去,我不参与你国的事,对不起,我们不够资格。 郦国曾最早雇龙殿团,郦王视察边疆,被漠国细作探知,漠国发两万铁骑突袭围困郦王于小狼山。仅一个时辰,郦王五千御林军死伤殆尽。但龙殿团八百人拼死护卫,死守小狼山至次日,终得郦国大军赶至解围。小狼山一役,龙殿团卓绝战力与护主忠心,传遍于天下列国。列国争相遣使聘雇。 龙殿团护卫一国之王,但龙殿国却无一国之王。 龙殿国自立国便无国王,掌国者,长老会。 ——摘自《龙殿国长老会杂录》 作者:小岳越,说唱艺人,以帅著称。 代表著作,《牧国风俗杂录》、《郦国风俗杂录》、《龙殿国长老会杂录》。 代表说唱作品,《昭德五案——案案精彩》、《昭德六案——你比五案多一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三章 刺客信条 头三节课,讲刺客的常用兵器。 令狐丙叫御林军搬来几个大沙袋,又搬来三张桌子拼成长案放好,他从包裹里呼啦啦的拿出五六十件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武器依次排开。 小家伙们,不要乱摸哦,有的上面有毒的,嘻嘻,中了毒我可是没解药哦…… 来看这件兵器,像不像匕首?这是双刃匕首改的,注意看匕身,这一面做了一个凸起,中间也开了刃,翻过来看,是凹进去的。为什么这样改?我们来试沙袋……嘿嘿,你看,这匕首有三个刃,容易形成一个较大的伤口,这个凹槽,你看我匕首还没拔出来,是不是沙子就已经流出来了?啧啧啧,这要是插在人身上那还得了呀,哗哗的往外流血…… 再来看这件兵器,像不像一把奇怪的镰刀头?镰刀是内侧开刃,可是这把镰刀头却是外侧开刃,刃很薄很锋利,但刃背很厚,为什么呢?来,试沙袋……嘿嘿,看到没有,是不是划一下就是一个大口子,而且口子很宽…… 这个是袖剑,顾名思义是藏在袖子里的,只有背侧开刃。那个,那个高个子你过来,你叫江顺风是吧,你过来站好。嘿嘿,你看哦,我假装捧着个盒子端给你,其实我的右手已经在盒子下面伸到左手袖口了,你看不到,然后呢,我往外猛地一抽,啧啧啧,你眼皮还没眨呢,脑袋就顺风飘走喽…… 这个是肋插,是哈国刺客的标配…… 这个是腰链锤,漠国刺客喜欢带这玩意…… …… 四五六节课,讲刺客的常用暗器。 令狐丙从包裹里呼啦啦的拿出五六十件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暗器,在长案上依次排开。 这个不是缝衣针哦,是笛针,是藏在笛子里的针,又叫吹矢。所以太子你要是看到有乐师端着笛子靠近你,别管她多漂亮多好看,你得小心点,赶紧退后,这个笛针只能飞三丈远,高手用也只能飞五丈。你看我把这针放到笛子里,一吹一吹一吹……吹哪去了?操,这破玩意我也不会用…… 这个扁盒子也是暗器哦,你看里面藏了一个扁弩,这头开了一个眼,这头有一根绳,……那个高个子,江顺风你过来,把外衣脱了,别扭扭捏捏的快脱,你里面没穿衣服呀。来把这个扁盒子背在身上,错啦,是背在背上,把绳子顺着胳臂攥在手里,把外衣再穿上,低头,不是向我低头!转过去向沙袋低头,对,然后弯腰,用力拽绳子……你们看,啧啧啧,这沙袋被射的……所以,太子呀,有人向你弯腰行礼,你得注意点哦。 这个是二胡,哎,我很喜欢拉二胡的,拉得不错哦,听我拉一段。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江顺雨,江顺风,你俩熊孩子干嘛,捂耳朵干嘛,把手给我拿下来,很难听嘛?你们猜,这二胡是什么暗器?什么……放屁,声音不是暗器,拉二胡还能难听死人呀。你看,把这根小木头一拽,这琴杆就变成了一把简单的剑。再把这个蛇皮琴筒口一转,你看,里面藏了啥…… 这个是三角镖,这个是四角镖,这个是五角镖…… 这个是袖箭盒,里面有飞针,盒子绑在手腕上,藏在袖子里,这根细绳子扣在手指上,手掌一抬,嗖嗖嗖,你躲什么躲呀江顺风,这盒子是空的…… …… 七八九节课,讲刺客的常用衣服。 令狐丙从包裹里呼啦啦的拿出五六十件各式各样的衣服,在长案上依次排开。 你们觉得刺客一般都穿什么样衣服?不一定都是黑衣人的装扮哦,他要是想混在人群里行刺,那就会穿得跟你身边人一样,让你分不出来的,嘿嘿。但是呢,刺客还是有一些常用衣服的。 来,那个高个子,江顺风你过来,脱鞋,哎呀我去,你昨天没洗脚吗,怎么脚有点臭呀。挥挥挥,把这双短靴穿上,啧啧啧,这靴子你穿着还挺好看的嘛,就是大了点。这靴子像不像普通的乌皮六合靴,从外面看完全一样嘛。来,用力压鞋底往后搓,你没吃饭呀,用力搓,鞋头怎么出来一个刺刃,踢一下沙袋看看…… 来,再把这个帽子戴上。这是漠国常见的遮沙帽。啧啧啧,帅吧,我说的是帽子不是你,你笑个屁呀江顺风。嘿嘿,大家看这帽子有啥不同?你摘下来让大家都摸一摸……啧啧啧,还是女孩子心细,赵顺楠你摸到了。对,就这样,把帽子的这边一卷,看到没,卷刃出来喽!再一甩,嗖……看到没,帽子插到沙袋上了。来,太子,你来甩一下试试,手腕先收,再这样抖猛地一抖……你往天上甩干嘛,你放风筝呀……江顺风,你去捡回来…… 来,再来看这条灰布围巾。江顺风你把鞋子换了,站过来,把这围巾围上,暖和吧。哎呀,我记错了,这个不是围巾,这个是缠档,是缠在裤裆上的,我说怎么有股味呢。呸呸呸,快摘了。你站好,两腿分开,别动哦……你看这灰布就是这样缠在裤裆上的。你说大夏天的缠个缠档干嘛用呢?缠档里可以藏一些毒药呀,暗器呀,外面披层罩衣,你搜身是不容易搜出来的。刺客要是遇到高墙下不去,可以解了缠档,这头绑好,这头一坠,当绳子用…… …… 大概是因为江顺风个头最高,令狐丙总喜欢拿他来做示范开玩笑,渐渐就熟了。江顺风和江顺雨很喜欢他,觉得他教的内容稀奇古怪,但很刺激好玩,一口一个阿丙哥叫的很亲热一样。江顺风还专门去文汇阁借了几本关于刺客的书看。 赵顺楠觉得令狐丙跟她父亲差不多大,又觉得他脸上伤疤有点吓人有点丑,只叫他丙队长。至于太子牧宽,看得出他也觉得令狐丙讲的东西好玩有趣,但表面上只是平平淡淡的叫他丙队长,大概牧王也私下跟太子这样要求过。 令狐丙授课一个月就要结束,四个孩子觉得他授课好玩有趣、生动活泼,一讨论一合计,太子牧宽就借着每天请安的时候向牧王请求让令狐丙加课。 牧王问,为什么。 太子牧宽道,他讲的有利于宽儿保命。 牧王笑了笑又问,还有别的理由吗。 太子牧宽想了想道,宽儿要知道白狐司能做什么,以后好知道如何用他们。 牧王点点头道,好。 于是,令狐丙再加课两个月。 ---------------------- “心平气和的观察” 一名优秀的刺客,首先是一名优秀的观察者。 所谓观察,并不仅仅指以眼睛去观察,也指用耳朵、鼻子、手、脚去观察,用你的一切身心去观察。 去观察你的目标,他的身高、体重、气色,他的起居与饮食习惯,他的日常行程,他几时出门,步行、骑马还是坐轿子,会经过哪里,会在哪里缓行,会在哪里逗留,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喜欢做什么,他喜欢见谁,他的武功如何,他穿什么,他随身穿软甲否,他随身带武器否,他的侍卫有多少,战力又如何,他的住所明哨在哪里,他有便衣或暗哨否,几时轮换…… 观察须有三个视角。 第一个视角是自我的视角,站在自己的视角去观察。 第二个视角是目标的视角,若是你站在他那里,你会看到什么,会不会看到藏身远处的你,会不会留意你,会不会警惕你。 第三个视角是侍卫的视角,明哨与暗哨,他们又会看到什么,会不会看到潜伏的你,会不会看到移动的你,当你动手时,会不会看到你,要多久能到达过来,是不是知道你迟早回来,早已做了陷阱等你。 观察又须有三遍。 第一遍,叫圆。如同观察一个球,把它从头到尾观察一圈,没有遗漏;把你的观察形成一个从头到尾的圆,没有遗漏。 第二遍,叫线。在圆中找出一根线,这根线与他而言是漏洞,于你而言便是时机。诸如他途径的路上有一颗茂密的大树,是否可以藏身树上向他射箭?这颗树便是线。诸如他每晚睡前会喝碗羹,端羹丫鬟只有一人,是否可以在羹中下毒,是否可以冒充丫鬟接近他?这羹这丫鬟便是线。 第二遍,叫点。在线上找出你可以嵌进去的点。你若藏身路边树上射他,树叶是什么颜色,你须得穿什么衣服掩饰,树叶是否过于茂密,是否会限制住你的箭路,树上是否有做巢的鸟、做窝的蜜蜂,树上距他几百丈,无风弓箭如何射,有风弓箭如何射,他的衣服和护甲是否能挡住你的箭,如此等等。你若想假扮丫鬟,那丫鬟叫什么名字,面形如何,体形如何,涂什么妆容,盘什么发髻,用什么香料,带什么手镯,走路姿势如何,走路速度如何,她经过哨卫时说什么话,如此等等。 观察最忌有三。 一忌过早嵌入(点),打草惊蛇。 二忌过早假设(线),指向错误。 三忌过早收缩(圆),缺漏不全。 最佳之观察,心平气和也。 ——摘自《论刺客的基本修养》 作者:由锅匠、裁缝、士兵、间谍四位合著,据传为四位隐世老刺客,真名、生卒、事迹不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四章 丁八斤二 令狐丙笑嘻嘻的又回来了,说你们干嘛缠着我呀,啧啧啧,你们好的不学干嘛非要学我这些乱七八糟的呀,是不是因为我的伤疤脸好看呀,是不是因为我有魅力呀……那啥,既然你们想学,那我就随便再多讲一些喽。我随便讲讲哦,你们随便听听哦。 刺客易容术。 这个是马尾,这个是浆糊,赵顺楠你站过来别动……你看,这胡子像不像。嘿嘿,你贴了胡子比你老爹还威武…… 这个是猪皮做的面具,江顺风你戴上,对好眼睛、鼻子三个点,对了,双手快速搓,快速搓,快速搓,搓热了把脸上抚平,我们再涂点腮红,穿上这件粉衣服……来,转一下,继续转,继续转,把裙摆转起来……啧啧啧,顺风姑娘,你芳龄多少呀,你家住哪条巷子呀,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呀,我家有白马的…… …… 刺客躲避术。 刺客来找你,干嘛?废话,当然来杀你喽,难不成来找你处对象呀! 刺客要来杀你,最需要什么?武器?暗器?不,这些他有,他不需要。刺客行刺,他最需要的是距离和时间。 如果他靠近你一丈以内,三息之内你就惨了;三丈之内,二十息之内你就惨了;五丈之内呢,六十息之内你就惨了。所以,太子呀,你要是遇到刺客怎么办呢?抓刺客?啧啧啧,太子你真勇敢,还去抓刺客,但是……不不不,刺客要抓,但千万要记住,抓刺客不是你的活!刺客巴不得你亲自去抓他哩,你看见他手里有刀,说不定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把毒粉呢。你去踢他的刀,他一把毒粉就洒脸上了。嘿嘿,遇到刺客第一件事情就是拉开距离,第二件事情就是拖延时间。江顺风你过来,来,你假装刺客靠近我,我该怎么办呢?咣当!我把桌子踢翻,你躲桌子我就跑啦,桌子咣当一声,就把侍卫引来啦。你追我,我就绕着这柱子跑,跑呀跑,跑呀跑,跑到外婆桥,外婆带着侍卫就来啦,门外屋檐下,侍卫呼啦啦…… …… 刺客情报术。 别以为刺客都是一个人干活,刺客一般都有眼线,眼线把情报传递出去给他。 来,看这是什么?一根发簪,跟赵顺楠头上那根是不是差不多?这根发簪,藏了情报,谁来找找……对,转一下,看到没,发簪的中间是空的,里面有个小纸条。 打开纸条,看看上面都写了啥。哎,这上面怎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谁学问好,谁认识,这是什么字,讲来给我听听……你们都摇头,都不认识吗?你们天天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文汇阁那个翁师傅啥也没交你们吗?白拿俸禄不干活的吗?天呐,跑题了。 嘿嘿,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谁能告诉我这上面写了什么,我就……我就,我就教他一招哦,很厉害的一招哦,都快看,仔细看,看这纸条上到底写了啥。 哎呦!哎呦!哎呦!江顺风你这脑瓜子可以呀,还知道把纸条绕到发簪上!啧!啧!啧!没看出来呀,原来你不是傻大个呀!你怎么知道这方法的,你是蒙的吧……什么?书上看到的?我去!还有书讲这玩意?哪本书?《阴符鬼话》?我操!哪个王八羔子写的这本书!真是我们这一行的内奸!败类!明天你把那个败类写的书拿来我看看!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鬼话,奶奶的…… 好了,纸条绕好了,我们看上面写了啥,上面就四个字 丁八斤二。 啥意思,丁八斤二啥意思,买猪肉吗,这是啥情报?嘿嘿,太子,这上面说的是你哦。诞生一个男孩,八斤二两。十一年前,你生下来一个时辰后,这条消息差一点就被传出宫喽。你看,有多少人关心你哦。 …… 逢六,晚上去白马寺听高僧讲经。 江顺风惊喜的发现,这次讲经的高僧居然是半瓢寺的了慧和尚。 等了慧和尚讲完经,江顺风、江顺雨、赵顺楠、太子牧宽四人跟着去了禅房。许久不见,江顺风抱着了慧和尚激动的哭了,都差点忘了给了慧和尚介绍太子。 太子牧宽向了慧和尚行礼问好,“了慧大师好,我常听父王说起半瓢寺和大师你,今日得见大师,久仰久仰!” 了慧和尚还礼道,“太子好!敝寺当年因牧王御驾光临,侥幸有一分薄名罢了。大师之名,愧不敢当,太子客气了。” 了慧和尚同太子又寒暄几句,又同众人聊了会,便说有功课要考考本空小和尚,单独留江顺风在禅房。 江顺风问师父身体可好,本四、本大、本皆三位师兄可好。 了慧和尚说尚好,都好。 江顺风问师父后来可曾见宋师傅、大黄狗。 了慧和尚摇头说没有,江顺风不禁有些失落。 了慧和尚问你在王宫中如何。 江顺风便如实答了,白日功课学什么,晚上功课自学什么,只是将《长长短短》部分隐去不提。 听江顺风说在文汇阁借阅图书,了慧和尚点头笑道,文汇阁可是牧国第一藏书阁,放眼列国藏书阁,也足以排进前三。文汇阁里也藏有诸多佛家经典,你有空可以去请几本研读。我的师傅你的师公,云游和尚,许多年前曾写过一本《雾里看花》,据说也被文汇阁收藏,我都没有拜读过。 江顺风说真的嘛,太好了,那我一定去求翁典簿帮我找找。 了慧和尚又问入梦术修习的如何。 说到入梦术,江顺风不禁又激动起来。 “师父,现在只要一个半时辰不到!” “一个半时辰不到?”了慧和尚一惊。 “是的,师父!去年是两个时辰不到,现在是一个半时辰不到,而且我感觉每天的睡眠时间还在微微的减少,就像沙漏往下漏沙子那样。我估计再有一些时间,说不定只要一个时辰了!” “哦?”了慧和尚忙又问道,“睡着的时候,可有做什么梦?” “这个……好像没有。”江顺风挠挠头道,“是不是我睡得太死了,所以做了梦也不记得了?哦,师父,离开梁城前一天,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在梦里给我喂了一颗毒药……” “喂了一颗毒药?这是什么奇怪的梦?你可看清梦里那个人,是什么模样了吗?” “没有,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个梦……” “哦?你身体没事情吧?” “哈哈,没事,好着呢!”江顺风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身体反而更好了。有一次我从马上摔下来,那马跑得快,我被摔得很重,摔得岔了气,骨头都要散了,他们扶着我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可是第二天呢,就好啦,一点事情都没有了!我感觉,说不定也是我每天都修习入梦术的原因吧。好神奇的!” “哦!这么奇怪的梦!这么奇怪的事!被喂了一颗药!”了慧和尚眉头微皱,面陷沉思,却不禁起身在禅房轻轻踱步。 “一颗药呀。” ----------------------- 《刺客行》 万物藏我形,风动心不动。 埋首做路人,抬首见真容。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摘自《李半白诗选》 作者:李半白祖籍牧国,刺客界的诗人,诗人界的酒鬼,酒鬼界的预言家,预言界的刺客。 代表作:《李半白诗选》,还有一些不能说,说了会泄露天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五章 了慧传卷 江顺风见了慧和尚陷入思索,便不好说话,只在一旁站着。 这时禅房外传来江顺雨的声音,“了慧大师好!弟弟,太子要回宫了,让我来叫你。” 听到声音,了慧和尚脱了思索,止住踱步,轻声对江顺风道,“我应白马寺方丈之邀,来牧都做祈福止战法会,要在这里留驻旬许。你明日中午再来,不要惊动他人,自己一个人来。” 江顺风以为了慧和尚明日要继续问话,说好,便行礼退出禅房,随太子一行回王宫。 次日中午,借着午休的一个时辰,江顺风悄悄出了宫,一路跑到白马寺。 了慧和尚正只身在云游殿中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诵经,见江顺风来了,便唤他过去。 了慧和尚在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前跪下,持葫芦瓢。 江顺风也跪下,持葫芦瓢。 了慧和尚便带着江顺风,连诵了三遍《云游半瓢咒》。 诵完咒,了慧和尚肃然道,“云游师父在上,弟子了慧叩头!了慧虽一心向佛,但佛性愚钝,资质顽劣,愧不能继承师父佛学分毫。今弟子有弟子,本空江顺风。为使师父佛学传承有继,流长不断,弟子传入梦术于本空江顺风。今见他修习有得,或可再进,弟子夜不能寐,思索在三,斗胆再传他更多。乞师父恩准!请师父责罚!” 说完,了慧和尚在像前重重的磕了九个头,咚咚咚九声响,直磕的头皮破了流出血。 江顺风在旁见了大惊,直起身来忙要去扶,却被了慧和尚止住。 了慧和尚站起身来,用手巾擦了擦头,止住血,转首道,“本空江顺风可在?” 江顺风道,“弟子在!” 了慧和尚肃然道,“出家即是回家,回家即是出家。不论出家回家,为师问你,你可愿继续修行?” 江顺风道,“师父,弟子愿意!” 了慧和尚接着道,“甚好!你可愿每日修行,勤学不辍?” 江顺风道,“师父,弟子愿意!” 了慧和尚又道,“甚好!那为师接下来说的话,传你的内容,你只可自己知道,不可对任何人言语,包括你的师兄,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可能做到?” 江顺风道,“师父,弟子能做到!” 了慧和尚道,“甚好!” 了慧和尚从袖中拿出一卷破旧的羊皮卷,郑重捧在手上,站在像前,转身面向江顺风。 江顺风对着云游和尚拄仗金身像和了慧和尚,咚咚咚的重重磕了九个头,直磕得额头发青起了包。 磕完头,双手过头从了慧和尚手中接过羊皮卷。 了慧和尚扶起江顺风,让他收好羊皮卷,带他回禅房。 禅房之中,了慧和尚将这羊皮卷的由来、云游和尚当年关于入梦术的讲解、自己关于羊皮卷内容的猜测,都大致讲了,希望江顺风能继续修习入梦术,能找出破译羊皮卷内容的方法。江顺风仔细听着,记在心上。 退出禅房,江顺风一路跑回王宫,回到陪读院,他在自己的房间内转了两圈,最后把羊皮卷和《长长短短》一起,扣藏在书桌下面,免得被宫女打扫发现。 藏好,去文汇阁上课。江顺风、赵顺楠和太子牧宽问他额头怎么了,他说出门没注意撞墙上了。摸了摸,哎呦疼,又疼又辣,三人哈哈笑他真是傻大个。 文汇阁学士今天授课慢慢吞吞,好不容易等到结束,江顺风就借口还书,急忙跑到二楼去找翁典簿。 翁典簿见他额头有包,笑他读书死脑筋,撞了南墙,但是撞了南墙要接着撞,因为撞倒了南墙才能晒着太阳。 江顺风没心思和翁典簿开玩笑接他的机锋,问他文汇阁中是否有《雾里看花》这本书,是云游和尚写的一本佛经。 翁典簿说你小小年纪看什么佛经哦,这本书好像没印象,不知道阁中有没有。 江顺风求翁典簿再想想。 翁典簿说,阁中藏书有造册目录,我帮你查查,若是佛经,都应在四层东侧,我找找,你过两日再来。 江顺风当即开心说好,只希望翁典簿能尽快找到,他明日来借了,带回去连夜抄一本出来送给了慧和尚。 出文汇阁,江顺风、江顺雨、赵顺楠和太子牧宽四人去御林军校场。 到了校场,忽然发现与往常不同。 校场中央,站了四人。 龙殿团指挥同知鬼九二、御林军右统领、红狼军校尉隆二、黑白省白狐司小队长令狐丙,这四个人居然同时出现在了校场! 什么情况?以往他们可是连三个人都没有同时出现过。 右统领、隆二向太子行礼问好,鬼九二依然抱臂冷冷站着,令狐丙笑嘻嘻的只是欠了欠身。 太子牧宽点头还礼问道,“诸位师傅,你们都来了,今天什么安排?难道是一对一对练吗?” 右统领上前答话,说我们四人奉牧王之命共同前来。郦国太子使团今日上午抵达牧都,商议两国休兵止战之事。郦国使团由郦国太子率领,他提出两国明日进行一次擂台比武,两国各出五名勇士对擂比试。 太子牧宽开心道,“明日就比比擂?哈哈,这下好玩了!不过既然是两国比擂,又在议和商谈之时,关乎国威,关乎商谈的气势与筹码,我们要好好准备。” 右统领道,太子英明,确实如此。 太子牧宽道,“说说看,都是怎么个比法?” 右统领道,郦国太子提出五场比擂,一比百步射钱,二比摔跤角力,三比骑术摘花,四比剑术对攻,五比举鼎抗石。牧王知道郦国有备而来,随团带了多位精挑细选的勇士,便同意比擂五场,但做了修改,将举鼎抗石改为棋术竞智。郦国使团除了郦国太子,还有郦国的三公主,并有四位陪读随团,牧王便提议由双方各出两位成年勇士,各出三位陪读,各五人对擂。牧王还说诸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多休息几日,比擂改在三日之后吧。 太子牧宽笑道,“父王的主意好!要是全按他们的来,他们肯定来之前就做了万全准备,搞不好我们五擂全丢,那不是面子输的很惨!只是这么改,郦国太子同意了?” 右统领道,一开始郦国太子坚决不同意任何修改,后来牧王说那我国出两名陪读,这五比棋术竞智,由我国太子与太子殿下你亲自来比,并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激将话,那郦国太子就顿时同意了。 右统领说完,众人顿时都向太子牧宽看去。 太子牧宽苦笑了两下,故作轻松的做了个鬼脸道,“好吧,好吧,比就比喽!勇士对勇士,陪读对陪读,太子对太子!哈哈,好玩,好玩!说说看,我们具体怎么排兵布阵?” 右统领见太子牧宽答应,神色不禁轻松几分,忙接着说。 一比百步射钱,由御林军神箭营挑选神箭手出战。 二比摔跤抢鼓,由红狼军选大力士出战,隆校尉已有人选。 三比骑术摘花,由太子陪读赵顺楠上阵对擂。 四比剑术对攻,由太子陪读江顺风上阵对擂,个高臂长。江顺雨候补。 五比棋术竞智,由太子出战。 太子牧宽听了,收了笑容,沉思了下又问道,“这般安排,对手各又是谁,胜率几何?” -------------------------------- 反切诗一 柳边求气低,波他争日时。 莺蒙语出喜,打掌与君知。 反切诗二 春花香,秋山开,嘉宾欢歌须金杯,孤灯光辉烧银缸。 之东郊,过西桥,鸡声催初天,奇梅歪遮沟。 ——摘自《八音字义便览》 作者:戚南塘跨界高手,绝代才子,怕老婆。 代表作:《八音字义便览》、《纪练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六章 牧郦五比 右统领向隆二使了个眼色,他接着说,隆二补充。 一比百步射钱。 请太子放心,我已从神箭营粗粗挑出五十名神箭手,这会儿正在进行内部初选,初选完了还有二选,然后加紧训练,定会挑出百发百中的神箭手!胜率肯定过半! 二比摔跤抢鼓。 红狼军选的是打虎猛士,太子你在狩猎场应该听过他,他高大威猛,一身精钢,力大无穷。郦国方派出的一个对外吹嘘是打熊猛士,但请太子放心,我们打虎猛士出战,必胜,把他们打成狗熊样! 三比骑术摘花。 这骑术摘花的规则,是在马道上间隔开悬挂三朵花球,摘到花球最多者,且第一个到达终点者获胜。郦国常年与漠国骑兵交战,他们本就比我国更重视骑术,郦国使团出战的陪读,据查是护国将军之子,也是骑术高手。胜率嘛,不好说,但请太子放心,从现在开始三天,隆校尉会挑选最好的骏马,并专心指导赵姑娘。这三天,大家的原定课程都取消,专心备战。 四比剑术对攻。 对手嘛……对方出战的陪读其实就是郦国三公主的保镖,阴险!是专门从桑国请来的一名林家公子,据说小小年纪就精通林家剑法。林家剑法,在桑国号称第一剑法,当然这只是号称,只是传闻,至于胜率嘛……请江家两位公子多多练习,特别是江顺风。这几日我和鬼同知会专心指导江顺风!丙队长见多识广,也会在旁指点,模拟几招林家剑法练习对攻。有我二人倾力指导,请太子放心,应该……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五比棋术竞智。 由太子您亲自出战,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杀他个人仰马翻!杀他个满盘皆输!杀他个心服口服! 太子牧宽听了拍掌笑了笑,却忽然板着脸瞪着他,“杀他个心服口服?我都半个月没下棋了,怎么服!扶墙呀?他们都有人指导,我呢?谁给我指导?” 一直没说话的令狐丙笑嘻嘻道,“太子别急呀!还有我们黑白省呢。太子忘了吧,我们黑白省的名字可是从棋子颜色来的哦,我们黑白省对外可是只有一个司,黑!白!司!下辖牧国第一的围棋院哦!啧啧啧,那帮糟老头子,不,应该尊称老先生,除了吃饭睡觉喝茶,就是下棋!那棋下的,啧啧啧,没日没夜,不分黑白的,厉害呦!” 太子牧宽拍手笑道,“我倒是差点忘了!好!好!我今天就搬到你们黑白省围棋院,跟那帮糟老头子下个没日没夜,不分黑白,哈哈!” 太子牧宽又叹道,“这五比呀,听起来没有一比是稳操胜券的,每一比都很悬,骑术摘花和剑术对攻最悬,想不输的太难看都很悬!你们可得多想想办法呀,别前面四比都输了,到我这第五比,你说我难看不难看,特别是我如果也输了的话!哈哈,那可是叫人剃头了!这五比,脸面是小,国威是大,大家务要上心!分头行动吧,我去找那帮糟老头子去了!” 说罢,太子牧宽带着御林军卫队,立即出宫直奔黑白省围棋院。 赵顺楠跟着红狼军隆二离开,去马场挑选最好的骏马。 龙殿团鬼九二冷冷的说,我只负责早晨的体能训练,你俩明早按时到这,说完掉头就走了。 校场只剩下江顺风、江顺雨、御林军右统领和白狐司令狐丙,四个人互相看,直挠头。 江顺风问道,“右统领,对手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多高个头,请跟我们说说吧。” 右统领道,对手叫林瓶之,瓶子的瓶。上午在殿上看了,大约十四五岁,比你大三四岁,个头倒是和你差不多,稍微高大半头吧。 江顺风又问道,“右统领,方才听你说,那林家剑法号称桑国第一剑法,不知道这剑法大概是什么风格,都有哪些知名的剑招?和右统领你的剑招比如何?” 右统领还未答,令狐丙却在一旁笑嘻嘻的说,“你问他还不是白问。” 右统领顿时面色微沉,哎,丙队长莫要拿我说笑了,你知道你说吧。 令狐丙道,“右统领莫要生气嘛,开玩笑啦。右统领的剑法是行军打仗、杀敌卫国的剑法,是御林军的剑法,是将军的剑法,讲究的是对阵冲杀,刚猛威武,光明正大,护卫周全。那林家的剑法嘛,不过是武林侠士的剑法,有点像杀手刺客,灵活飘忽,出其不意,刁钻狠辣。要是在战场上,啧啧啧,那林家的剑法怎么能跟右统领的比,轻轻松松就被打跑了。只是到了一对一的擂台上,右统领你的剑法可就要吃亏喽!” 右统领沉着脸,却也不反驳,摇摇头道,丙队长你见多识广,快想想办法啦。别一上去,三五招就败啦,输的太快,那也太难看了吧!那个……你们小哥俩别在意哦,我这是鼓励你们俩!激励你们俩!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啥,我军中还有要务,我还要去神箭营看看,第一比就是射箭,要赢个大大的开门红!我先过去啦,丙队长你在这里好好教教他们,我明天下午过来! 右统领说完,居然真的掉头急匆匆走了。 小哥俩一齐叹气,只好眼巴巴的去看令狐丙。 令狐丙耸耸肩,摊摊手,撇撇嘴,瞪瞪眼。 “看我干嘛?我伤疤好看吗?我长的帅吗?我有魅力吗?我剑法又数不上喽。我可是自以为长得帅第一,暗器第二,拉二胡第三……剑法嘛,都排不进前十,嘿嘿。” “那,这怎么办?”四个师傅走了三个,剩下这一个还说自己不擅长剑法,小哥俩真有点忐忑了。 令狐丙笑嘻嘻道,“看你俩这懵圈的表情!什么怎么办?凉办!” 说完,令狐丙甩给小哥俩两把木剑,“你俩对攻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呢,让我瞧瞧右统领都教了啥,让我瞅瞅你俩谁是骡子谁是马。” 江顺风与江顺雨接过木剑,各自站好,便起剑对攻起来。 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令狐丙喊停,摇头道,“你俩这是在比划,不是在对攻!力量都用上了吗?招式使得这么客气!在擂台上,谁跟你客气!再来!” 江顺风和江顺雨歇了几口气,接着对攻,因为令狐丙的话,力量加了不少。 又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令狐丙又喊停,摇头道,“右统领怎么教的你们呀?就教了你们这些吗?打来打去就这么些招式?力量上去了,速度呢?敏捷呢?变化呢?你俩连骡子、连马都不是,都是猪!都是笨猪!再来!” 江顺风和江顺雨歇了几口气,接着对攻,因为被令狐丙骂是猪,俩人心里自然都憋了口气,打得自然凶猛一些。 又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令狐丙又喊停,摇头道,“你们两头笨猪在干嘛呢?都打了三炷香,你们还没分出胜负?要打到天黑吗?让你们对攻就对攻,你们就不能攻出个胜负吗?你们哥俩感情好,也要给我攻出个胜负来!再来!” 连打了三炷香,江顺雨气喘吁吁地说打不动了,手心都是汗,剑都握不住了,歇会吧。说完就一屁股坐地上不动了。 令狐丙摇摇头,问江顺风你还行吧,江顺风抹抹汗说还行。 令狐丙拎过江顺雨的剑,一手背在身后道,“我就用右统领的剑法,让你们看看!” 令狐丙一出手便是重剑,第一招就磕的江顺风虎口发麻,手中的剑差点被磕飞。江顺风顿时紧张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令狐丙的剑越舞越快,江顺风虽有些应接不暇,但勉强还是招架住了。 令狐丙点点头,嘿嘿笑道,“看好了,我接下来不用右统领的招式,换招了!” 说完,令狐丙的剑招陡然一换,顿时凌厉起来,木剑之上风声陡起,飘忽不定,招招直取江顺风要害,只五招,剑便横在了江顺风的颈上。 “阿丙哥,你这是什么剑招?好厉害!是林家剑法吗?”江顺风问道。 “嘻嘻,有两招是林家剑法,我只会模仿这两招。” “哦,那还有三招呢?” “傻大个!你管我什么剑招?我这是杀人的剑招!那,你已经死了。死了还关心我什么剑招!” 江顺风挡开剑道,“再来!” 又只是五招,江顺风又“死”了。 令狐丙骂道,“傻大个!你猪呀!你刚才注意看了吗?用眼睛看了吗?用脑子看了吗?用心看了吗?死了一遍了,还这样打!右统领的招不好用,威远镖局以前那个宋老头有没有教过你别的招?能不能结合着用?你脑袋留着干嘛的?就等着挨剑的吗?” 江顺风心中一动,也不恼怒,笑道,“再来!” 这一次打到了七招,江顺风又“死”了。 令狐丙点头笑道,“啧啧啧,脑袋不全是实心的嘛!不过你还是没用心看,你看……我第六招从下往上抖腕刺你胸口,你为什么要退呢?你一退,我借势接着刺你面门,你接着退,步法是不是就乱了?你不退呢?你看,你用挪转碎步法,猛转身,用剑背猛敲我的剑,再顺势下劈呢?” “对哦,再来!” 这一次打到了八招,江顺风又“死”了。 “再来!” “再来!” “再来!” …… 近黄昏时,江顺风已经能撑到十五招。 令狐丙笑道,“笨是笨了点,但脑子还勉强能用!恩,今天到这里,明天早饭后继续!”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丢给江顺风,“里面有几粒通络壮骨丸,睡前吃一粒,腰不酸,腿不疼,还补脑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七章 终于有梦 回去的路上,江顺风真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胳臂抬不起来。 回到陪读院,却不见赵顺楠,小太监三德子说赵小姐派人送话回来,这几天要专心练习骑术,就住在马场不回来了。 小哥俩吃饭,江顺风胳臂和手抖地厉害,捏不稳筷子,换了左手用筷子才勉勉强强吃完饭。饭桌上,江顺风要把通络壮骨丸倒一半给江顺雨,江顺雨不好意思要,说弟弟你留着用,好好练,一定要赢了那郦国三公主的陪读林瓶之。 吃完饭,江顺风冲了个澡,出来找不见江顺雨。三德子说,顺雨公子回家陪父母,过几日回来。 江顺风想,哥哥可能觉得姐姐、弟弟都有比擂的任务,就他没什么事,大概是不好意思,再加上又有多日没出宫回家了,就干脆回去陪父母了。 哎,叹口气,默默希望哥哥能想开些,不要不开心。回房间,江顺风点灯坐到书桌前,想起中午在白马寺云游殿了慧和尚传给自己的羊皮卷,便扣左手从书桌下摸出羊皮卷。 徐徐展开。 江顺风像当年了慧和尚初见此卷时一样,傻眼了! 除了侧卧的白须老和尚旁边“人生如梦”四个字外,其他的字,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既不是各国常见的文字,也不是佛家的梵文! 江顺风将羊皮卷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分寸不拉的看了一遍,看不出任何头绪。 数了下,果然如了慧和尚所言,了慧和尚传他的入梦术口诀只有四百零五个字,可这羊皮卷上蝇头小字却有一千九百八十二个字,相差整整一千五百七十七个字! 江顺风睁大眼瞪小字,瞪了半天没头绪,上下眼皮却开始打架。 一刻不歇的练了一下午剑,疲倦酸疼此事终于一齐袭来。 江顺风藏好羊皮卷,吃了一粒通络壮骨丸,想回床却还没撑起身,便盘着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很快,江顺风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盘着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擦了擦口水,觉得奇怪。 我是盘着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可是怎么会梦见自己盘着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我这样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就这样睡着了,真奇怪! 以前了慧师傅总问我修习入梦术有没有做梦,方才这个梦算吗?梦本该奇怪,可这个梦奇怪就奇怪在它一点都不奇怪,跟没做一样。 江顺风揉着眼,跳下书桌榻想活动下手脚,却惊喜的发现,腰不酸,腿不疼,胳臂不麻,手不抖,连脑袋都很清醒! 哎,脑门上的肿包好像也完全没了,摸不出一点来! 通络壮骨丸我咽下去的时候,朦胧间觉得药丸上飘出一缕很淡的白气,飘到了心脏里……这场景,这感觉,真奇怪! 江顺风走到房门边,打开一条缝向外观察夜空中的月亮看时辰。 咦!好像只过了一个多时辰! 我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可是好像我太累,睡前没有默行入梦术呀,难道入梦术自行运转了? 又活动了一遍手脚,检查了身体,挠挠头,没头绪,江顺风便坐回书桌前。 诵了两遍佛经静心,江顺风起身执笔,以笔待剑,将昨日下午与令狐丙过的剑招又来回演练了几遍。演练来,演练去,他忽然觉得令狐丙所模拟的那两招林家剑法,似乎在哪里见过。 校场上对攻激烈,应接不暇,并没在意,现在四下无声,慢慢回想,越想越觉得哪里见过。 奇怪,怎么会觉得哪里见过呢? 哪里见过呢? 哪里? 《长长短短》! 江顺风心头一亮,赶紧摸出宋师傅送给他的那本破旧发黄的剑谱,举在油灯下仔细看起来。 果然! 这两招在《长长短短》剑谱中,是长剑加短剑配合的剑招,但把短剑招式略去,单看长剑招,就是令狐丙模拟的这两招! 天哪!居然是这样! 江顺风又惊又喜,心中不禁惊叹,宋师傅果然厉害! 又揣摩演练了一番,江顺风愈发觉得肯定,心中也愈发觉得这本薄薄的《长长短短》高深无比。 恩,令狐丙队长说得对,林家剑法是侠士剑法,剑走飘逸,右统领的剑法是将军剑法,剑走刚猛,一对一的擂台上,右统领的剑法确实难以胜过林家。既然如此,我便主攻宋师傅的剑法,主攻《长长短短》剑法,以侠士对侠士。宋师傅是隐世的大侠士,剑法肯定更胜一筹呢! 心中打定主意,江顺风一扫昨日下午时的忐忑不安,面现笑容,心中鼓起希望,斗志满满,专心研习下去。 到了早晨,江顺风跳到床上滚两圈,换了衣服便跑到校场。 校场中央,龙殿团鬼九二冷冷的抱臂站在一堆大大小小的沙袋边。 江顺雨呢?算了! 沙袋绑上!这是大腿沙袋,这是小腿的,这是腰部沙袋,这是肩部的,这是大臂沙袋,这是小臂的,都绑上。 跑三圈! 回来,把这个沙袋也抗上!跟着我跑!我跳,你也跳。我侧滑,你也侧滑。我折闪,你也折闪。沙袋不许晃,不许掉! 来,再加一个沙袋,继续! 来,换这个大的! 折腾了一早上,江顺风出了几身汗,衣服湿了干,干了湿,还摔了满脸泥。因为全身绑了大大小小的沙袋,肩膀上还抗了两个沙袋,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又笨又慢又吃力,还特别容易失去平衡。江顺风摔了十多跤,鬼九二也不扶也不催,只冷冷站边上看。江顺风爬起来,擦擦脸,抗好沙袋继续。 继续做,继续摔,继续起来继续摔。 摔到最后,江顺风爬起来脸都不擦了,因为脸上又是泥又是汗,手上更脏,擦也擦不干净。 折腾完,回陪读院吃早饭。进了院子,把三德子和宫女吓了一跳,公子这是怎么了?江顺风一照铜镜,不禁笑了,自己满脸满头都是黑土灰泥,像是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就牙是白的。 洗脸吃饭,三德子悄悄说,公子你脸上好像摔得青肿了好几块。 江顺风笑笑也不在意,说中午麻烦送几份饭菜到校场,我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吃完早饭,江顺风摸摸脸,又想起昨晚的情景,便掏出令狐丙送的通络壮骨丸,丢了一粒在嘴巴里,刚咽下,便觉得药丸上飘出一缕很淡的白气,飘到了心脏里。 咦,这药果然神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八章 雨中耍猪 休息了片刻,江顺风跑到校场,不想令狐丙还没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令狐丙才拎着几把剑和一把大伞,晃晃悠悠的来了。 “哎呦!傻大个,来这么早呀,挨揍还这么积极呀!”令狐丙笑嘻嘻的放下东西,看了江顺风两眼,“哎呦,脸色看起来不错嘛。早上鬼九二教你唱戏了吗?啧啧啧,青一块绿一块,红一块紫一块,哈哈,猪头五花肉。” 江顺风摸摸脸,挠挠头,笑得很尴尬,便把早上的事情说了。 令狐丙笑嘻嘻的听完,点头说,“恩,换了戏法耍猴嘛,来,我们也换个戏法耍猪。” 说完,令狐丙甩了一把剑给江顺风。 “换剑喽。昨天的木剑谁给你们配的呀,照着右统领的剑做,还做得小了两圈,跟个鸡毛掸子似的,偷工减料!来,用这个,这个可是我们白狐司才有的铁木剑哦,周身包了一层铁浆纱。掂一掂,耍两个剑花我瞅瞅,哎,一会可别让我蹭到哦,这铁木剑蹭到你脸上,啧啧啧,你这猪头五花肉可要掉皮了哦!来!” 令狐丙说着,左手身后一背,起剑便攻了过来。 江顺风抬剑拆招,可是只打了五招,便“死”了。 “这剑也太沉了吧,不顺手,比右统领的佩剑还沉两分!”江顺风不服气道。 “呸!狗屁沉了不顺手!你脑袋都掉了,怎么不觉得你脑袋沉!” “再来!” “再来!” “再来!” …… 打到中午,江顺风才勉强“死”在第八招。 宫女太监端来小桌板凳,从提盒里把饭菜汤筷都摆好,便叫江顺风吃饭。 令狐丙晃着剑过去,笑嘻嘻的说,“你们回去吧,我们吃完了带回去。你看这里太阳这么大,火辣辣的,把小妹妹你的脸晒黑了可就不好啦。哎呦,小公公,你的脸也很白嘛。小公公,你叫什么名字?大点声,什么?山嘚瑟?你一个小太监嘚瑟什么?哦,三德子?啧啧啧,我们在这里练剑,剑可不长眼哦,一不小心,哎呀,划破了你的脸可怎么办哦?哎,小妹妹,出汗了呀!怎么这才晒了一会儿,哎,你看这太阳,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令狐丙几句话就把送饭的宫女太监吓走了,自己却坐在板凳上开始吃饭。 江顺风也饿了,走过来坐到凳子上刚要去拿筷子,令狐丙猛地一脚把他凳子踹翻! 江顺风吓了一跳,跳起来才躲开。 “猪头五花肉,你吃个屁呀吃!一上午死了那么多回,还有脸吃饭呀!一边呆着!才到第八招,什么时候到第九招,什么时候才能吃!”令狐丙笑嘻嘻的边说边吃,“哎,这个五花肉味道不错嘛,这个笋尖真新鲜……哎呀,还是宫里厨子的手艺好呀!嚼嚼嚼……这牛肉香!什么声音?咕噜咕噜的?猪头五花肉你给我站远点,往后站,再往后站……哎,对了,你饿呀?饿了喝水先垫着,那边还有几坛子水呢。” 江顺风无奈地站一在一旁,拎着坛子喝水,可是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喉咙干咽口水,看令狐丙摇头晃脑面带得意的一口饭来一口菜,一口肉来一口馒头,只一会就把饭菜吃掉了一大半。 吃完,令狐丙抹抹嘴,打了个饱嗝,伸着懒腰站起来,拍拍肚子拎起剑,“啧啧啧,吃饱了就是舒服呀,有力气喽。哎呦,我忘记喽,傻大个你还没吃呢,你饿不饿呀?想不想吃呀?来,你要是饿了想吃,那打到第九招哦。” 令狐丙左手身后一背,举剑便攻。江顺风抬剑拆招,一来一回,又“死”在了第八招。 “啧啧啧,傻大个猪头五花肉,看来你不饿呀!” “再来!” …… 江顺风终于过了第八招,“死”在了第九招。 “恩,有进步,看来饿了,呐,去吃吧。” 江顺风早就饿地不行,跳到小桌边,端起碗猛扒了口饭,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到嘴里,刚要接着扒饭,余光憋见令狐丙突然一剑刺向他的喉咙! 江顺风惊得急忙后仰,一口饭没喷出来,憋着又差点噎着。 令狐丙一剑刺过江顺风面前,再一拨,就把江顺风手中的碗打落地上。 “傻大个!谁让你吃第二口的!只到第九招,才比八招多一招!只能吃一口饭!”令狐丙一脚踢开地上的碗,“想接着吃?来呀!到第十招呀!不然你就学猪,哼哼哼,给我趴在地上捡饭吃!” 江顺风有点火,又不好发作,只好把筷子扔到桌子上,猛嚼两口咽下饭,拎起剑道,“再来!” 又打了三遍,江顺风“死”在了第十招。 江顺风跳到小桌边,右手拿着剑护在身侧,左手拿起一个馒头大咬一口,眼睛却盯着令狐丙,见令狐丙只是笑嘻嘻的背手站着,便放下馒头,抓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牛肉塞在嘴里,塞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刚要再去抓馒头,却见令狐丙身形一动,轮剑向他胳膊劈来。 江顺风来不及抬剑格挡,只好蹬地急急后闪。 令狐丙一剑劈在小桌上,直接咔嚓一声劈碎了一个盘子。 “只是又过了一招,只能吃一口,不准偷吃!”令狐丙走过来,把剩下的饭菜折在一个盘子里,收进提盒里。 江顺风气地把筷子啪叽摔到小桌上,“再来!” …… 又打了快半个时辰,江顺风依然无法突破第十招。 忽然起风,天色转暗,几粒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激起地面的浮尘,紧接着太阳便藏在云雾中,大雨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我说早上起床就觉得手指关节痒呢,原来真的下雨呀。哎呦,这雨来的真是时候,又不晒又凉快,啧啧啧,真舒服呀。”令狐丙笑嘻嘻的一手撑伞,一手执剑划拉着雨线道,“傻大个,凉快吧,继续!” 只五六息,江顺风就被这瓢泼大雨浇得像个落汤鸡,本以为下雨了可以找个地方避避雨,见令狐丙这么说,只好抬剑道,“凉快!再来!” 又打了八九招,江顺风脚下一滑,被令狐丙一剑重重拍在后背,一头摔在泥水里。 令狐丙跟着抬腿用力踩在江顺风的屁股上,“傻大个,你撅屁股趴地上干嘛,装猪嘛!哼哼哼,你看你浑身泥水,脏不拉几的,真是头脏猪!……哎呦喂,瞪我干嘛,脏猪!蠢猪!落汤猪!五花肉猪!” 江顺风满脸泥水,又累又饿,被令狐丙踩在脚下骂得顿时火气全冒上来!手一转,贴着地反手一剑刺向令狐丙小腿,接着就地一滚,使个鸽子翻身就跳起来,半空中借势又是一剑划向令狐丙腰际。 令狐丙竖剑一挡,江顺风又借着余势贴着令狐丙的剑向上一撩,直取令狐丙下巴。 令狐丙拍剑弹开后撤一步,笑道,“哎呦喂,这一招不错嘛!猪头,这还是第一回见你进攻呢,啧啧啧,这就对了嘛!” 江顺风抹了下眉毛上的泥水,也不等他说完,抬剑便向令狐丙面部点刺而去。 江顺风心中有气,手中铁木剑使出层层进攻的招式,直打得令狐丙接连防守,最后还用手中的伞挡了一剑,伞面上被刺了个大口子。 令狐丙手腕一转,借势收伞,把江顺风的剑裹在其中,又以伞代剑,连刺了三个剑花,逼得江顺风不得不弃剑后退。 “啧啧啧,居然连攻了我十五招!傻大个,去吃饭吧。” 江顺风饿得不行,跑到小桌边,揭了提盒盖,抓起馒头咬,大雨落得快,三四息就浇得菜盘子里全是水,江顺风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抓一把菜塞到嘴巴里。一个馒头吞完,提盒里已经泡满雨水,菜叶都飘了起来。 菜是没法吃了,江顺风下手捞了几片牛肉,又抓了一个馒头,皱着眉头大口嚼。 令狐丙这会也被大雨淋透,额前的长发粘在伤疤上,很是凄惨样地哭声哭气的说道,“哎呀,我可怜的伞呀!你跟了我好几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居然今天遭到了这样的毒手呀……” 说着说着,令狐丙居然唱了起来。 “你跟我从南走到北,你跟我从白走到黑,你让人们都看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三九章 练剑嘴瓢 江顺风塞完馒头,鼓着腮帮子跑过来,抢过自己的剑,“阿丙哥,我赔你!来,再来!” 说着,江顺风起剑便攻。 令狐丙摔伞挡开江顺风的剑,起剑便攻了回去。 …… 半个时辰后,急急来的暴雨,急急停了,校场上的俩人还没停。 近黄昏时,江顺风身上的衣服干了。 …… 回去的路上,江顺风觉得全身像散架一样,说不出哪里疼,好像全身都很疼,手里的空提篮如有千斤重,胳臂蜷着都不敢伸开,伸开就扯着筋,疼得他龇牙咧嘴。 习习的凉风一吹,吹得他直打哆嗦发冷。 进了陪读院,看见宫女吓了一跳的眼神和三德子急急忙忙去端水盆的样子,江顺风知道自己这个挖煤工回来了。 洗了一把脸,水就脏得不行,连换了三盆水,江顺风才洗好脸。 黑泥去了,脸色还是有点青,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冷的。 宫女赶紧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江顺风饿得不行,想吃饭,可是两只手都哆嗦得捏不稳筷子,心里又急又饿却吃不到。 三德子在旁边,他又不好下手抓,只好攥了个馒头假装慢慢啃。 三德子见了问,公子不舒服吗?今天的饭菜不可口吗? 江顺风假装道,饭菜很可口,只是太累了,所以吃饭要慢慢吃。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声音,居然是赵顺楠和江顺雨同时回来了,宫女太监忙去多端了些饭菜碗筷上来。 两天不见,三人自然开心的聊起来。 江顺雨说回家陪父母和干爹、干娘两天,他们都很担心比擂的事情,专门让他回来稍话,让赵顺楠、江顺风都注意身体,不要再比擂中伤着。母亲做了六包酱鸭子,让他带回来一人三包。干爹赵威远则让他带回来几瓶外伤跌打药备用,还特别叮嘱到,说跟江顺风比剑的林瓶之剑法不错,年纪轻轻,名气不轻,要分外小心。 赵顺楠说红狼军隆二师傅带她在马场挑了一匹适合她驾驭的骏马,在马场练习骑马摘花术。这两天晚上都睡在马厩里,隆二师傅说这样才能和骏马培养起感情,骏马才能更听得懂她的指令和意思。今天下午下雨,雨停了她又接着骑马训练,不想路面滑,转弯时她从马上摔下来,人和马都没事,倒是衣服沾了一身泥,所以回来拿两身干净的衣服。 两人说完,又问顺风你怎么样了,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江顺风就把这两天的事大概讲了。 早上我被鬼九二师傅整惨了,惨得跟个鬼一样。他给我身上绑了好多沙袋,还抗了两个在肩膀上,加起来有五六十斤,又蹦又跳的,摔得我跟翻身的乌龟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然后就是阿丙哥,哎呀,他今天可变态了,一直不停的骂我是猪,还不让我吃饭,气死我了。他那个铁木剑,外面缠了铁浆纱,泡了雨水更重,沉得要死……他还总偷袭我,一会拍我肩膀,一会踹我屁股,一会敲我胳臂,一会又绊我的腿,力气还那么大,哎呦……别摸我胳臂,这里被他用剑背敲了七八下,疼,疼…… 赵顺楠、江顺雨听了,让宫女太监都退了,便给江顺风轮流夹菜,原来他俩早就发现他光说话,只吃馒头不吃菜了。 江顺风横握着筷子低头扒饭,心里很暖,嘴上却说说够了够了,都这么大了,别给我夹菜了。 赵顺楠、江顺雨哈哈笑着说,本空小沙弥,你六岁那年刚回家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给你夹菜的哦。 三个人不禁都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起在梁城无拘无束的快乐日子。 有说有笑的吃完饭,赵顺楠说拿了衣服要赶回马场,江顺雨说要趁早出宫再晚就回不去了,于是他们俩抱抱江顺风,各自走了。 江顺风去冲了个澡,出来看到三德子正盯着看桌子上的三包酱鸭子,眼圈微红。见江顺风看他,三德子忙低头说,小奴以前小时候还在家里,我娘过年的时候也会做一包酱鸭子给我吃,今日见到这酱鸭子,小奴不禁想起了小奴的娘。 江顺风便分了两包酱鸭子给三德子,让他也分给其他小太监和宫女一起尝尝,自己拎了一包酱鸭子和跌打药回房,吃了一粒通络壮骨丸,便默念入梦术沉沉睡去。 一个多时辰后,江顺风醒来。 揉揉眼,江顺风跳下床活动手脚,惊喜的发现腰不酸,腿不疼,胳臂不麻,手不抖,各种皮外擦伤淤肿都好了,连脑袋都很清醒! 点上灯,诵两段佛经静心,江顺风便探手摸出《长长短短》,结合白天与令狐丙的对攻,继续研习剑谱。 白天,他一直被令狐丙压着打,令狐丙的剑招又重又快又刁钻,打得他完全没办法反击。被令狐丙踩着屁股摁在泥水里臭骂各种猪,他心头火大,却不经意中使出了进攻的剑招。从那以后,他三招防守一招反击,渐渐能和令狐丙打到三十招。 现在想想,江顺风不禁对《长长短短》剑谱更加重视,结合白天的对攻,研习起来也更有所得。 天亮,江顺风跑到校场。 龙殿团鬼九二见江顺风活蹦乱跳的来了,眼中短暂的飘过惊疑神色,旋即又如往日般冷冰冰。 沙袋都绑上,这两个也抗上,先跑三圈…… 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摔了四五跤,早上的课结束。虽然觉得累,但江顺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 鬼九二冷冷地多看了江顺风几眼,说明天的比擂午饭后才进行,明早你继续过来,不许迟到。 回陪读院吃早饭,因为担心中午又被令狐丙虐到吃不上饭,江顺风吃了平时五倍量的早饭,把一旁的宫女都看傻了,加粥的手都有些抖。吃了粒通络壮骨丸,休息了片刻,江顺风又跑到校场。 果然如他所料,令狐丙笑嘻嘻的来了,说昨天打到三十招,今天要从三十五招开始算,打过一招吃一口,打不过你饿着。 中午过了一个时辰后,江顺风吃上第一口饭。 到了傍晚时分,江顺风能在令狐丙的剑下活到四十二招。这四十二招,江顺风已经能大体做到两招防守一招进攻,连令狐丙都忍不住夸了几句。 “啧啧啧,傻大个,我昨天骂你是猪,我回去后心里那个难过呀,那个后悔呀,悔得我肠子都青了!哎呀,怎么能骂你是猪呢!哪里有这么笨的猪呢,那不是糟蹋猪嘛?” “你别看,猪的鼻子有两个孔,但两个孔哼哼唧唧它不傻,猪的耳朵是那么大,但呼扇呼扇能听进去我说话,猪的腿儿那么短,但屁股扭扭很性感……哎,我唱的什么狗屁玩意呀,最要紧的是猪它跑得快呀,我想几招就抓住它,还挺难的!哪像你?” “不过今天要是骂你是猪,我觉得猪听了也会开心的,这头猪还很聪明哩!哎呦喂,我说猪会开心,你笑个屁呀,笑的跟猪屎开花似的,臭美个屁!看剑!” “大王派我来巡山,抓个笨猪当晚餐,这手中的剑,无比的甜,不羡鸳鸯不羡仙……” “我操!小子,你居然敢偷袭我!你这招跟谁学的,差点晃了老子的天外陨铁打磨的铜镜眼!” “不行不行,我认真了,傻大个,看好喽!上劈猪头,下削猪蹄,切猪耳朵,拍猪屁股,哎呦,你当你是老虎,屁股还摸不得呀!不让摸,那你小心后路呀!” “你喘什么喘,老母猪追兔子,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几招?不许喘,注意气息!” “哎呦喂,脑瓜子可以嘛,这次居然不上当了!不行不行,我得双手都用上了,双管齐下,一箭双雕,双拳贯耳,双宿双飞……霜打的茄子长不了呀!” “停!停!停!今天到这吧,陪你练个剑,真费嘴,老子嘴都练瓢了!”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有惊喜课程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四十章 黄嘴换剑 比擂之日。 早上鬼九二的训练一如往常,绑沙袋,扛沙袋,跑啊跑,跳啊跳,蹦啊蹦,啪叽。摔。 训练结束时,鬼九二冷冷的说了一句,输赢次要,避免受伤。 江顺风正想说多谢关心,鬼九二抱着肩膀转身就走了。 令狐丙的训练改在校场旁的一个兵械仓库,仓库正中搭了一个单边九丈的方形擂台,擂台一角有个大包裹。 “傻大个,你怎么才来?我看看你的脸,哎呦喂,鬼九二这个榆木脑袋,早上也不知道给你留点体力,折腾个屁呀,又不是派你去唱戏比花脸。唱戏派我去呀,我这花脸,嗨!” “瞧见没,这擂台,咋样?可是辛苦了我一个晚上呐……其实我就是昨天去找右统领喝了两杯,然后回去睡了一觉,梦里嘴还瓢着呢,真累!早上我来溜达了一番,就说了俩字,打蜡!哎,右统领也是个榆木脑袋,居然问我为什么打蜡?这还用问吗?跟我扯什么胜之不武,不输就不错了!兵书上不是讲兵不厌诈吗,都诈来诈去了,那就胜之很武了?人命关天的事,关乎国威的事,装个屁叉!” “傻大个,跳上来!这个擂台跟下午的正式擂台一模一样,包括打蜡的厚度。跳一跳,弓步,侧步,滑步,挪步,箭步,退步,撤步,斜步,跨步,反步……每一种步法你都仔细感受下。感觉到没?加了一层蜡,有些滑,有一些步法在这上面肯定会打踉跄,搞不好会绊倒自己。” “这么滑怎么比?傻大个,你也榆木脑袋呀!跟我一起拿出匕首来,脱鞋,把鞋底划几条渔网线,照我划的来,包括深浅。对,换另一只鞋……穿上试试?咋样?不一样了吧!你这是什么眼神?崇拜就崇拜,别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你阿丙哥旁门左道可是第一名,不,第二,帅第一,旁门左道第二。” 试完擂台地板,令狐丙又扔了一副薄薄的粗纱短指手套给江顺风,“黄嘴手套,这个到时候戴上,用药水特别泡过。” “黄嘴啥意思?刚破壳的小鸟是黄嘴。嘿嘿,我们白狐司的小家伙,第一次出任务的菜鸟都会戴这个,第一次紧张呀,哆嗦呀,出汗呀,手滑呀!你不想下午被人一剑就把你手里的剑挑飞吧,戴上试试。” 试了手套,令狐丙从包裹里哗啦啦拿出七把不同的木剑,一字排开。 “下午比擂,不用真剑,依然是用木剑对攻。这七把木剑和下午比擂用的一模一样,长短、大小、粗细、轻重也都一模一样,你掂一掂,挑一把。” 江顺风逐一试剑,最后还是挑了铁木剑。 令狐丙摇头道,“真是傻大个!是让你挑比擂用的剑,不是练习用的剑。你先想想,郦国三公主的陪读,那个桑国的林瓶之会挑哪把剑,再想想你挑哪把剑更合适。” 江顺风想了想,挑了一把轻了约三分之一的瘦长木剑。 令狐丙点头道,“恩,这才像跟侠士比擂的剑。来,我们继续对攻!” 起剑对攻不到三招,江顺风不禁笑了。 原来是这样的呀! 鬼九二师傅给我加了负重训练,阿丙哥也给我换了重剑,两重相加格外逼迫潜能,一个字,累。重剑一换轻剑,顿时觉出不同,速度快了!林家剑法第一条便是快,应对快者唯有更快。 一番对攻,令狐丙又问,“傻大个,下午比擂,你心里可有打法?” 这个问题,江顺风昨晚确实仔细思考过,默想了三种不同的擂台打法,应令狐丙问,便略有不安的说出了自认为比较稳妥的打法。 令狐丙点点头,“啧啧啧,没看出来呀,平时有些笨,关键时刻脑子还是挺灵的!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叫你猪啦!我忽然觉得,得好好培养培养你,说不定哪一天能会加入我们白狐司呢?” 上午的课只一个时辰便早早结束,令狐丙让他回去休息吃饭、午睡调整。 大概是紧张,江顺风早上吃得虽多,但中午不到便饿了。吃了午饭,本想再琢磨会剑法,但心里不安静,忐忑不安,便干脆默念入梦术,看看中午能不能睡着。 不想真的睡着了,但只睡了约莫短短的半炷香时间。 这是江顺风自知晓入梦术口诀以来,第一次在中午时分修习,第一次在中午时分补觉。 醒来时,江顺风只觉得全身骨头里暖洋洋的,精力充沛,头脑清醒,上午训练的疲倦已消失殆尽。 这入梦术果然神奇!以后一定要好好参悟那羊皮卷。 起床,江顺风干脆收拾下便出了院门去比擂之地——御林军演武场。 ----------------------- “黑鹰与白狐的传说” 牧昭德元年,牧王设黑鹰司,先归御林军管辖,后划入秘情部。 牧昭德五年,牧王推行新政,撤部建省,设围棋省,名为在全国范围内普及围棋,举办围棋学院及国手大赛,实际上除围棋院外,还下辖黑鹰司和白狐司。 初始分工为,“黑鹰翔于外,白狐奔于内。” 黑鹰负责国外情报刺探,在各国国都设秘密据点,称鹰巢,其他大小城也设秘密据点,称鹰窝; 白狐负责牧国国内情报搜集,主要负责监视三王爷及其党羽,并监视边境各城异动。 黑鹰、白狐所有人员,一旦加入,均隐去旧名,以新名称之。黑鹰司姓黑,白狐司姓令狐。 哈寇事件后,黑鹰司遭换血清洗,人员锐减,不再设司郎,仅设副司郎,归白狐司节制。白狐司则扩充人马,职责扩充至境外情报刺探、敌人刺杀。 白狐司首批八名队员,头目来自军中精锐,另选六名少年,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为名,即令狐甲、令狐乙、令狐丙、令狐丁、令狐戊、令狐己、令狐庚、令狐辛。 第二批队员以“大风起兮云飞扬”为名,即令狐大、令狐风、令狐起、令狐兮、令狐云、令狐飞、令狐扬。 第三批队员,来自牧国孤儿,五名,以“春江花月夜”为名。 第四批队员,来自牧国孤儿,七名,以“西出阳关无故人”为名。 第五批队员,待募。 ——来自未经考证的传闻,但诸国情报机构多确信为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四一章 射钱抢鼓 白云朵朵,旌旗招招。 马鸣嘶嘶,人头攒攒。 长枪林林,铠甲闪闪。 三千战鼓齐擂动,三千御林军齐声喊。 地颤颤颤抖,声回回回荡。 演武场主观礼台上,牧王携海风王后端坐正中,心里点头暗赞牧蓝司郎和右统领安排的这一出开场戏确实不错。 两国对擂,气势第一。 这出戏,足以开场便使郦国太子使团三百人感到气势上的压力。 演武场上,牧国前来观擂的文武百官、王宫大臣、贵族子弟也有近千人,被这开场戏感染,不禁也都高声呐喊起来。 牧王起手示意,郦国太子微笑点头,第一比百步射钱正式开始。 所谓百步射钱,便是在百步远外,架设横杆,杆上坠线悬铜钱,弓箭手须射落铜钱为赢。 牧国出战者,御林军神箭营第一神箭手,个高体壮,肩宽腰健,背圆臂长,手执雕花黄金弓,背负如雪鹅毛箭。 郦国出战者,郦国使团太子亲卫,是个肥嘟嘟的矮胖子,肚圆腿短,拎了把比例不太协调的大黑弓。 观礼台上传来一片哄笑之声。 “郦国派了个矮胖墩来比射箭,没搞错吧?” “这个小短腿怎么上来的呀?没看到腿,还以为他圆球一样滚上来的,哈哈。” “哎,什么破弓呀,黑不溜秋的,跟烧火棍似的。” “一会是他拉弓还是弓拉他呀,看着他跟那弓一般高。” 牧国神箭手射一箭,射落一枚铜钱,场上顿时掌声雷动。 郦国矮胖子射一箭,也射落一枚铜钱,除了郦国太子使团,掌声稀稀拉拉。 一箭一箭又一箭,箭箭落铜钱。 双方各射十箭,二十枚铜钱落地,双方不分高下。 此时郦国太子起身,提议双方弓手互换弓箭,以对方弓箭再射十箭。 牧王笑允。 依然牧国神射手先发,射落一枚铜钱。 郦国矮胖子后发,也射落一枚铜钱。 三箭过后,众人以为照这架势,又会是十比十平的局面。 不料换弓后第六箭,牧国神箭手叮的一声射中铜钱边缘但铜钱急转数十圈未落;第七箭射在铜钱外三分远,箭风带着铜钱晃荡了几下;第八箭则直接射偏了半步远;第九箭则完全拉不开弦!第十箭则摇摇晃晃举不稳弓!而郦国的矮胖子,则依然一箭一箭又一箭,继续箭箭落铜钱! 场上议论之声渐渐哄起,右统领铁青着脸跑下去责问他亲自千挑万选出来的神箭手。原来问题出在郦国矮胖子的大黑弓上,弓弦奇紧,弓身奇重,重心偏在一侧,非长年累月练习根本没法连射!右统领上手一试,便知道问题所在,但又能说什么呢?你用我的弓射,我用你的弓射,我能射的准,你射不准,怪谁呢? 右统领跑回主观礼台颤颤巍巍地向牧王禀报了,牧王笑笑,侧首向郦国太子赞许几句贵国神箭手其貌不扬但更胜一筹,便传令宣布第一比百步射钱,郦国胜! 两国对擂,气势第一。 这一比的结果,直接挫了牧国地主的气势,使得场上气势顿时紧张起来,起了稀稀议论。 太子牧宽对牧王道,我国箭术神准,郦国箭术更是高明,两国难得有此射钱之比,儿臣提议,不如两国神箭手互赠手中弓箭,以做留念礼物。 牧王点头道好,郦国太子也点头道好,于是右统领下场传令,两国弓箭手双手举弓互赠。自然,牧国神箭手将弓举得略高,郦国的矮胖子蹦了一蹦才够到,惹得场上起了哄笑。太子牧宽连忙起身鼓掌,带动场上掌声雷动。 观礼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须发全白的老者正相邻而立,淡淡地看着场上。 “雨老头,这换弓比箭的损招是哪个内官想的,是你的徒子还是徒孙想的?” “切!这凡夫俗子的闲事,我才懒得入眼。吴老头,我哪像你闲得蛋疼,还关心俗事。” “雨老头,不要拿我说笑,我也是被小仙魔界石烈国逼急了,才去喊的雨山、雨荷!再说,我闲得蛋疼,你有蛋吗?” “切!不跟你逞口舌之快!吴老头,你再提蛋事,信不信老子跟你翻脸!” “好好好!不提!不提!说正事,雨老头,你来找我何事?” “废话!自然是说通道的事!” “那我们下去说。” “不急,难得这里聚了不少俊美少年,我要挑一个。” “怎么?雨老头,你还跑到牧国王宫里来收徒弟呀?” “怎么不行呀?吴老头,我最好的一个徒儿被你打得伤了经脉,我到你的地盘上再挑一个做徒子徒孙不行呀!” “行行行!你挑!你挑!你慢慢挑,我在这看热闹等你。” …… 第二比,摔跤抢鼓。 演武场中央以石灰划了一个半径三十丈的圆,圆心处放了一面丈二大红鼓,鼓身两侧各镶了一个海碗大铁环,中间以铁链穿过鼓身内部相连。两国各出一勇士徒手抢鼓,把鼓从己侧拖出石灰圆线为胜。不得用兵刃,不得用拳脚,若遇对方阻拦,只可拼摔跤角力。 牧国出战者,打虎勇士,曾乱拳打死猛虎。身高两丈,力大无穷,一身白色腱子肉,立如白猿,俯如巨狼。穿摔跤短裤,系虎尾腰带,站在石灰圆圈左侧。 郦国出战者,打熊勇士,曾只身徒手搏杀黑熊。身高两丈,力大无比,一身乌黑腱子肉,远望如黑塔,又如黑魔巨人。穿摔跤短裤,系熊皮腰带,站在石灰圆圈右侧。 黑白两人左右站定,远远地互相擂胸怒吼示威。 场中走进一人,裁判韩跑王。韩跑王是牧国御林军中的跑步之王,尤其擅长百里以上的长途奔跑,无人能与之比,故被称为跑王。 韩跑王举着一根鼓槌,绕场吆喝一周后走到场中央,猛地捶了一声鼓,掉头便向圈外跑去! 鼓声一响,全场沸腾! 只见黑白巨人箭一般冲向场中央,各自拽起大红鼓身铁环,便向身后拽去。 大鼓一声闷响,蹭的陡然离地,悬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都盯着那场中大鼓。足有半炷香的时间,那大鼓悬在空中纹丝不动,场上也鸦雀无声。 有人大概过于紧张,不小心放了个响屁,居然甚是清晰的传了半场。 那人为了遮掩尴尬,灵机一动振臂高呼,“打虎!打虎!” 于是,场上响起山呼海啸般喊声,“打虎!打虎!打虎!打虎!” 大概为喊声所激励,牧国打虎勇士怒吼一声,竟慢慢拽着大鼓向身后挪动。 一寸、两寸、三寸…… 郦国打熊勇士也怒吼一声,却大手一松! 打虎勇士陡然失了平衡,顿时摔倒在地,打熊勇士趁机跃扑上来,两人摔抱在一起。 摔跤大战,正式打响! 这时裁判韩跑王举着着鼓槌跑到场中,距离两人三丈远处停下来,查看两人是否有违规使用拳脚。两人都是大力勇士,满场摔滚,韩跑王便举着鼓槌跟着跑,躲着跑。 两人青筋暴起,怒吼连连,你搂我肩,我抱你腰,你夹我脖子,我掰你肘子,你摔我口袋,我掀你后翻…… 两人身手矫健,各种摔跤技法连番上演,看得众人大呼过瘾。 众人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场上两人仍摔得黑白交错,不分伯仲。 老这么摔下去也不是事呀! 裁判韩跑王灵机一动,跑到场中大鼓边,咚的擂下一鼓槌! 那意思是说,你俩干嘛呢?鼓在这呢?快来抢鼓! 打虎勇士与打熊勇士此刻已经摔红了眼,听到咚的鼓响,顿时扭头瞪向韩跑王,互相一推而开,吼叫着都向大鼓扑去!四目瞪来,韩跑王吓得连忙后退跑开。 只见两位勇士几乎同时扑到鼓边,各自抓到鼓身铁环,便猛力向外拽去。 两人咬牙怒吼,使上全力,一个全身白中泛红,一个全身黑中泛紫,直拽得大鼓打转,两人借着转鼓的惯力,一起转将起来。 大鼓悬在中间,两人身体后仰,脚下快速蹬地不停,竟围绕大鼓像陀螺一般转起来! 越转越快! 直转了四五十圈,看得众人紧张万分,收声屏息,眼珠子快要转晕掉时——只听噌的一声脆响,两个铁环相连的铁链居然从中一崩两断! 咚! 大鼓落地!恰好正落在圆心! 再看两位勇士,各自摔出五六丈远,挣扎了几下,已经都斗到力竭,都没有爬起来。 裁判韩跑王举着鼓槌蹬蹬蹬跑到场中,左边探头看看,皱眉摇头,右边探头看看,摇头皱眉。 终于,韩跑王面向观礼台,猛地落下鼓槌,咚! 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韩跑王跳上大鼓,高吼一声! “平!” 全场无声五六息,接着便像马蜂窝炸开一样嗡嗡嗡的议论不停。 显然,谁也没有想到,裁判韩跑王口中吼出的竟然是“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四二章 骑术摘花 场外跑来二十个御林军壮汉,抬走打虎、打熊两位勇士,二人在担架上互相对视,竟有惺惺惜惺惺,英雄惜英雄,今日一别后,何日再逢君之感! 接着又跑来二十个壮汉,一番打扫布置。 第三比,骑术摘花。 这骑术摘花的规则,是在千丈远距离上,悬挂三朵花球,摘到花球最多者,且第一个到达终点者获胜。 牧国出战者,太子陪读赵顺楠。 一身红衣短打,飒爽秀美,骑一匹枣红骏马,马色流光如绸缎,一上场便像一团红火一般,惹得场上喝彩呐喊,谜得诸多贵族子弟目光紧盯不放。赵威远、江德远、林氏姐妹也被安排在看台之上,见到赵顺楠上场,更是拼命招手呐喊。观礼台上郦国太子使团里,三公主嘟囔着嘴,拽着旁边的郦国太子道,“哥,哥!换人的时候不许要这丫头哦,不准带回国哦!抢风头!哼!” 郦国出战者,三公主陪读郦重山。 十四五岁,一身黑衣短打,俊美潇洒,骑一匹乌黑骏马,马色黝黑流光,比赵顺楠的马略微高大一些。一上场,也惹得不少人鼓掌喝彩,也谜得诸多大臣家女孩子目光流连。三公主嘟囔着嘴,得意的做喇叭手喊道,“郦重山,好好跑,给本公主赢了那个丫头!你要是输了,我就把你扔这了!” 两人各自促马绕场一圈后,回到出发线。 赵顺楠和郦重山互相持马鞭拱手致意,马头齐平。 掌旗官目光问过二人后,猛挥旗喊,“发!” 红黑二马几乎同时瞬间跃出! 场上顿时呼喊如雷。 一百丈,两马并驾。 两百丈,两马齐驱。 三百丈,赵顺楠与郦重山几乎同时起手摘花! 但郦重山马高少许,两腿猛夹马肚,猛的在马背上起身半立,竟在赵顺楠探臂碰到花球的瞬间,抢先摘下第一个花球! 赵顺楠俯身马上,侧首怒瞪郦重山一眼。郦重山只微微一笑,回手加鞭。 “驾!” “驾!” 四百丈,两马并驾。 五百丈,两马齐驱。 六百丈,郦重山猛抽两鞭,竟超过赵顺楠半个马头! 郦重山猛的马背上起身半立,探手去摘花! 观礼台上,众人心都悬在嗓子眼,都觉得这下完了,这第二个花球也要被郦重山摘去了!连郦重山都微微侧首,面带三分笑意回看赵顺楠。 赵顺楠脸色微红,杏目怒睁,抬手便猛抽一鞭! 只是这一鞭没有抽向自己的红马,而是抽向郦重山的黑马! 黑马一疼,又快一分。 郦重山一惊,手还未伸到位便从花球下一擦而过。 而赵顺楠则探手一抓,在几乎要错过花球的瞬间,抓下花球! 观礼台上,顿时全都站了起来,欢呼如雷!连郦国的三公主都气得跳了起来,“耍赖!耍赖!哥!哥!她这是耍赖!你得跟牧王说说,不算!” 郦国太子此刻哪顾得上她一旁摇晃胳臂,正目不转睛盯着场上风驰电掣般的两匹马。 七百丈,郦重山领先半个马头。 八百丈,郦重山领先半个马头。 九百丈,郦重山领先半个马头。 郦重山猛的马背上起身半立,探手便去摘花。 观礼台上,众人的心此刻又都悬到了嗓子眼,都觉得这下完了,这决定成败的第三个花球终究要被郦重山摘去,赵顺楠要败了! 就在此刻,赵顺楠娇喝一声,猛的从马背上站起,一手扶压马头前倾,一手挥鞭猛向前甩。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郦重山手指摸到花球,而赵顺楠的马鞭卷在了花球上! 郦重山一抓! 赵顺楠一收! 花球竟从郦重山指尖脱出,被赵顺楠卷鞭而回! 郦重山惊得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臂去抓花球,而赵顺楠却卷鞭一甩,将花球直直抛向空中! 观礼台上,众人惊呆了!傻眼了!懵圈了! 这?! 在这连郦重山都惊愕的当口,赵顺楠矮身急急回鞭抽马,“驾!” 马头齐平! 马头齐平! 马头齐平! 红黑二马同时冲过千丈终点线,马头齐平! 终点掌旗官猛挥旗喊,“平!” 观礼台上,众人闭上嘴巴回过神,瞬间欢呼如雷! 赵威远夫妇、江德远夫妇、江顺雨、江顺风、太子牧宽、校尉隆二等人则更是兴奋不已,连蹦带跳的欢呼。 主观礼台上,郦国三公主虽嘟囔着嘴忿忿不满,但还是气呼呼的坐了回去。郦国太子听随侍太监在耳边低语了几句后,面色如常,并未做声。 牧王则面带满意之色,而海风王后更是笑容满面,忍不住一手拉着牧王的袖子说上几句,一手指着场中的赵顺楠频频点头。 牧王跟着点头,传旨让赵顺楠、郦重山二人促马绕场一圈,接受众人欢呼致意。 郦重山想到自己一路领先,稳操胜券,却居然未能取胜,不禁轻轻摇头,只好手执花球,对赵顺楠微笑拱手道,“赵姑娘,聪明!” 赵顺楠自知胜之不武,不禁面颊微红,只好手执花球,半笑拱手道,“郦公子,承让!” 郦重山眼见花球,又道,“在下冒昧,不知赵姑娘可否与我互换花球?重山回国后将悬挂在房中,一来留作纪念,二来也激励我每日练习骑术。” 赵顺楠脸色更红,又不好推辞,便道,“郦公子客气!顺楠愧不敢当!公子既然这般说了,也是我的荣幸!” 郦重山听了,便将花球抛给赵顺楠。 赵顺楠接过,也将自己的花球抛给郦重山。 两人场中此番互换花球的动作,本未多想,却被观礼台上的观众看了,不禁又爆发一阵雷鸣般欢呼。 两人这才发觉,不禁都脸红到耳,两马拉开距离,绕完一圈下场。 二十个御林军壮汉上场收拾打扫,又有前后各五十个壮汉,以滚木铺道,从场边拉推着一座单边九丈长的方形擂台,移向场中。 第四比,剑术对攻要开始了。 观礼台上的欢呼声逐渐平息,议论之声渐渐嗡起,气氛却渐渐紧张微妙起来。 一比百步射钱,郦国胜。 二比摔跤抢鼓,两国平。 三比骑术摘花,两国平。 对于郦国而言,三比一胜两平,若是第四比赢了,则提前赢得整场比擂。 对牧国而言,三比一负两平,至今未胜。若是第四比赢了,则一负两平一胜,盘面依然持平,尚可寄希望于第五比。但若是第四比输了,整场比擂就彻底输了,第五比就没有任何进行的必要。 第四比剑术对攻,成了整场关键之战,而且只能赢不能输。 这胜负账简单一算,场上气氛岂能不紧张微妙? 郦国太子面带笑容,如探囊已取物,十已有八九,随手吃起桌边水果。不仅郦国太子,整个郦国使团都现出一片轻松之态,仿佛未卜先知、未比先胜一般。 而牧国这边,不仅场上气氛紧张微妙,连牧王都面色收敛,眉头微蹙,海风王后更是面带三分愁容。 哎,谁不知道郦国三公主的保镖陪读,其实是桑国精通林家剑术的林家公子林瓶之?! 壮士拉擂台,江顺风已在场边活动手脚。 太子牧宽瞧见父王母后神色紧张,便借故起身,悄悄跑到场下找江顺风。 “江顺风!” “哎,太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哈哈,宽哥来看看你呀,别紧张哦,你准备的咋样了?” “就那样吧……你呢,太子?这几天围棋下得如何?” “哎,别提了,跟那帮糟老头子下得没日没夜、不分黑白,下的我脑袋疼!那个啥,江顺风,你别紧张哦,放轻松比,比得不好也没事,比得好了太子我还有重赏哦!” “哈哈哈,太子,你还搞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呐。” “真的呀,你别笑。真有重赏的!赏你好多银子……哎,宫里也没什么地方花银子。哦,对了,你不是喜欢看书嘛!那这样好了,你能比到二十招,我就带你上文汇阁的三层!你能比到三十招,上四层!你能到四十招,上五层!书你随便借!” “真的假的?上五层需要牧王口谕的?” “当然是真的,你宽哥我是太子!” “好,一言为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风雨无悔 第四三章 三枚铜钱 观礼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须发全白老者相邻而立。 “雨老头,你挑好了没,磨磨蹭蹭的!” “你催个蛋呀催!刚挑好,等走的时候去抓。” “挑好了我们下去,这里吵吵嚷嚷的,闹耳朵。” “急什么,下一擂是比剑,我要看看那林家的小子。” “怎么?因为林七,你要杀了林家那小子吗?雨老头,我可先说一声,要杀人出了牧都再杀,别在这里找麻烦。” “切!杀那小子有个鸟用?我不过是想仔细查看下那小子的资质,听说他有个姐姐资质上佳,可惜被卿木门那种破烂门派收去了。” …… 滚木铺道,壮汉推拉,擂台终于完全移到场中。 一通鼓响,登擂。 林瓶之踩踩擂台,皱皱眉,站定。 江顺风踩踩擂台,呼口气,站定。 二通鼓响,挑剑。 擂台中央长案上,放了两两一样、七种十四把木剑。林瓶之逐一掂过,挑了把瘦长木剑,正是江顺风上午训练时挑的那种。江顺风也逐一掂过,挑了剩下一把瘦长木剑。林瓶之看见江顺风手上的黄嘴手套,似乎认得,眼中满是浓浓鄙夷的神色。 三通鼓响,宣规。 长案撤了,擂台官登擂宣布规则,不可用暗器,不可用内功,以剑分高下,击中头、脖子、胸即为赢,但点到为止,不可恶意致伤。 “咣!”一声锣响震全场。 “开!” 擂台上,林瓶之冷冷的看着江顺风,面色平静,剑都未举道,“你先攻,让你五招。” 江顺风半举着剑,盯着林瓶之——眉清目秀,相貌俊美,长身玉立,优雅冷峻,右腕戴鳄皮护腕,左腕戴雕花白玉手串,颇有几分侠士的风貌。 似乎被江顺风盯着看不舒服,林瓶之皱眉道,“小子,你聋吗?你先攻,让你五招。” 江顺风道,“我不叫小子,我叫江顺风。林公子,不知你为何让我先攻五招?” 林瓶之神色傲然道,“我家太子说了,让你先攻五招,不过是给你们牧国一个小小的面子!不然我先攻了,你这黄嘴小子五招之内就败了!” 江顺风拱手笑道,“多谢林公子照顾!不过我家太子也说了,让我和你对攻三十招才有赏。要不林公子你做个好人,干脆让我三十招?” 林瓶之皱眉道,“得寸进尺!傻子!” 江顺风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吹口气抛起来接住晃了晃,放到一旁擂柱上,站回来笑道“林公子莫要生气嘛!要不我们打个赌,三十招之内你若赢了我,这枚铜钱是你的,若是我侥幸撑过三十招,林公子你给我一枚铜钱?” 观礼台上,众人见两人锣响未动,却一边说话一边抛玩铜钱,不禁起哄起来。 林瓶之神色鄙夷,似有三分怒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举剑!五招之内让你滚下去!” 江顺风笑容不收,看似随意举起剑。 江顺风举剑的同时,林瓶之脚下一动,一剑直刺江顺风面门。 江顺风面色一紧,急蹬两下,斜退到擂角。 林瓶之身形暴动,紧接着一个劈剑追向擂角。 江顺风剑上一压,让开此剑,脚上同时一蹬擂柱,贴着擂边躲向另一侧。 林瓶之反手一剑,跟着转身急刺江顺风后心。 江顺风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并未回头便急转一跳,向右前连奔数步,躲到对侧擂角。 林瓶之如影随形,半路身形陡转,长剑挥舞跟着追向擂角。 江顺风佯装挡剑,双脚一侧,身形一矮,竟从林瓶之剑下躲过,半个身子贴着擂台滑下另一侧。 林瓶之连连探臂追刺,江顺风却连连急速翻滚,一扭身又躲到了另一个擂角。 “林公子,五招过啦!麻烦你再让我二十五招!”江顺风边躲便喊,口气里半是调侃,半是求饶。 “缩头乌龟!”林瓶之一咬牙根,手上剑更快一分。 …… 观礼台上,吃着水果的郦国太子一边微笑一边摇头,正襟危坐的牧王一边微笑一边摇头,背手站着的令狐丙也是一边微笑一边摇头,只是这三人的神色却完全不同。 众人看得提心吊胆,目不暇接,赵江两家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心惊肉跳,不忍再看。 林瓶之的剑快如疾风,招招直攻江顺风要害,而江顺风闪转腾挪,虽然每次都堪堪躲过,但被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狼狈不堪。 你攻我守,你刺我闪,你打我躲。 你追得快,我跑得也快。 转眼,过了三十招。 江顺风跳躲到擂角,猛抬手喊道,“停!停!” 林瓶之甩袖收剑道,“无赖小子!你不跑啦!要认输吗?” 江顺风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搁在身边擂柱上笑道,“林公子剑法高超,再下佩服!不过呢,我家太子说了,如果我能撑过四十招,还有额外重赏。呐,我加一枚铜钱。林公子你既然已经让了我三十招,不如好人做到底,再多让我十招吧。” 林瓶之脸色顿时铁青,咬牙哼了一声,抬剑便攻。 江顺风貌似神色一慌,躲闪中袖子被刺啦划了个口子。 你攻我守,你刺我闪,你打我躲。 你追得快,我跑得也快。 林瓶之脸色难看,心中怨怒。可恶!这擂面地板涂了一层滑蜡,这黄嘴小子的靴底一定做过处理!不接招,不还手,一个劲的躲躲闪闪,他敢尽力跑,我却顾着脚下不能全力追!实在可恶! 转眼,又过了十招。 林瓶之心中怨怒,忽然收剑停手,站在擂台中央朗声喊道,“牧国小子!你若再这般老鼠一样躲躲闪闪,缩头乌龟一样不还手,十招之内便算你输!” 林瓶之声音朗朗,显然用了几分内力。 观礼台上众人,近处听了清晰,远处虽听不清林瓶之喊了什么,但众人议论声一起,便也知道了大概。 观礼台上,吃着水果的郦国太子皱眉点头,正襟危坐的牧王皱眉点头,背手站着的令狐丙也皱眉点头,只是这三人的神色却完全不同。 江顺风晃了晃剑,缩了缩脖子,挠挠头,从袖中又摸出一枚铜钱,放到擂柱上,转身面带歉意道,“林公子,息怒!我也不想做老鼠乌龟呀……哎,好,听你的!谁跑谁是老鼠乌龟!不如我再加一枚铜钱,十招之内若是你赢了,三枚铜钱都是你的。若是我又撑过了十招,你给我三枚铜钱。嘿嘿,如何?” 林瓶之见江顺风同意,不禁提剑冷笑道,“不跑!好!来吧!” 林瓶之话音一落,江顺风起剑便攻! 一招。 两招。 三招。 五招。 七招。 江顺风剑风陡换,身法急转,快剑急舞,以搏命之态,居然一口气急急连攻七招。 不仅林瓶之没想到,连观礼台上众人也没想到,被满场压着打得仓皇躲避、狼狈不堪的江顺风居然一反常态,连连进攻!众人不禁都欢呼鼓掌,呐喊雷动! 观礼台上,吃着水果的郦国太子瞪大眼,正襟危坐的牧王瞪大眼,背手站着的令狐丙也瞪大眼,只是这三人的神色却完全不同。 林瓶之被头四招急攻搞得措手不及,但后三招已快速稳住,场上众人欢呼雷动,他心头不禁升起盛怒! 心头怒起,调动内力,手上全力用了一个截劈招! 咔嚓! 一声脆响,江顺风的剑居然应声断作两截! 在剑断的一瞬间,江顺风脸色陡变,脚下却不停,急转身形,急急躲过林瓶之顺势借机攻来的一招,侧滑到擂角。 此时他手中,只握了一把断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