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肾达人》 1.第一滴毒 撩肾达人 甜醋鱼文 宋初a季亦安的故事。 多少年了,西南边陲这片土地上,山川玄奥,岁月密语,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在这里进行。 晨钟暮鼓,一邪一正,一暗一明,进退交错,此消彼长。 夜幕深重,光芒陷落,整个小城都溺毙在黑暗之中,自入夜后,街道上的行人就眼见着迅速少下来了。 只几缕烟囱顶冒出的烟迹,证明这的确不是座空城。 一阵微风吹过,街道上一家小餐馆儿的门吱呀呀地打开,惹得屋檐上的风铃荡起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个红色长裙的姑娘从歪歪扭扭的木门里施施然走出来。 她身材高挑,长裙及踝,臀部顶翘,腰侧收紧不盈一握,长发披肩,一颦一笑皆似妖精般摄人心魄。 她与这整座城市都格格不入,远远望去,像是一团火点燃这整座废墟。 “姑娘,你可是要到城西去”小餐馆儿的店员约莫二十出头,没忍住,多问了句。 这座小城以一条河分东西两届,东边都是些小村户,危房窄巷,入夜连灯都没有几盏。 而西边则天差地别,到了晚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繁华,那有一片的酒吧街,到第二天早晨声音才渐渐稀落下去。 姑娘回头,泛起微澜的双眸轻轻一弯“嗯怎么了” “那里可去不得啊尤其这入了夜,我听说前几天就有人不听话溜进去,后来尸体还是在后山上被人发现的可吓人了”店员深情并茂,像故意要惹她害怕似的。 姑娘垂眸,嘴角噙了点笑意,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而后她朝店员轻轻呼了口气,带着甜腻的香水味,细声慢气地说“哦,你说这个呀,那人是我看着他被处理的。” 她指尖捻过发梢,抬眼看店员错愕的表情,又道“确切地说,那不是尸体,是尸块。” “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去那呀,也别跟人提起那儿的事。”姑娘朝他眨眨眼,“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顿时,这个放到哪都漂亮得像仙子般的女孩瞬间成了恶魔。 她没理店员惊惧不已的眼神,整了整头发,扭着腰朝西城区走去。 一双亮片银色高跟鞋,鞋跟砸在地面,咚咚咚像恶魔敲开地狱大门,她身后是浸入黑夜的东城区,身前是嘈杂喧闹、亮如白昼的西城区。 她下巴微抬,面上闪过一瞬的冷漠,而后又挂上娴熟的媚意。 走进这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之中。 “初初姐,水狼哥那边的人已经来了。” 宋初一走进酒吧,便听吧台的女服务生招呼她,服务生没敢看那个方向,只虚虚得用眼神示意了下。 水狼哥是这边其中一个大毒枭的代号,心狠手辣,在毒品贩卖过程中冰\毒总是以代号“水”来指代,而他因以贩卖冰\毒为主,大家都叫他一声“水狼哥”。 但他行踪不定,除了周围亲信,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用说知道他的踪迹。 宋初扬眉,眯着眼朝角落包厢里的一桌人看过去,包厢门窗磨砂质地,从外看隐约能看见几个身形。 “还是那三个人”宋初轻声问。 “没,今天还有一个人。”女服务员也低声说。 宋初略微诧异地抬眼“你先前见过吗” 女服务员摇头。 “行,你忙吧。”宋初朝她笑笑,抬手从酒驾里拿了瓶顶贵的酒,“这酒记我账上吧。” 她手指极细极白,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内侧却隐约可见许多伤痕,是被刀片所伤。 女服务员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出神。 宋初在他们这一片,简直是谜一样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她的靠山是谁,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混上这个位置的,只知道她除了“宋初”这个名字外,还有一个被更多人熟知的称呼 宋二小姐。 她亲眼见识,那些在外杀人不眨眼的贩毒团伙,见了宋初还要恭敬叫一声“宋二小姐”。 如果说她是某个大毒枭家里的二女儿,可又怎么也不像,哪个毒枭女儿会这么招摇瞩目,生怕别人留意不到她。 每天喝的酒动辄上万,却仅仅是酒吧里一个身份特殊的驻唱歌手,领着一月几千的工资。 “哟,哥几个,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喝酒了” 宋初扭着纤腰,妆容精致,画着夸张地眼线眼影,一笑起来眼里飞出的桃花几乎能砸死人。 她弯腰,胸前若隐若现,把桌上的四个酒瓶拎过来,倒满了酒精。 “这酒算我请的啊,别客气。”宋初笑着说,把酒瓶敲在桌上。 “宋二小姐,您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其中一个男人颇为恭敬道。 几乎是一瞬间,宋初便察觉到坐在外侧的男人的目光,正是新来的那个男人。 宋初在酒吧唱歌,什么样露骨的眼神没见过,可这男人的目光不一样,他的眼神是审视的,从头打量到尾,针似的扎过来。 她不动神色,伸出指尖把男人推进去一个位,直接挨着他坐下。 而后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半眯着直白地打量他。 男人长得非常英气,一件黑色冲锋衣,挽起的袖口露出明显的贲张的肌肉线条,剑眉,挺鼻,眼睛狭长,薄唇。 是这一片地方,少见的面貌如此英俊的男人。 宋初盯了他半晌,随即勾唇笑开来,十分不正经地冲他吹了个流氓哨“小哥哥,来这旅游啊” 季亦安扬眉,来者不拒,勾上她的肩抱了个满怀。 “美女,你看我这像是来旅游的吗不过你要是愿意作陪,那我倒是可以在这多待点时日。” “我这养家糊口的工作,还真是没法陪你旅游了。”宋初笑得不行,讨饶地转了话题,“来进货的” 季亦安看着她,“嗯”了一声。 “自己还是代理”她问 “亲自来这,当然是代理。”季亦安说。 宋初“这么说可不对了,我这三位哥的货纯,跟你在外头中转买的不一样,不少人亲自找过来要呢。” “是吗。”季亦安轻笑一声,松开圈在宋初身上的手。 宋初随即起身,跟另外几人招呼一声便出去准备上台唱歌。 包厢内,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夹克的男人笑出一口黄牙,冲季亦安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能被宋二小姐看上。” 季亦安笑着,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深吸了口“宋二小姐这里是有个姓宋的大户人家” “哪啊,这片地连姓宋的第二个人都挖不出来,听说是手段有点门道,早些年惹了她的人一个个都惨死了,这之后宋二小姐的名号才越喊越响了。” 季亦安内心诧异,寻着她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方才她说话时,偷偷在他手心点了几划,是“小心”两个字。 可明明他们素昧平生,季亦安作为警方卧底潜入的秘密也不过同警组的高层知晓,她怎么会知晓他的身份。 还特地前来叮嘱他小心 “安安姐,该你上台了。”一个人朝她喊。 “知道了。”宋初应了一声。 她手里还提着一瓶酒,是刚才从包厢里带出来的,也是原本他们为那个男人准备的酒。 宋初往周围看了一圈,趁没人注意,从包里取出检测卡,将酒精濡湿加样孔。 过了几分钟,试纸出现一条红色条带。 这帮畜生,果然在酒里掺了毒品。 他们哪会那么轻易地就把毒品贩卖链交给一个外地来的陌生男人,必然会让他先染上毒,待到好控制时再一步步将他的销售链纳为己有。 宋初直接将一瓶酒全数倒入水槽,看着酒液一股股消失,而后开水冲了一圈水槽才离开。 她只破坏了他们往酒瓶里加毒品的计划,后面必定还有其他补救计划。 只希望那个男人能读懂她在他手上写下的警告。 宋初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对着镜子用酒红色眼线笔在眼角画了两颗小巧的爱心,暧昧又性感。 而后头也不回,摇杆挺直,走上了酒吧舞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第二滴毒 翌日,天一亮,季亦安头疼欲裂地醒来。 昨晚上发生的事一件件在他脑海中闪过,走马灯似的,他抬手拿手背挡住眼,随即肘部便触及到柔软长发的冰润感。 他心口一顿,察觉到身侧床垫的凹陷与轻微震动,几乎下意识地飞快侧身,直接捏着那人的手腕狠狠别过头顶。 手指打在床头木板上,“咚”一声。 “我操” 宋初彻底惊了,痛得细眉蹙起。 她使劲挣了挣被禁锢的双手,力气没季亦安大,挣不动,索性瞪着他。 “给我松开” “昨天你给我的酒里加料了” 季亦安迅速清醒,回忆起昨晚上应该就是在那一杯酒后失去了意识。 “是。”她坦率承认。 “什么料” “k粉。” 季亦安盯着她没说话,连神色都没一点变化,显然是没信。 k粉,分离性麻醉剂,可以轻易兑入液体服下,易让人产生性冲动,也被称为“迷奸粉”。 宋初看着他的表情,目光如有遁形,而后轻巧弯起眼角,这回轻而易举把人从身上给推开了。 她在床沿坐起来,身上只一件白色吊带裙,勾勒地身形极好,露在外头的手臂与小腿肌肤羊脂玉一般,支棱出凸显的蝴蝶骨,像破茧而出的蝶。 宋初拎起床头的衬衫披上,起身拉开衣柜,慢悠悠道“只是一点药效足的安眠药物,嗜睡几天就好了。” 衣柜里一排的裙装,多是丝绸质地,冰凉的光面,米色、墨绿色、银灰色等等,都是极衬气质的样式。 这荒郊野外的,穿这种衣服,实在稀奇。 季亦安看着她勾出一件墨绿色的长裙,略微诧异地扬眉。 “为什么” “你不倒下,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你也染上毒。” “只要能拿到他们的毒品源,这往后赚的钱可是源源不断啊。”季亦安轻笑,“染上毒瘾又算什么” 宋初凉凉地看他一眼,拿衣服进了浴室,没关门,地面瓷砖倒映出她换衣的动作。 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眼神骗不了人,你的眼神没有恐惧,跟那些毒贩,不是一类人。” 她走出浴室,季亦安直白地看她双眸,昨晚娇媚的模样全数隐去,由内而外地透出些凉薄。 “你的眼神也没有恐惧。”季亦安问,“你是敌是友” “我有恐惧。”宋初笑了下,轻描淡写,“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那你昨天还把那两个毒贩也给麻倒了,就不怕他们找上来” 宋初抬眼看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们就快来了,你走吧。” 距小镇三十公里之外的市局禁毒大队临时驻守地点。 他们这支大队是专门负责金三角毒品管制的,这次出任务是为了捉拿一个大毒枭,将临时驻守点定在了金三角北侧边缘。 而真正的基地还在云南。 “快快快季队回来了去会议室集合” “欸这么快就回来了” “任务失败重新布局” 驻守点位于县城,交通条件相较那座小城要好许多,禁毒部门大门紧闭,大队内部步履匆匆。 门口横七竖八地倒了一辆老式自行车,轮胎已经瘪了,沾满了污泥。 季亦安骑了将近三四十分钟,从那女人的住处回到了警局。 会议室外的走廊没开灯,青白烟雾缭绕,烟雾后头的脸,棱角分明,轮廓深刻,黑眼如漆。 季亦安呼出一口烟,又想起昨日那人所说宋二小姐,听说是手段有点门道,早年惹了她的人一个个都惨死了。 以及她那句轻描淡写的“我有恐惧”。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队” “季队” 大家在会议室门口集合,跟他打了声招呼。 季亦安掐了烟,敲了下门板,扬声“进来开会” 会议室投影仪亮着,上面是一副当地地图,青山绵延,水系发达,这些都是天然的保护墙,于毒贩而言。 金三角位于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也是一块三不管地带,世界上最大的鸦片、海洛因类毒品产地,数不清的毒品通过湄公河运输入国内。 坐在中央的是此次行动的最高行政长官庞局,周围坐了八个人,是主要执行者,而季亦安作为大队队长,是最高执行者。 “身份有没有暴露”庞局问。 “要是暴露了哪还能回来。”季亦安没正形地哼笑一声,懒洋洋地半坐在桌子上。 庞局竖起眉毛“给我站直咯” “唉。”季亦安懒痞地笑着,“只是任务失败,我肯定不能凭空消失,不然以后再想打交道就麻烦了,我就过来部署一下,待会还要回去呢。” “头儿,我跟你一起去吧,还能打个掩护。”萧岩道。 萧岩是最新进队的警察,才刚刚二十岁出头,倒刺头,脸侧有一截疤,戴了副眼镜,匪气与书卷气的矛盾体。 “不行,一上去就是两个他们没见过的人,肯定会拒绝交易。”季亦安拒绝。 更何况,他私心以为,他或许能在那边挖来一个值得信任的掩护。 季亦安又想起那个女人,他对她的底细完全琢磨不清,但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人不是个坏人,或者说不是个彻底的坏人。 “我这次卧底,见到的只是贸易链尾端的两个小喽啰,他们非常谨慎,想要拿到贸易链一定会让我先染上毒,被他们所控制。” 季亦安双手撑在桌上,眉骨扬起一个锋利的弧度。 “老大,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备点无毒白色粉末吧,万一他们真逼你染毒,你还可以骗过他们。” 大队里唯一一个女警岑晗说。 “不行,见面前他们都会搜身,这是规矩,藏不住。”季亦安皱眉,“何况,他们会用阴的,再不济,毒品注射也比吸食方便得多。” 岑晗捏紧马克笔,担忧道“那你要是真染上毒怎么办” “洗胃呗,不行就戒毒。” 他说得轻松,当即被庞局怒斥“胡闹” 季亦安摸摸鼻子,总算安分了。 另一边。 宋初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下巴微抬,一片青白烟雾中分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到底是媚意还是冷意。 “你们哥俩,今天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初抬眼,她眼薄如刀锋,眼皮上的褶皱清晰又锋利,褐色瞳仁被火光照亮。 “哪儿我们哪敢问宋二小姐的罪” 坐在一旁的是昨天酒吧里那两人,听到宋初话里的锋芒后,立即对视一眼在言语上落下一头。 “只是昨天那个男人,听酒吧伙计说,他后来是被您带走的” 宋初淡淡“嗯”一声“怎么” “那人是从中国东边来的,要是真能合作,那肯定两边的钱都是源源不断的,您说是吧,咱兄弟俩也是替水狼哥做事,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您也得理解啊。” 男人断断续续又说了不少话,姿态摆的很低,宋初始终没正眼瞧他,曲指将烟灰磕尽,直到抽完一支烟,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那个男人,我看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宋二小姐到底闹哪出。 宋初瞥了他一眼“你们那点勾当,我也懒得管,你看我平时跟你们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那个男人,你们不能动。” “你们敢动他,就是动我。” “我们也不打算动他啊做生意的,互利共赢才是长久之计啊”其中一人说。 “别跟我扯这些,你们的伎俩,我很清楚,昨天换酒,是我给你们留了面子,我没想到你们还会找上门。” 宋初笑了笑,“我这个人,你们也应该了解,我不喜欢瘾君子,你们别给那男人碰毒。” 这话一下子就把这块地上许许多多人都给得罪了。 两人似有愠色,关于宋二小姐的可怕传闻,他们到底只是听说,前面说的话已经放低了姿态,没想到宋初得寸进尺,两个作威作福惯了的毒枭手下,脾气也不好。 “宋二小姐,您再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给我们下药本就是你对不起我俩,水狼哥要是知道,肯定也不会放过你” 宋初起身,步子放得松散,慢悠悠踱到说话那人身边。 男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只觉得眼睛被刀光闪了一下,随即脖子跳动的大动脉就被一块冰凉的刀片抵上了。 宋初弯腰,附在那人耳边,声音轻飘飘带着勾人意味,却因为指间的刀片煞出让人颤栗的锋芒。 “那就让水狼哥来跟我谈,你,还不够格。” 男人僵直着腰,丝毫不敢动,生怕她一个手抖就要了自己的命,另一个男人也彻底吓白脸,被宋初扫了一眼,把脏话重新咽回肚子。 “宋宋、宋二小姐,我们也就是亡命之徒,您手下留情啊” 宋初弯眼一笑,轻巧地收了手,只见那刀片又轻轻一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你开个玩笑,紧张什么。”她又恢复弱女子的模样,拍了拍那人的肩,“跟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记记记住了” 宋初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而后头也不回地重新回了卧室。 其实,他们这些小毒贩是亡命之徒,宋初又何尝不是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第三滴毒 宋初一直睡到夜里十点,华灯初上。 昨天晚上把那男人带回来睡觉,导致宋初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好。 自十年前那件事后,她就对跟人同床共枕有了阴影,即便是母亲或是小孩子也不行。若不是怕那些毒贩会过来突击查看,她也不用把戏做足到这份。 宋初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醒来时天色大暗,河对面已经亮起了不夜城的光芒。 她从床头捞过手机“喂” 是酒吧里的女服务生“初初姐,老板让我问你一声,你今晚还过来唱歌吗” “来。” 宋初简单回答,挂了电话,用手肘将身体支起来,头疼。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现如今已是十一月,好在这块地方纬度低,不分冬夏,凉水顺着发丝滑过凹凸有致的身躯,浴室门没关,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脑袋倒是清醒了。 洗完澡,她没擦干身上的水珠,也未穿衣裳,直接赤着身跨出,在镜子前站定。 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镜子里的女人,素颜,深眼窝,高鼻梁,眉眼锋利,不似一些小姑娘五官间或是柔和或是跋扈。 宋初的五官非常清冷,太过精致,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高级感。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顿了十几秒的时间,才慢吞吞地捞起一支口红,正红色,夸张又妖娆。 她嘴唇不薄,涂得均匀又饱满。 而后又是眉笔、眼线笔、眼影,她皮肤底子好没用粉底,短短两三分钟,便又从冷漠疏离的模样便会了她最常有的样子。 性感、耀眼,随便一眨眼就能勾得男人丢了魂。 化完妆,她才裸着打开衣柜,没穿白天那件墨绿长裙,而是翻出一件黑色背心,低领,外面套了件黑色工装外套,底下是牛仔短裤与马丁靴。 一双腿匀直,却并不过分纤细瘦弱,可以隐隐看到小腿上优美的肌肉线条。 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金三角。 但也因为靠近中国,这一片小镇的人会说中文的很多。 “初初姐,来啦。” “初初姐好。” 她裹挟着一阵泛甜的浓郁香水味,穿过一条笔直的酒吧街,她所在的酒吧是这里规模最大的一家,不过周围小酒吧的人也都认识她,见了面还会打声招呼。 对普通人而言,毒贩太过危险,而若能在宋初这混个眼熟,说不定以后遇到什么危险,还能有让她开口劝和一句的机会。 保命的机会。 宋初一路笑着,也跟那些人打招呼。 她像是个戴了面具的恶魔,可一进入这条酒吧街又变作身软无骨、和和气气的模样。 宋初在走进酒吧门口时看到了昨天晚上以及今早上的那个男人。 他蹲在台阶上,指间夹了一支烟,头顶被酒吧五彩灯光笼罩着,远处传来隐约的河流击打石面的声音。 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面上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情绪,但地上散落的几颗烟头,以及手上即将烧到烟蒂的那支烟,都告诉宋初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宋初不用问,就知道这男人是来找她的。 可她没打算理,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男人,脚步都没停,直接跨上台阶。 男人似乎也不急,深吸一口烟,等宋初经过他身侧时才开口。 “初初姐” 宋初乐了,终于拧过头去看他“你应该比我大。” 季亦安没看她,只往旁边挪了一步,无声示意宋初在旁边坐下。 “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些人也明显比你大。”季亦安双臂搭在膝上,将烟头摁灭在地上,“他们怎么叫你姐” “我26了,不小了。”宋初在他旁边蹲下,没回答他问题。 季亦安哼笑一声“26岁,能让这儿的人惧你敬你,我还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没身份,唱唱歌赚钱,游戏人间,喜怒无常惹人怕罢了。” “来这种地方游戏人间”季亦安偏头。 宋初笑笑,感叹一声“这儿才是最适合游戏人间的地方啊,杀人放火没人管,多肆意。”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又目中无人,视人命如草芥,让季亦安不由皱了下眉,但也知道这人是故意激怒他。 他又要从兜里取烟盒“知道我是警察么” 他知道这女人早已看出他的身份,这次来,目的就是为了拉拢她,看能不能把她发展成警方线人,尽管希望渺茫,再不济,探探她底细也好。 宋初在他将烟叼进嘴里时道“一会儿把地上的烟蒂都收拾干净了。” 季亦安动作一顿,扫了眼混乱无章的街道,到处可见烟蒂、烤串竹签、捏扁的易拉罐、饮料瓶盖。 偏偏跟他过不去。 他到底没再抽,重新塞进烟盒,又俯身捡起自己方才扔下的几枚烟蒂。 宋初看着他的动作,而后终于回答“知道啊。” “跟警察说杀人放火把你拉进局子里去听听教育信不信” 宋初丝毫不惧,直接把手腕伸到人跟前,轻飘飘道“信啊,现在就铐上吧。” 工装外套底下一截手腕,白皙得刺眼,根本不像是在这受了风吹日晒的皮肤,反倒像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小姐。 季亦安直接抬手把那双白玉似的手给挥开了“你跟昨天那两个男人什么关系” “两点。首先,我不沾毒不制毒不贩毒,你爱信不信;其次,想挖拢我给你卖命先去打听打听我在外的名声有多臭吧。” 她声音突然冷下来,话说得明白。 话刚落,一个穿着服务生模样的男人就从酒吧里跑出来“初初姐,马上轮到你唱歌了,老板催你啦。” “知道了。”宋初应了一声,凑近季亦安的耳边,嗓音压得很低,“昨天救你,纯粹是因为心情好,别得寸进尺。” 说完她就起身,抬脚往里走。 季亦安两手往身后一撑,笑容懒散不变,吊儿郎当地,语气轻佻“啊,宋二小姐,白天还跟人说看上我了,怎么这一转头就上威胁手段了呢。” 宋初脚步一顿,瞬间眉眼间都染上风雨欲来的狠戾,低垂下眼。 季亦安仰头,神色不变地直视回去。 一旁的服务生见气氛不对,谨慎地低声唤了一句“初初姐要不要找人替你。” “不用。” 宋初收回视线,直接走进酒吧。 她腰肢尽扭,深深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方才眼里的怒意与讽刺都尽数揉碎,重新扬起漫不经心又极其撩拨的媚意。 “先生,还要酒吗”服务生走到季亦安身侧,俯身询问。 “再来一杯吧。”季亦安说,“嗳,对了,台上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宋初站在台上,正在唱一首历历万乡,光怪陆离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将她的五官与侧脸切割得分明。 踏遍万水千山总有一地故乡 城市慷慨亮整夜光 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她嗓音偏低,咬字利落分明,坐在高脚椅上,单腿曲起,将一个个转音都处理得完美,灯光落在她身上,似乎与周遭的吵嚷格格不入。 话里有很多其他情绪,唱出了江湖、唱出了边塞诗,唱出了绝望。 季亦安越发觉得她神秘。 “啊,那是初初姐。”酒保的声音将季亦安拉回来。 “我是问全名。”季亦安说。 “宋初。”酒保将声音压得更低。 宋二小姐、初初姐,宋初,不难猜。 季亦安点头,瞥见一个服务生从舞台一角走上来,手里拿了支红玫瑰,而后指了指酒吧的角落方向。 宋初接过,边唱边朝那个方向笑了一下。 “能送花么”季亦安又问。 “可以,20元一支,500一束。” “我要一束,帮我送去给,”季亦安停顿了下,轻笑,“宋初。” 宋初将那一束红艳的玫瑰抱在怀里,循着所指方向看过来。 镭射聚光灯垂直而下,她的目光破开束状光线,长发在一侧垂下,光线将她一侧的脸染上迷幻,另一侧隐于黑夜。 季亦安与她对视着,食指轻点烟卷,朝她的方向呼出一口烟雾。 无声地挑衅。 他想看看宋初会有什么反应,是照规矩对送花客人笑一笑,还是无视他。 宋初的反应跟她的人一样,出人意料,捉摸不透。 她轻巧地朝季亦安笑起来,飞扬的眼尾弯起微妙的弧度,笑得毫不敷衍,反而真情实意。 而后,她指尖微动,直接将玫瑰从花托上摘下来,毫不犹豫地抛下台。 引得底下爱慕者纷纷哄抢。 500块一束,一共25朵花,宋初扔了25次,直到那一束花只剩下绿色花柄。 那一束花,最后在她下台时,被毫不客气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第四滴毒 月亮隐于青山后,只在山顶边缘散开些毛茸茸的光圈。 这本是一副很美的画,可那座山是座罂粟山,漫山遍野的恶之花,山间有几座破旧的木屋,是采摘农民的住屋,那些农民身不由己,只能为毒贩们服务。 挣不掉,也逃不走。 不听话就会被砍下四肢。 “宋初”季亦安在她身后喊。 她一从酒吧出来,就笔直着往前走,一双长腿步履飞快,季亦安跟在她身后,喊她名字。 宋初一概不理,若不是无声地加快了脚步,还以为她是根本没听见。 季亦安跑了两步,直接拽上人的手腕,刚要往回拉,指腹却是一阵刺痛,随即有粘腻的液体渗出来。 他垂眸一看,手指剌了一条口子,挺深的,鲜血不断涌出来,将宋初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染红了。 他没松手,仍然紧紧抓着她。 周围有人在看,但没敢上前,季亦安猜他们应该是认识宋初,但也不敢管她的私事,或是不敢打扰她处理惹上她的人。 先前他还没完全相信那些人所说的“宋二小姐,杀人不眨眼”,可现在自己的手指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了口子,他才相信。 宋初既然能让他手指流血,必然也能让他的动脉流血。 季亦安攥紧她的腕骨,直接将人扯进了一旁黑漆漆的小道,而后把人直接压上红砖墙壁,将她的右手禁锢于头顶之上。 他在她的指缝间发现了那块极小却锋利异常的刀片,也发现了她指尖那些有些岁月的伤疤,季亦安取出刀片扔到地上。 “你以为我只有这一块刀片”这是宋初长久沉默后对他说得第一句话。 她目光极冷,神色冷淡而克制。 季亦安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她大卸八块,可惜她到底还是个身上没几两肉的女人,虽然会耍些刀片一类暗器,可如今被季亦安禁锢着,她也无他法。 “你砍吧。”季亦安将她另一只手也压上头顶。 宋初连挣都懒得挣,反正也比不过他的力气。 “宋初,你在这片地上生活这么久,难道不知道那些毒品让多少离子散吗。”季亦安看着她说,眉眼如漆,“他们甚至给孩子注射毒品,让孩子为自己所用,替他们杀人,你能混到现如今这个地位是你的本事,可这片土地始终是毒枭的地盘。” 季亦安冷哼一声“就你这脾气,真惹上了贩毒头目,就等死吧。” 宋初不知道被他哪句话刺激到,双目猩红,呼吸困难,喘得厉害,凉夜里直直从额角滑落几滴汗。 “你怎么知道我怕死”宋初几乎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早点死” 她面目狰狞,可季亦安不心疼她,只是松开她的手。 只见她抱着膝盖蹲下,将脑袋深埋于臂弯下,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季亦安愣了愣,想要扶她,手刚伸出去宋初就抬头,他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哭,更不是哭得颤抖,而是生气。 “我知道我没资格站在制高点要求你为警方线索。”季亦安不由放缓了点语气,“只是那天你在我手心上写下小心,你既然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时候为什么又要帮我” “我反悔了。”宋初目光沉沉的,“可以吗” “救你一场,现在又割伤你,扯平了,别再来烦我。” 宋初这些年独惯了,所有人对她都客客气气,难得遇上个敢跟她对着干的人,竟然就这么把她心底压抑的情绪给激出来了。 宋初回到家,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往嘴里丢一颗安眠药。 她疲倦地笑了笑,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当真是太久没遇上对手了。 把自己都养得矫情了。 她吞下安眠药,没急着去睡觉,而是俯身仰头看桌下。 果然在客厅的桌面底下找到了那枚监听器,她把监听器关了,随意地扔在桌上。 那个男人,并不是真正的无缘无故相信她,宋初明白这一点。而是窃听到了自己白天和那两个毒贩说的话,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这样的地方,一个藏着秘密的歌女。 傻子才会无条件信她。 回到临时住处的季亦安接通打来的视频。 画面里是岑晗。 季亦安退出去看了眼视频的确是萧岩的账号打来的“萧岩呢” “被庞局叫去了,我先给您汇报一下情况。”岑晗说。 “好。”他把手机扔到桌上,进厨房冲了下血淋淋的食指。 血早已经止住了,只不过刚割开时他用力太猛,流了不少血,看起来恐怖罢了。 “我们用无人机观测小镇西区,发现山区东北侧有一块废弃的成片木屋遗迹,部落样式,怀疑有可能是过去弩古的根据地。” 弩古,缅甸籍大毒枭,在中国这边的代号“水狼哥”。 那天酒吧里的手下就是弩古底下的。 “嗯,还有呢。”扶起手机斜搁在墙面上。 岑晗刚要继续说,目光就被他手上的口子吸引了,当即皱眉“老大,你受伤了” “小伤,被一个暴脾气的小姑娘。”季亦安耸耸肩,没在意。 “她弄伤你做什么那儿的都什么人你这食指可是要扣扳机的呀,受伤后反应慢个零点几秒都是致命的”岑晗凑近屏幕,忍不住伸出指尖想要摸一摸那伤口。 “行了,哪那么快就到正面刚枪的地步了,到时候早好了,继续汇报吧。” “你那有创口贴吗”岑晗问。 “屁大点事,贴什么创口贴。”季亦安再次重复“汇报。” 岑晗还是放心不下,但还是把心咽回肚子里“另外,我们发现最近采摘的罂粟花都被送往城西的一间工厂,哦,我一会儿把确切地址另外发给你。但那座工厂不算制毒,应该只是初加工,因为我们发现每天都有车会将加工后产品送往泰国管辖范围北部与金三角接壤地,初步判断,那里才是最终的制毒厂。” 季亦安皱眉“这么远。” 兴师动众过去,没等他们抓住毒贩,人都早跑了。 “目前发现的就这些情况,萧岩还在继续观测,关于弩古的行踪也暂时没有进展。” “嗯,知道了。”季亦安打了个呵欠,这是昨天宋初往酒里下药的副作用,容易犯困。 岑晗看着屏幕中男人疲惫的面孔,止不住心疼“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做卧底呢,回来干嘛。”季亦安说。 “你那伤要不要回来看看医生。”岑晗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季亦安直接嗤了声“我挨枪子儿的时候你都还没进队呢,成天瞎操心什么呢” 他说完就挂了视频,往床上一倒,几乎是瞬间睡过去了。 后面的半个月里,季亦安都没有与那两个毒贩产生更近一步联系。 过于急功近利,反而会事倍功半。 而那一枚放于宋初家中的窃听器自从被她关闭后,季亦安也没再刻意收听过,只不过在其中装了定位系统,以及再次打开收声的提醒系统。 这天,他正在东城区闲逛,顺便四处打听点关于毒贩的小道消息。 这一处地方,不像内陆地区的毒贩,见警察就跑,警察就是绝对的权威,而这里,毒贩甚至敢跟政府军方直接对抗,他们自己就有充足的设备,遇到警察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会选择直接正面对抗。 手机突然“滴滴”两声,是监听设备重新开启的声音。 季亦安心头一顿,飞快地插上耳机,接收频道。 那头兹啦兹啦的一阵声响后,那个女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尾调里噙着点戏谑的笑意,还是跟半个月前那么欠揍。 硬骨头,软声调。 说什么都漫不经心,却气人。 季亦安还是喜欢那天晚上她气急败坏后咬牙切齿的声音,硬邦邦的,却赤诚。 季亦安走进面馆,叫了碗米线,直接撒上辣椒红油,红彤彤一碗。 手机被放在一边,戴着耳机,一边吃一边听着里面的声音动静。 “宋二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希望你配合。” “这就是你们找我配合的态度”声音轻飘飘。 “我们自然不敢这么劳驾您,只是上头吩咐,你说我们哪敢违抗命令呢,也是希望过后解释清误会,您也别跟我们计较不是” “现在把我铐在这,还想我不跟你们计较。”女人笑着,嗓音清脆,“你也太高估我的脾气了吧” 季亦安夹米线的筷子一顿,拿出一张钞票拍在桌上,迅速查看了手机定位,竟是上回岑晗报告的工厂附近。 他直接拔腿就往外面的马路跑,架起一辆自行车就朝那方向蹬出去。 那是宋初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血性凶悍的模样,一拳一腿皆落于实处,肌肉贲张,先前总是轻佻的眼神也染上狠意,他捞起掉在地上的铁棍,直接照着人的腿劈下去。 宋初坐在工厂里,空旷又破败,眼前有一扇小窗,刚好够她欣赏这一场打斗。 她只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眼睛,就知道那是副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眸。 季亦安身手好,在警校时就是各项全能,爬上十楼也只要短短十几秒。 他生怕宋初是因为自己被毒枭盯上会遇上危险,打得又急又狠,一棍子下去就没打算给人留下再起来的可能。 可等他解决完工厂完一众看守的人,冲进厂内时却彻底愣了愣。 宋初坐在小破椅子上,双手环胸,翘起一边唇,地上落了几段被割开的布条,她身侧倒着两个男人,两双手全是血,倒地哀嚎。 宋初端坐其中,像个睥睨众生的女王。 她看着季亦安轻笑,然后抬手。 啪啪。 给他鼓了个掌。 “好帅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第五滴毒 这是宋初第一回认真打量眼前的男人。 才发现他个子非常高,这么往她跟前一站,就完全挡住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 眉眼深刻透着股痞气,因为方才的打斗而喘着气儿,胸膛起伏,肌肉还是贲张状态,最原始的力量与热血。 只不过现在紧蹙着的眉,以及眼里的不满就没那么顺眼了。 宋初拧了拧眉,噙着笑意对上他的视线。 “你对这两人干什么了” 啧。 烦。 宋初起身,望过来的眼眸漆黑,却带着欠揍的漫不经心,她笑笑“只是废了他们的手,没要他们的命,是看在你这个警察叔叔的面子上了。” “警察叔叔”这四个字她说得极轻,踮脚凑在季亦安耳边。 发梢搔过他的颈侧,温热气息喷在他耳边,痒痒的。 “他们打晕我的时候趁机把我身上都摸遍了,本来想把手砍下来,但是怕你害怕,只是挑断了手筋,我” 她话未落,直接被季亦安狠狠地揪起衣领,目光狠戾至极。 衣服被拉扯,背后伤口被内衣扣摩擦,刀剜一般刺进血肉,宋初连面色都没变,只眉心痛得抽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这个男人不爽,有意激怒。 “我腰上都被他们给掐紫了,看看” 没有更粗暴的动作,季亦安松开抓着她的手,眉骨扬起,一只手直接环过她的腰落在她后背,手心紧贴。 她后背上湿腻一块,整件衣服都被血给浸染。 宋初轻轻“嘶”一声,侧身避开他的手,季亦安垂眼便看见自己染红的掌心。 “给我在这呆着,一会儿送你去医院。” 季亦安给三十公里外驻守的同事打电话处理现场。 好在这一次所有毒贩都全数落网,没有漏网之鱼,倒不必担心会有人溜出去给背后那人通风报信,否则暴露了季亦安的长相,那么卧底身份就彻底败露了。 工厂处于丛林深处,人烟罕至,方便了警方捉拿毒贩。 他们直接把人拉进了看守严密的军方医院。 “季队,外面那几个人腿折了,不算严重,简单处理一下就会送去警局审讯。”萧岩说。 季亦安靠在墙边“嗯,别暴露行踪,这里太危险,直接送去云南大队总部吧。” “嗯。”萧岩应声,“另外两个受伤严重的手腕伤还在缝合,这是他们的诊断报告。” 季亦安接过,扫了一眼,诧异地略微扬眉。 并没有被挑断手筋,并且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大量出血而丢性命的血管,只是伤口割得又深又密,触目惊心。 “季队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这手法,也太恐怖了。”萧岩低声询问,面露悸色。 “我也不清楚。”季亦安掐了烟,转身,“我去看看她。” 军方医院都是给军人和警察治疗,全是粗胳膊粗腿的粗犷男人,连医生配备也全是男人,来了这么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大家不敢随意冒犯,最后还是季亦安挥手,让岑晗去给人包扎伤口。 缉毒警工作危险,驻守云南地尤其。 警队上下所有人都会处理简单的伤口。 季亦安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岑晗开门,探头出来“老大,你找我” “没,找她。” 季亦安下意识越过岑晗的肩膀往屋内看,就看见窗帘紧闭,宋初背对他,坐在床沿,上身,被褥围在腰际,细得过分,仿佛看一眼就能触及皮肤的骨感冰凉。 背上的伤口太大,纱布贴不过来,直接拿绷带缠过前胸。 季亦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非礼勿视了。 “你处理完,我再进来。” 季亦安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门就被重新拉开,岑晗端着一盘医用品出来,棉花上血迹斑驳。 “那姑娘伤得重吗”他轻声问。 “挺重的,我看着都疼,给她消毒连吭都不吭一声,像个女军人。”岑晗说。 季亦安嗤笑一声,那哪是女军人,分明就是女魔头。 “行,你忙去吧,我跟她聊聊。” 岑晗看着他额角上擦开的伤,从兜里掏出一枚创口贴“一会儿贴一下。” 季亦安接过,没回话,也没贴,往兜里一揣就推门走进去。 宋初已经穿好了衣服,一件蓝白竖条的病服,随意地扣了三四颗扣子,动作时还能看到平坦的小腹,沾了血的上衣被扔在地上。 “疼吗”季亦安打开一旁的药柜。 “嗯。” 季亦安拆开一板止痛片,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忍不了就把这个吃了。” 这回宋初没跟他劲,顺从地接过,仰头吞了两片下去。 季亦安在床的另一侧坐下来,床垫颠了两下。 “那两个人手上的伤不严重,这儿的医生见惯了这种伤,可以处理得基本不留后遗症。” “哦,那太可惜了。”宋初凉凉地说。 季亦安无奈地抽了下嘴角,余光见到姑娘手指轻轻转动手腕上的镯子,通透润泽,价值不菲。 玉能辟邪保平安,带着宋初手上却是讽刺一般。 季亦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提前二十年遇上一个叛逆期女儿,感受到了操心爹的心理。 “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挑断他们手筋,更没想过要砍断他们的手,你又何必把自己弄成这副冷血模样,为了自我保护那你没必要在我这自我保护,我不会伤你。” 宋初愣了愣,侧头看去,勾唇“你要保护我” “我保护所有好人。”季亦安说。 宋初收回视线“我不是好人。” 季亦安叹口气,觉得跟这姑娘说话简直费劲,只好妥协道“我保护你,行了吧。” “行啊。”宋初笑得愉悦,笑声清脆,像一束光,打在处于深渊的身躯之上,“现在伤也看完了,演讲也发表了,你找我还有其他事” “那些人抓你干什么”他问。 宋初看着他没说话。 季亦安也不再管,反正到时候审讯时也能知道。 “明天我们要回国,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避避风头。” 毕竟,季亦安打了那一窝人,好歹所有人都被抓回来了,可宋初被带过去是上头下的命令,人受了伤还全部失踪,必然会把错归咎于她头上。 “回哪” “云南。” “不去。”她拒绝得很干脆。 “他们会找你麻烦。”季亦安皱眉。 宋初笑笑“我会把事儿都推警察身上的,反正受了伤,光辉象征。” 她在那片地方摸爬滚打惯了,季亦安也相信她既然敢这么说,便是有十足把握脱身,再不济,她也应该有能力保护自己。 于是他没再坚持。 在床边坐了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你是哪儿人” “金三角啊,不然呢。” “出生地” 宋初顿了下,回答“北京。” 北京姑娘,来金三角生活,倒是罕见。 季亦安把自己手机推过去“留个电话,要是他们找你麻烦,可以找我。” 宋初慢悠悠地接过,往里面输入一串号码,备注上自己的名字,她没着急把手机还回去,指尖滑动,看了遍他的通讯录,连个女人名字都没有。 “刚才那个女警的电话你没存” 季亦安看她一眼,拿回手机“我们这一行,工作手机跟生活分开,我们的工作号都是设密的。” 他给宋初拨了一通电话,又挂断“这是我号码,有事联络。” “没事能勾搭吗”宋初没正经地调侃一声。 季亦安没理会,径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宋初也起身,对着他的后背伸出手,第一次正儿八经自我介绍“我叫宋初。” 季亦安回身,目光下移,落在那双玉似的手上,点点头“我知道。” 宋初不动,手还伸着,不做声地盯着他看。 季亦安再次叹气,被她作得没了脾气,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 “季亦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第六滴毒 飞机稳稳落于云南。 换下在金三角地区的便衣,一排人出来都是警服,脊背挺直,英姿飒爽,肩膀上的功勋章在阳光底下闪着光。 风吹来都是温热的。 飞机直接降落在军营飞机坪,螺旋桨炸出轰鸣声,杂草飞起雾蒙蒙一片。 “季队,回来啦”有人跟他打招呼。 “来几个人,把这些人押送上车,送去公安厅。”季亦安把几名毒贩拉出飞机。 数千公里以外的金三角。 宋初一回去就被人“请”去喝茶,她端坐在红木椅子上。 中央坐着一个男人,头发邋里邋遢,许久没剪没洗,油腻腻地垂在颈侧,眉骨上有一道长长的疤,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那是常年吸毒所致。 这人叫做伽苏,缅甸籍,“水狼哥”直接控制与联系的手下,在内部地位很高。 由于会说一口熟练的中国话,也是和中国人打交道的主要人员。 “我手下十二个人,现在全部失踪没了下落,宋二小姐不觉得应该来跟我解释一下吗” 宋初冷冷地扫他,气势完全不输“我被打晕绑在工厂里,我不把他们都杀了,难道让我坐那等死吗你总不会说昨天叫我去是为了联络联络感情吧” 伽苏脸色几变,怒目圆睁“你把他们都给杀了” “嗯,扔下山丢进河里喂鱼了。”宋初漠然。 “宋二小姐,我们两家向来进水不犯河水,我不过让人把你带去工厂聊天,你就让我这么多手下丧命,这可说不过去吧” “不过让人把我带去工厂,说得轻巧。”宋初冷笑,“我现在背上还是你手下砍的伤,你们就是这么聊天的” 她抬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掷碎在地面,青瓷白玉碎成几瓣儿。 伽苏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火气。 “这事是他们做得过分了,我下命令时可从没让他们伤你现在你人也杀了,气也出了,该好好回答我问题了吧” 宋初转着玉镯,语气里带上狭促“您说,什么问题。” “三天前,我们在别处发现了无人机的踪迹,你可知道这是哪来的” 宋初眉心一顿,笑得不露痕迹“我一个在酒吧唱唱歌的,你还想我会做无人机,我真是连见都没见过。” “知道不是你,可是前几天不是来了个中国男人,底细也不清楚,万一是个条子呢。” 宋初笑得八风不动“他不是。” “听人说。”伽苏眯眼打量她,“你和他是熟识还是你枕边人” “是。”宋初应了一声。 “你这要是把我们的消息给他说出去,他再说漏出去,到时候可不是能让我们狠狠栽个跟头宋二小姐,饭可以乱吃,人也可以乱杀。”伽苏压低声音,“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可我已经说了。”宋初清脆道。 不顾他竖起的眉毛“伽苏哥,你还不了解我么,他要真是个条子,捉你们之前,我也早已经被枪毙了,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人总会报复回来的。” “所以啊,我们是共存亡的。”宋初笑起来,“我自然不会出卖您啊。”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你别是被骗财又骗色咯” 宋初睁眼说瞎话“北京。” “唷,首都,是个达官贵人啊。”伽苏说,“他去那么远干什么” 宋初抬头,目光不动。 “我们准备结婚了。” “他回去处理些交接工作。” 回到家。 宋初背对落地镜,将绷带一圈圈绕开,刚才在伽苏面前强撑着,背都没弯一下,这会儿已经细密地冒出来一点血丝。 宋初疼得倒抽一口气,拿新绷带重新缠上,吞了两片消炎药。 而后她安静趴上床,双眼紧闭,呼吸极浅。 于她而言,痛意是极好的天然镇定剂,宋初没吃安眠药就睡过去,还难得的睡得很沉。 梦境浮浮沉沉,她漂泊其中,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燥热的暑日,她午睡醒来,身侧躺着的女孩身体已经凉了。 手臂静脉上还插着注射器,软管推到底。 很快医生警察就来了,最后判定结果,自杀身亡,死因是毒品注射过量。 那个年仅十岁的女孩,也是宋初的师妹,尸检查出,她已经吸毒一段时间了。 宋初睁眼时瞳孔都是涣散的,唇上没半点血色,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十几分钟后,她才坐起来,打了通电话给公寓楼下的快餐店老板,点了几份菜送上来。 她今天累得很,又请了假今晚上不去酒吧唱歌了,她在酒吧的身份很轻松,来去自由,突然不想去打通电话就可以。 很快,楼下的伙计就送饭菜上来。 宋初拉开门,接过餐盒,道了声谢。 “初初姐,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么,需要我给你叫医生吗”饭馆伙计问。 “没事,累了而已,多少钱” “给你记账了,赶明儿你下楼了再付吧。” 宋初没再坚持,关上门把菜放上桌,洗了一副筷子便坐下来一个人吃,手机放在手边。 她边吃边划开通讯录,看着通话记录里昨天的那个未接来电号码,慢吞吞地设了备注,她在犹豫要不要给那男人打通电话。 毕竟她为寻一时借口,让季亦安被结婚了。 可她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犹豫了一阵,索性不打算打了。 可惜,她的结婚对象正巧在这时打电话过来,心有灵犀似的。 “干嘛”宋初出口就是这句。 “我刚结束审讯。”季亦安坐在审讯室外,捏着眉心,心累地看着审讯室里犯了毒瘾而抓狂的犯人,“这回害你受伤,的确是我们这里的疏忽,让他们发现了无人机,还怀疑到了你头上。” “啊。”宋初抿起唇角,“怎么着,来跟我道歉的” “是,对不起。”季亦安道歉道得非常干脆。 “口头道歉没用,我不吃这套。” 季亦安“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宋初问。 “不出意外后天就回来。” “嗯。对了,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接触到伽苏,你要不要试试。” 季亦安一顿,原本因为审讯而产生的头疼瞬间消失,一派清醒。 伽苏,目前警方具有身份信息的最高层,是弩古集团在华主要代理商,为人狂妄自大,曾经在两年前云南的拘捕活动中,杀了一队缉毒警察,逃出重围。 季亦安万万没想到,宋初居然有能力让他接触到伽苏。 “什么办法”他语气中都染上冲动的跃跃欲试。 宋初“我回来以后再告诉你吧,电话里不方便。” “回来你现在不在金三角” “回来云南,明天的飞机,记得来接我。”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宋初看着重新陷入寂静的屋子沉默下来,她过得太过压抑了。 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染上毒,宋初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奇迹。 但她迫切地需要一点刺激。 一点真正能让她感受到兴奋的东西,比如季亦安硬邦邦的身体,或者是他因为怒意而激烈的动作与低沉嗓音。 都让宋初感觉到一种,势均力敌的亲切感。 至于如何让季亦安见到伽苏,宋初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在她和季亦安的婚礼之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第七滴毒 从金三角到云南的飞机一天只有一班,季亦安不问时间也知道她几点到。 时间还早,也没任务,他不急着出发,绕出缉毒大队到一旁的小店里买了包玉溪烟。 倚在树边,叼上一支,一只手虚拢着点上火。 这种烟,越往后越入味,往往抽到最后便能感受到最醇最香的味儿,季亦安偏爱这种味道,也偏爱这种女人。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生性粗犷,眉眼都是那里独有的野性与张扬,后来考上北京的警校后就离开了西北,毕业后辗转多地,立功屡屡,便将他派往最为危险的云南地区,负责金三角地区流入中国的毒品管辖。 他一向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女人,只觉得差些味道。 宋初,是他第一回见一个女人可以将身躯的柔与媚、和骨子里的刚硬杂糅得如此彻底。 他深深吸了几口烟,烟头的火光几次乍亮又熄去,这烟只有一点不好,那便是前调太过平滑,烟气偏淡。 以前倒觉得不打紧,今天却似乎怎么也觉得不够过瘾。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呼出一口烟,在一片青白烟雾中,想起那个女人的那双眼。 时而漆黑冷漠,时而流光微转,怒意上头时狠戾得像只盯紧猎物的豹子,可高兴了又像只矜贵的贵种猫。 他没来得及抽到烟尾调的醇香,岑晗就急匆匆从队里跑出来。 “老大出事了” 飞机上一同从金三角飞回云南的只有几人,飞机也很小,大多是去那做些小生意的商贩,跑船的、卖小玩意儿的。 坐在宋初旁边的男人是个品味独特的艺术家,摄影师,华裔,去那拍一个专题照片。 “我可以为你拍一张照吗”男人问。 宋初摘掉耳机,无声地看过去,男人眼光独到,一眼看出她身上的故事感。 他又重复“我很喜欢你身上的感觉,可以为你拍照吗” “不能。”宋初说。 男人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没生气,反倒更加愉悦了,照片是死的,人是活的,遇到这样一个有趣的人,相较拍照,他更希望跟她聊聊天。 “你很漂亮。” “谢谢。” “中国人” “嗯。” “怎么会去金三角旅游” “我在那生活。” 摄影师明显愣了下,完全出乎意料,而后明白过来她身上那股独特气质来自哪里,是一种蒙着神秘面纱的异域风情,夹杂那里的苦难与压抑。 他为了拍摄,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深知那里生活的水深火热,痛苦如人间炼狱,荒唐似一座幻城。 “你把那些人的伤痛背负到自己身上了。”他出口是下定义式的口气。 宋初原本半眯不睁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点,朝他瞥了眼,没说话,也没否认。 “我觉得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或许我的话唐突了,我只是认为,你换一个生活处所会好许多,你这样的美女,放在那样的窠臼之中,真是暴殄天物。” 宋初轻笑出声“你到底是医生还是摄影师” “现在我只是世上一切美丽的倾慕者。”他说。 宋初没理会他这句话“既然是摄影师,怎么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关照别人的人生,金三角的世界,不是你用你的主观就能感受到的。” “我以前的精神状态更不好,是金三角让我缓解了。” 金三角,是她噩梦的深渊,却也是救赎之地。 短短两句话,像是瞬间点醒了摄影师,他打开相机再看自己拍下的照片,却突然觉得每一张都浮于表面。 他所拍的,只是他所想展示的,而不是真实的金三角。 “我会重新再去一趟的。”他说。 宋初已经将目光扭向了机舱外,飞机起飞不久,还能看到底下郁郁葱葱的山脉与流淌的大小河流。 “你既然生活在金三角,这次去云南又是为什么” “我去找一个人。”宋初目光盯在了远处虚无缥缈的一点。 “男人” “嗯。” “爱人” “不是。” “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摄影师突然问。 宋初扭头看他。 摄影师耸耸肩“你说是男人的时候我紧张了,你说不是爱人时我又松了口气,一见钟情太过夸张,但我真心实意想跟你交个朋友。”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宋初直白地说。 “能跟你交朋友我就心满意足。”摄影师说。 宋初勾唇,没再推拒,接过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摄影师好奇道。 宋初眼前又浮现出季亦安的模样“一个能让我战栗的男人。” 这话说得露骨,宋初的意思很简单。 因为势均力敌,因为刺激,因为刚硬,可传到人耳朵里就带上了旖旎色彩。 好在摄影师从小受西式教育,思想本就开放,笑了笑,不做评价。 宋初知道他想歪了,却也懒得解释。 飞机落在跑道上,颠簸了两下,宋初下飞机,经过重重严格的海关安检,往出口走。 那个男人还没来。 勐腊县,云南省最南端,也是最靠近金三角的地界。 当地第一产业为主,旅游业起步,安全管辖一直以来都不错,却在刚刚,接到消息,有毒枭在这枪击村民,致使12人死亡。 另有8人被毒贩带走,作为与中方谈判的人质。 这几个月,中缅老合作整治金三角区域的毒品泛滥问题。 金三角本就属于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处,政治复杂,自上世纪以来就处于放纵的三不管地界,三国都对当地的武装毒枭没法,而中国作为外来合作支援方,更是引起了毒枭的不满。 地下黑市的众多武器都流入毒贩手中,内部人手众多,做事愈发狂妄。 竟敢直接击杀中国人民,以此来挑衅中国军方与警方。 北京公安厅下达命令,无论如何,都必须为那惨死的12名中国人民讨回公道,救出那8名人质,特殊情况允许使用重型武器。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直升机直接落于勐腊县邻县,季亦安为首,持95式自动步枪,跳下飞机。 “萧岩,报告状况” 萧岩坐在一旁的车内,操纵电脑,噼里啪啦按键,抓起对讲机“季队,毒贩聚集地在勐腊县东南角集市内部,无人机探测得知八名人质均被关押于此,周围看守人员有12人,硬攻难度极大” “等会儿”萧岩一顿,突然扬起声,“拍到看守人员脖子上的纹身图案跟伽苏脖子上的一样怀疑伽苏极有可能是此次事件的头目” 季亦安咒骂一句,“大明你带上六个弟兄正面谈判试试能不能把伽苏引出洞,岑晗西北角竹楼伏击找机会狙击” “头儿,你要干什么”萧岩一惊。 “我跟一组军队后面突击包抄救出人质。”季亦安调试频道,跟军方援救人员联系,飞快地部署下任务。 季亦安又抓起手\枪别进腰间,给步\枪安上,又抓了把子弹,而后从兜里拿出一块黑布蒙上脸,在脑后打结,只露眼睛。 他作为最了解金三角与云南现状的缉毒总队队长,必须要亲自带头突破,但这次事件又涉及迦苏,不能破坏自己的卧底身份,只能蒙脸。 他们飞速行进,绕开大半座村子,伏击于东南角市集后头。 季亦安俯身藏在草丛中,环顾一圈,只有两人在后门把守,萧岩也在同时汇报“屋后两人,解决后可从西侧小门进入” 他跟身侧人示意一眼,持枪上膛,枪声隐于下。 只有子弹飞快冲出枪孔,在两名毒贩的心脏处炸开一朵鲜红的花。 季亦安捏紧耳麦“后门解决,三个人随我进入,其余人分散待定伺机行动” 几人弯腰飞速地赶到市集西侧,躲在墙侧,枪举在耳畔,可惜运气不好,萧岩刚急吼吼地喊“有人出来了快往南侧躲一下” 已经来不及了。 季亦安当机立断,上去就捂住那人的嘴,手\枪紧紧抵着他的颈侧,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当场毙命,声音也没发出来,鲜血喷了季亦安一身。 看守村民的几个毒贩并没有认真把守,而是聚于一团,聚众吸毒,将白色粉末置于鼻间,深吸一口,便翻着白眼一脸迷离。 想要救出八个人质,就必须首先击毙这几个毒贩,可他们围聚一团,一次性击毙不可能,而只要他们一放出声音,惊扰了前头的谈判,就彻底暴露了,到时不仅保全不了人质的安全,还是一场混战。 季亦安皱眉,抬眼朝人质方向看去,竟发现他们个个受伤严重,皮开肉绽,已经受过打了。 “操。”他低声骂,“萧岩,有没有其他办法。” “要救出人质不可能不惊动他们,季队,要不再等等。” “越等希望越渺茫。”季亦安朝后一招手,“我去救人质,你们在这待命,一旦我被人发现,救迅速扫射。” “既然混战不可避免,先确保人质安全” 他在地上翻身滚动,没发出一点声响,到人质关押的牢笼旁,抬手“嘘”一声。 “一会儿有枪战,出来就趴地上从西侧小门逃出去,有人会来接应。” 季亦安拿出一根铁丝,拎起铜锁,被锈蚀地厉害,根本撬不开,他咬牙,下颚线绷紧。 临时改变了策略“准备射击。” 他举起枪,对准铜锁,连续开枪,子弹敲击金属发出刺耳声音,那边正吸毒的毒贩一个个寻视过来。 随即,伏击于西侧的军人开枪,弹夹飞快落地,后坐力敲击在肩膀之上。 季亦安终于打破了锁扣,将身子挡在人质跟前,一边指挥一边往中央的毒贩开枪。 毒贩手上的枪没安,“砰”一声巨响,惊动了前头的人。 行动彻底暴露。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第八滴毒 枪战一触即发,狂风卷起砾石摩擦过脸颊,擦出一条条红黑色的血印,肩膀被枪支射击后座力打得泛青紫。 季亦安为了躲子弹,在地上滚了几圈,脸上黑黢黢的痕迹。 他靠在强侧,单手持枪,眯眼瞄准,上膛扣下扳机 他和一队军人死死挡住靠近的毒贩,拿噼里啪啦地枪击挡住对方,也被对方压得退无可退。 直到耳边传来声音“人质已安全解救准备撤退”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捻眉从腰间取出一枚烟\雾\弹,拉开金属锁环砸过去。 瞬间狭小的集市内蔓延开白色烟雾,带着刺鼻呛眼的难闻味道。 季亦安指挥人后退,自己做最后压阵,他流畅又毫不犹豫地将新弹夹磕进去,再次用肩扛起步\枪,落于扳机的手稳稳地一通扫射。 “季队快走对方的隐藏力量正在朝你的位置过去”萧岩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走” 他在一片烟雾中转身,身后子弹划出枪管的声音响成一片,将这个集市都震颤起来。 季亦安在扑出门外时感受到索命的子弹穿透空气,向他靠近的声音,他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偏过脑袋,子弹划过他的侧脸。 留下一条焦黑的血痕,火辣辣的焦灼感。 在远处狙击位的岑晗冷冷地出声“两点钟方向,击毙成功。” 如果她没有击毙那人,那颗子弹的方向不歪,大概能直接打在季亦安身上。 最后,等集市内全体成员撤出,直接往集市投放手榴弹。 在短暂几秒的寂静后,冲天的爆炸声掀起巨焰燃烧半空,火光铺天盖地地砸过来,热浪将不远处的一众人都推了出去。 “报告伤亡人数。”庞局问。 “8伤0亡。”季亦安回答,一边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处理脸上的伤。 “很好,我已经叫人把人质重新安置了,这村子的安保系数到底还是太低,才让毒贩有了可乘之机。” 季亦安“毒贩中,除了几个漏网之鱼已经送去当地公安局,其余皆确保死亡。” 那一小队摆明了就是敢死队,如果中方力量软弱一点选择放到明面来谈判,那么他们必然能从中捞点好处。 如果态度强硬,直接撸劫人质,那么先前杀死的12个村民也已经起了威慑作用。 季亦安简直难以想象,这群毒贩到底是如何迷失了心智,竟然愿意为那些毒枭头子卖命,连被利用付出性命都无所畏惧。 所以说,这毒品,果真是万恶之源啊。 处理完后续安置问题后,季亦安便随总队一群战友一块儿回去。 从直升机下来坐进车,季亦安便倒在车最后排睡觉,闭着眼时眉眼还皱着,渗着褪不去的冷感。 岑晗几次三番扭头去看他,放心不下他脸上的枪伤,磕季亦安糙惯了,先前小腹连中两枪都不甚在意,更不用说脸上的子弹擦伤。 “你就别盯着头儿看了,一会儿把人给盯醒了。”萧岩瞥了岑晗一眼。 岑晗直接翻白眼“要你管” “还以为这次能抓到迦苏呢。”大明叹了口气,“果然连来都没来。” 岑晗“那样的头头,怎么会愿意跑来国境内送死,赚那么多钱惜命得很呢不过没来也好,不然我总担心头儿在金三角的身份会曝光。” 躺在后头的季亦安听到他们口中的“迦苏”转醒,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他迅速坐起来,出口就问“大明,现在几点” “快十一点了,怎么了头儿” “操。” 季亦安骂了一声,航班是中午十一点,现在夜里十一点,都过了十二小时了。 他把另外一只手机开机,里面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他皱了下眉,直接打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季亦安撂下手机“大明,去机场。” “机场哪个机场”他们刚从军营直升机飞机坪出来。 “民航。”季亦安说。 岑晗扭头“去那干嘛” “找人。” 半夜的机场只有寥寥几人,等着红眼航班,宋初坐在地上,屁股底下铺了张发黄报纸。 背后是玻璃窗,后脑勺抵着玻璃,下巴抬着,面无表情,直到看到从门口跑进来的季亦安时才略动了下眉毛。 男人比她先前见得任何一次都要血性,面上沾了几条黑色道道,脸颊的纱布上渗出血丝,一件黑色短袖又脏又皱,底下的工装裤也同样,脖子上沾着暗色的血痕。 他一进来就被机场门口的保安给拦下来了,宋初看着他从兜里拿出警牌给对方看了眼才被放行。 季亦安环视一周,在角落看到宋初。 十二个小时,竟然还在。 季亦安本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她竟真等到现在,安闲地坐在地上,根本没打算去打车。 季亦安想,自己今天若是真受重伤进医院,她是不是也会一直在这等着。 “走。”他几步跑到宋初面前,言简意赅。 宋初抬眼,漆黑瞳孔沉郁阴冷,没说话。 季亦安顿了顿,单手揣兜“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给忘了。” 就是没忘,也必须刻不容缓地出任务。 宋初还是没说话,冷淡地看他。 季亦安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来,跟她平视,压着自己的脾气放柔了声音“等了半天了不打电话也不自己打车,不累不饿么。” “你答应了来接。”宋初只淡淡说了这句话。 真是日了狗了,都他妈该去哪去哪吧。 这是季亦安瞬间的想法。他在刚刚死里逃生,射杀一片毒贩后,又被迫陷入女人弯弯绕绕、黏黏腻腻的小脾气中。 女人出口还是全然居高临下的口气,疏离淡漠的语调中夹杂骄纵与埋怨,只是一张脸面无表情高高在上,实在让人憋闷。 “还走不走了。”季亦安直接不耐烦地撂话。 宋初看他,又不乐意说话了。 操,季亦安在心里暗骂一句,透过玻璃看到外头还等着他俩的车。 “我错了祖宗,不该忘记来接你,行了吧。”季亦安没好气道。 宋初“最后三个字去掉。” “行,去掉。”语气还是不耐。 宋初沉默。 季亦安彻底火了“你到底怎么着才走要老子背还是抱,一句话。” 语气里更是不客气,宋初却终于非常愉悦地笑了,眼里都盛起一抔水。 “抱。” 她回答干脆。 季亦安的两双手,扛枪扛炮,没有抱过女人,更没有抱过这样身娇体软的女人。 当宋初冰凉的腿弯搁在季亦安的手臂上时,让他不由攥紧了下拳头。 宋初很轻,他抱起来丝毫不费力,她的手环过他的脖颈,身上的香水味萦绕他,几乎渗入他的毛孔。 他先前两次闻到宋初身上的香水味,都是甜腻过分的味道,可现在却是温暖又冷静的木质香。 车上众人在见到季亦安抱着个漂亮姑娘出来时彻底瞪大了双眼,又在看到他毫不留恋地把姑娘扔进座位时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认出来这姑娘就是当时在工厂的那人。 宋初朝看过来的视线笑了笑,也没开口打招呼。 “大明,开车吧。” “姑、姑娘,你家住在哪”大明犹豫道。 宋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座位里“我跟你们回队。” 季亦安又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不去队里,你家住哪” “我没家,也没定酒店,先回你家吧。”宋初很平静。 一旁岑晗皱眉,又看向季亦安,他刚从把她抱过来,肩膀上的伤肯定又拉开了。 “季队一个单身男人你住他家不适合。”岑晗说,“要不住酒店,要不住我家去。” 宋初看她一眼,轻轻眯了眯眼,了然这女警对季亦安的情愫,那话里的醋意,一目了然。 宋初哼笑“你们队长没跟你们说,我这趟来是给你带情报来的” 众人沉默。 季亦安沉声“大明,去我家。” 岑晗皱眉“老大” 季亦安没回话。 宋初从兜里翻出手机,已经没电了,下飞机后男人没来,她心口的确憋了口气,这些年的日子把她养得很偏执,于是一等就是十二小时。 她朝身后男人摊手,手心白花花一片“有充电宝没” 季亦安从后头的包里拿给她。 宋初充了几分钟的电,终于开机,几条消息传进来,还有一条来自季亦安的未接来电。 她打开微信,发现一条加好友通知,她点开看,是飞机上遇到的那摄影师,备注“沈焕”。 宋初按了“接受”,听到身后岑晗压低声音对季亦安说话“你肩上的伤,刚才都压到了吧,疼吗” “没什么感觉。”男人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 宋初扭头看去,直接对上男人漆黑的双眼,磁石似的。 她目光下移,落在肩侧,从衣领里蔓延开一圈青紫,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宋初的劲儿都支撑在那处。 宋初移开眼,看向窗外。 她想起那个摄影师的话“你把那些人的伤痛背负到自己身上了。” 那季亦安呢。 他冲锋陷阵,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平民的子弹,受伤流血,救人杀人。 她是沉甸甸的背负。 他却是昂首的承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第九滴毒 季亦安的家在当地一个很不错的小区,高层18楼,简单整洁的房型,百来平,一个人住是过于空了。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到宋初跟前。 宋初往鞋柜瞥了眼,干干净净,几双休闲鞋、跑鞋,还有两双锃亮的军靴,拖鞋不分男女款,全部都是灰色。 家里没有一张关于家人朋友的照片。 宋初理解,做缉毒这份工作的,是不可以将家人朋友的身份信息暴露的,否则他们极有可能会遭到毒贩的报复。 “这房子挺贵吧。” 宋初环视一周,家具倒是都不算上乘,就是普通的材质和品牌。 只是这房子的地段、楼层、布局,在当地都是数一数二的,便宜不了。 “这儿不是北京。”季亦安看她一眼,回身关门,“房价不高。” “讽刺我”宋初扬眉。 “没。” “我只在金三角有一处房子,还是租的,北京没房子。”宋初说。 季亦安想起第一天见到她的那晚,她拿进来的那瓶酒,三四千的市价,她一挥手就送了,实在不像什么缺钱的人。 再来她那翡翠手镯、衣柜里的衣服,哪个不是一看就是高昂价格,就衣服上的名牌标志连季亦安这种糙汉都没少见。 不过缺不缺钱和有没有房子本就不冲突。 有些人挥金如土,存不住钱;有些人死守着钱,入土都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宋初摁开电视,慢吞吞道“这人啊,止不住哪天就死了,买个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季亦安一顿,知道她既不是前一种人,也不属于后者。 她只是单纯的,没有想过要在什么地方定居下来,在金三角那种地方,她甚至没仔细盘算过如何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电视亮起来,在姑娘小巧高挺的鼻梁上映上一层淡蓝色的光。 这次的事件性质恶劣,早就第一时间传遍了全网,现在当地电视台还在播放相关后续内容。 宋初今天白天在飞机上,下飞机后手机关机,还没了解事件经过,默不作声地看完新闻,眼眸更深。 “你迟到,是因为去出这次任务了”她问。 “嗯。” “那些毒贩,都杀了吗”她声线极冷,风雨欲来。 “活捉5个,其余的全死了。” “抱歉,我不了解情况。”她的道歉非常干脆。 季亦安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在为自己在机场的脾气道歉,这倒稀奇了。 电视上画面跳转了下,转播到北京公安部画面,公安部部长正就此次恶性事件对金三角毒贩发表公开申明。 这事情一出,中方非但没有被威胁,反而坚决采取坚定态度对抗,后面一段日子,可想缉毒大队会有多忙。 宋初定定地看着电视,季亦安垂眸,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头顶。 刚才她语气里对毒贩的痛恨和厌恶难以掩饰,但酒吧里跟那几个毒贩称兄道弟地也是她,脸上是毫无破绽的笑容与媚意。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少副面具 “这次任务,我们怀疑是伽苏为首。”季亦安突然说。 宋初动作一顿“伽苏是水狼哥在中方的代理人,哦,水狼哥是我们那的称呼,就是弩古。你们确定是伽苏为首,而不是弩古” “不确定,但是那帮毒贩脖子上都有和伽苏一样的纹身,一条毒蛇。” 宋初皱眉“那应该和弩古没直接关系,伽苏手下我见过,的确都有那种纹身,他是中方代理,之前毒品把控这么严折了他不少货,他的脾气,恼羞成怒也是正常的。” 季亦安捻了下手指“你这么了解他” 宋初笑笑,回眸“说过了,我跟他们非敌非友,互相忌惮吧,表面上关系还不错。” 能让一个公然挑衅泱泱大国的亡命之徒都忌惮,季亦安沉默下来。 宋初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忌惮我,是因为我不惜命,早年练了点功夫,外人看来总是太过血腥,传着传着也就传得神了。” 季亦安见识过她的功夫,自己手指被割伤时她还留了余地,那天工厂里的两个男人,精准地避开动脉与手筋,已经足以说明她的功夫是的的确确的恐怖。 “你到底杀没杀过人” 宋初笑得八风不动“你该问我,杀过多少人。” 季亦安眼角狠狠一抽,嗓子眼发沉“都是毒贩” “怎么”宋初扬眉,“我都不在乎了,季队已经在想办法为我的杀人行为开脱了才认识几天,还真是多情啊“ 她没正经地调戏一声,又道,“可惜了,你们缉毒警杀毒贩是为民除害,我一个普通人杀毒贩,那都只能算是杀人。” 悬在客厅之上的钟表滴答滴答指针转动,时间流逝,却又静得仿佛凝固。 “为什么跟我坦白这些。”季亦安闭了闭眼,把那些翻滚的情绪都尽数压下。 宋初没皮没脸地一笑,一句话把季亦安原以为她已经悔悟的想法全给盖了过去。 “因为我处理尸体很专业,没留下证据,现在只是聊天,等我哪天真进了审讯室就不会承认了。” 季亦安一边腹诽这果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东西,一边却鬼使神差地松了口气。 “你上回说,有办法让我接触到伽苏,是什么办法。”他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轻松过了头,宋初直接舒心地笑出声,从沙发起身,绕到季亦安跟前,仰头笑眼看他。 她抬起手,绸缎材质的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皙手腕,指尖触及季亦安侧脸的纱布,尾指轻佻勾过他的耳廓。 一触即释,撩拨结束。 “明天告诉你。”宋初轻笑。 说罢,她没等男人回答,直接走进客厅右侧的卧室,心安理得地占了鹊巢。 季亦安双唇紧闭,下颚线绷紧,眼底黑沉。 他本就打算把床给宋初睡,倒也不在意这个,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躺上沙发。 这一夜过得很快。 宋初嗅着被子上残留的男人身上的味道,竟然挨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不仅没吃安眠药,还没认床。 难得。 早上六点半,房门就被敲醒。 季亦安的声音传进来“起来了没,我要去局里了。” 宋初在下一秒就拉开门,便见外头那个前一秒还叫嚷着要出门的男人嘴里还塞着牙刷,而宋初早已经收拾打扮完了。 季亦安愣了下“这么早” “嗯。”宋初伸了个懒腰,越过他走出去。 季亦安回外头的浴室飞快地刷完牙,又往脸上扑了把水就算洗过脸。 “已经明天了,可以告诉我你的情报了没。”他一边抹脸一边走出去问。 宋初“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季亦安拿起衣架上的警服,颔首一颗颗扣上扣子“干嘛去” “我的情报,应该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决定的。”宋初垂眸一笑,“你要是转述的话,我怕你会尴尬。” 半小时后,季亦安明白了她口中的“尴尬”是什么意思。 会议室里,女人坐在他身侧,手里转着支笔,指节细长骨感。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恶劣事件,这次会议又是直接事关伽苏,庞局也在场,坐在中央。 季亦安先跟大家介绍了下宋初,省略了她杀人不眨眼的那部分。而后轮到宋初说一说自己获得的情报。 庞局并不涉及一线内容,还以为宋初是队里某个线人,身体前倾,拔开笔盖,正准备洗耳恭听,好好记一番笔记。 就看那女人施施然起身,越过椅子坐到中央,懒洋洋地靠在放映幕上。 “我的方法很简单,我在金三角有点地位,特殊场合伽苏也得卖我个面子。”她顿了顿。 而后嘴唇微翘,眼尾飞扬如一道利刃,她看向季亦安,幽幽地开了口。 “和我结婚。” “迦苏会来我的婚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第十滴毒 一句话掷地。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宋初饶有趣味地看着季亦安,看他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眼里聚起些莫名其妙的意思。 岑晗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眼神化作刀子,宋初抱胸站着,照单全收。 “宋初,这是死了12个村民的大案子。”季亦安沉声,语气带警告,“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 宋初一寸不错地看过去“我没开玩笑。” “欸,姑娘。”庞局打圆场,“这结婚对一个姑娘家家的可是大事啊,我们虽然也被下了死命令必须活捉伽苏,可也不能搭个姑娘的下半辈子不是” “对其他姑娘是大事,对我来说不是。”宋初平静地看着他,“金三角那块地方,结婚只是办个酒席,不用领证,跟演场戏没两样。” 季亦安瞥了庞局一眼,心下 庞局还真被她给说动了。 他起身“庞局,我跟她聊一下。” 季亦安说完,直接扯上宋初的手腕,把人拎出了会议室。 他步子飞快,宋初几乎是被拖过去的。 走廊末端的窗户打开着,暖风吹拂起宋初的长发,向后飞扬,拉扯出一道奔赴火场的锋芒。 她经过穿堂风,目光追去看拉着她手腕的男人,板寸,晨起来不及刮的胡茬,那一身警服将他的肩线拉得平直。 再看两手交缠的地方,一个白皙如玉,另一个泛着健康的古铜色。 宋初被人拽着往前走,漫不经心地想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定她早就忍不住出手了。 然后思维跳跃假结婚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可以有些人味。 她刚才说结婚对她而言不是件大事没有瞎说,她是真心这么觉得。 她甚至早就动了要结婚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日子能过得不那么没滋没味的重蹈覆辙,可她眼界高,一直以来都没遇到什么适合的人选。 可这季亦安好像不一样。 他眼里的光让她觉得温暖,他身体的力量让她有安全感,他的粗糙让她觉得刺激。 宋初开始有了活过来了的念头。 要说是喜欢也谈不上,大概只是一个在炼狱生活之人对救命稻草的贪恋。 季亦安把姑娘往窗玻璃上一甩,不慎牢固的窗户一阵震晃。 宋初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侧肩膀就被人摁了回去“宋初,你在这给我说清楚,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初一愣,而后轻轻耸了下肩“我以为你会说服我不要动跟你结婚的念头。” 季亦安没有接话。 “目的很简单,不是为了死了的12个村民,这个念头在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宋初声音放得很柔,却金石鸣戈,掷地有声 “我想要你。” 季亦安非常不给面子,她话音都没落就嗤笑一声。 “要我宋初,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那一块儿地能说实话你要我,我怎么敢要你” 宋初在那一瞬间清晰感到了折磨她十年的钝痛,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拉扯她的神经,潜入她的噩梦。 在她小时候,有过一个师傅,学些防身的拳脚功夫。 但真正教她现如今这门功夫的,是另一个男人,当时他二十来岁。 宋初每次在夜间溜出来,便能在当地的一所小学操场上见到他。 是那个男人教会了她如何使用刀片伤人于无形,他给宋初展示刀片如何在指缝间穿梭,如何时隐时现。 宋初不叫他“师傅”,而是叫他“顾老师”。 她大概从小各方面的感知能力都有缺陷,对于善恶、恐惧、喜悦都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触,她甚至没察觉一个男人会这种功夫有什么奇怪的,还以为他真只是个普通的小学老师。 “顾老师”甚至还抓来几只老鼠,亲手给她示范如何用刀片将老鼠细小的骨头全部剔除,他取出细碎骨头,老鼠的形都没有破。 所以宋初小时候经常玩把裁纸刀,她的师傅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最常说的话就是“宋初,别玩裁纸刀了” 宋初不理会,觉得他的拳脚功夫太无趣,哪里有一片薄刀片就能将人抽筋扒骨的功夫厉害。 全然不知自己拾起的是一门多么恐怖的手法。 从锈顿的裁纸刀到锋利无比的刀片,从一把刀到十几把玩弄于股掌,宋初不知道自己的手指被割开了几次,经常鲜血淋漓。 可就像邪门歪道更容易使人走火入魔一样,宋初放不下,越是受伤她练得越是勤,想要练到“顾老师”的水平。 她的师傅有个小孙女,叫琛琛,比宋初小五岁,也跟着她爷爷学功夫,跟宋初的关系很好。 师傅嘱咐孙女“切不要跟宋初那丫头学那些旁门左道,小心反噬了自己的气数。” 后来年岁一年年长,宋初长到15岁,初中毕业了。 琛琛十岁那年,转学去了另一个小学,就是顾老师所在的学校。 他们俩认识了。 琛琛有时回家还会跟宋初提及顾老师,可那时候的宋初已经渐渐开始察觉顾老师的不对劲了,他太过阴郁太过黑暗,她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反社会人格心理。 后来有一天师傅没空接琛琛放学,宋初去接她,她走进教室。 看到顾老师拿着一张锡纸,上面是白色粉末,他拿火在锡纸下烤着,烟冒上来,琛琛正在吸毒。 她疯了一样扑上去,不由分说地将琛琛拉到自己身后,琛琛双目涣散,双手战栗,紧紧地抓着宋初的衣角发出分不清是舒服还是痛苦的尖叫。 顾老师一步步靠近,宋初拿出刀片,夹在两指之间。 “呵,教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落在我自己头上了” 顾老师没跟她动手,宋初背上琛琛就往外跑,回去后不断叮嘱她千万别再碰那玩意儿。 后来一年,她都以为琛琛真就没再碰了,她当时年纪还太小,不懂毒品的成瘾性到底有多恐怖。 直到16岁那年暑假,午睡醒来,琛琛在她身边,注射过量毒品死亡。 一年来,顾老师都是琛琛的毒品者,警察找上门时他早就逃走了。 小孙女死后,师傅随即重病倒下,至临终都没原谅宋初。 最后宋初跪在他床前,哭着“师傅,你别不要我” 师傅留在这人间最后一句话就是“宋初,我屡屡跟你说这些歪门邪道终将害人害己,你不听我的,我怎么敢要你” 我怎么敢要你。 宋初的脑子里都是这句话,师傅的声音,季亦安的声音,琛琛吸毒后的尖叫,顾老师瘆人的笑声。 是啊,她这种怪物,谁愿意要呢。 “宋初宋初” 有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来,虚无缥缈,宋初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力狠狠捏着,骨头几乎快被碾碎。 她浑身颤抖不停,整个人蜷曲起来,缩在墙角,她头痛得很,过去被刻意遗忘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再次占据她的大脑,让她刻意营造的平静假象支离破碎。 血液上涌,山呼海啸似的充斥了她的大脑,连耳膜都鼓噪地要冲破,头痛欲裂。 她在一段时间内看不到任何东西,视网膜内是一片鲜红。 “宋初” “快叫救护车” 她听到这样的声音,一边被伤痛折磨,一边分出一根神经啼笑皆非地想多大点事儿,怎么还叫上救护车了。 季亦安不清楚她这突然的过激反应是犯了什么病,丝毫不敢耽误,额角都急出一层汗。 她花了几分钟重新恢复视力,睁眼就是季亦安放大的脸。 “宋初你哪不舒服”而后声音才慢一拍传进了她耳朵。 哪不舒服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突然回忆起一些旧事,心脏受不了而已。 “我没事。”宋初开口。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软得很,浑身上下都没有劲儿,手心湿腻一片,仿佛坠入一片汪洋。 下一秒一双大手就揽上她的腰,鼻间萦绕季亦安身上独有的味道,让她一瞬间莫名心安。 宋初突然贪恋他的温柔。 贪恋这样一个男人的温柔,宋初觉得自己纯属找虐受。 “刚才怎么回事真不用去医院” 宋初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发现刚才会议室众人已经都出来了。 庞局刚刚拨通119电话,大明抓着车钥匙准备去把车开出来,萧岩出来的急手里还捏着一本本子和一支笔,岑晗端着温水杯正准备冲过来,水濡湿了她的指尖。 “应激反应,已经没事了,不用去医院。”宋初说。 季亦安皱眉。 宋初心脏仍鼓噪得厉害“季队,我说实话,你就敢要我了吗” 宋初面对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终于还是义无反顾地闷头撞了上去。 在找虐这条路上,她还真是越走越远了。 可她的确是太贪恋季亦安身上的温度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1.第十一滴毒 宋初告诉了季亦安关于顾老师的事情。 房间里只季亦安和宋初两人,季亦安怕她情绪再有大波动,几乎是随时准备好叫救护车,可宋初在那片刻的失态后情绪就非常稳定。 “那个顾老师那时候是在北京吗”季亦安问。 “不是。”宋初捏着玻璃水杯,“我真是只在北京住过没几年,后来被送去了别的地方。琛琛死后他就逃了。” 季亦安“你会去金三角生活,跟顾老师有关系吗” “有。” 季亦安起身想去再给她倒点热水,手指触及玻璃杯才发现她攥得很紧,指关节都泛白,季亦安曲指在她手腕上弹了一下,她才倏得松了劲,茫然地抬头看他。 “水。” “啊。”宋初这才松开手, 季亦安又给她接了半杯热水。 宋初看着他动作,目光没什么焦点“我怀疑他后来成了毒枭。” 季亦安动作一顿,扭头看去“在金三角” “不清楚,但是五年前金三角发生过一次命案,一共死了一百零八个人,都是用刀片割开喉管,丢一根肋骨的死法。” “宝贝儿。”季亦安把杯子递过去,心率不由加快,“这就有点太恐怖了,是传言还是你亲眼见过。” “我那时候在国外,哦,我师傅死后我就被我北京的爸送去国外读书了。”宋初解释,“但是我暗中一直在了解相关的事,偶然间得知后我就去了趟金三角。” 这是季亦安第一次听她提及家人,不免诧异,他一直以为她是孤身一人。 “那块地方,死几个当地人大家都不会在意,毕竟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死,只是那次手法太血腥后来一段时间都闹的人心惶惶。” “尸体被扔在那的乱葬岗里,我偷偷去看过,切割面非常利落,肋骨也的确少了一根。” 季亦安重重呼出一口气,难以想象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突然间如鲠在喉。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总觉得顾老师就在那,就瞒着我爸在金三角定居了,刚进去受过不少欺负,我脾气不好,忍不下去,后来就出手伤了他们。” “用那种功夫。”宋初长长舒了口气,“他们就以为那108个人都是我出手杀的,起初有些毒贩混混不信,上来找我麻烦,我那之后渐渐的,那里的人就都怕我了。” 季亦安“如果顾老师真在那,你这么张扬地用他教你的功夫伤人,他不该来找你么” 宋初轻轻一笑“他可是个变态啊队长,不能用你那常规思维去思考他的想法,说不定在角落偷偷看着我呢。” 季亦安只觉得背后发凉,宋初这过得是什么朝不保夕的日子 “你确定他是中国人” “看长相就是典型的华人长相,中文也说的很好,但可能国籍不是中国。” “目前金三角的毒枭,我们所掌握的资料中,没有华裔。”季亦安说。 宋初一点点抬起头“我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找到他,然后杀了他了。不管躲在哪,我都要亲手杀了他。” “嗳,搁警察叔叔面前说杀人,当我死的吗”季亦安无奈,直接朝她后脑勺掴了一掌,恐怖分子,“所以,那天晚上你接近我是为了这个” “哦,我只是单纯地看上你了。”宋初无所谓地一耸肩。 “实话。”季亦安面色丝毫不变,敲了敲桌面。 “好吧。”宋初笑了下,“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那个能帮我找到顾老师的人,我在那生活了五年,只了解到一些毒贩手下和代理商,太慢了。” 宋初难以诉说,自己在看到季亦安那一瞬间的感受。 她长久处于黑暗,被深渊剥蚀、吞噬,她往上挣,却挣无可挣,往下坠,被冰凉刺骨的水噬骨,她一再坠落,没有人拉她一把。 可是有一天,光出现了。 照亮整个深渊,让宋初恍然看清了自己所有丑陋的行为。 说看上了季亦安,其实也没错。 季亦安点头“结婚,你真不后悔” 宋初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她甚至在瞬间感受到一种不可言说的拘谨。 “不后悔。”她嗓子都有点哑, “你父母呢,知道了不削你” “离婚了,好几年没见我妈了。”宋初笑起来,“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金三角,还以为我在英国读研呢。” 日暮穷途、与毒贩斗智斗勇的酒吧歌女,与乖乖走她原本该有的人生轨迹的海龟研究生,两种生活,简直天壤之别。 季亦安哽了一下,深深看她一眼,而后大步走出房间。 大门推开,季亦安跟外头人宣布。 “继续卧底任务,大队启程金三角,举行婚礼” 宋初的身份信息被登记入线人档案,正式进入警务系统。 荒唐的婚礼成了系统内部的一次再刻板不过的任务。 当天下午,宋初、季亦安与大队成员分两批飞入金三角土地之上。 宋初将加工赶制出来的烫金喜帖发出去,短短一小时功夫,西城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漂亮又性感的混世女魔头竟然要结婚了。 难以想象,能将这样的女人收服的男人会是什么样。 小道消息与八卦即便在金三角也一样具有惊人的传播度,不一会儿,大家便知道了,那个男人是个高帅的中国人,据说宋二小姐对他一见钟情,当天晚上就把人带回了自家床上,第二天晚上中国男人来听她唱歌,送了一大束玫瑰。 具有传奇色彩的男女,连爱情也蒙上神秘面纱。 “你说,我现在在这里人的眼里,是不是抢了他们女神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季亦安待在宋初住处。 “得了吧,收服了魔教妖女,都在心里感激你呢。”宋初给自己点了根烟。 季亦安看她动作,半只手虚拢,火舌缠上烟丝,她深吸一口,火光被逼亮,一口烟直接过肺,从鼻子里喷出来。 是会抽烟的人。 “要抽么。”宋初看他一眼,以为自己勾起他烟瘾,朝他扔了包烟。 季亦安接住,按到桌面上“不抽。” 宋初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膝盖上,开衩长裙,露出白花花的长腿,腿根若隐若现,表情却非常漠然,隐于烟雾之后,模糊了眉眼。 “对了。”季亦安从腰间拿出一把枪,食指勾在扳机圈,将手枪在食指上转了两圈,“这个给你。” 宋初略微诧异地扬眉,没伸手,递去一个疑惑的表情。 “参与缉毒工作的线人,深入前线特别危险的,都可以配枪。” “是么。”宋初耸肩,伸手去拿。 却在半路被截去,季亦安扣住她的手腕,掌根用力,两指按在她腕骨上的手镯往外推“作为交换” 宋初反应迅速,反向挣开他的手,食指贴合掌心轻轻一拨,瞬间在指缝中亮起一圈刀片亮光。 季亦安双眼一眯,及时撤手。 宋初另一只手抢回手\枪,在手掌上转了半圈,食指按上扳机,枪孔直对季亦安,眼角逼出一瞬的戏谑。 季亦安笑着,两手举起做投降状,慢悠悠道“没放弹夹呢,没摸出来轻了不少么” “我也没怎么碰过枪。”宋初勾唇,反正她也不是真想伤季亦安,玩闹过就收起,“你刚才说什么交换” “手镯。” 宋初笑起来。 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真是让她重新活过来了。 她将手镯取下来,朝季亦安推过去。 季亦安捞起镯子看了眼,果然,他一直奇怪宋初那些刀片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经常穿吊带藏在袖子里也不现实,只有那个手镯 手镯内侧有一个凹槽,里面便藏着刀片,平时戴着根本察觉不出其中的机关。 季亦安把手镯还回去“背上的伤,好了么。” “已经结痂了。” 季亦安哼笑“好得倒快。” 宋初懒散地“伤多了就好得快了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2.第十二滴毒 三天后,婚礼开始。 这一处的婚礼有缅泰老三国婚礼的习俗,举办婚礼要走非常多的程序,宋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繁琐步骤一并给摘了,全由自己的心意来。 缉毒一队来了六七人,伪装成从中国来的亲友。 萧岩的任务是婚礼司仪,穿一身西装,胸前插花,领结领带,正苦逼地在一旁全文背诵司仪台词。 大明负责录像,当然是为了趁机捕捉关于伽苏的信息。 岑晗负责掌控婚礼流程,布化全局。 季亦安站在镜子前,一身黑色西服,剪裁精致,肩线流畅利落,里头的白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领带系好后又被他扯开了,歪歪扭扭挂在颈上。 缉毒警除了在局里活动时,平时很少穿警服,为了隐藏身份,他们大多都是穿宽宽松松的便服,季亦安衣柜里全是再简单不过的纯色短袖长袖,实在受不了这样拘束着还带领带。 “行了行了,一会儿出去了再系吧。”他随意地摆摆手。 季亦安撕下脸侧的纱布丢进垃圾桶,结了层痂,没刚擦开时那么恐怖了,只周围还有一圈红。 剑眉,两颊坚毅,眸色深黑,配上这一道伤,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宋初呢,还没好”他偏头问。 这次还请来了一个专门负责婚礼妆的化妆师,不了解这次婚礼只是任务,出来拿捧花刚巧听见他的话“新娘子化妆慢点也是应该的马上嫁给你了新郎怎么还这么急呀” 岑晗“啧”一声,等化妆师进去后才轻声嘟囔“还真把自己当新娘子了。” 话落在季亦安耳朵里,他对岑晗的感情是知道装不知道,闻言淡瞥她一眼“行了。” “本来就是。”岑晗气不过,“说起来,我们连她的真实底细都没搞明白,说不准到时候叛变了呢” 更衣室门被拉开。 声音先传出来“是啊,连我真实底细都没搞清楚,你们队长不还是要娶我了么。” 宋初一席婚纱,腰间收紧,不盈一握,锁骨深陷,白皙得晃眼,后背开了条岔,但没露出那伤口,可以看到那上面紧致又瘦削的皮肤,弧度优美。 面上精致的妆,淡粉的唇色淡化了她平时五官的攻击力,只是眼尾散开一点墨色,举手抬眼间,满满的风流意味。 她站在那,似笑非笑,像是挑衅。 岑晗哽了下,出口“为什么娶你你心里清楚。” 宋初握着捧花的指尖轻轻拨动,然后直接把花丢给身后的化妆师,双手提起裙摆,朝季亦安怀里扑过去。 她的背影棱角分明,被霞光彻底照亮,分不清是奔赴一个希望,还是奔赴一个更深的黑暗。 季亦安被她撞得后退两步,双手下意识搂住她的腰。 一低头就看小姑娘双眸亮亮地看他,下巴搭着他的胸膛,甜甜地唤“老公” 季亦安明知她是故意气岑晗,可也不免被那清脆又缠绵的一声“老公”唤得心口一顿。 岑晗面色已经彻底黑了。 她一个在警校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姑娘,完全不敌宋初这种妖精。 季亦安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散漫地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头纱呢。” “我这么漂亮,戴那玩意儿干什么。”宋初一耸肩,仰着头大剌剌盯着他看。 而后发话“你这个伤,得处理一下。”又凑近他耳边,把声音压到只两人听得到,“当心被毒贩认出来是枪伤,就解释不清了。” 季亦安偏过头,从镜子里又看了眼,宋初说得没错,这次要做好万全准备。 “我再贴个纱布吧。” 宋初轻笑“我来。” 季亦安被宋初拉进化妆室。 “坐这。”宋初朝椅子抬了下下巴。 “你要干嘛”季亦安皱眉看着她的动作,宋初拿起一支化妆刷,手里是一盘季亦安非常陌生的玩意儿。 宋初拿化妆刷蘸了两下,俯身靠近,食指拇指钳制季亦安的下巴,把他抗拒的脸拉过来“别动。” 那是一盘遮瑕膏,宋初娴熟地拿刷子在季亦安侧脸上抹匀。 虽然不能把那道痂都给盖住,至少能遮掉周围的泛红皮肤,粗粗一看倒也不像先前那么狠戾了。 “差不多就行了。”季亦安在宋初第三次拿刷子往他脸上抹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偏过头。 宋初轻笑,捏过他的下巴强硬地转过来,而后左右看了圈。 她坐在化妆台上,上身微微俯下,礼服是低领,季亦安平视就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胸口,他移开视线,向上,落在宋初脸上。 宋初睫毛扑闪噙着微妙的笑意,了然地勾唇,似笑非笑道 “季队长,假正经啊。” 季亦安嗤笑,索性也不收着视线了,直白地朝她胸口看了眼“所以呢” “见过更好的吗”宋初问。 “没有。”季亦安诚实回答。 宋初扬眉“是没见过别的女人的,还是没见过比我更好的” “前者。”季亦安直视她,“警校里没这种。” “哦”宋初对这个答案是诧异的,“出了警校呢,也没见过你们不是有去酒吧扫毒的时候吗,那儿不多么” “我没看。” “啊,原来是只看我的。”宋初笑得更加愉悦了。 季亦安懒得理他,直接推开她走出去。 刚才那句“没有”不是撒谎,但选择“前者”却是撒谎。 大学时跟着缉毒小队实习,经常去酒吧、ktv一类地方,季亦安行得正,也没刻意收着视线,就算都收着也没用,有时候吸嗨了,一推开包厢门进去,全身赤裸的都有。 宋初,是他见过最好的。 季亦安一走出去,岑晗就凑上来,看着他的伤口不满道“怎么直接往上糊,那种化学品” “都结痂了感染不了。”宋初跟着走出来,“心疼你倒是自己想办法啊。” 宋初的咄咄逼人,跟她那邪门功夫一样,受不了丝毫委屈,直接撞上枪口,三言两语伤人于无形。 妈的。季亦安夹在两人中间,内心咒骂一句。 宋初撒完无名火,拍拍屁股就走,把烂摊子留给季亦安。 岑晗“她这什么脾气呀,都不能说了” 季亦安捻着眉心,烦躁地瞥她一眼“人不能说,你就少说点,一警察废的着跟小姑娘置气么。” “岑晗,你也就消消气吧。”大明拿着摄像机到处乱拍,“这大喜的日子呢” “大喜什么大喜”岑晗愤愤,看着不远处挽着手走过红毯的两人,眼圈都快红了。 她一被调过来就是在季亦安队里,喜欢他整整两年,也知道他性子粗,很多时候都不能估计到女孩的想法。 但她渐渐发现,季亦安当真是没发现么,他只不过是用默不作声的态度逼她放弃罢了。 刚才他那句“一警察废的着跟小姑娘置气么”。 他眼里,她岑晗就是个警察,宋初才是小姑娘。 宋初的请柬几乎发到了所有人手里,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宾客坐了满满一片户外场地。 萧岩拘谨地戴了副眼镜,他有个毛病,一在人前发言就紧张地嘴颤。 “宋、宋宋宋初,你愿意不管嫁给身旁的男士做、做做为你的妻子,啊不,丈夫,永远敬他、爱他” 宋初内心翻白眼,直接打断他的话,仰头,阳光洒在她脸上“我愿意。” 萧岩掏出小手帕擦汗,被宋初打断后状态更差,飞快地抬眼看了下底下乌泱泱的人,瞬间腿更软了。 “季亦安先生,你,你愿愿意娶你身边的女士作为你的妻子,永远敬她、爱爱爱她,呵呵、护保护她一生一世吗” 季亦安等他磕磕巴巴说完。 视线始终在宋初脸上,逆着光,把本就分明的轮廓切割得更加深邃坚毅,喉结拉出的弧度简直杀人不见血。 “我愿意。” 声音沉着,严肃而庄重。 那道声音,劈开无边无际的黑暗,同时驱散宋初心头的阴霾。 “亲一个”、“亲一个” 哄闹的声音起来得莫名其妙,这是在他们原定的流程中不存在的。 宋初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带着戏谑的眼去看季亦安。 这男人穿西装可真他妈帅,她心间一动,冒出这个念头。 宋初干脆利落地踮起脚,双手圈住季亦安的脖子,用发髻挡住台下的视线,近距离地冲他扬眉。 “配合一下” “嗯。” 宋初直接吮住他的嘴唇。 那个吻也同样干脆利落,半点没有缠绵,宋初尖利的牙直接咬上他的嘴唇,满意地舔了下他下唇漫开的血腥味。 她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撤了嘴,却仍然环着他脖子,底下看上来仍然在亲。 宋初含混地笑,不怀好意。 “季队长,真是得罪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3.第十三滴毒 季亦安心累地走完所有结婚流程,只觉得以后真是再也不愿意再走一遍这流程了。 萧岩在台上说了最后一句“接下来大家尽情享用美食吧”之后,也终于解脱,腿抖着从台上下来。 季亦安扯了张纸巾擦嘴,一边问身侧的宋初“伽苏来了吗” 宋初看着他动作,直接掀了一眼“呵,金贵。” 季亦安简直不知道自己哪又惹这祖宗不高兴了,最后看着自己手上沾着一抹粉色的纸巾反应过来。 他叹了口气“我没洁癖,但你嘴上那玩意儿有股甜味。” 于是宋初又雨过天晴,回答了他的问题“人太多了,我也没找到,可能还没到。” “你估计他什么时候会到” 宋初翻着宾客随礼单“上面没他名字,他们那种人都好面子,一定会送礼过来,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亲自” “亲自。”宋初一笑,“他得卖我这个面子。” 季亦安迅速联系队友“来一个人去随礼登记处,伽苏极大概率会去那。” “你们这次行动,打算怎么做”宋初问。 “放心,不会在你的地盘闹事,如果伽苏出现,我们会跟踪他到外边了再动手,这次他们在勐腊县的事件太恶劣,上面要求我们必须立马活捉伽苏。” 何况,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这里大小毒枭,尤其是弩古,季亦安在这里的卧底身份不能破坏,宋初线人身份也不能暴露,否则随时都会遇到丧命危险。 “上面要求你们”宋初一扬眉,重复了这几个字。 “怎么” “没什么。” 季亦安看她一眼,直觉她刚才是真有些别的话要说。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耳机里便响起“季队,一公里外公路口把守的队友说看到一辆可疑车辆,正在开过来,极有可能是伽苏。” 宋初看他表情就知道内容,捏去香槟杯晃了晃,轻笑“你忙,我去敬酒。” 来这儿的普通人不论年龄大小都叫宋初一声“初初姐”,而毒贩底下的手下则都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宋二小姐”。 “宋二小姐,还是你这行动力迅速,这还没到一个月呢吧,就把人拿下了。” 身旁一人狠狠朝他后脑勺掴一掌“怎么说话呢咱们宋二小姐这样貌、这身段那得是那新郎官运气好把二小姐拿下了。” “是是是我这不是没读过书么,不会说话”那人又朝自己嘴巴扇了两下。 宋初端着酒杯,盈盈地笑,却是浑然天成地压迫力,她拿酒杯跟一桌人挨个撞过来。 “感谢哥儿几个今天特地来捧场了。” 宋初连着敬了好几圈酒,十几杯香槟入肚。 完事后,她便走到香槟金字塔边,岑晗站在那头,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宋初知道她站这也是经过精密布化的。 “来了么。”宋初重新捻起一杯,随口问。 岑晗看她一眼,并不想跟她说话。 “生我气”宋初不在意,反倒笑了。 “我真不知道你在激动什么,既然是出任务才安排的结婚,就按任务程序走,别他妈放私人感情进去。”岑晗突然冷下声音,“没听说过么,人越是缺什么就越喜欢炫什么。” “我放私人感情进去了”宋初反问,又很快无所谓地笑,“好吧,放了。” 刚才那个吻,并不是必须的。 只要宋初愿意,她可以用借位将底下人全部蒙骗过去。 可她还是亲了季亦安。 她缺什么呢。 缺爱。 所以可笑地故意去惹岑晗不爽。 “岑晗。”宋初在一段沉默后开了口,咬字利落又疏离,“我不会跟你抢季亦安的,你不用担心。” 岑晗心下一急,心事被这么大剌剌说出,她刚想反驳又被宋初压了回去。 “别跟我说你不喜欢他。”宋初淡瞥她一眼,“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诚实点吧,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多简单多普通的事儿。” 岑晗看着她。 宋初始终捏着酒杯看向远处“我不属于这儿,这儿也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属于我。” 她是怪物,她罪孽深重,她满心仇恨。 “解决了那件事,我就会走,或者解决不了,我也只会死在这。” 岑晗直觉她不对劲,过去扯了下她的手,却被宋初狠狠挣了一下,酒洒了,濡湿两人的手。 宋初像是被她从灰暗梦境中拉出来。 她抬眼时目光甚至还有些茫然,岑晗想起她那天在警局突然犯病的样子。 “你没事吧” 宋初恢复了最常见的模样,笑着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你喝够多了,别喝了。”岑晗把她手里的酒杯放回去。 宋初不甚在意,耸耸肩,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看了眼沈焕。 宋初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回忆这个“沈焕”是谁,哦,是上回飞机上的那个摄影师。 她点开信息。 我来金三角重新拍照了,见一面吧。 宋初扬眉,打字没空。 沈焕在干嘛 宋初结婚。 宋初看着信息笑了笑,又打字来喝酒吗 沈焕来。 另一边。 “确定车内成员就是伽苏确定车内成员就是伽苏随礼登记处a号位注意” “收到” 最先出现的是伽苏那双跨出车门的皮鞋。 暗中观察着的缉毒队成员全部摒住了呼吸,严阵以待。 大明带了副做了手脚的眼镜,其中一枚螺丝是隐藏的摄像头,直接接通萧岩的电脑画面。 伽苏已经几年没有在警方面前出现过,掌握的信息资料也是几年前的照片,这回倒是可以更新最新图库了。 大明心跳到嗓子眼,拳头攥紧,指甲死死陷进手心肉里。 “登记一下先生。” “嗤,还搞这玩意儿。” 伽苏将雪茄咬进牙关,手肘支着桌子弯下背,在登记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用的是缅甸文。 签完字,他朝后一摊手,身后人递来一包东西。 拿红布包着,并不精致,砖头似的,他把东西撂到桌上,朝大明瞥了眼“没见过你啊,中国人” 大明打开红布看了眼,在登记册上记下礼品五块金条。 在电脑后看着的萧岩咋舌“这出手还真大方,随礼就是几十万。” “嗯,我是新郎倌儿的朋友。”大明硬是挤出一个笑。 “哦,中国人啊。”伽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因为吸毒而熏得黑黄的牙,“看新闻了吗,前几天那十二个中国人,就是老子杀的。” 大明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耳畔连通季亦安的话“大明,冷静点,我和宋初现在出去。” 伽苏看着大明敢怒不敢言,气歪的脸,大笑着走进去。 宋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伽苏哥,我这还以为您今儿个没空来了呢。” “我宋初妹子结婚,我哪能不来”伽苏大笑着拍了拍宋初的肩膀,吸一口雪茄,抬眼看季亦安,“这就是新郎官吧” “是,季亦安。”他朝伽苏伸出手,笑得得体,“伽苏哥的名字,早有耳闻。” “哦我听我手下说,你先前还想拿水狼哥手下的货去中国东部卖” “是,那时候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中国毒品代理人就是伽苏哥,我也是后来初初告诉我了才知道。” 一旁的宋初饶有闲趣地扬眉。 初初。 还真是叫得顺其自然,丝毫不脸红。 宋初捏着腰,招呼一众人“站这聊什么啊,伽苏哥,里头特地给您留了一桌,去吃点” “走” “这中国市场啊,虽然大,可最近管得也忒严了。”伽苏拿白酒直接一杯杯灌,“你既然娶了咱们宋二小姐,那我这也得卖个面子给你不是。” 季亦安给他倒酒,附和“那我就先谢谢伽苏哥了” “欸,先别谢,狗日的最近这段日子是别想把货运进去了,不知道折了我多少人,那一船的货可是上千万的啊,等这风头过了,我到时匀一羹给你。” “哎,伽苏哥,再喝杯酒。” 季亦安拖着时间,直到终于收到信息季队,伽苏那辆车已经装好追踪器和窃听器了。” 不多时,伽苏便准备走了,正如宋初所说,他这次来不是真来好好喝喜酒的,也只是走个过场,卖她一个面子。 “各部门准备,伽苏要走了。”萧岩拿起对讲机。 “收到。” “收到。” 季亦安借喝酒的动作发出指令“别跟太紧,注意,出了这块地方才能动手。” “车辆转入右侧车道进入岔道,前方红灯。” “距离婚礼会场已接近十公里,abcd号车辆准备加速,在下个四叉路口将伽苏截停。” “对方车辆内可能有枪支武器,车辆内人员确定武器满核。” 萧岩紧盯屏幕,上面是当地的交通图,一个红点不断跳跃着。 “准备加速拦截” 四辆越野车同时加速,轮子在地面轧出尖锐的声响,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 “开枪” 被四辆车堵在中央的正是伽苏的车,子弹从四面而来,直接打穿车辆的四个轮胎,“砰”一声爆了胎,车身颠簸。 同时,枪管从车窗弹出来,冲警方一阵胡乱扫射。 季亦安听着耳机里交火的声音,唇线紧抿,神色冰冷而锋利。 直到听到一声 “车内人员全数击毙没有发现伽苏” 季亦安悚然一惊,下颚收紧,线条绷紧。 他突然扭头“宋初在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4.第十四滴毒 “一组车掉头,刚才伽苏在红灯处停过车,很有可能掉包了”季亦安冷声道,“二组,都去找宋初。” 部署完,他转头,脸色极其难看“大明,把你的录像机给我。” 他接过录像机,直接翻到后部分,加速播放看过去,果不其然在最后部分看到宋初和一个男人在角落交谈的画面,最后,宋初跟他上了另一辆车。 “应该没问题吧,看宋初是自愿走的。”一旁萧岩说。 季亦安把录像机还给大明,“找技术组看看能不能放大上面的车牌照,另外同时在周边公路排查这种车型的汽车。” “收到” 宋初坐在车内,胳膊搭在窗沿,双眼眯起,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旷野,车越开越偏了。 大片的火烧云烧灼天空,由红渐变到紫,模糊了天地交接之处。 宋初身上还穿着抹胸的婚纱,被凉下来的晚风一吹冻起一层鸡皮疙瘩。 宋初扭头,朝车上其中一个男人抬了下下巴“把你外套给我。” 男人朝另一侧的伽苏看了眼,得到默许后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宋初,宋初披到肩上,继续看着窗外。 伽苏接起一个电话,对那头的人说了几句缅甸语,宋初只能听懂个大概,关于“是警察还是其他仇家”、“追踪器”。 宋初心下一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将翻滚的波澜全数锁在心底。 伽苏挂了电话,拖着声调“宋二小姐” 宋初扭头看他,目光一寸不错。 “我不过防了一手,没想到你还真是要背叛我啊。” “我们一向两相尊重,何来的背叛” 她话音未落,伽苏直接掏枪,枪孔由下而上直直地抵住宋初的下巴,力气大得让她不得不扬起头。 这是伽苏第一回拿枪指着宋初。 她的刀的确快得让人出其不意,但快不过子弹。 宋初声音平稳“你要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伽苏咬牙,“一从你那出来,我的人就遇上了警察宋初,你要说这跟你完全没关系你觉得我会信吗” “跟我没关系。”宋初表情凌厉,“你爱信不信。” “呵,叫了你几年宋二小姐,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个角色了” 宋初眯着眼像是昏昏欲睡“哪敢,我只不过是在杀你之前提醒你一声,你要是杀了我,这事就比现在还复杂千倍百倍。” “我在这挥金如土,不制毒不贩毒,拿着卖唱的钱,你不会真以为我背后没靠山吧” 她不躲不避地直视,眼底是漫不经心却让人心底发毛的凶悍。 “警察找你,你他妈干了什么破事儿不用我提醒你吧,把尿都撒到人家里去了,还想人家不打你” 宋初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伽苏倒也被她说得心头一动,开始分析起其中利害。 到后来他只觉得手腕一刺,眼前一双手动作快得看不清,只看见那把枪在宋初掌心转了圈,几乎飞出残影来。 “咔擦”一声,上膛,黑黢黢的枪孔却变了方向。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掏枪上膛的声音,齐齐对准宋初,一旦扣下扳机,恐怕真得血溅三尺。 宋初持枪的手臂笔直,慵懒地歪了下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骨骼摩擦的声音。 “伽苏哥,你知道的,我不要命。”宋初平静地笑,“但是你挣那么多钱,确定就要现在死了吗” “我的要求很简单,大喜的日子,我得回去。” “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是同归于尽,还是保命。” 宋初的声线中带了点残忍的笑意。 噙着懒散的笑容数出了第一个数字“三” “二。” 她抬起下巴“一。” “季队车牌做了特殊处理从那个角度扫描不到任何数字信息” “头儿,庞局要你立刻跟他通话” “先别管庞局了,北京公安部部长发来了视频连接” 各种声音嘈杂地一股脑往季亦安耳朵里钻,他将火气咬在牙根,近乎粗暴地捋了把自己硬刺的短发,侧头问“宋初呢,有她消息了没。” 大明只好小心翼翼回“还没。” 岑晗在一旁“头儿,部长那里” “知道了。” 季亦安倦怠地攥了下拳头,抬脚往外走,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陌生号码。 “我现在回来。” 宋初的声音。 宋初把手机丢回沈焕怀里,往车座上一靠,又抬手将又沉又夸张的婚纱裙摆搬上车“开车吧。” “我的天,不是,你这”沈焕被她这奇异造型弄得语无伦次,“你在这结婚” 宋初刚从伽苏那逃出来,伽苏到底还是没敢跟她比到底谁更惜命。 车已经开到偏僻的旷野,宋初走了很长一段路,裙摆被染污,乍一看非常狼狈,她就这么狼狈地在一条田间公路上遇到了沈焕。 “不觉得看起来更像逃婚现场么。”宋初跟他开玩笑。 “你逃婚了” “没有。”宋初耸肩,“一个小玩笑而已,喏,开到那条马路上右转。” 沈焕还是忍不住频频扭头去看她,到后来宋初被看烦了,直接坐起来支着头盯着他“开车看路不懂吗” “你比路好看。”沈焕拖着声调懒散地笑。 “手机给我。” “干嘛”沈焕递过去。 宋初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一张,放到仪表盘前“看照片吧,顺带看路。” 沈焕大笑起来。 视频接通北京公安部部长办公室。 季亦安站在屏幕前,黑色冲锋衣外套,眉骨硬朗,视线平直,颈线流畅,双腿不留缝隙,典型的军姿。 “我听庞局说,你们这次的行动已经见到伽苏了。”部长说。 “是。” “他现在在哪” “我们跟丢了,正在继续追踪。”季亦安咬牙,下颚收紧。 “我有没有说过半个月内捉拿伽苏回国” “说过”季亦安站得笔挺,喊。 “我先前还提过年后要把你再往上提一提,你就这么给我带队的”部长重重撂下茶杯,“都出现在你们面前了还能把机会给我丢了” 季亦安沉默半晌,终于压不住脾气“那种情况捉拿,我的队友我的线人都会受危险” “伽苏杀了我们国家十二个无辜人民你忘啦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啊” 季亦安双目紧闭,唇线绷紧“伽苏,我一定给你捉回来。我的人,我也一个都不能少” 走廊里的阳光迤逦而下,风掠过窗帘将它吹得扬起。 季亦安捏着手机趴在窗口,光线把他的瞳色刷浅,眉头深锁,呼吸间都是含糊的火气。 “季队长” 身后冒出一个声音,尾调翘起。 季亦安回头,就见到宋初放大的脸,身体前倾。 “我不见了把你吓坏了吗。” 她抬手,轻柔地抚上季亦安汗湿的额头,食指轻轻揉了下他的耳廓。 “这么多汗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5.第十五滴毒 宋初还没来得及在婚礼会场告诉季亦安发生的一切就被迫迅速撤离。 这次风波,不管宋初是不是真和警察是一伙的,伽苏都不会放过她。 当她拿枪指着伽苏脑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平衡就彻底打破了。 毒贩这种生物,大多极其要面子,面子就是生命,称兄道弟时讲的都是义气,出手也阔绰大方,能帮则帮,可一旦打破了,就会疯狂反咬一口。 说到底,宋初当时除了沾了那108位的光,其他她亲自出手立下的威严,也是在一对一对决的情况下。 她到底还只是个姑娘,力量比不上男人,当初跟着师傅没好好学拳脚功夫,挖空了心思学得就是那门邪门功夫。 讲究的是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可如果伽苏真要跟她硬刚,一伙手下,配上枪支武器,让宋初没有靠近的机会她就完全没制胜可能。 沈焕本想开车来喝喜酒,没想到闹出这种乌龙,又因宋初有事自己开车去别处采集照片了。 “你怎么从伽苏那逃出来的”季亦安在车上问。 “啊,说起这个,我抢了他的枪让他放我走,又怕他手下在我走远后开枪,所以把他们的枪也都搜罗来了。” 宋初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路上遇到沈焕的车,是个摄影师,怕吓着他,我把枪藏在这了,你们有空去取一趟吧。” 季亦安看大明一眼,他便了然地通知吩咐下去。 “你怎么会上他们的车” “伽苏手下跟我说,大喜的日子,伽苏要单独请我去喝杯酒,我就猜到他对我还是有怀疑。” 季亦安皱了下眉。 宋初继续说“当时手机不在我身上,人又多,我不跟他们走,我怕伽苏会直接伤那些人。” 这话倒是让季亦安小小诧异了下,只可惜他刚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后者就直接开了火。 “怎么,以为我视人命如草芥,不会管那些人的死活” 季亦安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随手扯了下她散落的碎发“我没有,这么大火气,吃枪药了么。” 宋初直接掀了一眼,明显的不信。 季亦安也懒得解释。 车在这片相对较新的一幢公寓楼前停下,这是原先安排好的婚房,怎么说也是结婚了,宋初从前那个单身公寓也不适合再住。 大明、萧岩把宋初的大件行李都搬上楼,季亦安入住行李只有一个登山包,几件换洗衣服和鞋子罢了。 他们搬完行李就很快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季亦安和宋初。 宋初弄清楚房间分布构造,把行李箱拖到主卧,打开箱子便开始捣腾她那各色的贵气衣服,不一会儿,箱子还没空,衣柜倒是满了。 季亦安在客厅跟队友通话,低声交谈了几句。 而后自觉地拎包进一侧的客房,在警校时整理内务惯了,不过五分钟就结束。 宋初还在那头看着一堆多出来的衣物发愁。 叩叩。 季亦安站在门口,抱胸,靠着门板。 “整完出来,跟你聊一下。” “整不完了。” “” “衣柜不够多,还有一堆衣服。” 季亦安扫了一眼,捻了捻眉“把经常穿的放柜子,其他放行李箱。” “不行,会皱。” 这事儿逼,季亦安内心咒骂一句,上前几步,在宋初行李箱边蹲下,抓起她那些衣服看了看“所以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不会皱的衣服先挂起来。” 宋初眼皮都不抬“我就爱这么放,你管我。” 季亦安觉得自己跟她待着简直能气死。 “你把常穿的衣服挑出来,其他的放我那去,我柜子还空着。” 宋初挑挑拣拣、磨磨蹭蹭半天,把不要的衣服重新取出来扔到床上,整理完后一回头,发现那些衣服都已经被季亦安安置好了。 这速度。 宋初翘了下眉,拍拍手,走到客厅“找我聊什么” “伽苏。”季亦安收到一条短信,低头看一眼,皱了下眉,又说,“你跟他闹掰后,会对你做什么。” “杀了我,以儆效尤。” 宋初轻轻弯起眼角,笑得微妙又勾人,“季队长,之前说的保护我,现在可以执行了。” “还没到时候呢。” 季亦安竖起一根食指,顶着宋初的额头把人按回去,“最新消息,伽苏离开金三角了。” 宋初登时皱眉“不可能,他的脾气,不会就这么走的。” “你要知道,他并不是这里的老大,他头上还有一个弩古。” “你的意思是,是弩古让他回去的” “只是一个猜测。”季亦安耸肩,“弩古这么小心谨慎的人,到现在警方连他的样貌信息都没有,会忍受伽苏这样招摇吗。” 这个可能的确成立。 宋初在金三角待了五年,认识的毒贩更是多,对于“水狼哥”也只是经常听到名字,但对于其他也丝毫不知。 “那你打算怎么做”宋初问。 “后续的追查有队里的人呢。”季亦安,“既然还没到保护你的时候,明天先教你怎么保护自己。” 宋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双手撑在沙发上。 “季队长,我在这生活都五年了,你看我需要你教么。” 季亦安从腰间别下枪,双眼轻轻一眯,对准一边墙上的粉丝气球,眉眼间瞬间溢出些冷硬的气质。 宋初心口一顿,看着他扣下扳机。 没有意料中的响声。 她瞳孔微微放大的,而后便听到季亦安得逞后愉悦的笑声“我就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没用过枪。” 宋初目光定在枪口,反问“得出什么结论。” “没有。”季亦安收起枪,“我连保险栓都没开都能吓到你,哪个会用枪的人是这样的。” 宋初不耐皱眉“我没吓到。” 好在季亦安已经掌握了和她相处的不被气死的法则,就是别一个劲的往她枪口上撞,现在他得了便宜便顺带卖了个乖。 “好吧,没吓到。”他非常好脾气地应和。 宋初气得咬牙。 “明天教你打枪。”他言简意赅。 宋初沉默很久,最后扯起嘴角笑了。 翌日。 宋初站在游乐场门口的打枪游戏摊儿前一脸冷漠。 “就这”宋初一脸鄙视。 “不然呢,带你去军营打枪靶子吗”季亦安一笑,“这儿可是别人的地盘,就是回了国你这么个小姑娘也进不去。” “这枪不准吧”宋初还是一脸鄙视。 这种劣质仿真枪,描点总不是特别准的。 “差不多教你怎么拿枪怎么瞄准就行了,又没让你去当狙击手。” 季亦安选择不再理她,走到摊前问“老板,这打枪多少钱” “人民币的话,一发一块钱。” “你们这物价还挺高呐。”季亦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先给我来十发子弹吧。” “我们这是有奖品的,看到没,里面那些娃娃就是奖品,你就买个二十发,要是全中了可以拿最大的那娃娃,送给女朋友不是很好吗。” 游乐场不在宋初常活动的西区,老板又是个白发的老人,不认识宋初。 季亦安拿出钱包,抽了张十元纸币,眼皮也不抬地说“不用,她不喜欢那玩意儿。” “谁说我不喜欢了。”宋初故意找茬,朝最大的那个娃娃抬了下巴,“呐,我要那个。” 季亦安只好又抽出一张十块钱,拿了二十发子弹。 “砰” 季亦安干脆利落地开了一枪,爆了一颗气球。 宋初发现这个男人在开枪时骨子里的血性就会张扬出来,哪怕手里的是把玩具枪,眼前的是颗淡粉的气球,可他抬枪瞄准按动扳机的动作一气呵成,同时眼尾刹出一抹冷硬的血腥气。 这不是一天一个月可以形成的,必然千锤百炼,看尽无数厮杀拼搏的场面。 宋初盯着他,鬼使神差问“你杀过人吗” 季亦安朝已经坐去一边的老板看了眼,淡声回答“杀过,毒贩。” “很多么” “不算多。”季亦安说,“只有他们对警方采取武力时我们才能朝他们致命部位开枪,否则算私刑。” 宋初“嗤”了一声。 “别对人命那么不屑。” 宋初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很不喜欢听别人的教训,可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便发觉季亦安这话里没有丝毫教训的意味,只是解释,尾调还夹杂一些陌生的无奈。 季亦安低着头,正一本正经往仿造弹夹里放黄色的小圆珠“子弹”。 一边漫不经心说“我也恨透了毒贩,大学同学里去年就在缉拿过程中死了两个,可既然这世上有法律也有执法者,那么我们就要守住生而为人的最后底线。” “我刚入队的时候,也有恨不得亲手杀了每一个毒贩的时候。” 宋初不由噤声,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被那时带我的师傅训了,他跟我说,每个缉毒人员都会有这种想法,可法律不允许,它清楚你心里的恶意,想想可以,但不能做,法律不讲人情,残酷无情,但是人性的低保。” 季亦安合上弹夹,抬臂瞄准,而后递给宋初“喏,好了,我教你。” 他站在宋初身后,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将她的手抬高,玩具枪固定在胸口。 “看准星。” 季亦安的鼻息打在宋初颈侧,很痒,体温顺着指腹传导,心跳悄无声息地震颤。 “准了。” “我刚才试了下,弹道有偏差,这个距离会偏离三公分左右,向左瞄准三公分。” 宋初微微移动枪柄,没等季亦安说,直接利落地按下扳机。 “砰” 气球又稳稳爆了一个。 宋初在气球爆开的瞬间,凑在他耳边问“为什么没跟别人说我以前干过的事。” “我不知道。”季亦安很诚实,他的眼眸看过来,像亘古的银河。 宋初摒住呼吸,被他捏着的手腕动不了,像是被人掐住了心尖儿,从内到外泛出些酸涩的感觉。 季亦安神色自如,仿佛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再平白无奇不过的话。 “打得很好,接下来打那颗蓝色气球。” 宋初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架枪,却因为季亦安下一句话手突然一软。 “我会教你。” “教你怎么用枪。” “也教你怎么控制拿武器的手。” 子弹沿着弹道稳稳射出,却因为突然抖动的手中途偏了方向。 落在木板上。 就像那个突然在宋初心口绽放的烟花,成了她心底一个无法言说的隐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6.第十六滴毒 “拿枪的时候手不能抖,手腕放松点。”季亦安没发现宋初突然的情绪波动。 “嗯。” 宋初应了一声,深深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将心底翻滚的那么一点小浪花彻底压制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宋初再次架枪,这回没等季亦安出声指导就开枪,稳稳射在气球中心点。 她一次性发了剩下的16枪,十六发十六中,而后嚣张地把枪往季亦安怀里一扔,朝他得意地一扬眉,表情里的话不言而喻。 “嗯,有天赋。” 季亦安夸了一句,虽说这射击距离远不如他们专业时的要求,但不得不承认,宋初认真射击的样子真是非常帅气而吸引人的。 那种漠然、无动于衷又带着残忍的冷感,像是反噬,在心底烧出一团火来。 “差不多,等下次有机会回云南总部,我带你去射击室练真枪。”季亦安说。 宋初带着轻微的鼻音“嗯”了下。 20发子弹,因为宋初第二发的失误,一共只中了19发,拿不到那个玩偶。 “你等会儿。”季亦安叫住要往外走的宋初。 宋初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看着季亦安又走到老板身边,低声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而后拿着另一盒子弹重新走回去。 黄色圆珠被全数塞入弹夹。 季亦安逆着光举枪,他坚毅分明的轮廓被阳光染得柔和,漫不经心地细碎温柔从低处透了上来。 宋初安静地看着他。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爆裂声响起时心脏狠狠跳了一记。 砰砰砰砰 季亦安单手持枪,拿得随意又漫不经心,流畅又迅速地一下下扣下扳机,在密集的气球爆裂声响中沉默又毫不犹豫地再一次食指用力,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引来路人的回首。 20发子弹,精准地扫射两排气球。 宋初在呼啸的声音中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第一次如此强烈。 微风起,卷起她的长发。 她在扬起的一片风沙中看过去。 季亦安从老板手里接过那个被她点名说要的玩偶,朝她伸出了手。 宋初盯着他手上的玩偶没说话,也没伸手接。 季亦安皱了下眉,催她“拿着啊。” “我不要了。” “你他妈”季亦安觉得摊上这祖宗简直是上辈子刨她家祖坟了,“刚才是谁说要的” “太脏了。”宋初嫌弃地往玩偶瞥了眼,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我操。”季亦安低声骂了句,跟手里娘们唧唧的玩偶大眼对小眼片刻,最后认命地抱在怀里,跟上宋初的脚步。 走在前面的宋初,悄无声息地抬手,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布料,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白。 妈的,别跳了啊。 由于宋初的突然变卦,两人打完枪后就直接回了公寓。 那个拿二十颗子弹换来的玩偶被季亦安随意地丢在了沙发上,却在第三天被洗了一通,湿淋淋地挂在阳台上。 “宋初,我一会儿要去西边山区的部落里拍照,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沈焕发来这样一条短信。 宋初一个人在家,季亦安今天一早接了一通电话就出去了。 她靠在沙发上,双腿搁在茶几,把弄着手机,思考一会儿,自己的确是过分无聊了,酒吧因为她结婚还特地给她放了一周假,晚上也没事干。 于是她慢吞吞回“去,你在哪,我来找你。” “我开了车,你给我发个地址我去接你。” “我来。” 不一会儿,沈焕给她发来一个地址。 西部山区里有好几个部落,因为地势险要所以各个居民区很分散,时间久了便形成一个个部落,不过大多民风淳朴。 正因为民风淳朴,又无反抗之力,所以很多人都被毒贩压迫,在他们的指使与强迫下,替他们种植满山的罂粟,虽然近几年政府有意管理已经好许多了,可还是无法杜绝。 宋初给自己化了个妆,没有描惯有的锋利的眉峰,而是柔和地顺着眉形画了几笔,连眼影与眼线也一并省去。 她很少化这样素淡的妆。 以至于沈焕看到她时都小小吃了一惊“渥,变样了。” 宋初坐进他的车,漫不经心道“你才见过我几次,知道我原本什么样么。” “反正不该是现在这样。” 沈焕拿起相机,冲她“咔擦”一声拍了张照,“不过也很好看。” 宋初睁眼瞥了他,也懒得说了。 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该是什么样的,有时候面具戴久了自己也会分不清,那样在夜晚酒吧娇娇媚媚的不是她,完全冷漠杀人不眨眼的好像也不是。 “听说那边的部落有很多可怜人。”沈焕转动车钥匙,汽车平稳地开出去。 “嗯。” “你去过么” “没有。” “你不是生活在这吗” 宋初看向车窗外,淡淡道“我怕看了那些以后,会犯病。” 闻言,沈焕只是轻轻地扬了下眉,没有多余地其他反应“你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宋初被他反应逗乐了,笑着问“怎么,看你反应好像早看出来我有精神疾病了。” “我们这些做摄影师的,别的没什么,就是观察力特别好。”沈焕给她解释,“我在飞机上见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当时第一次见觉得问你不礼貌,这才没说。” “第三次见面问这个其实也不礼貌。” 宋初漫不经心地跟他调侃,顿了顿,反问“你觉得我像有什么精神疾病” “抑郁症或者神经衰弱什么的吧,你看上去总是像心里瞒着事。” 宋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沈焕问“我猜对了” “可能吧,我也没去医院看过。”宋初耸肩,“估计还有什么躁郁症吧,我猜的。” 沈焕皱眉“你该去医院看看的,吃药可以控制。” “再说吧。”宋初换了话题,朝他摊开手,“可以给我看看你拍的照吗” “当然。”沈焕把相机给她。 前面几张都是这儿的风景照,从晨曦到黄昏再到深夜,晨光熹微、暮色四合、夜幕深重,背景里有各色行人、烧烤摊、小酒吧。 若是对金三角不熟悉的人一定不会相信这就是毒品之源。 上一次宋初看他拍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中都有浓重的他自己的色彩,为了反映金三角的丑恶与危险,可这一次全部都变了,他自身成了旁观者,照片内容才是主题,这才是客观的金三角。 “上一次你跟我说的对我影响很大。”沈焕边开车边说。 “嗯” “我之前的照片是抱着对金三角的偏见来的,所以每一张照片都能看出丑恶来。”沈焕耸肩,“我这一次才发现,原来金三角不止毒,也有漂亮的景色,漂亮的河流,朴实热心的村民与农民。” 宋初笑笑“哪里会有一个地方全是丑恶的。” “嗯,我那天看到你就该想到的,这地方还有你这样的美女。” 宋初翻了个白眼,还是笑着。 她继续往后翻,其中有不少村民的照片,土衣土布,宽街窄巷,淳朴民风。 晒得黑黢黢笑出一口大白牙的孩子。 背着竹篓在茶山上摘茶叶的农妇。 在家门前坐着一个小板凳,一脸迷茫盯着镜头的女人。 烧烤摊上肩膀挂着一根白毛巾,抬臂擦汗的矮小男人。 “我要为上次,我认为你的心理疾病是因为金三角而产生的想法道歉。”沈焕说。 宋初定定地看着照片“的确不是因为金三角。” “你说金三角让你缓解了精神状态,我始终没想明白。”沈焕顿了顿,偏头看她一眼,“这是为什么。” “它救赎我。”宋初放下相机,“我在赎罪。” “众神皆罪。”沈焕劝解她。 “我是无神论者。” 车在山脚上停下。 沈焕和宋初一块儿沿山间小路走上去,路上碰着几个村民朝他们笑。 这一处大多是土著民,说的也多是缅甸、泰国、老挝三国语言,他们来的这一处部落是说缅甸语为主的。 “你会说缅甸语吗”沈焕问她。 宋初“只会一点。” “他们在跟我们说什么” “你好。”宋初对一个朝她双手合十的老妇人也回了一句,“敏戈喇把。”缅甸语你好 两人走上山顶,将这一片的山景尽收眼底,罂粟花的花期已经过了,整座山都是碧绿的。 “还好我决定再来一趟,否则就错过了。” 沈焕拿出相机,开始拍照。 宋初看他拍了会儿,便自己走到另一边看风景去了。 树下有两个孩子,坐在一个巨大的木桩子上。 他们的衣服上沾了些白色粉末,弄脏了领口与袖口,大红色的衣服,看过去很明显。 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抛着打火机,正用缅甸语说着什么,沈焕听不懂。 他举起相机,对着两个小孩儿。 没急着按下快门,而是通过镜头继续观察他。 他看到一个孩子从兜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脸上无所谓地笑着,扔到了另一人腿前。 打火机点燃,在粉末下,升起一道烟。 沈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在干嘛,手一抖按下了快门键,同时注意到画面角落里宋初也入了镜。 “宋初” 宋初没有反应,步子很大,冲到孩子旁边,动作已经不受她控制,抬手就把粉末与打火机甩掉。 火苗烧过她的手腕。 “宋初” 她不正常,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7.第十七滴毒 季亦安在探查伽苏最新行踪消息时接到宋初的电话,接起却是一个男声。 “喂,你是宋初的丈夫吧” 季亦安一顿“嗯,对,你是” “你别误会,我是她朋友。”沈焕解释,飞快地说,“她情绪不太对,我把她送回家了,你快来一趟吧,我怕一会儿出什么事。” 季亦安匆匆赶回公寓,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地板上的两滴血。 他心下一惊,出声“宋初” 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冲去卧室的步子也明显凌乱,扭开卧室门冲进去,气息不稳得厉害。 她没有做季亦安以为的傻事,那两滴血应该是她摔破的额头上落下的。 宋初双手抱腿,坐在床头,下巴搁在膝盖上,额头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仍然有鲜血纱布下映透出来,她眼底烧灼硬生生逼出一片殷红,睫毛被泪水沾湿,一绺一绺,整个人都似乎浸润在水汽中。 宋初哭过。 这个认知让季亦安心口一抽,就仿佛那些泪水,都顺着他的血管灌进了他的心脏。 “宋初。”他又轻声喊了遍她的名字,怕引起她情绪再次激动,没敢靠近。 宋初一点一点抬起头,像慢镜头,盯了他半晌,问“你进来干嘛。” 她那句话该是冷硬的,可受哭腔影响,染上点平常没有的鼻音,声音还有点抖,甚至有一种亲昵的味道。 “我来看看你的伤。” 季亦安缓缓关上房门,慢慢走进她,见宋初没什么过激反应才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了。 “纸。”宋初言简意赅。 季亦安从一旁的小矮桌上扯了两张给她。 静谧的空间与夜晚,可以放大所有细微的声响与莫名掀起波澜的情愫。 宋初在抬手擦泪的时候,季亦安看到了她膝盖上也有伤,没流血,但擦开挺严重的,红黑交织的一块,有些小石子陷入皮肉里,还没有取出来,手腕处有一块红,像烫伤,不严重。 “摔了” “嗯。” “在哪摔的” “山上。” “刚才你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情绪不好是为什么” 宋初不说话了,只有些倦怠地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伸直受伤的右腿“帮我处理一下吧。” 跟她平时一个风格,话里没一点拜托别人的意思。 季亦安却松了口气,起身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备用的药物,原本只是放着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处。 宋初那条腿白皙纤细,体温很低,像块冰凉光滑的羊脂玉。 现在这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正搁在季亦安大腿上,宋初曲着腿,赤脚踩着他的腿。 宋初动作大胆,季亦安却要小心别摔坏这块玉。 主动权全在宋初。 季亦安看她一眼,眼里隐隐有警告意味。 宋初仿佛瞬间收回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变回了那个女魔头,她耸耸肩,甚至坐了个“请”的动作。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新鲜可口,欢迎品尝”。 季亦安拿起镊子,手心贴合她的脚腕,像一把火煨热一块玉石,他神色丝毫不变,简直严肃过了头。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残留的碎石碎沙,拿棉签沾上酒精,来回消毒三次,又把医疗箱重新整理好。 “好了。” “我腿漂亮么” 季亦安听完,没说话,而后神色纹丝不动地看过去。 “你不想说原因我不会再问你,没必要这样。” 宋初在他话里慢慢收起了玩世不恭地笑,脊背也渐渐僵直,而后近乎暴躁地使劲捋了把头发。 “帮我拿支烟。” 宋初接过烟,咬一支在嘴里,点上火迅速吸了口。 烟草味终于将她身上萦绕不散的香水味冲淡了些,季亦安摸摸鼻子,又吸了口气。 直到火苗将要烧到烟蒂,宋初才缓缓开了口。 “给你打电话的是一个摄影师,算是认识不久的朋友吧。”宋初掐灭烟,又抽出一根,这回没点火,只咬在嘴里过瘾。 “我和他一起去山上的部落里拍照。” “然后呢。” “我看到两个小孩,坐在一起吸毒,用”宋初身子轻微发抖,肉眼可见地咬紧了牙关,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钝痛。 季亦安握住她的手腕。 宋初看了他一眼,眼底烧灼“抱歉,我、我对控制自己情绪有点障碍。” “慢慢说。” 季亦安两根手指放在宋初手腕上反复摩擦,动作轻柔细腻,擦出一片温柔的触觉,像一把刷子,将宋初胸口支棱翘起的暴躁给抚平了。 “用火烧的那种方式。”宋初几步花光了力气,又重复,“用那种方式吸毒。” 季亦安瞬间了然。 之前宋初就跟他说过关于那个叫“琛琛”的女孩的事。 虽然说得不详尽,却说出了当时她第一次看到琛琛吸毒时,便是用火烤锡纸的方式,独独强调了这一点,想也知道对她影响之深。 偏偏遇到的还是和当时琛琛年纪相仿的孩子。 宋初当初因为他那句和他师傅一样的“我怎么敢要你”就情绪波动到差点休克,这一次直接还原当年那一幕,现在意识能清楚都算难得了。 “好了,好了。”季亦安坐近了些,轻轻拍着她的背,顺着她蝴蝶骨展开,“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宋初在他轻柔的拍打中,渐渐卸下了紧绷的神经。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可能,是顾老师干的吗” “宋初。” 季亦安收了温柔,抿直的唇线透着点不容抗拒的严肃。 “你可以忘不了那件事,但是你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看到任何相似的画面就跟那件事扯上关系。” “这,是金三角,毒品完全不受控的地方,吸毒的孩子也不止那两个,无知者无畏吧,他们吸毒,是因为他们生在这个地方,又凑巧没人告诫他们不能沾那玩意儿。” 宋初抿唇,平静地看着他。 “你可以悔恨、可以铭记、可以哭闹,但是宋初,不能陷在那里面,更不能烂在那” 宋初其实也知道,就凭那两个孩子联系到顾老师太过牵强,显得魔怔,可她就是控制不了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宋初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他刚才的话,好一会儿才乖顺地“嗯”了一声。 季亦安看她的神色,应该是暂时放下了“还有哪不舒服的吗” “没了。” “你这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扔了那小孩的药,被他推了把,本来腿就已经没力气,滚下山了,脑袋在石头上磕了下。” 季亦安皱眉,又见宋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也不便多说。 “早点睡吧,我先出去了。”季亦安站起身。 “等会儿。”宋初叫住他。 “嗯” 宋初说“帮我把你上次打枪赢来的娃娃拿进来,在阳台挂着。” “” 宋初扯了扯玩偶的耳朵。 “上次不是说不要了吗。”季亦安简直觉得女人心海底针,根本琢磨不清。 “海底针”淡淡说“所以我洗了啊。” “行吧。”季亦安抽抽嘴角,“我出去了。” “等会儿。”宋初再次叫住他。 “又要拿什么” 宋初没说话,翘着一条伤腿挣扎着要起身,季亦安忙上前两步,把人重新按回去“你说就是了,别乱” 却不想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伤患捏着后颈摔进了柔软床铺里。 季亦安在一片混乱中还记着别弄碰她,于是双腿分跨在她身侧,后颈被禁锢拉低,宋初的鼻尖几乎触及他的皮肤。 “季队长真是人生导师啊。”宋初笑着,“不仅教我射击,还教我道理。”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我能教你什么呢”宋初兀自说。 在三秒后轻笑着给出了答案。 “教你接吻吧。” 她片刻都没有迟疑,直接在一片难以言喻的莫名其妙中抬起下巴,红唇落在季亦安的唇上。 她齿尖轻轻磕在季亦安的唇瓣,唾液濡湿他嘴角,粘黏腻腻地勾起缠绵,而后在对方微张开嘴时,将舌尖探了过去,交换了一个漫长又缠绵的湿吻。 “学会了吗。” 宋初断断续续地亲他,话里含着笑意。 “季队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8.第十八滴毒 第二天宋初起床,去浴室洗了把脸,便披上薄开衫走出去。 季亦安站在客厅窗前,手里夹着根烟,烟灰磕落在窗沿,一阵风吹过,卷起洋洋洒洒的灰。 宋初站在门口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叫他“季亦安。” 他回头看过去,然后低低地“嗯”了声。 尾调翘起,是个问句。 宋初瞬间了然,若这只是个应和的“嗯”,倒是显得他还没忘记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可要是个问句,那就是季亦安想要把昨晚一笔带过。 宋初松了口气,简直不知道他是照顾她颜面,还是凉薄过了头。 不过这样很好。 宋初只想耍一个不用负责的流氓。 她先前告诉岑晗她不会和季亦安在一起不是随口说的,不论是她的性格还是精神状态,都不适合像个普通人一样谈一场恋爱。 何况,季亦安也没做什么恶事要可怜到沦落被她缠上。 “你今天不去跟岑晗他们会合么”宋初裹紧开衫,双手环胸。 “一会儿就去了。” 上面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捉拿伽苏,现在已经过了一半了,再不加快速度,他们整个队都要挨批。 在外辛苦卖命,抓不住狡猾的毒贩,竟然还要挨骂,也太不近人情,宋初瞥了下嘴角,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查出伽苏的行踪了吗” “快了。”季亦安抽完烟,随手抹了下弄脏的窗台,“我们沿着上次发现的泰国北部边境的制毒厂找线索,在沿河的泥泞路上发现了车辙痕迹,经过排查正是上次伽苏开走的那种车。” “你们什么时候去抓他” “还在估计这次行动的危险程度,可能要叫上武警兄弟,应该明天就动身。” 宋初抿唇,睫毛扑闪一下“走之前告诉我一声。” “嗯。”季亦安套上外套,利落地开门,“走了。” 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劈开漫无边际的黑暗,蔓延着浓重的烟酒味,叫嚣声与音乐打击声混合在一起。 “初初姐,新婚快乐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一走进去,就有人笑着跟她打招呼。 “带个朋友过来而已。”宋初笑笑,“给我们找个座位吧。” “哎,好嘞,您跟上。” 沈焕睁大了眼“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啊,看不出来啊。” 沈焕跟着宋初落座,很快就有人送酒过来,宋初起瓶,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濡湿了她的指尖,她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敲在沈焕面前。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沈焕说。 宋初笑了一下“有机会你过来。” “你什么时候继续来这上班,我过来听。” “不知道,再说吧。” 她突然心悸,想到季亦安明天就要出任务捉拿伽苏,这一去,必然凶险万分。 若是真抓回伽苏倒还好说,她可以在这继续生活,否则恐怕她都不能在这安分了。 就现在她刚跟伽苏产生嫌隙,这酒吧里的不少毒贩对她的眼神已经变了,没人再敢像往常一样跟她笑嘻嘻的,不过也就更加忌惮她,生怕万一惹这祖宗不高兴就死在她刀下。 宋初在束状光线抬起头,以一种束缚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嘴角上扬,透着狭促的笑意,神色不变地一个个直视回去。 暗地里那些打量的目光倏得收回了。 “我大概过几天就走了,你要上台了叫我一声。” “行。” 宋初仰头灌了口酒。 “不过自己一个人别来,这儿不比东边,危险。” 两人喝了不久便出来了,宋初没兴趣把自己当动物园里的猴儿给别人盯着看。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漆黑小巷里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犯了毒瘾的人,因为没钱买毒正接受被毒瘾蚕食的痛楚。 沈焕随手拍了几张照,跟在宋初身后。 宋初一件银色吊带裙,外面是件米色线衫,双手懒洋洋揣着兜。 刚才喝的酒烈,她喝的又快,脸上热熏熏的,但没醉,只是面上泛着点细微的红晕,很淡,风一吹就消下去。 沈焕看着宋初的背影,从他那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姑娘挺拔的脊背,步子踩得散,像只步入泥沼的天鹅。 他抬臂,单眼闭上,对着她的背影拍了张照。 宋初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沈焕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看她,宋初无奈,耸肩“开展览时别拿我照片就好。” “那肯定不。” 宋初继续往前走,视线落在街边的一个小摊儿前。 “唉,小姑娘,看看买点什么” 宋初指尖落在一块金色符包上,底下坠着一条红色的穗子。 摆摊儿的是一个老太太“这是平安符,里面还放着一块玉呢,这玉呐,有灵性,可以保护、祈福佩戴者的,平时还能避邪保平安,买一个吧姑娘。” 宋初拉开系绳,把玉拿出来,是个平安扣形状,她放在灯光下转了圈。 “多少钱。” “不贵,就100” “行。” 宋初抽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真玉”沈焕在离开小摊后问她。 “嗯,阿富汗玉。” “这里买玉这么便宜啊”沈焕吃惊。 “没,这不是什么好玉,最便宜的几种玉之一吧。” 她也是看是个平安扣形状,寓意好,加上粗粗一看玉质不错才买的。 “你还识玉呢。” 宋初笑笑“以前听人讲过怎么分辨而已,也没仔细研究过。” “你真是个谜。”沈焕真情实意道。 宋初透过路口站牌的倒影看身后,眼神凌厉一瞬“谜一般都不好惹,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宋初在公寓楼底看着沈焕走远,才抬脚懒洋洋地走进去,细高跟敲出一片规律的鼓点。 忽然,她身后亮着的路灯被一个人影遮住了,如果宋初这时转头看,就会认出来这人是迦苏的手下他颈侧有黑蛇样式的纹身。 她一边走上台阶,一边打开手机,屏幕的光线在她脸上打下一层蓝粉的光。 她给季亦安发了条消息回家了吗我有礼物要送你。 身后的男人已经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闪过一瞬冰凉的刀光,一步步靠近宋初。 宋初似乎真是累极了,步子也走得软趴趴,楼道的感应灯坏了,她百无聊赖地哼起了歌。 “谁引我入明火。” “谁推我入筐箩。” “谁割去我耳朵。” “谁圈我以绳索。” 身后的男人被歌词怔了下,只迷茫了一瞬,宋初已经转弯笔直往楼道走去。 他慌忙跟上去,紧张中腿踢到了栏杆,“锵”的一声。 他抬眼望去,宋初不见了。 “嘘。” 耳边突然突然响起的轻柔嘘声直接让那男人炸出一片冷汗,后背直接湿透,对宋初的恐惧让他恍惚觉得已经有一块刀片抵着他的喉管了。 宋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几乎没用一点力气就把他手里的匕首拿了过来。 “来杀我” “没,没没” “迦苏让你来的” 男人不说话了。 宋初了然,现在迦苏自顾不暇,哪有空闲管她,必定是胸怀“大志”的底下人自作主张想要杀了他去迦苏面前讨赏。 宋初轻笑一声,在一片黑暗中逼得人面色惨白。 男人在宋初将那把匕首靠近他脖子时直接吓到失禁。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 宋初往地上瞥一眼,嫌恶地“噫”了一声“恶不恶心。” 男人已经抖的说不出话来了。 宋初把匕首扔到地上,后退一步“算了,你运气好。” 她又叹了口气,懊恼又可惜地说“他不让我伤人。” “滚吧,把地上这些脏东西先打扫干净了。” 门铃响了两声。 季亦安打开门。 小姑娘倚着墙,笑得双眼眯起,神秘兮兮地朝他伸出手,握拳。 “什么东西” 宋初松手,一个玉石平安符落下来,一圈红色吊绳缠在她的食指。 “季队长。” “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9.第十九滴毒 第二天,整装待发。 大队基本锁定迦苏的目标范围,最前线的缉毒大队直接坐直升飞机前去做围攻前的部署,武警部队坐车前往,日夜兼程。 直升飞机的机门没关闭,巨风轰轰响,将季亦安刚长长了些的碎发全数往后吹。 “大家都调试一下自己的耳机设备。”萧岩说。 飞机内一共八人,各自调试,低声说了几句话确定设备通信状况良好。 季亦安坐在最侧,视线向下,双腿散漫地敞着,风将他的裤子吹得收紧,勾勒出腿部肌肉线条。 “我怎么这么紧张啊。”岑晗咽了口口水,“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她说着,还“啪”一下双手合十在直升机上作起法。 “没事儿。”其中一个队员说,“昨儿个我给我妈打电话说起我要出任务,她吓得当天晚上烧了三炷香保佑咱们呢,肯定没问题” 萧岩推了下眼镜,翻开袖子口,给大家展示了下他妈妈缝在上面的红色“福”字。 大明惊恐万分“怎么办,我没这种保命符啊,会不会出事啊” “别说这种话。”季亦安无语,挠了挠眉,“你们,记得自己都是不信鬼神的吗。” “这不一样。”大明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一种寄托,你知道吧头儿。” 季亦安懒的搭理,重新扭头看飞机下渺小的青山绿水,风吹开他的衣领,将胸口那块已经被他体温暖得温热的玉石重新吹凉了。 他垂眸,看了眼。 平安符被宋初改了个样,直接拿一条黑绳穿过平安扣,做成一个挂坠模样。 季亦安隐约笑了下。 结果被眼尖的大明看到,以及他脖颈侧隐现的黑绳,直接凑上去拽他的衣领“季队你是不是也偷偷带平安符了” “诶,干嘛呢”季亦安往后躲了下,无奈飞机狭小,没躲开。 大明已经捏住那枚平安扣了。 萧岩奇道“头儿,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戴这种玩意儿吗” “别废话。”季亦安瞥他们一眼。 大明悲痛欲绝“那不是就我一个没佛光保佑” 萧岩拍拍行军背包“没事儿,我这有红袜子红内裤,借给你讨个吉祥。” 大明白一眼“滚你的。” 悲痛完,大明的注意力再次被季亦安挂的平安扣吸引了,这太少见了,季亦安竟然会在身上挂这种东西。 他凑过去细细看了圈“我看这玉还挺通透呐,挺贵的吧,你妈买的” 季亦安嗤一声“你看玻璃也觉得通透,宋初说是什么便宜玉石,名字忘了,她随手买的。” “宋初给你的”这回不止大明,飞机上其他人都惊了。 出任务前给平安符是一件非常亲密的事。 一般队里有平安符的,不是爸妈给的,就是女友老婆给的。 季亦安一看他们神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都他妈别瞎猜,人小姑娘随手买个东西而已,别污了人家清白。” 飞机落在目标地点五十公里外。 他们不打算打草惊蛇,一边继续探查最新情况,一边等武装警察到达,当天晚上就在河边高地安置了营帐。 “头儿。”萧岩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机器,“我把周围方圆五公里的信号都做了波长变动处理了。” “好。” 这样一来,一旦对方有监控设备进入他们周围,萧岩的电脑就会立马收到通知。 “来搭把手。”季亦安喊他,他们正在搭营帐。 这一处风大得很,一个人很难控制。 过了二十分钟,四面帐子撑好了,岑晗住一顶,其他七个男人分剩下三顶,季亦安和大明住一起。 这里条件简陋,沿河也不干净,轻装上阵除了饮用水没带别的水,洗脸都不能,更不用说洗澡。 好在他们都习惯了,以前队里集训时,在泥地摸爬打滚几个小时都几天不能洗澡,集训结束时脸上身上的泥一敲就碎裂掉落。 季亦安面前正摊着一张地图,他在上面圈圈点点,考虑地势优劣,制定进攻方案。 大明坐在另一边,检查枪支弹药。 他们这一队年龄都不算大,两年前季亦安打击毒贩立下大功,以他为队长重新建了一队,选的人都是经过他同意的。 季亦安在队里年纪算大,28岁,其余的也就2627岁。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 季亦安放下笔,看了眼,而后捞起手机往外走“我出去抽根烟。” 大明喊他“就在里面抽吧,我又不是闻不了烟味。” “吹会儿风。”季亦安掀开帐子就出去了。 “到哪了” 宋初发来这么一条信息。 季亦安叼了支烟,坐在石墩子上,河岸边的风更加凉爽,他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大片古铜色的胸膛与脖颈。 白色的平安扣贴在中央,野性与禅意的融合。 又像是宋初和他的肤色差。 季亦安吸了两口烟,慢吞吞地给她回了个地名。 “那地方蛇多。” “嗯,我们在帐篷周围设了防。” “晚上别在野地里尿尿,会被咬。” 季亦安直接笑出声,下意识往周围的草堆里瞥了一眼,又回她“咬哪儿” 宋初回“你说呢。” 季亦安回了六个点点点。 “看看。” 季亦安看着这条信息愣了愣,一边眉毛高高挑了下,回复“” “我说脸。” “有什么好看的。” 宋初咄咄逼人“你以为哪” 季亦安哽了一下,不想跟她聊这话题,于是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一对焦就按下拍摄键,干脆利落。 他把照片给宋初发过去。 “想不到你这人还挺衬玉的,我下次去挑块和田玉的。” 季亦安皱眉“别乱花钱。” 宋初回复地干脆“我乐意。” “钱多没处花” “是啊。”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哟,季队长假结婚连这都要查需要我上交工资卡吗” 隔着这么远,季亦安都能想象出宋初说这话时会是什么欠揍的语气,她很快又发来一条。 “我爹妈不是还以为我在英国读研么,每个月都给我十几万,稳定收入。” 季亦安无语,回复“更别拿你爸妈的钱给我买那玩意儿,我也不喜欢带。” “那你现在脖子上那是什么。” “反正别买。” 另一头的宋初看着信息“啧”了一声,把床头的台灯转暗了,缩回被子里,侧着身在一片漆黑里给他发短信,整个房间只亮起手机屏幕的四方光源。 “我等你回来。” 翌日中午,武装队驱车赶到。 萧岩操控监控设备确认伽苏位置,一队人马共同行进。 热带气候潮湿闷热,尽管现如今十一月属于凉季,可他们个个身着迷彩服防弹衣,埋伏在齐腰高的草丛中,还是汗湿了整件衣服。 他们面前是一座废弃教学楼,萧岩得到的生命体红外线探测信息显示,萧岩就在教学楼的五层。 这一处地方以前是个部落,学校也是个好心人出钱捐的,后来因为一场洪水部落搬离,久而久之学校也就废弃了。 季亦安趴伏在草堆中,面上画了三道绿色颜料,风吹过草,擦过他的脸,把颜料刮开成几道细密的划痕。 他向后招了下手。 身后一队人立马按先前部署的位置分散开来,将整座教学楼都团团包围。 萧岩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头儿,萧岩在教学楼五层靠左的第三间教室,左侧楼道上有二十来个看守,都有满配狙,我建议你们直接从左侧攻入,杀上五楼,另外在右侧楼道派人堵住伽苏。” 季亦安抬眼看向教学楼,大约推测二十个人可能布局的位置。 而后发号施令“一队、二队跟我从左侧进攻,三队右侧拦截,岑晗在原地,瞄准右侧楼道口,一旦伽苏突破重围,一定朝他非致命部位射击,要求活捉” 岑晗架起瞄准镜,沉声“收到” 季亦安和两队人员弯腰靠近左侧楼梯,他单膝跪地,侧身挡在一根石柱后,单手持枪瞄准一层的其中一个看守,十字准星对焦他的额头。 “大明,你解决两点钟方向的那个。” 大明与他对视一秒,在收回视线的瞬间两人同时扣下扳机。 消音器将一场残酷的战争融化成几缕枪口的硝烟。 萧岩看着屏幕上移动的红外线生命点“季队,他们是巡逻制,已经有人下来了,你们必须攻上去了” 季亦安咬牙,抬手冲身后人示意。 他疾步前进,直接抛弃市局配置的,换上满配狙,楼道转弯处一出现人影就直接举枪连发。 砰砰砰 对方也隔空开枪,击落在墙壁内,枪声惊动还盘旋在三四五楼的看守,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进攻” 季亦安在墙角探出枪管时直接一脚踩着管道,手肘重重击过为首那人的喉咙,随后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拿他做了盾牌。 大明瞳孔倏得一缩“季队” 季亦安一手勾住那人的脖子,让他站在前面为自己挡子弹,另一手抬起,目光狠戾,直接开枪。 甚至还分暇瞥了大明一眼,嗤笑“喊什么喊,哪儿那么容易中弹。” 场面混乱得很,季亦安攻势又猛,很快毒贩们又缩回了转角处,喘着粗气,恨得咬紧后槽牙。 萧岩“季队小心身后” 季亦安连忙回首,还没看清就轰了一枪,没打在人身上,打在楼梯铁架子上。 大明已经抢先一步击毙身后的埋伏者。 “我操。”季亦安骂了句,“人够多啊。” 二队其他人趁着这个间隙直接冲上前,武警在体格上远胜过这些常年依赖毒品的毒贩,更是受到系统的搏击格斗练习,何况不少毒贩刚才已经被季亦安的枪打中。 季亦安众人在身后继续开枪,但只是朝墙壁打,打乱毒贩的心理防线。 武警鞭腿肘击,很快就把众人的枪全数击落在地,没了武器的毒贩就像失了翅膀的鸟,赤手空拳根本干不出什么事。 二十分钟后,地上倒了几个中枪身亡的,其余人都被铐上手铐。 武警队长“季队,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去捉拿伽苏” 季亦安点头,捏住耳机,低声问右侧楼道的三组人员“伽苏没有下来吗” “没,我们布守三楼,这里的少量守卫已经全数击毙,没有看到伽苏。” 季亦安一惊,难不成这楼里还有其他出口 他三步并两步上到五层,“轰”一声踹开第三间房间的门。 伽苏背对他们,坐在中央。 “大明当心有埋伏”季亦安拉住刚要走进去的大明。 “季队”萧岩的声音同时响起,“伽苏的红外线生命探测体征凭空消失了” 季亦安瞳孔倏忽放大,一枪打在椅子腿上,把伽苏的正脸转过来。 他双眼紧闭,眼圈乌黑,指甲缝全是血,面色惨白,是毒瘾发作的模样,却一点呼吸起伏都没有。 季亦安走近。 他手里捏着一袋粉末,旁边的桌上是一封信。 一张烫金精致信纸掉出来。 不用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0.第二十滴毒 季亦安在看到信的瞬间明白过来, 为什么这一次他原以为会打得异常困难的仗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伽苏已经被黑暗中某个看不见的人杀死了。 他们这样精密布局、厮杀拼搏的模样,落在那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那么引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是 他眉尖轻轻动了下, 抬头向窗外看去, 却突然在倒映下看到了一个轻微闪动着的红光。 季亦安悚然一惊。 “快走有炸弹” 众人甚至都没从他那句话中反应过来就拔腿往外跑,炸弹轻微到几乎不可察的滴答声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刺得人耳膜生疼。 大明在往外冲的瞬间回头看了眼, 吃惊得发现季亦安正在背起伽苏的尸体。 “季队快点儿” “你先走” 季亦安朝他喊, 拽起伽苏的两根手臂往肩上一甩, 把人乱七八糟的固定在背上就飞快往外冲。 如潮的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山呼海啸般的爆炸声瞬间引发严重的耳鸣, 连带意识都飘忽到远方云层之上。 季亦安在最后意识残留的瞬间, 只感觉到自己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力拍打,双臂被滚烫热浪烫得差点抓不住伽苏。 他被热浪直接从二楼扑出去,摔落在草丛堆里, 身体跌了两下, 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季队” “队长” “快去把车开过来” 季亦安在一片断断续续的声音中, 恍然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夹杂其中的声音。 季队长,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季队的伤不严重,轻微脑震荡,昏厥原因是大强度爆炸引起的冲击与高处坠落引起的。”国内派来的医生做完一系列检查说, “还好有那毒贩给他做人肉垫子缓冲了一下。” 岑晗和萧岩坐在医生面前“那他那手臂呢。” “普通烧伤, 按时涂药膏就行。” 萧岩憋了下嘴“让他按时涂药膏, 完全不可能。” “说什么呢。” 一道懒散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季亦安倚在墙边,衣服袖子被剪破,大臂上通红一片,额头上贴着块纱布。 明明狼狈得不行,却又张扬得不可一世,“趁着队长不在偷说坏话啊。” “哎,季队”萧岩挠着后脑勺,一脸窘意。 “伽苏呢”季亦安问。 “已经把他的尸体送回云南了,法医科正在安排他的进一步尸检。” “行。”季亦安点头。 当局原本要求务必要活捉伽苏,除了因为伽苏杀了那12为中国公民外,还是为了能过通过审讯获得更多关于其他毒贩的消息,尤其是弩古。 可这次他们一抓到伽苏就已经死了,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让死人吐出更多的真话。 “哎不行,我再去休息会儿。”季亦安捏着额头。 脑震荡的余威还在,大脑像是涨潮时的海浪,把意识一下一下推远,隔一会儿又回归,难受得很。 岑晗连忙起身去扶他“我陪你回去” “扶老大爷呢”季亦安抬手躲开,没让她扶着。 两人往外走时,宋初推开门跑进来了。 这个在金三角混成众毒贩心头的恶魔的姑娘,难得地没有把自己收拾得光彩耀人,简单的白t牛仔裤,满脸素净,没有化一点妆。 白皙得过分的面庞勾勒出一个26岁姑娘该有的清澈和柔软。 长发被高高束起,高马尾,干净利落,露出的锁骨与脖颈瘦削锋利,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宋初径直大步朝他走来,以往眉眼里总是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漫不经心,都在微微蹙起的波澜里全数消失,剩下的担忧与温柔彻底无处躲藏。 季亦安怔怔地看着她,那一瞬间,爆炸遗留的晕眩都奇迹般的消失。 “你” 宋初张口发出一个短暂的单音节,带了点模糊的鼻音。 她呼吸都有些急促,像是破碎的哽咽,投去的目光都是颤抖的,像一片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季亦安身上的伤口上。 最后落在离他半步之遥的岑晗身上,岑晗也正看着她。 宋初像是瞬间被一通冰水泼得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神态是多么紧张又可笑。 她像一个刚探出壳的蜗牛,在骤然清醒后又倏忽要缩回自己的安全区。 然而,在她要缩回去时,被一个人硬是拽住了。 季亦安几乎是在她神色变动的瞬间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安抚似的掐了下她的手心。 宋初觉得自己重新能呼吸了,也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你没事吧” “没事。”季亦安很快回答,“我没事,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休息会儿就好了,你怎么来了” “啊”宋初淡淡应了声,“我听人说看到一群穿迷彩服的军人来了这,我猜到可能是你们,就来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之前缉毒大队临时住的地方,就连医生也是队里的 季亦安皱眉“你就这么来了” “嗯。” “有被人看到吗” 宋初眉间溢出几分烦躁“不知道。” 季亦安刚想说什么,就被宋初打断了,她勾起半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看见了又怎样,我不怕他们,他们杀不了我。” “我怕。”季亦安叹了口气,“你现在是我们警方的线人,你当身份暴露,毒贩还会顾及你宋二小姐的身份吗你的刀再快快得过子弹吗” 宋初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身后的岑晗说了句“我去拿药”便离开了。 宋初才轻轻说了句“这不是有你么。” 季亦安只觉得自己心尖儿上软了下。 宋初这句轻飘飘没什么分量的话,却仿佛利刃,凶狠地剖开他的胸口,硬生生塞进一个可能孕育不出任何结果的悸动。 “嗯。” 他应了声,又勾起唇角轻笑了下,抬手在宋初柔软的头发上摸了摸。 脑震荡后面的一段时间总是非常难受的,头晕头痛,干呕恶心,季亦安好不容易在床上睡着。 岑晗拿着一支软管药膏和一袋乱七八糟的药过来,在宋初面前站定。 宋初抬眼看她,没说话,只扬了下眉。 “给。”岑晗把药膏递过去。 “嗯” “老大的两只手臂都烧伤了,现在睡着了,你给他去抹个药膏吧。” 宋初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支药膏,她从没照顾过人,也觉得岑晗找她去给季亦安擦药非常莫名其妙。 “你不去”宋初反问。 岑晗不耐“你到底去不去。” 奇了。 宋初第一回被人用这么不耐烦的态度说话,哪次不是她对人不耐烦 “去。”她一把接过药膏。 顺便还能摸摸他的肌肉,这种好事,宋初不打算拒绝。 她抬脚往房内走,却又被岑晗叫住,宋初回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她。 “宋初。”岑晗看着她,“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你和季队不是一路人,可他既然喜欢你,我也希望他开心,我只希望你如果不够喜欢他就别伤害他。” 宋初在她说到一半时就皱起眉,捏着软管的手不禁用力“他喜欢我” “不是吗”岑晗诧异。 “当然不是。”宋初毫不迟疑。 “可他不是戴了你给他的平安符吗” 宋初笑起来“这就说明他喜欢我了你是小学生谈恋爱吗” 宋初三两句再次惹恼岑晗,便满意地进了卧室。 季亦安躺在床上,没盖被子,穿了件黑色背心,肌肉贲张,腰线的走势非常美好,让人很想摸上去感受一下。 那块平安扣还挂在他脖子上。 宋初发现玉石上已经产生了一道裂隙。 有一种说法是玉器保平安,当遇到危险逢凶化吉后,玉石上就会碎裂。 她又想起岑晗的话季亦安喜欢她 宋初当然明白两人之间现在确是有暗潮涌动,但一切尚且还在控制之中,他们不是一路人,解闷玩乐倒还可以,但就是不能认真。 她自嘲一笑,拧开盖子挤出一截药膏在手指。 季亦安的皮肤温热而干燥,手臂上的烧伤通红一片,起了一层小小的水泡,宋初皱了皱眉,触及的手不由放轻了动作。 药膏涂在皮肤上瞬间冰凉一片,压下原本燥热的痛意。 季亦安本来就因为脑震荡没熟睡,这一番动静下来早就醒了,只是没睁眼。 鼻间是宋初平日里惯用的香水味,季亦安轻轻动了下眉,颈侧是宋初扫过的发梢,任她在自己上臂的烧伤上涂抹着。 两个手臂都被涂好,宋初拿纸巾擦了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这具极其吸引她的身体。 默了两分钟,她没忍住,抬手往人腰上摸了把。 硬邦邦的,可以感受到漂亮的肌肉线条。 宋初抽回手,就听到一声闷闷的笑声,嗓音里还藏着半睡的喑哑。 季亦安斜着眼瞥过去,拖着尾音懒洋洋道“趁我睡着,干嘛呢” 宋初在瞬间的怔忪中恢复了平静,非常坦然地耸肩“故意装睡,是期待我能干什么吗” 季亦安笑起来,原本因为疼痛而微蹙的神色舒展开,费劲地支起身子坐起来。 “过几天,跟我们一起回云南吧。”季亦安说。 宋初诧异“为什么” “你就当去旅游,也当避避风头吧,等确定你没在这里暴露身份再回来吧。” 宋初点头“也好。” 两天后,全队回到云南。 因为那场爆炸季亦安为了带伽苏的尸体出去落在最后,其他人尚且没受什么伤,也算是被耍了这一通坏中最好的结局了。 省厅总队。 一众人坐在长桌会议室内。 庞局“伽苏的尸检报告怎么样” 一旁的法医回答“生前有严重的戒断反应,合理怀疑是他在杀害勐腊县12名中国公民后,遭到了另一人的强制,后来掐准时间在你们靠近时注射了过量毒品,导致一次性毒品注射过量致死。” 季亦安皱眉“是伽苏自己注射的还是其他人” “我们检查了针孔导向,这个无法推断,戒断反应过于严重的情况下,他很容易产生强烈依赖感和幻觉,不小心给自己注射过量也很正常。” “可也要给他过量的毒品,他才能有这种失误。”季亦安面无表情地说。 “没错。”法医科科长点头,“加上前期不给他毒品让他犯瘾,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是背后主使故意的。” 庞局又问“那张字迹鉴定结果怎么样” 他是指那张写着“不用谢”的信纸,也极有可能是那幕后主使留给他们唯一的东西。 萧岩“我们检查了字迹的流畅度与落笔重度等方面,可以判断出写下这几个字的人必定是会写中文的人,而且不是短时间练习可以达到的。” 季亦安补充“关于那信纸的材质和样式,我们经过排查,只发现在距离那五公里远的一家小店有卖,但是店主说最近几个月都没人买过这种纸,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不过能从中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季亦安也清楚这一点。 “不过我们基本可以推测。”季亦安说,“这事肯定跟弩古脱不了干系。 伽苏干的混蛋事儿让中方必须抓住他,而一旦他被活捉,直接受利益影响的就是弩古。 弩古不可能会留他性命。 大家把调查到的信息都交流了一遍,没能发现有力突破口。 庞局敲了敲桌子“不管怎样,大家这次能全队平安回来、带回伽苏尸体已经是出色完成任务,也算是能跟上头交差了,大家这几天辛苦,所以公安部特批了给你们四天的休息时间,回去看看父母看看老婆孩子。” 众人欢呼如潮。 “都收拾行李去吧,啊。”庞局笑着,“亦安,你先等等。” “怎么了” “这次行动的结果马上就会在新闻上公布,北京那位公安部部长的意思呢,是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领个表彰大会的奖。” “庞局,这一共才四天假。”季亦安无奈,“就别派我去北京了吧,一来一回四天都结束了,何况我们一线缉毒警又不能上新闻。” 作为一线缉毒警,他们的任何信息都不能暴露,甚至很多烈士死后都不能在墓碑上放照片。 “你小子。”庞局心情颇好的笑,“行吧,我跟上面说一声,奖章什么的就寄过来吧。” “对了,”庞局又说,“你的卧底身份,还能继续吗” “出入时大家都很注意隐蔽我,见过我正脸的毒贩也没有漏网之鱼,应该可以继续,不过我已经安排线人去了解到底有没有人看到我了。” “那个姓宋的线人” “不是,其他牵线的人员。” “行,反正你一切注意安全,局里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的。” 季亦安摸摸鼻子,笑了下“知道了。” 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云南的冬季比金三角稍冷些,宋初在外头披了件薄风衣。 她倚着车身,懒洋洋的,指间夹了支烟,在看到季亦安从警局门口走出来时脸上才有了些表情。 季亦安大步朝她走来,直接抬手就朝人脑后轻轻掴了一掌“禁烟区,把烟灭了。” 宋初呼出一口烟在季亦安脸上,而后满意地在一旁的垃圾桶顶上掐了烟。 “砰”一声上车关门。 宋初拉下遮阳板打开上面的镜子,给自己重新补了一层口红,正红色。 “去哪”她问。 “之前跟你说过要教你打枪。” “又是打气球”宋初不屑。 季亦安笑了声“真枪,打枪靶。” 宋初略微吃惊地勾了下唇,而后慵懒地靠进车座里“行啊。” “季队,好久没来了吧。” 季亦安一进去,门口的看门大爷便跟他打招呼,而后见了他身后跟的姑娘,长那样的女警他从没见过,于是自然而然以为是家属。 季亦安看他神情就明白,抢在前面说“这是我们队新登记入的线人,我来带她练枪。” “啊,是这样,行,我去给你们拿钥匙。” 季亦安接过钥匙,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到枪击室。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一般来这里的都是实习警,最后由实习转正需要经过多项测试,打枪就是其中一项,季亦安也只有平时无聊时才偶尔来一趟练练手感。 不过他一个缉毒警,空闲的时刻也寥寥无几。 季亦安把护具帽与耳塞递给宋初,然后自己也飞快地戴上设备,拿起一把枪放入弹夹。 他回头,却发现宋初还在捣腾那帽子。 他轻轻笑了声。 宋初抬眼看他,索性松手不干了,直接仰着头盯着他,意思很明显,让他给她戴。 季亦安轻轻“啧”一声,娴熟地拉开松紧带,拉到最底部勒紧她的下颌,他手指细长,指腹温热干燥,摩擦过她的下巴,擦出难尽的意味。 宋初难以自控地睫毛颤抖,而后在松紧带勒住她下巴发出“啵”一声时皱眉。 “太紧了。” “就要这么紧。”季亦安把枪交到她手里。 他带宋初到枪击站立点,前面是一排枪靶。 “两脚开立,与肩同宽。” 宋初照着做。 “左手托枪,左上臂贴在胸上,右手握枪颈。” 宋初试着按他说的做动作,季亦安在一旁捏着她的手肘调整持枪高度,短暂而亲密的接触。 “你这手,别老是晃。”季亦安拍了下她的左手手背。 宋初在那一拍后顿时松了劲,枪差点掉地,被季亦安一把捞住枪管。 “太重了。”宋初甩了甩手腕,“我拿不稳。” 季亦安笑起来“这枪已经算轻了,手枪把这种枪靶射程不匹配。还打吗” “打。”宋初重新拿起。 “现在教你瞄准。”季亦安站在旁边,替她将枪管拨动基本对准前方的靶子,“让你的眼睛、缺口、准星三点成一线。” 宋初照做,收起下颌,抬眼注视枪靶中心点,原来略宽的双眼皮被压得窄薄,飞起的眼尾透着张扬的锋芒。 砰 子弹通过弹道飞快射出。 季亦安捞起一旁的望眼镜看了眼,笑道“还不错。” “我看看。”宋初接过,看过去,不满地皱眉,“怎么这么偏” “第一次能上靶就不错了,你力气小拿不稳枪,按下扳机的时候枪就会歪。” “你来。” 又是“砰”一声巨响。 宋初始终看着望远镜,目睹了那颗子弹嵌入红心的过程,速度飞快,力量巨大。 “真厉害。”她真心实意道。 宋初连着打了好几枪,最好成绩也不过五环,其中还有两枪都没上靶。 “行了。”季亦安说。 宋初“让我打一个八环的。” “打不了。”季亦安干脆利落地说,“等你手臂再胖上两圈再说吧。” 宋初切了声。 季亦安“你肩膀不痛” 宋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肩膀已经红了大片,一牵扯就痛,过会恐怕得有淤青。 两人出了枪击室。 季亦安走在前面,宋初跟着,手里还拿着枪。 枪孔黑洞似的。 自己打过枪才知道,要瞄准固定的靶子都不容易,更不用说他们上战场时面对的是狡猾的毒贩,而毒贩手里也很可能有枪。 对枪孔瞄准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她想起伽苏拿枪指着她的时候。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不惜命,当时也没有对枪的敬畏。 鬼使神差的,宋初转过枪,拿深黑的枪孔对准自己的眼,望进去 突然,手腕被狠狠地捏了下。 “你干什么”季亦安一回头就看到她拿枪笔直对准自己,眼神一片淡漠,惊得心头一跳,怒道,“找死吗” 宋初在原地愣了好几秒,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是被什么魔怔了。 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句“我就是看看。” “看自己怎么死在子弹下吗”季亦安气急败坏。 宋初凉凉地看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咔擦”一声开了保险栓,又合上“保险栓都没开。” 她占据了上风,连带目光也如有遁形“是谁说,不会打枪的人才会被没开保险栓的枪吓到” 季亦安不理她,拿着枪抬脚就走。 宋初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默默想怎么这就生气了呢 接着,她快跑了两步,揪住季亦安的衣摆。 淡声“我真没想自杀。” “你别担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1.第二十一滴毒 季亦安一直到车上面色都不太好, “砰”一声关上车门。 宋初“啧”一声,紧跟着坐上车, 直接伸手抓住他手腕“我在你眼里就是随时准备自杀的” 季亦安斜睨她“不是” “当然不是。”宋初耸肩, 满不在乎地说,“至少自杀也不能给人惹麻烦吧,在那种地方死, 我没那么缺德。” 季亦安又彻底不想理她了。 宋初反倒满意地笑起来, 见好就收, 换了个话题“给你们放了四天假, 打算干什么” “你呢”季亦安咬住烟。 “我天天都是假, 干什么都可以。” “那你跟我回去吧。” 他单手懒散地搭在车窗沿, 食指曲起,磕尽烟灰,脸上没什么表情, 仿佛刚才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宋初诧异地扭头看去“去哪” 他就在她沉甸甸的目光下, 淡声说“西安。” “你是西安人” “嗯。” 宋初的眼神变得更加意味难明, 甚至有几分莫名其妙,可不影响她心头突然剧烈的跳动。 她不懂声色的屏住呼吸,指甲掐进指腹里,慢吞吞说“我跟你回西安干什么。” “本来就是我让你来云南的,就这么扔下你也不好。”季亦安又抽了两口烟,“本来不打算回去, 可我妹妹一定要我回去一趟。” “你还有妹妹啊” “嗯, 13岁了。” “读初中” “嗯。”季亦安垂眸笑了下, “刚刚读初一,成绩一塌糊涂。” “你以前成绩好吗” “一般,那时候爱玩,只有考前临时抱佛脚还能考个平均线。”季亦安也没急着开车,一边抽烟一边跟她闲聊,“你呢” 宋初的童年。 太早之前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小学二年级就被送去师傅那,她的小学和初中贯穿那个她现如今心底最深的阴影顾老师,每天就喜欢玩刀,成绩也不好,琛琛和师傅死后,她被带回北京学了好几个月的英语,考了雅思后直接送去国外。 要说她以前的成绩,过得去的大概只有英语了。 “跟你妹一样。”宋初言简意赅。 她什么都没说,季亦安却在她中间的停顿中反应过来些什么,他喉结利落滚动了下,顿了会儿才说“那你们该有共同话题。” 季亦安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偏头问“给你买好机票了,明早十点。” 宋初蹙眉扭头“我没说要去。” “给我个理由。” 宋初冷哼一声“我能给你好几个理由。” 季亦安没看她,只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干什么要跟你一起回西安” “什么关系都没有”季亦安挑眉,而后非常不要脸地嗤笑一声,“宋二小姐,你干过什么混蛋事儿需要我提醒你吗” 哦,我亲过他两回。 宋初冷漠地想。 她自知理亏,明智地换了个理由“岑晗会吃醋。” 季亦安皱眉“管她什么事。” 宋初叹口气“我没带厚衣服,西安现在怎么着都得零下了吧。” 季亦安直接扭动车钥匙开车。 “去哪” 季亦安理所当然“带你买衣服啊。” 云南全年天气都不冷,商场里除了薄大衣、薄棉衣没什么能真正抵御风寒的。 季亦安站在商城走道边,双臂向后撑在栏杆上,看着宋初在店内瞎逛。 “小姐,看看什么衣服”店员跟在宋初旁边。 “冬装。”宋初说,“去北方穿的衣服。” “那就那边的羽绒服吧,我们店里适合那边穿的衣服可能还真不多。”店员赔着笑脸,“羽绒服里加件保暖内衣和厚毛衣就可以了。” 宋初顺着她指尖看过去,便见到一堆臃肿的羽绒服“算了,我自己看看吧。” 说完,她朝门外的季亦安看了眼,男人大概又想抽烟了,奈何在禁烟区,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火苗或明或灭。 经过的女生好多都偷偷瞥他几眼,经过他后低声跟身边的同伴说着“好帅”一类的话。 宋初收回视线,在服装店内看了圈,精准地挑了两件符合她平常风格的衣服。 一条收腰针织长裙,和一件浅灰格子的厚版风衣,干净利落却又极显身材。 “是要这两件吗,我帮您挑尺寸。” “嗯,最小码的。” “不过这衣服可不抗冻啊。” 宋初笑笑“漂亮就行。” “你男朋友可该心疼了。”店员笑着把最小码的衣服外套给她。 宋初懒得解释,拿着去更衣室试了下。 她身材好,基本所有衣服穿到她身上都体现了“衣靠人穿”,很多时候衣服在她身上比模特穿着都漂亮。 宋初换完衣服出来,朝季亦安勾了下手指。 “怎么样”她问。 季亦安眉间一动“你腿不要了” “”宋初低头,针织裙到小腿中央,底下都是赤露的,“我不怕冷。” “西安冬天很冷。” “冻死和丑死,我选冻死。” 季亦安嗤笑一声“就你这打扮到人群里一走,别人都把你看成傻逼。” 宋初满不在乎地“嗯”一声“漂亮的傻逼,无所谓。” 她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店员“就这两件吧,我懒得换回来了,帮我把外套包一下。” “好嘞。”店员喜滋滋地接过。 宋初刚要拿钱出来,季亦安就已经把卡递过去了。 “你干嘛”宋初问。 季亦安看她一眼,没打算理她。 宋初直接按住他手腕“季队长,就你们那点儿工资,就别跟我抢了吧” 季亦安哼笑“啃老的玩意儿,还敢嫌弃我了” “” 季亦安拨开她的手,把卡递过去“把那边那件羽绒服也包起来。” 宋初“” 他原以为宋初到时候在北方猎猎寒风下终会向羽绒服低头,没想到她的的确确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真汉子。 宋初在零摄氏度的天,赤着脚脖子踽踽前行,走得非常感人。 “穿不穿羽绒服。”季亦安在旁边问。 “不。”宋初冻得牙都打颤,拒绝的干脆。 其实没有季亦安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这劲儿,宋初已经不介意穿上臃肿的羽绒服防冻,毕竟大风吹得人都没有那个闲心看街上的美女。 可季亦安实在太欠揍了,宋初几乎能想象自己穿上后将会遭到的无情嘲讽。 他哼笑一声,并没有打算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她,而是裹紧自己的棉衣,一把拉上帽子,拉链拉到顶。 让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非常怪异。 另一边。 “季蔚作业做完了吗你就玩手机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回学校的”季亦安母亲,许悄年抓着小女孩的辫子,一把夺过手机。 季蔚就读的初中是寄宿制的,季亦安回家的日子也不固定,没赶上周末,还是刚从学校接回来。 “哥哥都回来了做什么作业啊” 小女孩的辫子被揪散了,歪歪扭扭,她不满地跺了跺脚,跑到镜子前重新扎辫子。 “你哥回来跟你做作业有什么关系,别瞎找借口”许悄年斥责。 小女孩看在亲妈这占不到任何好处,于是明智地转头去找她那女儿奴的爹。 “季老板”季蔚没大没小地嚎了一嗓子。 立马得到一声应和“欸蔚蔚,怎么了” “哥哥今天不是回来吗,我不想回学校了” “你们不是马上月考了吗”季忠海轻轻皱了下眉,把女孩儿抱到腿上,“上回怎么说的,这次要进步十名的。” “我保证可以,可等我考完哥哥都又走了。”季蔚小同学贯彻落实任何牛逼都先吹了再说。 这头季忠海还在犯难,门铃被按响了。 “我去开门”季蔚喊了一声,跑去开门。 门外,宋初皱着眉“你怎么把我带来你家了,不是送我去酒店吗” “酒店离机场远着呢,也该吃晚饭了,再说,穿成这样到酒店你已经冻成一根冰棍了。” 宋初偏头看了看门板,压低声音“季队长,知道带姑娘回家是什么意思吗” “就吃个晚饭的事儿,哪那么麻烦。” 他又按下门铃,随即门被打开,季蔚的声音嘹亮地响起来“哥” 而后她看见季亦安身后的姑娘,瞳孔倏忽放大,冲出来的脚步也逐渐停下来,而后狠狠倒吸一口气,扭头朝屋里喊“爸妈” 季亦安“” 宋初“” 季亦安直接抬手揉了把季蔚的脑袋,把人拎进屋,又抓着宋初的手腕把她也拽进来。 “瞎喊什么。”季亦安在她头上拍了下,而后朝屋里,“爸妈,我回来了。” 宋初只觉得自己都不自然了。 那种和乐融融、毫无间隙的家庭关系,在她一踏进季亦安的家时就能察觉出来。 就像聚光灯,把她心底黑暗的的敏感、拧巴、偏激都照得一览无余。 季亦安的家在当地一个高档别墅区中,家里的装修干净整洁,倒不富丽堂皇,却也都是高品质,从各个角落都能看到温馨的藏身之地。 也难怪季亦安身上总有着不那么明显的贵气,以及让人感到温暖的能力。 许悄年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宋初的瞬间也愣了下,但很快就笑着迎上来。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长得可真漂亮。”许悄年拉着宋初的手,问季亦安。 “我同事。”季亦安说。 宋初内心“” “你们警队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呢。”许悄年驾轻就熟地接了话,而后温和地靠近宋初,“叫什么名字啊” “宋初。” “看我,光顾着聊天了,快进来吧,都要开饭了。” “阿姨。”宋初一脸为难,“我看我还是不打扰了吧,季队长也是难得回家一趟,我一个外人” 季亦安略带诧异地扬眉。 宋初这个人,过得实在是太肆意了,导致他一直以为她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所以乍然听到这么一番“人话”他还是吃了一惊。 许悄年一把搂住宋初“这是什么话,怎么能是外人呢,你们都是一起在外互相交付生命的,你就当陪阿姨吃顿饭,亦安这小子,长大后就不爱跟我唠嗑了。” 这话说的,宋初都不好意思拒绝。 既然她并没有误会两人的关系,宋初再推脱就反倒显得矫情。 可正当她往客厅走时,就听到许悄年跟季亦安的谈话声,尽管压着声音,可还是非常清晰 “你小子,把这么个漂亮姑娘往家里带,是不是动什么心思了” 季亦安无奈“真只是同事。” 许悄年翻了个白眼“人小姑娘穿这么点,你也不知道把你外套脱下来给人家。” “你儿子就不会冷吗” “臭小子我告诉你,就你这追法,肯定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季亦安选择放弃和许女士继续沟通,而一旁听的一清二楚的宋初犹豫现在离开会不会太晚了。 饭桌上,宋初被照顾得很好,自己基本连筷子都不用伸。 季蔚坐在她身侧,频频仰头看她。 可以看得出,女孩儿虽然在家中“作威作福”,可在外人面前还是有点害羞的,何况这个姐姐还很有可能是她未来嫂子。 “季蔚,别盯着人看。”季亦安捏着她后脑勺把她脑袋拧回原位,“不礼貌。” 宋初其实早被盯别扭了,可还是违心地“没事。” “姐姐。”季蔚唤她。 “嗯” “你可以帮我拼拼图吗” 季亦安解围“自己玩儿去,姐姐还没吃完饭呢。” 宋初叹了口气“我吃好了,你的拼图在哪呢” 宋初跟着季蔚上了楼,女孩儿的卧室非常男性化,深蓝色的壁纸,墙上是一些好莱坞大片海报。 地上乱七八糟地散着拼图。 季蔚一屁股坐在地上,朝宋初招手“姐姐快来。” 宋初挨着她蹲下“其实我也不太会。” 季蔚笑起来“姐姐成绩也不好吗” 尽管宋初并不觉得会拼拼图和成绩没直接联系,可还是坦然道“嗯,超级烂。” 宋初按着图案慢吞吞替她拼拼图,又听女孩问“可是,我听我妈说,按我这破成绩以后是不可能当缉毒警察的。” “你要当缉毒警察啊”宋初诧异。 “对啊,我觉得超酷的。”季蔚问,“姐姐,你那时候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宋初倒是理解她父母的想法,即便到时不一定真正劝阻,但私心必然不希望两个孩子都是干这份如此危险的工作,何况这还是个受尽宠爱的女儿。 宋初顿了顿,没打算跟她解释自己是警方线人的身份。 “其实缉毒警察也不是只看成绩的。”宋初随口胡诌,“有时候也看才艺表演。” “真的”女孩儿瞪大双眼。 宋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那你的才艺是什么” “唔。”宋初想了下,说,“我是美貌特招生。” 季蔚紧紧盯着宋初脸看,正当宋初以为自己要露馅儿了,又听女孩儿一本正经道“嗯,这个名额多不多啊,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你漂亮。” 宋初大笑,突然瞥见门外的季亦安,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嘴角勾起,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宋初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不免尴尬。 季蔚回头也看见季亦安,忙问“哥哥你们队里这种名额多吗我有希望吗” 季亦安越过季蔚看向宋初,挠了挠眉,漫不经心地张口“不多,一年只有一个。” 季蔚失望透顶地“啊”一声,不死心“那还有别的特招吗” “还有个丑陋特招生。”季亦安面不改色,“一年两个,你可以去试试。” 季蔚大叫着朝她哥冲过去,作势就要打。 宋初没忍住,倒在地上笑得歪歪扭扭。 她坐在大幅拼图前,指尖还夹着一块,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笑声清脆,脸颊在灯光下被照得一片明朗。 季亦安只朝她看了眼,就不由吞咽了下,而后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震颤中在胸腔下坠,坠入一片不可言说的软地里。 宋初平常故作坚强的模样让他心疼。 可现在卸下一切伪装大笑的样子,终于让他的心动避无可避。 季亦安终于打发了那聒噪的便宜妹妹,把宋初叫到外头走廊。 “我爸妈想让你住我家。”他无奈地说。 “”宋初抿唇,“我还是回酒店吧。” 季亦安笑了下“就知道你不愿意,我已经拒绝他们了,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宋初跟着他下楼,却在脚踩下台阶时突然一阵头重脚轻,整个人就这么跌下去。 季亦安手疾眼快地一把搂住宋初,手心触及她皮肤时,才发现滚烫一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2.第二十二滴毒 作死在大北方走时装秀的后果就是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也不知道宋初是什么时候体温直接蹿到了389, 接近39度,身子触上去就是滚烫一片。 “爸妈, 你们先回去吧, 我在这看着就好。”季亦安从取药处拿了药,回身对父母说。 “你这小子从小糙惯了,会照顾姑娘么。”许悄年非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我照顾自个儿这么多年了, 还能不会照顾人么。”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 你拿照顾自己那套来照顾她”许悄年一横眉, “再说了, 你要会照顾, 就把人照顾的来咱们家才几个小时就折腾到医院来” 许悄年女士得理不饶人, 又说得的确在理,季亦安也反驳不了什么。 “你们二老在病房里坐着故意让人家不舒服呢,放心吧, 我这回肯定好好照顾。” 季忠海揽着许悄年的肩膀打圆场“行了, 孩子的事你就别瞎掺和了。” “我这怎么叫瞎掺和。”许悄年掀了他一眼, 把季亦安拉到角落,“妈跟你说啊,我一看那小姑娘就是个好孩子,你别亏了人家知道吗” 季亦安内心一阵无语,不知道许女士是从哪里看出来这是个好孩子。 “我跟她真只是同事。”季亦安无奈。 “同事你会带家里来”许悄年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斜睨他,“我还不了解你么。” 季亦安没说话。 至于为什么会把宋初带回西安,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是其中一个理由, 但他大可以托其他同事留意她, 实在没必要还把人带来西安,更没必要把人带回家吃饭。 宋初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太孤僻了。 看似圆滑世故,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但实际上却是跟谁都不交心的性子。 她几次在他面前暴露弱点,都让季亦安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 所以把她带回了家,想让她真正感受一下人气儿,或许能让她变一变。 季亦安在父母走后,拿着药重新走进病房。 宋初这副样子,又是高烧到突然晕倒,他没敢让她独自回酒店去,索性申请了一间单人病房挂水。 他进去时宋初已经醒了,半张脸隐在白色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光洁的额头。 因为高烧让她平常总是十分欠揍的眼神也失了功力,这会儿盯着人看时反倒软绵绵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几缕碎发软趴趴地散落在两颊。 让季亦安不由把声音也放低了点。 他把温度计拿酒精棉重新擦了遍,递到宋初嘴边“张嘴。” 她乖乖张了嘴,将温度计压在舌根下。 这副乖顺的样子倒是少见,季亦安心间一动,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来,他挤了两颗退烧药出来,和一杯温水一起放到桌面。 “量完温度一会儿把药吃了。” 宋初翘起一边眉表示自己听见了。 顿了会儿,又朝季亦安伸出手,手臂白皙瘦削,指尖轻轻一勾,就轻而易举地绕上他的手指。 季亦安抬眼,没抽手,知道她这是又要作了。 宋初见他没反应于是得寸进尺,直接拎着他的手掌举到自己眼前。 这是一双典型的男人的手,健康的小麦色,不算光滑,指甲修得很整齐,而且非常修长,手指一动手背就会牵扯起经脉。 那种骨感与力量感的完美融合,让宋初觉得非常性感。 她是个手控,但不喜欢过分瘦长苍白的,季亦安的手让她非常喜欢。 她从上次见他拿枪时就想仔细看看他的手了,如今看了才知当时的粗粗一瞥果然没看走眼。 “很好看。”她咬着温度计,含糊不清地夸了一句。 “”季亦安抬手将温度计取出来,“也不怕把里面的水银给咬破了。” 他转动温度计,381摄氏度,算是退了点了。 “再把药吃了。” “扶我起来。” 宋初成功地将自己一个只是发烧住院折腾成了身患绝症,仿佛虚弱地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季亦安明知她是故意的,但到底念及她刚晕倒,还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宋初挨在他怀里把两颗药都吞了,又咕咚咕咚将水杯的水都喝尽。 “行了,你先睡会儿吧。”季亦安将杯子收起来。 宋初看他一眼“你呢。” “我等你这瓶水挂完了再睡。” “睡哪” “椅子上就能睡。” “那多不舒服。”宋初轻轻皱了下眉。 季亦安轻笑一声“我没你那样娇气。” “你可以跟我睡一张床。”宋初面不改色地提议。 季亦安面色不变,仿佛听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我怕被你传染。” 宋初咬牙,直接不想搭理他了。 退烧药中有安眠成分,宋初常年吃安眠药入睡,对这类药物反应比较快,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光线细密缱绻地落下,将宋初的脸映照得轮廓分明,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弧形阴影。 季亦安坐在床边,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双手插兜。 他莫名有点想抽烟。 于是摸出一支,没有点燃,只放在嘴里过烟瘾。 他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直到宋初快要挂完水,他才出去叫来值班护士拔掉针头。 护士用额温计贴准宋初的太阳穴测了温度。 她压低声音“37度8,还没完全退烧,明天还要继续挂针。” “嗯,好。”季亦安轻声。 他替宋初按着手背上的针孔,也因此凑近她。 宋初的手背皮肤非常细腻,凉津津的触觉,只有指腹位置可以摸到一点细微粗糙的伤痕。 季亦安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食指,仔细看着上面的细小刀疤。 手指上的皮肤是极少会留伤痕的地方,但宋初却有好几道,虽然现在已经几乎不明显了,但也不难想象这双手曾经是鲜血淋漓过的。 季亦安收回视线,几乎不受控地抬手抚上宋初的脸。 他触及她身上那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面上尤甚,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口一点点蔓延。 宋初这样乖顺又安静地躺在床上的模样,给他一种或许他真能拥有她的错觉,心脏在鼓噪中回归了原位。 可他潜意识里又知道,错觉只是错觉。 他知道,他终将死在宋初手上。 宋初在梦境中浮沉,发烧让她思绪混乱,始终睡得不够安稳,好几次在梦境中意识苏醒,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过往的种种都在夜晚化作恶魔潜入她的梦境 “琛琛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和那个老师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姐姐,我好难受,让我吸一点吧。” “你这种杀人犯快给我滚远点” 各种声音交叠,她甚至都分不清哪些是梦境中臆造的声音,哪些是真实听到过的。 我是谁 宋初在浮沉中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个问题。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小姑娘,10岁左右的年纪,指尖灵活地反转刀片,快得只能捕捉到片刻冰凉的刀光。 突然,她似乎是尾指收得慢了半秒,锋利的刀面直接掐着一片软肉势如破竹地割开来,血珠跳跃着冒上来。 她骤然苏醒,整根脊柱都是僵硬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她抽手动作太大,把季亦安也吵醒。 外面的天还阴沉着,没有一丝亮光。 季亦安迎着那么一点夜灯微弱的光,看到宋初面上血色尽褪,连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额角出了层细汗。 像是被噩梦惊醒却又不像。 她太平静了,平静到如果没察觉到她在轻微发抖,几乎以为她只是在发呆。 “我在。” 季亦安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他声线偏低,平常的散漫都收了进去,在尾调里透着点很难发觉的哄人的意味。 宋初的意识因为这句话一点点回归。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季亦安一直就趴在她床侧,熟睡中还捏着她手背的纱布胶带,她那一抽手便挣开了他原本握着的手。 她一点点睁开了眼,而后轻轻地呼了口气。 宋初轻声说“做了个噩梦。” “又是你小时候的那件事” “嗯。” 季亦安轻轻揉着她虎口的位置,丝丝体温传导过来,悄无声息地抚平宋初心尖儿上翘起的肉刺,终于透过来了一口气。 季亦安一直安静等着她平复了呼吸,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 宋初眉间一动,很快又恢复了慵懒散漫的模样,声音轻飘飘的“季队长,这么关心我啊。” “跟你说认真的呢。” “我跟那些变态们可是朋友啊,他们都没去看心理医生我去看。”宋初笑了下,“那不是显得我不合群么。” 季亦安对她不合群的言论一阵无言。 “经常会做噩梦吗” “也不经常,平常我都吃了安眠药片才睡,就不会做梦。” 她说得稀松平常,让季亦安心间一顿。 他抿了下唇,没再问“继续睡吧。” “你跟我一起睡。” “嗯。” “我是说。”宋初看着他,“到床上来跟我一起睡。” 季亦安直接笑了“找事儿” 宋初“嗯”一声,一双眼从混沌中苏醒,明艳艳的勾人。 季亦安起身,本只想吓她一下,却不想宋初真就往一边撤了点床铺位置给他,又掀开被子一角,一脸坦荡。 “小姑娘。”季亦安抬手捏住她下巴,表情稍严肃了些,“别随便跟男人说这样的话,知道吗。” “我没随便跟男人说这种话啊。” 宋初笑眼,眸光很亮,“你是第一个,季队长。” 季亦安听到自己理智倒塌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问“宋初,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安心。”宋初说,“你让我安心。” 于是季亦安硬着头皮上了贼床,他只脱了件外套,里面是件毛衣。 单人病房的病床比一般的大些,宋初又瘦得几乎不占地方,两人躺在上面中间还能隔一段空间。 “离这么远干什么。”宋初没正形地调戏,“我能吃了你” 下一秒。 她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包裹,鼻间闯入的都是男人身上的极具荷尔蒙的味道,季亦安直接搂着她的腰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 宋初几乎能听到他震颤的心跳声。 他们的心跳声混杂,最后融于一个频率。 咚、咚、咚 在静谧的黑夜中将那些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全数泄露了出去,光明正大地铺在了面前。 宋初在僵硬了一瞬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由内而外,全心全意。 那种陌生的被征服的感觉让她嗓子都哑了一阵,好一会儿才能说话“季队长,你心跳好快。” 季亦安不甘示弱“你的也不慢。” 宋初很愉悦地笑开来,靠在他胸前“感谢季队长,让我这么一个病患的心脏能这么活蹦乱跳。” “睡吧。”季亦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 她的世界一片阴霾。 但现在,她看到了彩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3.第二十三滴毒 翌日一早, 宋初醒来时季亦安已经不在床侧了。 她懒洋洋地往病房看了一圈,便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昨天的后半夜她睡得非常沉, 一觉醒来倒也不觉得头痛了。 她往脸上泼了把水,看镜子里的自己,素颜, 水珠顺着脸颊向下落, 平常总是淡漠的眼神这会儿却噙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让宋初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掏出一支口红, 在唇瓣上轻轻描了一圈, 显得没那么病怏怏了。 等她推开卫生间门出去时, 护士正好进来。 “今天觉得怎么样”护士问。 宋初“挺好的。” “来, 我给你量个体温。” 宋初站定,护士拿着体温计放在她额边,“滴”一声。 “睡了一觉烧倒退了, 一会儿再挂一枚压一压应该就可以了。”护士说。 “嗯。” 宋初的话实在不算多, 除了故意勾人时她大多时候都显得十分懒散, 连张嘴说话都没力气似的。 她一个人在病房百无聊赖,也懒得打电话问季亦安去哪了,慢悠悠挪步到窗口吹风。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可还是抵不掉寒风刺骨,宋初拉紧了衣领。 过了大约五分钟,病房门重新被推开。 季亦安拎着几袋冒着热气的早餐走进来, 把原本冷冰冰的病房瞬间透出点人气, 包子豆浆油条氤氲出蒸腾热气。 宋初回头, 但没上前,只是在看到季亦安的脸上又忽然格外贪恋昨晚他身上的温度。 着了魔似的。 “过来吃早饭。”男人说。 宋初走上前,目光在桌上转一圈,捏起一只小笼包“都让我来西安了,早饭不吃这儿的特色美食么” 她把小笼包塞进嘴,季亦安扫她一眼。 见她眉心微动便笑了“吃出来了” “羊肉馅儿的” “嗯。” 肉烂汤浓,香而不腻,汤还是滚热的,带一点辣味。 “很好吃。”宋初说。 宋初吃得比平时多,和季亦安一人一个很快就把小笼包解决了。 她捧着一袋豆腐花,侧边插了根吸管,有些烫舌头,味道很浓,宋初觉得自己喜欢上这座城市了。 “一会儿带我去西安的街上逛逛吧。” 季亦安把桌子收拾干净“一会儿你把今天的针挂完了再去吧。” “好。”她点头。 “出去时把那件羽绒服给我穿上。” 宋初扬眉,看着季亦安,半晌没忍住笑开来,她说“知道了。” 挂完针已经过正午。 宋初终于向北方寒冬低头穿上了那件羽绒服,其实倒并不丑,只是显不出身材。 大概是历史古都的关系,西安的街道有一种厚重感。 回民街上人来人往,随处可见具有年代感的建筑,路两旁的树木在冬天光秃秃,灯柱上挂满了匾牌。 这里的人都很朴素,男人高大,女人个子也不矮,都给人非常利索不拖泥带水的感觉。 宋初向来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季亦安领着她去了一家泡沫店,店面不大,装修也挺破旧,游客却排到了门外。 “等会儿吧,这家很好吃。” “你经常来”宋初问。 季亦安“以前读书的时候常来,后来没时间来了。” 宋初摘了围巾“跟女朋友来么” 季亦安视线一垂,慢悠悠地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查岗” 宋初耸肩,漫不经心“了解一下而已。” “那你呢”他反问。 “我没有过男朋友。”宋初回答得很干脆。 这倒的确是出人意料,尽管季亦安的确想不出能收服她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可宋初身上有一种气质,那种抓人心尖儿的撩拨,让人有一种阅人无数的错觉。 宋初一眼就察觉他转瞬即逝的错愕,坦然地双手往背后的木架子上一靠,懒洋洋的“不相信吗” “信。” 宋初不会也没必要骗他这个。 “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对情感的认知和接收有点,嗯发育的不怎么健全,所以以前读书时从来没产生过什么对男生的情愫。” 她说着还扯起唇角,“哦,那时候还有个疯狂追我的男生,我感受不到情感,只觉得他烦人,后来实在忍不了就割伤了他,再后来见了我就躲。” 季亦安听得一阵揪心,一时卸下防备,笑道“哦,那时候在金三角你也割伤我。” 于是彻底栽进这只狐狸埋下的陷阱。 宋初戏谑又狭促,轻轻眯了眯眼,眼尾飞出无形的利刃。 她轻佻地“哦”一声,随后笑了“季队长,你拿自己跟他比较,怎么,你也喜欢我么” 季亦安刚刚卸下防备,就被这只狡猾的狐狸撕得几乎要尸骨无存。 宋初占据上头,好整以暇地正想看看季亦安会怎么应对,没想到他却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镇定地望着她。 宋初心跳骤然加速,太阳穴一跳,似有预感他会说什么。 她没由来地慌乱,只堪堪维持面上的镇定,紧张到几乎产生了幻听,她仿佛听到他说“喜欢”。 但季亦安连嘴都没张一下。 宋初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其妙又好笑,一边并不希望季亦安真说喜欢反倒让关系别扭了,一边却从心底开出一朵盼望的花儿。 最后是一个电话打破了愈发暧昧的氛围。 季亦安拿出手机看了眼,面色很快沉下去,他指了指队伍示意宋初继续排队,自己便走出队伍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宋初注意到他拿的手机不是日常拿的,应该是工作用的秘密号码。 大概过了五分钟,季亦安便回来。 宋初排到队,叫了两碗羊肉泡馍,已经在吃了,抬头看见季亦安,朝他抬了下下巴。 宋初继续低头吃,她以前在北京吃过,不算正宗,腥味很重,可这一家店羊肉泡馍非常好吃。 味醇汤浓,膜筋肉嫩,肥而不腻,完美地去污、去腥、去腻。 “好吃吗”季亦安问。 宋初头也不抬“好吃。” 季亦安没打扰她吃东西的兴致,等她全部吃完,拿了纸巾擦嘴后才开口“刚才那个线人,是我们在金三角的卧底。” “你们在那还有卧底”宋初吃惊。 “有啊,年纪挺大了,我们很多最新消息都是他发来的。”季亦安说,“我托他帮我了解一下我们俩的身份有没有被怀疑。” “然后呢” “有传言,但他们以为是上回伽苏绑架你的事惹怒了你,所以才暗地里匿名把他的消息透给警方一锅端了。” 宋初耸肩“那没事,等你休完假我们就回去” “再等等,你先跟我在云南总部待两天吧。你把他们老大杀了,总归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了,先让他们自己散散火。” “也行。”宋初点头,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手机补妆,“既然你们在那有卧底,怎么你还被派去了” “我们俩的卧底任务不一样。我是去做一个诱饵的,是深入他们内部去探查消息的,原本我这次的任务就是抓弩古,必要时刻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暴露身份不危险么” “所以是必要时刻,一般也就到了收尾工作,通过暴露自己来让对方露马脚。” 宋初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却从心底里泛出敬佩之情,他们当真是把自己的生命挡在了危险最前面。 “那那个卧底呢”她又问。 “他是把自己都埋在那了,融入金三角的生活,在那里有生活,有生意,有朋友,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去那做生意的小商贩。”季亦安戳了戳筷子,“他比我厉害多了,就把自己沉在那里,挺难的。” 宋初抿了下唇,轻声问“他家人呢” “光棍,都快五十了,三十岁就自己申请过去了,十几年了啊。”季亦安感慨,视线垂着,“他老婆因为是缉毒警亲属的消息被透露,很早就因为毒贩报复死了,那时候肚子里还有孩子,八个月了。” 他说着,还用手在肚子前笔画了下。 宋初嗓子眼哽了下。 “那你父母和妹妹呢” “我是缉毒警的身份都是瞒着所有人的,亲戚朋友邻居都以为我是刑侦队的,本来打算瞒着蔚蔚,可那丫头太机灵了,还是被她知道了,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跟别人说。” 他们在冲锋陷阵的时候,却连被大家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多少人惨遭毒手、惨死他乡,又有多少人连墓碑上都不能刻下自己的名字。 他们被蒙住眼睛,捂住嘴巴,割去耳朵,成了这一片土地上和平幸福生活的人们踩在脚下的基石。 “不会觉得不甘吗。” “走吧。”季亦安起身付了钱,才回,“也还好,没去想过这些。” 宋初没由来地心疼,没再故意惹他,两人在小吃街上从中午逛到繁星点点。 季亦安对这条街很熟悉,清楚的知道哪家店的味道最地道,宋初吃了许多东西,几乎是她平常两天的量,不知不觉的。 肉夹馍、凉皮、灌汤包、胡辣汤、小酥肉 她捧着一杯石榴汁,杯子很廉价,上面还映着幼稚的卡通图案,但味道却很好,非常解腻。 “还吃面吗,那一家很好吃。” “你是觉得我胃有多大”宋初揉着肚子。 季亦安笑“就你刚才吃的那些也不小了,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能吃多少。” 宋初直接白了他一眼。 “既然不吃了,现在还想去哪逛,兵马俑”他看了眼时间,“这个来不及了,闭馆了。” “去华山吧。”宋初说。 “现在” “嗯。” “你病才刚好。” “好全了。”她说,“突然挺想看日出的。” 坐高铁到达华山景区门口时已经接近十点。 他们在山下买了饮用水、面包和两幅手套,又买了个简易包背,季亦安背着。 “老板,这个多少。”季亦安指着一个登山拐杖。 “一百五。” 季亦安买了一根,丢给宋初。 “看不起我” “缆车时间过了,我们得爬上去,你这速度能不能赶上日出都不一定。” 宋初接过拐杖,灵活地甩了一下,直接带头上前“走吧,季队长。” 夜里的山格外冷,宋初扎了个马尾,将围巾系紧,他们从北峰上去,这个季节夜爬游客少,一路上只遇到寥寥,沿路都有路灯与指示牌,倒不用担心迷路。 “要是累了别勉强。”季亦安还是放心不下,怕她又烧起来。 “放心吧。”宋初笑了,“累了就让你背我上去。” “” 不过宋初的确是出乎季亦安的意料,原本在他眼里,她算是个骨子里挺娇气的姑娘,即便在金三角那种地方,也把生活过得非常精致。 可她爬山时,一点也不喊累。 闷着头爬,有时路抖一些,就杵着拐杖闷着头爬。 “季队长,你以前常来爬山吗”她问。 “没,就来玩过一次,坐缆车的。” “这么说和我是第一次” “嗯。” 宋初垂眸笑了笑,游客少的坏处就是两人独自爬坡安安静静地显得无趣,容易感觉累。 宋初在一个陡坡前站定,坡非常陡。 “爬上去吧。”季亦安从包里拿出先前买的两幅手套。 宋初戴上,季亦安爬在前头,一只手拉住落后一人之隔的宋初,手心滚烫。 宋初没什么劲儿爬这种坡,几乎完全是被季亦安拉上去的,等过了这个坡,季亦安已经出了一层汗,他把衣服拉链拉下来,领口敞开。 宋初在一旁看他动作,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我给你唱歌吧。”宋初移开视线,“爬山得唱唱歌打打气。” 季亦安顿了下“好。” “唱什么呢”宋初自言自语,而后张口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捏捏你的笑脸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 这首歌不是她惯常的风格,像是特意为季亦安选的,咬字缠绵又撩人,像是故意往人心勾里唱似的,把寒风料峭的险山都唱得甜蜜,嗓音清澈得不行,就像个不经世事单纯无邪的女孩儿。 可季亦安知道她经历过的黑暗的事儿多了去了。 他简直不明白她身上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她仿佛在这天地间来去自如,想切换到哪张面具一秒就能切换成功。 他猜不透她。 后面的一段路宋初总时不时唱着歌,有时想不出唱什么,就随便哼点调子。 她的确是有把好嗓子。 让这漫长的登山路都有了乐趣。 后半截的路慢下来,后来等他们赶到南峰观日台时已经就快要日出了。 观日台上人挺多,比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加起来都多,估计是在山上旅店睡下,快到时间才赶来的。 宋初站在山顶,望着远处山际逐渐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觉得这好几小时的登山都值了。 她精神状况不好,需要刺激来让自己有活着的感觉。 她生活在金三角,混迹于那摊污泥之中,她一边厌恶,又一边得以慰藉。 可现在,她站在山顶,日出还没出现,人群很嘈杂,北风猎猎,累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儿,可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静极了。 她能听到身边季亦安的呼吸声。 没有那些黑暗,没有那些噩梦,没有死亡也没有毒品与罪恶。 “等太阳出来,帮我拍张照吧。”宋初把手机递过去。 日出的瞬间太阳涌出来非常快,刹那间金光四射,人群的呼声瞬间响了。 季亦安拿着手机蹲下。 宋初在心里默念“三、二、一”,她疾步向前,一把拉下羽绒服拉链,在太阳蹦出来的瞬间高高抛起羽绒服。 少女纤细的身躯被霞光染尽。 万千温柔、万千荣光。 季亦安按下快门的同时,仿佛掏出心脏,献给宋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4.第二十四滴毒 剩下的一天, 宋初把季亦安还给了季蔚,而自己则在酒店里彻底睡了个昏天暗地。 第二天, 假期结束, 他们一起回到云南。 宋初本以为这一趟也能空闲几天,没想到一下飞机季亦安就被局里一个电话叫了过去。 宋初本可以自己回酒店,却不知为什么也跟着到了警局。 “你找个休息室或者没人的会议室坐一会儿, 我先去忙。”季亦安说。 “嗯。” 季亦安跑进警员办公室, 休假四天大家已经都提前半天回来了。 “什么情况”他问。 “死者是两个外地务工者, 都是26岁, 毒品检测呈阳性, 具体是什么毒品还在检测中。” “又是毒品过量致死的”季亦安问。 “不是, 死因就是互殴致死,凶器与指纹皆匹配,致命伤一个在腹部, 另一个在大腿大动脉。” “案发地点。” “发现地点是这边的普通居民区。”队员拿马克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去排查一下他们在到达居民区前都去过什么地方。” “好。” 法医穿着防护服, 手上还戴着手套, 立在身两侧,沉声道“季队,尸检出来了,我觉得需要你来一趟。” 季亦安心头一顿,看她反应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他抬脚“走。” 法医室内许多滴管瓶罐, 酒精灯上方的小烧杯里是橙黄色液体, 杯壁产生些许细微的结晶体。 “是毒品的问题”季亦安突然头皮发麻, 戴上口罩与护目镜。 “是的。”法医把之前就提取出的结晶体给他看,呈蓝绿色,“我刚刚分析了他的成分,很奇怪,可能是一种新型毒品。” 季亦安敛眸。 如果出现了新型毒品,那么影响就大了。 法医继续说“一般来说,从毒品对人中枢神经的作用看,可以分为抑制剂、兴奋剂和致幻剂三类,一般而言,兴奋剂和致幻剂类可以融合,比如摇头丸,但这种毒品,将三者都融合了。” “三种”季亦安一愣,“抑制剂与兴奋剂也融合了” “从检测结果来看是的,含有苯丙胺、氟硝安定和y羟丁酸三类。” “会对人体产生什么影响” “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毒品信息中没有这一类毒品,所以我也只能大概推断对人体神经的反应,氟硝安定类抑制剂能够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具有镇静放松作用,而兴奋剂能让人产生兴奋,如果两种融合,再加上致幻剂产生幻觉,很有可能造成精神分裂的症状。” “从吸食者的角度来说,会暂时脑袋空白,忘记一切烦恼,伴随神经兴奋、迷乱、醉生梦死,同时有镇静、遗忘、肌肉松弛的作用,尤其以遗忘和催眠作用最明显。” “成瘾性怎么样” “属于第三代毒品,新精神活性物质,成瘾性远高于第一、二代毒品。” 第三代毒品,又称“实验室毒品”,新精神活性物质,还未被国际禁毒组织公约管制,是不法分子为逃避打击而对管制毒品进行化学结构修饰所得到的毒品类型物。 季亦安深吸了口气,屈指按了按眉心,飞快地理顺这个案件的各种可能。 “确定是先死于刀伤吗” “确定。” “所以是双方都服用了这种新型毒品,而后因为致幻剂或者精神分裂作用将对方捅死了” “目前的结果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季亦安咬了下下唇,神情严肃“行,你继续分析新型毒品的确切信息,整理一个报告给我,我去跟国际缉毒组织成员了解一下情况。” 宋初一个人窝在休息室内。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细长的手指在屏幕里一通点,眼看就要闯关成功,却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宋初“啧”一声,扫了眼号码。 稀奇,居然是她那个爹。 “喂,爸。”她声音淡淡的。 “你现在在哪里” 宋初面不改色“我这凌晨两点,除了在寝室还能在哪。” “我跟你说,你以后别去什么酒吧舞厅的,国内又新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目前还没被管制,危害是一代毒品的千倍,那种地方指不定别人会对姑娘的酒里下什么药。” 宋初神色一顿,出口却是吊儿郎当“行了,你缉毒大半辈子,别老想着所以毒品都会往我身上凑。” “好好跟你说话呢”亲爹怒了。 宋初掏了掏耳朵“行,我知道了,不去。” 她和父亲的关系向来冷淡,小时候一年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工作忙,母亲也受不了,后来离婚后就出国了,宋初两年前听说她再婚了,定居加拿大。 她从小就被送去师傅那,一来是因为她父亲工作不能把她留在身边,二来是留着反倒会让她身处危险境地。 宋初本就对情感认知有问题,母亲走了,父亲是个粗性子,久而久之,她对父母更是没什么感情。 “你在那生活怎么样”她爸问。 “挺好的。” “明年你的研究生证也能拿到了,回国吗” “再说吧。”宋初顿了顿,“可能考博吧。” 宋父轻轻“哦”了一声,尾调透着点落寞与失望,可惜传到宋初耳朵里,弯弯绕绕,还没传达到大脑就被神经自动过滤屏蔽了。 “也好,多读点书总归是好的。”他最后这么说。 宋初笑了笑,刚要准备挂电话,季亦安推门进来,脱口“宋初” 宋初“” 电话那头显然怔了怔,她几乎能感觉到她爸呼吸忽然停顿了下。 宋父的声音重新攒起怒意“你不是说你在寝室吗,怎么还有男人的声音” 宋初敛眉,微带愠意的瞪了季亦安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继续对着电话说“哦,研究生双人宿舍可以申请男女混住,刚那是我男朋友。” 季亦安太阳穴跳跃了下,尽管两人都已经是“结婚”的关系,宋初还故意叫过他老公,可威力还没这句“男朋友”大。 他喉结上下利落滚动了下。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还住到一起了马上让他给我搬出去” 宋初觉得有些好笑,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听宋父骂骂咧咧完,而后很愉快地笑出了声。 “大冬天的,把他赶出去冻着了怎么办” “几岁了,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干什么的”他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能干什么,跟我同校的啊。”宋初没皮没脸。 季亦安简直觉得要有什么说谎大赛,就宋初这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样子,保准能拿个第一名。 “行了,别问了,要是等我下次回国没分手的话,带回来跟你看看。” 宋初说完就干脆了当地挂了电话,为了防止他再打过来聒噪,还直接关了机。 至于带回家的问题,到时候说分手了就行,也不算什么承诺。 宋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狭促地眯起眼,语调带笑“季队长,这乌龙可闹大了。” 季亦安轻咳一声“你在跟谁打电话” “我爹。” 这是季亦安真正看到宋初和家人相处时候的样子,以前他以为宋初是孤家寡人一个,后来得知她有父母也吃惊了下。 现在看她和父亲打电话的模样,跟普通姑娘也没两样。 可这却不是个好事儿,只能说明,宋初的心理问题连她父亲都不知道。 不过也正常,毕竟她父亲还一直以为她还在国外读研。 “他让我带你回家给他看看。”宋初笑着,仰头看着他,“季队长,什么时候安排一下” 季亦安清楚了解宋初根本只是过嘴瘾。 他莫名有些生气,扫了她一眼,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宋初,我要愿意跟你回去,你敢把我带进家门吗” “敢啊,怎么不敢。” 宋初笑得八风不动,只有那只掐进椅子扶手皮质的泛白手指让她产生了一丝裂隙。 季亦安没戳破她。 他屈指敲了下门板“接到一起案子,我马上要出任务去了,你是继续留在这还是回酒店” 宋初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季亦安的问题,一时嘴快“关于新型毒品” 季亦安一愣,他刚跟上面组织汇报,宋初怎么就知道了 宋初很快也反应过来,神色不变“刚才我在走廊上闲逛,听到你们说话了。” 季亦安“嗯”一声,相信了,没瞒她“有发现,要去调查一下探探底。” “去哪” “一家歌舞厅。” 刚才萧岩查遍沿路监控系统,发现他们是从那家歌舞厅出来的,并且出来时的行为举止已经有了吸毒者的反应。 “我跟你一起去吧。”宋初说。 “你先回去。” “歌舞厅这种地方,季队长,你用得上我的。” 季亦安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这次行动能不能让宋初跟着。 这次去主要是为了摸清那儿的底细,不会暴露警方身份,可以说遇到危险的风险性极低,而且宋初方才的话没错,她跟着去歌舞厅,他们的身份才没那么容易暴露。 宋初是可以完美融入其中的,这是其他所有女警都做不到的。 “走,一起。”季亦安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5.第二十五滴毒 此为防盗章  “来几个人, 把这些人押送上车,送去公安厅。”季亦安把几名毒贩拉出飞机。 数千公里以外的金三角。 宋初一回去就被人“请”去喝茶, 她端坐在红木椅子上。 中央坐着一个男人,头发邋里邋遢,许久没剪没洗,油腻腻地垂在颈侧, 眉骨上有一道长长的疤, 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那是常年吸毒所致。 这人叫做伽苏, 缅甸籍, “水狼哥”直接控制与联系的手下, 在内部地位很高。 由于会说一口熟练的中国话, 也是和中国人打交道的主要人员。 “我手下十二个人, 现在全部失踪没了下落, 宋二小姐不觉得应该来跟我解释一下吗” 宋初冷冷地扫他,气势完全不输“我被打晕绑在工厂里,我不把他们都杀了,难道让我坐那等死吗你总不会说昨天叫我去是为了联络联络感情吧” 伽苏脸色几变, 怒目圆睁“你把他们都给杀了” “嗯, 扔下山丢进河里喂鱼了。”宋初漠然。 “宋二小姐, 我们两家向来进水不犯河水,我不过让人把你带去工厂聊天, 你就让我这么多手下丧命, 这可说不过去吧” “不过让人把我带去工厂, 说得轻巧。”宋初冷笑,“我现在背上还是你手下砍的伤,你们就是这么聊天的” 她抬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掷碎在地面,青瓷白玉碎成几瓣儿。 伽苏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火气。 “这事是他们做得过分了,我下命令时可从没让他们伤你现在你人也杀了,气也出了,该好好回答我问题了吧” 宋初转着玉镯,语气里带上狭促“您说,什么问题。” “三天前,我们在别处发现了无人机的踪迹,你可知道这是哪来的” 宋初眉心一顿,笑得不露痕迹“我一个在酒吧唱唱歌的,你还想我会做无人机,我真是连见都没见过。” “知道不是你,可是前几天不是来了个中国男人,底细也不清楚,万一是个条子呢。” 宋初笑得八风不动“他不是。” “听人说。”伽苏眯眼打量她,“你和他是熟识还是你枕边人” “是。”宋初应了一声。 “你这要是把我们的消息给他说出去,他再说漏出去,到时候可不是能让我们狠狠栽个跟头宋二小姐,饭可以乱吃,人也可以乱杀。”伽苏压低声音,“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可我已经说了。”宋初清脆道。 不顾他竖起的眉毛“伽苏哥,你还不了解我么,他要真是个条子,捉你们之前,我也早已经被枪毙了,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人总会报复回来的。” “所以啊,我们是共存亡的。”宋初笑起来,“我自然不会出卖您啊。”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你别是被骗财又骗色咯” 宋初睁眼说瞎话“北京。” “唷,首都,是个达官贵人啊。”伽苏说,“他去那么远干什么” 宋初抬头,目光不动。 “我们准备结婚了。” “他回去处理些交接工作。” 回到家。 宋初背对落地镜,将绷带一圈圈绕开,刚才在伽苏面前强撑着,背都没弯一下,这会儿已经细密地冒出来一点血丝。 宋初疼得倒抽一口气,拿新绷带重新缠上,吞了两片消炎药。 而后她安静趴上床,双眼紧闭,呼吸极浅。 于她而言,痛意是极好的天然镇定剂,宋初没吃安眠药就睡过去,还难得的睡得很沉。 梦境浮浮沉沉,她漂泊其中,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燥热的暑日,她午睡醒来,身侧躺着的女孩身体已经凉了。 手臂静脉上还插着注射器,软管推到底。 很快医生警察就来了,最后判定结果,自杀身亡,死因是毒品注射过量。 那个年仅十岁的女孩,也是宋初的师妹,尸检查出,她已经吸毒一段时间了。 宋初睁眼时瞳孔都是涣散的,唇上没半点血色,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十几分钟后,她才坐起来,打了通电话给公寓楼下的快餐店老板,点了几份菜送上来。 她今天累得很,又请了假今晚上不去酒吧唱歌了,她在酒吧的身份很轻松,来去自由,突然不想去打通电话就可以。 很快,楼下的伙计就送饭菜上来。 宋初拉开门,接过餐盒,道了声谢。 “初初姐,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么,需要我给你叫医生吗”饭馆伙计问。 “没事,累了而已,多少钱” “给你记账了,赶明儿你下楼了再付吧。” 宋初没再坚持,关上门把菜放上桌,洗了一副筷子便坐下来一个人吃,手机放在手边。 她边吃边划开通讯录,看着通话记录里昨天的那个未接来电号码,慢吞吞地设了备注,她在犹豫要不要给那男人打通电话。 毕竟她为寻一时借口,让季亦安被结婚了。 可她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犹豫了一阵,索性不打算打了。 可惜,她的结婚对象正巧在这时打电话过来,心有灵犀似的。 “干嘛”宋初出口就是这句。 “我刚结束审讯。”季亦安坐在审讯室外,捏着眉心,心累地看着审讯室里犯了毒瘾而抓狂的犯人,“这回害你受伤,的确是我们这里的疏忽,让他们发现了无人机,还怀疑到了你头上。” “啊。”宋初抿起唇角,“怎么着,来跟我道歉的” “是,对不起。”季亦安道歉道得非常干脆。 “口头道歉没用,我不吃这套。” 季亦安“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宋初问。 “不出意外后天就回来。” “嗯。对了,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接触到伽苏,你要不要试试。” 季亦安一顿,原本因为审讯而产生的头疼瞬间消失,一派清醒。 伽苏,目前警方具有身份信息的最高层,是弩古集团在华主要代理商,为人狂妄自大,曾经在两年前云南的拘捕活动中,杀了一队缉毒警察,逃出重围。 季亦安万万没想到,宋初居然有能力让他接触到伽苏。 “什么办法”他语气中都染上冲动的跃跃欲试。 宋初“我回来以后再告诉你吧,电话里不方便。” “回来你现在不在金三角” “回来云南,明天的飞机,记得来接我。”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宋初看着重新陷入寂静的屋子沉默下来,她过得太过压抑了。 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染上毒,宋初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奇迹。 但她迫切地需要一点刺激。 一点真正能让她感受到兴奋的东西,比如季亦安硬邦邦的身体,或者是他因为怒意而激烈的动作与低沉嗓音。 都让宋初感觉到一种,势均力敌的亲切感。 至于如何让季亦安见到伽苏,宋初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在她和季亦安的婚礼之上。 大队基本锁定迦苏的目标范围,最前线的缉毒大队直接坐直升飞机前去做围攻前的部署,武警部队坐车前往,日夜兼程。 直升飞机的机门没关闭,巨风轰轰响,将季亦安刚长长了些的碎发全数往后吹。 “大家都调试一下自己的耳机设备。”萧岩说。 飞机内一共八人,各自调试,低声说了几句话确定设备通信状况良好。 季亦安坐在最侧,视线向下,双腿散漫地敞着,风将他的裤子吹得收紧,勾勒出腿部肌肉线条。 “我怎么这么紧张啊。”岑晗咽了口口水,“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她说着,还“啪”一下双手合十在直升机上作起法。 “没事儿。”其中一个队员说,“昨儿个我给我妈打电话说起我要出任务,她吓得当天晚上烧了三炷香保佑咱们呢,肯定没问题” 萧岩推了下眼镜,翻开袖子口,给大家展示了下他妈妈缝在上面的红色“福”字。 大明惊恐万分“怎么办,我没这种保命符啊,会不会出事啊” “别说这种话。”季亦安无语,挠了挠眉,“你们,记得自己都是不信鬼神的吗。” “这不一样。”大明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一种寄托,你知道吧头儿。” 季亦安懒的搭理,重新扭头看飞机下渺小的青山绿水,风吹开他的衣领,将胸口那块已经被他体温暖得温热的玉石重新吹凉了。 他垂眸,看了眼。 平安符被宋初改了个样,直接拿一条黑绳穿过平安扣,做成一个挂坠模样。 季亦安隐约笑了下。 结果被眼尖的大明看到,以及他脖颈侧隐现的黑绳,直接凑上去拽他的衣领“季队你是不是也偷偷带平安符了” “诶,干嘛呢”季亦安往后躲了下,无奈飞机狭小,没躲开。 大明已经捏住那枚平安扣了。 萧岩奇道“头儿,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戴这种玩意儿吗” “别废话。”季亦安瞥他们一眼。 大明悲痛欲绝“那不是就我一个没佛光保佑” 萧岩拍拍行军背包“没事儿,我这有红袜子红内裤,借给你讨个吉祥。” 大明白一眼“滚你的。” 悲痛完,大明的注意力再次被季亦安挂的平安扣吸引了,这太少见了,季亦安竟然会在身上挂这种东西。 他凑过去细细看了圈“我看这玉还挺通透呐,挺贵的吧,你妈买的” 季亦安嗤一声“你看玻璃也觉得通透,宋初说是什么便宜玉石,名字忘了,她随手买的。” “宋初给你的”这回不止大明,飞机上其他人都惊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6.第二十六滴毒 此为防盗章 夜幕深重, 光芒陷落, 整个小城都溺毙在黑暗之中, 自入夜后, 街道上的行人就眼见着迅速少下来了。 只几缕烟囱顶冒出的烟迹,证明这的确不是座空城。 一阵微风吹过,街道上一家小餐馆儿的门吱呀呀地打开, 惹得屋檐上的风铃荡起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个红色长裙的姑娘从歪歪扭扭的木门里施施然走出来。 她身材高挑, 长裙及踝,臀部顶翘, 腰侧收紧不盈一握, 长发披肩,一颦一笑皆似妖精般摄人心魄。 她与这整座城市都格格不入,远远望去,像是一团火点燃这整座废墟。 “姑娘,你可是要到城西去”小餐馆儿的店员约莫二十出头, 没忍住, 多问了句。 这座小城以一条河分东西两届, 东边都是些小村户,危房窄巷,入夜连灯都没有几盏。 而西边则天差地别, 到了晚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繁华,那有一片的酒吧街, 到第二天早晨声音才渐渐稀落下去。 姑娘回头, 泛起微澜的双眸轻轻一弯“嗯怎么了” “那里可去不得啊尤其这入了夜, 我听说前几天就有人不听话溜进去,后来尸体还是在后山上被人发现的可吓人了”店员深情并茂,像故意要惹她害怕似的。 姑娘垂眸,嘴角噙了点笑意,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而后她朝店员轻轻呼了口气,带着甜腻的香水味,细声慢气地说“哦,你说这个呀,那人是我看着他被处理的。” 她指尖捻过发梢,抬眼看店员错愕的表情,又道“确切地说,那不是尸体,是尸块。” “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去那呀,也别跟人提起那儿的事。”姑娘朝他眨眨眼,“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顿时,这个放到哪都漂亮得像仙子般的女孩瞬间成了恶魔。 她没理店员惊惧不已的眼神,整了整头发,扭着腰朝西城区走去。 一双亮片银色高跟鞋,鞋跟砸在地面,咚咚咚像恶魔敲开地狱大门,她身后是浸入黑夜的东城区,身前是嘈杂喧闹、亮如白昼的西城区。 她下巴微抬,面上闪过一瞬的冷漠,而后又挂上娴熟的媚意。 走进这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之中。 “初初姐,水狼哥那边的人已经来了。” 宋初一走进酒吧,便听吧台的女服务生招呼她,服务生没敢看那个方向,只虚虚得用眼神示意了下。 水狼哥是这边其中一个大毒枭的代号,心狠手辣,在毒品贩卖过程中冰\毒总是以代号“水”来指代,而他因以贩卖冰\毒为主,大家都叫他一声“水狼哥”。 但他行踪不定,除了周围亲信,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用说知道他的踪迹。 宋初扬眉,眯着眼朝角落包厢里的一桌人看过去,包厢门窗磨砂质地,从外看隐约能看见几个身形。 “还是那三个人”宋初轻声问。 “没,今天还有一个人。”女服务员也低声说。 宋初略微诧异地抬眼“你先前见过吗” 女服务员摇头。 “行,你忙吧。”宋初朝她笑笑,抬手从酒驾里拿了瓶顶贵的酒,“这酒记我账上吧。” 她手指极细极白,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内侧却隐约可见许多伤痕,是被刀片所伤。 女服务员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出神。 宋初在他们这一片,简直是谜一样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她的靠山是谁,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混上这个位置的,只知道她除了“宋初”这个名字外,还有一个被更多人熟知的称呼 宋二小姐。 她亲眼见识,那些在外杀人不眨眼的贩毒团伙,见了宋初还要恭敬叫一声“宋二小姐”。 如果说她是某个大毒枭家里的二女儿,可又怎么也不像,哪个毒枭女儿会这么招摇瞩目,生怕别人留意不到她。 每天喝的酒动辄上万,却仅仅是酒吧里一个身份特殊的驻唱歌手,领着一月几千的工资。 “哟,哥几个,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喝酒了” 宋初扭着纤腰,妆容精致,画着夸张地眼线眼影,一笑起来眼里飞出的桃花几乎能砸死人。 她弯腰,胸前若隐若现,把桌上的四个酒瓶拎过来,倒满了酒精。 “这酒算我请的啊,别客气。”宋初笑着说,把酒瓶敲在桌上。 “宋二小姐,您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其中一个男人颇为恭敬道。 几乎是一瞬间,宋初便察觉到坐在外侧的男人的目光,正是新来的那个男人。 宋初在酒吧唱歌,什么样露骨的眼神没见过,可这男人的目光不一样,他的眼神是审视的,从头打量到尾,针似的扎过来。 她不动神色,伸出指尖把男人推进去一个位,直接挨着他坐下。 而后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半眯着直白地打量他。 男人长得非常英气,一件黑色冲锋衣,挽起的袖口露出明显的贲张的肌肉线条,剑眉,挺鼻,眼睛狭长,薄唇。 是这一片地方,少见的面貌如此英俊的男人。 宋初盯了他半晌,随即勾唇笑开来,十分不正经地冲他吹了个流氓哨“小哥哥,来这旅游啊” 季亦安扬眉,来者不拒,勾上她的肩抱了个满怀。 “美女,你看我这像是来旅游的吗不过你要是愿意作陪,那我倒是可以在这多待点时日。” “我这养家糊口的工作,还真是没法陪你旅游了。”宋初笑得不行,讨饶地转了话题,“来进货的” 季亦安看着她,“嗯”了一声。 “自己还是代理”她问 “亲自来这,当然是代理。”季亦安说。 宋初“这么说可不对了,我这三位哥的货纯,跟你在外头中转买的不一样,不少人亲自找过来要呢。” “是吗。”季亦安轻笑一声,松开圈在宋初身上的手。 宋初随即起身,跟另外几人招呼一声便出去准备上台唱歌。 包厢内,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夹克的男人笑出一口黄牙,冲季亦安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能被宋二小姐看上。” 季亦安笑着,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深吸了口“宋二小姐这里是有个姓宋的大户人家” “哪啊,这片地连姓宋的第二个人都挖不出来,听说是手段有点门道,早些年惹了她的人一个个都惨死了,这之后宋二小姐的名号才越喊越响了。” 季亦安内心诧异,寻着她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方才她说话时,偷偷在他手心点了几划,是“小心”两个字。 可明明他们素昧平生,季亦安作为警方卧底潜入的秘密也不过同警组的高层知晓,她怎么会知晓他的身份。 还特地前来叮嘱他小心 “安安姐,该你上台了。”一个人朝她喊。 “知道了。”宋初应了一声。 她手里还提着一瓶酒,是刚才从包厢里带出来的,也是原本他们为那个男人准备的酒。 宋初往周围看了一圈,趁没人注意,从包里取出检测卡,将酒精濡湿加样孔。 过了几分钟,试纸出现一条红色条带。 这帮畜生,果然在酒里掺了毒品。 他们哪会那么轻易地就把毒品贩卖链交给一个外地来的陌生男人,必然会让他先染上毒,待到好控制时再一步步将他的销售链纳为己有。 宋初直接将一瓶酒全数倒入水槽,看着酒液一股股消失,而后开水冲了一圈水槽才离开。 她只破坏了他们往酒瓶里加毒品的计划,后面必定还有其他补救计划。 只希望那个男人能读懂她在他手上写下的警告。 宋初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对着镜子用酒红色眼线笔在眼角画了两颗小巧的爱心,暧昧又性感。 而后头也不回,摇杆挺直,走上了酒吧舞台。 毒贩这种生物,大多极其要面子,面子就是生命,称兄道弟时讲的都是义气,出手也阔绰大方,能帮则帮,可一旦打破了,就会疯狂反咬一口。 说到底,宋初当时除了沾了那108位的光,其他她亲自出手立下的威严,也是在一对一对决的情况下。 她到底还只是个姑娘,力量比不上男人,当初跟着师傅没好好学拳脚功夫,挖空了心思学得就是那门邪门功夫。 讲究的是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可如果伽苏真要跟她硬刚,一伙手下,配上枪支武器,让宋初没有靠近的机会她就完全没制胜可能。 沈焕本想开车来喝喜酒,没想到闹出这种乌龙,又因宋初有事自己开车去别处采集照片了。 “你怎么从伽苏那逃出来的”季亦安在车上问。 “啊,说起这个,我抢了他的枪让他放我走,又怕他手下在我走远后开枪,所以把他们的枪也都搜罗来了。” 宋初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路上遇到沈焕的车,是个摄影师,怕吓着他,我把枪藏在这了,你们有空去取一趟吧。” 季亦安看大明一眼,他便了然地通知吩咐下去。 “你怎么会上他们的车” “伽苏手下跟我说,大喜的日子,伽苏要单独请我去喝杯酒,我就猜到他对我还是有怀疑。” 季亦安皱了下眉。 宋初继续说“当时手机不在我身上,人又多,我不跟他们走,我怕伽苏会直接伤那些人。” 这话倒是让季亦安小小诧异了下,只可惜他刚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后者就直接开了火。 “怎么,以为我视人命如草芥,不会管那些人的死活” 季亦安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随手扯了下她散落的碎发“我没有,这么大火气,吃枪药了么。” 宋初直接掀了一眼,明显的不信。 季亦安也懒得解释。 车在这片相对较新的一幢公寓楼前停下,这是原先安排好的婚房,怎么说也是结婚了,宋初从前那个单身公寓也不适合再住。 大明、萧岩把宋初的大件行李都搬上楼,季亦安入住行李只有一个登山包,几件换洗衣服和鞋子罢了。 他们搬完行李就很快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季亦安和宋初。 宋初弄清楚房间分布构造,把行李箱拖到主卧,打开箱子便开始捣腾她那各色的贵气衣服,不一会儿,箱子还没空,衣柜倒是满了。 季亦安在客厅跟队友通话,低声交谈了几句。 而后自觉地拎包进一侧的客房,在警校时整理内务惯了,不过五分钟就结束。 宋初还在那头看着一堆多出来的衣物发愁。 叩叩。 季亦安站在门口,抱胸,靠着门板。 “整完出来,跟你聊一下。” “整不完了。” “” “衣柜不够多,还有一堆衣服。” 季亦安扫了一眼,捻了捻眉“把经常穿的放柜子,其他放行李箱。” “不行,会皱。” 这事儿逼,季亦安内心咒骂一句,上前几步,在宋初行李箱边蹲下,抓起她那些衣服看了看“所以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不会皱的衣服先挂起来。” 宋初眼皮都不抬“我就爱这么放,你管我。” 季亦安觉得自己跟她待着简直能气死。 “你把常穿的衣服挑出来,其他的放我那去,我柜子还空着。” 宋初挑挑拣拣、磨磨蹭蹭半天,把不要的衣服重新取出来扔到床上,整理完后一回头,发现那些衣服都已经被季亦安安置好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7.第二十七滴毒 车内。 深夜的月光带着寒霜重露, 由于纬度低, 这里的冬天并不冷, 但是夜间的风还是凉意阵阵。 宋初背心短裤,外面一件半透明的白衬衫,这种温度下, 还是太薄了。 季亦安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车窗摇起, 开了一点热空调。 宋初了然,不给情面的拆穿“其实你把你外套给我穿比较浪漫。” 季亦安被她气得肾虚,不想理会她这种口头占便宜可从不会交付真心的流氓行径, 低头把那袋夜宵打开。 是一碗瘦肉粥, 上面撒着绿色的葱花,粉白的瘦肉量挺多,热气氤氲,一打开就是非常能引起食欲的香味。 粥, 这种东西, 常常带着家庭的眷恋感与温暖感, 似乎与宋初格格不入。 在季亦安看来,如果让宋初带夜宵,烧烤、米线、粉丝一类更符合她的做法。 季亦安喝了一大口,味道非常好。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宋初靠在车座上,正在玩一个单机手游, 季亦安喝粥的空隙瞥了眼, 竟然是什么服装搭配的游戏。 “你还玩这种” 宋初瞥了他一眼, 连着给人物换了三个不同颜色的包,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考虑哪一种更加好看。 “随便下载了玩的,打法时间呗。” 下一秒,季亦安就听到一阵金币掉落的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那个声称只是“打发时间”的人给这个破游戏充值了。 季亦安“” 他只好再一次承认,宋初果然是捉摸不透。 车在安静的公路上行驶,沿途的路灯一晃而过。 宋初望着窗外出神,目光盯在连成一条光线的路灯上,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头晕。 她收回目光,又轻飘飘的落在季亦安抓方向盘的手上,她舔了下嘴唇,有些干。 “明天你要出任务了吗”宋初主动搭话。 “嗯。” “真的有新型毒品” “还不能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车稳稳地停在红灯前,“明天你就在酒店休息会儿吧,也别去什么偏僻的地方。” 这里离金三角不远,尽管国境内的安全还是基本可以保证的,可季亦安还是忍不住多嘱咐几句。 宋初笑笑“放心吧,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 “你也要小心他们用阴的。” “这么担心我,你明天倒是把我也带去啊,这不就一直待你眼皮子底下了” 季亦安叹口气“你就让我省点心吧。” 汽车停在五星级酒店前。 这家酒店一般都是来云南旅游的游客入住,装修设施都非常高档精致,每个房间还设有独立人工温泉。 宋初不正经地吊儿郎当“谢谢季队长送我回来,那我先进去了。” “等会儿。” 季亦安拉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把人重新揽到怀里。 他飞快地低头,在闭幕又狭窄的车厢内在宋初唇角上亲了一下,没有丝毫的味道,非常干脆又自然,仿佛他们俩就是对热恋中的情侣。 宋初的瞳孔微微缩了下,很快从善如流,食指在季亦安的手心刮蹭了下。 捏着把恰到好处的诱惑声调“季队长,你是想让我邀请你上去坐坐吧。” “不去。”季亦安铁面无私地拒绝,“之前跟你说我会教你怎么做个普通人,从今天开始,先教你怎么谈普通人的恋爱。” 宋初听的愣了愣。 她似乎是在回忆琢磨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慵懒的叹息“你这又是为什么呢,没必要教我这个的。” 季亦安抿了下唇,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握了下拳。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吗。” “宋初。” 季亦安看着她。 “我教你,是为了让你学会怎么接受我。” “因为我喜欢你。” “我教你,是为了让你学会怎么接受我。” 宋初泡在温泉里,两臂张开搭在边缘,头向后仰,闭目养神,脑海里反复盘旋着季亦安方才说的话。 宋初脸颊通红但不是被温泉热气熏红的,也不是因为害羞,她只是觉得刺激,因为兴奋。 她渴求刺激,寻求刺激,季亦安给予她刺激。 可她想不明白,季亦安怎么会喜欢上她,他那两句话就像是一枚不太妥贴的钥匙,想要打开宋初的心房,可却必不可免地弄折了钥匙,或是弄伤了宋初。 她泡了足足有二十分钟。 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她猛的从水里站起身,赤身赤足蹬蹬蹬跑到落地镜前。 镜子里映照出她放在哪里都能称得上完美的身材。 季亦安是因为她的身体所以喜欢她吗宋初心想。 她知道季亦安一定是喜欢她的身体的,在歌舞厅的厕所隔间,她清楚的知道,季亦安是起了反应的。 可他又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体。 因为他最终还是没有要她。 “学会去接受季亦安。”宋初喃喃自语。 一段长期稳定的关系,一个男朋友。 他们一起生活,吃穿住行都在一起,他们还会睡在一起。 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留下烙印与束缚,彼此联结。 他们融于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会虔诚地爱着对方,至死不渝。 宋初幻想着一切在她接受季亦安以后所展现在眼前的未来。 她突然捂住嘴,飞快地冲进浴室,趴在洗手台上。 吐了。 她仍然克服不了自己的偏执。 在幻想那些所有美好的同时,另一种冰冷又残忍的东西同时潜入她的大脑。 她是怪物,是罪人,她敏感多疑、荒唐可笑、自私拧巴。 亲生父亲从小把她送离身边,亲生母亲抛下她去再婚了,季亦安怎么可能能忍受她 他们会分手。 季亦安会离开。 他积极光明,前途无量。 他未来升职升官,在北京做他的贵人。 而宋初,也许会留在金三角,也许会死在金三角。 翌日晚上。 挂着“扫毒扫黄”名号的缉毒活动浩浩荡荡地在全城开展起来,当晚就直奔城南的歌舞厅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缉毒协警从昨天季亦安发现的消防门进入,讲地下赌场众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都抱头蹲下”领队扬声喊道,而后身后众人纷纷冲上前检查,占据一楼与负一楼。 这里不乏达官贵人,手忙脚乱的同时就想要拿贿赂来让警方放过他们。 可惜这回的警察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违法赌博吸毒卖\淫交易还想我放过你们”领队狠狠拍了下桌子,“都给我老实点主动把毒品都给我交上来拒不配合的,处罚加重” 众协警动作迅速,搜刮了一圈,缴获数量不少的毒品。 领队低头看了眼缴获的毒品,都是常见的那些,并没有缉毒总队队长所说的“蓝太阳”模样的毒品。 他沉声“继续搜” 而后余光瞥见一个臊头耷耳的胖子正悄悄打算绕路从另一边离开,他没声张没说话,眼神示意其他人都装作没看见。 这个时候,在众目睽睽下还要逃跑,背着如此大的风险。 那么被抓到后他所要背负的风险就一定比逃跑发现被处罚的更大。 领队低头,将一条提前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此时的智茗小区地下停车库员工室门口,季亦安等人正弯腰埋伏在那。 手机震动。 “鬼”出来了。 季亦安用眼神像其他人示意。 果不其然,很快就听到惶急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他们悄无声息地做好准备。 胖子一面紧张的不行,一面侥幸自己逃了出来,冲出员工室后那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被一脚踢翻在地。 他简直不明白这一群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下一秒,冰凉的手铐就“咔啦”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岑晗在他身上一通找,最后在夹克内衬口袋里翻出一包毒品。 蓝绿色,圆形药品。 与国际禁毒组织发来的照片完全吻合。 岑晗目光一动,把毒品递过去,沉声“季队。” “带回去” 夜色漫漫,天幕沉沉。 疑似“蓝太阳”的毒品药片被送去了法医科重新检测各项数据与成分。 方才带回警局的胖子正在接受审讯。 胖子名叫吕贾,歌舞厅老板的手下,那位老板叫陈裕固,智茗小区房地产商之一,是本市挺有名的一个老板,出席过不少慈善项目。 据吕贾称,那种“蓝太阳”是陈裕固给他的,蓝太阳还未大范围流通,只是最近一个项目合作方是个瘾君子,陈裕固把他约来了地下赌场,想用“蓝太阳”借以拉拢。 季亦安坐在审讯室外的监控室,捏住话筒通知里面正在审讯的岑晗“问问蓝太阳目前的市场价。” 吕贾竖起五个手指“五万,一片。” 五万一片的价格,照样能让人趋之若鹜。 岑晗“陈裕固的货是从什么渠道来的” 吕贾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季亦安通过耳机对话“岑晗,让他给陈裕固通话,别让陈裕固知道警方已经在调查蓝太阳了,其他的我们暗中调查。” 岑晗把之前从吕贾身上摸出来的手机扔过去“给陈裕固打电话,按我们说的做否则你知道以你携带毒品的量,已经可以坐穿牢底了” “蓝太阳”虽然作为一种新精神活性物质,并未列入违禁毒品行列,但其中的部分成分与冰毒相同,以“携带冰毒”的理由照样可以入刑。 吕贾和陈裕固这种利益维系的关系,到如今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季亦安喝了口水,双手插兜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审讯室里的声音穿过音响接口穿出来。 不一会儿,岑晗和大明从审讯室里出来。 “季队。”大明说,“吕贾已经配合了,他声称从警察手里逃出来,已经带着蓝太阳逃亡乡下老家了。陈裕固已经相信了,这段时间可以留给我们仔细查一查这种新型毒品。” 季亦安“嗯”了一声。 他莫名有些心悸。 此时的宋初。 一块暗红色的方巾被她披在头顶,脸上一副茶色墨镜,墨镜下的一双眼毫无温度,面无表情的冷意。 她坐在候机厅,看着身边的人行色匆匆。 她忽然想起她上次坐飞机来云南。 她独自一人坐在出口旁边的角落地上,冷眼看着拉着行李箱的众人,也是如今这番光景。 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澜。 直到季亦安突然从门口跑进来,他从门外一片漆黑中跑来,肩上发梢都落下微光,深刻的脸部线条将心底的情绪泛滥出来,刚刚结束战斗,脸上落下受伤的勋章。 让那时的宋初,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 广播在这时响起来,提醒乘客准备登机。 宋初把内心的悸动压了压,摘下墨镜起身,步子丝毫没有迟疑地走向登机口。 把那些她背负不起的阴差阳错的爱恋扔在了这一片土地之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8.第二十八滴毒 下飞机时已经是傍晚, 天还亮着, 星光却已经起来了, 稀稀拉拉地点缀在空中。 宋初将宽大的红色方巾在下巴下系了个结,两地沿途只有小型客机,宋初在上面几个小时人都是缩着的, 腰酸背痛,面色也不大好。 她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的。 晚风拂过方巾,将一抹艳丽的红向后拉扯延申,与残照夕阳融合为一, 宋初在原地站着, 漂亮得像一副油画。 毫无疑问的,季亦安的那一番话在宋初久无波澜的心底终于砸下了一枚石子,可是这动静有些大,小涟漪成了惊涛巨浪, 让宋初难以招架, 于是索性扔掉一切, 回到最初的状态。 反正,季亦安如今已经被那新型毒品缠住了脚步。 他在这的卧底身份可以缓一缓,也可能直接取消任务,反正他从来没束缚在这里。 反正。 他们除了两颗一不小心跌跌撞撞越出轨的心,也没有其他再多的关联。 宋初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成排的出租车行列中, 又沉默地收回, 抬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整个人都沉浸在最初那种冷硬的气质中。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给司机报了个地名就继续闭目养神。 暖红色的滚烫光线落在她眼皮上,熟悉的温度让她想起季亦安手心的温度、胸膛的温度、鼻息的温度。 她深深闭了闭眼,在眼尾掐出一道凌厉的褶皱,再次把所有莫名其妙的心绪全数锁进了深渊底下。 再见就再见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宋初天不怕地不怕,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潇洒利索,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南,总部公安局。 “季队,我们已经对陈裕固进行了全方位的锁定监控,一旦他对蓝太阳采取任何进一步措施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接到情报。”萧岩操作着计算机,“我们需不需要放点消息出去” 季亦安目光顿了下,难得走神,又很快反应过来,说“让底下人把消息透出去,让陈裕固怀疑吕贾不是为了躲警察带走蓝太阳,而是为了自身利益。等着他露出马脚。” 萧岩勾唇笑了下“知道。” 季亦安又补充“消息散得小心点,别太刻意了。” 说完,他起身,又一次拿出手机拨通了最近联系人的第一栏,几秒钟后,还是熟悉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萧岩问“头儿,你这是在给谁打电话一直不接” “宋初。” 萧岩哽了下。 季亦安皱着眉,把手机递过去“你帮我查一下她的号码最后登陆地点。” 萧岩“” 奈何这是队长的命令,萧岩不敢违抗,只暧昧的笑了下,一边将宋初的号码输入电脑,一边戏谑“季队,你们俩这是假结婚结出情况来了啊。” 季亦安斜睨他一眼,没说话,倒也没否认。 萧岩正心里嘀咕着难不成真有情况,定位画面跳出来。 最后登陆地点,机场。 萧岩不用回头看都能感受到他队长身上那风雨欲来的怒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你先别急,我查查她的机票信息。” 一分钟后。 金三角区域。 “她先回去了”萧岩有些捉摸不清情况。 季亦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机票信息,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 “她这是逃了。” 他还真是高估宋初了。 宋初在离住处不远处下了车。 路边两排路灯亮起来,街边的树仍然郁郁葱葱,抽条拔节,开枝散叶。 花坛边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宋初穿着黑色高跟鞋,鞋跟敲在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双手揣兜,自己跟自己玩似的走了一路。 走了一段,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从机场出来后手机还没开机。 屏幕乍亮,而后是瞬间轰炸的未接电话。 全部来自季亦安。 宋初轻轻扬眉,没理会,重新塞进兜里。 而后弯进了一旁的一家便利店,她懒得再去餐馆买吃食,只顺路买了几包零食,几瓶啤酒,便拎着购物篮到收银台付钱。 她顿了顿,突然问“这儿有玉溪烟吗” 她看过季亦安抽过这个牌子的烟。 “欸,初初姐。”收营员笑着,操一口不太纯正的中文,“没有哦,不过我们有” 宋初打断她的推销,挑了包银色包装的烟,直接撕开包装壳取出一支,娴熟地点火燃上,才把烟盒重新丢进篓子里让她继续算钱。 宋初懒散地半倚在墙上,一口接着一口,直接过肺,青白烟雾下让她产生更加难以靠近的疏离感。 她透过烟雾看向门外。 路灯底下坐着个流浪汉,蓬头垢面,衣着破破烂烂,靠着灯柱,眼睛半眯不睁,不知是在打盹还是本身眼睛小。 宋初看了一会儿,扭头“帮我拿个那鸡腿便当。” “好。”收营员从身后的货柜里拿了一盒出来,“需要加热吗” “要。” 几分钟后,宋初拎着一袋零食,手里一盒便当走出来。 她弯腰把便当放到流浪汉脚边,她原以为流浪汉正打瞌睡,却瞬间猛地接住便当,仰头拿他那浑浊的瞳孔看着宋初,高兴极了,叽里咕噜不知拿哪地语言说了一通感谢的话。 宋初只听懂了个大概,也没多大反应,抽着烟吞云吐雾地走了。 直到走近公寓楼,宋初才看见楼道口坐着几个还算眼熟的男人。 脖子上纹着黑蛇标志。 伽苏的人 看不出来这蠢货还有点人格魅力,没有到一死就兄弟群散的地步,倒还剩了几个敢为他们大哥抱不平的“忠心肠子”。 宋初算算自己离开金三角也已经好几天了,这些人大概是也在这堵了她好几天,都闲散到在楼梯上横七竖八的睡觉的地步了。 今天算是撞到枪口了。 宋初正巧心情不好。 她溜达着在那几个男人前站定,抬腿在他们腰上踹了脚。 “躺这堵什么路,别人还走不走了” 男人们惺忪转醒,在看到宋初的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而后才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逆光站在眼前的女人,眉眼间尽是不耐,没了平日里的妩媚伪装,多了冷漠与戾气。 “宋二小姐我们可终于等到你了” 宋初抱胸“等我干什么” “你设计杀了我们大哥,我们怎么可能不找你报仇,你倒还敢回来。” 宋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几天的离开让他们以为自己是畏“罪”潜逃,她倒是许久没有听到这种小喽啰敢跟她这样呵五呵六的了,颇为新奇地掏了掏耳朵。 她两手一摊“哦,你们想怎么报仇。” 这话倒让他们找回了出走已久的理智。 是啊,怎么报仇。 他们对这位宋二小姐的路数全然不知,只听没人能在她手下完好无损地回去,功夫邪门的很。 “算了。”宋初拍拍手,朝他们勾了下食指,“你们要不打算报仇了,我就先上楼了。” 她说完,便抬脚走上楼梯。 不想在她穿过他们时却被一只手狠狠捏住了肩膀,往回猛的一扯。 宋初虽然的确邪门歪道功夫不错,可整个身子都骄矜得很,平时不小心磕着碰着都得青好几天,刚才那一下几乎把她骨头给捏碎。 宋初目光瞬间凌厉。 也巧,那她就借他们散散火吧。 她手上速度快得几乎成了一道残影,食指与中指贴合,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中间还夹了层薄薄的刀片。 男人甚至没察觉危险靠近就登时惨叫出声,手腕上好像被扎破了的气球,凉飕飕的空气往外散。 “啊啊啊啊”男人惊惧,“我手断了” 宋初把被血染污的刀片在他衣服上擦拭一圈,翻了个白眼“断什么断,剌了个口子而已。” 他们对宋初的恐惧过于根深蒂固,对她的功夫也已经妖魔化,受了点儿伤就惊惧不已以为自己要丢性命。 其他人也瑟缩着冲上前,让宋初庆幸的是他们都没有带枪,砍刀和匕首一类她尚且还能应付。 她敏捷地侧身躲过一刀,就这惯性,抬起手肘狠狠朝那人的手腕砸下去,“咔”一声,他手一软,握着的砍刀笔直掉落,眼见着就要朝他的脚劈下去。 宋初不知是怕场面过于血腥恶心还是什么,她屈指将刀片一挥,稳稳地砸在刀柄上,砍刀偏了一个弧度,刀背砸脚。 宋初拎着完好无损的零食与啤酒回了公寓。 季亦安的东西还在客房,她估摸着等他解决了新型毒品的案子以后可能会来那一趟,也可能就直接扔在这了。 刚才的打斗宋初还是有分寸的,除了那一处下意识割伤了那人的手腕,其他人都没见血。 还真是越来越往“普通人”的方向走了。 可惜,普通人根本连遇上这档子事的机会都没有。 宋初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仰头灌几口啤酒,目光落在屋外黑沉一片的夜空中。 手机已经安静了许久了。 季亦安没再打电话过来。 应该已经知道她回金三角了吧。 生气了吗 应该会生气吧,完全把他当猴儿耍了。 填饱肚子后,她又连抽了三四根烟,人都懒得动,直接把烟灰磕在地板上,到最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直到火苗烧到烟蒂烫到了手指,宋初才醒过来,手一抖,烟落在地上。 她倦怠地搓了把脸,没急着收拾地板,而是趿着拖鞋进屋睡觉。 这一觉睡的不沉,却断断续续地睡了许久,她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宋初从床上坐起来,脑袋锈顿地很,掌根贴在眼上,倦怠地眨了眨眼,而后进浴室洗了个澡,又翻出一身红裙。 她不打算出门,酒吧也已经好久没去,可她还是画了个极其精致艳丽的妆,黑眉红唇,眼尾延展出的色彩勾人心魂。 宋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而自嘲勾唇,慢悠悠地踱步到客厅,从酒柜里翻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 漂亮的酒红色液体沿着杯壁下滑。 宋初轻捻高脚杯,侧躺在单人沙发,腿弯搭在扶手上。 她慢悠悠地晃着酒杯,思绪早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直到门口突然响起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她才扭头朝门边看去,动作慢镜头似的,冷眼旁观门后的动静。 门被打开。 季亦安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钥匙。 他只穿了件衬衣,袖口卷起,小臂线条分明又优美。 走道上只一点还未落的残阳,火烧云燃烧大半个天际,也烧红了宋初那颗好不容易才凉下去的真心。 宋初一袭贴身红裙,领口偏低,胸线隐约,她吸了吸鼻子,垂在沙发边的腿慢悠悠晃荡。 四目相触。 宋初在季亦安朝自己走来时听到了自己活跃的心跳,听到自己的尘封内心开始土崩瓦解,让所有委屈与伤疤都汇成血流,涓涓而出。 季亦安眉心紧皱,在宋初面前站定,抓住那只冰凉细白的手腕。 宋初声音都有些抖“你怎么来了” 季亦安冷笑,声音已是风雨欲来“不是结婚了么,也该尽尽夫妻义务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9.第二十九滴毒 宋初不受控地指节用力, 在皮质沙发上抓出两道抓痕。 她心跳鼓噪得厉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扬起下巴, 黑葡萄似的一双眼冷静地看着季亦安。 “哦”宋初扬眉, “你说,怎么尽义务” 季亦安在一片寂静中捏着宋初的下颌骨俯身,手上力气不小,宋初痛得蹙起眉,张口要骂, 就被他的唇舌占据了口腔。 季亦安的接吻技术很好。 宋初第二次意识到这一点。 她又不受控地犯了病。 宋初呼吸不稳地厉害,红唇被封缄, 因为剧烈起伏的情绪与窒息感分泌出生理泪水, 眼泪沾湿了睫毛,湿漉漉地被分成一绺一绺,神色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像是分离出两个灵魂。 一个全身心投入滚滚红尘,另一个在一旁过分克制的冷眼旁观。 意识飘远,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季亦安突然吃痛地“嘶”一声, 宋初才骤然转醒。 指尖已经湿腻一片,血腥味弥漫开来, 宋初垂眸,血是从季亦安手心流下来的。 她无意识地朝季亦安下了刀,她茫然地眨眨眼, 终于在那一层冰封防护中产生了一丝裂隙。 “你的手” “宋初, 下手挺狠啊。” 季亦安眼底黑沉, 但这一刀似乎把他原本的火气都给消弭而尽,手上的动作没了方才的狠意,转而轻柔又缱绻。 “我帮你处理” 宋初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季亦安俯身靠近,封住了唇。 他将她未出口的话语与咕哝声全部拆吃入腹。 到后来,宋初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这事情的走向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宋初双腿缠住季亦安的腰,他未受伤的左手托着她的臀,右手按在她腰间,血液已经濡湿了宋初的红裙,色彩更加艳丽。 季亦安抱着小姑娘,含住她偏薄的下唇。 宋初的领口歪歪扭扭大大敞开,里面的光景一眼便知,却是瞬间能勾动天雷地火,季亦安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眸色深得可怕。 他一边亲着一边踢开宋初的房门,床上衣物七零八落,酒瓶子倒在床头。 季亦安皱了下眉,下一秒就使坏地重重咬了下宋初的嘴唇,在她吃痛前又万分克制地松了劲儿。 主卧房门被重新关上。 隔壁客房房门打开。 宋初被放倒在季亦安的床上。 屋内没开灯,吞噬两人纠缠的身影。 宋初觉得自己的脚腕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环绕,带点粗粝的摩挲感,让她全身都不由战栗。 她不断下沉,跌入灰暗的、浮沉的情欲之中。 镜花水月,吉光片羽。 台灯按钮被旋转半圈,暖黄色的灯光破开漫无边际的黑暗。 季亦安快步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水声从里面传出来,他足足冲了五分钟的冷水澡才堪堪平复下来。 宋初的确是切着他致命弱点投下了情蛊,一举一动都轻易在他身上点起火。 刚才就要做到最后一步,季亦安才算是拿出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从宋初身上起来。 他说过要教宋初普通人的恋爱是什么样的,就不能在两人连关系都没确立的情况下要了她。 他不能这么做,也心疼宋初。 他出来时宋初躺在床上,已经点起了一支烟,一条长腿屈起,裙子往上滑,只隐约挡住了大腿根。 “把烟给我掐了。”季亦安说。 他头发都是湿的,脖子上挂了根毛巾,上身赤露,腰间的弧度引人遐想。 宋初的视线在他身上搜寻一圈,拿烟的手垂着一边,似笑非笑的看他“我也需要压压火啊。” 季亦安懒得理她,直接过去把她的烟给抢了。 宋初顺从地任由他拿走烟,拍拍手,拢了拢头发。 “我给你处理下手吧。” 她赤着脚跳下床,又被季亦安扯着胳膊拎了回去“把拖鞋穿上。” 宋初笑了声,趿上拖鞋,去把医药箱拿了回来,她朝屋内的椅子抬了下下巴“去那坐着。” 季亦安手心上的刀伤还挺深的,原先的血迹已经被冲洗掉,伤口周围渗出红紫的血丝渣子,宋初心口一抽,刚才下手的确是重了。 “疼吗”她问。 季亦安垂眼“你说呢。” 宋初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失控了。” “我知道。”季亦安说,“你可舍不得这么弄伤我。” “要点脸吧。”宋初笑起来,掀了他一眼。 宋初拿棉花蘸了蘸酒精,捏着季亦安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擦拭。 季亦安在这时突然轻声说“宋初,你胆子这么大,为什么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我怕受伤吗,嗯” 宋初毫无预兆地手下用力。 季亦安“嘶”一声,往后抽了下手,轻声骂道“小王八蛋儿,轻点涂。” 宋初抬眼看他,朝他手心吹了口气。 后来宋初都没有得寸进尺故意撩拨,规规矩矩地帮他消毒完伤口。 “没纱布了,只有绷带。”宋初翻了翻医药箱。 “那就别弄了。” “我来。”宋初重新抓起他的手,拿绷带缠绕,一圈又一圈,在手背系了个精致的结。 季亦安向来不喜一点伤口就包得严严实实,以往队友说他也没法,偏偏落在宋初手里就乖乖让她包扎。 宋初起身,挨着床边坐下,两条长腿又细又白,绸缎似的。 “我要是现在回自己房间,是不是有些混蛋”宋初说。 季亦安坐对面,手臂搁着扶手,神色挺冷淡,但眼底不冷。 他反问“你还知道自己混蛋” 宋初自觉理亏,扯了扯紧紧贴合身子的红裙,季亦安的血留在了上面,刚才两人在床上打滚时又蹭脏了床单。 她瞥了眼,挑眉,莫名脸颊发烫。 还挺让人想入非非的。 “给我件你的衣服吧。” 季亦安抬眼“” “我这个脏了,穿着难受。” “回你房间拿去。” “我说了,我今天不出你房间。” 季亦安看着她,半晌后懒痞地笑了,他起身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宽松的t恤丢到床上。 宋初拿起,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洗涤剂味道,像是薰衣草味,她直接抬手就要脱裙子。 季亦安瞥一眼,迅速回身,重新关上衣柜门,关上后也没回头,身后宋初窸窸窣窣的脱衣换衣的声音。 宋初声音轻挑“你摸都摸遍了,还不敢看了” 季亦安面对柜子,单手插兜,下巴仰着,懒散地站着,他抬手摸了下鼻子。 “宋初,你就非得把关系往炮友上引吗。” “” 她噤声,换完衣服,季亦安的t恤很长,正好能裹住她的臀部,宽宽大大的显不出什么身材,只两条白花花的长腿更加吸睛。 “行了,转过来吧。” 季亦安回头,在她腿上看了眼。 “炮友不好吗”宋初这才反问。 季亦安笑了下“可我贪心,不止要这个。” “你要的我给不了。”宋初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语气也冷了几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杀过人,季队长,你是不是忘了” “宋初。”季亦安干脆利落地打断她,表情严肃,“我不相信你杀过人,当初那些人绑了你你也能分寸得当的避开所有致命点,我不相信你能冲动到直接要了人性命。” 说到底,她心底还是有良知的,尽管对面是毫无良知的毒贩。 宋初咬了下嘴唇“可你也知道我犯起病来连你也伤。” “我很高兴。”季亦安无所谓地耸肩,“至少你心里是不想伤我的。” “那你要求可真低。”宋初讽刺。 “我向来容易满足。”季亦安食指挑起宋初的下巴,“所以对你要求也不高,59分还是100分都无所谓,是你就行。” 宋初看着他,忽而深深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叹息似的吐出口气“可我要是真杀过人呢” 季亦安心尖一跳,没有回答。 “之前跟你说过我和那位顾老师的事吧,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没告诉你。” 她忽然凉薄地勾唇笑了下,“怕你害怕,就不敢理我了。” “你应该知道,墨西哥的毒枭有过培养未成年人组成类似于敢死队的事例,我后来大学时还特地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嗯,从学术理论上来说,一个人从小接触的经历、情感、遭遇、知识都会对她往后的世界观人生观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所以,毒枭在挑选未成年人时,也是有选择的,往往去挑那些更往人性本恶方向发展的小孩进行培育,那样的孩子更容易控制,也更容易被洗脑,他们利用成人的同情心与怜悯心去干坏事时毫无内疚和自责,他们只为自己拥有超乎其他同龄人的权力和本领而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你们做警察的,肯定会下意识保护弱势群体的,老人、残疾人、孕妇、孩子。可这些孩子只会毫不犹豫地发出能取了你们性命的子弹。” “而你们被杀得措手不及,避无可避。” 宋初说着,将脸埋进掌心,重重搓了一把,抬头朝季亦安笑了下“挺不可救药的,是吧” 季亦安没说话,唇线紧绷,下颚收紧。 他有些猜到宋初要说什么了。 他无声得摸了摸她的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宋初深呼吸了几下,继续说“我后来看过关于毒枭培训未成年的手段,和顾老师教我练刀时的是一样的。” “反复练习,以自己的频繁受伤来塑化未成年人心底对这件事的漠视感;从小动物入手泯灭孩子对生命的敬意;系统地培育未成年人对老师的敬仰,奉之如神的心理;灌输相关的思想与心理暗示,隔绝未成年与其他普通孩子的情感纽带。” 当初的琛琛,或许是顾老师的第二个目标,但显然,琛琛不属于“那一类”未成年行列,所以,顾老师对她用毒,想借此控制她,也借此堵住她的嘴。 最后琛琛不堪重负,自杀身亡。 “如果不是琛琛的死引来了警察,我现在或许就是顾老师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宋初看着他说,眼眶泛红,“季队长,我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正常了,你觉得你就能让我改变吗”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季亦安蹲在她身前,仰头看她,捏着她的手心。 “可是你当初对我说你想要我,不就是希望我能把你从这片沼泽地里拉出来吗” “现在你又反悔,什么都不管不顾地逃回了这里。”季亦安低头,飞快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能理解成,你这是太喜欢我了,所以不愿意把我拖下水吗” 宋初在沉默好一会儿后,终于愉快笑出声。 “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挺不要脸的啊。” 可他说的的确是没错。 宋初自己都觉得是奇迹,她空旷荒芜了26年的人生,居然在遇到季亦安后燃起燎原之火。 她,居然真的有了喜欢的人。 “不是么。” “是。”宋初说。 山崩海啸。 脉搏心跳。 寻了小半辈子的救赎, 如今季亦安一笑。 她就看到看晴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0.第三十滴毒 朝阳的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 宋初埋在被窝里,被子遮住半张脸,眉头蹙着, 嘴角却噙着点似有似无的笑容。 意识像是刚刚破冰的河流, 慢慢流淌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宋初才抬手,手背搁在眼睛上,睡意惺忪地醒了过来。 她又将手往身侧一揽,出乎意料地没有搂住什么东西。 宋初瞬间清醒, 直着腰猛地坐起来,就要失去控制的心跳在目光触及床头的一杯牛奶后又慢悠悠地晃荡回了原地。 她吐出一口气, 把散乱的长发低低地盘了个髻, 进浴室往脸上泼了一抔凉水,便捧着牛奶走出卧室。 牛奶还是温的。 季亦安站在客厅的窗前,正在打电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 便看见宋初仍是他那件t恤,睡得侧脸红了一块, 昨晚喝了酒,这会儿脸上还有些轻微的水肿, 不难看,反倒显出些模糊年纪的婴儿肥。 他无端觉得喉咙发痒,舔了下嘴唇。 他想, 要命。 宋初走上前, 在他身边站定, 没搭话,目光笔直地看着窗外。 季亦安心口生出根枝杈,存在感十足得横亘在那,他一面余光瞥着宋初,一面对着手机里说“知道了,申请中方与湄尖检查站的合作,尽快掌握蓝太阳的流通路径。” 金三角的大部分毒品避开交通干线与支线上的检查站,而是通过与边境相连的山林,人背马驼贩卖至周边国家的。 而想要抓获这些毒贩,各地24小时值班的检查站功不可没。 挂了电话。 宋初喝了口牛奶,轻声问“新型毒品叫蓝太阳” “嗯。” “是从金三角流入中国的” “初步判断是这样。”季亦安说,“我们控制了蓝太阳拥有者陈裕固的手机,发现他与金三角地区有联系。” “啊。”宋初轻轻应了一声,指腹在杯壁上摩挲,眼眸低垂。 “那你这次来,是为了追查蓝太阳的下落” 季亦安抬了下眉,去看宋初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道送命题,他笑了声“也是为了追你。” 于是宋初笑弯了眼,乖乖把牛奶喝尽了。 当天晚上,宋初重新回了酒吧唱歌。 既然季亦安需要继续扮演他的卧底身份,那宋初就得替他把其他辅助信息都给理顺了。 有一个她这样的能吃下黑的女人当枕边人,比季亦安孤身一人来得更能信任得多。 酒吧绚烂多变的灯光变幻着照射下来,宋初坐在高脚椅上,怀里抱着木吉他,长发挡住她侧脸,在灯光下光影斑驳。 指尖拨动,漂亮优美的音符荡涤而过。 宋初有多漂亮,就有多危险,伽苏一死,这儿的人也就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还是有人送花给她,服务生从台侧走上前送花,都被宋初拒绝了。 她红唇微启,与以前故意撩拨人心时不同,嗓音干净纯粹,却更加让人惊艳的惊心动魄。 所有灵魂,无论干净还是肮脏,都会喜欢这样纯粹青涩却又能摄人心魂的妖精。 宋初只唱了一首就下台,底下掌声雷动。 她穿过人群,走到吧台,叫了一杯酒精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吧台的小姑娘笑眯眯对她说“初初姐,我发现你这结了婚唱歌的感觉都不一样啦” “嗯”宋初斜斜地倚在吧台边,“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温柔了好多,而且也更好听了,初初姐,你婚礼那天我也去啦,你老公超帅的,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 宋初懒洋洋地喝了口酒,勾起唇角懒散地笑。 季亦安那撩人劲,她第一眼见他时就知道。 忽然,宋初目光微顿,看向酒吧门口的男人,他今天还戴了顶帽子。 季亦安显然也已经看到她。 宋初笑起来,把酒杯推回吧台“把酒钱记我账上,我下次付。”说完她就往外走,步子都染上欣喜与憧憬。 小姑娘盈盈地跑出酒吧,到他面前,不知是怕人听见还是故意,她踮起脚尖,气息全打在他耳廓,声音清脆“季队长。” 季亦安心软了一半,抬手揽住她的肩。 宋初这人当真是个谜,前一天还心肠冷硬地一走了之,今天又娇娇的甜出蜜来。 “要去吃点东西吗”季亦安问。 “好啊。”宋初带路,“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花甲。” 花甲摊上人很多,宋初扯了两张纸巾坐在塑料凳上擦桌子,她擦得很认真,来来回回擦了两遍。 晚风吹乱她的长发,向后扬起,没带皮筋。 季亦安点完过来就看她不停将头发往后捋,他走过去,把帽子倒扣在宋初头顶。 宋初扭头,朝他笑了笑。 “人多,还要再等会儿。” “嗯,反正我也不饿。”宋初说。 她其实很少吃夜宵,她的饮食不规律,早饭经常是不吃的,晚餐也没定点,有时直接就忘了吃,一睡就睡过去了。 “你那边的事有进展吗”宋初问。 “明天打算去见个人,之前跟你提过的,驻守金三角的卧底。”季亦安低声,“叫郑国立,郑队,你认识吗” “没听过。” “我还以为你在这认识不少人。” 宋初扬眉“他不是城西这边的人吧” “不是,他在掸邦,离这几十公里。” “那我不认识也正常,这里的城镇部落都挺封闭独立的,除了毒贩五湖四海的跑,其他人大多都很安定。” “你这几年,也一直定居在这”季亦安问。 “算是吧。”宋初搓了搓手指,“刚来的时候为了查顾老师的事,到处跑了几个月,后来也没什么消息,就在这定下来了。” 季亦安侧头,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他忽然想起一个屠龙的故事,勇敢的少年决意屠龙,却最终坐在恶龙的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了又一条恶龙。 无数少年死在了屠龙的路上。 胜利的少年最终成为恶龙。 如果放任宋初自由生长,她最终会是死在这片土地上,还是成为下一个统治这片土地的恶魔。 “来咯唷,初初姐,您也在呢。”小摊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花甲,看见宋初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您刚才跟我说一声啊,我提前给你做了。” 宋初抽出一副筷子在桌子上戳了戳,笑道“也没等多久。” 说罢,她微微俯身深深嗅了下,神色满足极了,眼睛都是亮的,酒窝笑盈盈的“快吃,这家超好吃的” 季亦安忽然释怀。 宋初即便真屠了龙,也不可能长成下一条恶龙。 她明明是一盘花甲就能满足,租一间足够生活的公寓,在小酒吧里唱唱歌,跟毒贩称兄道弟也没见她真走上弯路。 她没有恶龙的贪欲,也没有恶龙的残暴。 而如今有了季亦安,她也就不再可能会死在屠龙的路上。 季亦安会保护她。 宋初和季亦安都偏爱吃辣,一盘吃下来都被辣出了一层热汗,宋初嘴唇红艳艳的,眼眸蒙了层雾气。 “吃慢点。”季亦安起身给她拿了杯冰镇菠萝汁。 宋初抱在手心喝了一大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明天几点去掸邦”宋初问。 “早上八点。”季亦安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岑晗会提前在那里等我们。” 宋初扬扬眉。 “郑队的情报接收方是我们队,岑晗跟他直接接洽,所以会比较熟络些。” 宋初笑了,不怀好意的双眼轻轻眯了下。 “季队,跟我解释什么,怕我吃醋” 季亦安无奈,屈指在她鼻梁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有什么好吃醋的,我都跟你说了我喜欢你了。” 这话说得直白,不弯不绕,“撞”得宋初一阵愣神。 她心尖儿轻轻跳了一记,娴熟地缠上季亦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十指相扣,指腹在他手背关节上来回按压。 小姑娘笑眯眯地倾身靠近,双手捧着他的右手,下巴搁在手上,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话里带着三分娇三分媚,抵着人心间的痒地撒娇。 “季队长,您这告白说得顺嘴的,以前女朋友不少吧” 季亦安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着了她的道,他背往椅子上一靠,散漫地笑着移开了视线。 “几个”宋初问。 季亦安只好诚实回答“上学时有过两个。” 宋初轻轻“啧”了一声,扬起一侧眉斜睨他,姿势非常放松。 “哦,两个,要不要和你目前的追求对象解释一下” 季亦安直接抬脚在她椅子腿上轻轻踢了一脚,笑骂“解释个屁” 宋初挠眉,做出一副苦恼的样“那我就很难接受你了。” 季亦安无奈地笑,他声线偏低,慵懒痞气,噙着些许的笑意,像是漫无边际的纵容与宠溺。 “上学的时候不想读书,谈着玩的呗,双方都是玩,就跟赶时髦似的。” 季亦安回想那时候的女朋友,他其实已经连长相都记不太清了,什么一生难忘的初恋在他这的确是狗屁不通。 他摸了摸鼻子,哼笑一声,“那时候都幼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就分手了,记不清了。” 宋初津津有味地听着。 她的确丝毫不在乎这些季亦安的曾经,要是她没那些“毛病”,宋初估计自己交过的男朋友两只手都数不完了。 偏偏她这颗心只为季亦安跳动。 着了魔似的。 命中注定。 宋初又喝了口酸甜的菠萝汁,漫不经心地搭话“其实我也挺幼稚的。” 季亦安侧头笑了下,他拎着玻璃杯边缘,小幅度地晃着,嘴角噙着平时少见的温柔,声线慵懒却认真。 “我倒希望你能幼稚点。” 天际遥远,星光黯淡。 夜宵摊边的暖风裹挟油烟与香料味,吹到身上都带着一股黏糊劲儿。 深深浅浅的光影掠过季亦安的侧脸。 宋初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普通人的生活。 因为季亦安那句“我倒希望你能幼稚点”,让她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神经都活跃起来,拉扯出一阵一阵的钝痛,却又平息至心头的一股暖流。 宋初单手支着脑袋,眼眸亮堂得很。 轻声说“你前女友也幼稚,还不是分手了吗。” “那时候我不是也幼稚吗,可现在不一样了。”季亦安抓住她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瞳孔里是一片坦荡。 他继续说。 “你幼稚,我宠着你,不就行了” 季亦安的承诺向来直白得彻底,没有心照不宣的试探,没有你进我退的斗心,他纯粹又直露。 就跟他的人一样。 长期在外奔波执行任务,让他的肤色呈健康性感的小麦色,五官硬朗,肌肉贲张,出任务时扛枪冲在最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所有妄图射向普通人的子弹。 宋初以为跟他谈恋爱也是这样硬邦邦的。 却没想到节节败退在了他的温柔乡里。 “给我个名分,以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可以教你,怎么把心交给我。”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吗。” “你幼稚,我宠着你,不就行了” 宋初仰着头,安静地和他对视。 她抬手随意地拢了一把长发,美得风情万种。 再抬头时眼圈却红了。 酒逢知己,棋逢对手。 朝生暮死,天长地久。 我是个梦中人。 我原以为你是那个能带我脱胎换骨、剥皮蚀骨、走出梦境的意中人。 却没想到,你不舍得我剥皮蚀骨。 你让我继续沉沦梦境,守护我所有的脆弱。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1.第三十一滴毒 翌日一早, 季亦安和宋初便动身去掸邦。 季亦安开车,宋初坐副驾驶继续补觉。 季亦安频频扭头看宋初,那种不断被注视的感觉让宋初有点想笑。 她额头抵着车窗玻璃, 抱着胸, 眼睛还闭着,声音里带笑意“季队长,我知道我漂亮,可你这样看着我,我都睡不着了。” 季亦安不给情面地朝宋初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掴了一掌, 嗤笑一声“装不懂吧你就,不给我说清楚昨晚的事天天盯着你。” 宋初耸耸肩表示“欢迎来看”。 昨天晚上的事啊。 宋初回想起来都难得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在听完季亦安那句话后, 瞬间眼眶泛红, 于是飞快眨了几下眼想把眼泪逼回去,却不想汹涌而至的眼泪直接顺着脸颊滑下来。 宋初的情感慢半拍,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哭了,那边季亦安已经受了惊吓。 季亦安见过宋初笑,见过她受伤流血, 见过她情绪激动到失控,唯独没见过宋初哭。 他这么个糙惯了的人, 直接被眼前这番景象弄得一头雾水,他手忙脚乱地去抱宋初,动作急迫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心里只剩下无限循环的两个字。 我操。 我操。 我操。 他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 也没发觉哪一句有能惹哭宋初的功力。 “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哭了”他温声轻柔地哄她。 却不想怀里那姑娘一鼓作气把眼泪全蹭在他领口, 直接仰头看他,瞬间阴天变雨天,又笑得眉眼弯弯。 “被辣的。” 这解释没诚意到了极点,越发让季亦安心慌起来,生怕自己刚才哪句话又触及了宋初心底的刺,也怕宋初还有许多难言的秘密没有告诉他。 可不管他怎么问,宋初都不愿意说,插科打诨、装疯卖傻地糊弄过去。 季亦安拿她没了办法,小臂搁在车窗沿,另一只手虚虚扶住方向盘,他下意识想拿烟,又瞥见一旁闭眼浅寐的宋初,把烟盒重新放了回去。 一路安静。 宋初直到路口一个颠簸才醒来,掌根在眼下轻轻按了按,阳光从指缝间漏下来,睫毛卷翘,眼线的墨色飞扬。 “到哪了”她出口声音都带未睡醒的哑。 “快了,还有大概二十分钟。” 他话音一落,手机铃声就响起来,季亦安垂眸扫了眼,按下免提。 岑晗的声音传出来“季队,我已经和郑队会合了,你快到了吗。” 季亦安“快了,你留意一下周边情况,别让人起疑心了。” 一旦郑国立的卧底身份暴露,就必死无疑,他与这里的牵扯太多了。 “知道,现在小餐馆里还没什么人,我已经对场地做了反监听监控测试,没有问题。” 郑队在掸邦开了一家小中餐馆,平日饭店时生意都还不错,中华美食放在任何地方果然都是有吸引力的,一些街边混混或是地头蛇一类也常会来,饭间难免谈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季亦安“嗯”一声,挂了电话,打转方向盘。 宋初跟着惯性整个人朝季亦安怀里倒去,季亦安眼疾手快捏住她肩膀把人给扶正了。 宋初头一歪,侧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季亦安“” 宋初好整以暇,把车顶的遮阳板掀起来,伸了个懒腰“情难自禁。” 季亦安“” 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宋初在追他 车在路口稳稳停下。 宋初摇下车窗往外看,中餐馆儿在二楼,这一排都是些各色各样的小店面,外边一块早已锈蚀的铁片招牌。 季亦安开了安全带,身子向后,从后座拿起一个包,宋初瞥一眼,认出来那勾勒出的形状是一把枪。 “这次会很危险”她问。 “不危险。”季亦安一边把一件衣服也囫囵塞进包,一边回,“以防万一而已。” 宋初跟着季亦安走上狭窄的楼道。 岑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见两人就回屋到郑国立旁边,沉声道“来了。” 郑国立迎上前,季亦安大步朝他走去,提前伸出手“郑队,久闻不如一见” “季队”郑国立接住他的手,重重晃了晃,“在这就别叫我郑队了,叫声国立哥就成。” 季亦安应了声“国立哥。” 他又往身后指了指宋初“今天还带来一个人,是目前我们警方的线人,负责北部城西区那块,叫宋初。” 宋初乖乖跟着叫“国立哥。” 郑国立的面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了,瞳孔轻轻缩了下,透着点不可置信盯着宋初,眉心迅速皱起来。 季亦安“国立哥” 郑国立回神,目光还是在宋初身上,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宋初”。他又问,“我就是觉得挺眼熟的,名字也耳熟。” 季亦安问“宋二小姐这个名号,您听说过吗” 郑国立回忆了下“宋二小姐听来吃饭的人提过,哦我想起来了,五年前这儿出过一次大命案,有传闻就是这个宋二小姐干的,我那时候把这件事向上头报了,后来又突发一个毒枭团伙流窜便被压下来了,怎么这次的事跟这个宋二小姐有关系” 没等季亦安回答,他又很快琢磨出不对劲。 宋初。宋二小姐。 他心下一惊“难道,宋二小姐就是” 宋初握住他的手,笑道“不好意思国立哥,就是我。” 小姑娘眉目如画,笑得天真又纯粹,很难和那种血腥事联系在一起,郑国立很快就暗自否定了这个怀疑。 那108具尸体,不可能是宋初杀的。 更何况 季亦安打断他的念头“国立哥,快接近饭点了,我们去里面聊” “好,你跟我来。” 季亦安朝宋初看了眼。 宋初指指岑晗,表示自己跟岑晗一起待在外面。 宋初和岑晗到了二楼南边的简易阳台。 宋初背倚着铁红色围栏,风捞起姑娘的长发,肩颈白皙挺拔,像高高在上的白天鹅。 她捞出烟盒,遥遥冲岑晗扬了下眉毛“介意吗” 岑晗抬了下下巴。 于是宋初捻出一支,烟身细长,白玉似的手指夹着,半只手掌虚拢,火光一明一灭,她娴熟地点上火,深深吸了口,青白烟雾从红唇呼出来。 “你为什么喜欢你们队长”宋初忽然问。 岑晗懒得理,翻了个白眼,反问“你又是因为什么” 宋初懒散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尾画出来的那抹上翘墨色勾出漫不经心的风流意味,她舔唇笑,不知是在回味些什么。 “我啊,不知道,可能是长得帅吧。” 手漂亮。 肌肉也不错。 声音也很好听。 能摸能亲,附带情话功能。 岑晗不屑地“嘁”一声。 她从第一眼看到宋初就不喜欢她,倒不完全是因为季亦安对她的特殊让岑晗觉得吃醋,更主要的是宋初就是个所有女人都能一眼辨认的不好惹的妖精。 身娇体柔,娇得能掐出水来,又带着股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野性和性感。 再配上她那些堂而皇之、不加掩饰的撩拨手段,没有男人不落网,也没有哪个像岑晗这样的女人会喜欢她。 岑晗手里拎着杯柠檬汁,坐在椅子上,她长得是英气的漂亮,让人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形容词就是英姿飒爽。 “我喜欢季队两年了。”她忽然说。 “其实我早该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了,他特别好,好到我一直舍不得放下他,想着等季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再放手吧。” 宋初在她话语中慢慢站直了,笔直地看向她。 岑晗看了她一眼,“季队喜欢你,是吧” 宋初挠眉,慢吞吞笑了声“我要是说是,你会哭吗” 岑晗掀了她一眼。 宋初笑笑,耸肩,妥协道“好吧,是。” “那你呢”岑晗又问。 宋初转身,风扑到她脸上,裙角扬起,她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心脏在呼啸的风声中不断下坠,坠落到那一片从未有人领略过的净土之上。 宋初笑起来。 “我也是。” 岑晗抿唇“那挺好。” 宋初偏头扬眉“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抢一枪。” 岑晗没什么表情“我抢不过你。” 宋初点点头“这倒是。” 岑晗“” 临近中午,街上的车辆和行人也多起来,起床鸣笛声与小贩叫卖声混在一起,路面上并不干净,散落着烂菜叶子、烟蒂、纸团一类。 阳光暖烘烘的。 宋初盯了会儿楼下街道,而后扭过头,朝岑晗一瞬笑开。 “跟你道个歉。”宋初说,“上回跟你说我不会跟你抢季亦安,大概是要食言了。” 岑晗淡淡“没食言,我根本就没进到你们两人中间,算不上抢。” 另一边。 郑国立把季亦安带到厨房后的暗室。 墙上贴着各种地图、照片与记着细密笔记的便签纸,季亦安扫了一圈,发现墙上这些看似杂乱的信息实际上都是按顺序排的,其中可见最近国内破获的几起缉毒大案的踪迹。 “你们发来的关于蓝太阳的毒品信息我已经看过了。”郑国立说,“我没亲眼见过,但之前有个毒贩手下来我这吃饭时可能提过一嘴,当时我没懂,现在想起来也许真跟蓝太阳有关。” 季亦安神色严肃。 “他那时候跟同伴说,晚上十点蓝货会游到中国境内。” “游水路” “应该是。那时候我问了一句是不是又有新生意了,他说这回是新的暴利生意,我再问就问不出来什么了。” 蓝太阳,一枚药片就是五万,一板8粒,就要四十万,的确是暴利。 “可是现在流向中国的水路毒品管控严得很,几乎不可能通过这条路把毒品运到大陆境内。” “这也是我奇怪的点,而且蓝太阳遇水即溶,根据成分看研发成本也应该不低,实在不应该走这风险高的水路,就算抛货保命也折损太高。” 季亦安垂眸沉思。 这太不符合常理。 “国立哥,你看现在重点是放在水路好还是陆路” “水路吧,毒贩的藏毒运毒花招越来越高超,难保真有什么能遮天蔽日的办法。” 这想法跟季亦安一样,越是他们觉得不可能的方法,也许最终就是那个最恐怖的方法。 “行,我们警方会重新严格布控流入国境内的各条水路。”季亦安说,“至于上次提到蓝货的那个毒贩,如果他再过来,国立哥你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放心,我知道。” 郑国立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这应该有他的照片。”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叠叠文件夹资料袋中翻出一个陈旧发黄的相册。 “去年年初过中国年的时候,我这餐厅举办过活动,当时拍了不少照,我记得他也来了。” 他唰唰唰地翻动相册,最后停在一张照片上,他取出来递给季亦安“就是这张,最左边这个。” 最左边的男人身材偏高,有180的样子,人却很瘦,瘦成一条杆子,左边太阳穴上有一块红色的椭圆形胎记,很好记。 “你知道他是哪个毒枭手下的吗” “听他跟同伴提起过水狼哥,我怀疑是弩古。” 弩古。 如果真是弩古,那么这次的案件又和季亦安最初来这的目的撞上了。 “您这有关于弩古的任何消息吗” “没有,他太谨慎了,除了出现在那些人的嘴里,几乎没人能见到他,我怀疑他已经不在金三角了,只是这里的产业还留人打理着。” 郑国立重新把相册整了整,忽然,一张照片从夹缝中掉下来。 比其他的更加陈旧,照片四个角都已经卷曲褪色。 季亦安弯腰捡起,视线在上面一顿。 照片里两个男人,一个是郑国立,另一个是当今北京公安部部长宋诚,互相勾着肩膀,笑容灿烂。 “国立哥。”季亦安把照片递过去。 郑国立接过,抿了下嘴唇,这照片都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当时他和宋诚还是一线的缉毒警,现在宋诚坐上公安部部长的位置,而他也在金三角卧底了十几年。 “刚才外面那个姑娘叫宋初的,姑娘家家的,一个人生活在这” “嗯,不过还好,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 “当年那108个人” “不是她杀的。”季亦安把当年的事情简述给郑国立听,叹了口气,又说,“不过那丫头现在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也算这事儿的功劳吧。” “一个姑娘到底还是不安全的,季队,你帮我把她叫进了,我跟她单独聊聊,以后真遇上什么事,我能帮则帮。” 季亦安笑笑,出门去叫宋初。 “国立哥。”宋初进屋。 她视线在暗室内转了圈,“您这地方,倒跟水帘洞似的。” “宋初、宋初”郑国立自言自语似的叫着她名字。 宋初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他。 “你父亲”郑国立嗓子都发哑,轻咳一声,“是不是如今的公安部部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2.第三十二滴毒 宋初一阵愣神, 下意识看向外面的季亦安,他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正靠墙低着头站立。 宋初收回视线, 颇为尴尬地捏了下鼻梁“啊, 是,宋诚就是我父亲,您是跟他认识吗” 郑国立虽然在第一眼见到宋初时就觉得她长得像极了宋诚闺女,可毕竟多年未见也不好贸然确认宋初和她小时候没有大变样,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我跟你父亲以前是一个队的战友。”郑国立唏嘘不已, “我小时候还见过你呐,那时候你才这么高。” 他说着, 拿手在腰腹位置比了一下。 “我们还见过。”宋初诧异。 “是啊, 那时候”郑国立目光飘远了,“你才七岁吧,我记得你比我女儿要大一岁的。” 宋初想起先前季亦安跟她提过的,他妻子是因毒贩报复而死的,当时怀胎八个月, 其实孩子都没出生他又哪来的女儿,不过一直活在他心里罢了。 她也不知能安慰些什么, 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郑国立先开了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当线人,你爸让你来的” 宋初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嘴唇, 双手往身后的桌面一撑, 半倚在上面“国立哥, 不,现在我得叫你一声国立叔了,其实呢我爸不知道我在这。” 郑国立猛地睁大了眼睛“你爸不知道” 宋初食指放唇边“嘘”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往门口的季亦安一指“您轻点儿,那位队长还不知道我爸就是宋诚呢。” 郑国立愣了好一会儿,他年纪大了,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实在琢磨不通宋初这到底是要干嘛。 “哎,闺女。”郑国立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金三角有多危险吗,快回家去吧。” “危不危险,我这不也待了快五年了吗。”宋初没正形地勾着唇笑。 “那你也该给你爸说一声的啊” “叔,现在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可就你了啊,你别给我说出去啦。”宋初眯着眼睛冲他一阵笑,人畜无害的样。 郑国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骨头却被这笑弄得更加放心不下。 这地方,哪是个小姑娘能呆的。 宋初慢吞吞伸了个拦腰,手背在唇边虚掩着打了个呵欠“国立叔,我来这有我自己的原因,我也26岁了,自己知道分寸,再说了,我爸可是宋诚啊,这不是说虎父无犬女么。” 因为这句话,郑国立原先的激动倒奇迹似的迅速平静下来了。 虎父无犬女。 他在宋初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自己小心,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宋初笑笑“知道了,谢谢叔。” 季亦安和岑晗跟郑国立沟通了相关情报,又对今后这段时间的规划做了布控,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在中饭饭点前就走了。 三人跟郑国立道了别便走下楼。 岑晗不跟他们一路,自己开车走了,宋初拎着从郑国立那拿的一大袋中国常见的零嘴坐进车。 “你这倒好,一个小时时间,走的时候都叫上叔,还拿一袋子礼物了。”季亦安瞥她一眼。 宋初窝进座椅,利落地撕开一包饼干,塞了一块进嘴。 她漫不经心,插科打诨脸都不红一下“我不也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叫上你老公了” 季亦安“” 宋初不告诉季亦安自己的父亲就是部长,其实也没什么原因,无非是刚开始就没说,现在再提难免有些别扭,何况,她爹估计没少训季亦安。 她想起两人假结婚那天,因为让伽苏跑了这事,她爹就从北京发来视频通话,她从门外经过就听到训人的声音。 “我先前还提过年后要把你再往上提一提,你就这么给我带队的都出现在你们面前了还能把机会给我丢了。” “那种情况捉拿,我的队友我的线人都会受危险” “伽苏杀了我们国家十二个无辜人民你忘啦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啊” “伽苏,我一定给你捉回来。我的人,我也一个都不能少” 宋初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季亦安那时硬邦邦的声线,尾调咬着含混又不加掩饰的火气。 刺激。 季亦安余光瞥着宋初,就见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扑哧一声勾唇笑起来。 笑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季亦安把手伸过去,覆在宋初手背上“想什么呢。” 想你被我爸骂的样子。 宋初更加愉快地笑出来,手腕轻轻一转就跟季亦安十指相扣,一双桃花眼功力尽施地睨着他“想你啊。” 季亦安懒痞地勾唇“想我什么” 宋初红唇微张,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 尤其中间那个动词,弯弯绕绕,飘到耳朵里都似乎带着宋初身上甜腻的香水味。 季亦安被扑面的“娇”当头打了一下,手臂搁在窗沿,似笑非笑地在宋初身上上上下下撩了几眼,最后没惹住,还是偏过头笑起来。 “宝贝儿,真当我是什么耳根清净的老和尚” “你要是老和尚,当初我也不来勾搭你。” 季亦安笑笑,嗓子有些痒地偏头咳了一声。 他嗓音慵懒,咬字清晰又缠绵,像是故意勾引的撩拨“等你哪天能真正接受我了,我再给你那些甜头。” 宋初被他那嗓音勾的想凑上去跟他好好亲一亲,也想索性脑袋一热答应了他。 可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笑着,手指懒懒放唇边,在指腹染上一抹耀眼的红。 她想要给季亦安最好的自己。 从身到心,都是最好的。 他值得最好的。 后面几天,季亦安一行人都在追查“蓝太阳”的信息,这种隐蔽又能产生暴利的新型毒品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端倪,只能一点一点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宋初虽是算作警方线人,但季亦安也没新派任务给她。 她心里明白季亦安的顾虑。 他怕她出事受伤,也怕她再次情绪失控不受控制,何况现如今连运输途径都还没查出来,还不到真正用得上她的时候。 于是她每天装乖,也让季亦安到处奔波操心时不用挂心她。 宋初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变了。 她坐在酒吧后台的化妆室内,刚刚唱落一首歌,下一个表演的人已经上台了,这会儿化妆室只她一人。 宋初坐在镜子前,拿着手机玩了两局游戏,忽然上方弹出一个微信对话框。 直接把游戏给卡死了。 宋初皱眉,“啧”一声,关游戏点开微信。 沈焕发来一张图。 是他开的摄影展的各地展览地点与时间。 他又发来一句宋初,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玩一趟吧。 这次的展览主题就是金三角,她倒还挺有兴趣的,虽然先前已经看过一些沈焕摄像机里的照片,不过在小小的屏幕上与摄影展又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宋初好啊。 沈焕离你那最近的是成都展了,给你留一张成都展的门票 宋初好。 宋初又看了眼图片角落的时间,摄影展时间都是在年后了,如今已是一月份,再过不到一个月也就到春节了。 又要过年了啊。 中国最重要的节日,宋初已经好几年没过过了,她对这节日没什么割舍不下的情感,也没什么兴趣回家,一直都以学习忙走不开的由头待在国外。 可这会儿,她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她爸的话。 明年你的研究生证有能拿到了,回国吗 宋初抿了下唇,重新捞起手机回复。 宋初算了,你给我留张北京的门票吧,那个时间我应该是在北京的。 夜里十点,宋初晃荡着走出酒吧。 隔五分钟,季亦安便来了,这些天他忙完都会来接宋初回去,落到大家眼里倒是新婚夫妻的黏糊劲儿。 “直接回家”季亦安问。 “嗯。”宋初应一声,“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是查到什么了吗 季亦安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嘴唇正好可以覆在她耳边“国立哥那边那个可能知道蓝太阳的毒贩出现了,去了解了一下情况。” “了解到什么了” “我们的破密专家破解了他们通话中的数字密码。”季亦安顿了下,看了宋初一眼,“明天晚上8点,西南玉料店。” 宋初扬眉“西南玉料店在这,不在掸邦” “嗯。” “明天你打算让我去吗”宋初问。 季亦安笑了声“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宋初勾唇“去啊。” “明天我们就是去探探底,具体的捉拿要等情况完全掌握之后,否则只是给他们藏匿的时间。”季亦安说。 宋初不甚在意地耸肩“知道。” 翌日晚上七点五十。 季亦安嘴里咬着烟,推开西南玉料店的门,宋初跟在他身后。 玉料店员工刚要喊“现在不营业”,但看到面前两人后又迅速赔上笑脸“哟,这不是初初姐和季哥吗,来买玉的” 宋初转着手腕上那副暗藏玄机,却表面上看来非常漂亮的翡翠镯子“嗯,随便看看。” 店员笑着“您这可是识玉的行家,我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您自己看” 宋初抬眼看他一眼,“嗯”一声。 店员便自己忙去了。 宋初指着柜面里一块白玉扳指指环“这个应该挺衬你的。” 她说着,回头斜斜地瞥了眼季亦安脖子上的平安扣,上面一条裂隙,印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倒是更加诱人了。 季亦安余光时刻注意着周围,玉料店人本就不多,这会儿店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我皮肤黑,戴这个不好看。” “谁说要皮肤白才能戴了,你这种肤色戴才有味道。” 他们正一句句闲聊,门忽然从外面打开,季亦安瞥了眼手表,正好八点整。 宋初和季亦安都回头,进来两人,其中一个宋初见过,另一个正是郑国立那张照片上太阳穴有胎记的那人,大家多称他“蚯蚓”,缅甸人,不会说中文。 另一人见到宋初也是十足愣了下,半晌打招呼“这不是宋二小姐吗,这么巧。” 如今宋初和他们毒贩关系正是冰点,这招呼也打得极没诚意,宋初只点了下头,更加没诚意。 她回过头,附在季亦安耳边低语“没记错的话,这人叫扎卓,不是伽苏手下的,但也是水狼哥底下的。” 背后扎卓和蚯蚓与店员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宋初和季亦安听不清。 季亦安原地站了会儿,直接走上前。 “帮我们拿一下那边那个白玉吊坠。”他对店员说。 “欸,好,哪个” 谈话被打断,蚯蚓面带愠色恶狠狠瞪了季亦安一眼,季亦安平静对视。 那边宋初指着其中一个吊坠“就这个吧,包起来。” “您眼光可真好,这是我们刚出的货呢。”店员说着把吊坠拿出来,包进盒子里。 宋初不由撇了下嘴,这店员哄人玩儿的花样果然就那么几招,这吊坠的实际质量她清楚得很,若不是为了配合季亦安,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季亦安刷卡付钱。 宋初笑眯眯接过,道“真是让你破费了啊。” 宋初背靠在柜台上,目光一寸不避地落在“蚯蚓”身上。 他脖子上也挂着个平安符,宋初微微蹙眉,那块玉虽然质地纯度看上去都非常好,但这似乎 宋初走上前“这位哥,我看你脖子上的玉不错啊,能给我看看吗” 她说着就抬手去拿,蚯蚓往后一扯,抬手就要挥开宋初的手。 却不知刀光何时已经隐现于她指间。 宋初面上还是一片笑意,扎卓在一旁看着她表情,不知怎么突然心口陡升寒意,一声“小心”还未来得及说。 蚯蚓的手背已经剌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他面色赤红,胡子拉碴的,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缅甸语,宋初不用猜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蚯蚓看到手背上的伤,眉毛竖起,就要出拳砸过来。 “宋初” 季亦安吼了一声,一把把宋初扯过来护在怀里,掌心按着她的后脑勺,直接抬腿一脚踢掉了砸过来的拳头。 蚯蚓被踢得没站稳,往旁边跌去,柜台在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声音。 他彻底黑了脸,起身把柜台往外一推,里面的玉石噼里啪啦掉落在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3.第三十三滴毒 此为防盗章 数千公里以外的金三角。 宋初一回去就被人“请”去喝茶, 她端坐在红木椅子上。 中央坐着一个男人,头发邋里邋遢,许久没剪没洗, 油腻腻地垂在颈侧, 眉骨上有一道长长的疤,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那是常年吸毒所致。 这人叫做伽苏,缅甸籍,“水狼哥”直接控制与联系的手下, 在内部地位很高。 由于会说一口熟练的中国话,也是和中国人打交道的主要人员。 “我手下十二个人, 现在全部失踪没了下落, 宋二小姐不觉得应该来跟我解释一下吗” 宋初冷冷地扫他,气势完全不输“我被打晕绑在工厂里,我不把他们都杀了,难道让我坐那等死吗你总不会说昨天叫我去是为了联络联络感情吧” 伽苏脸色几变,怒目圆睁“你把他们都给杀了” “嗯, 扔下山丢进河里喂鱼了。”宋初漠然。 “宋二小姐,我们两家向来进水不犯河水, 我不过让人把你带去工厂聊天,你就让我这么多手下丧命,这可说不过去吧” “不过让人把我带去工厂, 说得轻巧。”宋初冷笑, “我现在背上还是你手下砍的伤, 你们就是这么聊天的” 她抬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掷碎在地面,青瓷白玉碎成几瓣儿。 伽苏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火气。 “这事是他们做得过分了,我下命令时可从没让他们伤你现在你人也杀了,气也出了,该好好回答我问题了吧” 宋初转着玉镯,语气里带上狭促“您说,什么问题。” “三天前,我们在别处发现了无人机的踪迹,你可知道这是哪来的” 宋初眉心一顿,笑得不露痕迹“我一个在酒吧唱唱歌的,你还想我会做无人机,我真是连见都没见过。” “知道不是你,可是前几天不是来了个中国男人,底细也不清楚,万一是个条子呢。” 宋初笑得八风不动“他不是。” “听人说。”伽苏眯眼打量她,“你和他是熟识还是你枕边人” “是。”宋初应了一声。 “你这要是把我们的消息给他说出去,他再说漏出去,到时候可不是能让我们狠狠栽个跟头宋二小姐,饭可以乱吃,人也可以乱杀。”伽苏压低声音,“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可我已经说了。”宋初清脆道。 不顾他竖起的眉毛“伽苏哥,你还不了解我么,他要真是个条子,捉你们之前,我也早已经被枪毙了,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人总会报复回来的。” “所以啊,我们是共存亡的。”宋初笑起来,“我自然不会出卖您啊。”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你别是被骗财又骗色咯” 宋初睁眼说瞎话“北京。” “唷,首都,是个达官贵人啊。”伽苏说,“他去那么远干什么” 宋初抬头,目光不动。 “我们准备结婚了。” “他回去处理些交接工作。” 回到家。 宋初背对落地镜,将绷带一圈圈绕开,刚才在伽苏面前强撑着,背都没弯一下,这会儿已经细密地冒出来一点血丝。 宋初疼得倒抽一口气,拿新绷带重新缠上,吞了两片消炎药。 而后她安静趴上床,双眼紧闭,呼吸极浅。 于她而言,痛意是极好的天然镇定剂,宋初没吃安眠药就睡过去,还难得的睡得很沉。 梦境浮浮沉沉,她漂泊其中,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燥热的暑日,她午睡醒来,身侧躺着的女孩身体已经凉了。 手臂静脉上还插着注射器,软管推到底。 很快医生警察就来了,最后判定结果,自杀身亡,死因是毒品注射过量。 那个年仅十岁的女孩,也是宋初的师妹,尸检查出,她已经吸毒一段时间了。 宋初睁眼时瞳孔都是涣散的,唇上没半点血色,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十几分钟后,她才坐起来,打了通电话给公寓楼下的快餐店老板,点了几份菜送上来。 她今天累得很,又请了假今晚上不去酒吧唱歌了,她在酒吧的身份很轻松,来去自由,突然不想去打通电话就可以。 很快,楼下的伙计就送饭菜上来。 宋初拉开门,接过餐盒,道了声谢。 “初初姐,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么,需要我给你叫医生吗”饭馆伙计问。 “没事,累了而已,多少钱” “给你记账了,赶明儿你下楼了再付吧。” 宋初没再坚持,关上门把菜放上桌,洗了一副筷子便坐下来一个人吃,手机放在手边。 她边吃边划开通讯录,看着通话记录里昨天的那个未接来电号码,慢吞吞地设了备注,她在犹豫要不要给那男人打通电话。 毕竟她为寻一时借口,让季亦安被结婚了。 可她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犹豫了一阵,索性不打算打了。 可惜,她的结婚对象正巧在这时打电话过来,心有灵犀似的。 “干嘛”宋初出口就是这句。 “我刚结束审讯。”季亦安坐在审讯室外,捏着眉心,心累地看着审讯室里犯了毒瘾而抓狂的犯人,“这回害你受伤,的确是我们这里的疏忽,让他们发现了无人机,还怀疑到了你头上。” “啊。”宋初抿起唇角,“怎么着,来跟我道歉的” “是,对不起。”季亦安道歉道得非常干脆。 “口头道歉没用,我不吃这套。” 季亦安“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宋初问。 “不出意外后天就回来。” “嗯。对了,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接触到伽苏,你要不要试试。” 季亦安一顿,原本因为审讯而产生的头疼瞬间消失,一派清醒。 伽苏,目前警方具有身份信息的最高层,是弩古集团在华主要代理商,为人狂妄自大,曾经在两年前云南的拘捕活动中,杀了一队缉毒警察,逃出重围。 季亦安万万没想到,宋初居然有能力让他接触到伽苏。 “什么办法”他语气中都染上冲动的跃跃欲试。 宋初“我回来以后再告诉你吧,电话里不方便。” “回来你现在不在金三角” “回来云南,明天的飞机,记得来接我。”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宋初看着重新陷入寂静的屋子沉默下来,她过得太过压抑了。 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染上毒,宋初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奇迹。 但她迫切地需要一点刺激。 一点真正能让她感受到兴奋的东西,比如季亦安硬邦邦的身体,或者是他因为怒意而激烈的动作与低沉嗓音。 都让宋初感觉到一种,势均力敌的亲切感。 至于如何让季亦安见到伽苏,宋初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在她和季亦安的婚礼之上。 昨晚上发生的事一件件在他脑海中闪过,走马灯似的,他抬手拿手背挡住眼,随即肘部便触及到柔软长发的冰润感。 他心口一顿,察觉到身侧床垫的凹陷与轻微震动,几乎下意识地飞快侧身,直接捏着那人的手腕狠狠别过头顶。 手指打在床头木板上,“咚”一声。 “我操” 宋初彻底惊了,痛得细眉蹙起。 她使劲挣了挣被禁锢的双手,力气没季亦安大,挣不动,索性瞪着他。 “给我松开” “昨天你给我的酒里加料了” 季亦安迅速清醒,回忆起昨晚上应该就是在那一杯酒后失去了意识。 “是。”她坦率承认。 “什么料” “k粉。” 季亦安盯着她没说话,连神色都没一点变化,显然是没信。 k粉,分离性麻醉剂,可以轻易兑入液体服下,易让人产生性冲动,也被称为“迷奸粉”。 宋初看着他的表情,目光如有遁形,而后轻巧弯起眼角,这回轻而易举把人从身上给推开了。 她在床沿坐起来,身上只一件白色吊带裙,勾勒地身形极好,露在外头的手臂与小腿肌肤羊脂玉一般,支棱出凸显的蝴蝶骨,像破茧而出的蝶。 宋初拎起床头的衬衫披上,起身拉开衣柜,慢悠悠道“只是一点药效足的安眠药物,嗜睡几天就好了。” 衣柜里一排的裙装,多是丝绸质地,冰凉的光面,米色、墨绿色、银灰色等等,都是极衬气质的样式。 这荒郊野外的,穿这种衣服,实在稀奇。 季亦安看着她勾出一件墨绿色的长裙,略微诧异地扬眉。 “为什么” “你不倒下,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你也染上毒。” “只要能拿到他们的毒品源,这往后赚的钱可是源源不断啊。”季亦安轻笑,“染上毒瘾又算什么” 宋初凉凉地看他一眼,拿衣服进了浴室,没关门,地面瓷砖倒映出她换衣的动作。 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眼神骗不了人,你的眼神没有恐惧,跟那些毒贩,不是一类人。” 她走出浴室,季亦安直白地看她双眸,昨晚娇媚的模样全数隐去,由内而外地透出些凉薄。 “你的眼神也没有恐惧。”季亦安问,“你是敌是友” “我有恐惧。”宋初笑了下,轻描淡写,“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那你昨天还把那两个毒贩也给麻倒了,就不怕他们找上来” 宋初抬眼看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们就快来了,你走吧。” 距小镇三十公里之外的市局禁毒大队临时驻守地点。 他们这支大队是专门负责金三角毒品管制的,这次出任务是为了捉拿一个大毒枭,将临时驻守点定在了金三角北侧边缘。 而真正的基地还在云南。 “快快快季队回来了去会议室集合” “欸这么快就回来了” “任务失败重新布局” 驻守点位于县城,交通条件相较那座小城要好许多,禁毒部门大门紧闭,大队内部步履匆匆。 门口横七竖八地倒了一辆老式自行车,轮胎已经瘪了,沾满了污泥。 季亦安骑了将近三四十分钟,从那女人的住处回到了警局。 会议室外的走廊没开灯,青白烟雾缭绕,烟雾后头的脸,棱角分明,轮廓深刻,黑眼如漆。 季亦安呼出一口烟,又想起昨日那人所说宋二小姐,听说是手段有点门道,早年惹了她的人一个个都惨死了。 以及她那句轻描淡写的“我有恐惧”。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队” “季队” 大家在会议室门口集合,跟他打了声招呼。 季亦安掐了烟,敲了下门板,扬声“进来开会” 会议室投影仪亮着,上面是一副当地地图,青山绵延,水系发达,这些都是天然的保护墙,于毒贩而言。 金三角位于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也是一块三不管地带,世界上最大的鸦片、海洛因类毒品产地,数不清的毒品通过湄公河运输入国内。 坐在中央的是此次行动的最高行政长官庞局,周围坐了八个人,是主要执行者,而季亦安作为大队队长,是最高执行者。 “身份有没有暴露”庞局问。 “要是暴露了哪还能回来。”季亦安没正形地哼笑一声,懒洋洋地半坐在桌子上。 庞局竖起眉毛“给我站直咯” “唉。”季亦安懒痞地笑着,“只是任务失败,我肯定不能凭空消失,不然以后再想打交道就麻烦了,我就过来部署一下,待会还要回去呢。” “头儿,我跟你一起去吧,还能打个掩护。”萧岩道。 萧岩是最新进队的警察,才刚刚二十岁出头,倒刺头,脸侧有一截疤,戴了副眼镜,匪气与书卷气的矛盾体。 “不行,一上去就是两个他们没见过的人,肯定会拒绝交易。”季亦安拒绝。 更何况,他私心以为,他或许能在那边挖来一个值得信任的掩护。 季亦安又想起那个女人,他对她的底细完全琢磨不清,但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人不是个坏人,或者说不是个彻底的坏人。 “我这次卧底,见到的只是贸易链尾端的两个小喽啰,他们非常谨慎,想要拿到贸易链一定会让我先染上毒,被他们所控制。” 季亦安双手撑在桌上,眉骨扬起一个锋利的弧度。 “老大,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备点无毒白色粉末吧,万一他们真逼你染毒,你还可以骗过他们。” 大队里唯一一个女警岑晗说。 “不行,见面前他们都会搜身,这是规矩,藏不住。”季亦安皱眉,“何况,他们会用阴的,再不济,毒品注射也比吸食方便得多。” 岑晗捏紧马克笔,担忧道“那你要是真染上毒怎么办” “洗胃呗,不行就戒毒。” 他说得轻松,当即被庞局怒斥“胡闹” 季亦安摸摸鼻子,总算安分了。 另一边。 宋初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下巴微抬,一片青白烟雾中分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到底是媚意还是冷意。 “你们哥俩,今天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