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殿红锦》 【百花冷暖避东风】 【本书文献参考】(随时更新中) 历史参考文献: [1]佐伯富《五代における枢密使につぃて》 [2]苏基朗《五代的枢密院》(载《唐宋法制史研究》,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96年) [3]朱瑞熙《中国政治制度通史/宋代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 [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二,皇四年六月丁亥条 [5]《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一,淳化元年十二月辛酉条。 [6]《资治通鉴》卷二六二,天复元年正月丙午条 [7]《资治通鉴》卷二七五 [8]《资治通鉴》卷二八二,天福四年四月甲申条 [9]《资治通鉴》卷二八四,开运元年六月丙午条 [10]《旧五代史》卷一四九《职官志》 [11]《旧五代史》卷七二《张居翰传》 [12]《旧五代史》卷一二六《冯道传》 [13]《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乾德二年正月庚寅条。 [14]《宋宰辅编年录》卷二,太平兴国六年九月辛亥条。 [15]《宋宰辅编年录》卷三,大中祥符五年九月戊子条。 [16]《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建隆三年十月辛丑条。 [17]《宋史》卷二五七《李崇矩传》。 [18]《宋史》二五八《曹彬传》。 [19]《宋史》卷二五七《李处耘传》。 [20]《宋史》卷二五七《王仁赡传》。 [22]《宋史》卷二六八《杨守一传》。 [23]《宋宰辅编年录》卷二,端拱元年二月庚子条。 [24]《宋史》卷二六八《赵传》。 [25]《宋史》卷二六七《李惟清传》。 [26]《宋宰辅编年录》卷三,真宗至道三年八月己亥条。 [27]《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至道三年八月己亥条。 [28]《宋史》卷二六八《王显传》。 [29]《宋宰辅编年录》卷三,咸平二年七月己丑条。 [30]《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七,真宗景德元年八月己未条。 [31]《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二,真宗景德三年二月丁亥条。 [32]梁天锡《宋枢密院制度》 [33]林《古今源流至论(续集)》卷五《枢府》 [34]《文献通考》卷五八《职官考十二》 [35]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历代自然灾害及其对策研究》课题 [36]《晴明风雨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十二月没有荼蘼】 关于本人的一点简介【这个是写在[本文及本人写作风格定位]之前的作品相关内容】 不想看的就直接翻,省得觉得我这人嗦【我从来没有强迫别人的不良爱好】 -------------- 中文名:颜渊【想知道这名字来源的请翻看《论语》】 英文名:elizabeth [关系密切的可称呼lizzy] 出生于平成二年十二月一日【之所以用平成纪年是为了刻意隐瞒年龄】 -------------- 不稳定杂志写手 左岸杂志艺术总监和编辑 白开水和健康生活方式推崇者 医学院一年级刻苦在读中 -------------- 无常 极度厌恶小情绪和矫情做作 难得悲伤与快乐 却懂得自持与放手前行 -------------- 希望成为杰克那样的海盗 然而目前尚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 能够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情 比如photoshop的设计、indesign的排版、网页编辑之类 当然还能小小地唱点歌 还能写英文report.上一篇是关于aids.至于为什么写这个完全是因为我生日的关系 专注行走、喝水 最喜欢逢场作戏 最习惯爱憎分明 最讨厌言听计从 油画炭笔画书法即将成为过去时 心理咨询与哲学研究及时事政治评论历史研究批判文学青年正在进行时 一度以为自己是学历史的高手,可在高考里却只拿到a,与a+擦肩而过,高中学习生涯中的败笔 -------------- 讨厌别人称呼【大人】【亲】之类 那些称呼你送给爱听的人去听好了 -------------- 喜欢我书的请留下 不喜欢我和我的书的请走开 就这样 -------------- 总之这么些天还是很高兴能够有你们支持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给舒同学】别出声 昔时繁荣,此时荒废无人烟,是空城。 昔时人与我皆是怀梦少年,今日人犹有梦,我离梦而去,不能与之合梦了,再面对昔人旧景,难道不是更荒凉的空城? ――简《以箭为翅》 舒妤,于雨夜给你回复这封书信。此时周遭静寂得只剩下窗外细密的雨声,清晰而又显得格外沉闷。 我尤记得2002年夏天与你的最后一次相见,彼时你与我皆不知,这一分别,便是六年。 日光暗昧寡淡如流水去往,离别六年,如今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子和新的念想。 那日从信箱中取出你的信,惊喜与失落互相厮杀割据,动荡不安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滋长不息。 你于信中说:“几年过去,不知你是否搬家,亦不知你正经历什么样的悲欢,但终究心存侥幸,冒昧而唐突地写上多年前的地址,将这些时候累积下的沉甸甸的情绪一并寄去。 也许会石沉大海落入陌生人的手里,也许会被荒弃在城市的垃圾堆里缓慢腐烂,但依旧是拗不过心中的执念与怪异的想法,一直是希望你能够看到这些字。” 你可知,我那一刻即将涌出的泪水,是如何忍在眼眶。 我深感愧怍,六年来,我并未想起过你。想来你平素如我一般,亦是性情寡淡之人,如何会有某一个深夜,突然记起一个多年未联络的旧日玩伴,旋即翻出纸笔,倾吐这些时候所有的不安与动荡。 你于信中提到香山居士的那句“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彼时内心的惆怅、失落与不持,在那清晰的泪痕中昭然若揭。我手持那十一张单薄的信纸和你的一张近照,落下泪来。 幼年时的居所,暮色迫近的时候能够在房间里清晰地听到江面上响起的持久而沉闷的汽笛声,像苍老的声音,年代久远,在记忆里迟迟不能褪去,藉此联想到的那些绵延深久的潮汐涨落,静谧中是合上双眼的安宁与茫然。那时年幼,并不懂得那平静的惆怅中所潜藏的俗世悲欢,只是以最为感性的认知去体味一种莫名的情绪。如今翻启,深感其时无知的幸福与怅然。 在你离开前的那年,我随父母搬去了另一处居所,再不能于傍晚时分听到汽笛声,自然也无暇去往江边行走,那日光昏昧的暮色笼罩下的江水,如今仿若突然惊醒般地汹涌起来。我如今庆幸当时于你离开前交予你新的住址,亦庆幸这六年来,我一直居于此地,不曾离开。 你于信中问道,我是否还那样热衷于行走。 的确,我一直热衷于行走,迷恋光和影子,到头来发现什么也留不住,我辛辛苦苦建构起的世界,只是一座空城。某个深冬的夜晚,我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蓦然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你可知,于车厢中假借得来的温暖,在外围的凛冽中是怎样的不持久。 六年,是骨骼痛苦生长缓慢度过的时间。日子勾摹出一些浅淡的痕迹。如同粉尘,灰烬,在干净的白色纸面遗留下的蛛丝马迹。时日短浅,日光短浅,绛紫色的压抑暮色占据了无数个傍晚。像是一场早已呈现出征兆的深眠,合起双眼世界沉入一片暮色的海洋。 你还记得不记得许久之前你与我说起的那句话,你说这世间六十多亿的人,我们每个人的存在,六十多亿分之一,这个概率小得不存在。那时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深刻而持久地占据着我的生活。于这个世界,我约等于不存在。这漫无边际的万家灯火,人世林林总总的悲欢离合,于我,何其庞大而纷杂。 如果用王阳明的心学来解释,闭上眼。这个世界,其实什么都没有。 然而终究是不可辩驳的主观唯心主义,于科学的哲学来说,始终都是错误的。 黑夜中的魑魅魍魉,于你梦魇中处处出没。我看得出你与我诉说时内心的难以维持和故作强大。你于那充斥着消毒水味和辛涩药味的地方给我写这封信的时候,说看着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不停地离去,那白色的,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恐惧与担忧,终究都是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 你说当生命都难以维系的时候,能饱求一些回忆的快乐,是多么的幸福。 因此在我读到最后一页时,豁然明了你书写这封信的动机。原来我的种种猜测均是谬妄。 梦泽之阔大,前方之邈远,在你年少的愿念中逐渐希茫得微薄。你依旧与当年一样,愤恨这世间林林总总,却隐忍得颇好。你委婉字句中的针芒,褪去隐身衣物一般显露在我的眼前,犀利而刻薄。 身体上种种的病痛,精神上无止尽的断续折磨,你于近照上那苍白的脸色之后嘴角弯出的一丝浅笑,清冷诡谲,颇让人感觉到震惊与彻骨的痛楚。你如绚霞一般的当初,日光清冽艳丽的那些年头,皆无比落寞地背弃你而去。于一叶苇舟,浮于远洋之上,颠簸风雨中,依稀只留下一个清丽黯淡的背影。 那是当年。那是过往。那是回不去的昨天。那是不可追忆不忍回顾的滚滚逝水。那是,空城。 耶和华与约书亚说,你平生的日子,必无一人能在你面前站立得住。我怎样与摩西同在,也照样与你同在。我必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我岂没有吩咐你么?你当刚强胆壮。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耶和华你的神必与你同在。 唯有夜祷时那些烂熟于心的字字句句,盘根错节地长在手心,双手合起时,如此虔诚。白纸背面巨大的十字架,是我们每个人的最后归往。我们背负的种种,却有太多是我们不该承受。 我何以慰藉你苍白脆弱的灵魂,我何以即刻奔赴至你身旁,我怎可能面对你虚弱的身体和强大的病痛而强忍住泪水强撑起欢颜? 我于深夜之中,踯躅再三,都不敢拨通那个号码,短信息编辑了一条又一条,却最终都只按下“save”而不敢发送。 我何其懦弱。 这凄茫得让人伤心欲绝的雨夜,点点滴滴的连绵,鬼魅般地纠缠不清。那雨声里的钝重与沉闷,内心的波折和剧烈动荡,我唯有书写下这混乱不堪的情绪,寄予你一份存在的真实。 佛说:“人身难得,只这难得二字,已胜却凡间无数。” 而这世间,又何止人身“难”、“得”。 一同寄去的是简的《以箭为翅》。望你能得以一丝慰藉。 祝:身体早日康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给左岸杂志第二辑的专栏】 人在遭受疾病困扰的时候,总会变得异常地脆弱,异常地喜欢回忆。 用精致的物质和空洞的精神所包裹起来的生活,看起来只有fancy这样的词语能够形容。但未免显得华而不实。 是这样来叙述的。冬天的巴黎,夏天的塔西马尼亚,名古屋的新干线以及威尼斯的轮渡。 于是时光流转了若干年,曾经的足迹都会成为几句言语,几声哀叹,在日渐淡漠的人世里失去色泽。 我记得那日与母亲驱车往川西,母亲在路途中曾问我希望日后有什么样的生活,是拥有精致华丽的物质还是丰盛饱满的精神。记得彼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是丰盛饱满的精神。 母亲沉默良久。她最后说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想法能够持续多久。 彼时我无法理解母亲言语里的担忧和哀愁。我说要选择丰盛的精神时却忘记了我衣食无忧的物质生活。有些事情,年少时根本无法考虑到。 许久之前我一直在想我那惨淡的童年生活。那着实是无法言语的满心怅然。我与cj说过,感觉自己没有经历童年就已经长大。我对她说起偶尔记得的那些片段,傍晚时分的广播室,我给大家播报需要播报的新闻,然后给快要放学的学生们播放今日推荐的歌曲,此时我才能摘下耳机关掉话筒,疲惫而悲哀地坐在椅子上思考一些沉重的事情。 广播室处在办公楼的顶层,有狭小的窗户和厚重的窗帘,隔音效果很好。寂静得让人觉得可怕。而我的年幼时代,每天都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呆在里面,一个人对着话筒说话,在放歌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思考。我想我是从那里开始变得阴郁冷漠的。 于是我对于物的执念总是胜过对人的执念。 一些时候的作文,话题涉及“感动”、“难忘”等等情感类话题,我从未写过任何人。但凡这样的文章,我总是专执于那卑渺的物体。花去大量的笔墨专注于细节的描写。于是感到劳累。 当有一天突然站不动,无可奈何地蹲下来,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从不是什么坚强的人。我拥有脆弱的灵魂,却需要承受超负荷的重量。它们压得我喘不过气,在睡梦中常常有窒息感。 如童话故事里所说的那样。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影子吓死。 那时仍在读小学。在周末的时候参加电脑绘图竞赛的集训。同班的一个女学生和4班的一个男孩子,加上我一共三个人。在清晨的时候去学校的机房。培训老师吩咐完一些事便说有事离开了。我们在机房里对着各自的电脑专心致志地练习,那时的操作系统仍是windows98,17寸的纯平显示器,时间久了,眼睛发痛。那天恰好是学校的春季运动会,小学时代的运动会,通常是非运动员放假回家,运动会来参加比赛。我在学校机房里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见操场跑道。那时我的视力还是5.2,看远处的景清晰得很。 如此清晰而单调的絮聒,没有波折的桥段和情节,所有的安排看上去合理得无可厚非。也许一个人的成长就该是如此平静。或者多数人的童年,都这样惨淡过。 那些艳丽的风景和刺眼的湖泊,红草地和空旷辽远的山脉,忽远忽近的树木,让人触觉到渺小而世界微茫。前往那里的时候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动荡和悲痛,是过于年少而不能承受的伤害。 而我想那若干年之后的今天,今天之前的若干个年岁,我吻过那些沧桑年轻的岁月,虔诚而近乎神圣。面对一些人,面对一些事,无可言说亦无从诉说。我将那些故事和悲欢隐晦地写入每天的日志,为的是他们不会知晓这一切。 而我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毁坏着自己的灵魂和信仰。上帝终究会让我离开。由为我不可一世地背弃了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枨触 开新书《枨触》。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支持。 关于长篇《枨触》的两个版本开头。 【版本一】 bandari《songofthemayas》悠扬飘渺的曲调突然断了,我突然感觉到刹那间的空白,直到和什么东西撞到了,才猛然睁开眼发觉四周幽寂昏暗,只一支细细的蜡烛静静燃烧。那如宗教一般肃穆沉重的气息,逐渐地在我的意识中弥散了开来。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将它当作一次梦魇,慢慢地站了起来。我看了下自己的身体,依旧是穿着单薄的睡衣,烫成大波浪的黑色头发懒散地披在肩上,我突然有一瞬的错愕。那种感觉像是走进了博物馆,看许久之前的东西,此刻却是取掉了那层透明的玻璃,身临其境。 来人看到我的时候着实一惊,但随即浅浅一笑,走到我的面前,淡淡道:“别害怕,你只是一个魂魄。”他澄澈邈远的声音让我感到不由的战栗,那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同样让人不寒而栗。 魂魄?我只是一个魂魄? 而且似乎他竟然能够看见我这个所谓的魂魄,还能够微笑着安慰我这个魂魄别害怕,他自己都不害怕么? 我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是梦,只是一个梦魇。别害怕。 他的手伸过来,将我的散在额前的几丝发撩到耳后,用带有蛊惑性的声音说道:“这不是梦。想一下,自己在这个时空,应该变成什么模样?” 我心里陡然间一惊,然而意识中却不由自主地闪现古时女子的装束,我料想自己许是到了汉朝,因为从来人的衣着上看,柔白色的袍子,垂下的如瀑青丝只懒散地用缎带扎了一下,那与汉朝的装束是最为相似的。 “睁开眼。”他的声音里都隐约露出笑意来。然睁开眼我竟发现自己已然穿了一身柔白色的袍子,原来的卷发,也直直地垂了下来。难道说我的意识能够控制我的衣着装束么?那岂不是――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字,却始终不肯承认。 我变成鬼了么? “我叫熙之,以后不久的日子,你将会和我住在这神殿里。”熙之淡淡说道,嘴角浅浅滑落一丝笑意。 “你也是魂魄?”我试探性地问道。 “不。”熙之拉过我的手,将我带上神殿的塔楼之上,“我是巫师,这个时空里,只有我能看得见你。” 我们在塔楼的一些事情。关于这个国家,关于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言语。他总是静静地说,仿若我不存在。我时常看着他那落寞孤寂的背影,感觉到一丝心疼。 若是这样的人活在现代,该是如何凄惨。他可能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找不到。 熙之睡着的时候我会在神殿的塔楼里自己找一些书来看,关于一些奇怪的咒语。我猜度那是所谓术法之类的东西,但我看不懂。所以只好放弃。 我需要一台装有photoshopayas》的曲调,飘渺得凄凉。恩和望着那远得似乎没有边际的都城,突然感到满心的怅然。那心绪像是几年前在科隆大教堂前看到那些许愿卡片,无数饥荒、争斗、战争,这世上种种悲欢,自己都不得而知。年少时候对于孤独的见解便是,拥着自己的悲欢冷暖而旁人无知抑或旁人知而不解。然那个时候,你站在人群里,永远没有人走过来,停下来,问你怎样。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淡薄的。她努力抛开那些糟糕的想法,包括自己心理上极大的落差和境遇的巨大改变。 “我说,在二十一世纪我混成那样也算不错了,就差拿个金顶奖,然后再混上国际舞台给家里祖宗争光了。怎么说也是flucci的首席设计师兼cfa的理事,并且前途一片光明啊!”恩和仍然记得当时扯住熙之宽大的袖子是怎样哭笑不得地叫嚣命苦,“而我却很搞笑地跑到这个土得掉渣的地方来了!而且竟然还只是魂魄!”在反复确定自己没有遭遇车祸或者任何意外事故的情况下,恩和对自己魂魄离开肉身的解释便是:老天很不长眼。 而熙之却总是淡淡地付之一笑,偶尔也会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更多的是无所谓的淡漠。 恩和也总算是在这个人不算人鬼不算鬼的家伙面前,扯出一个苦笑来,感慨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失态。那是整天出入高级写字楼,走在时尚界前沿的flucci首席设计师该有的口气和态度么? 恩和觉得自己八成是被现实给愚弄得疯了。 上帝啊,请把我送回二十一世纪吧。我还没拿到金顶奖,还没进入国际大舞台…… 我肯定是疯了。恩和最终还是这样给自己下了鉴定书。 ※※※※※※※※※※ 她突然侧头望着熙之,那侧脸在凉如水的月华映照之下显得尤为阴柔,或者说,长期居于这人迹罕至的神殿之中,他的周身带着一种阴柔女气的迷离气质。 一时咂舌,不知如何言语也不知该感喟什么,那遥远时空中的亲人朋友,还是当下境况?或许,这眼前静谧宁和的境况让人能抛却一切杂念?那悠长漫无边际的空旷和寂静,在这颗被繁重的俗世生活压垮了的心脏里慢慢地弥散开来。恩和嘴角暗暗弯下,浅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似乎真的如熙之说的那样,人力,不能动摇分毫呢。命运若真的这么容易做手脚,那哪里还称得上是所谓命运? -------------------------- 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喜欢哪一个版本呢? 请在书评区留言,或者单q我:254070142.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谢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枨触】版本三 恩和沉默良久。看着这长势旺盛的蔹草,藤蔓蜿蜒至墙头,夏日的光线针芒般地刺痛双眼,一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就这样宛若徽墨落在宣纸上般地铺染开来。恩和突然浅叹一声,轻扶了扶额头,感觉颇不好。 “书掉了。”熙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俯身拾起被恩和丢在地上的书,淡淡说道。恩和侧过头瞥了眼他那琉璃般脆弱的指骨,幽幽叹道:“你生得好浪费。” 熙之付之一笑,将书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走过去拉起坐在地上看着园子里的花木发呆的恩和。恩和在椅子上坐下来,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半月过去了。恩和却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亦不知道怎么会有个诡异通灵的家伙在神殿里等着自己。那一刻恩和颇觉得自己就是守株待兔里的那只倒霉的兔子,而熙之,就是那可恶的农夫。只是在夜深的时候会觉得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说话,那耳廓响起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不嘈杂。大概是有另一个自己的。恩和这样想。 而自己,却像是沉睡了太久现在突然苏醒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恩和都十分清楚。包括零四年的时候成为flucci的首席设计师,零五年当选为cfa的理事,这几年过着旁人艳羡的生活。走在时尚界的最前沿,有着极挑剔极刻意的生活方式。但那一切却像是隔了一层,仿佛那都不是由自己经历。那时候自己在沉睡不醒,不是么? 难道真的如熙之所说,自己只是一个被刻意压抑下去的灵魂,在生活的压力之中逐渐睡了过去,现在突然醒来么?只是没想到一醒过来便到了这个陌生的地界。呐,恩和往后躺去,有些懒散地看着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的熙之。 “我说,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其他人能看见我了么?”恩和懒懒问道。 熙之看着恩和那样子,浅浅笑了笑:“你问了几十遍了。” 自从熙之告诉她这个事实之后,恩和就一直不停地在确认,执拗的恩和不能够相信自己从那个焦点的人物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一个几乎没人看得见的魂魄。 该死的。 恩和似乎不满意熙之的回答,极别扭地把头看向园子里,熙之却笑得淡漠,也不参与她的想法,只拿走那几本书,往塔楼里去了。等那脚步声消失,恩和才转过头看了看那空空荡荡的门口,躺椅的影子已经被这逐渐西沉的日头拖长了,而自己,却没有影子。 天。果然没有影子?! 颇感颓唐的恩和郁闷极了。与其当个鬼,还不如魂魄尽散呢。 ※※※※※※※※※※ 已是夜深,恩和在塔楼里转了一圈之后没有找到熙之,便断定他又去顶层了。果不其然,某人坐在塔楼的顶层若有所思地望向那静谧的都城,神色颇为淡漠。 那都城里此刻也只有零星火光,有一些爱恨在酝酿,阴谋正在策划,水茄冬亦在此刻绽放,明日清早便只得零落的几串花束,绚白却极自持。那花树从来都是独自长在水边,夜阑阒静之时迎着晚风临水参透镜花水月的道理。极自恋亦极自敛。 老天啊熙之不是在伤春悲秋吧。恩和坐过去,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手却被捉住。只得老实放回,恩和暗叹一声,算了我不和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计较。 熙之突然淡淡问道:“你这些天还能够听到那些声音么?”恩和一愣,要不是他提醒,自己都忘了耳边这声音了。这半个月来天天如此,竟习惯了,不提醒还真注意不到耳廓萦绕不止的这些声音。 “能。”恩和简短回答,希望得到一些比较令人惊喜的回复。结果熙之只淡淡应了句:“这样啊。” 此刻恩和颇有握起拳头挥过去的欲望。不过既然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而且似乎还对某人有些许好感,只得刻意忍下这种颇没有教养的动作。 “我说,你还不去睡觉?”恩和硬是把难听的话咽了下去,吐出这么几个字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一章【绝处逢生(全)】 司莜昀合起折扇,不急不缓地站起来,对坐于对面的女子道:“司某还是要恭喜姑娘。历朝以来皆不曾有过女子为吏之先例,姑娘能为陛下所用,实乃我朝之幸事。” 锦疏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先生何以变得如此世故,令锦疏更觉生疏了。” 司先生坐下,却道:“皇上亲政不过一年有余,能觅得如此良臣,也算是一幸事,望姑娘日后尽心辅佐才是。” 锦疏道:“身为臣子尽心效忠本就是为臣之道。何况当今圣上年少有为,体恤臣下,乃是身为臣下之幸。” 司先生默点点头,说道:“姑娘是懂事理晓轻重之人,但有些话司某仍旧是不得不讲,姑娘听我一声劝,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锦疏把玩着杯子,不言声,良久,才道:“先生又如何晓我过去,明我现在,知我日后?是非曲折锦疏心中自有论断,还是不劳先生费心了。” “我虽盲瞎,内心却是清明。”司莜昀浅浅一笑,道:“这二十七载,我活得比谁都清楚。” 锦疏亦是浅淡一笑,依旧是不言声,只暗自微低了头。 “姑娘方才浅笑什么?”司莜昀不经心般地问道。 锦疏蓦抬头,神色里显出些微的惊诧,却依旧不急不缓道:“先生既能知我方才之笑,如何不能猜出我浅笑之由?” 司莜昀竟也微微笑起来,道:“殷姑娘确实是冰雪聪明之人,令尊大人也一定不俗罢。” 锦疏倏地停住把弄杯子的手,道:“有些事,先生还是闭口不提的好。”莜昀被她说得倒无话,只由得她继续说了下去,“锦疏今日还有他事,暂先告辞,来日偶得空闲时定来拜访先生。” 司莜昀约摸也猜到她的意思,只不点破。亦是料及到锦疏新官即将上任,定有诸多琐事缠身而不得空暇,便顺着她的意,也不刻意留她,只随她去。 锦疏出了司府坐上马车回府,到殷府时天色已经晦暗,涵烟已候在门口多时,见马车过来,急急迎了上去,帮忙打起了帘子,道:“姑娘,你可是回来了呢。” “怎么了?”锦疏一边下了马车一边淡淡问道。 “方才宫里来人,说皇上要见姑娘,等了好一会儿姑娘还不来,留下话便走了。”涵烟跟着锦疏往屋里去。 “留了什么话?”说话间都已进了书房,锦疏自己点好蜡烛,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只说请姑娘一回来就即刻进宫,圣上有事召见。” 锦疏微微蹙眉,随即又起身站起,走出门去。 至宫门的时候天已黑透,侍卫一见是锦疏,便准许放行。锦疏蜷在马车角落里合上了眼睛,心想这一切是早打点好的罢,倒也是无谓。只不知这君清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由一宦官领着进了御书房,彼时君清泽倒不在书房里,锦疏便在那屏风前站着,不动声色。面前摆着一局死棋,大概是两人都无法继续比下去,就此放弃的棋局。 能将棋下到这副地步,锦疏嘴角抿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来。 约半个时辰过去,没有人进来亦没有人出去,锦疏耐住性子,只静默站立着看那盘棋,并不言语。 屏风后清晰而突兀地响起一个干净的男声:“看出什么了么?” 锦疏跪下行礼,却不言声。 清泽从屏风后走出来,径自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一本折子淡淡道:“免礼吧。” 锦疏站起来,沉定自若答道:“恕臣驽钝,尚未看出什么。” “你勿需自谦。”清泽放下手里的折子,拿起朱笔批阅,头亦不抬地不经心般说道,“能夺状元之魁者,历来不凡。更何况……” 清泽合上已阅好的奏折,看着对面垂首默立的锦疏道:“……你是女子。” 锦疏略抬头,道:“圣上此言,微臣虽不敢驳斥,然自古以来,术业有专攻。微臣于棋,着实不算精通。” 清泽嘴角弯起一丝浅笑来,问:“那你倒说给朕听听,你精通多少,又有多少你不曾精通。” 锦疏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道:“臣不精通如何回答陛下所问。” 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立于清泽一旁的小太监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又看了看锦疏,着实捏了把汗。 清泽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只淡淡吩咐道:“赐座吧。” 锦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面前茶几上便是那一盘死棋。清泽蓦地从书案后站起,锦疏得见连忙也要站起,清泽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轻声道:“坐吧。”锦疏只得重新坐下。清泽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从锦疏那边的棋罐里拣起一枚白棋放于掌心,语气笃定道:“此棋看上去虽已成定局,但、朕要你绝处逢生,赢了这盘棋。”说着将左手伸至锦疏面前,一枚白棋安然地躺于掌心之中。锦疏看着那枚棋子,缓抬头,道:“恕微……” “这是旨意不得违抗。”清泽立即阻断她继续说下去。 锦疏踯躅片刻,伸手取过他手中那枚白棋子,道:“愿如此。” “你是聪慧非常之人,有些话勿需点破。”清泽微微笑道。 “微臣知道要做什么。”锦疏答得不动声色,“若无他事,微臣想……” “且罢,你回府吧。”清泽浅声道。 锦疏得了恩准便急忙告退,走到门前时却突然被清泽叫住。锦疏驻足,背对着清泽而立。 “殷锦疏,你可听说过那句话?” 锦疏不转身,亦不言语。 “太聪明的女子,不会有好下场。”清泽既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来,随即又声音极低般地说道,“你的眼神里面,全是自己的主意,很可怕。” 殷锦疏轻声冷笑道:“下场好坏与否,也是微臣自己之事,与圣上何干?”说罢侧过头再次告退,便离去了。 迎面而来的阴冷朔风,锦疏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寒意。清泽的那番话如同诅咒一般挥之不去。然而她知道,自己已经选择的东西,枉是谁,是什么艰难困苦,都无法阻挡。 清泽看着她离去,径自苦笑一番。身旁的小太监斗胆问道:“皇上,何时用晚膳?” “不用了,你去一趟瑜沁宫,说朕今晚在御书房过夜。” 小太监听完后忙出去传口谕去了。清泽站起来,看着那盘棋眉头紧锁,精致的眉目里透出沉重的愁绪来。他明白自己所做实为一着险棋,然而所谓绝处逢生,定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惜一切代价。锦疏的出现,是否为冥冥中的一次转机? 然而她所透出的杀气和寒意,还是让清泽忍不住地微微不安。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觉地握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翻开面前的折子。 已到了四更天,清泽搁下朱笔,用手撑住前额闭眼小憩。小太监微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说道:“皇上,已经四更天了。”清泽点点头,轻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又突然叫住小太监:“给锦疏做的官服准备好了没有?” 小太监回道:“殷大人的官服已经做好了。” 清泽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锦疏把写好的书信装进信封交给涵烟封好。 “娘睡得怎样?”锦疏问道。涵烟收好书信,道:“老夫人到三更才睡下,本说要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听说姑娘在忙就睡下了。” “好了,我这儿也用不着你了。你忙了一天也去睡吧。”锦疏边说边收拾桌上的书,推开要帮着收拾的涵烟,“好姐姐,你去吧。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涵烟笑笑,也不多说,便带上门出去了。 涵烟一出去,锦疏停了手里的活,坐在椅子上看着纸窗发呆。反正也睡不着了,等天亮吧。 棋子安静地摆在砚台旁边,锦疏拿过白棋,玩弄了一会儿又轻轻放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来。 天才微亮,锦疏和涵烟为那一身官服发了愁。这官服穿在女子身上本不合适,加之锦疏体形纤瘦,显得尤不合称。 天。居然就忘了还有这事。第一次上朝要穿着这么不合身的衣服,还不脸面尽失,以后还怎么与人共事?可若是不穿这官服上朝又怕不合规矩。 “我替姑娘改一改这衣服?”涵烟拎起一只袖子试探性地问了问。 “来得及?”锦疏稍有些迟疑。离上朝时辰差不多了,万一没改好,反而更不像话。 “姑娘交给我吧。”涵烟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着实让锦疏的担心减了不少。 涵烟的女工着实是过硬的,锦疏站在一旁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口上说:“要帮忙尽管说。” 等涵烟把改好的官服替锦疏穿上的时候,锦疏忍不住地赞叹:“涵烟,你这手艺不去开裁缝铺可惜了。”涵烟笑笑,推了推她,道:“您还是快走吧姑娘,来不及了。” 锦疏拿上折子出了门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宫里去了。 “这样好的女子,硬要出来抛头露面,真可惜了。” 锦疏隐约听见如此的感叹,也自当没有听到,只静静站着,等清泽来朝。 “你就是殷锦疏。”身旁的一个男子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没想到国试第一年允许女子参加就得了个女状元,也不知皇兄是怎么想的。” 锦疏自是没有理睬他。反而更显出锦疏傲慢不羁。 那男子却得寸进尺了:“你不进后宫真是可惜了。”说完笑了笑,稍整了整衣冠,重新站好。 锦疏自当没有听见,只默然站着。 “皇上驾到。” 众朝臣一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吧。”清泽坐下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众朝臣里唯一的女子――殷锦疏。自然也看到了她身上那已经改好的官服。 既然这样,那么殷大人是用不着御赐的官服了。 “众卿对西南用兵之事有何看法?” “臣认为不可。”首辅薛稹上前说道。锦疏看了看他,突然想到那枚棋子。 “倘若对西南用兵,必守外虚内,国之根基不保。倒不如两国结为友邦,互不侵犯。” “首辅大人是觉得我朝年年给别国之财物粮奉不是百姓之财百姓之粮么?”锦疏上前一步,驳斥道,“窃以为柔然之所以年年犯我边境,其因有二。其一:历朝皆守内虚外,兵力大多集中在城内,而边境之地却并不牢靠。其二:历代君王皆担心边境将领叛乱而不敢将兵力多放于边境之地。何况,各代君王往往担心武将夺权,便常换将领,如此一来,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军队的实力自然下降,怎比得过他柔然铁骑万匹?” “那依殷大人看都是我朝当政者失策所致了?”薛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子有些恼火。若是平时,谁敢如此在朝堂之上罢那男子转身就走了。 锦疏站在原地,他说的话没有错,提醒也没错。这无疑是给有点傲慢的锦疏迎头浇了盆冷水降降温。锦疏回望了一眼背后庞大的宫殿,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走几步便被一太监叫住。小太监急急忙忙追上她有些喘。“殷大人……皇上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去御书房?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的话还没讲完。 “坐下接着说吧。”清泽将一杯茶推至锦疏面前,锦疏却迟迟没有坐,一直静静站着,说道:“首先国库并不富足,这些年战争不断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国力依然衰弱,要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并不是要向百姓大量征税,百姓手中其实是没有钱可交的,而富商大贾的钱我朝从来就收得不多。此外,一些官员也参与其中捞得利润,这些官员手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资产,但是这部分是没有上交国库的。 “贫富之间的悬殊无疑就导致了土地兼并,百姓手中没有了土地,怎么会不生事? “如果百姓安心过日子,不闹事不造反,我朝又何须耗费如此多的兵力在京师呢?更不必守内虚外。 “所以必须改革税制、官制和兵制,一定要严惩腐败抑制土地兼并。” “可是你知道,改革任意一处必触动薛稹的利益。他的势力,实在不可小觑。”清泽抿了口茶,打断了锦疏的话。 “所以陛下您让我做那颗棋子,就是要摆脱掉薛稹的控制?”君清泽,看来你早就算到这一步了。要改革,必然要打击薛稹势力,而这局棋,正是从我开始?我就是一颗能利用的棋子,用完了就会随时扔掉的棋子。 “你是聪明之人,早就明白这些。”清泽淡淡说道,“你去吧。” 锦疏到枢密院之时,突又想起君拂陵的那句话,“尤其是枢密院。你以后日子掂量着过。” 本朝以来之所以设枢密院,其用意显然是为了与中书门下对掌军、民大政,所谓“势均中书,号为两府”,以枢密院的长官来分割宰相的掌兵之权。而如今无论枢密院还是中书门下,皆集聚薛稹的势力。要想真正解除薛稹势力的威胁,十分棘手。 “殷大人,怎么来这么晚啊?那边事情多着呢。” “这边的文书怎么还没有处理?” “殷锦疏,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锦疏抑住内心的不快,默默地过去处理文书。其他的官员却谈笑的谈笑,走开的走开,议论的议论。这是枢密院么?! “等待你的,可能是艰苦但没有回报的工作,嘲讽和冷言冷语,奚落、陷害和不信任。你准备好了么?”锦疏突然想到司先生之前与她讲过的话。于是之前刚刚感觉到的一点点成就感突然不见了踪迹。这条没有人走过的路,必定坎坷曲折,要历经磨难吧。那样,殷锦疏,你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么? thenovelistobecontinued.thankyouforyourkindattention.\');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二章【路途坎坷(全)】 “老夫人说若是姑娘还得空,过去看看吧。”锦疏回到家,涵烟一边帮她换下官服,一边说道。 “好,马上过去。”锦疏扣好领口的扣子,推门出去了。涵烟笑笑,也不跟着,拿着换下的衣服也出去了。 “娘,你睡了吗?”锦疏见老夫人躺在床上不作声,轻声问道。 “还没呢。我累了,躺会儿。你坐过来。”老夫人吩咐道。 锦疏坐到老夫人床边,老夫人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锦疏啊,娘不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一辈人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而你现在,是往风口浪尖上撞啊。” “若此王确是明君,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自会助他一臂之力。”锦疏不急不缓地说道,“但若他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百姓不得安宁,那我必会以我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那你是为谁呢?”老夫人有些疲倦地轻声问道。 “苍生。”锦疏答得不假思索,“谁当皇帝不重要,百姓安康才重要。” “你要保护好自己。”老夫人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锦疏的手。 锦疏点点头:“娘,若是累了,就早点睡吧。我那儿还有事。” “你走吧,忙你的。” 锦疏从屋子里出来,暮色已经完全降临,冬日凄薄的寒风四处肆虐,锦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原本纤瘦的身体更显单薄。她突然停住,看了看母亲的屋子,沉思了一会儿,眼泪不由己地滚落了下来。她伸手去抹掉眼泪,道:“莫非本王看错人了?不知道那就算了。本王还有事,你继续留这儿当值吧。” 这一来锦疏更为不解。他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他又究竟已经知道了什么?不过看他这样吊儿郎当的模样,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难道真的被人知道了什么? 拂陵把盒子丢给清泽,在清泽对面坐了下来。 “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得差不多了,殷锦疏不会是平陵的,皇兄你肯定弄错了。”拂陵与清泽自小关系就好得很,旁人不在的时候更是不分君臣。清泽深谙拂陵的性子,拂陵也是非常了解他的君王,两人能彼此珍惜这份难得的手足真情,也在这深宫高阁之中显得尤让人欣慰。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总需要一些信任来获得一丝慰藉。尤其是,在这凄薄淡漠得令人失去前行气力的人世。 “但我觉得特别熟悉。那种眼神,平陵才会有。”清泽从桌上拿起锦盒,小心地打开来,“我至今替她留着这把钥匙,可惜,不知道箱子在哪里。” “说不定还没有箱子呢。她唬你吧,小时候的事情你哪里还记得清?”拂陵颇有些不屑一顾,“再说了,要她真是平陵,她现在到朝廷为官那可真是不怕死。话说回来,要她真是平陵,你打算怎么办?” “要她真是平陵……”清泽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喜悦,眼睛里却转瞬流露出担忧与哀伤,“那就静观其变吧。该有的,总是会有;该来的,总还是会来……这就是所谓命运吧?” 拂陵轻叹出一口气:“命运……?我们又是被什么所操纵而成为如今这样的人呢。” “我所期待的转机,至今还未出现。”清泽言语里流露出一丝失望,“这样,你和锦疏着手先调查一下外朝官吏。冗吏问题一天不解决,冗费问题就得不到改善。是裁汰官吏的时候了。” “我和殷锦疏?那女人指不定以为我耍她呢。查人这种事情归御史台管,怎么着也没他枢密院什么事。最好你自己找她说清楚,免得有人说我滥用职权。” 清泽浅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了句:“看来你已经和她混得很熟了?虽然看起来关系不太好。”拂陵可受不了这种话:“你别讽刺我,讽刺别人会有报应的。”说完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留有那样一段的空白,两人都沉寂不语,陷入尴尬的境况。 拂陵突然笑了笑,又停住,看着清泽,像是无意识地说话。 “你在害她。” 清泽很清楚地听到了拂陵的话,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拂陵,始终都没有说话。 半晌,小太监进来问何时传膳,才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清泽笑道:“留下来一起用膳吧,你一个人回去吃也显得冷清。” “你能一直这么惦记着我就好了。”拂陵站起来,“好了,皇兄,我告退了。” “那我也不留你了。明日我会对锦疏说这件事,你放心吧。” “真难得,你殷大人能放下架子和本王共事。” 锦疏没好气地看了看拂陵,恨不得一个巴掌过去,可还是忍住了:“卑职不敢。” “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掐死我。”锦疏心想,看来你还是很懂事的嘛,不至于那么蠢。因此转过头去,也不理睬拂陵。 “你说我们先去哪儿查?”拂陵用扇子拍了拍锦疏的肩。 “去哪儿王爷说了算。”锦疏看起来很不情愿与这样的人共事嘛。拂陵也颇有同感,找个御史台的还有工作经验不至于全部依赖他自己,何必要拉个枢密院的小官跑去调查官吏啊。 “去妓院。”说着竟就拉着锦疏往外走了。 “喂!妓院?”你有没有搞错啊,去妓院?这什么人啊。 锦疏走在拂陵身边一声不吭,颇有被人拖下水的感慨。 “当然是从妓院开始查起,看看哪些‘良臣’吃饱了撑着跑这儿快活来了。”到了妓院门口的时候拂陵解释道。 这我当然知道。锦疏兀自想着,“可我一介女流来这种地方恐怕不合适吧。”锦疏终于肯把自己的苦衷说出口。 “殷大人还知道自己是女流啊,女流之辈就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到朝廷里来做事,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拂陵略带嘲讽鄙视的口吻着实惹怒了锦疏。锦疏居然走在他前面进了妓院。 一个领头的姑娘走了过来,身后随即跟过来几个姑娘。那领头的姑娘见了锦疏,便说道:“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招待女客。” 锦疏走到她面前,冷声笑道:“我知道你们这儿不招待女客。可我们奉旨办事,还请你配合。” “奉旨办事?”那姑娘说话不急不缓,颇有些沉得住气。看她举止言行,却显不出半点轻浮的样子来。拂陵在一旁欠身看着,他倒想要看看,这两个看似都不寻常的女子,如何来处理这件事。 锦疏拿出御赐令牌:“微臣奉旨与康亲王一道办事,现在需要把你们这里的客人都叫到大堂里来。麻烦你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敲门,让他们出来。记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怎么,我们这里的客人犯了什么事了吗?”那姑娘说话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拂陵心想着,这可是有好戏看了,谁让你殷锦疏抢在我前头。 “姑娘如果不想闹事的话,那就请按照我说的做。”按你说的做,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敲门让人家出来,殷锦疏,你这事做得也太缺德了。拂陵想着想着竟不由己地浅笑了一下。 “您如果想要办事,那我站在这儿等着您办事。”那女子说着便侧过头去对其他姑娘说,“姑娘们,都不要干扰这位大人办事。” “我现在要你协助我办这件事,这是命令,你不能拒绝。”殷锦疏的口气里透出强势的味道来。 “打开门做生意,让客人宾至如归是本分。您要我这么做,我以后怎么在这儿做生意。”那女子稍停顿了下,接着道,“再说,我让您查就是了,办事是您的本分,不是么?” 拂陵这时走到锦疏身边,看了看那领头的女子,侧过头去与锦疏说道:“我看还是走吧。”说完便径自走出门去,锦疏站在原地转过身看着他,兀自思忖了片刻,看了一眼那女子,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也就跟着出去了。 “殷锦疏,你斗不过这些青楼女子的。这些女人,各有才华。否则,怎么会有男人为之倾倒呢。”拂陵感慨一下,“真是死在石榴裙下,做鬼也风流啊。” 殷锦疏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言语什么。走了好一会儿,锦疏才问下面要去哪儿。拂陵看了看她,问:“你说呢?” 锦疏想了一会儿,说:“像我们这样查,定是查不出结果的。”从青楼出来,其实锦疏就已经弄明白一些事情。如果说是拂陵明知道自己的调查会遇到挫折且无法进行下去,那么他之所以把自己带进这条死路,是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自己再触动朝中对自己不利的势力。 他是在保护我?锦疏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可他知不知道,我是君清泽的一颗棋子呢? 既身为棋子,便要为他人出生入死,不得回头。殷锦疏,你真要做一根蓄势待发的箭,在刺穿敌人胸膛的同时让自己浑身鲜血淋漓、面目全非么? “既然知道如此,就别花费气力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知道明天枢密院那儿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亏你现在精力还这么旺盛。”拂陵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你的马车就在那边。” 锦疏微侧过头来看了看拂陵:“那、卑职告退。” 拂陵点了点头:“以后省了那些麻烦吧。”锦疏听了嘴角轻轻弯下,便即刻转身往自己马车停靠的地儿走去了。 拂陵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自嘲一般地自言自语道:“我在做什么?” 锦疏坐着马车路过司先生的府邸时,突然叫停了马车。刚用手打起了帘子,思忖了片刻,却又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继续走了。自己遇到的麻烦应该自己解决,不能完全依赖司先生,不是么? 枢密院中繁杂的事务绝大多数压在锦疏身上让人觉得难以喘息。明知道自己在枢密院只会受尽差遣,却还是要这样坚持下去么?是因为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有其价值么? 锦疏伸手轻按了按太阳穴,一阵不可抑制的疲惫汹涌袭来。在忙碌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丝的茫然。一种巨大的沉重感牢牢地攫住了她,锦疏瞬间有不适的错觉。 thenovelistobecontinued.thankyouforyourkindattention.\');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三章【暗箭难防(上)】 “殷大人随我来。”锦疏应薛夫人之邀往寝宫里去。薛夫人,她现在请我去寝宫,定是与薛稹有关吧。有薛稹那样一个专权霸气的父亲,这位将门出身的薛夫人,会怎样来对待我?锦疏颇有些疑虑地跟着宫女进了薛夫人的寝宫。 “坐吧,不用行礼了。”锦疏刚要行礼就被薛子玉给拦住了。锦疏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薛夫人,姿态形容都十分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看来,薛稹的家教还可以。锦疏坐下后接过宫女端过来的茶,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后宫,外朝的人是不能随便进的。可是――”薛夫人略停顿了会儿,“你却可以。” 锦疏正揣度自己这薛夫人话里的意思,薛夫人却紧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你是女子。” 这与清泽的那句“何况――你是女子”是如此之相似。锦疏未做声,她猜度薛夫人定还有话接着往下讲,自己此时保持沉默则是最明智的选择。 “今天请你来,不是因为你在朝堂上得罪我父亲,我要对你怎样。”薛夫人浅浅一笑,“说实话,就我而言,也没法对你怎样。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锦疏亦是浅淡回道:“娘娘您多想了。微臣明白。” 薛子玉笑笑:“殷锦疏,国试第一名。”略有所思地轻声道:“我真羡慕你啊。”像是自语般,轻淡得一不留神就散了。锦疏却听得十分清楚,她略抬头,看着神思有些游离的薛子玉。难不成她也是有抱负的女子,却被迫囿于这深宫之中不得释然?锦疏暗自想道,却提醒自己万不要被言语所欺骗。 虽说是夫人,可她却该是这深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哪怕只是仰仗自己的父亲,她也没必要屈居这夫人之位,加上薛子玉在宫中口碑颇好,圣上眷顾,怎么样也不会只是个夫人吧。 莫非是薛稹有意安排,还是她薛子玉太懂得韬光养晦? “是因为舍妹极想结交殷大人,故托我来问问。”薛子玉笑道,“不知道殷大人的意思如何。” 锦疏内心颇疑惑,难道特地召我过来就为此事?薛子玉的妹妹想要与我结交?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浅笑回道:“微臣何德何能,能与薛家二小姐结交。若是二小姐看得起微臣,微臣十分乐意与二小姐结交。” “子贞,出来吧。”薛子玉对着屏风轻声道。 一个样貌娇小的女子从雕花屏风后走出来,在锦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我来拜访姐姐,能遇到殷大人实属万幸。” “微臣不敢。”锦疏虽然口上愿同她结交,但其实还是希望自己离她们越远越好,内心并不自在。有些戒备,可能是自然而存在,并不以后天的意志而更改。 薛子贞问了一些事,关于锦疏为何要入朝为官,又是如何在众才子中脱颖而出。问及锦疏家中情况的时候,锦疏的表情很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只说:“庶民而已,不能与薛家这等望族相提并论的。” 于是薛子贞也不再深究,很知趣地停住了话。总体来说,子贞是个腼腆的姑娘,说话轻声细语,让人感觉很舒服,没有压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具备了锦疏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一个女子,若是太强势,就必不会有好的境遇。可是,身处于此般境地,也是有太多的情不自禁。只求不要太拔尖,而成为众矢之的。可是,若自己真是清泽扳倒薛稹的第一颗棋子的话,这样的命运是逃不掉的。 锦疏内心突然沉重了起来,也不注意薛子贞之后讲的话。等到她回过神来,薛子贞对薛夫人说:“姐姐,那子贞就先告退了。” “好,早点回去吧。”薛子玉的嘴角弯下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锦疏起身站起,俯首道:“娘娘,若无他事,微臣也告退了。” “那也好。”薛子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小台阶来,“你和子贞同路,还可以再说说话。” 她站到锦疏面前的时候,略停顿了会,接着说:“你可不知道子贞是多么仰慕你。女子国试第一,了不起啊,殷锦疏。” 锦疏一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却点头说道:“辜负厚爱了。微臣之才,实在不值得启齿。” 薛子玉笑笑,道:“那、你们就走吧。别太晚了。子贞,下次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了。” “进宫看姐姐都那么麻烦。诶。”子贞耍小脾气般地叹了口气,“那我们就走了,姐姐你保重。” 薛子玉点点头,送她们到了门口。待子贞与锦疏转过身去,她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被迷惘和失落所代替。又有谁知晓她的真正情绪,和所思所想呢。 不知道也罢。薛夫人暗自苦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寝宫。 薛子贞伸手扯住锦疏的衣袖,有些腼腆地说道:“殷大人,我叫你姐姐可好?” 锦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弄得一愣,却也不至于见于形色。只浅笑道:“你不是有薛夫人么?我殷某何德何能,能做薛二小姐的姐姐。” “殷大人如何总是这样客气呢?”薛子贞的表现始终还是有些小孩子气。锦疏料想她在薛家也是被当成掌上明珠来待的,其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娇气更是不必说。于是只好说:“若二小姐觉得合适,就这么称呼也好。” 薛子贞的愉悦之情更不必形容,即便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薛子贞还硬是拖住锦疏问她什么时候能够到薛府去做客。锦疏无奈只好尽力应付道:“若得空定会上门拜访。”心里却想,若是到薛府拜访,指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若能推脱便是最好不过的。 薛子贞上了马车出了宫门,锦疏站在原地顿了会儿,略有些不适。刚想走出宫门去,却迎面遇到了拂陵的马车。锦疏也不管什么礼节之类的,只当作没看见是他的马车,径自往前走。那马车却偏偏在她面前停了。 拂陵用扇子打起帘子,打趣似地说道:“薛家二小姐的马车刚刚过去,你都不让人家载你一程,硬是要自己走回去,真是有福不会享啊。” 锦疏感觉极疲惫,也没有多少精力与他继续讲话,连行礼都不想做,只想着赶快回府歇息一会儿。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拂陵看出她是心智体力皆疲惫不堪,于是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说道:“我进宫有点事,用我的马车送你回去吧。我看你是操劳过度了。” 锦疏刚想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被拂陵给打断了:“去吧,让车夫送你回去。不要拒绝。” 锦疏上了马车之后,蜷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刚走到宫门口的拂陵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浅浅地叹息。突然觉得束手无策。 thenovelistobecontinued.thankyouforyourkindattention. 下节将会更精彩哦。 各位支持一下新书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四章【暗箭难防(中)】 “坐吧。”清泽头也不抬地对进来的拂陵说道。 拂陵在清泽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棋罐子里拣起一颗棋子来。漫不经心般说道:“刚在在宫门口遇到殷锦疏,她看上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清泽抬了头,看着拂陵良久不说话,又兀自低下头去:“她太要强,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吃点苦,对她未必没有好处。” 拂陵蓦地停住玩弄棋子的手,略停顿了会儿,道:“可枢密院毕竟是薛稹势力的集聚处,她孤身一人在枢密院,而且是任最低的官职,是不是有点太――” “她的出现就是用来对抗薛稹势力的。”拂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清泽给打断了。 拂陵想起之前清泽委派给锦疏的种种任务,才恍然明白:殷锦疏,只是皇兄的一颗棋子而已。 所谓器重,所谓良臣,竟也都只是欺骗人的手段,并不可信。 君清泽,你要她这样来忠君么?拂陵沉默良久,自语道:“那我的出现又是来做什么的?” 清泽蓦地抬起头:“拂陵――” “没什么。”拂陵突然缓过神来,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神色,“原来你只是把殷锦疏当成了一颗棋子而已呵。” “你想说的不是这个。”清泽站起来,走到拂陵身边,“朕要你说实话。”他与拂陵之间,一向只称呼“我”而非“朕”,可是此刻,他又为什么要使用“朕”这样生涩冷硬的自称呢。 拂陵略思忖,道:“我怕有朝一日,我也会与锦疏一样,成为你的棋子。到那时――” “不会的。”清泽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你是我弟弟。我不会因此来利用你、更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是么。拂陵心里现在也是乱作一团。自己究竟该相信什么呢?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也这么想。”话到嘴边,竟是无意识般地说出的。也许自己的内心,是一直偏靠于自己兄长这一边,永远信任他,支持他的吧。即是自己真的成为他的棋子,也是心甘情愿。可是为什么又会觉得这言语说出口的时候让人感觉虚假呢? 清泽转过身来,说道:“把名单给我吧。” 拂陵整了整自己内心烦乱的情绪,拿出一份名册来。“这些是六品以上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其与薛稹有利益关系的。”拂陵将棋子放入棋罐里,清泽则是站在那儿默看名单,然后将名单掷于火盆中,那纸张很快便在燃烧的木炭之间化为灰烬。 拂陵叹出一口气,关于清泽那惊人的记忆力,他有时看着也会微微咂舌的。 “这都是你一个人整理的。”清泽在拂陵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拣起一颗棋子,“陪我下一盘。” “你处处护着殷锦疏只会害了她。”清泽一边下棋一边说道。 拂陵被他说得一时语塞。难道清泽料到他会独揽整个调查过程,而不愿让殷锦疏插手么? “我并未护着她。”拂陵放下棋子,“只不过我念她是枢密院长官,不擅长御史台的监察之事。” “这跟她参不参与调查没有关系――”清泽漫不经心似的说道,“经过廷选之后的进士,就算是在御史台任职,也没有经验。”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拂陵有点自嘲地笑道。 “让薛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我们――才会有机会。”清泽一字一句都说得无关痛痒。拂陵却是猛得一愣。 君清泽要的,是让殷锦疏触犯薛稹的种种利益,之后锦疏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当薛稹势力将注意力放到如何除去这跟眼中钉的时候,才是他君清泽最好的出手时机。 如此说来,锦疏的境遇连棋子都不如。 “你有何把握认为薛稹势力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个小女子身上。”虽然已猜得七八分,拂陵却还是问了出来。 “说实话,如果没有锦疏的话,我的确会少很多胜算。”清泽停住,看着拂陵说道,“一个女子,能成为国试第一名,本来就是惹人瞩目的事,再加之她与薛稹势力作对,那你说――她与一般人相比,是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是啊――”拂陵接口道,“我之前也不知道皇兄你有这等计划,所以――” “我本该早些告诉你的。”清泽说道,“别说了,下棋。” 已是傍晚,清泽在薛夫人的寝宫里用膳。 “你见过她了?”清泽突然问道。 薛夫人道:“是。” “殷大人生性好疑,表面上虽谦恭有礼,实则对臣妾和子贞心有戒备。臣妾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外朝亦是不容易的。”薛夫人接着说道。 “她对薛家的人可能尤为戒备。可她不知道――”清泽叹出一口气,“算了。一切仅凭天意吧。” “当即也只好如此了。”薛子玉回道,话语中喜怒莫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所做的一切,是否有其意义。于自己而言,这又算什么呢?迎合他人,还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这一权衡之间,又如何取舍? “子玉,朕知道,你本是有抱负的女子。”抬眼看着她,清泽有莫名的歉疚和叹息。 “皇上,那都过去了。”薛子玉脸上撑起一丝笑,“如今我只是这深宫里的女子,只求能平安度过余生,为陛下祈福。比起这普天下很多人来说,我该是满足了。陛下,子玉不是贪心的女子。” 薛子玉,比起天下人来,你真的是幸福的人么?这世间种种,你要的,不过是那三千弱水里的一瓢而已。然而苍天,却给了你不想要的沧海。 “姑娘,司先生来了。”涵烟领着司莜昀到了锦疏的书房,然后自己退下去了。司莜昀虽盲瞎,听觉却好得很,他在锦疏的对面椅子上坐下,听到锦疏极其低微的叹息声。 “诸事不顺?”司先生笑问道。 “凡事瞒不过先生。”锦疏有些无奈地低头苦笑,站起来给司先生沏茶,“不过锦疏自会处理。” “那便好。”司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切事情,付出努力在前,顺其自然在后。” 锦疏放下茶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她将茶杯递给司先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这些日子以来,虽坚守那时的承诺,一丝不敢懈怠,却也对这样的生活心生怀疑过。” “还记得我那时与你讲的话么?”司先生接过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小口,不急不缓地问道。 “等待你的,可能是艰苦但没有回报的工作,嘲讽和冷言冷语,奚落、陷害和不信任――”锦疏语气略停顿,“你准备好了么?” “先生,我曾以为――”锦疏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只要我一直努力,就会被接受和认可。可是我现在――不仅没有被人认可,还只是……”锦疏没有再说下去,说实话,她已觉得自己今天说多了。再说下去,难免会遭麻烦。可是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对司先生不信任呢。 或许就是这样,连面对她自以为十分信任的司先生,都没办法不留一点秘密。 “你在被人利用。”司先生突然笑起来,“可是锦疏,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在利用或者利用别人呢?” 锦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来:“先生所言极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司莜昀,锦疏心里不自禁轻叹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今日先生特意来,总不会只为此事吧。” “果然是冰雪聪明啊。”司莜昀浅浅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来,递给锦疏,“拆开来看看吧。” 锦疏接过信,看了上面的笔迹,些许惊讶地问道:“乐凌?” 司莜昀点点头。“乐凌这次回来定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可是他现在还不能见你。”司先生笑着回答,“于是给你写了这封书信,让你知道他已经到京了。” 锦疏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来,却又心生出隐隐的担心。乐凌为何此刻不能见我?既然他是托司先生转交这封信,那这件事自然不能问司先生。于是锦疏说道:“先生,那请你转告他,母亲也很想念他。” 司莜昀微微颔首,道:“我会的。” 待司先生离开,锦疏打开信封,乐凌那隽秀却刚毅的字迹在书笺上铺开。 *********************************************************************************** 明日20点更新。敬请支持。万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五章【暗箭难防(下)】 “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 “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何处。 “万事满有困乏。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会记念。” 这个乐凌,恐是夷狄之书看多了。连一封信都写得让人无从理解。也难怪,自小流落异国,辗转波折里能坚强地存活下来,那也是幸事了。 锦疏携了书信往母亲房里去了。殷夫人看到这信之后亦是十分欣慰,甚是期待这一聚。锦疏只说乐凌还有事在身,现在还不便来。这事不好说多,说多了反而会使母亲担心。 次日下朝之后,锦疏正准备离宫,走到马车前,却看到拂陵的车夫朝她走来。 那车夫走到锦疏面前,说是王爷请殷大人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锦疏略思忖了会,吩咐自己的车夫先回府。自己跟着车夫往拂陵的马车那边去了。说实在她是想推掉,可是这样做既不合情又不合理,无奈之中只好去应付一下。 拂陵看到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嘲弄似地说道:“怎么,殷大人似乎很不情愿和本王共事。” “卑职不敢。”锦疏依旧是答得规规矩矩,而这刻板的规矩却让人觉得死气沉沉,而失去深入话题的兴趣。 “上车吧,本王今天请你用午膳。”拂陵打起车帘子,让锦疏上车。锦疏迟疑了一下,上了马车。依旧是蜷在角落里的那个姿势。 她总觉得疲惫。疲惫得想要一睡不起,可是,却有种种压力和责任担在肩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人前,她总是要撑出那副坚忍独立的样子。可是人后的落寞又是辗转于何处来得以消解呢? 那句俗话说得如此之好――人前显贵,人后必要落泪。 用于锦疏这里,也是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吧。 车上拂陵也没有说什么,许是看锦疏疲惫的样子不忍叨扰,内心也生出一丝怜惜来。但这怜惜,绝非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怜惜。况她殷锦疏,哪里是用得着怜惜的人。 到了康亲王府,锦疏却已经睡着了。车夫帮忙打起帘子,拂陵看看锦疏睡着的样子,又转过头对车夫说道:“就停在这里吧。”说着放下了帘子,他也蜷在另一角,看着帘子出神。 如果累了,那就睡会儿吧。哪怕这时间短暂得不足道,也终是有一刻能忘却这世界所带来的不公和残酷。哪怕转瞬就清醒了,那之前也有一刻的时间可以休整,以此来更好地迎接这人世所给予的血雨腥风、冷暖悲欢。 拂陵想,有时候,这人生在世,若都能糊涂过去,那不也是照样精彩舒适么?何必为了一些事情锱铢必较,为了一些不足道的东西争来夺去呢。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弃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这人世,值得真正珍惜的,是人与人之前无价的真心信任与依赖啊。 可是又有谁能够真正地将自己的内心完完整整地托付给另一个人,永远支持他,信任他呢。 毕竟是深冬,虽放下了帘子,暖盆也生了火,可还是会有丝丝凉意钻入车内。锦疏蓦地醒来,看到自己还在车上,但已没有颠簸感。再看看拂陵蜷在角落里的样子,便也猜到八九分。 “抱歉,失态了。”锦疏连忙坐好,指尖沁出一丝凄寒,她本来,就是体温极低的人。 “没关系,再坐会儿吧。”拂陵淡淡说道,“刚睡醒就出去吹风会着凉。” 可是锦疏觉得这境况分外尴尬,却又不好推辞,便也就顺意再坐一会儿。 “你找我有何事?”锦疏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寂。 “关于调查冗吏的事情,你就勿需再插手了。我已经处理完了。” 难道就这些?君拂陵,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呵。为此还请我用午膳,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讲? “那多谢王爷了。卑职在此事上确实不曾尽心尽力。失职了。”锦疏句句话都是客气规矩,弄得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复。 “不是你失职。”拂陵试图反驳,“这调查外朝官吏的事情本来不是枢密院官员所应该管的事。” “可是圣上――” “就算是他也不能这样做。”拂陵对此有点不耐烦,随即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总觉得只要自己把别人交给你的每件事情做好你就可以被别人所接受所承认?” 锦疏一时语塞,但确实如此,她的确是如此想的。 “枢密院里那些薛稹的走狗天天差遣你,你也就任他们差遣?”拂陵看着锦疏,自然地就想起她在枢密院那受尽差遣和白眼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在殿上都可以那样站出来反驳薛稹那老魔头,我就搞不明白你为何现在去尽意迎合那些走狗。 “若要让别人信任你,承认你,那么你只有使自己强大起来。而不是日复一日地对别人的话言听计从。你要学着说不,要拒绝一些本不该你做的事情。” “说不,哪里有那么容易――”锦疏轻轻叹道,回首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风风雨雨过去,原本那个常常说不的孩子,渐渐地也变得世故,变得会迎合他人而忽略了自己的意愿。这人世的艰难,哪里是你堂堂康亲王所能够明白的,“空有一腔热血才华,可是,生不逢时――也算得上是一种悲哀吧。”锦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来。 “你若这样想我便也不想再劝说什么。”拂陵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帮忙打起了帘子,扶锦疏下车。触到锦疏指尖的时候,蓦然间感觉到异样的冰冷。正想说“你要多穿一些衣物的时候”注意到锦疏的官服里面着实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便也就住了嘴。看了看她的脸色,拂陵内心一阵惊忧。面色不华,唇甲色淡,难道是血虚之症? 一直以来都以为她不过是因为过度疲惫加之身体本来虚弱,哪里料想她有可能是血虚之症。 由是不能够确定她的病症,拂陵也不提,只默然不语,请她入府。锦疏坚持走在拂陵身后,大概是太恪守这儒家推崇的尊尊之道。礼崩乐坏之时,孔夫子提出的尊尊、亲亲、正名,也是有其合理性的。然而如今这年头,违乱这纲纪的人便是更多。薛稹,就是其中之一。 拂陵已到弱冠之年,但尚未娶妻,这本不合常情,也曾因为屡次拒绝赐婚被清泽责备过。姑且不说他不是流连红尘风月的人,也确实难得有女子能够入他的眼。加之一向愤恨政治婚姻的他,也是绝对不会接受皇兄的赐婚。他君拂陵,一生只能有一个妻,不期望能够子孙满堂,为的只是少去后辈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手足相残,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如他和清泽这般彼此信任,也实属是天赐的万幸了。 他于殷锦疏,虽处处照顾,但绝对不是因为她可以做他的妻。他不需要一个强势独立的妻子,只需要这样的一个朋友,许多言语不明自知,能够互相扶持,那便是最好的。 他只是不希望看着一个旷世难得的奇女子陨于小人之手,更不希望看她夭折于自身忽略的病症。 更何况,她是平陵。 那荣华富贵本是她的,如今却要求她坦然地看着别人霸占本是属于她的东西,面对他人刁难和利用却还要甘之如饴。 那便是命运,无可逆转的残酷命运。 ---------------------------------------------- ------------------------ 看到此处,你可能会觉得情感戏太少而缺少阅读的兴趣。但是,此文从建构上来讲,到此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情感戏。因为一见钟情的概率实在太低。何况,锦疏是那样内敛而谦卑的人。但是,这世间一切都在红尘生死里,反反复复,谁也逃离不了这个圈套。还希望你能够继续支持。(如果你不是特别急躁的人,请不要关闭浏览器或者电子图书,好么?^_^) ||||||||||||||||||||||||||||||| 下个章节依旧是明日20点左右更新。 敬请支持。万福。――颜渊08-07-05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六章【渐露端倪(上)】 他请锦疏坐下,看锦疏轻轻抿了一口茶,像是无心一样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劳累过度了?” 锦疏一直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劳累过度,既然拂陵如此问,便也答了实话:“历朝以来入职枢密院的官员本该是圣上亲随,可现在情况在这里,皇上不信任他们,凡要事都会交付与我,而枢密院其他长官,也常将琐事推与我来做。一人不能分几身,我的确觉得十分劳累。” 拂陵听她如此道出自己的处境,倒也感到一丝欣慰。相比之前规规矩矩,恪守尊尊之道的殷锦疏来说,这个殷锦疏更加真实可近。她这些年来内心的那些苦恨,可能只能隐忍在最深处,无处可诉吧。坚强如她,定是不会轻易向任何人诉苦的。 “我之前与你说过――省了那些麻烦。”拂陵略停顿了一会儿,“不要向我行礼,也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锦疏对他所讲话题的突转感到一丝的莫名,于是微蹙起眉来,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拂陵抢了前:“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之前的活法太累了。” 锦疏是何等聪慧之人,于是苦笑道:“可是我和你不一样。” “我得处处小心谨慎,恐得罪了任何人。可是你康亲王不需要。” “你如此小心为人为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与回报是不等值的么?”拂陵终于问出他一直以来感到疑惑的问题。 若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入朝为官,想要以此重新夺回属于她平陵的东西的话,那么她现在做的一切是根本不可能的。 锦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茶几上的杯子,眼神有些涣散:“我也不知道。” 是啊。这些时候所经历的事情,看上去都离自己的目标远得很,连自己现在追求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人在浩繁的工作之后,会迟钝得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而出现一丝空空荡荡的寂寥来,最终不知所措。现在的自己,恐怕就是这样的状态吧。 拂陵看她如此茫然,也不再问下去。这时才发觉话题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转移了,不由得自嘲般摇了摇头。 “我看你身体不适,还是告假几日吧。”见锦疏对他此话更是莫名,他便接着说道:“或者让林太医――”然,他的话还未完,便被锦疏打断:“我本庶民,天生命贱,无需费神去请太医治看。” 拂陵听到她讲此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殷锦疏,你哪里是什么贱民…… 但又不知怎样接下去回驳她的话,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平陵,你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锦疏虽放下一丝戒备,却依旧是十分拘谨。她为人过于小心,将自己藏匿得太好。有时候都无法看出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这些疑问的谜底,只能等待时间来解答。 拂陵也不再提起告假诊病之事。只在锦疏离开王府的时候提醒她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忧心太重,劳心太过。锦疏听到此话也只作沉默,大抵是默认的意思。拂陵倒也清楚,可能她自己最为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需我来操心吧。但愿如此。拂陵忍不住在心里默祷。 拂陵突然想到他与锦疏讲的那些话,适时的茫然又涌上心头,我到底是在害她还是在帮她? 距乐凌来信之日已有十余日的时间过去,锦疏倒也沉得住气,心想既已整整三年未相见,也不必急于一时。只需知道他还平安活着,没有太多的波折和磨难便好。因此路过司先生府邸的时候锦疏也无意停下来进去打探什么。 时候成熟,自然一切顺理成章。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想到此的时候锦疏不禁笑了,凡事顺其自然就好,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做到此境界便好了。只怕是自己要求太过苛刻,对于凡事过于苛责的话,自己落得一身疲惫。无处可诉。 孤身入朝为官,这单刀赴会的惧险,恐是早已在孤注一掷之时忘却脑后了吧。 锦疏回到殷府的时候离午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涵烟也已在门口候了多时,锦疏从马车上下来,给了车夫一点赏钱便让他回王府去了。涵烟迎上来,满脸皆是喜色:“姑娘,少爷回来了。” 锦疏微笑着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往母亲房里去了。哪怕是再大的欣喜,她亦可以从容淡然不见于形色。之所以直接往母亲房里去,是因为她知道,乐凌若回来,第一件事定是去看母亲的。母亲对于子女来说,总是最重要的角色。 锦疏推开房门看到乐凌的一刹那,内心的惊诧难以言表。 三年,可以使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长成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 乐凌亦是从容淡然地走到锦疏面前,张开双臂谨慎而温柔地拥抱了她。 用这个拥抱,忘记那些相互牵挂不能释然的时日,忘记过去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诠释最坚定的誓言:一家人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永不分离。 那一刻漫长,是我和母亲对你日日夜夜的牵挂,是这些年来风雨波折终能得一舒心笑颜的欣慰,是一家人最终能在这里安然相守的万幸之叹。 此刻,就连锦疏,眼角也不自禁地溢出泪水。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乐凌微笑着用拇指抹去了锦疏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姐,乐凌回来了。” | |散文集《锦绣寥泽三四年》(117106)今日更新节选―― 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归途。这城市无疑是我们巨构的室家,要各自走过冗长的通道,你回你的卧室,我有我的睡榻。 每一桩生命的垦拓,须要吮取各式情爱的果实,凡是亏空的滋味,人恒以内在的潜力去做异次元的再造。你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我修改,按着我心中的形象发音;正如我愿意为你而俯身,将自己捏成宽口的,以盛住你酒后崩塌的块垒―― 不曾歇息的情涛,总难免落得一身萧索。 | |博客(blog.sina..cn/shiwuweiyang)更新节选―― 今天下午的时候从学校里出来,穿过以前落败的两条街,才发现这里又荒寂了不少。 原来的寂傲都杳不见踪影了。只留下一些零碎细致的记忆纹路铺张在那斑驳年老的砖面上,滋生出一阵阵阴冷荒芜的意味来。我低声咳嗽,指节处传来生涩的疼痛感,心口有些闷。 我不敢去触及那些已经过去事情,它们容易让内心变得空旷芜杂,从而丢失自我和方向。 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不能总是生活在回忆和精神的动荡中。可是有时我却又做不到。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七章【渐露端倪(中)】 锦疏在母亲房里坐了会儿,出来之后吩咐涵烟把西厢房整理一下。涵烟笑道:“涵烟早已准备妥当了。” 锦疏道:“你待会儿领乐凌去看一下,看他还缺什么,再补置些东西吧。”涵烟点点头,锦疏笑笑,便转身向房里走去了。 路过书房的时候锦疏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进去,只径自往卧房里去了。 进屋后,她突然觉得胸口很闷,用手撑住门框,缓慢地蹲了下来。所谓气行则血行,气为血帅,血为气母。自己这难道是血虚之症么? 略舒服点时,锦疏慢慢站起来,到床上躺下来。 现在是下午,时日尚早,涵烟过来在外轻轻敲门:“姑娘,涵烟在书房找不到您,于是只好领少爷到这儿来了,您在么?” “涵烟,我有点累,已经睡下了。”锦疏回答道。 乐凌听锦疏已经睡下,便不再叨扰,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乐凌突然停下脚步,问涵烟道:“我姐怎么了?” 涵烟也颇有些莫名:“姑娘她平日里这时候都在书房看书或还在朝堂做事,今日似十分倦困,这么早就睡下了。” “大小姐平日里很忙么?”乐凌紧接着问道。 “看样子是挺忙的,但姑娘她从来不说。”涵烟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只能仅凭平日里的一点印象来答。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别的吧。”乐凌吩咐道,随后便推门进了书房。 他看到自己的信被放在一叠文书的最上面,书籍纸砚的摆设与当年相差无几。十多年过去,竟还是如此执着。说忘真就能忘掉么? 他从书架上最左端取了一册《未名录》。翻开来是锦疏的笔迹。 第一页便是:命若绳线,常系他人之手。 再往后翻:太宁十二年十月二十日,余与绍岳于书房内习字。时秋,凉风…… 恰此时涵烟却在外敲门。拂陵将书合上,重置于书架之上。去开了门:“涵烟,有何事?” 涵烟双手递上一份书函:“送信人说是交于殷大人的。我怕去姑娘房里叨扰了她休息,便送到书房里来。” “谁的信?”乐凌随口问道。 “说是薛家二小姐。”涵烟回道。 乐凌点点头:“那给我吧,我替她放好了,待会儿告诉她。” 乐凌将那书信搁置于书桌之上,便出去了。他需去司先生那里一趟,询问锦疏的近况。他了解自己的姐姐,问她自己,是决然不会说实话的。她是何等逞强的人。 -------------------------------i-am-the-up-to-date-line-------------------------------- 拂陵于傍晚时分进宫,清泽依旧在御书房里处理文书。 清泽看到拂陵之后拿了一封密函给他,拂陵看了之后微微蹙眉:“商会?” 清泽微微颔首:“据可靠消息,各州商会均有一部分势力与京城商会合并。尤其是凛州和潮州。” “此二州皆在西南边境之地,会和柔然有关么?”拂陵疑惑道。 “我也这么想过,但看上去不像。”清泽搁下手里的文书,接着说道,“虽说是这两州尤为明显,但这次毕竟是全国商会的一次较大变动,以前不曾有过。其次,全国总商会内部的权力调动与重新分配一般是与政治无关的。所以不像是与柔然有关。只是我奇怪――”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动?”拂陵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一直以来全国总商会及其在各州的分会所缴的税是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更何况,商会能向朝廷提供最尖端的信息和政策上的支持。所以朝廷向来没有抑商政策,但一直对商会的动态和消息有严密的监控,这次的变动,确实显得很突然。并且也似乎是无因之事,各州刺史并未提供关于此次势力转移的任何消息。 清泽摇了摇头,叹道:“此事可以加大调查力度,但暗地里调查毕竟范围有限。看来只好在人力掌控之外顺其自然了。” 拂陵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更何况,也不需要太草木皆兵了。” 清泽听了之后只自顾自地埋头继续处理政事。拂陵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一个人慢慢喝茶。倒也是无事得很。有这样一个事必躬亲的皇帝,百姓应该感到幸运才是啊。 调查商会?这可比之前调查冗吏要难多了。拂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也不顾清泽是不是在工作就直接问了出来:“你还记得那个总商会的会长是谁么?” 商会从来对自己领导者的身份讳莫如深。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知晓商会的直接领导者。但是之前商会领导者在先皇死前是来过京城的。拂陵只有一点点印象,而彼时清泽只是太子,也不会知晓太多。 清泽想了会,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穆炀。” “穆炀……应该差不多是这个名字。”拂陵似乎也有一点印象。 “不过――”清泽说道,“他在我登基那年死了。”拂陵不禁叹气:“好不容易找到点头绪。” “不过他的继承者应该也是与他有关系的,我还是顺着穆炀这条路去查一查。”拂陵接着道。 “也只能如此了。”清泽回道。 拂陵坐了会儿,正准备告退的时候突然想起锦疏的事情来,刚想与皇兄提这件事,没料到清泽却道:“我看锦疏近来气色不好,恐是劳心过度,气血损亏。” 原来他也注意到? 清泽从文书底下抽出张药方来:“宋太医开了副补益的方子,你带过去。” 拂陵接过那张方子,颇有些感慨道:“做你的棋子看来待遇还不错。” 清泽看他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便知道他又在开玩笑了,浅笑道:“你去抓完药,把药送到殷府去。” 拂陵将药方收到怀里,正准备走,却又被清泽叫住:“不要说是我吩咐你去做的。” 拂陵笑笑,转过头来:“皇兄,你怎么连好人都要让给我来做?”说罢,便推门出去了。清泽看他离去的背影也只无奈笑笑。 殷锦疏,我专门为你备的官服你不需要了。那这药你总该接受了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八章【渐露端倪(下)】 乐凌道:“司先生,我想知道,这些年来姐姐是怎么过来的。” 司莜昀笑道:“怎么说起呢?”随后深叹一口气,“你不该问,锦疏也不会希望你知道。” 乐凌沉默着站起:“既然如此,乐凌也不勉强先生。叨扰先生了,乐凌这就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大厅。司莜昀也无留他之意,乐凌是明事理的人,更何况,凭借他的能力,又有多少东西不能被知道呢?司莜昀突然浅笑一声,若不出意外,他如今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可是命运往往不理会一个人的才华和潜力,就这样改变了一个人的未来。 锦疏那句话写得好:命若绳线,常系他人之手。 有些事情,终是只能顺其自然吧。违天道而行,于人于己都没有益处。 拂陵从宫里拿了药出来便径直往殷府去了。刚到殷府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骑着马的十八九岁少年在殷府前面停了下来。拂陵看着他,突然有一丝的陌生的稔熟感。这个相貌俊秀、做事十分利落的少年,为何看上去是如此熟悉…… 乐凌也注意到这个殷府的来客,未加理睬便让下人牵走了马,自己径直往府里去了。 拂陵对这个微带傲慢和不屑的少年,嘴角浅浅弯起一个弧度。自己拎着药跟着往殷府里去了。涵烟看到是康亲王来访,即刻领他到了前厅,刚想去卧房叫锦疏时,却被拂陵叫住了。 拂陵将几包药递给涵烟,“把这个药给你们大人熬好,早晚各服一次。” “姑娘病了?难怪……”涵烟斗胆嘀咕了一句。 “难怪什么?”拂陵问道。 “回王爷,姑娘回来之后没有多久便睡下了。原来是病了……”涵烟后半句说得像是自语。 “记着让她喝药。”拂陵说道,“好了,本王也该走了。请你们大人好好照顾自己。” 涵烟忙点头,吩咐小丫头送客。 送走拂陵之后,涵烟便拿着药往厨房去了,途中却碰到乐凌。乐凌看了看她手里的药,问道:“是姐姐病了?” “回少爷的话,这药是康亲王方才送来的。”涵烟答道。 康亲王?乐凌猛然记起彼时的那些动荡波折,内心硌出一丝强烈的不自然来。少年表情里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悲痛,让人心生一丝悲悯来。 “把药给我。”乐凌说道,言语之中喜怒莫测。 涵烟迟疑了会儿,把药递给了乐凌,乐凌拿了药便出门去了。君拂陵,我怎么知道你安什么心? “这只是养血补益之药,并无特别。”安大夫看完之后小心地将药包好,递给了乐凌。 乐凌拿走那副药,无意地道了声谢。安大夫看他站起来,道了声:“您走好。” 锦疏醒来时,天已黑透。起来的时候,涵烟端着药进来,锦疏颇为迟疑:“我没有病,为何要喝药?” 涵烟也只当她是讳疾忌医,便好心相劝道:“姑娘,这药是康亲王亲自送过来的,少爷说这只是补益养血之药,喝了对您有好处。” 锦疏默然不语,只接过药,喝了下去。把碗递给涵烟的时候,涵烟又道:“王爷还说,务必请姑娘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刚要躺下时却又叫住了涵烟,“少爷呢?” 于是涵烟又折回来:“刚才少爷又出门去了,不知道去哪里。” 锦疏轻叹一口气。乐凌啊,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涵烟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日下午薛家二小姐遣人送了封信来,被少爷搁在书房里了。” “那我明日再看。”锦疏吩咐道。 涵烟轻轻地带上门就出去了。喝完药锦疏感觉到一丝暖意,空气里浮动着木兰的香气。不知道涵烟什么时候在炉子里搁的香。 锦疏慢慢躺下,看着床帐上的绣纹出神。有时候人的思维留出一段空白来荒废,也不见得是坏事。 第二日清晨锦疏用餐之时仍未看到乐凌,便问涵烟道:“少爷去哪里了?” 涵烟答道:“门房的人说少爷从昨日晚上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锦疏突生出一丝忧惧来。涵烟却紧接着说:“但少爷之前吩咐过,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不能回来过夜了。” 锦疏稍松了口气,却再也吃不下什么了。站起来拿过涵烟手里的奏本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上了马车进宫去上朝了。 下朝之后锦疏回到枢密院,桌子上的文书又堆了一大摞,锦疏叹口气,却突然想到拂陵的话,于是翻看第一份文书,沉声道:“邱大人,这该是您处理的文书吧,怎么堆我这儿来了,是不是书吏放错了?” “王书吏,麻烦您把这个递给邱大人。”锦疏又拿起一份文书,“还有这份,应该是给柳大人的吧。” 枢密院内一片沉寂,似乎是习惯了平日里锦疏的逆来顺受,对锦疏突然强硬的态度十分地不适应。邱大人站起来,作为枢密副使,枢密使不在的时候便也算得上是权势最大的了。颇有些不满地说道:“殷大人,你一个小小的同签书枢密院事,这本该就是你做的事。” “是么?照邱大人如此说来,这州军粮草之事也是我分内之事?”锦疏回驳道,“况昨日并非我入值枢密院,那这一堆昨日的文书为何要放在我桌上?” 她似乎找到自己回驳薛稹时那种状态,是啊,并不需要畏惧什么。畏惧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更加嚣张跋扈而已。 也因为锦疏也知道,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做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义务要做。因此她在理,而对方则是无理的。只要自己的要求在理,他们是不能够用言语回驳的。 于是锦疏便坐下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不再顾及他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零九章【剪烛西窗(上)】 乐凌行走于那宫墙之外的小路,这冬日槁败的夜景,让人心生出一丝的悲凉来。 乐凌转过头去笑着问身后的女子:“明萧,我当年……是什么样子,还记得么?” “我那时还没有你大呢,记不太清楚了。”明萧亦是笑着回道。乐凌重新转过头去,看着前方,轻叹一口气:“已经十二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人都还好不好。” “不过,我连他们是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见明萧沉默着,乐凌转过身去对她说道。明萧拿出一串小小的银铃出来,银铃在冬日夜风的吹动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过去十九年的记忆,便随着这细碎的银铃声翩然飘至眼前,让人感慨得想要落泪。 “走吧,这天太冷了。何况,我也不想要姐姐担心,我看还是早些回去吧。”拂陵打破着令人惆怅的沉寂,拉着明萧往系马的地方去。 一路上明萧一直欲言又止,在快到殷府的时候,明萧终于开口:“乐凌,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姐姐商会的事情么?” 乐凌勒住缰绳,侧过头去对并辔而行的明萧说道:“我会找机会告诉她,但绝不是现在。” 明萧试探性地问他:“怎么,你不信任你姐姐?” 乐凌浅笑了笑:“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不信任她。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殷府,令两人惊诧的是,殷锦疏竟然一直站在门外等着。明萧微愣,看了一眼乐凌,乐凌已跳下马来,明萧紧跟着下马,走到锦疏面前。 不等乐凌介绍,明萧便微笑着对锦疏道:“早闻殷大人非寻常女子,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锦疏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实在是难以捉摸,也不言语。明萧便道:“小女子穆明萧,若有不得礼之处还望殷大人不要见怪。” 乐凌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被锦疏即刻阻止了。锦疏道:“穆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吧。” 明萧虽听出她这话里有逐客之意,却依旧笑着回道:“多谢殷大人提醒。”说着便转身走开,上了马,飞驰而去了。 锦疏吩咐门房里的仆人将马牵进去,便径直往府里面去了。乐凌大概猜到锦疏此反应之由,自己昨日一夜未归,而今日发现自己与明萧在一起,定是误会什么。乐凌跟在后面,想要解释什么,却不料锦疏在廊道拐角处突停了步子,微侧过头来:“我不喜欢那样的女孩,太聪明,全是自己的想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锦疏内心突然微微一怔。清泽那句“太聪明的女子,不会有好下场……你的眼神里面,全是自己的主意,很可怕”突然像诅咒一样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于是便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乐凌轻叹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那就姑且让你们再误会一阵子罢了,日后总是会明白的。 锦疏看完薛子贞的信,也无非就是有关一些细琐之事的询问和近来生活的情况。便坐下来提笔给子贞回复。 锦疏所用之纸乃徽州名宣,名贵但是朴实,素淡且幽雅,除进贡之外,民间很是稀有。锦疏这些也都是由司先生所赠。司先生虽盲瞎,却能习得一手好字,且尤为偏爱宣墨等物。说起来倒也是件奇事。 回复之后锦疏封好信封,将信交于涵烟,便回房去了。 次日上朝之时,锦疏上书建议废除察举制。 锦疏进言:“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此乃察举制建立之目的,然如今察举的标准笼统,缺乏严密的考核制度,加之公卿守相举荐者多为私人门生故吏,以至‘窃名伪服,浸以流竟,权门贵仕,请谒繁兴’,风气日坏,受荐举者多为并无真才实学的幸进之徒。” 拂陵听得如此犀利之谏言,也不由得暗吸一口冷气,殷锦疏,你在干什么? 吏部尚书因着实心虚而没有反驳,倒是侍郎大人站出来回驳道:“殷大人,您此言是不是太过了?多无真才实学的幸进之徒,岂不是说这朝堂之上多为此类人等了吗?” “难道苏侍郎连民间流传的‘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的小谣都没有听过么?” “殷大人乃国试门生,定对察举制有所不满。然而这察举制乃祖宗留下之法,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变的?!”苏侍郎回道。 “苏爱卿,殷爱卿说得也有道理。如今朝堂出现冗吏之况,更有冗费问题紧随其后。国库尚不殷实,这吏治也亟需整顿。”清泽突然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皇上您的意思是――裁汰官吏,废除察举制?”沉默已久的尚书大人总算是揣度对了圣意。 “此法一日不废,冗吏之事便一日得不到解决,强兵富国也就一日不可实现。”清泽沉静的语气里暗含了些微的怒气,“难道众爱卿都不希望我朝能够国泰民安么?” 面对这堂下一片沉寂,清泽道:“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废除察举制,视现任各官员的任职情况给予适当裁汰。” “退朝吧。”清泽此言也是出于当前情况考虑,他不希望在此朝堂之上会有人紧接着进谏,便即刻退朝,离开了大殿。 退朝后,锦疏与拂陵在城内一个小茶楼里喝茶。拂陵笑道:“难得你殷大人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来喝茶。怎么,目的达成,心里高兴?” 锦疏抿了一小口茶,放下杯子,说道:“哪里?你以为察举制真那么容易废除么?这其中多少利益关系啊。” “我当然知道不易,否则皇兄也不至于即刻宣布退朝啊。彼时情况,若有一人进谏,便极易引起众朝臣同进谏,众怒难犯,那样是最为不利的。” 锦疏听他此言,只浅浅一笑,重新将茶杯斟满。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如今已有进谏的朝臣等在御书房外了。”锦疏说得不急不缓,“王爷,您都不去看看么?真有空闲在这里喝茶?” “皇兄自可以处理这些事情,哪里用得着我插手,此等僭越之事,我向来不做。”拂陵玩弄着茶杯,接着说道,“何况,我也有我自己该做的事情要忙。” “下臣倒只看到王爷您整日无事可做,难道是我看错了?”锦疏此言倒也是玩笑之语,拂陵也不在意。只笑着回道:“的确,这样一来既不用使皇兄担心我有不轨之心,也不用自己劳累了自己。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锦疏道:“只恐怕有些事情是不得不为。” “不得不为?”拂陵倒想知道她想说什么。 “面对自己兄长的信任,该是感到幸运还是不幸呢?”锦疏一边喝茶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是啊。拂陵,你面对他的信任,很多事情,你是赴汤蹈火也愿为他去做的。 “倒还没到不幸的程度。”拂陵玩笑似地说道,“人总该知足的。不过――近来商会的事情倒是弄得人很不舒服。” “商会?”锦疏突地放下手里的杯子,心里微微一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零章【剪烛西窗(中)】 拂陵对锦疏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感觉到一丝莫名,但却没有显露出来,依旧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近来暗地调查商会势力转移之事,总是刚有点头绪就断了。昨天才知道穆炀有个女儿叫穆明萧,可这穆明萧究竟在哪儿根本查不到。不过――她也不太可能是总商会的会长。一来资历不够,二来――” 拂陵突然止住了话,他要说的是“二来,穆明萧一介女流,也不能够担当起商会会长之重任。”却又怕这句话有影射锦疏身为女子入朝为官之意,便不再说。 可锦疏是何等聪慧之人,却接了他的话说了下去:“你是想说,穆明萧区区女流,担不起会长之职?”拂陵一口茶差点呛着:“那可是你自己说的。” “如果是其他女子也就算了,她穆明萧倒也不见得。”锦疏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个少女,她的眼神里有太多东西,处事也十分之圆滑,应该是一个十分有手段和魄力的女子。之所以提起商会锦疏会有那么大反应,也是因昨日她于门口听到乐凌和明萧提到关于商会之事,自然生疑。 难道,乐凌是商会中人? “不见得?你如何知道?”拂陵十分警觉地察觉到锦疏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除非你见过她。” 锦疏果断决定不将此事告知拂陵,便笑道:“何必要亲眼见到呢。三年前我在潮州,早已听闻穆家大小姐是何等聪慧之人。这三年之后,自然是更加了不得了。” 拂陵看着她良久,冷笑道:“殷锦疏,你在撒谎。” 锦疏一怔,心想拂陵如何能够得知她没有说实话。 拂陵向后仰去,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几个人知道穆炀,更没几个人知道穆明萧,你如何能够早已听闻……” “除非彼穆家小姐非此穆家小姐。”拂陵稍稍坐正,问道:“殷锦疏,你为什么要说谎?” 锦疏轻叹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说了谎话:“我昨晚确实见过她,不过――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她是穆炀之女,更不知道穆炀是谁。你知道,我与商会并无什么联系。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处事非常老练圆滑。”锦疏叹道,“其他的,我便一无所知了。” 可拂陵料定她仍旧有未讲出的事情,但也不再让她讲。殷锦疏,就算你不说,我也是终能够查到的。 ------------------------------------------- 锦疏回到殷府时乐凌早已回来了。她这时才明白,自己对自己的弟弟,是一点也不了解。至于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在做什么,这些问题她都一无所知,也没有去仔细询问过。 自己太不关心他了啊。 乐凌听到锦疏在外敲门,连忙收起书函,过去给锦疏开门。见锦疏一脸严肃,乐凌不自禁开了个玩笑:“姐,这是我闺房诶。” 锦疏无视他的玩笑,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径直走进房里,在书案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沉声道:“你过来。” 乐凌也终是感觉到锦疏与往日的不一样。他也知道,锦疏虽对自己十分严厉,可终究是最爱自己的人。她或许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吧。 乐凌走过去,一副犯了错的表情。 锦疏问道:“穆明萧是什么人?” “姐,你干吗总和明萧过不去?”乐凌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一个朋友而已。” “穆明萧,穆炀之女。你总该不会连穆炀是谁还要我提醒吧。”锦疏转头看着一副漫不经心样子的乐凌。 乐凌微微一怔,但转瞬就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连这个都能查到,那我是谁也肯定能查到了。” 他这么一回答,倒弄得锦疏不知如何接话。 思忖片刻,锦疏道:“我只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看不需要啦。”乐凌笑道,“何必浪费时间再复述一遍,再说我还要出去呢。” “今天你不许踏出殷府一步。”锦疏放下狠话,即刻又软下声来,“乐凌,为姐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坦白告诉我呢?” 乐凌深吸一口气:“我倒也十分想知道姐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是司先生说你不会告诉我,那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锦疏听后亦微微吸了口冷气。乐凌,何必还这么孩子气。 沉默良久,已是傍晚时分。 乐凌走过去点了蜡烛,坐在床边,只看着烛火轻轻地摇曳。斑驳陆离的往日,西南边陲日日夜夜氤氲的水汽弥漫,相聚又失散之后的痛苦与难忍。乐凌轻轻叹息。 “我和母亲这些年……”锦疏打破了沉寂,“若不是有司先生的接济,怕是早就……” 乐凌静静听着,也不打断她,锦疏轻叹:“历经的事情太多,难以一一记起。毕竟命――” “命若绳线,常系他人之手。”乐凌紧接着说了下去。 锦疏转过身去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你看了那本《未名录》?” “只读了两页,就放在那里了。”乐凌这次倒是实话实说。 “那你把那几册《未名录》读完便尽能知晓了。”那几册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书,也是锦疏在这颠沛流离途中所一一记录下来的。为的只是在没有气力回望过去的时候能够翻阅,不至于永远地遗忘。 乐凌看着那摇曳的烛火,闭上眼,对锦疏道出了一直隐瞒的事情:“七岁那年我辗转流落伦萨,遇到当时的穆炀,他当时通过海路运送一船货物到伦萨,后来他收留了我,我随他回到了南疆……三年前,我在潮州遇到你们后,却又不幸失散了。彼时恰逢穆炀逝世,我便又回到了穆家,帮忙打理穆家的事,后来也随之接手了商会的事。只能怪,当年相聚时日之短,那么快就又失散了。否则也不会……” “这么说,那个所谓的商会会长不是穆明萧,而是你――?”锦疏终于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是。”乐凌言语之间隐现出一丝无奈却坚定的情绪来,但是他不明白锦疏为何如此不希望他是商会的人。 “如今朝廷暗查商会的事,我只能提醒你要万事小心。”锦疏也是颇感无奈,因她根本不清楚朝廷调查商会之事的目的,“当然,还有穆明萧,让她也小心些。” 听了这话,乐凌倒笑了起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一章【剪烛西窗(下)】 “朝廷不过疑于商会为何要大规模调动势力而已。”乐凌浅笑道,“那日已有人跟我说起过此事,说有人在暗地里调查势力调动之由。我也猜到是朝廷里的人。” “原来你早知道。”锦疏忍不住自嘲一番,话语里都显出极强的不自然来,“我还为你担心。” 乐凌浅浅一笑:“姐,我既已经把商会的事告诉你。以后若是需要帮忙,商会会竭尽所能。” “我知道……”锦疏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臂,眼前的这个乐凌到底是长大了,让人不由察觉出一丝的陌生来,“那好吧,你若有事便出去,记得早些回来。” 锦疏说完便转过身,带着一丝落寞的神色离开了乐凌的房间。 刚走到廊道拐角处就看到涵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了,涵烟走到锦疏面前便把手里的信交给了她:“仍是薛二小姐遣人送来的信。” 回得这么快。锦疏不禁感慨,这闺阁里的女子是不是觉得生活无趣,连书信都回得这么快? 上次是平日琐事一大堆,这次却请教起孙子兵法来。锦疏突觉得这薛二小姐还真是有趣,她怎么就知道自己能有闲情解答她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呢。 可还是耐心地将那些问题一一写出自己的见解。足足有五六页之多,装进信封放在书案上,也不急着差人送过去。既然她薛二小姐回信如此之勤快,那我可以搁置一二天,也好暗示她我最近忙碌,不能够及时回复,望她下封信晚些来。 -------------------------------------- “朕意已决,卿家不需多费口舌。”清泽对前来进谏的几位大臣沉声道。 “可是皇上,殷大人仰仗自己为国试门生,向来不服察举之臣,早有不轨之心。还望皇上三思啊。”苏侍郎依旧坚持着自己不肯变法的意见。 “不轨之心?苏卿家是要离间君臣关系么?朕到没有看出一向勤勤恳恳的殷大人有任何不轨之心。倒是你苏大人,若依旧固执己见的话,那可就是抗旨不尊,休怪朕不客气了。”清泽冷笑道。 礼部曹大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清泽立刻站了起来:“朕累了,众卿家也早点回府吧。明日朕不想再听到关于此的任何谏言。” 等几位大臣离开御书房,清泽再也抑止不住沉重的疲惫,躺于软塌之上,闭上了双眼。 殷锦疏,你将成为众矢之的。万事自己小心。 --------------------------------------- 锦疏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抽出第二册《未名录》来。刚翻过第一页――往事便一件件地从沉寂已久的湖底浮上来,像沾满剧毒的利刃般,一分分地刺入她的心脏。那时她只觉得,忆及过去的那一切,内心像是冬日荒芜的雪地,寂寞和冰冷的恐惧比承诺来得更为现实和令人失望。若不是这些年努力忘记,恐怕现在――君清泽,我应该是对你恨之入骨的吧。 你们又何时肯放过我们? 锦疏突然冷笑起来,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可是如今,我却要成为你的棋子,为你卖命――为什么这世间种种,如何也摆脱不了命运的嘲弄而让一切顺理成章呢。 她抽掉了那第二册《未名录》,拿了一本一字未写的册子放了进去。乐凌,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她走到火盆前,将那第二册《未名录》放了进去。纸页在燃烧的木炭之上迅速被燃起、变形,变成灰烬。锦疏看着那逐渐燃成灰烬的册子,有一丝冰冷的漠然。 她早在何时,就已经被那持久的愤怒和悲哀所压得失去了人本该有的悲喜呢? 她刚刚走出房去,就遇到了急急跑来的涵烟。她扶住涵烟的双肩,问道:“涵烟,怎么了?” “老夫人……”涵烟因这一路跑得太快,喘得厉害,话还未说完,锦疏就快步往母亲房里去了。 锦疏推开门,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她感觉到四周死寂的气息,和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握起母亲的手来。轻轻唤了一声:“娘,你不舒服么?”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良久,问道:“乐凌……” 锦疏暗自深吸一口气,对母亲说道:“娘,乐凌出去有事,马上就会回来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平陵,为娘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锦疏对母亲这突如其来称呼的变换感到一丝震惊。十二年来,她从未如此称呼过自己。难道这次……真的会…… “我怕是等不到……绍岳回来了。”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十分吃力,声音也越来越低,“但是……答应娘,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彼此理解和……信任……” “娘……”锦疏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绍岳马上就会回来,您先躺着休息。”说完便让涵烟过去照料,自己走出门去。 乐凌怎么还不回来,锦疏看着这墨色长久的深夜,焦急地发出一声叹息。 锦疏眉头微微蹙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突袭上心头,她蓦然转头,听得涵烟一声“夫人!”紧接着就是涵烟的痛哭声。那一刻,她冷冽而清绝的眼神突然变得黯如死灰,内心突然间变得空空荡荡。她缓慢地跨过门槛,脸色苍如槁灰。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内心有着什么样的情绪。 她默默地走过去,跪在母亲的床前,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那些饱受折磨的日子,也总算是了结了。 可是绍岳,你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锦疏站起来,用极其苍颓的声音吩咐道:“准备后事吧。”而就在此刻,乐凌突然出现在门口,看到面色槁如死灰的锦疏,扑通一声便直直跪了下来。 锦疏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穿过回廊,消失在这凄薄的夜色里。清冷得极其落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以此为分界点,此文往悲情正剧方向迈进了一大步。或者说,锦疏母亲的死,成就了一些东西,也毁掉了一些东西。 |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二章【恍若昨日(上)】 锦疏一身缟素,削薄的嘴唇苍白如纸,眼神冷冽而深不见底,像极了久病不愈的人。 清泽抬头看到锦疏的这副模样,心里陡然一惊,她殷锦疏究竟是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会变成这样。 “你坐吧。”清泽稳住自己不安的情绪,让锦疏坐下。然,锦疏似没有听到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竟像是一点气息都没有一样,神色微微地空洞着。清泽料定她是走神了,从软塌上站起,走到她面前,单手扶住她的左肩:“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疏后退一步,神色镇定地回道:“微臣没什么事。” 清泽的左手就这样停在空中,他蓦然感觉到一丝冰冷的尴尬。 清泽重新坐回软塌之上,“朕看你十分劳累,三日之内,不必来朝了。” “谢皇上。”锦疏有些木然地谢恩,“若无他事,微臣告退了。” 清泽本是找她来商量一下裁汰官员的事,看她此种状况,便也不再提此事。只是许她告退了。遣人去找拂陵进宫来。 锦疏出了御书房,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伸手扶住门框,瞬间有些支持不住。门外的小太监轻呼道:“殷大人――” 清泽在御书房内听得清清楚楚,自是猜度到门外发生的事。怎么,她的血虚之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清泽连忙站起,刚到门口,却听得锦疏说道:“没事。”言语里有几分强撑的味道,语气也是十分衰弱。清泽站在门口良久,却是迟迟,没有打开门。 算了,她殷锦疏是什么样的女子,怎么忍受得起他人的怜惜。 --------------------------------------- 到府上时,乐凌站在门外,扶她下车。 乐凌看她那样的神色,有些微的不安,于是便问道:“姐,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乐凌知道,锦疏昨夜虽未掉一滴泪,实则是内心痛极而无泪了,换了身孝服在母亲灵前跪了一宿,更是一夜未眠。 锦疏摇了摇头。 乐凌看她这样子也不会肯去休息,便问道:“关于母亲墓碑上的名字……要如何写才好?” 锦疏回道:“南宫殷氏。” “南宫?”乐凌对锦疏此言有些微的吃惊,“姐……真的写南宫么?”这个姓氏,在十二年前成为忌讳,在他七岁的生命中,南宫一姓就被彻底地抹掉了。 而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能够重新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这个姓氏,再也不变更么?! “若是生后名分依旧不正的话,那母亲也不会安息的。照此写吧。”锦疏说完便径自往书房里去了。殷锦疏,你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岂不是更容易被识破么? 可是那一刻她告诉自己,那就是命运,既然它这样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那也就任由命运,来摆布自己今后的人生吧! 娘,你可知,我那一刻,真的是无所畏惧了。连你都已不再,我到底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老夫人在入棺之前,锦疏最后一次抚过她已然苍老的脸。那坎坷的岁月使她过早地苍老了下去。若不是那所谓的命运,母亲如何会如此早便逝去呢。冰冷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来,真真实实。然而此刻,在锦疏的意识里,那却依然宛若梦境。 真的就这样,不在了么? 锦疏依旧没有哭,她极安静地让开,让沉沉的棺盖合了上去,随着那钉子被敲入棺木的敲击声,她的心里,早就如同那具棺木一样,被钉上了一根根长而坚固的钉子。 她本身,就是这样冷冽而倔强的人啊。 --------------------------------------- 锦疏从墓地回来之后,在府邸门口遇到了拂陵。他站在那里,牵着一匹马,就这样站在大门前,等着锦疏回来。锦疏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 他看见她那苍白憔悴的脸色,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神冷冽、深得看不到底。 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气。锦疏呵,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她此刻内心的仇恨像是十二年前那样被缓缓地点燃。 君拂陵,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父亲,我们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而我娘,又何必这些年来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可从拂陵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却微微仰首嘴角逸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这都是命,这就是那无法更改的命运。 从我听到“快逃”那一刻起,这就是注定了的。 她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回府,命人合上了大门。 三日之内,不必来朝。那这三日,就让我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是延续仇恨,还是选择继续遗忘?给我时间做个了断。 拂陵看到合上门时她最后一刻流露出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仇恨,在一个孩子心里,是最深刻持久的伤害。即使时过境迁,也无法消弭那时留下的伤害。试图遗忘的做法,原来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可是皇兄呢?他知道了么?锦疏就是当年的平陵公主…… 拂陵骑上马,用手握住缰绳,又看了一眼这萧寂的府邸,策马而归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三章【恍若昨日(中)】 春节日渐临近,可这王府里依旧如同往日一样,没有丝毫喜庆的意味,反而更添萧寂和冷瑟。 拂陵反复斟酌着那句话――若你能使世代安稳,国泰民安,我殷锦疏当誓死效忠;若不能,我会以我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这算是契约么?殷锦疏,无论如何做,你似乎都得不到任何好处。你当真,是这样的人么? --------------------------------------- 闭门三日出来的殷锦疏,竟然对皇兄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完全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拂陵尚可十分清晰地回想起当日皇兄得知锦疏是平陵时的神色。 他默然不语,良久才道:“我当早已猜到了。只你那日出于护她所说的话太过真实可信,蒙蔽了我。” 他丝毫没有责怪自己刻意隐瞒此事,只叹息一声,说道:“我不会延续父皇所留下的伤害,让一切顺着命运的轨迹下去吧,天命不可违。” “可还有绍岳呢?”拂陵问道,“你可以放心殷锦疏,难道你也可以放心南宫绍岳么?” 清泽抬头看着他,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若调查没有出错的话,南宫绍岳,也就是现在的乐凌,就是全国总商会的直接领导者。”拂陵沉声道,言语里是另一番隐隐的担忧。 他和清泽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啊。面对这样的伤害和深刻的仇恨,作为南宫绍岳,又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而面对南宫绍岳――殷锦疏唯一的亲人,又要作如何态度呢? 放心他去做他的商会会长? 可那等于是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除掉他? 可那等于是再一次地伤了锦疏,恐怕就再也不能挽回什么了。 他就不该活下来啊。可是如今说这话又有何用呢? 就是平时英明决断的皇兄,此刻,也是踯躅不已,难以做出抉择吧。 清泽沉静的眉目里,也有隐隐的担心和失措。他深叹一声,却依旧是没有说话。 红尘生死。这世间所有的纠葛都陷在这四个字里,无法自拔。 --------------------------------------- 王府里的老管家一早过来请安,又一次提到了春节之事。 “王爷,还有三日便到除夕,这王府里……” 拂陵放下手头的书,眉头微蹙:“今年还是算了吧。”停顿了会儿,又道:“何况,这府里就我一个人,除夕之夜我会进宫,也不用太布置了。” “可是这门面上的事……还是需要打理的。”老管家一直半弓着身子说道,“往年这时候王爷已经将春联写好了。” 前几年的春节,拂陵都会亲自题写春联,以求个平安吉利。可是今年……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写。 “这些事就麻烦林管家去办吧,本王今年就不操心这些了。”拂陵站起来,“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是。”林管家便退下了。 等拂陵到皇宫的时候,也发现今年此时不如往日热闹。真是不像过节的样子啊。 清泽出人意料地不在御书房。难道还在寝宫不成,不过拂陵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今天自己来得太早了些。但又不方便一个人独自呆在这御书房里,便出了门去。刚出门走了几步,却遇见了一身缟素的锦疏。 她这么早来宫里做什么?难道是平时上朝太早,习惯了? “微臣见过王爷。”锦疏给他行了个大礼,倒让拂陵觉得颇有些不习惯。 “你来这儿干什么?”拂陵将她扶起来,问道。 锦疏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回道:“皇上在御花园等王爷。”说罢,便告辞了。 这一来,倒弄得拂陵觉得奇怪了。御花园?她怎么知道皇兄在御花园,难道她刚刚从那儿回来么? 拂陵到了御花园看见清泽正看着面前满树的梅花出神,便轻轻唤了声皇兄。 清泽没有转过头来,伸手折了一小段梅花枝下来,走到拂陵面前。“我就猜到你会这么早来。”清泽微微叹道,“边走边说吧。” “刚才是锦疏告诉我你在这里。”拂陵略带试探地意味轻声说道。 “是么。”清泽将手里的梅花枝随手递给了拂陵,“她刚才确实在这里,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会碰到。” “我只是好奇她为何这么早来。”拂陵还是将话问了出来。 “我和她谈了一宿。”清泽浅笑道,“她向我保证,我可以相信南宫绍岳。”而那浅笑中却暗藏了太多东西,让人难以读透,他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拂陵。 “在御书房么?”拂陵问出这句话就颇有些后悔的意味了。 “不。”清泽依旧浅笑道,“在子玉那里。” 薛夫人?拂陵亦是明白自己的兄长,他又怎么自找闲话呢?倘在御书房,后宫又要是是非非一大堆了。 “难道,你可以相信她的保证么?”拂陵对此颇感疑惑。 “我不能。”清泽说道,“但是――南宫绍岳一旦有不轨之心,她会成为第一个阻止者。” “而这个阻止者,对于南宫绍岳来说,偏偏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拂陵接着说了下去,“说到底――你依旧还是在利用她。” 清泽看着自己的胞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的惋惜。却极隐晦,不易被察觉。 “我不是在利用她。”清泽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说实在的,我有时候想将这一切都还给他们。但是却总感觉有人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 两人都沉默良久,一直走着。拂陵想,也许此刻,皇兄的内心,亦是忐忑不安吧。他绝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在赌。如果输了,那便是一无所有。 “知道那首词么?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清泽突然打破了沉寂。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拂陵看了看手中的梅花枝,接着把那词吟了下去。他突然有极不好的预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四章【恍若昨日(下)】 锦疏刚走几步,便遇到两女子迎面走来。 前面那个看样子不是普通宫娥。但装束又不似妃妾,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就是长公主韶嫣。锦疏看着她,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到了韶嫣面前的时候,她与她擦身而过,没有行礼。于是跟在韶嫣后面的那个丫头便大声喊道:“谁人有这么大胆子,见到长公主都不行礼?” 锦疏默然,只走到韶嫣面前,道了声:“臣殷锦疏见过长公主。” 韶嫣带着一丝不屑和挑衅的眼神看着她,其神色里无意流露出的傲慢和绝对的优越感让人觉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 可是韶嫣,你今天能够拥有的这一切,本来都是她的。 “你就是殷锦疏?”韶嫣不屑地说道,言辞中颇有几分傲慢,“那可真是幸会了。” “微臣不敢。”锦疏一直十分沉得住气。她面对这眼前的一切,只是坦然接受吧。 “不敢?你都可以无视本公主的存在,还有什么不敢的?” 锦疏只低着头,未看她一眼,只淡淡道:“方才确是微臣过错,下次定当不会了。” 韶嫣冷笑一声,挑衅地打量了她一下,说道:“阿莲,我们走。”于是那小丫头便跟着她走了。当盛气凌人的长公主离去之后,锦疏才直起身,伸手理过鬓边的碎发,它们在这凄薄的晨风里,已有几分散落了下来。锦疏一向是自持内敛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通常习惯隐忍和退让。绝不与人争什么。 然,如你这样的人,又如何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尘世,好好地活下去呢。 当这一日,我穿过这儿时稔熟的廊道,路过这段我曾经行走过的路,抚过我触碰过的扶手,却闻到了腐朽的气息和凛然的陌生。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未到过这里,从来没有儿时的记忆,而接受得更为坦然自若呢。 锦疏轻叹一口气,慢慢走出了宫门。 一时却想到昨日傍晚让车夫回去了,这么早,如何回去呢。正在此时,有人驾着马车从后面赶来:“殷大人,皇上让卑职送您回府。”锦疏看着他,竟是御前带刀侍卫萧砚凌。萧砚凌,那个时候你还只有十一岁。 锦疏有些虚弱地浅笑道:“那就麻烦萧侍卫了。” 萧砚凌亦是浅笑回道:“那是卑职本分。殷大人,上车吧。” 送到殷府门口,萧砚凌扶她下车,突然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锦疏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道了声谢便回府去了。 难道事隔十二年,你萧砚凌还能够认得出我是当年的南宫平陵么? 锦疏命人合上大门,自己径直往卧房里去了。这殷府本来就极萧寂,如今母亲去世,这殷府中更是多添几分萧瑟。极少的几个下人,平日里说话也是轻声低语,让这府里面冷瑟、如同深秋里槁败的植物。 “少爷呢?”锦疏问道。 “少爷一早便出去了。”涵烟在炉子里搁了把香,回道,“有个姑娘来找他。” 锦疏微颔首,将积了好久的那封书信递给涵烟,说道,“遣人送到薛府给二小姐。”她提起这个,涵烟一下子想起什么似的,惊呼道:“坏了!” 锦疏眉目里突然浮起一丝疑惑来。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老夫人的事,忘了告诉姑娘,薛二小姐早些时候就遣人送过两封信来,我都搁那文书下面了。”锦疏这才叹了口气。涵烟,你反应这么激烈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锦疏在椅子上坐下来,冰冷的指尖在这温暖的书房里,依旧没有缓过温度来。良久,她翻出一堆文书下的书信,两封,上面是薛子贞隽秀的小楷。她细致地拆开每一封信,读下来,依旧无非是一些琐事和读书之感,并无其他。只在后一封信的里提到“令堂过世,子贞颇感悲痛。姐姐请节哀”这样的话来。 锦疏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母亲过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薛府的人如何得知,她薛子贞又怎么知道?就算是薛子玉告诉她的,那也不可能。这封信署名下的日期是六日之前,而薛子玉是昨日才知道母亲过世消息的。 但锦疏终未深究,提笔写了一些简单的话,便算是应付过去。过会儿等涵烟过来的时候再让她带出去吧。 “除夕的时候将明萧请到家里来吧。”锦疏不经意地对乐凌说道。 明萧?乐凌一愣,说道:“姐姐不是不喜欢明萧么?” “可是你喜欢。”锦疏将一边重新整理书案,对站在书架前看书的乐凌说道,“她终究也是不错的女子。” 乐凌暗自浅笑了笑,微微摇摇头,心想锦疏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良久,乐凌突然问道:“为何这《未名录》第二册是空白的?” 锦疏早料定他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只装作无意似的随口说了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我都记不得了,于是留出一段空白来等日后什么时候想起,再写吧。” 可乐凌对此回答颇感怀疑,但也不点破。既然你现在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也不强求知道了。 锦疏转过头去看了看继续埋头翻书的乐凌,极轻地叹息,复又回过头去,继续整理书案。 --------------------------------------- 除夕转眼便到了,拂陵在傍晚的时候进宫赴家宴,心里也终究没有往日那样高兴。 殷锦疏,她现在又是怎样度过这个清冷萧寂的除夕呢。想及此处,他便彻底失去了赴宴的兴致。 到了宫里的时候,虽不及往日热闹,可终究还是比他那个王府要喜庆许多。那热闹和喜庆,让他觉得刺眼和不适。 见到清泽的时候,他站在秋湘院的外面,一个人沉思着什么。看到拂陵,他淡然一笑,道了声:“你来了。”拂陵走到他身边:“是啊,可是说实话我今年还真没有兴致参加这个除夕宴呢。” “因为锦疏么?”清泽轻轻问道。 他迎着风微咳了咳,夜色下瘦削略显单薄的身形和侧脸,让人会有莫名的怜惜。即便是手里掌握着千万人生死的他,也会有自己难忍的苦楚和煎熬吧。 因为其实所有人都一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有自己的悲哀和痛楚,平日里不为人所知,只能静默独处的时刻一个人忍耐漫长的煎熬。 “皇兄,保重身体。”拂陵看着他声音颇有些喑哑。 清泽浅浅地笑起来,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可是他的言语里分明落满惆怅,如同凄薄初春里的风,轻轻划过,还是会留下一些轻微的痛楚。 拂陵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五章【琉璃失色(上)】 除夕宴只算得上是家宴,因此也没有太多的人。清泽、皇后,及三位夫人,还有拂陵和韶嫣。清泽尚无子嗣,后宫常去之处是薛夫人的宫里,然薛夫人却从未有过身孕。皇后生性疏懒,无意争宠,也从不争风吃醋,几位夫人也都相安无事,后宫倒也算得上比较清净。 清泽与拂陵的想法类似,并不希望子嗣过多而争宠,也不希望后宫的女人太多,闹出事来。他与拂陵都是图清净之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但唯一不同的是,拂陵可以拒不接受所有的政治婚姻,而他,作为一国之君,却不可以。 清泽何尝不希望自己一生只有一个妻,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一个人呢。可是,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这只是奢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他的爱还要留给这天下苍生,他只能做一个博爱的王,一个博爱的统治者。 至于韶嫣,虽已到出嫁之龄,但总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驸马人选。清泽于她,也不指望利用她去达成政治目的。既然是自己的妹妹,那也希望她能够有一个好归宿,帮她物色驸马人选的同时,更多的也是尊重她的意见。总之,一切决定权在她。如果包办过多,倘若结局不好,不光是招来自己亲生妹妹的怨恨,自己内心也会过意不去。 席间谈笑倒不是很多。许是大家都看出清泽和拂陵心情不是很好,便也没有往日那般高兴了。 在拂陵讲自己无心过节的时候,薛夫人突然问了一句:“殷大人那里……”,话还没有问完便断了,她说这话,可能纯属因为一时感情冲动,也没顾虑多少。 清泽看了她一眼,并无什么言语,只淡淡说了声:“她自有她的方式过节,不劳你操心。” 薛夫人微低了头,只道:“臣妾方才多嘴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韶嫣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就是那个女吏么?姿容倒是不错,可就是不懂规矩,不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韶嫣,怎么说话呢?”拂陵有些低沉着声音微微责备道。 “我说错什么了?”韶嫣声音虽低虽缓,但却傲慢非常,“她这种女子,就该是在后宫,竟然跑到前朝去做事。” “韶嫣,你此言造次了。”清泽有些微的不高兴。 “皇兄敢说,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子么?”韶嫣的言语里依旧有挑衅的意味。 “放肆!”清泽有些微的怒意,“韶嫣,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好自为之。” 众人也只当清泽念韶嫣不是同胞妹妹而有些疏离,也未多想韶嫣此言里的意思,更不去深究清泽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韶嫣的气焰也是消了消,傲慢归傲慢,她总还是坚守着那个最低的限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触怒龙颜。 这一事过去席间便更冷清了。这种尴尬的境遇也是拂陵所不想看到的,于是便试图说了几句,但回应颇少,看来大家的确是都缺了过节的兴致。 家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薛夫人总还是说了几句让人倍感安慰的吉利话。一般情况来说,她总还是个懂得把握分寸的女子。 “今年还是要守夜的吧。”薛夫人仔细问道,“若是皇上身体不适,那就早些歇息吧。” 清泽依旧淡淡说道:“朕与拂陵出去走走,守夜是祖宗规矩,不能随意变更。” 于是拂陵便站起来跟在清泽后面出了秋湘院。 两人一时也没有什么话题,只是断断续续地说一些事情,都有些分心。 清泽却突然说道:“韶嫣也已到婚嫁年龄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懂分寸。” “的确。自小便是最受娇惯,自然也养成这等脾气。”拂陵浅浅笑道,笑得却有几分的无奈。 清泽轻声叹息:“她何必与锦疏过不去呢――” 拂陵微怔,随即道:“若是她知道,她这一切,本来都应该是属于锦疏的,会作何感想?” 清泽继续往前走,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她若是有锦疏一分好,我这个皇兄也就不要操心什么了。” 拂陵浅浅笑了笑,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 锦疏依旧是一身缟素,虽如此,但也显得她清瘦中几分孤高和难以接近的冷漠。本来守孝三年需身穿麻衣,辞官在家,为重孝。但总还是不合适的。既不能有太多人知道母亲去世之事免得遭来祸事,亦不能辞去这个得来十分不易的官职。她既已发过誓做过保证,便一刻也不会更改。 明萧坐在锦疏的对面,绝不主动开头提什么。除非锦疏问起一些事情才零碎地答一些话,她自是聪明到韬光养晦,不露锋芒。而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位殷大人对自己的戒备有多重。她感念穆家对乐凌的栽培和扶助,但对穆明萧的态度,却是让人觉得不太愉悦的。 乐凌大概也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尴尬和沉闷,便总是提出一些话题来,但也总是回应寥寥。 这一场年夜饭,也注定是冷场的。 历经过这些事情,大家心里多少多了些东西,太多的不能释怀,于是觉得困顿和安静的烦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六章【琉璃失色(中)】 晚宴过后,乐凌拿了份账本回到房里,明萧却是站在门外看着这有点寂静的深夜出神。冷又狭窄的廊道,让人心如止水。自父亲过世之后,明萧便仍旧是住在潮州,如今随乐凌到京城来,除了季候上的一些差异有些难以适应,也并未感觉到太多的陌生。 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与之前并无多少区别,至于见到的人与以前有所不同,那对于她而言,也是无所谓。在潮州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的明萧,更不必担心自己会在这偌大的京城感觉到孤寂。一个人过了这么几年,也无所谓寂寞不寂寞了。 而此刻,她突然感觉到空荡荡的茫然。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若是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是不是自己也会轻松许多呢。此刻的自己,既身在京城,回柔然的可能性便更小。那到底,要不要回去呢。 锦疏正准备过来看看乐凌,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明萧。她走过去,站在明萧身边,轻声问道:“穆姑娘,怎么不进去呢?外面太冷了。” 明萧这才回过神来,浅笑之中显露出一丝的戒备来。说道:“乐凌做事的时候从不希望被外人打扰。” 锦疏突然一怔。她突然感觉自己手里凭空多出了一大段的空白来,那些个日日夜夜,陪在乐凌身边的,不是她和母亲。而是面前这个女子,穆明萧。 她对于乐凌的了解完全胜过自己和母亲对乐凌的了解。 锦疏轻叹出声,将手里的几册书递给明萧,说道:“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这些书望穆姑娘转交吧。” 明萧有一丝的惊诧,她殷锦疏现在在想什么?完全不合乎她平时对她的态度。 “殷大人。”锦疏刚刚转身便被明萧给喊住了,她停住脚步,明萧走到她面前,“还是您自己进去交于他吧。” “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等。”锦疏淡淡回道。 “他只是――”明萧略停顿,“不希望被外人打扰而已。” 外人? 那么穆明萧,你也算是外人? 锦疏暗吸一口气,接过她手里的书,对她说道:“那你去西厢房吧,我已经让涵烟整理好一间屋子出来了。”说罢便转身往乐凌的房里去了。 穆明萧本想要推脱掉她的好意,但又想,若是推脱,反而又更增戒备了,不如就住下了。 在廊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下起雪来。 明萧伸出手去让雪花落在自己的掌心里。转瞬之间,那些白色的雪花便化为了晶莹的水珠。她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身在南疆多年的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雪花了呢?还记得当年,从柔然出来时的漫天雪花。可是穿过中迄,抵达潮州的时候,便是水汽氤氲的南疆,再也没有雪花了。 此后,记忆里便也只剩下南疆日夜氤氲的水汽、繁花和茂密蓊郁的植物。 那些诡谲瑰丽的气息,永远地存在于梦境之中,恍然碎去,只剩下一地失了色泽的琉璃。 --------------------------------------- 锦疏将那些书放在乐凌的书案上,说道:“这是你上次问的书,我给你带过来了。”乐凌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姐,你坐会儿,我再忙一会。” 锦疏在一张垫着厚毯的藤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手翻了翻乐凌搁在那儿的一本很厚的书。书里都是夷狄之文,锦疏并不认得。然文下都有汉文注解,锦疏便读那小字。那夷狄之文是横着写的,故注解也是成行,而非列,锦疏读得颇有些不习惯,加之其内容也不是一时能够读懂,锦疏没读几页便倦了。 她捧着一杯茶站起来,走到窗前时才发觉外面已经有一层薄雪了。 此时乐凌走过来,看着那窗外的雪也颇觉惊喜。不禁感慨道:“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我没有再看到过雪。” 然他这一言,却让锦疏又不得以想起那些过去的风风雨雨,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乐凌推开门,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锦疏只有些无奈地叮嘱道:“记得早些休息。”便回房去了。 --------------------------------------- 拂陵此刻已回到王府,偌大的一个卧房里,只点了一支细烛,幽暗得让人觉得内心倦怠。他站在窗前看着那漫天飘舞的雪,不自禁地自语道:“真希望是好兆头。” 已到下半夜的时候,薛夫人忽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她披上衣服站起来,却看到清泽站在窗外看着雪景出神,不由得轻呼了一声“皇上”。清泽转过头,看着她,也并不言语什么。子玉轻声问道:“皇上为何还不睡呢?” 清泽沉默良久,只不经心地说了句:“勿有心觅睡,觅睡得睡,其为睡亦不甜。” 子玉暗自轻叹口气。面前的这个人,纵使有着无上的权力,可还是有自己不能释然之处吧。 “子玉,你去睡吧。”清泽回过头来,轻声道。 薛子玉看了看他,重新躺回床榻之上,看着床帐上精致的绣纹,内心衍生出不可抑制的空洞和疲惫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七章【琉璃失色(下)】 薛子玉突然回想起那日,她着一袭红锦跪于大殿之上,清泽与她说的那一番话。她隔着大红盖头,试图能够从他的声音里揣度出他的模样神色,却只感到一些陌生的冰冷。 他的声音干净整饬,淡定而沉静:“朕因薛稹而娶你,是不得已。你现在身为夫人,需服从皇后管束,不能有争宠之心。另外――没有朕的准许,你不能见薛家任何人。” “起来吧。”他将她扶起,仔细地掀开盖头。他原以为薛子玉与其他女子一样,小心、恭敬得类似怯懦。可是薛子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了一丝的震惊。虽然未见于形色,但内心不由得微怔。 他在这个女子的眼神里看到了大气和从容,谦卑却又不失自尊。他万万不能相信,这便是薛稹的长女――薛子玉。 而从那一刻起,薛夫人成了后宫口碑最好的女人。 从那些只言片语里,清泽也逐渐意识道,这个薛稹的长女,竟也是有抱负的女子。她怎可屈于这后宫呢。 --------------------------------------- 薛子玉看着床帐上的绣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来呢。她侧过头去看着清泽的背影,突然觉得清瘦得有些单薄。的确,事必躬亲的他怎可能不疲惫呢。 更何况,现在又有锦疏的事横在眼前,哪里有空歇喘息呢。 殷锦疏。 薛子玉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个女子注定会成为一场劫。谁都逃不掉。 念及此处,她闭上了眼睛。 ――既然下雪时的声音无法听见,那我只能等待看明日的白雪皑皑了。 --------------------------------------- 锦疏府里春节也没有人来拜年。显得十分冷清。 她稍微打点了一下,便准备往司先生府里去。乐凌一早说有事出去,便也不能和她同去。 路上积雪不少,马车定是不能坐了,于是便只好沿着坊间的小路步行过去。行人寥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锦疏有些厌倦这天气,她讨厌寒冷。每年的十一月到次年的三月,是她不能抗拒但是憎恶的时间。她没有足够的能力抵御这样的寒冷,可她总是忘记自己又何止这几个月才感觉到冷。她像是永远化不开的雪。终年都冷。 到司先生府上的时候,又下起雪来。锦疏看看这阴沉的天,心情蓦地沉重起来。 “这样的天气你还来拜年,我真是过意不去。”司先生端了一杯暖茶给锦疏,“喝点茶暖和一下。” 锦疏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淡淡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近来一切怎样?我知你母亲过世之后你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去府上叨扰。”司先生问道。 锦疏放下杯子,略沉默了会儿:“也许有些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停顿了一会儿,锦疏又接着说道:“当然――先生应该是更早就知道了吧。” 司先生听她这样讲,一时也不知要怎么说,便随口说了句:“凡事皆有定数,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何况――” “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 锦疏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笑了,道:“先生的意思不过是说焉知非福。可是――锦疏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怎么说呢,总是觉得,生活看上去整饬,实则确是杂乱得让人有毫无头绪的感觉。 不知道,现在的生活距离自己想象的生活有多远。 不知道明天,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这种茫然的空洞,可能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吧。 这些话,锦疏并未能够讲出。 然司先生却是猜到了七八分。于是说道:“锦疏,要知道,有太多的人,不知道今天的生活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会让明天变成什么样。” “人们大多活在没有方向的世界里。谁也不能预知未来。” 锦疏听他如此讲,内心有感叹亦有轻浅的伤感。自己的一切想法,皆瞒不过司先生。而对于这一事实――面对生活,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亦没有能力去预知明天。她又感到一丝无力的悲伤。 到了晌午时分,雪渐渐停了,但路上的积雪不化,这路看上去是更难走了。 司先生有留客之意,然而被锦疏执意推掉了。她从不想过多地叨扰司先生,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司先生见她也无留意,便遣人送送她。 待锦疏出去之后,司先生轻抿了口茶,锦疏,你总是对人怀有戒备啊。 --------------------------------------- 清泽将刚看完的奏折丢在书案上,微有些怒意。 坐在对面一直无事可干的拂陵有些好奇地拿过奏折,看了会,有些无奈地笑道:“大年初一就上这种折子,还真是……”说完了将折子放在桌上,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我简直怀疑薛稹和柔然勾结。”清泽若有所思地说道。 拂陵略想了会儿,说道:“也没有什么不可能。若他真与柔然勾结,那倒好办了。只要我们掌握证据,就可以扳倒他。但――” “也不排除他藉此叛变的可能性。” “若他真与柔然有什么,对我们只会更加不利。”清泽沉声道,心里也不由得隐隐担心起来。 “既然薛稹上书说要向柔然交纳岁俸了,你打算怎么办?”拂陵问道。 “照目前的形势看,我们交纳岁俸是不可避免的。”清泽轻叹出声,“但我朝不能继续以上交岁俸来求边境无事了。就算不能攻取柔然,也必须要与柔然地位等同,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的意思是,对西南用兵?”拂陵小心问道。 清泽略沉思,道:“是时候了。” 的确。开国以来尚未用过兵,休养生息到现在,时机也该成熟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八章【斑驳浮纹(上)】 锦疏拿过涵烟手里的信,心想这丫头回信的速度也太快了。展开信来,先是新年道吉的话,接下来竟问起国事来。难不成这薛家的女子,都是这般有抱负?锦疏拿着那封信往书房去,也并不想太多。连她自己都会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一向对身边的人十分戒备,而对于这薛家姊妹,虽开始时也有戒备,如今却似乎…… 这世上真有缘分之说? 回信刚刚写好,涵烟便敲门进来了。锦疏也就顺便将书信交给她,她接过信,说道:“姑娘,朝廷里来人了。” 锦疏微怔,七日之休还未结束,怎么这时候会有公务找上门来。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锦疏忙往卧房里去换衣服。涵烟看锦疏这副慌忙的样子,急急地跟了出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锦疏看到马车停在那儿,萧砚凌一直站在门口等她出来。她一见是萧砚凌,便能肯定是清泽找她有事。 “朝廷里有什么事?”锦疏上车的时候试探性地问了句。 萧砚凌看了她一眼,只说道:“姑娘去了便知道。” 到了御书房,锦疏见拂陵面无表情地坐在清泽对面的椅子上,刚要先向清泽行礼,清泽便道:“不必麻烦了,坐吧。” 锦疏也就顺意在拂陵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实话这一路颠簸,她还有些微的头晕。 今日才正月初四,如何两个人都这副神色模样?锦疏感到一丝的不解。 “朕和几位卿家商量过了,西南用兵之事不可再拖了。”锦疏默然听着,清泽接着说道:“但――令人生疑的是,薛稹竟表示赞同。” “他不是第一个反对……”锦疏也对薛稹的异常反应表示奇怪,忍不住便说出了口。回想当时,她还曾与薛稹在朝堂上争执过这个问题。如今怎么,松口了? 拂陵看了看清泽,又转过头去看着身侧的锦疏,说道:“而且――枢密院里他举荐了你。” “是啊。薛稹说,殷大人才华卓绝,可以运筹于帷幄之间。”清泽有些许隐忧,“他的意思是――让你随军。” 锦疏眼色里闪过片刻惊疑,但转瞬便消失了。 “薛稹为何要突然这么抬举微臣?”锦疏说道,“论资历天赋,都轮不到我。” “更何况,你只是小小的同签书枢密院事。”拂陵接下去说道,“枢密院里的事,也不是首辅管得到的。他既举荐你随军,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看――” 拂陵略停了会,看向清泽,良久才道:“锦疏还是不要去了,因……” “不。”清泽打断了他的话,接下去说道:“锦疏必须得去,这样一来,枢密院其他人就都不用去了。” 拂陵明白清泽的意思。 就目前而言,在清泽看来,只有殷锦疏和自己是他能够信任的人。 西南用兵枢密院既然必须有人去,而且薛稹也举荐锦疏去的话,那便是再好不过。 枢密院中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被清泽所信任。 万一机密要事泄露,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如此看来,唯有殷锦疏随军往西南,才是最为保险的一步棋。再者说,薛稹如果真的是与柔然勾结的话,他手下的人难免不和柔然有关联。 可是,就殷锦疏这身体状况,去往南疆湿瘴之地,怕是…… 难道薛稹就是想要以此来除掉她么? 拂陵思忖片刻,说道:“皇兄,如果那样,我随军也许会好一些。”拂陵何尝不知道清泽担心的是什么。他虽执意希望锦疏能够随军,但他却担忧锦疏的身体状况不能适应西南之地的气候。然而在这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因为,一个殷锦疏,对于这全局来讲,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 念及此处,拂陵突感到一阵心寒。这人世永无止尽的利用让他感觉到无力的悲悯。 --------------------------------------- “你随军的话也好。京城这里――”清泽说这话的有些莫名的拖沓和落寞,“朕一个人便可以了。”的确,少了拂陵在身边的清泽,不仅是感到更加疲惫,更多的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吧。要知道,能够有这样一个安分守己,并且能够信任的人在身边,真的是天赐的万幸。 拂陵亦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思,便浅笑着戏谑道:“皇兄,不要太惦念我。” 他讲这话的时候一时忘记锦疏坐在旁边。锦疏听到他讲出这样没有分寸的话,而清泽居然没有一丝不快,反而笑笑了事。此刻的锦疏既是惊讶于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程度,更是平添了一丝由衷的羡慕。 要知道,你们从小到大都可以生活在一起。 而我,这些年却在经营着惨淡的生活和悲剧的命运。 --------------------------------------- “锦疏。”清泽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还有什么异议?”看来清泽是十分尊重她的意见的。 “微臣没有任何异议。”锦疏回过神来。 “那好吧。既然都定下来了,就早点下旨。”拂陵站起来,“我也要回府了,今天起得似乎早了些……” 清泽见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自禁浅笑,看着锦疏依旧拘谨微带空洞的神色,情绪蓦地低落了下去。领口精致的灰蓝色绣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淡定,让人感觉到强大无可抗拒的悲怆。 锦疏也跟着站起来:“若无他事,锦疏也告退了。” 清泽忙站起来,有些无措。那一刻,他突然有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离开了的感觉。 难以言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一九章【斑驳浮纹(中)】 清泽下旨后朝中竟无异议,令人很是不解。若是往常,定会有众多朝臣反对。这大概也是薛稹的意思,念及此处,锦疏不由得感到震惊。这薛稹,到底控制着多大的势力? 下朝之后清泽、锦疏与拂陵在御书房里议事。除了萧砚凌站在御书房外,御书房里没有任何人,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拂陵终还是被任为主将,征战柔然。 锦疏看着地图,说道:“我军需长途跋涉,出潮州,还要穿过中迄,才能抵达柔然。这其中实力耗损――不知皇上想过没有。”并说道,“何况,中迄小国,能让我军过么?” “中迄的立场一直摇摆不定,谁给它好处便倒向谁。加之那地方不论地理人文都十分诡异,过这个跳板――或许会遇到一些麻烦。”拂陵接着补充道。 清泽摇了摇头:“不。我们不必深入柔然。主力如果在中迄的话,会更好。”他接着说道,“柔然现在是冰天雪地,对于我军来讲可能气候上不适应,加上我们要防止对方使出坚壁清野一招。一旦敌军坚壁清野,我军粮草不够,会不打自退的。” “但是在中迄,我们可以有足够的粮草。并且,中迄小国很容易被收买。借一块地方做战场,对于它中迄来说,若是能够得到足够的好处,也不会拒绝。”清泽接着将话说完。 “可是柔然未必会来中迄迎战。”拂陵问道。 “他们会来的。”清泽说道,“我朝今年没有按照盟约交纳岁俸,柔然难道可以忍?它既然要穿过中迄来扰我边疆,那不如我们去迎战。何况,我朝守内虚外的政策已有所改变,目前地方上的兵力也不是那么薄弱了。调集潮州和凛州的精兵,加上京城禁军4万――我朝其实是有不少胜算的。” “的确,这么多年,柔然屡战屡胜,骄傲之意滋长。所谓骄兵必败,极盛而衰。我们还是有胜算的。”拂陵的信心也稍稍增长了些。 然而锦疏却一直微蹙着眉,似是有些隐忧。拂陵看她那样子,便问道:“锦疏,你怎么看?” 锦疏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回道:“我总觉得在中迄作战会有问题――那里我去过,仅隔两三里路便是一种气候了。而且,中迄诡谲奇异之事比较多,我担心――”锦疏说到此,便不再往下。她觉得清泽应该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清泽微微蹙眉,说道:“朕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毕竟事在人为。我相信军士们能够克服这些问题。” “如果你担心因为种种诡异之事而乱军心的话,我觉得倒不需要。”拂陵补充道,“毕竟潮州及凛州的军士对此应该司空见惯,而禁军也是个个训练有素,不会因为这些事扰乱军心。虽然我们不能将这几支军队混编,但毕竟在一起作战、生活,也能交流到不少东西。” 锦疏稍稍地暗自叹了口气。 她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轻了一些。 但她依旧还是有不好的预感。这一战,我军其实是占劣势的。 --------------------------------------- 其实她更想提议先攻取中迄,站稳脚跟,省得那小国做出什么蛊惑人心的事来。 在中迄的那一段经历,她恐怕永远也不能淡然地付之一笑。 惊惧与巨大的无力感吞噬了年少的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沉重的梦魇,惊醒之后只有涔涔的冷汗与漫长的失语。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本要与拂陵一起走,却在半路被薛子玉的宫里的丫头给请走了。 薛子玉请锦疏去,先是问了近况,锦疏也自是如实答了些。薛子玉提及此次远征,和锦疏的身体状况时,不由得轻叹出声:“殷大人,你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而为国事操劳,值得么?” 锦疏只淡淡一笑,言语中颇有一份怅然:“若说起值不值得,这世上,又有几人真正过着有意义有价值的生活呢?” 有时候宁愿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有时却浑然不知自己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真的只是苍生? 快要临走的时候,薛子玉道:“殷大人,子玉有些东西给你。”说罢接过丫头手里的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了锦疏。锦疏正要推脱,薛子玉说道:“这个瓶里有些药丸,对你的血虚之症有好处。南疆的气候,子玉担心你会受不住。” 薛子玉见锦疏有些微的迟疑,笑着打消了她的顾虑:“子玉知道,殷大人一直对我和子贞怀有戒备,但是子玉请殷大人能够相信我。” “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提绳木偶,任人摆布的。”薛子玉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 她此言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锦疏,她薛子玉自有她的想法,不会受他父亲的任何摆布。所以请锦疏放心,她绝不会加害于她。 锦疏表现出来的态度虽然还是给人感觉隔了一层什么,但是内心总还是有些许安慰。即便她知道,言语世界都只是建构,人心从来都不可靠。 可是她现在,却执着地想要相信点什么。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相信点什么。否则只会失去方向和对人世的信心,迷途在行走路上。 于是锦疏还是浅笑着接受了。刚想要道谢的时候,薛子玉说道:“子玉这里还有一件东西要转交给殷大人。”说着让丫头拿来了一封信,递给了锦疏。 锦疏颇有些好奇,问道:“这是……” “子贞给你的。”锦疏更觉奇怪,这薛子贞三天两头写信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薛子玉来转交她的信。而且―― 锦疏注意到信封上的字迹,根本与子贞之前写的字不一样。 她心里蓦然一惊。 这、到底是谁在骗我? 她看着薛夫人,佯装着平静道了声谢,然后便告辞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零章【斑驳浮纹(下)】 薛子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些许落寞。不知为何,前天夜里清泽将这药给她,要她转交给锦疏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一丝失落了。 她突然感到一丝倦意,便转身进了暖阁。 --------------------------------------- 外面的雪仍旧没有化尽。这化雪的时候锦疏会觉得更冷,更加无法支撑得住。总感觉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能量便一点点地被耗尽了。令人窒息的怖惧和难以忍受的痛楚牢牢地占据着她,如同幽暗诡谲的阴灵,久久不能散去。她挑起了帘子看了看远处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感觉到可怕的空洞。 此次远征…… 不好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于是放下了帘子,躺回车里继续看书。或许此刻,能让自己沉静下来,是最好的做法。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队伍停下来。萧砚凌勒住缰绳在锦疏的马车前停了下来,他下马替锦疏打起帘子,对锦疏说道:“殷大人,今天就在这里驻扎了。”锦疏示意要下车,萧砚凌便扶她下车来,他的手触到锦疏指尖的时候亦是感觉到彻骨的冰冷。萧砚凌微微一怔,更加证实了他的之前的种种疑惑。 殷锦疏,你可知道,十二年前的平陵手心亦是如此冰冷。 此次远征,清泽终还是放心不下身患血虚之症的锦疏,为保障她的安全,于是让萧砚凌也做了随军护卫――为的、只是他生命中能够信任的两个人不受到意外的伤害。 锦疏下车之后感觉到一些头晕,远处太阳要落山了,因是冬日的傍晚而显得尤为空旷。天光已经逐渐暗了下去,远处饱和起来的晚霞映照着这白茫茫的大地,安静而辽远。 锦疏在这些许干冷的空气里微微咳嗽了起来。由这晚霞带来的一种安和淡定的气息让她感觉到一丝慰藉。她沿着队伍行进的方向一个人静默地走着,时不时看着这橙灰色的天空,内心竟也感到一丝的柔软。是在这冰天雪地、金戈铁马中一不小心便会转瞬即逝的微妙情绪。 还有八日,便可到潮州了。 到了潮州,便是湿热的西南边境,穿过中迄,就是冰天雪地的柔然。 只相隔二百里路,便是另一天地了。那里的特殊之处,恐怕也是它多年来诡谲多变的原因吧。 --------------------------------------- 军队先到达凛州,与凛州军会和,凛州的军队由州军长官直接领导,州军长官直接隶属主将,因此并非是主将垂直领导整个军队,这中间考虑到州军长官对于本州军队比较熟悉,易于领导和根据各州军队特长给出比较符合实际的指令,以此来使得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整个军队抵达潮州后与潮州军会和,先在潮州驻扎,稍作休整,再前往中迄。至于中迄的问题,在整个军队到达潮州之前清泽已经遣人解决了。中迄愿将疆域北部,也就是与柔然的交界处――幌北作为此次两军交战的战场。 锦疏熟悉幌北的情况,那里虽在中迄北部,但依旧有着十分奇谲瑰丽的自然景色和风俗,空旷鲜有人居住。在幌北久居的是由来已久的一些部落,因为沾染了古远的气息而显得神秘莫测。基本上都是群居而生,十分排斥外人。所以外人的入侵,他们会疯狂地排斥,折磨人的手段不计其数、十分残忍。想到此处,锦疏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那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部落的神秘和血腥残忍,也许更令人惊悸的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经历。那些日日夜夜折磨她、不得将息的事件,根本无处可以消解。 锦疏叹了口气,在潮州州府的高楼上俯瞰整个潮州。 她感觉到这湿瘴之地的气候对她的排斥,她冥冥之中感觉到,她根本不该来这里。她在晚风里站了一会儿,胸口有些窒闷,于是便下楼去,到了前厅的时候,遇见了刚从营中回来的拂陵。拂陵见她的神色有些微不对劲。略显苍白的脸色在浅灰色的衣服映衬下显得尤为憔悴。拂陵轻声问了句:“锦疏,今天药吃了么?” 锦疏有些淡然地一笑,神色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伤,她只浅浅说道:“拂陵,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拂陵对这称呼的突变感到一丝的诧异。然,更多的,却是柔软的喜悦和欣慰。若是她能够放下戒备和冰冷的面具来面对生活中的其他人,也会活得更加释然和轻松吧。 “你想去哪里?”拂陵问道。 锦疏轻抿嘴唇,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显得淡然而悲怅。因她的神色里――总有着深沉、无法抹去的创伤。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能够让人失去直面未来的勇气。 “只是出去走走吧。” 拂陵陪着锦疏去了州府后的河边。此处十分静幽,人迹罕至。河面上腾起一层雾,在这暮色里显得尤为邈远。锦疏看着那湖面上的雾气和茂盛的水边植物,虽感觉不适,但终究内心可以得到一些的释然。 一路走着,虽不言语,拂陵也仔细想了不少事情。之前在京城,每日过着相似的日子,像是在不停地重复时间的段落,无趣而又让人觉察不到其中的问题。 或许,人总是需要这样的一段时间,来检省自己生活里的不足之处。 如他拂陵,便可能只是在无意争权尽心辅佐之后留出一大片茫然的空白和无意给自己吧。 --------------------------------------- 回州府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十分恭敬地问锦疏道:“请问您是殷锦疏殷大人么?” 锦疏一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一章【彼时荼蘼(上)】 来人态度十分谦和,言辞颇有教养。他解释道:“受全国总商会会长之托,潮州商会将会保证殷大人您在潮州以及中迄的安全。” 锦疏和拂陵都有一丝的惊诧,然似乎两人都调整得很快,只一瞬,便即刻恢复了常态。说实话,锦疏之前实在没有想到全国商会的消息如此迅疾,也没有想到商会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当然,拂陵虽有锦疏惊讶之意,但也着实为乐凌如此“假公济私”而感到一丝陌生的赞许。 来人说道:“我还有东西要交给殷大人。”锦疏这才注意到那男子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个细长方形的锦盒。他交给锦疏,然后说道:“殷大人也许不能西南湿瘴之地的气候,这盒子里是装的是治疗血虚之症的药丸。” 锦疏接过来,只说了声:“麻烦了。” “殷大人客气了,这不过都是本分而已。”来人浅笑道,“另外潮州夜晚湿度高,殷大人需保重身体才是。” 锦疏微微颔首。出于商会的规矩,也不方便问及对方名姓,只道了声谢,便与拂陵一起进了州府大门。 待锦疏回到州府给她安排的卧房内,她小心地打开了那个锦盒,的确是有一个白色瓷瓶在内,可是――这瓷瓶底下的―― 锦疏赶紧将压在瓷瓶底下的一张制作非常精细的地图拿了出来。 没错,这就是中迄的地图,中迄幌北的地图。其中关于几个部落的具体位置和水源地绘制得非常精细。这对于在中迄幌北作战,可是大有好处的。 之前朝廷虽已派人深入幌北考察过地形等实地情形,然总因时间匆促而不够细致。如今有这张细致精巧的地图,可以更加明朗清晰地了解幌北的具体情况。 锦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地图翻了过来,果然,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她有些吃力地辨认那些小字,终于认出那些是关于在幌北作战所需要知道的一些常识内容。关于如何避开部落以及水源地的取舍问题等等。总得来说,这件事办得很漂亮。 乐凌也许早在这些年的不断历练中成熟老练了吧。锦疏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 她拿了那地图离开了房间。料及拂陵此刻也该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有些许迟疑。此时恰好碰上迎面而来的萧砚凌,于是问道:“萧侍卫,看到王爷了么?” 萧砚凌回道:“殷大人是否找王爷有事?王爷他不在州府。” 不在州府里?已经入夜了,拂陵不在州府会在哪儿?锦疏一阵疑惑,说道:“那明日再说罢,你忙你的去吧。” 萧砚凌说道:“王爷出去没有让卑职跟随,让我时刻保护您的安全。您进去吧,卑职在这里巡视。”锦疏听完,轻叹一口气,袖子里是紧紧握着的中迄幌北地图,随后便进自己房间去了。 随后由州府的婢女端来饭菜,菜式简单不奢侈,家常随意。锦疏对此很满意。若潮州州牧大人是个廉洁清正的好官,那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锦疏只动了下筷子便失去了胃口,怕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厌食症。或许是历经了那段异常饥饿的年岁,之后又是忙碌繁杂不堪的生活,使她的作息变得毫无规律,而身体自然也差了下去。 她神色里的无尽苍白和意念上的持久坚持,永远都是矛盾着的。 她觉得有些累,便让那婢女将饭菜撤了,洗漱过之后便睡下了。那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沉沉的梦魇使她在夜深时不停地惊醒,独自忍受那巨大的空洞和令人怖惧的黑暗。 然,这些年,竟就是这么过来的。 无论有多少艰辛,那终究是要她一个人扛过来,酸甜苦辣,只能一人独自承受。 --------------------------------------- 翌日清晨,锦疏下楼去与拂陵一起用早餐。依旧是简单地动了动筷子,没有什么胃口。拂陵见她似乎什么都不想吃,有一丝隐忧,但也没有提起。只问道:“锦疏,萧砚凌说你昨天有事找我?” 锦疏放下调羹,说道:“本想给王爷看一下中迄幌北地图的。” “幌北地图?”拂陵一怔,“我昨晚出去就是为了幌北地图的事。” 锦疏忙拿出那张尺寸极小的地图出来,递给拂陵:“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 拂陵拿过去一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我找到的几张幌北地图都不一样,至于与这张――部落和水源地分布,也不太一样。” “怎么可能?”锦疏站了起来,接过拂陵的那几张地图仔细查看,眉目里有极为不惑的情绪,“这么说,幌北那个地方还真是――神秘莫测?” “我早就该料到中迄小国做事一向靠不住。”拂陵有些微的怒意,接着说道:“对了,你这张地图是哪儿找到的?” 锦疏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既然商会的人采用那种方式将地图交给她,那么也就是说不希望被旁人知道了,可潮州商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略思忖了会儿,锦疏只道:“潮州一个不知名姓的人送来的。” “他为何主动将中迄地图送来?”拂陵自语道。 锦疏只说:“现在要确定的,只是中迄的部落分布和水源地分布以及地形究竟怎样?这其中也许有一张是真的,但也有可能――都是假的。” 拂陵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之前有没有去过幌北?” 锦疏一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流落幌北?但仍旧是如实答了:“下臣的确去过那里,不过我不想再提起。” 拂陵大抵也能猜到她为何不想提及的原因,流落幌北,总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二章【彼时荼蘼(中)】 锦疏仔细比较那几张地图,发现的共同问题是安全的水源地非常难找。从每一张图上看,虽绘制的位置不同,但水源地几乎都临近这几个部落。而幌北的几个部落,又一直保留着在水里下毒的古老习惯。外人一旦入侵,会很容易受到伤害。而中迄对于幌北的管辖一直十分松散,或者说干脆就是置之不理,中央只有象征性的行政机构设在幌北,但也都只是空壳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中迄小国对于幌北的态度一直都是任其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锦疏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还真的是很棘手呢。 拂陵沉思了会,说道:“只有小心行事,避开那些部落,寻找安全的水源。”因为对于一个军队来讲,安全的水源十分重要。很多所谓的坚壁清野,其实都只是水源坚壁而已。 一旦缺水,恐怕军心只会乱得更快、崩塌之势无人可挡。 锦疏颇有些犹豫,她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去幌北,让柔然穿过中迄来潮州迎战。但如此一来,潮州的损失可能不是一点半点了。当初清泽,也许就是在潮州和军队的损失上权衡已久才决定将战场放到中迄的吧。 既然幌北那里尤其诡谲多变,那就只可以十分谨慎地选地驻扎。 柔然一战,关键是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拖。 所谓夜长梦多,身在幌北那个神秘之地,多留一日危险便多一分。 在与潮凛二州的州军长官仔细的斟酌下,决定于三日后自潮州去往幌北。 --------------------------------------- 在去幌北的途中,经常可以看见一些颇为蓊郁的植物,多为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少物种,艳丽得让人感觉到一丝怖惧的诡异。而这湿瘴之地的气候常常让锦疏觉得心口窒闷,非常痛苦。 那些药丸服下去只一时有效,看来也只不过是治标之策。只得一时缓解,无法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至于薛夫人的药,竟然和潮州商会送来的是一样的。锦疏不得不感觉到一丝奇怪。而且,如果没有人告诉薛夫人,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有血虚之症。而这个人、绝非早已知道自己病情的拂陵。 那么,能够接近薛夫人,并且清楚自己有血虚之症的人,便只有――清泽。 那么那个药,到底是薛夫人自己的心意,还是她借花献佛? 锦疏也就此打住,不再往下想。此刻她才蓦然发觉自己的思路已经岔出去很远。 她打起帘子问驾车的士兵还有多久才能到幌北,那士兵回答说大约半日的工夫。她便放下帘子,继续看书。这一路颠簸,锦疏的睡眠和饮食只比以前更差,于是精神也比不上以前,人也显得更为憔悴。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有时候拂陵看她站在这荒远奇谲境地,会暗自感叹命运的多变和不可抗拒性。要知道,若没有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叛乱,你殷锦疏现在过的是荣华富贵、受众人艳羡的生活。或许早已许给如意郎君,过幸福安逸的日子。可是,那一场叛乱,使一切都发生了逆转。 --------------------------------------- 到达幌北的时候已能够感觉到天气微凉,像是初秋的气候,天空十分高远,空气干洁、有些微的清甜。 途中的时候能够大概看见远处的一些部落,傍晚时远处灯光明明灭灭,并不十分真切。一切宛若在画卷中,缓慢勾勒。看起来,如此安谧的地界怎可能将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呢。 --------------------------------------- 早在下午的时候,一路行来,就一边探水源是否安全。随队的大夫一般用银针查看水是否有毒,然似乎有些毒,并不是用银针就奏效。不过这一路行来还真没有什么水源没有被下毒的。 看来幌北这地方的下毒习惯比任何一个部落群居的地方都要来得厉害。 好不容易找着一处水源,是从一座不是特别高的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十分干净,而且用银针没有试出毒来。但凌大夫不敢确定那水是否真的无毒,他说道:“此地用毒手法十分之诡异,或有查漏之处,故不能确定此水源是否投过毒。” 锦疏看了看那从山上淌下来的泉水,良久才道:“若是要投毒,岂不是山上也要有人居住,才能从源头下毒?然这山上似乎是没有人的,也许――这水源是干净的。” 说着便走到那溪水旁,蹲下来掬了一捧水,突然喝了下去。 拂陵本以为她是去查看水质,哪里料到她把泉水直接喝了下去?! “万一那水要是有毒呢?!”拂陵的话里充满了强烈的责备意味,他此刻心里,是十分紧张吧。 锦疏站起来,只淡淡道:“大不了一死。”她的语气处理得轻描淡写,似乎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是啊殷锦疏,母亲去世之后你少了多少对人世的牵挂呵! 这个世上,或许唯一值得你留恋的也只有乐凌一人。你看他如今早已自立,恐怕对这人世的眷恋也更少了吧。可是你是否知道――你对于别人来说,是在这冰冷人世中能够保持内心恒温的重要筹码。 你――绝不能死。 她说完话便往军队休整的地方去了。拂陵看她喝了水也无事,只是吩咐军队在这里驻扎,然后派遣几十个士兵上山去保护水源。 --------------------------------------- 此刻已经是傍晚,夜幕降临前的幌北非常漂亮,锦疏想,若不是那若干年前的往事仍旧历历在目,也许此刻的她只会是欣赏这荒凉异美的夜色,并不会心生痛楚而难以释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三章【彼时荼蘼(下)】 她走在河谷里,四周都是乱石,夜幕已完全降临,突然看见粼粼的月光,月亮从河谷的尽头升起来,那一刻,美得惊天动地。锦疏看着那清冽的月光,突然被那难以超越的平静力量给攫住了,站在乱石堆里颇有些无措。夜风有些放肆地吹拂过她的衣袂,而她,只能无助地任由那夜风的肆虐,不动分毫。 拂陵远远地看见她往河谷走去,怕出什么事情,立刻吩咐萧砚凌过去看看她。 锦疏太过专注于这异美荒凉的夜色,以至于连萧砚凌站在她身后都没有发觉。萧砚凌也不打扰她,只任她站在这夜风里专注于月光。然,不久锦疏便断续地咳嗽起来。 “殷大人。”萧砚凌走过去,“您怎样?” 锦疏这才意识到萧砚凌一直就站在她身后,不自禁苦笑了笑,淡淡答道:“没什么。许是夜风吹多了,有些微不适罢了。” 萧砚凌忍不住劝道:“殷大人,夜里风大,还是回帐篷里去吧。” 锦疏侧过头,浅笑道:“我自知分寸,是时候我便会回去的。你若有事,去忙便是。” 萧砚凌便也不再说什么,依旧在一旁站着,思绪也游移于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那时候,身为绍岳陪读的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然而湖州齐王的叛变,使得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有时候,这也许就是命运,人力不能够逆转分毫。 --------------------------------------- 锦疏刚回到帐篷里,拂陵便过来了。 拂陵手里拿着两封刚刚到达的飞鸽传书,随手递给了锦疏:“一封是潮州过来的,另一封是柔然过来的。” 锦疏拿过去看了下,潮州方面粮草准备已十分充足,随时可以补给前方。州府大人也只是提醒一定要注意水源的安全,其他的便没有再提。而柔然的那封上,前方的探子说柔然的军队已行往边境之地,大约两日之内抵达。 “我没什么好说的。”锦疏看完后将信重新递给拂陵,“休整迎战以及护住水源,都不必我讲了。” 拂陵将信靠在烛火上烧了,接着说道:“我总感觉会出些事情。这个地方――让我有极强的不安情绪。” 锦疏也颇有同感,但她不说。何止是现在,就是多年之前踏进这里的时候,内心就是充满怖惧吧。 “那你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了。”拂陵见锦疏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便也想早点离开让锦疏休息。出去的时候让萧砚凌认真护卫,便离开了。 --------------------------------------- 翌日清早,锦疏觉得心口疼,而且头晕,感觉很不适。她服下药之后稍稍好了些,然她突然有极不好的感觉――她感到了异样的安静。 “萧侍卫!”她一出帐篷便看到萧砚凌已经倒在帐篷门口,她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疾步往拂陵的帐篷走去,然,这每一步都是如此的不安。她此刻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拂陵有没有事,她不断地祈祷不要出事,然而却不停地看见帐篷外有倒下的值夜士兵,那一刻,她的心慌得厉害。 掀开帐篷的门帘,她不愿意看到的场景终究还是发生在眼前,令人难以置信。拂陵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在熟睡的状态的下昏迷了过去。 唯独她殷锦疏没有。 锦疏站在那帐篷里怔住了。她能够感觉到此刻已经加速的心跳和手心渗出来的冷汗,往事像汹涌的海水一般冲击着她已经混乱的思绪。 她蓦地想起,那年,她和母亲同喝了一样的水,母亲虽然中毒,而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在幌北的部落里,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忍受凌迟般的煎熬,他们使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折磨着母亲,而她,只能紧咬下唇以至渗出血来躲在树后却不能出声。那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不被部落里的人发觉,然而彼时弱小的心灵,哪里可以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负荷。 即使到最后受人搭救母亲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可总还是心有余悸,这么多年来,像持久的梦魇一样牢牢地占据着她。 她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突如其来的悲愤和恐惧瞬间压倒了她。她此刻手足无措。 整个军队像是死寂了一般。营帐中静寂得诡异。锦疏退出拂陵的帐篷,走路的时候都有些踉跄。 噬兰草。 她突然记起来当年那部落的人曾经用过噬兰给母亲解毒。 对。噬兰。 她有些狼狈地朝旁边丘陵跑去,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情况。在山脚下她终于找到了一些噬兰,可是为水源她就无措了。但此刻唯一能做的,是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解毒。她于是将找到的噬兰带入营中,将噬兰浸泡在水里,用伙房里搭的简易灶台煎出汁水来。 大概木柴里有潮气,烟很重,锦疏被呛得几乎落下泪来。她咳嗽咳得肺都疼了起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锦疏盛了碗药水端到帐篷外的一个值夜士兵面前,给他喂好药,锦疏便一直看着他有何反应。直到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士兵才缓慢地醒了过来。锦疏焦虑的情绪终于是得到了一丝的缓解,她连忙扶起那个士兵,指着那一大锅汤药吩咐道:“给其他昏迷的人灌这个汤药。”说完便端了一碗药往拂陵帐篷里去。她把拂陵扶起来,用调羹喂他喝了下去,然后便端着空碗往伙房去了。 那士兵正在给其他人喂药,看到锦疏说道:“殷大人,药远远不够啊。” 锦疏此刻既是焦急又是无力,她感觉一阵眩晕,就有些站不稳,她按住心口,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也让自己冷静些,重新进去端了碗药往自己帐篷里去了,她给萧砚凌喂完药之后又回到伙房,看见已经有七八个人苏醒了过来,但体力仍旧没怎么恢复。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半点懈怠和休息,她把剩下的噬兰拿给那几个士兵看,吩咐他们山脚去找这种药草,便和另外几个士兵一起熬噬兰汤了。 正熬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旁边一个士兵:“先给凌大夫去喂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四章【断章难续(上)】 拂陵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极其不对,一出帐篷才发现帐外的值夜士兵倒下了,而全营寂静得可怕,只看到伙房那里还有人在忙碌,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拂陵一进伙房,便看见了捂住嘴不住咳嗽的锦疏,那呛人的浓烟让拂陵也忍不住咳嗽起来。拂陵走过去一把抓住锦疏的手腕,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锦疏竭力想要忍住咳嗽:“大家……咳……大家都中毒了!” 那句话证实了拂陵心中的疑惑,他的预感毫无分差地成了现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拂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凌大夫呢?醒了没有?” 锦疏依旧不住地咳嗽:“咳咳……不知道,你去看下……咳……” 拂陵立刻站起来往凌大夫那里去,锦疏继续熬药。 然噬兰多生长在干旱、半干旱的荒漠草原、沙漠边缘和黄土丘陵地带,幌北这里的野生噬兰肯定不多。那可怎么办?既然当年部落里的人能够知道用噬兰解毒,那这里也一定有人专门培植噬兰,何况噬兰是生命力极强的药草。但是,除了那些部落,估计无人种植噬兰了。 除非深入部落取到噬兰,否则光靠野生噬兰远远不够。 锦疏熬完药之后刚站起来,便看到凌大夫和拂陵进来了。锦疏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竭力忍住之后问道:“凌大夫,除了噬兰之外,你看还有什么可以解毒?” 凌大夫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地方除了噬兰恐怕没有别的药草能解这毒了。这里的气候不适合金银花这类药草生长,只适合噬兰这般生命力强的药草种植。” “可是――在这里找野生噬兰看来是不够的。”锦疏听闻凌大夫此言之后不忍有些气馁,既然如此,那只有自己身往部落,寻找人工培植的噬兰。 “再想想办法。”拂陵说道。 然锦疏未等他们想出其他法子便一人出去了,拂陵以为她是要出去透透气,便也不拦她。锦疏喊了两个士兵跟着,朝昨晚在河谷那边看到部落群赶去。此刻的她,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大概是无所畏惧了吧。 大约走了一里路的样子,已经接近那个部落。那熟悉的图腾标志让锦疏不由得一怔,五年前,就是在这里,种下了她的噩梦。然而此刻她暂且抛却这些不去想,只努力寻找这个部落种植噬兰的地方。 那两个士兵跟着她,小心翼翼地在茂密的草地里行走,那片噬兰地就在那一排古树后,然而这样很容易暴露目标,被部落里的人发现。锦疏正踯躅着,转过身去示意那两个士兵不要动,她打算小心地从木房子后绕过去,然后去噬兰地。正走到一个木房子后,发现一个女子已经看到了自己,正朝自己走来,锦疏心里不由得一惊。 然那女子穿的是柔然的衣服,不是这个部落的人。那她是……? “池湄……?”待锦疏有些迟疑地轻声喊出这个名字时,那女子已到她跟前了。她看着锦疏,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来:“你是……锦疏?” 锦疏此刻脸上终于有了一刻欣喜,少许惊讶但依旧神色平静地问道:“这么几年过去,你竟还在这里?”池湄笑笑,道:“那我能去哪儿?”说着,她双手扶住锦疏单薄的双肩,有些微的感叹,“柔然不需要我这个多余的存在,潮州我又去不得,那我只能依旧留在中迄,过无人牵挂、随心所欲的日子。” 随心所欲,在锦疏的人生中,永远没有这个词。 听闻此言,锦疏神色里倒添了几分苦涩,只说道:“我现在有事请你帮忙,不知是否可以。”池湄浅浅一笑,十分轻松地便答应了。 锦疏接着便简单扼要地将事情与池湄讲了,池湄神色里却流露出一丝担忧来。 “锦疏啊,我看,你们还是准备撤军吧。”她的言语里有一丝无力的劝说意味,又显得尤为惨淡。锦疏神色里浮起一丝疑惑来,问道:“怎么?那些噬兰都不能用?” “不。”池湄打断了她的话,“只是部落不可能让你们把这一片噬兰都挖走的。要知道――” 池湄看着不远处那一片噬兰地,接着说道:“那些噬兰,是被他们奉为神草的。”她看出锦疏神色里的疑惑,只淡淡道:“或许在你看来会觉得可笑,但是――对于他们来讲,如果没有这些噬兰,他们就会和你们的军队一样,昏迷不醒。” “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幌北的水,大部分本来就都是有毒的。”池湄的眉尖微微蹙起,是一种无奈和焦急情绪的叠加,让他人也能够感觉到一丝的不安。而她此言,却让锦疏唯一的希望给破灭了,她还妄图用这些噬兰来拯救全军,如今看来―― 根本不可能。 锦疏有些失望的神色流露在脸上,但却依旧对池湄说道:“我只用一小部分。或者――你能有更好的办法来解毒。” “不,我没有。”池湄一句话否定了她两个假设,“一来我如今寄居此部落,受人恩惠,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二来我本来就是柔然人,不可能救你们的军队。” 锦疏有一丝的冷笑见于眉目之中,然却细小得太容易被人忽略。她一方面觉得池湄看在五年前的情分上帮助她,而另一方面却是对池湄的后半句感觉到十分的不愉快。 对呵,她是柔然人。柔然的人怎么会伸手援助我们的军队呢,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实现的。于是锦疏的语气有些微的冷意和戒备:“那就不麻烦池姑娘了,告辞。” 池湄听出她言辞里的刻薄和生疏,也便笑笑了事,紧接着便说道:“锦疏,有些事情,我会帮的自然会帮。这样吧,我随你去一趟你们军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五章【断章难续(中)】 锦疏从她的话里看到一丝转机,于是便答应了。池湄回去拿了个药匣子,便随锦疏往军队驻扎的地方去了。一路走着两人也没有几句话,池湄深知锦疏脾性――十分内敛且对他人深怀戒备。而且她是个天生好静的人,不喜欢过多的言语,便也就随着她的性子,池湄并不轻易给出话题来要她讲什么。何况,她能提到的一些话题,总还是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何必让锦疏平添愁绪。 “你既身为柔然人,自己也说不会救我们的军队,为何还要随我来?”锦疏却出人意料地打破了沉寂,池湄淡淡一笑:“我没说救你们军队,但是我会尽全力救人。将损失减小到最低,那样你也好回去交差吧。”锦疏听她此言,脸色都差点变了,难道说,此次远征、真的是必败无疑? “锦疏,别指望还能和柔然交战了,能撤回去就算是万幸。”池湄接着说道。 锦疏沉默不语。实话而言,全军昏迷不醒,已经是不战自败了,池湄说的不无道理。尽管,她是柔然人。也许帮着说柔然的好话,劝阻时也带了一份私情在内,但终究是有道理的。 难不成,真的要投降、撤军? 可是这么一来,整个计划全盘失败,到朝中不但要受到朝臣的耻笑和责备,也许……她殷锦疏艰难得来的位置就要这么丢了吧。 “为了全军的利益,撤军吧。”池湄依旧在劝她,虽然池湄知道,此刻锦疏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在反复权衡之后,锦疏选择了撤军,可是――谁能保证柔然不趁人之危呢。 锦疏叹了口气,本想要说什么,看前面便是军营了,便什么都没有说。 池湄一到军营,便看见军营里面众多昏迷的士兵,不由得吸了口冷气,枉她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一下子救这么多人。 但是要等到自然醒来需要七日之久。恐怕那时……柔然已经打过来了吧。 于是池湄便对锦疏说了实话:“我一人只能尽自己所能救二十个左右,其他的恐怕只能等待药效过了之后才会醒来。大约七日左右。” 锦疏一怔,七日?柔然明天便到,即使要稍作休整,那么加起来也总共只有三日的时间,怎么等得起? 池湄看她表情,倒也猜到一些,略沉思了下,说道:“柔然军队就快到了吧。” 锦疏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池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道:“那么――我需要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人了。” 锦疏这才想起她的身份,有着一半的柔然皇族血统,然而她和她的母亲――笤慧公主却被赶出了皇宫。理由是笤慧公主未婚先孕,且池湄的父亲是中原人。当年笤慧公主便是在中迄,认识了池湄的父亲。至于她父亲是谁,池湄那时也未与她提起。 那么现在池湄的意思是,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挡住这柔然铁骑,使得我军能全身而退么? --------------------------------------- 此时拂陵过来看到锦疏与一陌生女子站在一起,十分疑惑。在幌北这个鬼地方,还有外人不成。何况,那女子穿的是柔然的衣服。 拂陵走过去,淡淡问道:“请问您是……?” 无需池湄开口,锦疏截口道:“一个旧日的朋友,如今在这里碰上。” 许是看出拂陵神色中的疑惑,锦疏接着说道:“她虽是柔然人,但此次却能够帮到我们。” 池湄说道:“帮忙倒谈不上。只要你们愿意撤军,全身而退没有问题。否则的话,你们只会损失更大。”她此语分明是对着拂陵说的。面对锦疏的时候也许她能像个朋友一样说话,但面对这个陌生的主将,她便只剩下冷冰冰的外表和商人谈判一样的神色。 锦疏将军队自然醒来需七日之久等事与拂陵说了,拂陵沉思了会儿,便道:“若是如此,恐怕也只有同意撤军是最明智的做法了。” “可是――我们同意撤军,你又怎能够保证柔然一定不趁人之危?要知道、柔然做事一向阴狠狡诈……和柔然讲信用,等于一纸空文。”拂陵质问道。 池湄直接将他的后半句话忽略掉,说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何况,你们现在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有办法,总比没办法来得强罢。” 拂陵倒被她此语给截住了口。的确,目前的状况上看,我军无任何优势,能做的,不是和柔然争战,而是想保全之策了。 “只要在七日之内,柔然不动我一兵一卒。”拂陵提出了他的要求。 池湄一下子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个所谓的有一半皇族血统的野丫头,竟然像模像样地与敌军主将谈起条件来,她稍整了下思绪,说道:“但是――你们也要保证,一旦军队恢复得差不多,便立即撤回中原,绝不可踏进柔然半步。” 迫于面前的形势,拂陵只得如此答应下来。 “借我一匹马。”池湄说道,“我即刻回柔然。” 锦疏回道:“那好,路上小心。”锦疏说此话的时候其实内心依旧是十分犹豫的,因为她根本不清楚,这样的一个女子,对于柔然此次的主将――也就是池湄的表兄有多么大的影响。 难道她一个被赶出来的女子,还能挡得住柔然铁骑? --------------------------------------- 待池湄走后,拂陵问道:“她果真可以劝阻柔然退兵?” 锦疏内心又是一阵迟疑,但她看着池湄骑马飞驰而去的背影淡淡苦笑道:“也许吧。”说罢便转身走开了,也不理睬拂陵是什么反应。她心里有些凄惶,也许有些时候命运会决定一切,自然包括了胜负成败。此刻既然人力无为,那便只可顺应天命。 此刻的拂陵,看着逐渐走远的锦疏,内心感喟的,亦是如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六章【断章难续(下)】 因为庆祝录取的聚餐有点晚,所以现在才能更新。见谅。^_^ ---------------- 萧越勒住马,队伍随之都停了下来,静得只听到寒风刮过的声音。副将有些迟疑地看着萧越,又看了看拦路的女子,颇感一丝疑惑,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池湄,你怎么来了?”沉寂良久,萧越还是开了口。 池湄冷笑道:“难道表兄觉得,池湄被赶出来就不能再回去了么?”萧越听池湄此言以为她误解了自己的话,刚想要解释却被池湄给打断了,“池湄之所以来,是因为――我希望你现在能退兵。” 萧越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念及兄妹之情不伤你也就罢了,你现在竟向我提这样的要求。我凭什么会听你的?” 池湄早就料及他这样的反应,反而笑道:“若你不想让你的军队死得不明不白,那便尽管去,别说池湄没有好意提醒过。”说这话的时候池湄虽神色镇定,然心里却有些许的紧张。要知道,这真的是一步险棋。 “死得不明不白?”萧越冷笑一声,“池湄,别用这种话来吓唬我。说来听听,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以至于你要来劝我退兵。” “用得着他们给我好处么?要知道、这次可是他们宣战,不是我们柔然主动进攻的。若他们没什么实力,何必以卵击石自讨苦吃,更不必找我来劝你退兵了吧?”池湄的表现依旧十分镇定。 萧越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沉声问道:“那你倒说说,究竟为什么我们会死得不明不白。” “幌北那地方你不是不知道,那些群居的部落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若是我告诉你那些部落已经被收买了呢?”池湄的口气戏谑中又暗藏着骇人的信息。 “此话当真?”即便是萧越,也不能忽略掉那些部落的力量。他也知道,那些部落手段极其诡异,难以揣测,稍有不当,便会莫名死去。 若敌军与部落联合,那么此次还真是…… 池湄看出他的举棋不定,接着说道:“或许不久就会有探子来报,说敌军已经全军昏迷了。”萧越一听,更是生疑。本身就多疑的他,面对这种诡异之事向来都拿不定主意,极易被周遭的一些言语所动摇。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耍诈呢?”池湄见他一言不发,心里的把握是更多了几分,颇戏谑地反问道。 萧越佯装镇定地了回道:“别以为你这几句话就能左右得了我。” “既然你现在举棋不定,那池湄来帮你分析下。若是使诈,自然是让你乖乖入他们的圈套,和幌北的部落一起打败你们,那样你回去也不好交差。若是真的全军昏迷,那么,幌北那地方你是去不得也不必去了,去不得是因为幌北那地方的部落已经受了外人惊扰,定是更会排斥军队,你们去等于送死;不必去是因为敌军都全军昏迷了,你何必还冒着被部落伤害的危险去杀一群昏迷的人。更何况,你要是放过他们,一来成就你的美名二来你交差也没什么影响。未损一兵一卒,不战自胜。考虑考虑吧。”池湄说得十分流利,像是事先都练好的一样。 萧越看了看颇有些神气的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此时副将却将一封飞鸽传书递给了他,萧越忙打开信,那信上的六个字着实让他怔住了:敌军全部昏迷。他看着眼前的池湄,突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惊惧。她怎能料到探子送来的情报是什么? 池湄大抵也猜到那信上写的是什么,嘴角弯起一丝明显的弧度来:“怎么样?我劝你退兵没错的。就拿着这情报回去交差吧。” 看出他沉默中的迟疑,池湄一句话就将他的疑惑打消掉了:“放心吧,他们没把握穿过中迄往柔然来。一到柔然他们便完全被动,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来柔然。” “就算是他们真来了,你们还怕赢不了他们?那也太可笑了吧。”的确,萧越反复权衡之后,觉得池湄句句有理,现在退兵,完全没有损失。 不过照她这么讲,岂不是当初决定迎战都是错的? 不。迎战是为了拿回柔然应得的东西,可能只是一时对对方违背盟约不满而下的匆促决定。如今细想来,好像也是不该来迎战。 连萧越自己都有些糊涂,被那丫头一说就完全摸不到东西南北。 算了,退就退吧,反正没损失。 --------------------------------------- “池湄,为兄信你一次,希望你没被敌军所利用。”萧越说道,“那告辞了。”说着调转马头,吩咐副将传令下去撤回部队,便骑马往回飞奔而去了。 池湄一直坐在马上挺直了脊背,这小半个时辰的僵持、装镇定,还真是累人的活。池湄不由得舒了口气,总算是肯退兵了。 若非她深知她这个表兄的习性,才不会冒这个险。也难怪,聪慧非常人能及的池湄一向看人十分准。洞穿人的心思,那可是她池湄最擅长的。 看着军队渐行渐远,池湄也打算折返了。上次来柔然还是两年前呢,时间过得可真快,池湄微笑的神色里逐渐浮起一丝凄凉来,尤其是在这荒天雪地,看着远处那辽远的山头,若隐若现,十分荒凉。 然那自是她心里的一桩永远放不开的事,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为什么自己一出生,就注定要颠沛流离,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连偶尔回柔然看一下所谓的亲人,都那么困难。 诶,算了。这一切就由着它去吧,管它以前怎样,现在怎样,明天又怎样。 池湄总算是自嘲地笑了起来,却依旧有心事埋在心头,怕是永远都释然不了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七章【反噬之棋(上)】 池湄回到军营的时候是第二日的傍晚,锦疏见她满脸笑意地回来,自是猜到她已经成功劝萧越退兵,不由得心生感激之情。然池湄却硬是抢了话头:“锦疏啊,怎么谢我?” 锦疏嘴角难得浮起一丝笑意来,淡淡道:“你想要我怎么答谢?” 池湄扶住她的肩:“辞了这官,要么嫁个好人家,要么就跟着我四处云游。”这话里戏谑意味十足,弄得人不由得一笑。锦疏自是明白她在开玩笑,也不知是什么心思驱使,也接着话头说了玩笑了下去:“那我现在就跟着你四处行医了,你可不能丢下我。”刚说完便咳嗽了起来,池湄随即脸色一沉,说道:“锦疏,五年前你还只是有血虚之症的征兆,现在看来,血虚之症怕是愈加严重了。”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我哪敢祈求再活上个十几年的――” 话还未完,便被池湄给截断了:“我说你啊,就是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拖垮了你娘怎么办?” “我娘……?”锦疏轻叹出声,“娘已经不在了。”那感喟之中是无尽伤心的过往,锦疏都不想再提。 池湄蓦地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说我这次跟你去京城怎样?路上我也好照顾你。”锦疏淡淡笑道:“换身衣服再去,柔然人只身去中原可没好日子过。” “哪里是只身去,不还有你么?再者说了,我还有一半的中原血统呢。”池湄语速很快,看得出来她是个性格十分开朗的女子。有时候,锦疏看着她的样子,都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被动和抑郁。 锦疏依旧淡淡的,微微颔首,便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等全军都醒来,便可以回京了。 没想到此次远征,竟落得这种结局。还不知道回去会受什么样的讥讽与嘲笑。 那日拂陵沉重的表情亦告诉她,他第一次领兵出征便遭遇这等荒唐的事,是多么令人不齿。但拂陵告诉她,任何事情,都要勇于面对和承担。错误不过是积累经验的过程,有些人可能一次都不会出差错,而有些人却注定要错很多次才能成功。 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明白呢。 --------------------------------------- 回京的路上幸亏有池湄的照顾,否则锦疏只会更加受累。池湄与她说她这血虚之症多是劳心太过郁积起来的,若是这一路心里担待的东西太多,怕也是支撑不住。 “药物只是起到辅助作用,真正要想治本,那还是不要劳心过度,待在家里休养身体罢。”池湄好心劝说,但她在劝说的同时又何尝不知道锦疏的为人,她想要做一件事,这些理由哪里能够成为桎梏? 既然注定活不久,还不如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锦疏便是这么想的。 池湄见说服不了她,也就放弃了。医者本分都做不到,她有些微的自责。 --------------------------------------- 回到京城的时候先进宫见了清泽。清泽看她那憔悴的模样颇为不忍,便让她在家休息几日,不必来朝了。因他也知道,若她这几日来朝,不仅路途中颠簸会受累,恐怕这朝中的流言蜚语也够她受的。她又是极要强的人,哪里受得住别人的冷嘲热讽。 锦疏从那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头晕颇有些站不稳,清泽连忙过去扶住她,蓦然感觉到从她手心里传过来的彻骨寒意,心里蓦地一惊,她这是……? 扶稳了她,清泽只淡淡说了句:“你照顾好自己。”锦疏略抬头看着距离自己如此近的清泽,突感到一丝莫名的凄凉和惶惑。她忙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微臣不劳皇上操心。”那一句话,便是生生疏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你是君,而我,只是臣。 锦疏心里有些自嘲地冷笑起来,出了御书房是凄薄的春风,还有极强的寒意,让人觉得浑身都冷。 萧砚凌走在她身后,静静说道:“殷大人,皇上让我送您回府。” “不用了。”锦疏断然拒绝,“我的马车就在宫门外。你回去吧。” 萧砚凌便止住了脚步,看着锦疏逐渐走远的单薄背影,有些微的担心。 若是当年,没有那场叛乱…… 可是,一切就是这样发生了。历史,从来就由不得假设。 --------------------------------------- 待锦疏走后,拂陵便来了。他坐在清泽面前一言不发,的确,此次出征错虽不全在他,但他是主将,带回来这样的结局,任是谁也难以面对。 清泽有些感喟道:“也许,当初的决定太过仓促。又或者――时机还不到,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巧合,和遭遇。” “战场在幌北,本来就是个错误。”拂陵淡淡道,“我们应该料到那里会有众多诡异之事,不能这么轻举妄动的。但是那日――” “怎么?”清泽颇有些好奇。 “那日锦疏喝了那泉水,可是之后,她没有任何事。”拂陵倍感疑惑,“但是全军,都昏迷不醒。包括我。” “你在怀疑什么?”清泽紧接着问道。 “没有。我从来都不怀疑她。”拂陵继续说道,“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一定要让我们跳进这个圈套,锦疏之所以没事,也许是因为――上天需要一个清醒的人来拯救一个全部昏迷不醒的军队。仅此而已。” 有时候,人是需要找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并说服自己相信一些不能解释的事情。 拂陵,你也是这样的人么? 两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到萧砚凌在外说道:“皇上,有人送了封信来。” “拿进来吧。”清泽淡淡道,却迟疑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拂陵。 萧砚凌推门进来将信交给清泽,便推出去了。 清泽拆开信,却怔住了。 锦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八章【反噬之棋(中)】 “怎么了?”拂陵看着神色突变的清泽不禁问道,“谁的信?” 清泽却一言不发地将信递给了拂陵,只冷冷地丢了句:“你自己看。”拂陵颇感疑惑地接过清泽手里的信,刚看了两行,便道:“这绝不可能。” 清泽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继续往下看,后面还有附有一封锦疏的亲笔信。” 拂陵沉默着看完了信和附在后面的锦疏亲笔信,整了整自己的思绪,问道:“你相信?” “你给我一个不相信的理由。”清泽言辞颇为冷淡,这便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的戒备和冷漠么? 拂陵拿着那封信回道:“就靠这几张纸你就能相信?你就要怀疑锦疏私通柔然?你凭什么怀疑一个你原本信任的人?”拂陵说话时的语气颇为激动,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此看来,他对清泽开始怀疑锦疏十分不满,当然也看得出他对锦疏的信任和支持。 可是拂陵竟然忘了,坐在你面前的毕竟不只是你的兄长,他还是你的君王。 “她一直都是颗危险的棋子,随时都会反噬。”清泽给出了他的理由,“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找不到理由去相信她,只因为她是平陵。” “如果你对那个身份耿耿于怀的话,你不如不要用这颗棋子。何必让别人为你卖命而又得不到任何好处――殷锦疏这些时候得到的都是什么你知道么?”拂陵甚至不再坐着,他站起来回驳了清泽,“嘲笑、辱骂、不信任和沉甸甸的压力……” “够了。”清泽断然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宁愿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宁愿相信锦疏是良臣而非逆臣,可是有时候人心太过脆弱,那一线支撑,轻而易举就会坍塌。”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清泽沉默片刻后接着说道。 人心太脆弱,难道你予锦疏的信任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不论你信不信任锦疏,我一直都认为她忠心耿耿,从来无半点违逆的意思。”拂陵说完叹了口气,他突然感觉到愤怒之后空荡荡的失落感牢牢地攫住了他,难以自拔。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的尴尬境地,清泽也不希望因这件事两人闹翻。但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疑惑,他不愿意去怀疑却不得不亲手毁掉这些时候他对锦疏的信任。 这是怎么了? “交给刑部吧。”清泽淡淡说了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但又显得十分无力,“有些事情,还是查清楚了好。朕累了,你也回府吧。” 拂陵每听到清泽在他面前使用“朕”这个生涩冷硬的称呼时,清泽不是心情极差,便是愤怒或者对他极不满意,然现在,又是哪种情况? 拂陵也不去细想,只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告退了。 --------------------------------------- 回到府里,左右想都不对劲,拂陵便骑马往殷府去。然一到殷府,便看见大门紧锁着,周遭是一片死寂,他连忙下马去叩门环,然好久才有人开门。 “府里怎么了?”拂陵拉住门房的人急急问道。 那门房的人只叹了口气:“大人让朝廷里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拂陵顿感惊诧,清泽真要将此事交给刑部,将锦疏押进大牢么?!正准备往宫里去找清泽论理,府里却有一个女子迎面走来。拂陵认得她,池湄,那个被锦疏带回来的柔然女子。 想起那封锦疏的亲笔信,又想起之前的种种,看到这个柔然女子的时候,他顿生疑惑。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与这个女子有关?或者……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就等着锦疏陷进去? “王爷,刑部里的人说锦疏有私通敌国之嫌,可有证据?”池湄在拂陵面前,从无一丝谦卑和怯懦,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让她看上去十分从容淡定。面对锦疏被捕,她只是冷静地询问因由,无一丝慌乱。 “我正好想要问你,这一切会不会与你池湄有关。看得出来――”拂陵亦是十分沉定,接着说道,“你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又或者,你接近锦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哈。”池湄有些自嘲地笑了声,说道,“王爷您也太抬举我了,我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既不觊觎锦疏的位置,又与她没有私仇,我有什么理由要陷害她?” “或者你只是想要离间君臣关系,让我朝损失一名良臣。”拂陵此刻所讲的话,其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有时候却又特别急于想要证明一些东西,因为此时,他想要做的,不过是想要证明锦疏是被诬陷,而不是真的私通敌国。 “王爷认为用得着么?”池湄冷笑道,“锦疏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值得费这样的周折去离间她和帝王的关系?”见拂陵一时沉默无语,池湄紧接着便道:“我看王爷还是回去好好查查,看怎样还锦疏一个清白。恕不远送。” --------------------------------------- 拂陵在这件事情上颇有些失去理智的冲动。一向沉着冷静的他,亦是给不出理由来。 但他此刻的直觉告诉他,锦疏是被污蔑的,池湄与本案无多少关系,那么幕后黑手便是另有其人。是谁对锦疏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薛稹? 若是薛稹,那这阴谋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拂陵深叹出一口气,看见萧砚凌从御书房出来,他只说道:“王爷,皇上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您请回吧。” 拂陵内心一怔,任何人?原来自己也是属于那任何人之中的一个,也许,那信任来得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可若是如此,君清泽,你当真要做孤家寡人,不去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弟弟么? 想到此,拂陵不由得一阵心寒。但也就此打住,他可以不信任自己,但自己却一定要相信他,支持他。可是拂陵,你是否知道,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二九章【反噬之棋(下)】 负责审理这件案子的是刑部的崔侍郎。崔侍郎一向为人为官正直清廉,是难得的好官。当然在与薛稹势力的对抗中也吃了不少亏。正因为不懂得圆滑处事,不惑之年才居于这侍郎之位,十分不易。 此次审理,是清泽亲自点的名,就要他崔侍郎来负责此案。崔侍郎也是即将告老还乡的人了,审完这最后一桩案子可能也就回乡养老去了。 “殷锦疏,这可是你的笔迹?”崔侍郎让人将那封信呈给站在堂下的锦疏看了,然后问道。 锦疏仔细看过后,回道:“这确实是我的笔迹,可这信绝非我所写。” “若是你的笔迹,那这信怎可能不是你写?而且――出征柔然的时候仅你一人没有中毒,又作何解释?”崔侍郎继续问道。 “至于这封信,我亦感觉疑惑;征战柔然我没有中毒,我亦不清楚缘由。”锦疏如实回道。 崔侍郎对她此回答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他这么些时候也看得清锦疏的为人,年纪轻轻满腹才华且十分正直,应该是难得的良臣,如今出这等事,怕也是遭人陷害,可自己却辩解不清楚,真是让人心生喟然。 “你不能解释么?”崔侍郎有些失望地问道。 “我不能。”锦疏有时便是这般太过正直,不懂得为自己找理由开脱,可凡事一板一眼难免吃亏,“究竟是谁人想要陷害我,我亦不得而知。”锦疏对那封信十分之疑惑,那明明都是自己的字迹,且纸也是自己常用的。突然记起之前与薛子贞的那些往来信件,她不得不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薛稹。 也对,薛稹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初举荐她殷锦疏只身随军征战柔然,可能就是为了证明日后自己的通敌之嫌。至于所谓的薛子贞的来信,恐怕也是找人杜撰,以换取锦疏的回信,伪造通敌罪证。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找人伪造字迹如此逼真的通敌信件? 况他又怎知,出征柔然一定会以失败而告终,以此来反咬一口,陷害自己? 这便是锦疏感到疑惑之处,但在刑部大堂,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讲。关于自己对薛稹的怀疑,她只字不提。毕竟这事要有十足的证据才能够证明他有诬陷之嫌,若是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落下一个诬陷朝廷命官之罪。若最后被反告诬陷薛稹,那岂不是更下不了场。 锦疏做事一向慎重,绝不鲁莽。 --------------------------------------- 未果,便只能退堂,将锦疏押进大牢,听候再审。 锦疏的表现让崔侍郎也感到一些钦佩,能在如此境地仍从容不惧者,须眉中都鲜有,况锦疏只一介女子。 可偏偏是她这毫无畏惧和坦率正直,这时候对她没有任何帮助。 念及此处,崔侍郎不由得叹了口气。天妒英才,那又有何回转之力呢?但自己一身为官正直,这临了,也一定要还这后生一个清白啊。 倒是锦疏,被押回大牢时,竟感觉到一丝无力的凄楚。 这个中缘由,恐不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便能够说得请道得明的。自己的人格受到质疑、清白受到玷污,还有这令人心寒的权力斗争,凄薄冷漠的人世……这种种,都能成为自己感到凄楚的理由。 可最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的却是―― 自己孤注一掷交于清泽的信任却遭受如此践踏。 她想起来便眉头紧蹙,心口有隐隐的疼痛。恐是多年的隐疾,一触即发。 摸着那冰冷的铁门,她亦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了下去,恐怕终有一天,自己会在这般寒冷里逐渐丢失呼吸和心跳,只身前往另一个世界。 似乎自己的行程,一直都孤独清冷,漠漠之中却找不到一丝可以支撑的力量。 或者是,刚刚触到一些微弱的温度,就又立刻丢失了。 也许,那距离是自己一手造就,怪不得他人。 --------------------------------------- 乐凌回到殷府的时候却找不着锦疏,只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在家,立即就发觉出问题了。这些天来,他在外忙这忙那,根本顾不上回府一趟来探望锦疏。可这一回来就听到了锦疏被捕入狱的消息,犯得竟还是私通敌国这般滔天大罪。 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乐凌刚想要去天牢探望锦疏,却被池湄给拦住了。 “别白费力气了,锦疏是通敌疑犯,这是重罪,不许探视。”说罢她叹息一声,“我已经去过了。” 乐凌看了那女子一眼,也不说什么,便转身立刻走了。池湄见他骑上马往西去,便也知他现在不是去天牢而是想办法救他姐姐去了。 况乐凌看上去也是精明能干之人,此事上也定能有所作为,但愿――他能还锦疏一个清白吧。 池湄不由地感到一丝欣慰。看着锦疏的这个弟弟,她却蓦然想起自己的妹妹。这些年,也不知她过得怎样。或许已嫁作人妇,也或许、如她一般颠沛流离,过着布满荆棘和坎坷的日子。 这茫茫人世里,又哪里可以去找回这些微弱的情感支持;哪怕再浓再深,有时候也会被这漫长的时间和浩渺的人世洗刷得一片惨淡。 有多少人,都沦为了时间的奴隶。 ------------------------------------------------------- 锦疏在那冰冷的大牢里,身体感觉更为不适。这几日,她看那天牢里的将死之人,听那些呼天抢地的嚎哭喊冤之声,内心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悲悯,与巨大的空空荡荡。 狱卒们喝酒吃肉说笑聊天,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周遭的阴冷气息和那些冤屈的哭喊,对于这凄薄阴冷的一切,都可以无所谓地漠视。 也许,人在看多了悲欢生死之后,便自然心生出麻木的情绪来。 那夜半饱含倦意摇曳着的微弱烛火,至少还能照亮一些冰冷的内心,让人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在生死如此鲜明的地界,锦疏仰望那高高的屋顶,昏暗之中渗出来的丝丝阴冷,让已经失语多日的她心生无力的喟叹。 也许。这一经历,会让人对生死有更深刻的理解。 而存活于这人世,真正值得去珍惜的东西,恐怕只有脆弱的人心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零章【共负一轭(上)】 夜半时,睡得颇浅的清泽突然醒来,强烈的失落和不安牢牢占据着他,一向冷静理性的他,此刻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轻叹出声,薛子玉亦醒了过来,子玉轻声问道:“有何事让皇上睡得如此不踏实?” 清泽侧过身,伸手轻理子玉额前的几丝细发,微叹息道:“子玉,有些事,不知最好。”说罢又转过身去,空留一声轻叹。 然而子玉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殷锦疏。她是劫难,从一开始子玉就认定,这个女子,她是个劫难,谁都逃不掉。 此刻清泽内心充斥着矛盾和斗争,他对她必有怜爱和敬重,但亦有本能的不放心和怀疑。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势均力敌,难以释然。 这一切,错便错在她是平陵,他是君王。 子玉明白,这两种情绪,能够挑明的是后者而非前者。清泽又会如何去处理这佶屈聱牙的是是非非呢? 她陡然间苦笑了起来,翻身朝向里侧,便难以再入眠。 次日上午,锦疏私通敌国一案继续审理,但却无任何进展。一来崔侍郎坚持认为锦疏无罪,想要还她一个清白,却找不出证明她清白的证据来;二来锦疏自己身体逐日差下去,也无多余精力为自己辩驳,更重要的,她自己也无法找出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罪。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想要放弃申辩,她竟然萌生出即便不会被人诬陷自己不久后也会死去的念头。 或许此刻,这两种死法对于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差别。 许是因为,这世间能让她留恋的人和事已经太少,从而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她在红尘里看悲欢,已无自己的悲喜。 ------------------------------------------------------- 况那日清泽那几句言语也着实伤了她。 殷锦疏,你叫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是呵,你本来就没有必要相信我的。何必用一颗危险的棋子,装作相信却又时刻提心吊胆? 念及此处,她纵有苦楚,也不想再提。 正要重新押回天牢的时候,拂陵刚到刑部大堂,拂陵看了一眼日渐憔悴的锦疏,内心颇有不忍,但也没有去和她说上半句话。他是来找崔侍郎的。 而锦疏看他的眼神已冷若死灰。 “下臣一直认为殷大人是遭人陷害,但刑部又始终找不到证据,便无从证明殷大人的清白。”刑部后衙内,崔侍郎如是说。 拂陵轻叹出声:“我这几日也在忙这件事,依旧未果。” 略停顿了会儿,拂陵道:“那封信的来历查到了没有?是谁派人送进宫的?” 崔侍郎摇了摇头:“送信之人直接交给宫里的侍卫传给皇上的,侍卫也不认得那人是谁,便无从查起。” “那依你看,什么人能将锦疏字迹模仿得如此之像,连锦疏自己都认为那些字是她写的?”拂陵也是考虑到崔侍郎多年的断案经验会给本案一些帮助,谁料,崔侍郎依旧摇了摇头:“王爷,此谜点着实棘手。况殷大人自己亲口承认这些字为她所写。况那种宣纸,除了宫中,民间极少。” “难不成说是她在意识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亲笔写的么?”拂陵颇有些急躁。也不知怎地,一向沉稳淡定的拂陵对此事的处理似乎十分没有条理。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民间诡谲之事颇多,蛊惑人心迷乱人的意志这种事不是没有。” 毕竟崔侍郎的阅历比拂陵多得多,当然拂陵也很是感激崔侍郎提供的这些信息。寻找新的思路可以避免走进死胡同。言罢便离开了刑部内衙。 ------------------------------------------------------- 路途中突然想起乐凌来。 他既为锦疏胞弟,绝不会对锦疏遭害入狱之事置之不理。而且,借用商会的力量,他也许更有实力还锦疏一个清白。他旋即调转马头,往殷府去。 拂陵到殷府的时候恰好乐凌刚从殷府出来。 “绍岳。”拂陵突然叫住了正准备骑马出门的乐凌,乐凌看他一眼,认出他是拂陵,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个中情绪难以言明,恐怕只因多年前的那些事情。他说道:“找我何事?” “关于锦疏的一些事情,我想和你谈谈。”拂陵回道。 乐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着拂陵他就感觉不舒服,甚至觉得他惺惺作态。于是便冷冷说道:“我还有事,不能奉陪。”正当他要上马的时候,拂陵叫住了他。 “绍岳,只几句话。” 乐凌似是未加理睬,上马之后,侧头对拂陵说道:“跟我走。” 于是拂陵便上马跟着乐凌一齐走了。大概行了二里路,拂陵已看见了京城商会的高楼。不知为何,全国各商会的建筑全部是高楼,站在楼顶俯瞰,会有十分广阔的视野。 乐凌走进楼里,原本有些许声音的楼下突然变得极静,所有人都对他十分尊敬。拂陵看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他不知道,为了稳住自己在商会的地位,乐凌付出了多少。 或许,所有的光鲜外表之下,都有惨淡不可告人的故事。各人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个中滋味也只能自己一一体会,旁人甚至理解不了半分。 乐凌就这样默不作声地上了顶楼,楼梯上的人皆站于楼侧,与他让道。待乐凌上楼之后楼下又恢复了紧张而有序的工作,拂陵在这里,突然感觉到一种浩大的压力,这种默然的气氛和紧张的节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这个组织严密的纪律和有效的工作。面无表情的脸孔之下,又让人感觉到他们的冰冷和淡定。 站在顶楼上果然视野十分开阔。拂陵此刻俯瞰京城的感觉也许一如当年的乐凌第一次站到潮州商会顶楼时的感觉。 ------------------------------------------------------- “居高临下。”穆炀曾这样对他讲过,“但是,却终归是高处不胜寒。” “这世间种种,有得必有失。我宁愿高处不胜寒,也要居高临下。”这是十六岁的乐凌在潮州商会顶楼曾经许下的诺言。 其实,原本的他不需要做出选择便必须要接受这样的生活。 可是上天赐予的变故多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然他依旧选择了高处不胜寒。 这或许,就是不可逆转命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一章【共负一轭(中)】 京城在阴云的笼罩下分外凄凉。这天看上去不久便会下雨,此刻拂陵的心境亦如这天气一样,沉重阴郁,感觉到沉甸甸的不适。 一直站在他前面的乐凌转过身,静静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言语中颇为淡定不迫,那是怎样的一种气度,又得经过多少风雨历练呢。 拂陵浅浅苦笑道:“我知道你恨我们。但这不成为我们成为敌人的理由。” “敌人?”乐凌冷笑道,“那时候父皇如此信任的齐王,竟然成了背叛者。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敌人的?” “不是这样。”拂陵想要辩驳什么,但是却倏地止住了口。他难道要在此刻为自己和父亲辩解,说当年父亲是逼不得已才叛变的么?南宫的信任来得那么虚假,连灭杀的心都有,何必还为他南宫家卖命。 所谓良臣,所谓信任,其实都抵不过君王的一点点猜忌。 如今的锦疏和清泽,便是摆在眼前的例证。 “你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乐凌冷冷问道,“找任何一点叛变的理由便可以。” “每个人的生活必有无奈之处,只是旁人看不清亦看不懂罢了。”拂陵紧接着回道,“这些暂且不说,我找你不过是请你帮忙――” “关于姐姐的一切事情,用不着你来说请我帮忙。”乐凌打断了他的话。 拂陵念及自己说话不当,只说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否知道有人特别擅长临摹别人字迹的人,或者,你能否查到――” “我正在查。”乐凌断然截口道。 “我还未讲完。”拂陵道,“你如何得知我想要你查什么?” 乐凌看着他,也不言语。 实话而言,他懒得解释。 而就在此时,明萧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上了顶楼,走到乐凌面前,将信封递给了他。 “刚到。”明萧淡淡道,“看完后不用再传回去了,因此也不必批阅。”说罢,转身便走了。言行举止利落干净,神色淡漠悲喜难测,这便是他们这些人的共有特质。 乐凌拆开封条,将密报拿了出来。这种密报用于商会之间传递最高信息,被折叠成复杂的六角形,放在一个用封条封好了的小信封中,封条的上面写“固”,下面写“封”,信封上写着“密报”,然后再用一只大信封套住这只小信封,在外面用一根白纸条扎住,传信者会在纸条下写上自己的隶属区域和名字,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白纸包好,同样在白纸的包装口下方写上自己的隶属区域及名字,最后用来封箴的几个字是传信者的名字和“谨封”二字。 这种密报作为直接传达到会长手中的信件,通常会由会长阅完之后简单回复,最终被一个朱红的“封”字封过之后,重新传达到发信人手中。 乐凌拆开密报之后,迅速看完,将其重新装进信封收入怀中。 他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地缓缓说道:“查到了。” 拂陵一怔。这果然就是所谓商会的力量么?之前或许也曾小觑过商会实力,现如今,真的是不可轻视。若商会自己掌握着稳定的权力和军队,那对于朝廷来说简直就是对立的政权和十分可怕的挑战。 “查到了什么?”拂陵问道。 “现在便可以去刑部衙门为姐姐申冤。”说罢便径直往楼梯口走,拂陵连忙跟上,他如此说的话,便代表他都已查到,锦疏也要重新获得清白。不禁心生一丝欣慰来。 ----------------------------------------------- 待到刑部大堂,锦疏被重新带来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堂下的乐凌,气势淡定而凌厉,神色透出隐约的冷冽。他来做什么?为自己沉冤昭雪? 乐凌,他能做到么?锦疏虽从不质疑乐凌的能力,但此时此刻面对此种状况却着实摸不着底。 “乐凌,你有何证据证明殷锦疏是被冤枉的?”崔侍郎如此问道,心里却对这个年轻人充满期待,他如此迫切希望能够早日找到证据,还锦疏一个清白。 乐凌看了锦疏一眼,从容回道:“还烦请大人遣人打盆水来。” 要水做什么?连锦疏都感觉不解。 崔侍郎也应了他,遣人去打了盆水过来。乐凌叫那人将水盆端着,从怀里取出那封密函来。他将密函展开,举起来说道:“这是一封信,大家可看出什么异样没有?”说罢还自己给崔侍郎看了看,的确是一封没有什么问题的信。除了信的内容外,大概就没有特殊之处了。 等大家都看完之后,乐凌突然将信没入水中,片刻之间那完好无损的信纸竟然四分五裂开来。那分明是一片一片的纸头拼凑而成,分明不是一张完完整整的信纸。 在众人看得有些出神之际,乐凌神色颇有一丝漠然:“那请侍郎大人将所谓的通敌罪证拿过来一试真伪。” 崔侍郎有些许迟疑,却被乐凌给看出来了,乐凌道:“我绝无销毁罪证之心。再说那所谓的罪证,也真不到哪里去。” 崔侍郎心里暗暗叹道,这是怎样一个年轻聪慧的后生,若得好好培养,定是栋梁之材。于是便吩咐人将那通敌之信拿了出来,书吏将信递给乐凌,乐凌将信放入水中。众人期待的眼神全部聚集到水盆里的那张信纸上,果然,那信纸上出现了拼接的痕迹――而这也说明,此信是伪造并非真的通敌之信。 “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封所谓的私通敌国之信不过是由日常往来信件拼凑起来的。京城最好的装裱师傅,是肯定做得到这一点的。”乐凌沉定说道。 坐在屏风后面的清泽倏地停住了手里的棋,看着坐在对面的拂陵,一言不发。拂陵将棋子放进棋罐里,浅声说道:“我说过锦疏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其言语里虽有一丝的怨意,但终究也是松了口气,语气难得如此轻松。 清泽嘴角浅浅泛起一丝苦笑来。 若不是因为他记忆力太好而太熟悉锦疏的字迹,若不是他质疑锦疏的忠诚,恐怕―― 锦疏也不必遭此罪受。 这苦笑中实在有太多东西难以释解。一来是对锦疏的忠诚感到一丝欣慰,二来却是针对自己之前怀疑锦疏而心生的愧疚和深刻的自责。 然而其实本不必那样的。你何必去猜忌她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明日更新依旧是20点左右。 |敬请支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推荐和收藏。 |ps:请各位静下心来看吧。否则有些东西会看得有点晕。如果觉得不能,那就收藏下来,等我全部写完了再看。预期字数30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二章【共负一轭(下)】 待结案文书写好之后,锦疏有些无神地走出了刑部大堂,步子有些不稳。乐凌赶紧上前去扶住她,锦疏此刻已十分虚脱,这些日子的断续折磨,让她突然间就枯槁了下来。脸色极差,唇甲色淡,血虚之症已是愈加严重。乐凌看着她,暗自叹了口气。 考虑到锦疏受不住马车的颠簸,乐凌特意让人用软轿送她回去。 锦疏回府之后池湄立刻过来扶她回房。说实话,池湄见到她的那一刻亦是十分吃惊。怎么这几日的工夫,整个人就憔悴了这么多?但也不问什么,只说让她回房先休息,自己往药店抓药去了。 已是下午,临近傍晚,天又是阴沉沉的,不过多久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锦疏微咳嗽,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她看着窗外,神色有些微的黯然。恰好涵烟端药进来,看着锦疏就这么站在窗前,不忍地说了句:“姑娘,当心身体。” 锦疏浅浅笑了,毫无血色的唇角上滑落一丝轻微的失意,她也不言语,只静静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连涵烟将药端至面前都没有能够察觉。 而她此刻的心境,亦是那巨大波折后残留下来的空空荡荡,一些淅淅沥沥的情绪,一如这连绵不断的如丝细雨。 “姑娘把药喝了罢。”涵烟忍不住提醒。锦疏这才回过神,端过涵烟手里的药,眉头微蹙着将药喝了下去。 其实也正如当时她与池湄讲得那样,自己的身体自己又何尝不清楚。现在不过是能拖一日是一日,哪里还去奢望能活个好几年。念及此处,她倒是有着自己的从容淡定。或许直面生死对于她来讲还抵不过人心的质疑。 她轻叹出声,示意涵烟出去了。涵烟见她这样,退出卧房之后立即便去找了池湄,请池湄过去看看她。池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涵烟说了句:“没用的。” 涵烟十分不解,问道:“池姑娘不是和我们大人关系很好么?怎么连你也劝不了呢?” 池湄放下手里的书,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既被人伤了,便还是要伤她的人来抚慰,我无能为力。”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池湄都忍不住叹息。 如锦疏这般内敛的人,如何又会将自己的心事展于他人掌心。她将自己隐藏得太好,以至于别人都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即使是看人一向很准的池湄,也会有片刻的踯躅,再三犹豫都不敢确定。 但锦疏的病,多半是为朝政和勾心斗角所累,加之君王的不信任和猜忌,她只能是被伤得更重,病亦随之加重,那也是情理之中了。 ----------------------------------------------- 涵烟从池湄房里出来刚想去看看乐凌在不在府里,却看到了撑着一把伞刚刚进府的拂陵。 拂陵此几日也颇为辛苦,都没能睡得好觉,看上去十分疲惫。见到涵烟,他问道:“你们大人睡下了么?” 涵烟摇了摇头:“回王爷,我们大人现在站在窗前看着下雨,还未曾休息,但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这一切均在拂陵的意料之中。说实话,虽然此事终是以锦疏无罪了结,可这猜忌所带来的伤害又岂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抹平的么? 他相信的是一封信,丢失的却是一颗人心。 现在有谁能够确定,她殷锦疏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在朝为官呢? 想来这么一闹,估计她也会感觉到倦怠和无趣,不再继续为朝廷效力了? 清泽刚刚下达的旨意,刑部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诬陷朝廷命官之人并将其捉拿归案。 锦疏的案子一结,有些事便变得十分明朗。 这诬陷之人,多为薛稹。而且据锦疏自己所说,她也只与薛稹之女薛子贞如此频繁地通过信。 “那便不打扰了,让锦疏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说罢拂陵转身便走了。夜雨里的背影显得极为单薄孤寂,那淅淅沥沥的细雨冲刷过之后,也许大家都能冷静下来重新面对未来的生活。 锦疏站在窗前依旧是漠无表情,微弱的烛火和炭屑混合着香料燃烧的味道,在这凄薄漠然的雨夜里让人觉得如此悲伤和抑制不住的哀愁。 第二日依旧是清冷的晨,打开窗时,熹微的光和清冽的风从窗子里漫进来,锦疏用簪子把头发绾起来,一袭素衣便往宫里去了。一夜未眠,她也想通了不少事情。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行的路,距离自己的初衷愈来愈远,若是一条路连自己都走得迷失,那便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意义,还不如趁早收住步子,做一些有价值的事。 然而,何为有价值呢。 这世间种种,昨日生,今日死,瞬息万变之事如此之多,哪里有个定数。潜规则中的有意义,那也只是世人用来规范俗世生活的标准定义罢了。又有谁真正可以说此事有意义,彼事无意义? 到了宫中的时候早朝已经结束,锦疏往御书房去。萧砚凌看到她,走上前去说道:“殷大人,皇上说这几日你都不必来朝的。” 锦疏血色惨淡的嘴角滑落一丝浅笑,却没有言语,径直推开了门。清泽对她的突然到来感觉到一丝惊诧,然内心却有柔软复杂的情绪激烈地矛盾着。他即刻放下手中的朱笔,站了起来,说道:“你本该在家休息,何必今日就到宫中来?” 然锦疏却沉默着向他行礼,双膝跪下的同时她沉声道:“我是来辞官的。” 蓦地,清泽原本还隐约有笑意的神色陡然间被惊诧和沉重的失落所取代,他连忙走过去扶起她:“锦疏,你先起来。” 她忙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罪臣受不起。” 清泽同样冰冷的双手就那样尴尬地停在那里,他蹙起眉,问道:“你和我怄气么?” 锦疏依旧面无表情,她看着清泽的眼神空洞却又深不见底。悲愤和沉甸甸的失望让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自己的尊严和信用受到如此践踏,她如鲠在喉,所有的言语都压抑在心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冷笑道:“我何必与你怄气。我不过是要辞官罢了,也省得你再有猜忌。”而她此刻的神色上,却有皇族般天生的冰冷与漠然。若没有经历动荡,她又何必忍气吞声度过那十几年的光阴。 “锦疏,留下来。” 然而说这话的不是清泽,而是刚刚推门而入的拂陵。他淡淡的表情里浮起一丝柔软,“因为,我要离开京城了。” -------言在最后------------ 8月有什么?奥运会,数不清的聚餐和比七月要短一些的旅程,做不完的杂志排版和广播剧后期制作,背不完的英文六级词汇,颜澈兄无趣博客的频繁更新以及和张曦予小朋友永远唠不完的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有女频的pk.走到这一步真的是不容易啊。 所以请各位有pk票的多多支持______________十五拜谢。 pk票涨的话,我更新立刻每天涨两千__________各位支持下吧。这年头混饭不容易【消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三章【孤注一掷(上)】 锦疏对他此言突感惊诧,拂陵走过来,看着她如此惊异的神色,淡淡笑道:“是的,我要离开京城了。” 说罢转过身对清泽说道:“柔然出征一事,已是我的过失,本就该遭罪责,不该逃避。何况我也累了,想出去走一走。皇兄将我遣出京城,让我到地方上去罢。” 这对于清泽来讲无疑是双重的打击。锦疏辞官,拂陵欲前往地方为官,如此一来,他便真的是孤家寡人,无人扶持了。 “锦疏留下来罢,朝中不能少了你。”拂陵淡淡说道,“而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锦疏对拂陵的这个决定感觉到十分诧异,一直以来,拂陵都是清泽最为得力的助手,亦是他最相信的人,难道仅仅因为出征柔然失误一事而贬往地方么? 清泽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片刻的沉默。与其说不知如何面对,还不如说是因为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局面出现。 “若没有相应的惩诫,恐怕朝中也会存有异议的。那样对谁都不好。”拂陵继续劝说他的皇兄将他贬至地方。 这一段沉寂之后,拂陵说道:“若无他事,臣告退。”然后只留下怔在原地的清泽与锦疏,只身出了门。 待拂陵走后,锦疏面无表情淡淡道:“若拂陵果真离京去往地方上,我会留下来。无他事,微臣也告退了。” 那恐怕是梦魇里种种情境里的某一次验证。 正如穆炀曾经对乐凌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居高临下,但却终归是高处不胜寒。”君清泽,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兼得鱼和熊掌。 ----------------------------------------------- 次日的傍晚,锦疏正从书房出来,涵烟急急忙忙地过来,说道:“姑娘,王爷来请你一聚,轿子就在外头。” “知道了。”锦疏淡淡道,“看到池姑娘了没有?” 涵烟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过下午的时候池姑娘倒是与少爷一起出去了,但不清楚所为何事。” 锦疏微叹口气,说道:“你去忙罢,我去一趟拂陵那里。” 待锦疏到了王府,坐到暖阁里的时候,昏昧的日光已黯淡到再也无力穿透旧窗外密密堆叠的大梧桐叶,地面上便只能投射出微弱的影,轮廓逐渐退化成最原始的模糊,最终还是会不可抑制地与地面一起向漫长的黑夜倒戈。 锦疏坐在那里,突然叹了口气。若是现在闭上眼睛便能感觉到四周浮动起来的景,层层叠叠地围就成周身的桎梏,心思惶然。 内心沾染了潮湿气息的重重压抑,散发出新鲜植物因外力而溃烂的味道,墨绿色的汁液嚣张地在爬满褶痕的叶面上流淌出一片黏稠。 因此在拂陵出现的时候她断掉这些念想,终于求得一丝舒展和安宁。 “怎么了?”拂陵在位置上坐下来,看锦疏地神色有些不对,有些惊忧问道,“身体不舒服还是……?” 锦疏摇了摇头,只道:“想一些事情,没什么。” “少去想一些事情,忧心过重,只会使你的病情愈加严重。说实话――”拂陵停顿了下,有些感叹道,“我还真希望你辞官。但又考虑到你的性子。你这样的性子,哪里肯辞官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这一言倒让锦疏浅浅笑了。那淡无血色的唇边浮起的微弱而无戒备的笑意,宛若一朵稍纵即逝的花,瞬间就消失了。连一刻绵延的温柔和暖意都不持久。 而这也是让拂陵感到担心之处。实话而言,一个人将太多的言语藏于心中而不表露,的确是太过累心。何况在忧累自己的同时亦让其他的人感觉到莫名的压抑和担忧。因为――你永远看不透她,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她想做什么…… 那的确是一种空洞的茫然。正如此刻你看着她,就像你观望那深不见底的海水,感觉那永远都是未知数。 因为没有一种恐惧会比深埋在心底的执念和静默更让人担忧。那样永无止境的沉寂,谁可以得知它暗藏了什么样的阴谋与罪念,或者绝望。 晚饭的时候锦疏依旧是只动了动筷子,她不想吃亦吃不下。美味佳肴于她而言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折磨。拂陵见她又是这般没有胃口,劝说了几句,可她只淡淡说道:“我吃不下。”拂陵便让人撤了饭菜,随口问道:“若是不怕吹夜风,出去走走吧。”然说出来他便后悔了,依锦疏这身体,哪里禁得住吹夜风。 正准备说“我看还是不要去了”的时候,锦疏却已回道:“出去走走吧。”于是拂陵便不扫她的兴,说道:“去水榭那里走走罢。” 锦疏默点头,便与拂陵一起出去了。 水榭中亮着两排灯笼,今日看起来颇为黯淡,这些日子大都是云太浓月太淡,尽是些不好的征兆。 一边走着,锦疏迎风微咳,她似是不经意般问道:“今日何必请我?” “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何时回来尚不得知,临走之前自然有些话要对你说。”拂陵说着,伸手拂过水榭栏杆,看着平静的湖面有些许的怅然,目光飘忽时近时远,瘦削的身形在冰冷月色倾泻而下散开的光芒里显得有些清冷。 “你又如何确定他一定会让你离开京城?”锦疏淡淡问道,“毕竟――” “就算是为了让你留下来,他也会同意我离开京城。”说到此,拂陵竟浅浅地笑了,“你是想说,毕竟我是他最为信任的人?可是锦疏,有时候两个人处的时间太久,一直在一起生活,总会有矛盾和纷争出现,或许我走开一段时间。各自都冷静下来,重新整顿自己的生活对大家都好。” “那当初你怎么突然提出要离开京城?”即便是一直压在心底的话,锦疏此刻也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想要在他对我失去信任之前保持住这个状态。不过无论如何,哪怕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 “我都会一直相信他。”拂陵补充这最后一句地时候有些自嘲地苦笑了起来。 真是难能可贵。锦疏心里暗自想道。 但她亦不言语,此种情况之下,她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赞许么?不,他拂陵不需要这些。 “但你会留下来,你会协助他,成为他最信任的人。这就足够了。”他停下步子,望着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声音仿佛被风吹散了,飘忽而邈远。 而对他此言,锦疏却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之中。她究竟该不该继续相信清泽,那还是个未知数。可他拂陵凭什么就如此信任自己。 拂陵转过身,对着一袭素衣的锦疏说道:“或许,这世间种种,要看穿还真是不容易。”他突然拉过锦疏入怀,用安定人心的力量稳住了局促尴尬的锦疏,他有些苦笑地看着远处,衷心地,对锦疏静静说道:“一定照顾好自己。” 因那一刻,他真正将她当作是知己好友,彼此扶持、信任,即便这个世界沧海桑田。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留下你们的pk票吧。万谢了。 今日去往界牌。十分之远的目的地。在陈小洁小朋友家用午餐,之后去往长江边上。 只可惜那是长江支流。加之台风影响。暴雨影响。然后。怎么说呢。觉得自己雨天出行好狼狈。 -------------------------- 【今日突然想对每一个人说一句话】:太多的时候,不是你选择了生活,而是生活选择了你。 -------------------------- 感觉太累。不愿说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四章【孤注一掷(中)】 锦疏也不动分毫,只这么静静地让他抱着,感知一些平和安静的力量。有时候自己会觉得孤立无援到难以独自支持的地步,万籁阒寂时内心的空空荡荡难以释解,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杂乱无章的想法,以及对他人的猜忌与戒备。 人正是因为漫长的空寂之后才会变得抑郁而极度内敛。 而此刻,她感觉到有人关心的温暖,那平日里淡漠一切的姿态和心境竟也顿生柔软的情绪,但那亦只是转瞬即逝。 但这也就足够了。即便时间短暂,一向没有人在意、扶住的她,也能够从中汲取一些告慰内心的知觉。 ----------------------------------------------- 锦疏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戌时。刚进府的时候便听到断续的箫音,吹奏之人定有十分沉重的心事,这箫音亦是如此沉重压抑。锦疏往后院走去,这时候难道是池湄在吹箫么? 果然看见池湄独自一人在水榭里吹箫,神色颇为落寞。锦疏倒没有想到一向开朗外向的池湄也会有这般神色。不过料想她也是失意之人,一直以来都恍然度日,那表面的开心倒也真的有可能是装出来欺骗别人安慰自己的。 池湄正出神,听闻渐近的咳嗽声,立刻放下了手里箫,疾步走过去,嗔怪锦疏道:“你不能吹夜风呀,快回房去。” 锦疏淡淡一笑,说道:“人说医者父母心,如此看来倒真是不假。有你这个神医在家,我还怕什么。” “这话怎么说的。”池湄一脸责备的样子,丝毫不理睬锦疏的戏谑,“要是你真的病入膏肓了,我可治不了。” 锦疏便也不再说什么,依她之言,便往书房走去。池湄走在她身边,似是不经意般地随口讲道:“我打算在京城开医馆,今天与乐凌一同出去便为此事。” “是么。”锦疏随口应了声,接着淡淡道,“那倒也好。能做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情,便是再好不过的。” 池湄浅浅笑了,继而说道:“起初我还担心我身为女子没法开医馆,可后来想到连女吏都有,我为何就不能成为女郎中。” “也许……女吏就要不存在了。”锦疏轻叹出声,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来。说罢已推开书房的门,和池湄一道进去了。 池湄暗自吸了口气,她早看出锦疏的不对劲。没想到她真的想要辞官。不过自己辛辛苦苦坚守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放手,不会感觉失落和痛苦? 不过她言辞中的“也许”一词也轻易地泄露了她对一些东西的眷恋和微妙情绪。只要是也许,便都可以有回转的余地。 “听涵烟说你今日去了王府是么?”池湄问道。 锦疏把刚刚读完的书放到书架上,一边回道:“拂陵说他要离开京城,走之前请我过去聚一聚。” 池湄浅浅笑道:“那看来拂陵对你似乎很在意。”池湄本以为锦疏会对此十分敏感而表露出一些不寻常的神色来,结果锦疏只一边翻找某本书一边淡淡回道:“也许罢。” 这表现或多或少都让池湄感到吃惊。她殷锦疏是何人,面对此竟能说出这样波澜不惊的话来。依照池湄猜想的,面对此种戏谑锦疏定表现得想当刻薄才是。 锦疏翻到她要找的那本书,然后突然转过身看着池湄一脸惊异的神色,反是颇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池湄即刻调整了下自己的神色,忙回道:“呃,没、没什么。” 锦疏面色极平静地将书放在桌子上,在一张藤椅上坐了,面前摆着一套茶具,十分之精致。对池湄说道:“昨日司先生遣人送了些君山银针过来,是清明前的新茶,坐下一起尝尝罢。” 池湄生在柔然,长在中迄,对中原茶道并不十分精通,平常亦不怎么喝茶。既锦疏难得有此雅兴,便也乐意奉陪,增长增长见识。 锦疏让涵烟拿了开水来。之后用开水预热茶杯,清洁茶具,将杯子擦干,免得茶芽吸水而不宜竖立。然后用茶匙轻轻从罐中取出茶叶来,放到茶杯中待泡。然后将开水先快后慢冲入茶杯中,水深近一半,使茶芽湿透。稍后,再冲至七八分满为止。最后盖上了杯盖。 锦疏边盖上杯盖,一边说道:“司先生讲这茶最好是用新鲜的山泉冲泡,用这普通井水,还真是有些糟蹋了。” 池湄笑笑,道:“罢定磐敲松罅月,解眠茶煮石根泉。我虽未似师被衲,此理同师悟了然。”说罢两人相视浅笑,锦疏将杯盖移去。那君山银针经冲泡之后,茶芽渐次直立,上下沉浮,芽尖处有晶莹细小的气泡。池湄看着,并闻着那茶香,感觉令人十分舒适。 “刚刚冲泡的君山银针是横卧水面的,加上杯盖之后,茶芽吸水下沉,芽尖会产生气泡,宛若雀舌含珠,又似春笋出土。实在是适宜观赏的好茶。”锦疏边闻香边解释道。 “我只知喝茶讲究所谓三点三不点,以及一期一会的态度。”池湄总感觉自己是在班门弄斧,不禁有些自嘲地笑道。 “所谓三点便指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此三点,我们才占了一半。一期一会,说一生只见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的相见。行茶事时,必有‘一生一世只一次’的信念才行。”池湄补充说道。 说实在的,锦疏并未料到池湄还能知晓如此之多。在她侃侃而谈的时候,锦疏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清冷孤寂、却又不忍显露寂寞的自己。她接口说道:“的确,佛家的无常不是没有道理的。司先生常说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不可能长留而不改变,确实如此。”说罢略停顿,“只可惜,太多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包括我自己。”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请各位留下pk票吧。积分过500立刻加更。 连续包月用户可投三张,普通包月可投一张。(多么专业的广告__消音) --------------------------- 今日重新往河西去。小村镇。十分荒僻。 一如昨日途中感觉到的夏季中凛冽的风。路途里下起雨来,坐在车中与*j发短讯。 查看颜澈兄的繁体中文blog。实在感觉不好。笔记本的无线网络断了信号,翻阅张目的《鸟儿》。背弃与守护,如此明晰。 随手摘抄下的段落。凄楚里又有不息的信念。 『如果你欲游乐,千万别踏进被梦想燃烧过而枯竭的地方』 『我靠着门蹲下身体,有些失望。旅途的疲劳像一个初次约会的害羞少女,姗姗来迟地侵入我的感觉』 『我拉开桌子中间的抽屉,看到里面放着很多打印出来的稿件和一些《中国记者》、新闻理论之类的书。左边的抽屉里散乱地放着一些药,我从中拿出一瓶,是止疼药。我一样一样地看,发现大多数是胃药和消炎药,再往外拉抽屉,最里面摆着两三瓶包装十分好看的药瓶,上面全是英文。看了半天,我大致弄懂了,这居然是治疗精神方面的抗抑郁和抗沮丧类药物,说明上再三提醒服用者药物有副作用,要遵医嘱谨慎使用』 『黑色的鱼在浑得象铁锈一样的硫酸里泡着,笨拙而疲惫。以前它们会偶尔动一动,仿佛在向谁证实自己还活着,我曾经看着它们腐烂的伤口渗出红色的血,我不耐烦地等待着它们跳出来,但是装满硫酸的瓶子封着口,实际上,瓶子从一做好就是没有口的,是死口。我开始等待它们死去』 --------------------------- 行走的时候太疲倦。难以自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五章【孤注一掷(下)】 想来也是如此,池湄淡淡笑道:“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点。”说罢仔细地品了一口茶。两人沉默良久,池湄似是不经意般说道:“可是若明白这点,何必不从现在开始珍惜,省得错过了本值得守护的东西。”说着看着锦疏,等待她的回答。 没料想锦疏思忖良久,却无一句答复。她许是在想一些事情,神思有些微的游移,让人蓦地感觉到一阵沉重的悲哀。池湄不知怎地竟也沾染了此种情绪,难受得不知说什么,良久才缓缓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锦疏这才突然回过神:“好。你先回房睡去罢,我还有些事。” “千万别太晚了累着身体。”池湄也只叮嘱了一句便走了。走到门外,隔着窗看到锦疏侧身的一个剪影,十分凄凉单薄,难以自持。微微蹙了眉也便回去了。 ----------------------------------------------- 第二日的清早,上朝的时候听到拂陵被贬至潮州的旨意,锦疏攥紧了手里的奏折,亦不知说什么,她也早已料到如此,内心的悲喜此刻只淡漠得不留痕迹。 刚刚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一宦官叫住。 “殷大人,皇上让您留一下。”锦疏止住脚步,问道:“去哪里?” “殷大人跟奴才走便是了。”那宦官却领她去了薛子玉的寝宫。锦疏顿感不惑,到底是清泽请她留下来,还是薛子玉? 到了寝宫,一丫头引她往西暖阁去了,见薛子玉坐在那里,气色颇不好,神色里也有说不出的倦意和抑郁。薛子玉本半躺在软塌之上,蓦地发觉锦疏的到来,立即便调整了神色,浅浅笑道:“殷大人你坐下吧。”锦疏便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还没来得及等她问,薛子玉便说道:“等会儿皇上会来,御膳房刚送过来一些小点心,我让笙儿泡了点今年的新茶,你先尝尝看罢。” 锦疏也无意推脱,只轻轻地抿了口茶,便放下杯子再没端起过。薛子玉觉察出什么来,好意问道:“怎么、殷大人不喜欢这点心和茶?” 锦疏淡淡道:“倒不是。只我一向如此,薛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薛子玉看了看她瘦削单薄的身形,倒也忍不住暗吸一口气,她这身病,多半是拖出来的。况又有厌食之症,自然也会弄得整个人气色和精神都不好。念及此处,子玉不禁劝道:“殷大人,还是身体为重。有时候没有胃口不想吃,也必须要吃点东西,否则你怎能应对这朝中的是是非非呢。”说罢,不禁心生怜惜。也许,她对于锦疏态度亦是十分的矛盾。 可事实上又何止是这件事上的矛盾呢。薛子玉的生活中处处都充斥着激烈的矛盾和冲突,至今都难以释解。她似乎一直都在众多的选择中取舍,衡量得失与良心,过得十分艰辛。 正当锦疏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清泽却打起了帘子走了进来。子玉刚要起身行礼,清泽却示意她继续坐着了。倒是锦疏,只微微颔首,神色里淡定沉静,丝毫没有谄媚之意。她此刻于君清泽的态度十分冷淡,且在外人看来有着放肆的不尊重。她与生俱来的皇族气质亦不容许她继续过往日那种忍气吞声的日子。韬光养晦固然是好,但那也有相应的时间阶段,恰是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继续仰视他。她只是为他效忠,得到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已。 而那些东西是什么?黎民百姓的幸福么?可是锦疏,谁告诉你这个担子是你的? 清泽面对她此种态度也无异议,他多么希望以前的锦疏亦是如此,不太过恪守尊尊之道呢。 清泽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对锦疏说道:“你被诬陷一事,至今仍没有查清楚。你上次在刑部,曾说过你只与薛子贞频繁地通过信,是么?” “是薛家二小姐。但究竟是不是她本人所写,还有待考证。”锦疏说着看了薛子贞一眼,继续淡淡道,“上次薛夫人转交给我的信说是子贞写的,可字迹与我平日里收到的信上的字迹却很不一样。” “上次我转交的那信确为子贞所写。妹妹的字迹我还是认得的。”薛子玉忙接着说了下去。 “照这样说来,是有人特意冒充薛家二小姐与你通信了?可她为什么要冒充薛家二小姐,嫁祸还是只借个名号?”清泽屈指轻叩椅子扶手,不急不缓地问道。 锦疏依旧一脸淡漠,说道:“我又如何得知?这些事情还是请刑部的人去查罢。若无他事,臣要告退了。” 清泽脸上随即浮起一些惨淡又道不明的神色来,颇有些无力地说道:“那你走罢。” 锦疏便径直出了门,她此刻对此事早已不在意,是谁想要借刀杀人也好,栽赃陷害也罢,此刻在她看来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也懒得去管了。 待她出门去之后,薛子玉看着神色淡漠的清泽淡淡说道:“依臣妾看,殷大人似乎对此失去兴趣了呢。” 清泽沉默不语,静静地抿了口茶,良久才道:“拂陵这么一走,很多事情都变得棘手尴尬了起来。”说罢轻叹出一口气,琉璃般脆弱的指骨轻叩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来。 “不过殷大人说得也对,这事还是让刑部的人去查罢。否则她又要卷进是非中去了。”薛子玉说完这话,清泽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若是涉及薛稹,你会念及私情来向朕求情么?” 薛子玉神色微变,倒也十分镇定:“臣妾不会。”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请各位留下pk票罢。积分过500立刻加更。 连续包月用户可投三张,普通包月可投一张。(多么专业的广告__消音) --------------------------- 世界幽暗难以明晰。生活里的挫败,种种失意滋长。适时也会感觉到累心的悲哀和微小的绝望感。但潜意识中依旧深埋着不屈的意志,坚定地以为明日一切都会变好。 人世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悲欢,人各有活法,今天所行的路,不一定代表未来的走向。 无数个岔路口,让自诩不凡的人也会逐渐变得平庸、世俗,逐渐地失意绝望下去。或许在死的时候,太多的人都会后悔的。 --------------------------- 难以自持。不愿多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六章【有匪君子(上)】 次日下午拂陵便启程前往潮州,出城门的时候,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锦疏,身边站着的是神色淡漠的池湄。锦疏走过去,将一个绣工极精致的锦囊交于拂陵手中,淡淡道:“到潮州之后,必要时可以找商会。这世间失意、不测之事太多,诸事不及惦念,只默祷之后祈求一切安好。途中小心。” 拂陵反握住锦疏冰冷的双手,默点了点头,知己一般诚恳叮嘱道:“你也一切安好,注意身体,有些事不必太放在心上。好好为官。” 锦疏淡漠的神色里掠过一丝浅笑,抽出双手,便不再言语。待拂陵走后,锦疏竟自嘲一般地浅浅笑了笑,对池湄说道:“走罢。” 池湄在一旁淡淡说道:“锦疏,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锦疏侧过头看着神色严肃的池湄,问道:“但说无妨。” “既然知道这世间一切均有变数,那你也该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有些人,是值得及早把握的。”池湄语气颇为诚恳,言辞中有隐约暗示的意味。聪明如锦疏自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只不点破,仍旧是淡淡说道:“我是个不敢祈求幸福的人。知道么――” “我一直肩负罪孽。”锦疏说这句的时候眼色一片黯然。 池湄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惊,这些是她从未与自己提及过的东西。她肩负着什么样的罪孽?与生俱来么? 锦疏却十分平静地往马车那里走去了,丝毫没有在意池湄此刻脸上的神色。 ----------------------------------------------- 锦疏刚到枢密院的时候崔侍郎便差人请她过去。到了刑部内衙,崔侍郎请锦疏坐下,递过去两份书信,然后与锦疏说道:“这上面一封是你收到的所谓薛子贞的信,下面一封是我们找到的一封信,你觉不觉得这两封信是出自一人之手?” 锦疏细细查看,良久十分谨慎地答道:“字迹看起来的确十分相像,请问侍郎大人,您是在哪里得到这另外一封信的?” 崔侍郎沉声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薛稹的一个幕僚。” “还是个女人。”锦疏下意识地补充道。 “不错。萧紫音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有才华和心计的女人。”说道萧紫音,崔侍郎神色突然沉了下去。锦疏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似乎侍郎大人对这个萧紫音有不一般的了解。” 崔侍郎稍理了理思绪,叹道:“若不是这个女子,薛稹亦不会有如今的势力。萧紫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仅仅是薛稹幕僚?”锦疏不禁问道。 “她与薛稹一直界限明显,无丝毫男女私情。说白了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好一个相互利用,锦疏叹道,这萧紫音好歹找个良臣去利用,何必去扶持协助这等逆贼乱臣。 “若真是她以薛子贞名号给我写信,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我与她一无私仇,她不必来借刀杀人。二来若是她料到此事必败露,则有很大的机会将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担到薛稹头上,但若她这么做,只可能是在她与薛稹闹翻了的前提下。”锦疏些微地分析了下,复又拿起那两封信仔细对照了起来。 “但此事绝对与薛稹有关。”崔侍郎十分肯定地说道,“另外萧紫音不住在薛府,她住在郊外的私苑中。” “那还劳烦侍郎大人继续查下去罢,我枢密院那里还有众多繁杂之事,便先行一步了。”锦疏与崔侍郎淡淡说道。崔侍郎也不留她,只说了句:“崔某会尽力而为。”锦疏微颔首,表示感谢。 崔侍郎看她出去之后,忍不住叹道:“该是去会一会萧紫音的时候了。”没想到若干年前的对手在他即将告老还乡的时候又重新浮出水面,还不知要搅出什么动静来。锦疏遭陷害极有可能只是个引子,之后的事情,种种征兆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与沉沉。 ----------------------------------------------- 锦疏在傍晚时分回到府中,刚进了门就看到池湄从医馆回来了。 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书房中去了。晚饭的时候难得人都到齐,乐凌、明萧、池湄与她,竟能坐下来安安稳稳地吃饭,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话。 大家心情难得不如往日般沉重,可这气氛就是热闹不起来。 许是大家都是性情寡淡之人,也懒得言说和表述,自然极安静。 倒是晚饭之后乐凌让锦疏给叫住了。锦疏问道:“你可知道京城有一女子叫萧紫音的?” 乐凌即刻浮起一丝疑惑的神色来,道:“你问这做甚么。萧紫音不过一介才华过人的女子罢了,你何必要卷进是非中去。” “我相信你能查到有关她的一切。”锦疏说道,“帮我去查一下。” 乐凌略迟疑,良久才允诺道:“那好罢,我试试看。”可说罢便叹了口气,颇感无奈和一丝不外露的烦躁来。 殷锦疏,你何必去趟那浑水。 ----------------------------------------------- 次日至朝中时,都未看见崔侍郎,直到退朝之后到清泽那里,清泽面色颇为凝重地说道:“崔侍郎已经不在了。据说――他去了萧紫音那里,回来之后晚上便死了。今晨消息才传到宫里来。” 锦疏轻叹一口气,视线转向狭小窗户外的高墙,杯子上方的水汽依旧肆无忌惮地氤氲着,混合香料的炭屑仍然不遗余力地燃烧,而这冰冷指尖触到的世界模糊暗昧得一片凄凉。 想来崔侍郎也快是告老还乡的人,如此死于非命,想来也令人觉得凄楚。 “下葬那日我去送送崔侍郎。”锦疏淡淡道。 “善后之事我已经交给邢尚书了,崔侍郎生前向来与他交好,他这么一走,邢尚书一大把年纪竟也受不住这样的悲恸。”清泽素来不悲不喜的神色中多添了一份哀愁的情绪。 “倒是萧紫音,真是个厉害的对手。”锦疏沉吟道,“我去会会她。” “不要去。”想来清泽也被崔侍郎遇害这事给影响到了,他此刻在意的竟不是案情的进展,而是锦疏的安危。忽听得他此言,锦疏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清泽随即调整了自己刚才局促的神色,只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不必这么草率从事的。” “放心吧,没事的。”锦疏既已让乐凌帮忙查关于萧紫音的事情,便早就做好了和萧紫音狭路相逢的准备,至于何时,那只看时机了。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八月pk。请留张pk票给十五吧。积分过500立刻加更。拜谢! 连续包月用户可投三张,普通包月可投一张。(多么专业的广告__消音) --------------------------- 清晨被老徐打来的电话吵醒,与我讲聚餐的时间冲突问题。此类撞车现象在8月8日那天尤为明显,可是我订的餐便是8月8。之后起床与陈蓓通了20分钟的电话,然后是张倩和施韵琦。一清早很忙碌。 听bandari的lauren。太过熟悉的调子与节奏,却异常清明。之后打开笔记本点开文档写下今日的更新,复习单词和语法。叠喜糖盒子,写请帖。500个。手发软。 依旧是很累,尽管过着有节奏很充实的生活,还是会适时感觉空洞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明天是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七章【有匪君子(中)】 “我也只能做到此了。你自己小心。”乐凌将查到的关于萧紫音的东西交给锦疏之后,淡淡嘱咐道。锦疏看着那厚厚的一叠资料,不由得浅浅笑,却也没有言说什么,径自拿过之后往房里去了。 读完那些东西已近傍晚,突然想起来退朝时清泽让她下午进宫一趟,竟给忘了。赶紧放下手头的东西,叫门房的人准备好马车,往宫里去了。 到御书房的时候却没料到里面还有一人,锦疏看了心里不由得一怔。 眉目极精致秀丽,如徽墨般漆黑的长发垂下来,既不盘髻也不束起,装束亦十分随意,软白色的一袭袍子,式样十分简单。倒是那宽口袖边精致的绣工让人微微咂舌。这人是……? 虽常出入内廷,锦疏却从未见过此人。实话而言,此人一眼看去并非凡人之躯,神色眉目中都颇有脱俗之气。仿若置身世外不谙世事的人,不沾染一丝人世的污浊尘埃。 清泽只淡淡道:“锦疏坐下吧。”锦疏在那人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有些许自责地说道:“臣忙于查看有关萧紫音的资料,竟忘了进宫这回事。” “无事的。就算你不来,朕这里也有客。”说罢淡淡介绍道:“承睫今日刚刚到京。” 郑女八岁能弹筝,春风吹落天上声。一声雍门泪承睫,两声赤鲤露帑祝,三声白猿臂拓颊。 赵承睫? 东南沿海边境的赵世家? 赵世家在东南一带的势力一直都是不可小觑的。加之东南边境为富庶之地,赵世家虽富可敌国,但却替朝廷控制着东南沿海的贸易,往来交易的安全,全靠赵世家的监控。 赵家世子向来是皇帝的密奏使,密奏中通常有区域性的天气、粮食价格以及盗匪等问题,这种密奏方式也是帝王管理农业国家辽阔疆域的手段之一。这些秘密渠道传输的情报,也算是一种内参了,通过这些内参,君王能够对各地实情“明察秋毫”。赵家作为东南沿海疆域的直接监控者,最终也是受控于君王。 那么赵承睫,这个赵世家一直被看好的继承人,此时来京做什么? 听闻清泽那样介绍,赵承睫也只侧过身,有些慵懒地看了锦疏一眼,说道:“你便是殷锦疏了。”说罢十分优雅地起身,对清泽说道:“清泽兄,子泠也不继续叨扰了,先行告退。”极干净懒散的声音,一听便知此人生活颇为顺利,无一点挫折坎坷。 锦疏有些微的艳羡之意,谁让他赵承睫出生在那样的人家呢。 可这想法却让锦疏觉得好笑,论出身,普天下有几人比她殷锦疏高贵?可是世事难料,彼时的自己也心生过“若我不是生在皇族”的念头吧。 赵承睫从锦疏面前走过的时候,锦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他忽地俯下身,对坐在椅子上的锦疏戏谑般地笑了笑:“锦疏,来日定去府上拜谒。”嘴角优雅浮起来的一层笑意,让锦疏颇有一丝愕然。 她倒是习惯了身边人对她冷眼相对,面对此种笑意心里觉得很不适应。她面露一丝尴尬的神色,说道:“锦疏定当恭候。”得到她此种承诺,赵承睫笑意稍淡了淡,便出去了。 ----------------------------------------------- “子泠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待赵承睫出去之后,清泽唇角浮起隐约的笑意来,淡淡说道,“他往日可难得有笑脸。” “是么。”锦疏言辞虽淡淡的,却有一丝隐约的尴尬,她着实没有想到赵承睫会对她有好感,更没想到清泽会将话说得如此直接,“我倒只是奇怪赵家的人为何此时会进京。” “子泠虽天资异常聪慧,可却无继承家业之心。说开来,可能是不喜欢受人控制。”清泽轻轻叹道,“他不愿为任何人效劳。喜欢孑然一身,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 那倒真是令人艳羡。 锦疏心里不禁暗叹。 “方才他走过去的时候我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莫不是――”锦疏突然问道。 清泽眼色沉了些,良久才道:“这可能也是他无法继承家业的缘由之一。子泠出生在南疆湿沼之地,自小便中有瘴毒,一直以来都难以驱除。瘴毒一旦发作,性命堪忧。” 这样? 难怪有特殊的亲切感。同病相怜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锦疏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难不成他走过去的时候也嗅到了自己身上淡淡的药味? “你笑什么?”清泽淡淡问道。 “没什么。”锦疏的神色随即恢复一如往常,淡漠、波澜不惊,“说罢,找我何事?” “今日清晨时收到密报,崔侍郎死于一种慢性毒药,至于是什么毒,还不得而知。但据说崔侍郎中毒时日已久,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清泽淡漠的神色里亦不由自主地生出疑惑来。 “也就是说崔侍郎之死极有可能是与萧紫音无关的?”既然是如此,那之前对于案情的推理便要全部推翻重来,但是锦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虽说崔侍郎一生为官清廉正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也不会有人给他下毒罢。若听此言,不是一日两日,那之后在他身边的人才有机会下毒,而于这点上,家人倒占了绝对的优势,难不成有人买通崔侍郎的家人,给他下毒? 想及此处,锦疏不由得一惊,却又十分自然地暗叹了一声。连身边最亲的人都不可信,那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呢。她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椅子扶手那顿重的木质感,心里却空落落的,瞬间没了支撑。 “你在想什么?”清泽很明显地看出她走神了。 锦疏回过神:“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如果就此放弃对萧紫音的调查,似乎草率了些。” “你要继续调查?”清泽神色上有些微的忧虑,“也罢,你自己小心。” 锦疏嘴角浮起一些不自然的尴尬来,心里觉得很别扭,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为丢掉那烦乱无头绪的感觉,锦疏便及早告退了。 一出御书房,没走几步却看到赵承睫默默站在那里听韶嫣一脸喜色地说话,浅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八月pk。请留张pk票给十五吧。积分过500立刻加更。拜谢! --------------------------- 清晨5点半的时候被sunny叫醒去体育馆打羽毛球,ipod开了一个晚上,没想到昨日晚上忘了关。打完羽毛球已经7点。刘恺发短讯来告知8号无法赴宴,因她此时还在黄山,定是赶不回来。从体育馆出来骑自行车去丹中后门画院路的小巷子里吃早点。太久不来因而显得稍微陌生。 市井。穿着睡衣和运动服的人,买早餐的,卖早点的,大妈喊住我们说要不要烧卖和煎饼,十分热情。还记得以前小佟家那边卖豆腐花的,很好吃,可是那老板动作太慢,等得让人恨不得跑过去帮忙。 穿过大南门街的时候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小市民,小生活,小情歌。 --------------------------- 你在剑桥一身寂寞穿黑色学袍/你用诗句歌唱爱情押美丽韵脚 你在剑桥半生寂寞穿中国长袍/你用诗句告别爱情押绝望韵脚 --------------------------- 今日推荐曲目:【喜欢英文的】《unfaithful》。【不喜欢英文的】《纵横天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八章【有匪君子(下)】 赵承睫神色淡漠地听韶嫣兴高采烈地讲,嘴角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似是很不在意。他也是只顾着让韶嫣讲,自己并无几句言语。心想反正也是无事,听听倒是无妨。 “怎么只剩下我说了呀?”韶嫣对此似乎很不满。赵承睫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公主不愿说那子泠便走了。”说罢转身便走,韶嫣一把扯住他宽口的袖子,“诶你怎么能走呢?” 赵承睫淡无血色的唇角突然浮起一丝不悦来,说实话他能站在那里听你说话便已是退了一步,依照他的性子,不想听的话从不听半句。此刻韶嫣竟扯住他的袖子限制他的来去,他自然感到不悦,声音略沉了沉:“公主,请放开。” 韶嫣却不松手,说道:“你一年来一次京,才来过几次啊这么急着走。陪我说说话嘛我无聊的很。”子泠一再容忍,却最是受不了这样的言语。只最后说了句:“公主请放开。” “韶嫣,不得无礼。”清泽此时刚刚从御书房出来路过此处,看到韶嫣扯住子泠的袖子不松手,而此刻子泠的脸色已有稍许变化,于是沉声叫韶嫣注意,不许对子泠无礼。 韶嫣颇不情愿地松开子泠的袖子嘀咕道:“我只是让他陪我说说话嘛。” “子泠若是想回去便回去罢。”清泽对赵承睫说道,继而对韶嫣说教,“子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怎有你这样的待客之理。” 韶嫣一脸埋怨,苦着张脸斗气一般转身就走了。 子泠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清泽,整了整被扯得起褶皱的袖口,便走了。 竟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这子泠。清泽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感觉到一丝孩子般的稚气和单纯。 ----------------------------------------------- 子泠出了宫门,坐软轿到夜市便下来一个人走走,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一丝薄凉,夜市中的喧嚣此刻竟让他有亲切的感觉。凡他走过,路人莫不侧目注视,一袭白袍与那未加任何修饰便垂下来的长发,已是惹人注意。加之其容貌实在引人注目,举手投足之间又颇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他于这闹市之中宛若一朵盛开的莲,清明孤高得让人感觉他是与这人世隔离开来的。 他注定不可能融入到俗世悲欢之中。那样的冷暖红尘,并不属于他。 子泠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去。此朝市坊的界限已打破,隔街多为民居,他从拐角处折过去,发觉这民宅坊间夜里的清冷萧寂。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蓦地停住抬头却发现自己到了殷府。 也不知此殷府是不是锦疏的府邸。子泠踏上楼梯,轻叩了门环,却一点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唐突。门房的人过来开门,一打开门便怔在原地,不知说什么了。淡白的月色清辉之下,眼前这人仿若仙界人物。 “是殷锦疏的府邸么?”子泠倒没有在意门房那家仆的反应,淡淡问道。那门房的家仆良久才回过神来,急忙道:“是殷大人的府邸。请问公子……” 子泠的嘴角沁出一丝笑意来,说道:“告诉你们大人,旧相识来访了。”说罢竟自顾自地继续笑起来。 锦疏一听是“旧相识”还真不知是谁来了。她殷锦疏又有什么故知呢?不及多想便放下手头的书,出了书房亲自见客去了。走近了竟才发现是赵承睫,不由得一怔。 “承睫少爷,天色如此晚了,不回客栈来这里做什么?”锦疏顿住了脚步,一脸严肃地问道。那口气活脱脱得像长辈质问晚辈的样子。而承睫在她眼里竟像个孩子,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难道锦疏不喜欢我来拜访?”他这一问倒弄得锦疏不知如何作答。 “已经入夜了,承睫少爷还是早些回客栈的好。”她这一句摆明了就是送客,子泠却装作丝毫没有听懂的样子说道:“我没打算住客栈,以前都是住王府里的。可是拂陵兄不在。” 锦疏对他直接称呼皇族名讳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他能与拂陵和清泽关系这么好。 “那你打算住哪里?”锦疏问出来便后悔了。不住客栈不住王府,他总不能住皇宫吧,那除了皇宫还有什么地方能住。“住你府里咯。”果然。锦疏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来,说道:“承睫少爷,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尊重我的意见了?” “锦疏的意见?锦疏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觉得住在这里可以啊。” 此刻锦疏颇有将他丢出去的想法,同时也验证了那句话,面对一个思维模式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你除了动用武力是没有其他办法的。 锦疏自是不会做出动用武力之类的事情来,颇感无奈地说了声:“我让人给你整理房间去。”说罢便走了。 子泠倒也满意她的态度,浅笑了笑,径自往她书房去了。她书房里的摆设倒简单,整理得十分干净,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子泠在藤椅上坐下来,翻阅摆在茶几上的一本厚厚的书。那本书正是锦疏那日问乐凌借来读的,字是横排写的,下面有译文,内容颇值得深究。 子泠随手一翻,便看到了几段。 “他们远远地举目观看,认不出他来,就放声大哭。各人撕裂外袍,把尘土向天扬起来,落在自己头上。他们就同他七日七夜坐在地上,一个人也不向他说句话,因为他极其痛苦。” “受患难的人,为何有光赐给他呢。心中愁苦的人,为何有生命赐给他呢。他们切望死,却不得死。求死,胜于求隐藏的珍宝。他们寻见坟墓就快乐,极其欢喜。人的道理既然遮隐,神又把他四面围困,为何有光赐给他呢。我未曾吃饭就发出叹息,我哀叹的声音涌出如水。因为我所恐惧的临到我身,我所惧怕的迎我而来。我不得安逸,不得平静,也不得安息,却有患难来到。” 子泠漠然的嘴角勾出一丝弧度来,继续往后翻时却看到锦疏推门进来了。 锦疏见他如此不守主客之道那么坦然地坐在主人的书房里,未免有些许生气。 子泠却淡淡笑道:“我们好像是有婚约的。”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八月pk。请留张pk票给十五吧。积分过500立刻加更。拜谢! --------------------------- 昨日晚上的聚餐结束,从锦湖小区那里往西门去,zq骑单车载我去1路车站台等公交车。我坐在后座上听林肯公园。西门那里晚上十分冷清,行人寥寥。 复习完语法和单词的清晨,坐下来写完更新。突然想起一个人。可惜这个人本身就不存在。 明日8号。现在去为明天的宴会挑衣服。 --------------------------- 今日推荐曲目:【喜欢英文的】《anangel》。【不喜欢英文的】《忘了爱(toro)》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三九章【梦泽悲风(上)】 提到婚约,锦疏一点也不惊讶。她从知道这个人就是赵承睫的时候便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婚约。公主下嫁赵世家,已经几代了,都是这样。也便是说,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变乱,那么现在锦疏已为子泠之妻,许是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 只是他如何得知自己就是平陵呢。清泽告诉他的么? “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南宫平陵。”子泠放下书站起来走到锦疏面前略俯下身来,浅浅笑道。 “那又怎样。”相比之下锦疏的语气要强硬冰冷得多。似乎她很不愿承认自己的过去,更不愿承认有那么一桩婚约在那里,“我现在是殷锦疏。只是殷锦疏。” “若你仍旧还是南宫平陵,我倒不一定想娶你。”子泠的话里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他不愿做的事,任是谁逼都无用的,“不过现在,你,我娶定了。” “我不会嫁人的,别白费力气了。”锦疏言语里的冰冷,他又如何听不出来。这些年波折动荡过去,她心里信不得任何人,何况,她一旦念及自己的身体状况,便也无任何奢求。与其让别人跟着伤心,还不如一个人死去不为人知,锦疏顿感烦躁,也不想过多的搭理辩驳,直接转身出了书房。 她便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宁可自己退一步,也不愿与人多说一句话。 子泠也意识到锦疏的确是生气了。不过他倒宁愿认为是锦疏不习惯接受这样的话而感觉不适,所以选择自己离开。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不速之客了,那继续住下去倒也无妨。五十步和百步,并无本质的区别。这么一想,子泠倒觉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住下来了。 半晌,涵烟过来敲了敲门,子泠轻声道:“进来罢。”涵烟看到子泠的时候倒也是怔了一下,人竟可以长得如此之美。涵烟忍不住暗叹一声。随即浅声说道:“承睫少爷,您的卧房安排好了,就在西厢房,我领您去罢。” 也罢。子泠放下书,跟着涵烟往西厢房去了。途中子泠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府上是不是还有个少爷?” “承睫少爷如何知道?”涵烟不由得一惊,这赵承睫,似乎对殷家的情况很是了解。 “那便是了。你们少爷在家么?”子泠继续问道。 “少爷有事出去了,但明早估计能回来的。”涵烟回道。 “锦疏书房茶几上摆的那本书是哪里的?”子泠似乎不放弃一丝机会打探有关殷府的一切消息。涵烟也觉奇怪,但依旧是诚实答道:“是前几日姑娘从少爷那儿借来的。” “那书是你们少爷的?” “应该是罢。”涵烟被他问得已经摸不着头脑了。无奈子泠思维跳跃太快,难以理解他这些言语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倒是这问之后,子泠便不再说话,一直到了西厢房的一间屋子停了下来。屋内已经点好烛火,燃好了淡淡的熏香。子泠进到屋内,涵烟便道:“承睫少爷若有什么事吩咐我便是,我先下去了。”子泠对殷府下人不卑不亢的言辞语气很是满意。看来锦疏对待下人的态度是非常不错了。 厢房中的陈设相当之简单,但书架上都摆有几十本书供人阅读,子泠一眼掠过,却也没有发现令自己感兴趣的书,心生倦意,还是趁早睡了好。何况明日清早还要见见一直都未曾谋面的商会会长。 子泠发觉那书里译文的字迹便是商会会长与各地商会领导者通密函时的字迹。绝不会有差池。若真如涵烟所言那书是绍岳的,那么绍岳便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商会会长。何况,凭他南宫绍岳,成为商会会长也没什么令人怀疑之处。 全国商会会长的身份一向隐藏得很好,为的是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哪怕是富可敌国的赵世家,也从未见过商会会长,会长的存在仿若一个谜,只有极少数地方商会的人知晓谁是商会会长。其他的,便都只是通过密报来得知一些信息。 倒是没有几人料到当年逃走的那姊弟,一个成了第一位女吏,一个竟成了全国商会会长。 ----------------------------------------------- 第二日清晨却未能见到绍岳,子泠颇感失望。想来商会事忙,有时不能回来也属正常,但想到自己若在此地长期居住,那倒也无所谓这几日。若能见,日后定能见到。 上午的时候子泠往宫里去,一见了清泽,清泽便有些嗔怪道:“你的随从说你昨日晚上失踪了,竟找萧侍卫说要找你,连我都知道了。”不过清泽深谙他自由惯了,也不多怪,连自称时都舍弃了那个生涩冷硬的“朕”字。 “锦疏还不至于心生歹意除掉我。他们担心什么。”子泠一边自顾自地下棋,一边不经意地说道。 “你是说、你住锦疏府里?”清泽听他此言也未免吃了一惊。锦疏是什么性子能容忍他这样的人住下来。 “我不住她那里难道住客栈?”没想到他自己和自己下棋也能下得这么有兴致,“拂陵又不在京城,我又不能住皇宫。” 清泽被他此言倒弄得哭笑不得,想来锦疏现在心里肯定也别扭着呢,不由得浅浅笑,有些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她怎么会同意你住下来。” “我们有婚约的。”他这淡淡一言倒让正在喝水的清泽呛了喉咙,清泽咳嗽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锦疏就是平陵?” “这很简单啊,直觉告诉我是,那便是了。”清泽对他的回答一向都不抱任何合理的期待。他不合常理的言辞太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心里暗叹一句,你的直觉倒还真准。没料子泠突兀地冒出一句:“不过她肯为你这个仇人卖命,是不是爱上你了。” 他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无意识般地说话,这句话倒让清泽感觉到十分愕然。 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他子泠倒还真是胆大。不过似乎他说过就忘,就算清泽对此没有一句回应,他也不提了。继续自顾自地下棋,刚才的一席谈话早已抛至脑后。 然清泽却因此言内心颇有些动荡。其实有些东西,是连他也说不清的罢。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八月pk。请留张pk票给十五吧。积分过500立刻加更。拜谢! --------------------------- 今日推荐曲目:【喜欢英文的】《orrow》。【不喜欢英文的】《s.h.e再别康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零章【梦泽悲风(中)】 而子泠却在他出神之际,有些怅然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他不回答,恐怕也有自己说不清的情绪。锦疏与清泽之间的情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子泠的眼色蓦地黯了黯。他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锦疏,十多年前的自己。在那邈远浩瀚的时光当中,一切都恍若隔世。而特立独行如他,亦是会有常人的感慨和在乎的东西。曾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放下,却发觉自己终究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聪慧如他,又如何看不出锦疏和清泽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不愿点破也不愿去相信罢了。 “又是死棋。”他抱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清泽倒是因他这句话缓过神来。 自己和自己下棋都能下到僵持无以为继的地步,除了赵子泠这种怪才估计也无人做得出来了。 “没事我走了。”子泠站起来。清泽却止住了他:“你准备这次在京城待几日?” “父亲从来不担心我在外会饿死。等我觉得快要饿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不过锦疏应该不会不给饭我吃。”清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子泠说话的语气言辞实在是怪异,让人听了哭笑不得。 “也罢。不过总是叨扰锦疏也不是个办法。”清泽的意思只是想让他找个地方住下来。如果是长期住下的话,最好自己找个房子什么的。 “五十步和一百步没区别。”子泠说话时一直都是一个表情,无论他说什么,总是淡漠着一张脸,别人从来难以窥知他的悲喜和他真实的内心。有时候他的话会让人恍然大悟,有时候却只会让人觉得无语相对。虽天资极聪颖,却整日混沌不知他在做什么。有时候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有时候却会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正是这种极矛盾的气质,才会让他始终不能被看透。他在那里,不能融入到俗世生活之中来。 真不知他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清泽既然听他这么说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任他出去了。 ----------------------------------------------- 锦疏一回府便看到子泠站在那里和涵烟讲着什么,于是便走过去,问道:“你有什么事?” 子泠一看锦疏来了,立刻笑道:“锦疏帮我去买把古琴罢,我原来那个没有带来。” “买古琴?”锦疏对此要求十分不解,也懒得去理睬,“我没空。何况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还要麻烦别人。” 子泠认真回道:“这不一样啊。我自己买琴就只有我自己知道怎么挑好琴了,要是带一个人一起去的话,那个人也就知道如何挑好琴。再说了,我看你现在闲得很,陪我一起去吧。” “我没兴趣。”锦疏答得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子泠却道:“兴趣是培养出来的,谁天生对什么有兴趣,除了我对你以外。” 锦疏已经忍到咬牙切齿的份上了,若不是看那张脸打了可惜,估计一巴掌就上去了。 好吧算我拗不过你。 “不过你挑琴的时候速度快点。我觉得等人很烦。”不知为何锦疏与子泠讲话的时候语气丝毫不软,相当强硬不耐烦。一向自持内敛的锦疏通常只会默不作声地一直忍耐,可是一面对子泠,忍耐程度便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这人的存在对她的生活走向没有什么影响,没必要顾及他的悲欢喜怒,故而锦疏也必要如往常一般太过谨慎从事。 殷锦疏,原来你一直竟是如此虚伪的人。 ----------------------------------------------- 到了古琴店的时候,店老板脸上堆了笑地走过来,子泠看了他一眼,拉着锦疏便出了那家古琴店。 “到了古琴店你又不买琴了,你到底想干什么。”锦疏对此似乎很不满意。 “那老板满身铜臭味,再好的琴搁他那儿都给糟蹋了。”锦疏不能理解爱琴之人的心思,更是从未想过此间还有相关系的一些东西,她忍着没说“你要求还真是高啊”,便被子泠拉进了另一家古琴店。 那老板气质倒是儒雅,锦疏想,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子泠的确对店主很满意,从一把把古琴前走过去,偶尔停下来,用手一根一根地拨过琴弦,仔细地听着。但锦疏看他的神色似乎一把都不满意。 “好多木头音。”子泠终于说出了他的不满之处,“你看这把,有5个木头音,糟透了。” “这可是紫檀木的。”锦疏虽不精通古琴,倒也认得出材质。像紫檀、楠木、红木等名贵材料做出来的琴,料想也应该都是不错的琴罢。 子泠看着她,在赞许她还认得紫檀木的同时毫不留情地说了句:“果然是外行。音色取决于面板厚度是不是合理,木质好坏起得作用太小了。” 他这一句话倒让锦疏有些感触,曾经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却也有不及别人的地方。果然人需自谦。 “这个也不行?” “声音闷,面板不是自然风干的。” “这个?” “底板音孔太小,共鸣效果不行。” “这个呢?” “琴弦不好。” 锦疏已经被挑剔的子泠弄得无话可说了。于是很明智地保持沉默。子泠看她突然不说话了,竟还问道:“你怎么不说了?” 锦疏不打算再搭理他,看着他那垂下来的长发,突然又忍不住说了句:“你拿根缎带把头发扎起来去。”说罢便出了古琴店,径自回去了。 子泠站在那里,伸手触到自己柔顺的长发,自语了句:“扎起来?” ----------------------------------------------- 等到锦疏晚上见到他的时候,子泠的头发已经用柔白色的缎带松松地绑在后面了,很是随意懒散。锦疏看到的时候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么一来,更显得此人清冷动人。 锦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是扯了那缎带的好。” 子泠听后立刻伸手扯下缎带,柔顺如同徽墨一般的长发又垂了下来。然后走到锦疏面前,微俯下身,抽掉了她发间的簪子,锦疏简单梳起的发便直直地垂了下来。 还没等锦疏反应过来,子泠手里拿着那簪子便往自己房里去了。 -------言在最后------------ 老话重提。八月pk。请留张pk票给十五吧。积分过500立刻加更。拜谢! --------------------------- 去新桥住两日。从来没有去过的一个地方。无线网络不稳定,更新时间不定,但保持每日更新。 这些天,还是很感谢你们的支持。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万福。 --------------------------- 今日推荐曲目:【喜欢外文的】《wearewatchingyou》。【不喜欢外文的】《杨柳》(当年孽子里面的曲子,古典落寞,很是不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一章【梦泽悲风(下)】 锦疏伸手轻触那耳边垂下来的发,夜风里长发轻轻扬起,锦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也未说什么,便径自转身沿着狭长的廊道往房里去。料想子泠之所以抽掉她的簪子,极有可能是出于赌气的心理。也不知怎地,锦疏既让他把头发扎起来,之后却又说还是扯了缎带的好。这个中矛盾的情绪,却是连锦疏自己都无法解释的。 迎着夜风,锦疏微咳嗽,淡无血色的唇边生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来。 明天,便要去拜访殷锦疏。 关于萧紫音的记录,竟然只有她24岁之后的。之前她是谁,是做什么的,完全无从查起。什么人竟可以将过去脱得如此干净。 的确是一个厉害的对手。锦疏淡然的眼神里漠漠地闪现一丝冷意,然她亦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 即便遭遇不测,锦疏亦觉得无谓。也许这世间真的已无什么值得自己去留恋了。 她再次感觉到耳边的发撩过脸颊,有几丝柔软却略显凌厉的触感。 ----------------------------------------------- 次日清早,锦疏坐软轿往郊外萧紫音的净竹苑,在一片竹林之中,十分静幽。难得她一介幕僚,喜欢这样远离喧嚣的处所。初春的新竹长出来,在凉风中轻轻摇曳,更显此处与世无争的特质。一蓝衣少女从屋内走出来,看到锦疏浅浅一笑,只道:“殷大人,里面请罢。” 锦疏惊讶少女如何识得她的身份,但神色却依旧镇定,回那少女浅浅一笑,便随她进到屋内,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萧紫音从屏风后走出来:“听闻殷大人要来,没料到来得如此早。” 锦疏心里微微一怔。她来净竹苑的事除了清泽并无他人知晓,萧紫音去哪里“听闻”?难不成她萧紫音可以预知一切事情的发生么?锦疏站起来,看萧紫音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方才说道:“一早便来叨扰,您不要见怪才好。” 萧紫音示意她坐下,锦疏便坐下来,看着萧紫音,突感一丝陌生的熟悉。她的身上充满着异域的气质,虽年过不惑,却依然十分婉美,年华在她的身上显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锦疏早闻异域有所谓驻容术,但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是哗众取宠的噱头而已,并不信以为真。 “殷大人,我还以为你不是这般迂腐客套之人。”萧紫音浅声说道,言辞中却有着刻意压抑的意味,弄得锦疏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锦疏却依旧淡然道:“我本俗人,如何可以像你一样过远离喧嚣规避尘世的生活?”锦疏此言实在是讽刺之极,明知道萧紫音身为薛稹幕僚不可做脱离尘世之外的闲人,还要如此之说,也着实令萧紫音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殷大人今日到净竹苑来所为何事?”萧紫音淡淡问。 “我只是想知道,崔侍郎为何到这里来一趟晚上便过世了。”锦疏心想,与其将旧账一件件翻出来,还不如将这件新帐先拿来做个引子。 “殷大人不知道么,那崔侍郎是中慢毒而死,与我何干。”萧紫音拎过小炉子上已经烧好的热水,开始泡茶,动作慢条斯理,一如她那波澜不惊的言语。 锦疏早觉得蹊跷,崔侍郎中慢毒而死本身在朝中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怎么可能得知。所谓的中慢毒而亡,倒更像是蓄意编造出来的谎言。正待锦疏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萧紫音将一盏茶递了过去,锦疏略迟疑,接过了杯子。 “看来殷大人似乎对我这里的一切东西都不放心。”说着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也不顾那茶有多烫,浅浅地啜了一口,“怎么、怕我在这茶里下毒?” 锦疏手里握着那紫砂茶杯,轻轻放下,说道:“我若是怕的话,也不会来这里了。” “听殷大人这话里的意思,是把萧某这里看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窟了。哈。”萧紫音突然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可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锦疏脸上却无一丝轻松的意味,说道:“可是崔侍郎实在死得蹊跷,而最值得怀疑的人,便是你萧居士。”萧紫音一直自诩为净竹居士,极有可能是为了表达自己对隐居生活的向往。 “殷大人说话倒是直接,不过你如此来质疑我,可有证据?” “那让我来说罢。你是薛稹最重要的幕僚,以薛子贞的名义与我通信,为的是获得我的笔迹,之后加以拼凑嫁祸于我。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帮薛稹除掉我。可是假设征战柔然取胜,这所谓的通敌之信便失去嫁祸的作用。你如何料到此战一定会输?这是疑点一。” “如果诬陷之事败露,那事情便很明了,因为你是借薛子贞名义与我通信,那薛稹便是最大的被怀疑者,这样对薛稹是很不利的,你身为他的幕僚,如何会做出这样不严谨的事?这是疑点二。” “之后崔侍郎着手调查此事,当他查出这伪造薛子贞信件的人是你的时候,来了一趟净竹苑,之后便过世了。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你下毒害死了他,可第二日便得到他是死于慢中毒的消息。而这消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刚才却很清楚此事般地说出他所谓真实的死因。这是疑点三。” “我来净竹苑的消息除了皇上并无他人知晓,你的侍女如何认得我,你又如何说出‘听闻殷大人要来’的话来?这是疑点四。” 锦疏说完之后,萧紫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个坏人,处处都值得怀疑。不过殷大人的思维倒是缜密,不留下任何漏洞。” 锦疏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萧紫音饮尽杯中的茶,自语般地说道:“至于薛稹,我会遂了你们的愿。”说罢指尖轻轻抚过紫砂茶杯的轮廓,浅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生寒的冷意:“除了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二章【溯洄从之(上)】 锦疏一怔。萧紫音却浅笑道:“失去了用处的东西,留着也没意思。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锦疏暗吸了口气,料想萧紫音和薛稹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既然萧紫音想要除了薛稹,那定是薛稹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而这对于清泽来讲,的确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用当初清泽讲锦疏的话来评价萧紫音,那便是“她一直都是颗危险的棋子,随时都会反噬”。薛稹在重用萧紫音的同时,却忘了她作为独立的个体时本就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锦疏迟疑了半刻,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的茶,一饮而尽。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萧紫音定定地看着她,可那波澜不惊、淡定沉静的眼色中看不到半点私人情绪。萧紫音突然笑了:“有时候不要将别人想得太卑鄙。”锦疏脸色变了一些,站起来说道:“今日叨扰了,我这便走。” 萧紫音冷笑了一声,也没有送客的意思,只任锦疏自顾自地走出了屋子,往苑外走去。 待锦疏走后,萧紫音看着茶几对面摆的那个空杯子,不自禁地笑了笑:“殷锦疏,幸亏你喝了它。” ----------------------------------------------- 锦疏直接回了家,回到书房的时候觉得头晕,便伏在书案上稍作歇息。这是血虚之症的正常反应。良久,她才抬起头,用手扶住前额,神色颇有些枯槁。略停了会儿,便起身准备出去,子泠这时却刚好进来,见她这副神色,才隐隐觉察到她身体的衰败和精神上的断续折磨,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 子泠拉过她的手,轻轻道:“去休息。” 锦疏也不言语,到了卧房前推门进去了。子泠站在门外浅笑道:“好好休息。”锦疏回以淡淡一笑,然后便关上了门。子泠站在门外许久才走,遇到端着药过来的涵烟,便止住了她,问道:“锦疏喝的药是做什么的?” 涵烟却暗叹一口气:“姑娘有血虚之症,现在已经是愈发严重了。” 也许之前子泠便已发觉锦疏的身体有开始衰败的迹象。从那淡无血色的唇、苍白如纸的脸色、断断续续的咳嗽和冰冷的体温上,他便已能猜得一二。念及此处,不由得心生出一股言说不出的失落来。想锦疏如自己一般,都是注定不能苟活长久的人,如何她直面这命运给予的苦难,而自己却要装出不屑于这世间一切的模样来呢。 子泠刚走到廊道拐角,便看到一男子从正门进来了,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便是绍岳。 想到十多年前的自己,还曾在皇宫中与绍岳玩过几次,可是后来却因为变故刻意忘掉了那些事情。 乐凌也是看到了拐角处的子泠,不由得一怔。那似曾相识的精致眉目和神情气质…… “做了商会会长就不认得子泠了。”没料到承睫却朝他走了过来,板着张脸说道。 是赵子泠!乐凌突然一阵惊喜,本以为赵世家远在东南边境,这辈子似乎都不可能再见到当年那个奇怪的孩子了。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遇到赵子泠,人生之造化,实在是令人难以揣度。 “什么商会会长?”然乐凌刻意控制住自己的本意情绪,有些冷淡地回问道。他大抵以为是锦疏告知子泠关于他的一些事情,其中也包括了商会的事。没料到子泠却丝毫不在乎他的冷谈态度,浅浅一笑,说道:“那看来只好这么解释了:你借了商会会长的书,然后又借给了锦疏看。” 说罢还感慨一声:“借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记得及时还的,不经过他人同意转借第三方是不明智的做法。” 乐凌这才想到自己借给锦疏的那本书,竟也有些淡淡地笑了,嘴角扬起的那抹弧度着实沾带了太多苦涩的意味。想来聪明如子泠,如何猜不出他的身份,便也挑明了话,说道:“看来一切都瞒不过子泠兄。” 子泠却对此赞许无一丝反应,自顾自说道:“是啊,我就猜到是你借了会长的书。你怎么可能是商会会长。”那慵懒不惊的语气,着实让人觉得此人欠收拾。 乐凌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和自己杠上了。他故意曲解自己“看来一切都瞒不过子泠兄”这话里的意思,看来是想报复自己方才对他态度冷淡之事了。 “是啊,我哪里可能是什么商会会长。”乐凌此语中竟也充斥着戏谑的味道,这对于他来讲,讲出此等玩笑之语还真是难得。 子泠浅浅一笑:“既然如此我还乱献什么殷勤,早点走了还识趣些。” “我说子泠兄,你那张嘴什么时候能少说些刻薄的话来。”乐凌也不想继续跟他胡诌下去,随口说道。 “那可真是冤枉死,子泠再刻薄也抵不过你们姐弟俩的一半。”子泠笑道。乐凌也明白他在开玩笑,问道:“你怎么到我姐姐府里来了?” “我和锦疏可是有婚约的哦。”他这一言,倒让乐凌记起来多年前的那桩婚约了。若如今是来兑现此承诺,乐凌可不愿意让锦疏嫁给面前这个家伙。要是锦疏嫁了子泠,对于她来讲,那可真是噩梦。有锦疏这般抱负的人,嫁一个浑浑噩噩度日的公子,还真是荒唐。 于是乐凌说道:“那我姐姐肯定不记得了,你还是别提醒她的好。” “怎么会,她明明记得。” 这么说来,你是已经和锦疏说过此事了?乐凌不由得暗叹一声,这什么人啊! “蛊惑人心的瘟神,你还是消失了好。”乐凌忍不住摆出一副不欢迎的样子。说他蛊惑人心确实不假,凭借这惊若天人的长相蛊惑人心对子泠来讲太简单不过,可这也是他所不愿提及的一些东西,生得如此之美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因为在旁人眼中,他的长相确实盖过了他其他的优点,只失望于此,便逐渐对自己的模样介怀了起来。他宁愿别人在提起他赵承睫的时候想到的是惊人的才华而不是那百无一用的长相。可是世人总是喜欢被外在的呈现所迷惑,不可自拔。 其实,又有几个人能读懂他赵子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三章【溯洄从之(中)】 子泠忽地淡淡一笑,指尖落寞地触到袖中的竹笛,眼色中似乎将一切都看淡了。面对乐凌如此评价,似乎只为自己感觉悲哀,如此直白地表露出自己此刻的真实情绪,也不顾及乐凌的想法,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 乐凌虽有挽留之意,却也没有上前一步留住他。看他那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眼中的姿态,便总觉得他与生俱来的寂寞气质未变分毫。即便是与相识之人的打趣,也是那么的疏离,因为你在与他交谈的同时,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不知道他的真实情绪。 赵子泠,确实不知该怎么评价你才是对的。 又或许,没有人可以真正抵达你的内心,替你分解这些年来沉甸甸的寂寞。 你一直是个善掩饰的人。 ----------------------------------------------- 锦疏醒来之后,只在院子中走走,也不急着进宫去告诉清泽关于今日去净竹苑的事。正走着便遇到迎面而来的涵烟,涵烟忙过去扶她:“哎呀姑娘,你刚刚睡醒怎么能出来吹风呢。”锦疏轻而缓慢地拿开她的手,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涵烟,我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风。行了,你忙你的去,我在这里待会儿。” 涵烟有些许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声:“姑娘啊,你可真不把这身子当回事。” 锦疏笑笑:“许是没有必要罢。对了,承睫少爷去哪儿了?” “他似乎走了罢。”涵烟也是不确定,只猜测似地说道,“少爷今天倒是回来了一趟,见姑娘休息着没待一会便也就走了。” “知道了。”锦疏淡淡道。 锦疏望着那四周逐渐蓊郁起来的草木,手轻轻抚过木质栏杆,在水榭亭子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了看身旁小桌子上的棋子。棋子散在棋盘上,锦疏稍仔细看来才看出这原来是盘死棋。想来自己已经好久不下棋,池湄也因开了医馆搬出了殷府,乐凌也绝无此雅兴自己和自己下棋。那似乎便只剩下子泠。想来他也是无聊透顶、无事可做,因此才会深谙琴棋书画,智谋和胆略却无施展之处。 锦疏看得出来,他是胸怀大志,却一直怀才不遇。虽然有着世人艳羡的家世背景,可却厌倦于俗世中的勾心斗角。 矛盾使得他的气质繁复中更显孤寂,如同杜蘅的紫色花叶一般重重叠叠,无以复加。 锦疏不由得概叹一声。突又想起已经有好几日未见池湄,顺便也想去看看她的医馆开得如何。于是便让人准备了软轿,往西街池湄的医馆去。 西街本是喧嚣繁华之地,今日尤为热闹,锦疏打起帘子看了看外头,却见是有嫁娶之事,不由得浅浅笑,如此排场,看得出该是大户人家,寻个吉日完婚,便是一段值得祝福的姻缘。她放下帘子,重新倚回轿中,闭目养神。约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轿子停了下来,轿夫替她打了帘子,锦疏便从轿中出来,刚站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锦疏扶住轿身一会儿,稍稍好了些,抬头便看到了医馆的牌匾――济世。不由得浅笑了一声,池湄,你的志向可不小。 进得医馆里,便闻得一股浓重的药味,闻起来却很是舒服。一眼便看到了正在聚精会神问诊的池湄,身旁一个少女坐在那里听着写药方,锦疏便找了个门口的位子坐了下来,也不打扰池湄做事。池湄将药方拿过来重新看过之后让伙计抓药,到这时才发觉锦疏坐在靠门的那个椅子上良久,赶紧走上前去,有些嗔怪道:“哎呀,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锦疏淡淡笑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池湄拉过她的手,暗探她的脉,却依旧笑着道:“我看我还是住回去的好,省得你往我这里跑。西街这边可和殷府离着远呐,你一路颠过来也不嫌累的慌。” “说罢,我身体近来怎样?”锦疏竟猜到她刚才暗探自己的脉象,池湄也不由得笑了。 “我说嘛什么都瞒不过你,就连我这点小动作你都知道。”池湄拉她在问诊的桌子旁坐下,让那少女去沏茶,自己在一旁坐了,说道:“看脉象倒还好,近来心情似乎不错。血虚之症最忌讳忧心过重,若是能释然开心一些,对这病症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烦心事的确不多。枢密院的琐事也不是全压我身上了,加上皇上许我不必日日上朝,我也着实省了些心。”锦疏依旧淡淡的,浅笑着说话。 池湄却摇了摇头,狡黠一笑:“锦疏啊,你可不能有事瞒着我。” “我哪有什么事可瞒的。”锦疏不由苦笑。 “你说这话可是错了,你瞒的东西还少?说罢,这几日是不是有人去府上了?”她这一说,锦疏自是清楚她的意思,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子泠住到殷府来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儿时的旧友罢了。”锦疏既清楚她所言指谁,便也淡淡地挑明了话。 “仅仅是旧友?”池湄自己说着竟都笑了起来,“我可听说是东南赵世家的长子入住殷府,为的,是要将我朝第一女吏娶回赵家去呢。” “哪有的事!”锦疏神色里微微透出些不自然来,她可是最恼人嚼舌根子。池湄见她那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你还不知道啊?今日市坊之中都传遍了。路人皆知的事你竟不知道。锦疏啊,看来你对民间体察太少了,不是个称职的好官呐。” 锦疏平日从不烦她话太多,今日却对此极反感。她的脸上渐无了笑意,池湄倒也算是识趣,便也不继续打趣她了,连忙换了个话题。 “今日是国试榜眼晏议娶妻,知道他娶得是谁么?” 锦疏对此了无兴趣,更何况她与晏议的交情从来就很浅,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从来不主动和晏议说半句话。他这人心地单纯,又恃才傲物,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不碰壁根本不知道好官难做。本还觉得这姻缘值得祝福,却因这新郎是晏议而没了祝福的愿想。哪个女子嫁给他可真是不幸。除非是那女方家长急着拉拢些人脉,否则谁要把女儿嫁给一个为人处世不够稳重的人。 “是薛稹之女。”池湄就知道锦疏对此的反应是什么,果然,锦疏眉头微蹙,问道:“你确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四章【溯洄从之(下)】 “这能有假么?”池湄接过少女手里的茶,吹了吹茶叶沫子,一边轻啜一边回道。 锦疏此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他薛首辅,何必将薛子贞嫁给一个为官不久的人,更何况,他即便想要拉拢人脉也无需拿自己宝贝女儿做筹码。除非是薛子贞自己看上了晏议,才自愿嫁到晏家去。 不过也不太可能。虽然锦疏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可看得出子贞还是个内敛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直截了当地跟薛稹讲自己想要嫁给谁谁谁。 她再怎么将门之后,也不可能开放到这个地步。连她姐姐当年都是无奈服从薛稹的安排进宫成了皇帝的女人,她嫁到晏家,自然也应该是她父亲的主意。 锦疏觉得头晕,也懒得去想。说道:“算了我们不提这些。” 池湄却笑道:“不提这些还只有再提提赵承睫了,昨日我可见过他。” 锦疏微诧异:“怎么?”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之姿,可惜自小中了瘴毒,若不是控制得好,想必早已不在人世了。”池湄言辞之中颇有些惋惜之意,“早慧,难享天年的,古来如此。” 她这一声概叹倒是触到了锦疏的痛处。想来自己也本是天之骄子,却因种种变故将身体拖成了如今这样子,注定不能苟活长久。难道还真的要叹息一声“天妒英才”? “他昨日来抓了些药回去,只一味药我这里没有,便走了。”池湄继续淡淡说道,“那一味踯躅,已绝世间百年之久,却是最对他的病症,可就是寻不到。天绝人命,不可违逆。想来那赵家也是为了他耗费了不少心血,能活得如今这般,倒也算不错了,亦不知他这二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之后池湄絮絮叨叨说的话锦疏却是一句都没有听得进去,她的注意力早就转到那句“不可违逆”上去了。好一个不可违逆,短短四个字便道出这世间种种的无可奈何。 当脆弱的生命与天意对抗时,只可能是惨败,并且输得一无所有。 池湄倒也是看出锦疏神色里的苍颓,便只劝慰般地说道:“若是真无法改变什么,那还不如抓紧当下的时间好好活过。锦疏,听我一声劝,你该为自己活着了。” 锦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来:“我何尝又不想只为自己活着。可是池湄――”她语气黯陌地竟难以继续说下去。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说了。 “那你现在回去,等晚上我去一趟你府里,已有好几日不回去了。”池湄的语气中竟也沾染了一丝感伤的意味。锦疏轻轻地点了头,便起身准备走了。池湄自己也出门来送送她,直到那话的态度感觉到好笑,于是浅浅笑了笑,左手慵懒地拿过桌子上的茶杯,等着看好戏。 许是武孟绮说话的声音稍高了些,四下一片哗然,多数人都放下手里的笔看着那女扮男装的“孟绮小姐”。 “女孩子家跑出来参加诗会做什么?” “武孟绮不是州牧大人家的小姐么?” …… 那武孟绮也对此见怪不怪了,冷哼了一声,看那神色是极鄙视这些整天仁义道德的迂腐书生了。自己不过是拿了兄长的帖子跑来参加个诗会而已,有必要这么受人挤兑么?真是! “女子都可以参加国试,凭什么参加个诗会就得受你们这气的?!”她这一言倒是弄得在场的书生没了话,“不欢迎我走便是了。”说罢搁了笔便走,拂陵站起来,有些戏谑地说道:“孟绮小姐,你倒真是百变啊。” 那武孟绮看了眼拂陵,扫了下站在屋内满脸惊愕之色的书生们,拉过拂陵的手就走:“请你喝茶。” 拂陵也是一脸错愕,被她这举动着实给吓到了。知书达理娴静端庄的州牧家小姐做事竟和男子一样豪爽,这与拂陵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差了太远。 挑了茶楼里最安静的一处地方,武孟绮将扇子丢在桌子上,有些心不在焉。 “那天在州府的时候见你,觉得州牧家的小姐端庄贤淑,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没想到你有今日这一面。”拂陵淡淡笑道。 那武孟绮两手撑着下巴,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不是被我爹逼的。”说罢眼神都已经飘到了窗外,“在家一直呆着,我都闷死了。” “你还真是胆大。”潮州这里向来不是很安定,她一个女子就这么跑出来还真是有点胆量了,“连丫鬟都不带出来。” “带她出来我疯啦,碍手碍脚的。”武孟绮没好气地说道,随即又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扇子一边慢慢打开一边说道:“可惜我那诗还没写完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五章【道阻且长(上)】 “说说你写了什么诗?”拂陵也纯属是无事,顺便也听听这丫头能写出什么来。 武孟绮却是一脸不耐烦:“无病呻吟啦,没什么好说的。” “无病呻吟你还说‘可惜’?”拂陵对她如此站不住脚的回答回问道。 “要不是我实在无聊得发疯,我才不会去那个诗会,一群什么人呐!”那满脸都是对刚才遭遇的不满之色,这言辞里也尽是抱怨。略沉默了会又看着窗外说,“夏天要来了。” 拂陵对她思维转换之快有些不适应,好好地竟然说起季节来了。那丫头却自顾自地说道:“夏天来了,就又要去看母亲了。”语气中竟然有淡淡的愁绪和说不清的落寞。拂陵想到州牧夫人十多年前便过世了,这丫头的意思也便是又快到母亲祭日了,想起这些未免伤心。自己也不懂得怎样劝慰,便也由她去,突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你只见过我一次就能认得?” 武孟绮把眼神从窗外收了回来,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太小看我的记忆力了,那些破书我扫一遍就记得。何况你这个大活人。” 拂陵浅浅笑了,估计也只有她这等藐视官学的人才会称那些所谓的经典之作为破书了,却无意识地问了句:“那你怎么不去参加国试?” “当然想!”武孟绮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但随即眼神又黯了下去:“可是我爹不许,说官场不适合女子。” 拂陵突想起锦疏来,不由地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爹说得没错,你还是别去参加国试了。” “连你也这么迂腐。”孟绮对他此言颇有些失望,但旋即又自我安慰道,“不过也没什么,只是可惜我朝从此要失去一个天才官吏,我就一直怀才不遇好了。” 她这一言弄得拂陵哭笑不得。自己失望之余还能自娱自乐,这样的人生态度还真是不错。 “就到这里,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拂陵站起来准备告辞,临了还留了句,“对了,记得走的时候要付账。” 武孟绮恨不得把手里的杯子扔过去,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本来就是自己拉人家过来请人家喝茶的,这账自然是要自己付的。拂陵转过身去却暗笑,从袖里拿了碎银给了茶楼小二,只身出去了。 ----------------------------------------------- 锦疏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拜帖,萧紫音竟然想要于明日上午来殷府拜访。 真不知她作何打算。不过也好,顺便问问子贞为什么要嫁到晏家。锦疏将那拜帖随手递给涵烟,便上了轿子往朝中去。话说那日将萧紫音欲除薛稹之事告诉清泽之后锦疏便再没去过宫里,一来觉得自己近来身体状况还不错,二来也到朝中看看,有无什么事情发生。 锦疏打起帘子,微微刺目的光线在眼前铺张开来,春渐渐深了。坊间水畔的植物早已开始蓊郁了起来,日光中开始弥散浓郁的花色,空气里沾染了恼人的香气。锦疏依旧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在身上,她有些懒散地倚在轿子里,身边随意地摆着几本书。纤长的指轻轻地放开软轿上的窗帘子,光线便阻隔在了那厚厚的布帘之外。 拿起一本书便开始读,读了两句便停住了。那本书亦是乐凌那里借来的,字是横着写,下面有汉文注解,那注解是这样写的:我虽行过死阴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锦疏突然怔住了。有谁和自己同在,能在历经死阴的幽谷时还不怕遭害?这样的希冀,于她殷锦疏来讲,算不算得奢侈。她有瞬间的颓丧,旋即又闭上眼,将那书搁在身旁,指尖轻抚上太阳穴,觉得心累。 ----------------------------------------------- 到了枢密院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处理了一些事情便往宫中去,到御书房的时候清泽正聚精会神地下棋,而且竟是自己和自己对弈。见锦疏进来了只随意说道:“你自己坐罢,那里有茶。” 若是萧砚凌或者其他臣子看见自己的君王这样子还真是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况就锦疏,也着实是愣了下。不过锦疏便也随意地在他对面坐下,随口问道:“没想到皇上竟也有如此雅兴,自己和自己下棋岂不是很痛苦么。” “明明是一个人,却要分成两方,各自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何苦呢?”锦疏接着淡淡说道。 清泽停住手里的棋,突然轻声叹道:“可往往一个人的矛盾之处便是自寻的。恰如一个组织,内部的矛盾亦是自找的。自己与自己下棋,就像是内讧,你是这意思?” “八九不离十。”锦疏也对此无多大趣意,便也随口应道。 清泽放下一枚棋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子泠最常做的事便是如此,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锦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浅声道:“他这人本身就很矛盾。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痛苦。” “然他的痛苦却不表露,可却不知道这么做只会更痛苦。”清泽有些苦笑着接下去说道。 锦疏看了他一眼,亦不说什么,伸手止住了他准备放下棋子的手。“我陪你将这盘下完。” 清泽亦不说什么。将白棋棋罐推至锦疏面前,锦疏表情淡漠地看了看棋局,白棋虽略占优势却是危机四伏。其实也正如目前这局势,萧紫音虽站在自己一方同抵抗薛稹势力,但终究不定因素太多,谁都说不准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念及此,锦疏更觉自己要赢才是。 “也不知当初是谁讲了那句‘微臣于棋,着实不算精通’。”清泽待锦疏放下棋子,竟翻出半年前的往事来。锦疏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淡淡回道:“太多事情过去,一些事情变化了也是自然。”继而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 清泽突问起子泠的状况来,说道:“他已好几日未到宫中来了,难道已经回溯州了?往日他回去之前总会来告辞的。” 锦疏略停了停,概叹道:“我亦有好几日未见他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六章【道阻且长(中)】 “提起赵世子,我倒是想起前段日子的一些事来。想来,竟明晰如昨。”锦疏淡淡道,却也着实说出了真心话,的确,与子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是很轻松的。偶尔的无奈和苦笑,也为本淡漠无奇的生活增色不少。 “是么。”清泽静静应道,波澜不惊地落下了棋子。 “前些日子还与我说起声乐之道来。道之出言,淡兮其无味。他追求的所谓‘大音希声’境界亦着实令人难以理解。”锦疏浅浅苦笑道。 “希者,至静之极,通乎杳渺,出有入无,而游神于羲皇之上者也。果然是好境界。可世人入出有无,岂能都看得开。他的琴音,未必有人能懂。”说此言的时候清泽不由得自讽一番,自己能明白此境界的高深,却注定是达不到此境界。若能全部放下,那早放下了,何必等到今日。因为有太多东西都只能心存念想,并不能实现。现实中的太多因素使人感到倦意和无可奈何。 却在这一声感叹之中,锦疏淡淡道:“承让了。” “终究还是你赢了。”清泽嘴角略浮起一丝浅笑来,“后发制人赢了之后还说承让。” “古来训导如此,哪里敢造次半分。”锦疏言辞亦淡淡的,她蓦然发觉清泽近来许是心情还不错,竟有闲心和她坐下来论道说事。清冽又稍显燥热的日光从高处的窗格子里透进来,已落至锦疏的脚尖,锦疏看那缓慢移动的光线,突然笑了:“真是好天气。” 清泽也注意到锦疏近来时常有的浅浅笑意,虽然很淡,却也是难得了。或许一些事情,真能让人改变不少。 ----------------------------------------------- 第二日一清早萧紫音便过来了。锦疏请她往书房去,却被她拒绝了。 “去后院走走罢,这么好的天闷在书房里着实是糟蹋了天公的美意。”锦疏对她此言一愣,倒也想,既然你自己想去后院,那去转转也无妨。何况后院也没什么可刺探的,花草蓊郁之中哪里可以找到些什么。这后院倒算得上是最清净安全之地。便也就随了她。 在水榭中的凉亭中坐下,萧紫音看着那池中缓慢浮沉的鱼,有些淡淡地说道:“薛稹死了。” 那言语波澜不惊的气势让锦疏猛然一震!怎可能?薛稹昨日还在枢密院出现过。今日清早便死了?怎无人来告知?再者说了,若薛稹死了,那牵扯出来的利益波折哪里数得清,怎么可能是如此平静的局面? “觉得讶异不奇怪。我早就为他找好替身,移花接木之后朝廷里的那个不过是个傀儡。”萧紫音淡漠的眼色依旧看着池中,语气仍然波澜不惊,然后极为淡然地从袖子里摸出半个兵符来,搁在石桌上,移至锦疏面前,“而你们最担心的兵权问题,重新还给你们便是。”那一半兵符只要和地方上的另一半兵符合起来,便可动用地方军队。因此清泽最为担心的便是薛稹与地方上勾结叛乱,除掉他也是以绝后患,可一直又怕他一死,那些同党幕僚会乘机做出什么不利于朝廷的事来。 “为什么要给这么大的好处给我们?要知道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感谢你。”锦疏的语气却冰冷得不近人情。 “哈。”萧紫音笑道,“殷大人,你还真是将我萧某人看得很卑鄙啊。” 锦疏冷笑一声,又多添了几分戒备:“说罢,你想要怎样的好处?” “我与薛稹完全是私仇,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殷大人你何必如此计较。将这兵符拿去,以后那傀儡受你们控制了,你们何惧赢不了。”萧紫音的言辞中颇有些坦然的豪爽之气。 锦疏便也不再提起此事,随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白,薛子贞为何嫁到晏家。” 萧紫音淡淡笑,手指抚上木质栏杆:“晏议愿娶,子贞愿嫁,姻缘这种事有什么明白不明白。”锦疏知道从她嘴里肯定套不出什么来,也就作罢。却复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说道:“那薛稹是何日死的,尸骨又葬在哪里?” “子贞嫁到晏家的那日便是薛稹的死期。既然我要除了他,那便只有毁尸灭迹,何来尸骨?”萧紫音浅笑的嘴角有鬼魅般的阴冷。锦疏蓦地感觉到一阵寒意,说实话这女人的手段还真是令人齿寒。但终究还是心存疑惑,即便拿到了兵符,但薛稹何时死的,怎么死的,他和萧紫音之间又究竟出现了什么过节,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十分模糊,单凭萧紫音的一面之词,并不能确定什么。 ----------------------------------------------- 萧紫音走后,锦疏即刻往宫中去。将兵符交于清泽手中之后,顺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清泽沉思良久,说道:“确实,这些不明之处都需一一查清。但兵符在我们手中,如萧紫音所言,我们可以控制那个所谓的傀儡。那即日起你调任中书省罢。” 锦疏浅笑笑,亦不作答。聪明如她如何不知道之前被吏部分到枢密院不过是清泽想要利用她,然她一直在枢密院实在是太屈才,如今目的达到,自然调任最适合锦疏的中书省。她虽不满这样的手法,却也觉得无所谓了。本来,自己的得失也是次要。 没在宫里待多久,从御书房出来还遇到薛子玉,比前些日子胖了些,肤色也好许多。可锦疏一看到她便觉得很不自然。看这模样,定是不知道自己父亲已死的消息。锦疏真不敢想象,她要是知道了自己父亲已经被杀了,还不知会有怎样的举动。料想那薛稹对这两孩子也是很疼爱的,一生就只有这两个宝贝女儿,自然都是掌上明珠。 锦疏刚到了府门口,便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看来锦疏很忙呢。” 子泠?他没回溯州? -------- 久烧不退。还是得去医院。好想睡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七章【道阻且长(下)】 “锦疏在京城,子泠怎么舍得回溯州。”子泠依旧是不改那副说话腔调,和锦疏说话时更是直接得肉麻。 锦疏有些尴尬地用手扶了扶额,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苦笑道:“承睫少爷,你还是回赵世家罢。身为赵家世子,总是待在京城也不好。何况你的身体也需好好休养,待在京城也对身体不好。” “锦疏就只能搬出这么点理由来让子泠走?没进步啊。”子泠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国试第一名也不是很有才嘛。” 锦疏颇有些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了。随你怎么说,我自可以无视你的存在。 于是锦疏便也不管他站在门口,自顾自地往府里去了。 子泠浅叹一声,说道:“跟我去溯州吧。” 锦疏突然止住步子,有些浅笑着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道:“鄙人可没你承睫少爷那么闲。去溯州?你赊点时间给我。” 她这一言却着实触到了子泠的痛处。这痛处有关自己,亦有关锦疏。时间对于这两个人来讲都是极宝贵的,既然手头剩余的时日无多,那自然是不能荒废过去的。锦疏此时竟可以笑着来问他这个问题,她是否也是笑着去面对不久就会到来的死亡? 子泠嘴角滑落一丝单薄的笑,有些失落地说道:“我明日便回溯州。” 锦疏也意识到这话伤到了他,神色稍黯了黯,走过去两步,略抬头注视着子泠沉静如水的眸子,淡淡道:“路途中诸事小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于子泠,许是有更多的同病相怜之意。太多的时候她能在子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虽然模糊难以明晰,可却是真实的存在。 子泠却突然俯下身吻住面前的女子。锦疏对此颇感无措,连忙想要往后退几步,子泠却拥她入怀,依旧是用那沉静的声音说道:“记住,你是南宫平陵,你也是赵子泠的妻。” 锦疏拿开他的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真的,赵子泠,如果这十多年间没有这么多变故的话,那我现在早已是你的妻,又哪里来这么多恼人心的事。 那温柔却冰冷的触感、唇齿之间淡淡的药味似乎还残留在这一刻,锦疏却转身上了台阶,那异常清瘦的背影让人感觉一阵心疼。知道么,赵子泠,她已不只是平陵。她还是锦疏,殷锦疏。你如何能想象她这些年如何度过,正如她无法得知你这受尽病痛折磨的二十年是如何走过。 子泠一直等殷府的门关上,才缓缓离去。一叶苇舟漂泊过万水千山,在凄风苦雨过后的惨淡日光里款款立命。要你书写的那前世一卷经文,正如我为你诵读的此去经年,邈远得漫无踪迹。你嘴角勾摹出的凄楚笑意,惨白得如同这淡漠的天光。而我,终于要在暴雨来袭之前,轻落眼睫,露一丝不经意的笑。 ----------------------------------------------- 锦疏寻了张椅子在后院的水榭里坐下,已是下午,太阳已逐渐西沉,涵烟怕她着了凉,特意拿了薄毯过来给她,锦疏用毯子裹住单薄的双肩,手里拿了本书在看,却时常神思无法集中。其实也说不上自己在想什么,只思绪莫名地便散了,望见那一池水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光,有些微的失神。 “姑娘,晏夫人来了。”涵烟引薛子贞到锦疏这边,锦疏一听是子贞,立刻起身,那毯子便滑落在藤椅上,然子贞的装束和打扮却着实让她一下子感觉到陌生。那真的已不再是当日那个亭亭玉立天真可爱的少女,她的身上,已经沾染了太多妇人的世故和成熟,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感觉到她无比迅疾的成长。那挽起的发髻上懒散地插了一支珠钗,红润的双唇完全不同于锦疏的淡无血色。她的神色中已经带上了一种妇人特有的慵懒和妩媚,锦疏看着她,竟有那么一刹的错愕。 “你坐罢。”良久锦疏才对她说道。子贞便在她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下了。 “殷大人,许久也没有来拜访,此次来也事先未打声招呼。不要见谅才好。”她这生硬的称呼和语气,连锦疏也觉一丝愕然,她犹记得当时的子贞是如何撒娇一般地对她说‘殷大人,我叫你姐姐可好’时表露出来的孩子气,可如今却面目全非。世事,哪里经得起推敲? “这倒没什么的。倒是我这里没什么人来,都不知道拿什么招待晏夫人。”锦疏竟也跟着她客气了起来。子贞淡淡一笑,但转瞬即逝:“殷大人不需要客气的。我也不知是不是不速之客,有点想念,便来一趟。好在晏家也算近人情,倒也许了。” “有空便过来坐坐,我闲着也是闲着。那日听说你出嫁了,我还突感一丝讶异,只没想到这么仓促。”锦疏依旧是不轻不重地说着,其实她想问子贞为什么会嫁到晏家去,只又不能直接问,便绕了弯子。 “婚事这种事,终归还是父亲做主。母亲过世早,父亲又一直没有续弦,他也操了不少心。”说罢,子贞竟浅浅叹了口气,伸手缓慢抚平衣袂上的褶皱,看着那不远处的水茄冬。若是花开时,那几颗高树便垂下无数含苞珠串,像极了天女的璎珞。倘不慎落入水中,便发出叮咚声,浸染季节中澄澈的鬼魅。 只那树的习性似极昙花,于深夜中绽放,只能是在清早时分还可偶尔瞥到烟火般明艳的残留花叶。脾气古怪,偏偏要在这绝美孤寂的深夜独自临水参透镜花水月。 “那近来过得怎样?”锦疏淡淡问。 “能怎样?”子贞却熟练地反问,继而接着说道,“日子总还是要过,欣喜处便笑,悲伤处便流泪。” 那陌生又老成的回答,均是锦疏没有料到的。然她却浅浅一笑,感慨道:“若世事能做到此也好,只太多人还不能到欣喜处便笑,悲伤处便流泪的境地。” “我姐姐便是。”子贞有些慨然地摇了摇头,“从小便是这样,如今还是这般。” “今日在宫中遇见你姐姐,她近来情绪倒也算不错。”锦疏淡淡回。 子贞嘴角浅浅笑,目光依然留恋于那一池水上的波光粼粼,声音淡得邈远:“有了身孕的人情绪自然要好些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八章【绸缪束薪(上)】 锦疏虽有一瞬的惊异之色,却随即淡淡笑了,想来这些日子清泽那脸上浮起的清浅笑意亦是为此。她将薄毯重新铺在膝盖上,突感觉到一丝沉甸甸的压抑,却说不出是什么。 子贞将视线收回来,看了看神色微显淡漠的锦疏,道:“殷大人近来身体怎样?” “倒还算好。”锦疏简单答道,“近来诸事不忙,我也得了空好好休养。” 沉寂良久,子贞浅浅一笑,目光落在了锦疏置于膝上的那本书上:“好奇怪的书。”一来那书的封面不是纸做的,二来那字也是横着写的。 “是么。”锦疏将书递过去,淡淡道,“乐凌带回来的书,我无事的时候翻翻。” 子贞稍翻了几页便有些不舍地将书还了过去,锦疏见她似是喜欢这书,便道:“我房里还有几本看过的,先借你读读罢。” 子贞却浅叹着摇了摇头:“在晏家我都不翻书的。”锦疏想了想,倒也是,一直以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子贞嫁作人妇,更是不能读这些书了。那也只好作罢。 渐渐到了傍晚,锦疏本想留她下来,却被子贞用“晏家不许”的理由给推掉了。 ----------------------------------------------- 武州牧请拂陵到州府去做客,拂陵倒也答应了。一来他这差事也不是很忙,除了看书便是四处观赏,这潮州都有一半美景已收入眼眶,那些奇妙异美的景色,着实是美得惊天动地,令人动容。二来也恰好去奚落一下那个请人喝茶还不太想付钱的丫头。 次日下午,在州府二楼武州牧的书房里,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当着武州牧的面揭穿武孟绮女扮男装溜出去玩的事情时,武孟绮亲自端了茶过来,那态度举止恭谨得一看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拂陵一看她这样子,再联想到她那日在诗会和茶楼上完全迥异的表现,强忍住笑意,亦是神色淡漠地接过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那武孟绮似是十分庆幸拂陵什么都没说,拂陵见她退出去的时候浅浅地吸了口气,然后又偷偷地笑得狡黠。 武州牧似乎没觉察到武孟绮退出去时的活泼举动,只淡淡与拂陵说道:“小女是特意想过来给王爷敬茶,我也拦不住她。”这话听起来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微的谄媚之意。拂陵却付之一笑,道:“孟绮小姐乖巧文静,是很好的姑娘。”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好笑,可却强忍住了,只顺着武州牧意往下说去。 谈论完一些政务上的事情之后,武州牧便有紧急事件先赶着去处理了,只拂陵却没了去处,便一个人往州府的得倒是直接,摆明了告诉武孟绮有些事情不能相告,武孟绮倒也识趣,或者是她觉得,这一切她总有办法知道,没必要急于这一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四九章【绸缪束薪(中)】 锦疏难得回来得晚些,可回到府中的时候却发现池湄今日晚上竟然住回府里来,内心着实感觉到一点点欣喜。池湄倒也真是的,一见她必拿她打趣一番。“你看你这府里,要多冷清有多冷清,赶快嫁了吧,嫁了人之后就热闹了。” 锦疏却淡淡道:“我本就不喜欢热闹。” “你再这么一个人待下去非疯掉不可。锦疏――”说着便拉过锦疏的手,声音浅淡得凄楚,“时日不多了。”锦疏倒也感激她的坦率,自己虽也清楚所剩时日不多,却往往不会去珍惜。客观来讲,可能是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珍惜罢。池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放开锦疏的手,伸手解下颈间挂着的一块玉,递到锦疏手上,说道:“这玉产自柔然,据说已经传了几十代,能庇佑人的。给你罢。” 锦疏却推辞着不肯要。 池湄却握住她的手,将玉佩紧紧埋进她的掌心。说道:“锦疏,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她既这样讲了,锦疏自是不好推辞的。何况,锦疏竟想到不久之后自己离世,死前还能将这玉佩交还给她,那也未尝不可。只这人情便就此欠下了,即便后来还上,也是欠着。 无奈之中锦疏只好接过玉佩,池湄却道:“我来替你将它戴上罢。”锦疏只好任池湄替她戴好玉佩,两人往书房去。 薛稹在朝中的势力渐渐弱了下去,那傀儡也是日日告病假不上朝,锦疏却是到此刻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阴谋,想来多疑如她这么猜度也是正常。倒是有些事情还是令人不太高兴的,锦疏今日往朝中去才得知子泠的父亲去世,子泠已经继承了赵家的家业。然从来都是自由如风的子泠一来要承受父亲去世所带来的伤痛,二来又要继承这庞大的家业、理清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那原本脱离于尘世之外的人,却也是要卷进这俗世的是是非非之中的。 念及此,锦疏便觉一阵心疼。 池湄静静听她讲着,也觉察到了她有意无意表露出来的悲悯之色,浅声道:“锦疏,有些话直说罢,埋在心里只会伤了自己。” 锦疏略低头看着那茶几上的几个紫砂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来。 -----------------------------------------------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愿与人说。 ----------------------------------------------- 而正在两人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涵烟却过来敲了门,说道:“姑娘,少爷和穆姑娘来了,在前厅呢。”锦疏随即站起来,池湄亦跟着站起,池湄静静问锦疏道:“穆姑娘?” 锦疏微颔首,一边往门外去一边淡淡回:“穆明萧,原来的商会会长穆炀的女儿。” 池湄微蹙了眉,一把抓住了锦疏的袖子:“你确定?” 锦疏对她此反应感觉到十分诧异,忙停下步子,问道:“你怎么了?” “我找了她十五年。”池湄的神色竟有些涣散,“明萧是我妹妹。”那一刻也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悲伤。池湄被一种极复杂的情绪所控制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锦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只是在刚才伤感悲悯的情绪上再添了层薄薄的喜色而已,别人的悲喜,于她总是没多大意义的。 “那恭喜了。”锦疏淡淡道,“赶快去前厅罢。”池湄旋即快步往前厅去了,然锦疏却缓慢走在后面,仿佛是去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她对自己如此怠懒的态度也会感觉到一丝厌恶。她总说子泠是矛盾的,自己何尝又不是矛盾的。希望自己对一切都提起兴趣来,却对太多的事情渐渐失去了兴趣。或许,那才是她对生命没有留恋的真正原因。 池湄与明萧的相认,令明萧有尴尬又有喜悦,她或许是一下子难以接受自己突然有了个姐姐的事实,而且两人亦并不相像。池湄长得更加像柔然人,而明萧则更加接近中原人的相貌特征。况两人之前在商会已有一面之缘,只因池湄不知明萧的名姓而未能相认,但如果只需名字和身世,那姊妹二人相认也是早晚的事。 而锦疏也终于知道她的原名是穆敛,而非池湄。 ----------------------------------------------- 次日锦疏在中书省的时候接到有关湖州瘟疫的消息,两份消息分别送往宫中和中书省,清泽与此同时也知道了湖州今夏的瘟疫。据上报灾情的湖州州牧所言,湖州此次瘟疫已有十日多,而距离上报之日又过去三天,那也便是说湖州瘟疫至少已有半月。半月才上报,湖州州牧未免有渎职之嫌。然那湖州州牧所讲,是由于本以为能控制下来,故没有上报朝廷。 按照规矩,在报灾阶段,凡事出现隐瞒灾情不报的情况,该州州牧罚俸一年。不及时报告灾情的,晚半个月以内要罚一个月俸禄,晚一至三个月的要降一级,延误上报超过三个月的就要被革职。 当日下午清泽便召集中书省及枢密院几位大臣前来商议,论及对湖州州牧的相应惩罚,锦疏却道:“微臣却认为这应该等灾情得到控制之后再对湖州州牧进行相应查办,此时最重要的是如何控制住灾情而不是计较谁的得失。派遣相应官员往湖州去堪灾,并尽快控制住灾情。” 清泽沉默不语,显然他也知道要即刻派遣官员去往湖州,然究竟派谁去,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依他的性子,只能派遣最信任的人去湖州,可一来拂陵不在京城,二来锦疏不可能去湖州,朝廷重臣之中又没有他信得过的。勘灾阶段是贪官污吏最容易钻空子的时候,因此负责到地方勘验灾情的官员,不得在地方上压榨,如有受贿、索贿行为,按照贪赃枉法论处。其次,官吏如有不亲自勘验、敷衍了事串通胥吏蒙混的行为,要处以杖打一百,之后罢职不再续用。为了防止负责勘灾的官员、胥吏从中揩油,律法规定这些官员承担连带责任,如果胥吏徇私舞弊州县长官没有发现,那么州县长官要被降一级或者两级调用,如果州县长官明知属下舞弊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则要被革职。 “臣举荐裴熙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百花冷暖避东风】 第零五零章【绸缪束薪(下)】 推荐者竟是吏部孙尚书,孙尚书继续说道:“裴熙之自任职以来做事一向尽心尽力,也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办事极稳当,也很低调,为人也很不错。” 清泽开始极力回忆起这个当初十分寡言低调的国试第三名。若是没有人提及的话,裴熙之也许只能一辈子待在吏部做个小官,被人遗忘吧。锦疏亦想起当日殿试时那个沉静的少年,想来虽同样在朝为官,他竟然一直居于人后,难得露面,锦疏都快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但孙尚书作为裴熙之的上司,能对他这样一个既没有殷实的家世背景又低调沉静的人有如此评价,足以看出裴熙之的办事能力。加之清泽对裴熙之的印象,亦觉得裴熙之作为勘验灾情的官员是最为合适的。他回复孙尚书之前亦是看到了锦疏微微颔首,便更加确定了人选。 “裴熙之。便是他了。”说罢便拟旨,让裴熙之携旨并带医队迅速前往湖州,且传书下去,通知茶州、州、绥州三州,一来做好防御工作,二来让三州即刻派遣相应的救助力量前往湖州救灾。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救灾之事主要还是要靠临近的州县力量。 裴熙之此次去一来是要查清疫情爆发的缘由,二来勘验损失大小并如实上报,三是要协助湖州州府官员解决瘟疫善后事宜。 清泽让锦疏带去一些嘱咐,锦疏在裴熙之离开京城之前亦是转告了清泽的话,嘱咐他要做好预防工作、一切自己小心。裴熙之能得天子如此嘱托,亦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锦疏便于城楼之上,看着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骑马往北去了。 那已经逐渐长起来的天光,和燠热的空气,慢慢充盈着这个夏季。然锦疏站在那城楼上却觉得冷,她体内的虚寒之气恐是越积越多,怕也没有个三年两载了。这突如其来的湖州瘟疫倒是让朝廷里多了些事情,更多的时候,她看那平静的朝堂之上,却有着强大的暗流在涌动。她感觉到什么力量在积蓄着,等着时机成熟时的爆发。可却说不出来是什么。 人人都带了张面具。或无神色,或笑脸相迎,感觉个个都中规中矩,却不知道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对于清泽来讲,他作为一个君王,可能这样的体会就更深罢。 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不论他对你笑还是对你面无表情,言辞可能唯唯诺诺可能恪守尊尊亲亲,然而无论他如何表露自己,你就是无法相信他。你不知他是否在作戏,不知他是否在掩饰内里的野心,不知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念头。 于是你只能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想去猜度你面前的每一个人。然而越是主观便越是找不到真正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哪怕这一刻我觉得他能够被信任,然下一刻却立即觉得他身上我还有一些事情不能够弄明白,还尚有疑团不能解释,所以我又不能相信他。 人总是在这样的反复和自我否定中慢慢地失去了身边所有人的信任。也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群体中的人,逐渐地成为了真正的一个人。没有任何人扶持、独自吞咽悲欢冷暖的一个人。 ----------------------------------------------- 清泽依旧是通过密报了解东南地区的消息,然子泠这段日子的消息却极简短,只寥寥数字。那经过复杂折叠并用牛皮纸包起的密报,上面有着象征赵家历代忠诚和荣耀的朱红印章,极简单。然打开来,那纸上的字却令人一阵心疼。 习惯了赵珉敦厚方正的字体,如今接到的密报却是子泠亲笔所写。那嶙峋却飘逸的字体,此刻却矛盾而又拘束地呈现在苍白的宣纸上,格外刺眼。清泽不忍多看,只提朱笔写下简短的回复,正要搁笔时却又提笔写下一行“诸事多保重”,然后便将那密报重新叠好,装进牛皮纸内,再次封好,速传回东南溯州。 将那密报刚送出去,萧砚凌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殷锦疏,微微笑道:“殷大人,皇上在薛夫人那里呢。”锦疏本想此时清泽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资政殿,却着实没有料到他会去瑜沁宫。这宫里有些事情锦疏不想知道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知道一些。除了知道皇后生性疏懒懦弱,还知道后宫几个夫人相处得很好,薛子玉自然是最受宠的那个。再加上现在薛夫人怀有身孕,旁人更是让了三分。 看得出来,薛子玉受宠并不是因为薛稹的关系。想来薛稹势力垮台,薛子玉的受宠程度却丝毫未减,反倒是更加得宠。偏偏薛子玉又从不招摇,在后宫十分懂得笼络人心的道理,一步步都走得很稳。说她有野心倒也是不假的。凭她薛子玉,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夫人? 念及此处,锦疏突觉得自己的刻薄,甚至说得上是妄自主观的无耻猜度。她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遏制住这样的念头。说实话拂陵离京,子泠回溯州,池湄开医馆,乐凌常常不回府中居住,她的生活已经是除工作之外便是空空荡荡的寂寥。那偌大的府邸,也会在雷雨来袭之前,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压抑和怖惧。每次锦疏坐在窗前握着书卷听那外面响起的雷声,便感觉到莫名的惊惧和沉甸甸的失落。天色阴沉下来,那铅云便凝固在空中一般散不去,她能感觉到那群聚的幽怨如同巨大的罗网完完全全地覆盖整座府邸,时空就是静止了一般残留出一段逼迫、令人窒息的空白。 或者说,那覆盖的不是府邸,是她的心。 -----------------------------------------------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已经发展到难以自控的地步,萧紫音却请她去净竹苑一趟。她接到请帖,自言自语道:“气数该尽了罢。” 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这句话之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但那句话是出于最本能的想法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