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名将》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一章 相救 南豫州初夏的清晨,我背着弓在山中打些小兽。 拐过山坡,远处几骑马驰近,马上人着剑服,一人道:“小哥,附近可有店家?” “远处拐过山脚便是”,我回答。 “多谢”,那人道,一行人纵马而去。 在山中,打了几只鸟兽。背在肩上,送一只给店家,郑老伯。 接近小店,听到呼喝之声。十几个汉子,围在店外,几人手挽着弓,对着店里。 近处看到,地上躺着几人,断折的兵刃散在旁边。一虬髯僧人道:“你们速速和我们走吧”。此人右手持一柄长刀。店内突然纵出一人,长剑一指,待得僧人长刀一格,突然转了方向,往僧人小腹划去。 僧人稍一退,那人回头道:“速带小姐走”。正是清晨问路之人。 店内几人正待冲出,几只箭射过来,一人倒下,另两人拼死挡在前面,磕飞了箭。只一缓,七、八名汉子,扑过去,两人格挡几下,被旁边人砍倒。 剩下一人,翠绿的衣服,头上带着斗笠,面上却有白纱遮住,依稀是个女子模样。身手却十分敏捷,手中剑又极锋利,一名汉子刀被折断,紧接着被剑砍倒,接着又有两人被刺倒。 我见郑老伯,身体倒在一旁,身上有血迹,显是遭了毒手。 我大怒,取出箭,三箭齐发,射向那群汉子。那些人只看着女子,突然箭到身体,两人当时了帐。另一着紫衣的人却先回头,用刀格开了箭,看到我。 此人江湖中也是一名好手,手中刀也是极重,不想磕箭时手却酸麻。“咦”了一声,眼前二十步外,却是一位十五六岁少年,平常的衣服,挽着一张强弓。 我又是三箭射出,逼开了围在女子边的人,冲过去,看郑老伯,老伯颈部划开,显是不活了。那女子道:“谭大哥,我们先退”,使剑的人连使两式,使僧人退开,和我们一起回店中。 女子对我说,“谢谢大哥相助”。我推谢,“郑老伯遭了那些人毒手”。 屋外人道:“那人箭不多了,我们冲进去”,便有人发喊。我冲到门口,又是三箭,射倒三人,屋外人气一滞。七、八只箭,也射过来,我用弓拨开,抓住最后一只,射了回去,远处一声喊,射箭的人倒下。 外面人一停。 接着,僧人和紫衣汉子舞着刀走过来,旁边两个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白衣男子。四人身手都是极强,我的箭被他们磕飞,扑进店中。 紫衣人直接扑过来,我抛了弓,连连后退。摔倒中,抓起一柄剑。紫衣人连环三刀,我待其力尽,一下横削。紫衣人不料我还有如此精妙的剑法,心中一凛,刀尖一挑,刀剑相交,我使出内功,剑上虚了,紫衣人突然觉得刀好像碰到空气中,心中难受之极。我的剑,却顺着他的刀过去,割中了他的肩膀。紫衣人一痛,急忙后撤。 我转身看,僧人连连虎吼,地上阵风翻卷,桌椅被风荡起,摔在地上粉碎。姓谭的护卫招式甚是沉稳,僧人伤他不得。持盾二人,功夫极好,又有盾牌护身,女子剑走轻灵,勉强相抗,这两人身手都似强于紫衣人。我一想,一剑刺向僧人,僧人看到紫衣人瞬间就被伤,心中暗惊,奋力格开我的剑,我剑却一侧,转刺肋下,僧人意气都在刀上,格空,不及变招,登时狼狈,谭护卫乘势刺中右胸。我和谭护卫再刺向两名盾牌手,盾牌手放开女子,用盾牌抵挡我们的剑,女子却削断其中一人的刀,乘势伤了他。 只一刹,四人都受伤,退出店铺。 外面的汉子一愣,没想到四人刚攻进去,就都受伤出来,想了想,没有胜算,搀起受伤的兄弟和尸体,放在马上。僧人对我道:“这位兄弟,他日必是一位高手,敢问尊姓?” “在下无名”,我拱手道。 那些人去了,我抱起郑老伯的尸体,到旁边掘一深坑,将他埋了。想着十年来他对我的好,心中凄然。 女子走过来,白纱挽起,却是一位极美的少女。对我道:“公子,小女子宛儿,今日承蒙相救,永感大恩”。接着把剑呈在手上,此剑金色吞口,黑色护木,皮鞘花纹古朴,刚才见它连断数人刀剑,实是一件宝物。于是推辞,“在下心忧郑老伯,适逢其会,无功不敢领受”。 宛儿却道:“今日没有阁下相助,必然无幸,手中刀剑也会被人夺了去。不知公子真实尊姓,他日有暇,请到洛阳一会”。 原来她是北魏人,百年来,胡人乱华,豫州地处南北朝相交处。 不想她心思周密,居然知道我的无名是假,于是道:“在下陈庆之”,接过长剑。 宝剑入手,轻轻一沉。少女微微一笑,转身和谭护卫骑马去了。仔细观看,剑上两个篆字,“青霞”。 天色渐暗,我取了鸟兽,往山中去,转过山坡上一片果林,现出一座小道观,“若水观”。 我和师父在道观相依为命,天下纷争,观中香火不旺。 进了观门,向后,看到师父宽袍大袖的背影,师父是道人,姓韩。 把郑老伯的事和师父说了,师父默然。说到今日打斗,师父问了几句,僧人所用武功,道:“这是少林外门弟子,近来多为魏人所用。那女子姓什么?”, “那女子只说叫宛儿”。“看来她不愿张扬,抛头露面。” 突然看到长剑,师父眼中一愣。取过来,抚摸起来,呆在那里。 我做了晚饭,和道长吃,师父心中有事。 晚饭后开始练功,“小周天三十七式”。小周天是百年前,道门一位奇才,依《道德经》,阴化阳发,阴阳互变,循环不息的道理所创,与天下武功,都不相同。取由内而外,以静制动之妙。是江湖上奇绝的武功。 我从五岁就开始练,练时“松、净、沉”,取“水胜刚强”的意思。我缓缓而动,感受体内虚实的生化,阴阳的转变。 练功十年,极少和外人交手,今日那紫衣汉子身手很快,但内力好像不强。 练功后看书,然后上床安歇。 半夜,突然墙壁一响,是隔壁师父敲打。然后师傅朗声说,“外面何方朋友来访?” 隔了一阵,外面悉悉嗦嗦的轻响,想是人数不少。 我推门而出,外面站着二三十人,静静站在那里,举着火把,火把分开,走出数人,最旁边一人,便是虬须僧人。 中间一人,黄色袈裟,体格健壮,好像有无穷的精力,道:“哈哈哈,原来是韩拱道兄,我听弟子说有高人在此,特来相见”。 那人狮鼻阔口,眼如铜铃,望向我,“一别二十年,这是高足吗?果然明师出高徒”。 师父捋白须,微微一笑,“原来是澄坚大师,有礼了”。 韩拱二十年前名满天下,后来突然不见,不想今日在此看到。澄坚当时曾有缘见面,此时澄见的名头在江湖极是响亮,心想定要将此人擒回去。 “韩道兄,鄙师兄对道兄惦念不忘,今日有缘相见,与我同去见他如何”? “贫道闲散惯了,不能从命”,韩拱道。 “既然如此”,澄坚对身旁一红衣弟子说,“法明,你去向韩前辈请教”,法明应了一声,高声道:“韩前辈,请!”右手前伸。法明此式,却是“天王推碑”。 法明前月,在登州连毙“渤海帮”十三名好手,其它人骨断筋折,江湖闻者色变,今日随师父前来,见韩拱须发斑白,想,“此人能经我几拳吗?” 韩拱对陈庆之道:“你去会会他”。 陈庆之向前,道:“大师请”。 今日师弟受伤回来,听说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内功极高,但十几岁的年纪,再高能如何。现时看到,少年目朗眉秀,站在几步外,看不出虚实。 法明喝一声,向前迈步,瞬间到了陈庆之面前,如金刚一般,左拳直出,距少年胸前稍近,右拳击出,却比左拳还先到。 旁人一惊,想,少年马上就毙在拳下了。 我盯着法明的肩头,左拳击出时,右肩微微一动,便知其有后着。便只把左手成掌,接向右拳,法明心道:“我拳能裂石毙虎,你一接,骨头都断了”。 拳击在掌上,毫无应力,千斤的气力像打在空处。这是法明从没见过的事,只觉胸口烦闷,左拳跟着击出,同时右拳变着,直插小腹。我一侧,避过左拳,左臂一顺,带开他的右拳,顺着这股气力把法明向前带。 法明觉得自己发出的力量,势头反在自己身上,这千斤的重量便要让身体就要前飞出去,犹如奔马一般,急忙使“千斤坠”,定住下盘。不想我早知他会如此,用劲前绷,法明上身力量向前,下身力量向下,正在后收,不想少年顺着自己后收的力发来,一下就向后,跌出去,坐在地上。 众人见少年手法巧妙,大吃一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二章 友朋 法明坐在地上,心中大怒,少年真是狡诈,只以自己的力量牵引,就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打在地上。怪不得大师说,“南人狡猾”。 也不站起,一弹而发,便向少年扑过来,双掌连出四招,直插横砍,如戟如斧,心道,“你如何再借我的力?” 我与外人交手并不多,刚才的经验,是晨起交手所得,大体知道少林外门弟子的功法。 但此人明显高出很多,扑过来,犹如猛虎一般,心中实有些害怕,向旁让开。法明一落地,便如弹簧一般,转飞而来,两人斗在一处。 旁人只见法明威势赫赫,掌法直插、直砍,只要稍稍带住,少年便会开膛破腹。但少年像狂风中的落叶,总是恰好避开。 一霎时,四十多招过去。法明开始急躁,看着少年只是简单的几势,或是顺引,或是斜带,总把自己招式引开,接触处明明柔软,但自己的内力却不能攻入。 又斗了几式,我心中恐惧渐去,把“小周天三十七式”的领会更深,渐渐圆活,内力越来越顺,法明被带地几次失了身法。法明甚是焦躁,猛吸一口气,便向我扑来,手脚齐出,不想,我一挽,横着一掌,便推动他,撞向石屋,“砰”的一声响,法明力量将竭未竭之时,撞在坚石上,一下骨头便断了几根,口中鲜血喷出,然后缓缓摔倒。 众人大骇,望向澄坚,澄坚面色铁青。澄坚自知比法明强上许多,但韩拱只怕也强上许多。澄坚心中坚硬,右手下挥,便想叫,“大家一起上”。 不想眼前一花,韩拱已站在面前。刚出“金刚礼佛”手,便被韩拱抓住后颈,韩拱身材高大,只往前一扔,便如他弟子般,也撞在墙上。韩拱抓住他时,内力进入,封了他的穴道,内力使不出来,直直撞在墙上,一下,眼也肿了,脸也青了,摔倒时,急忙运力冲击穴道,但封穴内力怪异,冲击不开。 手下众人大惊,想冲过去,但一想,连澄坚都这么输了,余人相差太远。发一声喊,然后抬着两个直挺挺的大师,匆匆从观中离去。 师父道:“此地不能留了,”把衣服收拾了包裹,便和我从后院下山。 向南行到天明,师父道:“你我二人分道去建康相会,路上多加小心”。把青霞剑递给我。 十余年不曾离开师父,不禁眼圈有些红。 走了半日,人烟渐密,远处平坦广阔的青绿麦田,几个农人耕作。向农人讨水,农人极是相善。 谢过农人的水,刚行几步,突然远处一声喊,“魏军来了”。 回头望,百余名魏军纵马驰来。北魏是鲜卑胡人所建,晋末胡人乱华,最后鲜卑乘势兴起,建了偌大的国家,以洛阳、长安分别为东西二都,距今百余年,国势强大。国中以胡人为贵,为军,汉人多为仆役,务农事。 北魏国力充足,屡屡南侵,汉人在南方也屡屡北伐,此处兵火混乱。 几名魏军,挥舞弯刀,便向田间农人扑去,农人倒拖锄头奔跑,马速甚快,瞬间,农人便要身首异处。 陈庆之再不迟疑,取弓搭箭,五箭齐发,陈庆之现在内力已然极厚,五箭瞬间就到魏军面前,几名魏军如被长枪击中,利箭贯体,口吐鲜血,从马上滚下。 剩下魏军大惊,看这少年,世人常说,“北人骑马,南人操舟”,不想有如此箭法高超者,还是个少年。但魏人在中原驰骋百年,瞧不起汉人,当下十余人纵马挥刀,向陈庆之而来,陈庆之又是十箭,十名魏军射死,剩余两人,仍向陈庆之杀到,已在眼前。 一人的槊,直刺陈庆之胸口,陈庆之一把抓住槊,内力奋起,那人口吐鲜血,陈庆之一挥,那人摔下马来,陈庆之槊杆砸向另一魏军,那人钢刀一架,但刀上传来巨大内力,一个寻常魏军怎么抵挡的住,手上一缓,槊杆向下,击在头上,脑骨迸裂而死。 陈庆之抢过马,翻身而上,便向剩余魏军杀去,魏军急忙弯弓搭箭,鲜卑人弓马娴熟,百年来,败柔然,逐吐谷浑,击吐蕃,天下无敌。 不想,十几只箭都被陈庆之以槊崩飞。杀到面前,连挑五名魏军。剩下魏军终于被吓破胆,四散逃去。 魏军杀不过陈庆之,但马上娴熟毕竟还是有的,逃跑得还是很快。 此时,传出村镇传来呼喊声,原来,魏军一部已先行绕过去,锁住村镇退路,然后再有魏军从前兜杀。几百名魏军已冲入镇中,烧杀抢掠。 陈庆之目呲欲裂,挥马而去,不一刻到了镇中,连杀数十名魏军,魏军向村外退去,陈庆之跟着追去。 村外远处,二百余名魏军列阵而立,陈庆之冲到,稍微一怔,弯腰拾起几名死亡魏军的箭囊。把槊插在马后,张弓,向着魏军杀去。 魏军阵中,一名红衣将军,骑一匹黑马,黑马龙颈熊背,甚是神威,将军红衣内是牛皮铠甲,头盔饰以豹尾雀羽。 红衣将军早得禀报,盯着陈庆之。两下相距一百余步,陈庆之强弓如月,八箭齐发,箭如流星,魏军阵中一乱,八名魏军倒撞下马。魏军也发箭,但普通弓箭射不得这么远,只有一箭,却是那位将军所射,飞奔陈庆之胸口,陈庆之心中一寒,用弓拨开。然后又是八箭,又有八名魏军身亡。 红衣将军一挥,二十余名魏军催马挺枪而来。陈庆之,把箭壶中箭都搭在弓上,奋力一射,十余名魏军射倒,跟着挺槊冲去,避过两枪,登时又有四名魏军倒下。 已然距魏军只有三十余步,红衣将军向陈庆之一挥,数百只箭便向陈庆之射来,陈庆之把槊舞得密不透风,突然胯下一缓,坐骑中了两箭,向前冲倒,陈庆之一提气,跃向空中,直奔红衣将军而去。 红衣将军是名千夫长,今日不想遇到如此武功高强人物。弯弓又是一箭,陈庆之奋力把箭挑飞,便把槊向红衣将军掷去,此槊疾如闪电,洞穿千夫长的重甲。红衣将军,口喷鲜血,从马上载落。 眼见着骁勇的千夫长一招就死了。 余人大骇。陈庆之落下,骑在千夫长的黑马上,抽出宝剑,连砍几名亲兵,纵马而去。后面魏军,紧紧追来。陈庆之一夹马,黑马甚是神骏,两耳一竖,奋起四蹄,转瞬间便把魏军抛开。 又跑了一个时辰,陈庆之在路旁小溪停下,给马饮水,衣服上满是鲜血汗水,看四野无人,便脱去了,洗干净。给黑马擦洗,黑马极有灵性,一会儿便和陈庆之玩在一起。 此马是西域名马,被那千夫长重金购得,本想建功立业,不想在抢掠时身死。 陈庆之少年心性,对马爱不释手,道:“我以后叫你黑枣吧”。那马仰头长嘶,极是喜欢。 一会儿,天色晚了,生起篝火,把肉干烤热,吃起来,即使十年的功力,陈庆之也感到疲乏,想了想今日之事,魏军主将被杀,一定不再抢掠,回军远去。 把衣服靠在火旁,慢慢睡去。 往南行了几日,越往前,越是汉地衣冠,路上挑夫走卒,衣饰洁净,说话有礼。 中午打尖,在路旁店家,一进去,看到靠窗之人抬起头,此人三十岁年纪,目光明亮,气度不凡,旁边两人,也看到自己腰间的剑,向自己看来。旁边几桌有随从一样的人。 也不理他们,要了些饭食,在相邻桌吃起来。 一会儿,桌旁一人出去,回来和公子低声说了几句。陈庆之内功已纯,耳目十分聪明,听到一句,“此人的马来自魏军”,下面的声音极低。 那公子却摇摇头,起身走了过来,拱手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此去何处?” 陈庆之看公子翩翩有礼,也一作揖,“在下陈庆之,要去建康。公子和诸位大哥觉得在下诧异吗”? 那公子哈哈大笑,回头看向自己的下属,“坦荡之人”。 “在下曹景宗,建康人士,愿敬陈公子一杯”,那曹公子洒脱大度,令陈庆之大有好感,旁边下属把酒拿来,给两人斟好。 陈庆之饮下,觉得酒香四溢,入口后却又甘甜,和平时与师父饮的酒绝不相同,不禁赞道:“好酒”。 下属道:“陈公子真是识货之人,这是建康城最好的酒。我家相公去北方,带了一些”。 陈庆之道:“此酒如此宝贵,曹相公真是折杀在下这个粗鄙之人”。 曹景宗却道:“陈公子背有强弓,胯有骏马,大好青春,当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 陈庆之为之心折。 下午,一起南行,没有驿站,露宿野外,陈庆之打了鸟兽,烤了和曹公子吃。陈庆之一直给师父做饭,师父口味很高,有时候觉得他做的不好,亲自指点,陈庆之厨艺实是不错。 把两只兔子,撒上盐料,在火上慢慢翻烤,油脂落在柴上,香味四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三章 负伤 借着美酒吃美味,曹景宗心中高兴,突然高歌,“策马行行到豫州,祖生寂寞水空流。当时更有三年寿,石勒寻为关下囚。”,然后哈哈大笑,对陈庆之道:“这是颂扬前朝祖逖将军的词。” 陈庆之在豫州是知道祖逖的,平时所接触百姓,听得祖逖声名,都默默流泪。听得诗中豪放,不禁叫好。 “胡人百余年来乱我中华,侵占长安、洛阳古都,对汉人烧杀掳夺,汉人祖先宗庙被毁,文明斯文扫地,被迫屈从野兽般的蛮人。胡人入城,把高门大族赶走,普通百姓的房屋也要让出,流落在野外冻饿而死”。 “胡人更随意屠杀汉人,今日杀几人,明日杀几人,杀人者却不违法。被杀者就如牛羊一样的家畜牲口。北方汉人被杀的越来越少,直要比胡人都少了。北魏入中原,与冉闵大王征战,没有口粮,竟杀了几千名汉人宫女充作军粮,这些少女,生生被吃掉了”。 “所有炎黄子孙,每想及此,都不禁垂泪,要将这些野兽之民赶出中原,恢复我汉人衣冠。” “以前名将多次北伐,每每将成功而前功尽弃。现下却有极好的机会。” 曹景宗道:“在下忝为大梁右相国长史,此次出使北魏,一探魏国虚实。魏国当今皇帝元恪昏庸,却敬佛,在佛事上大量滋费。鲜卑贵族生活豪奢。国政被高皇后和外戚高氏把持。高皇后善妒,毒死了前皇后的太子,自己又无所出。元恪已近中年,只有皇妃胡氏,生有一子,但高皇后屡屡加害,这样下去,不出十年,魏国必乱,光复中原有望”。 说到此,曹景宗英俊的脸上现出光彩。陈庆之非常钦佩。 突然远处有呼喝之声,接着兵刃交击,担任护卫的侍从和敌人交上手。兵刃交击之声骤停,呼喊声也停歇。曹景宗脸色平静,示意随从迅速收起行装,准备马匹。 一会儿,二十多人冲过侍卫的阻挡走上前来。当先两人,一人貂裘胡帽,着贴身软甲,持一柄剑,另一僧人,身材高硕,只是眉目有些青肿,正是澄坚。 曹景宗微一皱眉,道:“不想高将军千里相送”。此人是北魏御林军副都督高庭,正是高氏外戚。 高庭拱手道:“曹长史来我大魏,我家相国非常敬重,不知我等如何失礼。长史匆匆而去,相国非常惋惜,特命我前来相请”。 陈庆之心道,魏国人真是好客,前些日宛儿姑娘被请,今日曹景宗被请,只是每次都用刀剑,实在让被请之人为难。原来曹景宗出使魏国,不知怎么,突然开溜,魏国人追了来。本来众人很是警惕,只是到了梁国边境,不免放松,被魏军追上。 曹景宗哈哈一笑,道:“高将军,如果在下不接受相请,是不是你就要用强?” 高庭皱眉道:“曹长史,最好不要让下官为难。” 澄坚早等地不耐烦了,身体一晃,就到曹景宗眼前,一伸手便抓向曹景宗。曹景宗的侍卫吓了一跳,看这情形,知道这和尚不好惹,没想到这么邪门。左右侍卫纵身挡在身前,刀剑齐出,只听砰砰两声,只见刀剑飞到空中,众人还没看清,澄坚抓住两人后项,使力一碰,两人当场晕了过去。剩下护卫一看,仍然冲到身前,护着曹景宗后退。 只听砰砰磅磅,刀剑齐飞,侍卫东倒西歪。 澄坚只一步就抓到曹景宗,突然旁边一只手抓向自己臂膀,澄坚哪里在意,只一接触,突然发觉内力一窒,劲力便偏了,心中一惊,发现原来是陈庆之。 澄坚给韩拱点中穴道,过了一日便解。但十余年来从未受此大辱。弟子来报,韩拱已然弃庙而逃。不知如何报仇。过两日,高庭相请,却不过情面而来,不想看到仇家弟子,心道,捉住此人,或可问出韩如武功的秘密,日后见了,一雪前耻。 厉声喝问,“你师父哪里去了”? 陈庆之道:“大师糊涂,我会告诉你吗”? 此时澄坚看来,陈庆之可比曹景宗重要多了,发一声喊,掌如利斧劈来。掌未到,劲风扑来,陈庆之心道,这个怪物可是不好办,一侧身,向旁边退去,再一掌化掉澄坚的横扫,且战且走。 曹景宗如何不走,侍卫们和北魏御林军斗在一起。高庭甚是烦恼,前日好不容易把澄坚请来,不想澄坚却追一少年。但北魏尊崇佛教,即使皇帝也如此,自己不好说,拔剑向曹景宗杀去。 陈庆之让自己放松,心中无有挂碍,与澄坚斗在一起,只是澄坚武功由外而内,内外兼修,自己借力打力的方法用不到。但澄坚大怒,每一开碑裂石的手都像打在空处,这少年武功看似软绵绵,但极柔韧,像一个充气皮囊,打起来软软,但就是刺不进去。 越打陈庆之心中越是空明,只是顺着对方来势,或是推按、或是斜顺、或是紧靠,偶尔,看到对方气力衰竭,新力不生,还要反攻两式。 澄坚甚是苦恼,此少年功力精纯,招法奇妙,气力也悠长,攻不进去,偶尔的反击,就将自己推发了出去,好生没有脸面。 澄坚从袋中取出钢尺,向少年再扑来。陈庆之剑法却不是所长,只得拔出剑,仍使小周天,用在剑上,堪堪敌住。不过,宝剑锋利,寒气扑面,澄坚也有些怕了,不敢向前,我偷偷看,曹景宗与高庭不分上下,心中一动。 长剑转折,将澄坚逼退,便向高庭刺去。高庭侧身相避,我便拉了曹景宗向放马处退,高庭连攻两剑,都被我用剑逼开。 见曹景宗上马,我也跃到马上,也不转坐骑,顺着曹景宗的方向而去。突然曹景宗摔下马来,却是高庭一箭射中了马。我停下来,扶曹景宗起身上黑马。 道:“大哥先走”。曹景宗道:“不,我们一起走”。 高庭和御林军追近,我道:“大哥不要忘了祖逖将军北伐中原之志”。曹景宗一凛,道:“是”。我一拍大黑马,黑枣向前奔去。 我转回身,曹景宗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高庭等二十余人向我聚来。面临必死之局,我心中反而平静。 高庭见我一人挡在面前,不禁钦佩,道:“少侠与曹景宗非一起人,待友如此,已然全了朋友之义。少侠武功高强,过得十年,在天下必有鼎鼎之名。我大魏皇帝求贤若渴,少侠不妨去见陛下,他日富贵不可限量,说不定在下还要望少侠照拂”。说话中软硬兼施。 我说道:“甚好,那我们走吧”。 高庭没想到我竟然答应了,一怔,走上前来,我把剑柄递去,在触手一刹,手指转动,长剑暴起,从高庭肋下刺入。饶是高庭精明干练,却没料到陈庆之有如此智计,此时毫无征兆,也着了道。剑在铁甲上一滞,微斜刺入,长剑起处,鲜血淋漓。 余人见高庭被刺倒,心中大惊,一起扑来,我心志已坚,长剑一转,削断几件兵器,转身向山上逃,与曹景宗方向相反。 澄坚和十余人追在后面,澄坚轻功极高,倏息接近,我反身相斗,其它人赶到,一起向我刺来,格开一人兵器,另一人的剑便刺入我的左腹。左腹受伤,长剑入肉时,十年的精纯内力,滑动肌肉,却将长剑崩开,避过要害,鲜血迸出。 我只觉体力一泄,劲力似乎随鲜血流出,奋力刺死伤我的御林高手,后背却中了重重一拳,此时避无可避,一口鲜血喷出,向前重重跌去。 我在触地的一刹,陡然运起内息,向树丛中穿入,继续向上。身后高手继续追近,几下纵跃,突然到了一处山颠,前面峭壁深谷,无路可走。 回头看到澄坚,澄坚道:“小施主现在与我回去,还不晚”。我心中想到祖逖将军,想起汉人遭受胡人屈辱,向他淡然一笑,和身向峭壁下一纵,在空中时,眼前出现幼时父母和师父身影。一会儿,众人听到重物落入山谷中,轰然的声响。 “阿弥佗佛,此南人强悍如斯,善哉”,澄坚合十道。众人皆历经数十战之人,从没看到如此情形。虽然对方身死,己方也是伤亡惨重。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睁开眼,面前一张如花笑脸,却是宛儿。陈庆之一痛,回想,明明从山崖上落下,被大力横的一撞,就没有知觉。想要起身,伤口已被包裹,闻到草药的香气。 “我来扶你”,宛儿上前,扶起陈庆之的上身,身体靠近,陈庆之闻到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气,心头一荡。 偷眼一看,宛儿着一身汉人少女的白色衣饰,端庄秀美,白玉般的容颜在烛光下,不可方物,不禁有些痴了。 宛儿心中一动,看陈庆之如此,脸上也羞红了。 两人不知如何,庆之脸上一红,道:“我得了一匹大黑马”。宛儿哈哈大笑,笑弯了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四章 学剑 宛儿家中富贵,又是幼女,甚得宠爱,六年前,因着渊源,从一位高人学武,今年,再来拜见师父。师父可是天上地下无所不晓。 昨日师父去山中采一种罕见藤木的花朵,此花只在夜间盛放,清晨便谢了,看我与人打斗,堕崖后,便救了我。 庆之伤势并不很重,宛儿扶着喝了药,沉沉睡去。 过了两日,伤势渐愈。去谢宛儿师父救命之恩,问清庄上的仆人,引我去书房。一路上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宛如仙境。心道,宛儿师父真会享福。 进了书房,见一白衣老者,须发斑白,正俯身作画。 我长揖到地,道:“晚辈陈庆之,谢前辈救命之恩”。那人没抬头,道:“磕头,叫师叔”。 我一怔,见前辈仍作画,并未抬头,想来前辈不会骗我。 便下跪叩头,口称师叔。这个师叔,却没让我起身,直直跪着,跪了小半个时辰,青石的地面,腿都痛了。远远宛儿过来,吐吐舌头,又走了。 师叔作完画,唤我起来,对我道:“画得如何?” 画中一只仙鹤,飞在空寂的水面,颇有寂寥苍凉之感。 师叔得画,当然是好的。我道:“此画甚好”。 师叔看向我道:“如何好?” 和师父十年,只学经典武功,兵法史籍是读得很熟,琴棋书画却没学过,哪里知道此画如何好?但不答是不成的,微一沉吟,道“此画虽有寂寞之感,但画中仙鹤俯瞰大地,颇有关怀天下苍生之志”。 师叔望向我,突然目光有些柔和,道:“我叫作六湖散人,你师父韩拱前几日路过此地,说起你,你的内功平平,剑法更是稀松,不想丢了师门威名,明日起就随我学剑”。 听到师父消息,心中甚喜,道:“师父让我去建康……”。 六湖散人却道:“天下藏龙卧虎,你那三脚猫功夫去献丑,难道还想死一次?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随便跳崖自杀,下次没人救你了”。 原来师叔对我甚好,我躬身谢了出来。到庭外,并不紧张,六湖散人庄上却有不少仆人,我问了宛儿姑娘住处,前去谢她。 将近饭时,宛儿亲自下厨,我也跟着帮忙,因为服侍师父的本事,一会儿,我就把一尾鱼,一只山鸡做得芳香四溢。旁边厨师道:“公子好本领”。 一会儿在正堂吃饭,六湖散人鱼肉入口,皱一皱眉,道“吃得,吃得”。对我们道:“你们师祖韩真人,曾是天下第一人,二十余年前。魏国孝文帝推行胡人的汉化国策,请你师祖讲学,并尊称老师,老师觉得魏人虽是蛮夷,但尊崇孔孟之道,仰慕中华文化,总是好的,解刀兵之祸,让中原百姓少受苦楚,便去了。你师父和我一起陪老师去的。魏国皇帝很是倾慕华夏文明,连姓也改了,让贵族和汉人通婚,《论语》读得也不错。不想,孝文帝死了,那些贵族扶持太子,把新法废了许多,师父去世,我们也就走了”。 饭后,师叔叫我去,问了问所学,听我讲述,不置一言,却对我讲起书画之道,讲到兴致勃勃之时,吐沫横飞。 晚上又叫我去学棋,黑白之间,我却很有兴趣,一会儿便在边角反冲,中间打劫,和师叔斗在一起。宛儿棋力平平,师叔颇感寂寞,与我做敌手,兴趣盎然。 过几日伤势完全好了。师叔教我剑法,道:“这套剑法是你师祖韩真人所创,名叫‘回阳剑’,剑法纯阳,譬如一轮红日,光照天下,此剑的神功,提振身体阳气,内外兼修,练至最后,百阴不侵”。 便演了起来,只见剑势纵横,譬如长江大河,或如丽日当空,忽而百转千回。 此剑法和“小周天三十七式”一脉相承,皆是道门最高的武功,并且相辅相进,小周天三十七式向内练,回阳剑法向外发,把内在功力发散出去,练完后,内在功力在经络中纵横驰骋,两目如电。 小周天内化为阴,回阳剑外转成阳,阴阳平衡而阴平阳秘,达至真人境界。 宛儿却不学此剑法,因为此剑法阳气太盛,不适合女子习练。 六湖散人藏书极丰,陈庆之常常去读,这里和韩拱出不同的,韩拱皆是经典,此处三教九流,许多孤本,突然看到一部《华佗遗卷》,一部《神农辨毒经》,拿去仔细阅读,不明处向师叔请教。 半年过去了,陈庆之阅读极快,大半的书房看过了。中间去听宛儿弹琴,或者领着宛儿在山中捉鸟捕兽。书画也略略上手,棋艺却是进展极大,六湖散人已经不是对手,陈庆之只一看,便能洞穿对方的意图,开始让子。 陈庆之过着惬意生活时,天下大乱。 魏帝元恪派任城王元澄为主将,率兵五万南征,以萧宝寅、陈伯之为副,攻梁国钟离,又遣镇南将军元英攻豫州义阳,魏军连克颖川、焦城、大岘等十余城,义阳被陷。 梁帝萧衍大怒,以其帝萧宏为帅,兴师攻魏,却连战连败,又失了梁城、淮阳,钟离被围,南方震动。梁帝萧衍在建康设“经武堂”,遍邀天下文武学子,择优而入,以选良将。 想到曹景宗“北伐中原”的志向,我向师叔言明。 师叔不舍我做的美味,对我说:“如事情不顺,回来给我做饭,这个庄子就是你的”。 宛儿知道我要去,只是哭,我的柔肠也寸断了。 临别之时,我将母亲留给我的玉坠送她,她给了我一个包裹,途中打开,一套干净的中衣、外衣,针脚细密,衣料崭新,竟是新做的。 出了山庄,寻到大路,向南行,一路上,皆是向南逃难之民,拖儿挈妇,背井离乡,苦不可言。路上关隘,梁军甚是紧张,昼夜备战,防备魏军进攻。 又过几日,见到长江,回思三国时,魏武挥鞭,周郎赤壁,不禁神往。 到了建康。诸葛亮曾说建康,“虎踞龙蟠,帝王之宅”,依山傍水,地据险要,城郭宏伟,确是一座坚城。 进入城中,问起“经武堂”之事,城中人道,入经武堂要举荐之人,当是时,朝中官吏多出自士族大家,寒门之人只在下层。 朝中认识之人,只有曹景宗,便问了所在,去寻,找到曹景宗所住府邸,好大一座宅院。门房之人却道,曹景宗被梁帝封为右卫将军,统兵二十万,去钟离解围,已走了月余。只好转头往回走,牵马时,一人在身旁道:“这不是陈公子吗?” 我回头一望,却是曹景宗的一名家将,与曹景宗同行时,也是相熟。那日晚间遇敌,依稀记得他被澄坚一脚踢飞,生死不知,不想却能见到,心中也很欢喜。 那家将上前拜见,道“我家相公多承公子相救,否则一定无幸,公子回来后,日常和我们谈起公子,后来遣人寻找,也未找到,相公常因此郁郁不乐”。对门房道:“这便是救了相公性命的陈公子”。 门房肃然起敬,连忙上前请了不恭之罪,然后快步入宅中禀报,一会儿回来,道:“我家老爷在正堂请公子相见”。是曹景宗的父亲。 曹氏宗族,自晋朝司马氏南渡,世代常有人出仕,几百年的家世累积下来,府中处处皆是文物,比之“六湖山庄”的冲淡随意,却多了庄重宏大。 陈庆之在正堂见到一位五旬老者,颇有精明通达之志,上前见礼。 曹约曹老爷在朝廷是典农校尉,三品的大官,见陈庆之姿态从容,面有英气,建康少有此种人物,心中甚喜,起身回礼:“公子免礼,多谢陈公子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问了问家世,陈庆之祖上也是南渡而来,虽做过小官,却是寒门,幼时父母便亡故了因着机缘,从师学艺。曹约微一皱眉,道:“当今圣上,聪明仁武,并不以门第为见”。 曹约设宴款待,让三子曹叔宗出来见礼,饭后,让陈庆之在府上居住。 第二天,写了封“荐函”,让陈庆之去“经武堂”报名。去了后,报名很是顺利,过几日大比,皇上亲自主持,挑选杰出人才,在经武堂为官。 报名之人大多细心备试,陈庆之却很放松,很想仔细观看建康风景,便问仆人哪里景物人文最胜,仆人道:“自然是秦淮河了”。 出门便去了。建康做都城,从孙权算起几百年了,其间并没有遭受兵火之灾,当真繁华无比,冠盖云集。 秦淮河畔,却又更繁华几分。 在河边看了许多画舫游船,许多绸衫公子和丽衣女子在其间或谈笑或听琴。 见前面一座大馆,上书“飘雨楼”,便要进去。门外几个健仆上下看他一眼道:“这里只接待高官显贵,豪门子弟”。陈庆之道:“甚好,我正要认识他们一下”。 那豪仆一愣,以为听错了,见他已往里走,急忙上前阻拦,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惫懒小子……”,被陈庆之一个耳光,登时打晕了,旁边两人大惊,陈庆之踱了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五章 经武 陈庆之上到二楼,在一处窗旁坐下,一位店小二奉上一杯茶,道:“公子品茗还是吃饭?” 我要了一壶好茶,慢慢饮起来。见远处几位华服公子在争论一幅书画,又转头看窗外,河边郁郁的柳树,点缀其间的游人穿着五色的彩衫,河流蜿蜒向前,风景甚是怡人。 突然听到,“如雨姑娘来了”。楼上众人一起看,帷幕中走出一位少女,白色和绿色相间的衣裙,肌肤如水,容颜如画,陈庆之心中赞道,“江南女子这样美”。如雨姑娘福了一福,在丝竹声中唱道: “因欠双桥一诺来,强收风绪履微埃。乌衣巷陌虽流火,金粉楼台尚徘徊。欲驻游船挽追忆,恐拖岸柳动悲哀。望中处处心痕地,间剔新碑取次猜。” 声音柔软婉转而悠扬,如珍珠落在盘中,众人痴醉在其中,如雨姑娘声音落下,楼中诸人,犹沉浸在缠绵忧伤的曲调中。 如雨姑娘向众人谢过,众人如梦初醒,喝彩声中,聚将过去,与如雨攀谈。 楼下走上一众人,刚才被打的豪仆也在其中,两个衣饰锦绣的公子道:“是何人大胆!” 这两个公子是常客,与那豪仆相熟,在楼下知道,大怒。待到楼上,看见如雨,满脸笑容,把豪仆忘了,只道:“原来如雨大家今日在此”。 那豪仆看到窗前的陈庆之,道:“便是此人”。两位公子刚忘了此事,被他提醒,看向陈庆之,道:“飘雨楼岂是你等玩耍之处,速速赔礼,下楼去吧”。因为如雨在前,声音也柔软许多,要放陈庆之一马。 豪仆一听不对,抚着脸颊,道:“他还打了我呢”。众人皆看向陈庆之。如雨却见陈庆之从容优雅,潇洒不凡。上前见礼道:“公子尊姓,如雨谢公子今日前来捧场”。 我见如雨姑娘非常有礼,便回一礼道:“在下陈庆之。如雨姑娘,你的词曲原是极好的,只是在结尾之处绵绵之意。有一处‘羽’音,却似转为‘角’音为好。” 如雨一愣,道:“原来陈公子是精通音律之人。不瞒公子,此处原是用‘角’音,只是弹奏之时,手法难以变转”。 我陪宛儿弹琴,此处手法却是知道如何用力,便告了罪,上到琴前,敛容沉吟,弹了起来。顺着曲牌,在结尾处运指弹出,,飘渺如逝,余音绕去,众人皆觉比刚才胜了几分,纷纷称好。 远处一人道:“此曲好听”。只是音调怪异,不像中土之人,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奇装胡人,此人身材高瘦,赤发褐睛,颧骨高耸,皮肤微黑,腰间一柄弯刀,饰以宝石。身后几名随从,形貌相似。有人道,“这是吐谷浑王子慕利延”。 陈庆之在书中看到吐谷浑,其为北魏西方的大国。本为鲜卑慕容氏一支,族长吐谷浑迁至昆仑山麓立国,与当地人杂居,后世子孙以族长名为国名,国民农居畜牧,出产良马坚铁。其时吐谷浑国力已强,地拥千里,控甲百万,近来常与北魏激战。 却听那王子续道:“北魏正在攻梁,你等仍听这靡靡之音,养尊处优,怪不得丧土失地。” 众人大怒,听其言语似乎如雨姑娘也被辱及。一人拔剑道:“在下左将军萧嘉之子萧涉,向王子请教”。 那王子却道:“我不看你父亲是谁,只看你的本事”。看了看他的身手,对身旁一人道:“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此人是吐谷浑国中勇士,穆斯塔。穆斯塔沉声相应,一跃而过,站在萧涉身前五步。 众人见此人身材极高,黑发卷曲,碧目阔口,右手持一柄弯刀,并未出鞘。 萧涉家学甚深,并不畏惧,长剑直刺穆斯塔右胸,穆斯塔向左避,萧涉又是一剑,穆斯塔又轻轻一避,只不回招,萧涉又一剑刺来,穆斯塔左腿暴起,发一声喊,众人没有看清,萧涉已然中腿飞起,撞破窗栏,落在楼外。窗外喧哗,众人大惊。 穆斯塔道:“南人不过如此”。 陈庆之听其辱及国家,排众而出,道:“在下陈庆之,向阁下请教”。众人见了穆斯塔悍勇,陈庆之仍敢向其挑战,不禁钦佩,生了敌忾之心。 慕利延看我身形,对穆斯塔道:“小心此人”,却是吐谷浑语,众人不懂。穆斯塔素知王子功力高绝,既说这话,当分外小心。 穆斯塔向我一拱手,我回礼,双方却不出手,都要看清对方虚实。稍停,我脚下一飘,斜步上前,穆斯塔觉眼前一花,陈庆之已然站在面前半步,呼吸几乎可闻。 穆斯塔一惊,知遇到高手,右鞘横击,左手立掌向下,迅疾劈来。我向右一避,双手上举,托住穆斯塔左臂,肩微微一沉,穆斯塔只觉左掌大力不知发到哪里去了,身形一滞,便要向后稳住身形,我力从脚下发,只一举,顺对方回力方向送出,穆斯塔便身形后跃,飞了出去,落地倒退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慕利延大惊,吐谷浑国中,除了国师,无人能一招击退穆斯塔。 穆斯塔双目赤红,抽出弯刀,身形暴起,横向而来。我身体后仰,避过弯刀,又向后展,避过后招,并不出剑。接着穆斯塔暴雨般连环出刀。 众人见刀光如雪片横飞,我都每每在险中避过。飘雨楼中女子,都攥住手帕,连连惊呼。 我却不惊,要看清吐谷浑武功的路数,一连十五刀,楼上桌椅分裂,木片横飞。 穆斯塔气力沉浑,毫不减力,我待其一斜刀挑过,转身出腿,踢在其左胯之上,此腿势如钢铁,可毙烈虎。穆斯塔只觉左跨剧痛,向后退出,站立不稳,便要跌倒,身形一稳,却是慕利延扶住自己。 慕利延道:“陈公子好武功”。我拱一拱手。慕利延看向腰中刀,细思我刚才身手,没有胜算,便拱手向楼下走去。属下扶着穆斯塔,众人一瘸一拐下楼而去。 众人皆欢呼而起,向我聚来,我谢过众人,婉拒如雨姑娘相邀,应答几句,便去了。 晚上曹叔宗跑来,道:“大哥今日在飘雨楼与人比武?”我微微一晒,道:“愚兄不知是那种地方,只想饮茶”。 曹叔宗却道:“大哥差矣,那慕利延近日来京,连折数位高手,气焰甚是嚣张,大哥挫其锐气,京中一片叫好之声”。 我不想事情竟会如此发生,怔了一怔。 曹叔宗续道:“听说大哥婉拒了如雨姑娘相请?” 我道:“大哥不曾与女子交往”。此时,眼中闪过宛儿的面容。 曹叔宗连连惋惜,去了。 后两日便不再出去。 第三日是“经武堂”比武,骑了马,同曹叔宗前往。 校场上人山人海,建康城中大半人都聚了来。一来国家危急,国人心忧国事,知经武堂人多半是以后的良将,二来,南朝崇文抑武,有一次大比可看,寻常百姓甚是兴奋。 进了场中,取过号牌,曹叔宗也是比武之人。向四外看,场中北侧是一高楼,雕梁画栋,左侧近旁的台子,是文武大臣,再往外,是理番院掌管的外国使节。其他台子,是些世家巨贾。听说高台上是皇帝和宫中人亲来。 众人远远看去,梁帝萧衍衣着简朴,神态温和,与妃子坐在高楼上。 第一场射箭,命中百步外红心。武试之人,纷纷上场,有中者,场外喝彩声起,不中者扼腕叹息。看比试的百姓,比武试者还要激动。 突然报道:“王僧辩”,场中喝彩声大起。 只见一匹白马,马上之人身材玉立,剑眉朗目,甚是英伟。那是正是王僧辩。 王僧辩马踏如飞,当先一箭,正中红心,采声又起。王僧辩侧挂在马旁,马速不减,又是一箭,又中红心,采声更响,朝中大臣纷纷称好。王僧辩拨马回转,马上回身望月,又是一箭,又中红心。 高楼上有人道:“甚好,甚好”,正是梁帝萧衍。王僧辩少从高人习武,文武双全,早早就名满江南。有人引王僧辩到楼前,下马谢恩。 谢叔宗出马,射得也不错。叫到“陈庆之”,我纵马而上,挽起雕弓,手搭两支箭,双箭齐发,直中两个靶心,看台上都呆了,不想世上还有如此射法,我拨马转头,挽强弓,一箭射中第三个靶心,只听轰地一声,木靶被我内力震碎,看台上一片惊呼之声。梁帝萧衍大喝一声道:“好,真乃我南朝第一神箭手”。 我策马向高台而去,经过理藩院台子,只见慕利延王子看向我,微微而笑。我也一笑作答。 到了高台,下马行礼,看台上人一起向高楼口呼“万岁”。 行礼后,突然背上有利剑般的目光,我回转头,看向巨贾的看台,台上纷纷扰扰,未有异常之人。但似乎熟悉的视线,转瞬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六章 刺杀 下午第二场比剑,出来上午排名:“陈庆之第一,王僧辩第二……,曹叔宗第七”。看台人议论起来,“陈庆之便是飘雨楼力挫吐谷浑王子之人”,接着把飘雨楼事一说,添油加醋,宛如亲见,听者瞪圆双眼“呃,呃”连声。 安排对阵,第一个对手竟是萧涉,我先出场,萧涉前日只是跌了一下,此时看向我,嘴唇紧绷,面上发红,我向他微微一笑。萧涉一剑刺来,我剑未出鞘,只是避让,过了十余招,看到剑中破绽,待其势尽,出手托住右腕一挤,萧涉当时便失了重心,我向侧方一推,将他推到擂台之外。萧涉惭愧而去。 又斗了几人,一个时辰后,台上只剩两人,王僧辩望向我,平静拔剑,剑光如彩虹一般,显非凡品,道:“请了,此剑名七彩流云剑,甚是锋利,陈兄小心。”我微笑道:“既是锋利,为何要用?”王僧辩一笑道:“只怪陈兄武功太强”。 既如此,我也不必客气,拔出青霞。 王僧辩凝立望剑,直觉我的身形仿佛虚无一般,觉不出气息,心中一惊,摆出一式“韩信进兵”,便一剑刺来。王僧辩还要稍大几岁,气势沉雄,剑中隐有风雷之声,正是一套法”。我举剑一架,剑上大力传来,手上微微一酸,知此人力大。当下运起“回阳剑法”,剑光耀目,刺向其右胸。 两人斗起来,台下之人便如看一阵闪电,一阵雷鸣一般,似乎雷电隐作,有人道:“天气不好吗?” 两人越打越快,隐隐斗了一百余招,王僧辩突发一声喊,剑及我胸。这半年习剑,两种武功逐渐相容,小周天神功渐入剑意,长剑一出,由实转虚,两刃相交,王僧辩觉剑好像格在空虚之处,接着内力传来,手如被针刺,胸中一空,脚下酸麻,知道不妙,突然一式“霸王举鼎”,长剑向上,稳住身形,我见他变招极快,也是钦佩。 接下几剑,虚实相生,王僧辩连连失势,突然,铜钟一响,有黄门道:“陛下有旨,二人皆是梁国英才,不可有一人受伤,此战陈庆之获胜”。王僧辩面有愧色,我向他施礼承让。 萧衍唤两人到上前,道:“二位爱卿神武非常,朕心甚慰,有如此英才相助,梁国必兴”。赐二人玉带一条,黄金百两。其他有名次者各有封赏。 晚上,曹府设宴,曹叔宗获第七名,和陈庆之的头名,曹府人皆喜气洋洋。 宴后,吐谷浑王子遣人相请。却是又在飘雨楼。 飘雨楼门口,又见前日被打的豪仆,那豪仆讪讪笑着。陈庆之也不为意。 上到二楼的隔间,一间宽敞精致的房间,慕利延站起相迎,两人握手。陈庆之突觉慕利延手如钢索,钳住自己,运起小周天功法,脚下轻轻一松,对方内力便被化去。 慕利延只觉抓住空虚之处,急忙加力,仍似抓不到实物,力使空了,脚下也一空,武学之人皆知脚下为根,自己的根被拔了,只输不赢,心下大惊,急忙松手。 陈庆之面色不变。 慕利延道:“陈公子箭法如神,即使我吐谷浑国中男子皆善骑射,也少有人相敌”。吐谷浑弓马立国,国中人崇尚英雄。 慕利延续道:“去岁之时,得知北魏皇帝突然召集兵马,有吞并天下之意,我国国主便细心准备,今时北魏伐梁,若灭梁,则吐谷浑一定不安。” 慕利延道:“只是吐谷浑不敢轻起兵衅。近日到南朝,觉民间失了北伐之志,文恬武嬉,无法抵挡魏军兵势。见到陈公子这样人物出现,心中才略略安定”。 陈庆之急忙谦谢。 慕利延道:“我回国后将禀报国主,西攻北魏,使其首尾不能顾”。 陈庆之心道,北魏起倾国之兵攻梁,后方甚是空虚,若有吐谷浑西攻牵制,则南梁必安。心下甚喜。 少顷,飘雨楼中人摆上酒宴,陈庆之当下问起吐谷浑民风之事,慕利延知无不言,陈庆之甚是羡慕那牧草连天,牛羊盈野的风光。 慕利延道:“稍待,已请了如雨姑娘前来”。果然外面有数人走到门外。 慕利延道,“是如雨姑娘吗?” 突然咯咯声响,十余支箭破门上窗纸而入,箭力甚大,速度极快,已到眼前,慕利延心中一惊,心道,难道今日要毙命在此? 陈庆之飞起一脚,踢飞大桌,桌子横起,挡住面前利箭。身旁数名吐谷浑侍卫中箭倒下。 桌子被利箭大力一撞,又向两人飞来,桌上鱼肉飞起,向两人落下。外面机簧响处,又是十余支箭射入,听得声音,却是弩箭。 只听穆斯塔大喝一声,抓起两名中箭的侍卫,横立在慕利延身前,挡住了弩箭。 一声巨响,房门已给踢开,七八名梁国服饰人已拿着刀剑跃入,向两人刺来。陈庆之等急忙拔出刀剑,与来人相斗。 陈庆之和慕利延心知今日凶险,手下绝不留情,登时便有四五名来人倒了下去。剩下的和吐谷浑侍卫相斗。 突然,只见刺客后还有一人,此人身着黑衣,手中一柄重剑,比寻常剑长出一尺,陈庆之心知此人必是首脑之人。此人左手执一长筒。 又有两名刺客被慕利延砍倒,只是这两人大喝一声,临死时弃了刀剑,抓住慕利延双臂,那首脑之人突用长筒对住二人,一蓬银针发出,慕利延避无可避,两枚银针刺入胸前,慕利延运功内收,突觉中针处一麻,心知不好,叫道:“针上有毒”,向后便倒。 那首脑向陈庆之刺来,陈庆之回阳剑法施展起来,疾如雷电,格飞银针,接着格开对方长剑。剑上内力传来,陈庆之心中一凛,知是高手。 两人瞬间斗了十余招,陈庆之心中坚定,毫不退让。 突然那人剑法一缓,左手长筒向陈庆之一指,一蓬银针又在发出,陈庆之身子急退,手中剑如狂风暴雨般,格飞银针。 突然脚下一软,却是踏在一名尸首之上,陈庆之一个踉跄,这时,第三蓬银针射来,已然避无可避。 那人见几枚银针射入陈庆之胸前,陈庆之软软摔倒,心道,大事成矣。那针上是南疆五彩蛛的毒液,见血封喉。便踢开旁边一扇窗,纵身跃下,向远处而去。 却不想,陈庆之突然跃起,从胸口衣服下取出半只卤鸭,银针都射在鸭上。刚才桌上鱼肉乱飞时,陈庆之抓住半只鸭子,待那刺客首脑使出飞针,便知不好,将鸭子扁平放入胸前衣内。终于让他逃过一劫。 起身看刺客已然毙命,吐谷浑武士也躺了一地,急忙扶起慕利延,慕利延身体柔软,毫无知觉,陈庆之撕开他胸口,只见胸前两枚银针,针旁黑气向上下迅速蔓延。 陈庆之凑近一闻,针上淡淡香气,细思《神农辨毒经》,心中一惊,想到此针上之毒是南疆苗人五彩蛛之毒。毒性剧烈而刚猛,苗人常作狩猎之用。 陈庆之运内力点住穴道,阻挡毒气运行。又看穆斯塔,穆斯塔腹上中了两箭,显非致命之伤。对他道,“照顾好你家王子”。便向那首脑追去。 那黑衣人绕过几个街巷,停住,确定无人跟踪,便向城中一所大宅而去,翻墙而入,进入屋中,向一人道:“大人,终于得手了,两人都已毙命”。 那人回头,却是魏国御林军副统领高庭,那黑衣人取下面上黑巾,是一名中年男子。高庭道:“赵道明,不愧我魏国第一刺客,那陈庆之颇为缠手,可以确定?” 赵道明道:“追魂针见血封喉,中者立时毙命”。 高庭道:“甚好,当初如杀了曹景宗,南梁如断一臂。今日看陈庆之表现,我心中隐隐不安,他日当是大魏之患,终于除之。你立下大功,我回去禀报王爷,你在此地,有事到城北,长乐客栈,取出此物,必有人接应。”递给他一枚戒指。 高庭出门而去,赵道明坐下喝茶,突然一惊,向门外望去,却是陈庆之推门而入。 陈庆之追踪赵道明至此。两人的对话都听清楚了。 赵道明挥剑再次扑上,两人相斗四十余招,赵道明一掌击向陈庆之小腹,陈庆之以小周天化开其式,然后一掌击在他的颈后,赵道明倒在地下,挣扎几次,终于不动。 陈庆之上前取下他的戒指和追魂针筒,搜出解药,回身而去。 此事惊动建康守城将军,陈庆之回去时,已有吐谷浑侍卫,建康城御林军护住慕利延。陈庆之取出解药相救,但那毒性甚烈,陈庆之运内力排出毒物,慕利延才略略清醒。 陈庆之告诉他原委,慕利延道:“不想今日终于中了魏人毒计”。 陈庆之让他休息,回到曹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七章 魏主 第二日,萧衍宣经武堂举子进宫,在殿中,只见萧衍头戴金冠,身披金甲,手按宝剑立在案前。 众人口呼万岁。萧衍称帝前,曾是前朝齐国的一员名将,力挫魏孝文帝之南征。 萧衍命宫人展开一副“海内全舆图”,画着各国疆界州郡,十分精致。 萧衍道:“今魏国三路大军攻我,多个州郡已失,今其兵合攻钟离,众卿以为如何?” 一人道:“魏国兵锋甚锐,我当以逸待劳,待其勇尽而击之”。 一人道:“魏国大军四十余万,尽集钟离,其西京长安必空,陛下可遣西川刺史,兵出岐山,则钟离之围可解”。 曹叔宗道:“吐谷浑兵甲过万,王子慕利延正在京中,陛下可遣其攻魏,钟离可解”。 一人道:“不可,吐谷浑见梁军受挫,如今首鼠两端,其意难测”。 王僧辩道:“国难当头,当自救之,仰人鼻息,非大国所为,陛下当御驾亲征,则三军用命,可一战而定”。 陈庆之并不说话,萧衍挥一挥手,来了数名将军,与诸举子讨论。一名太监到陈庆之身旁,说陛下请陈庆之到后殿。 萧衍去了衣甲,着便装,对陈庆之道:“大多纸上谈兵之言,庆之与我奕上一局”。 有太监摆上棋盘,萧衍是天下有名的棋手,世人说他“棋登逸品”。 陈庆之在棋上却有天才,缓缓而下,竟让萧衍颇为为难,笑道:“爱卿多有洞见,甚是难得,不知庆之对钟离之事以为如何?” 陈庆之躬身道:“钟离乃陛下所筑之坚城,城内粮草充足,城外有深壑可恃,又有名将昌义之领精兵五万,足可坚守。陛下以曹景宗为将,调集兵马并不急救,想来心中已有退敌之策”。 萧衍笑道:“知我者,陈庆之也”,推盘而去。 一会儿,一名太监出来传旨,封陈庆之六品轻车都尉,王僧辩亦有官职。 又过两日,萧衍降旨,以中书侍郎徐勉为正使,陈庆之为副使,出使北魏,诏书言道:“梁帝愿以弟事魏国,请将爱女河阳公主嫁与魏太子为妃,每岁朝贡金银二百万,绸两万匹”。 魏帝攻梁,耗资糜费,所为即金帛,如今目的达到,便下旨,攻钟离缓了,让梁使前来和谈。魏镇南将军元英和征东将军萧宝寅攻打钟离初战不利,有些踌躇,得到圣旨,便停战不攻。 行前,陈庆之被从自己新府邸召入宫中。在花园中,见一八、九岁女童,肤如凝脂,轻提衣裙,戏水玩耍,甚是可爱。远处萧衍在厅中向陈庆之招手,道:“这便是朕的爱女,河阳公主。如今魏军已缓攻钟离,庆之此去,相机刺杀魏帝元恪。魏国太子年幼,外戚与皇室不和,元恪崩,魏国乱,则魏军必乱,钟离之围可解”。 陈庆之躬身去了。 又过三日,徐勉与陈庆之出发,随行还有经武堂中人,以及一批给魏帝贺寿之物,随行三千军马。 路过道人洲,曹景宗前来相见,带着骏马黑枣,陈庆之见到黑枣甚是高兴,与曹景宗叙别后之事。第二日上路。 过了二十余日,到了洛阳城外,军马在城外等候,陈庆之等进入城中。 只见城墙高耸,魏军兵甲闪亮,彪悍骁勇。城中汉人居多,原来这些年,鲜卑人四处征战,损伤甚重,汉人只做文官或务农,避过兵劫,人数渐渐繁茂,已改变五胡乱华之初,汉人几乎比胡人还少的险境。但位尊居上者,还是胡人居多。看到一群黄衣僧人从街上走过,行人纷纷避让,甚是畏惧。徐勉道:“这些是昭云寺的僧人,入了僧统,便和做官人一样,有了品级,元恪崇佛,这些僧人极有权势”。 宣武帝是魏孝文帝之子,孝文帝迁都汉化,给他娶了汉人皇后,高皇后,高氏一族,在朝中权势甚大。高后无子而善妒,宫中妃子多不得宠,除了胡皇妃,胡皇妃聪明乖巧,讨得皇后欢喜,得以伺侯皇帝,十年前为皇帝生下一子。 进了驿馆,有官员前来接见,安排入宫之事。 过两日,徐勉与陈庆之在上朝时被带入殿内。宫殿气势恢宏。远远看见魏国皇帝和群臣。徐勉立而不跪。魏国群臣道:“梁使大胆,还不跪下”。 徐勉道:“梁国与魏国既是兄弟之国,徐某代皇帝而来,怎能跪兄弟皇帝?”群臣一滞。 那皇帝摇摇手,陈庆之看向他,只见宣武帝微皱着眉头,面色有些灰白。 徐勉把礼单呈上,魏帝道:“你身后何人?”徐勉道:“梁国轻车都尉陈庆之”。魏帝却道:“朕知此人是经武堂第一名。萧衍若有和平之意,为何选将,这不是对我大魏不利吗?” 陈庆之道:“世人皆道魏国武功天下第一,南朝不及也。我家皇帝羡慕不已,效仿魏国,经武选将”。 魏帝道:“第一吗,难说”。 尚书令高肇在旁边道:“陛下,臣举荐中郎将元杰为正使,与梁和谈”。魏帝对高肇甚是宠信,当即准了。 双方和谈,中郎将元杰颇为平和,徐勉拟了长长的议程。 魏国要以现有边界为界,梁国则要魏国退回最初之境,梁国愿以金帛相补。 双方谈得缓慢,徐勉唾沫横飞,元杰是鲜卑贵族,非常仰慕汉人文化,早知徐勉是南方大儒,每在谈判桌上请教,对梁国条文只是不同意,但也不为难二人,偶尔还把二人请到家中饮宴,和徐勉竟成了朋友。 这个“缓”字,确实缓了。 一日夜里,陈庆之换了夜行衣,靠近魏国皇宫,越墙而入,避过宫中御林侍卫,进入一殿。见一宫装少妇,正在梳妆,一小宫女近前道:“皇后娘娘,皇上今日去了胡娘娘那里了”。那皇后把手中玉钗掷在地上。 陈庆之见远处一乘步辇,便跟上去,一会儿,停在一座宫外,有人从辇上扶下一十岁左右金冠少年,进入殿门。殿门处一位极美少妇,抢上几步,一把抱住,不住亲吻,旁边走上一人,正是皇帝,三人回入宫中。 陈庆之握住剑,从侧面进入殿门,靠将过去。 却听那妇人道:“自己的骨肉,却好些天才能相见一次”。元恪道:“知道你委屈了,皇后很想对他下手,不得已”。那美妇正是胡皇妃,胡皇妃本是司徒胡国珍之女,为元恪生下唯一皇子,元恪中年得子,甚是爱惜。隐隐传来,高皇后对皇子有加害之意,便命重兵保护在一座殿中,只偶尔相会。 高皇后是是尚书令高肇之女,高肇是先帝昭皇后之兄,元恪对皇后也甚是为难。 元恪道:“过几日,佛祖舍利便到京城,元慧老祖宗在昭云寺主持法事,为国祈福,到时,朕将元诩带去,让老祖宗谕示天下,他便是魏国太子。以后,有老祖宗保护,无人可加害他了”。 陈庆之心中一动,知舍利是佛陀释迦牟尼坐化后的遗骨。北魏敬佛,极为尊崇,若要北魏退兵,不如在舍利上做些手段。便悄悄退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八章 舍利 陈庆之本意不想杀魏帝,成败难料,使团必定难保。 回驿馆,找徐勉商量,说起舍利之事,道:“可仿古之和氏璧事,夺得舍利,则可迫魏帝退兵”。 徐勉道:“天下皆知舍利将在五日内到洛阳,必有重兵保护”。 第二日,陈庆之换便装,出城便向西去,随行三名经武堂高手。 到潼关附近,一名叫做朱且的,擅于刺探,在前面查看,三人在山此事,澄智武功太高,众人便觉先回洛阳。 徐勉看过书信和令牌,也是疑惑,吐蕃人冒充魏军而来,为何又杀死自己的高手?看这令牌,是一块可进入魏国皇城的令牌,拥有之人甚少,这吐蕃高手如何得到? 两人想不明白,只待澄智等返回。 又过两日,澄智等回到洛阳,将舍利送入昭云寺。这昭云寺是僧统的首领之寺,寺中高手更多。 陈庆之这两日细读“血印神掌”书籍,血印神掌是吐蕃最高的武功,直坚直摧,如长矛大戟,与“小周天三十七式”完全不同,陈庆之功力深厚,触类旁通,练了几日,便有三成火候。 不几日是元旦,魏帝元恪在宫中大宴群臣。陈庆之与徐勉也前往,魏国国势强盛,宫中布置异常华丽,元恪左侧是皇后,右侧是胡贵妃,受群臣朝贺。 舍利安全到京,元恪甚喜,频频举杯,两侧元勋贵胄。宫中妇人,郡主也在远处,多戴白纱。 突见一四十岁人,面如冠玉,从王公贵族人中走出,其人步态潇洒,气宇不凡。向徐勉微微示意,徐勉一呆,便上前拜见,道“萧公爷可好”。 那人道:“徐勉你好,一别二十年,近来无恙”。却是道地的建康口音,这口音必是长久生长之人,否则学不来的。 徐勉介绍陈庆之,然后道:“陈都尉,这是大魏南阳长公主驸马,萧宝寅殿下”。陈庆之上前行礼。 那人笑道:“如今确实无人记得齐国了”。 陈庆之却知道,萧宝寅是南朝齐国后主之弟,颇有贤名。齐末帝昏聩好杀,国家大乱,文武官员多想拥萧宝寅为帝,不想,萧衍起兵先代了齐朝,萧宝寅逃到北魏,在孝文帝时尚南阳公主,已成北魏的名将。 萧宝寅常思复国,被魏帝封为梁郡公。前时伐梁,连克四城,现与元英会师,合攻钟离。 萧宝寅在南朝为王时,徐勉是名士,两人相熟,道:“萧衍派你们来,用缓兵之计吗?” 徐勉一惊,陈庆之道:“南梁陛下愿与魏主修好,解刀兵之祸,全为苍生之念,不忘有人为军功,驱使士卒,伤害百姓”。 萧宝寅道:“我与萧衍国恨家仇,祖宗社稷,恐难化解”。仔细打量陈庆之。 陈庆之道:“梁帝御北以全中华文化,如为北所灭,则南人愧对祖宗多矣”。 萧宝寅无语。旁边一宫装妇人举酒道:“听闻陈庆之将军为梁主所选之武状元,如今一见,文武全才。鲜卑先祖也是黄帝苗裔,先皇孝文帝仰慕汉人文化,待汉人甚善,不想天下华夷之防如此之甚”。却是南阳长公主。 陈庆之施礼,看这极美的妇人,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勉见陈庆之无语,便和他拜谢了,回到自己酒案。 只见一黄门太监来报:“冠军将军尔朱荣,前月败吐谷浑,阵斩吐谷浑大将穆斯塔,斩首三千,今日前来献功”。北魏以军功立国,元恪闻言大喜,“宣尔朱荣进见”。 陈庆之听得吐谷浑兵败,心中一痛,眼前现出穆斯塔的身形。黄门领着一虬髯将军上殿,此人身材极高,碧目紫髯。陈庆之大惊,尔朱荣正是前日劫夺舍利之黑甲将军。 陈庆之心道:“他为何要劫舍利?” 尔朱荣乃契胡酋长,曾在洛阳久居,回乡后便散尽家财,招募乡勇,从军备战,屡立军功。 只见高肇离席而出,叩拜道:“尔朱将军举全家之财以报陛下,立如此大功,天纵之才也,陛下当重赏”。 元恪赏尔朱荣在洛阳一所大宅院及金帛。 高肇对元恪道:“我大魏以武功立国,今日当演武以会”。 元恪道:“正是”。 高肇一击掌,便有两对军士,极威武体壮,在堂上表演扑击。 一会儿走出两人,引起惊呼之声,一人身材极高,常人只到他的小腹,另一人比他矮上一头。 元恪对稍矮人道:“骁骑督尉也有如此闲情?” 那人躬身施礼:“今日喜庆,愉悦陛下而矣”。 两人站定,那于督尉抓向巨人的胸口,一推,然后一拉,待巨人重心不稳,便想将巨人顺势摔向身后,不想巨人丝毫不动,于督尉心中一惊,想自己是军中有名的大力士,力有千斤,即使一铜鼎也要摇晃。改抓巨人腰间,再次一扳。 巨人向后一退,发一声喊,抓住于督尉右臂,向前跨步,一举而起。于督尉在空中,猛击巨人百会穴,百会是人身重穴。巨人吃痛,身子微微一软,但于督尉也觉地打在铜铁上一般,掌中疼痛。巨人怒喝一声,将于督尉远远抛出。于督尉是军中高手,腰间一扭,想落在地上,不想巨人大步而来,有千钧之势,于督尉下盘未稳,终于被巨人一腿,重重踢飞,倒在地上。 巨人向元恪施礼:“微臣哈扎儿,向陛下请安!” 元恪解下腰间宝剑,道:“哈扎儿真是勇武过人,今日如果有人胜他,赐朕的宝剑”。 群臣纷纷悸动,但哈扎儿如此力大,连有名的骁骑督尉都不是对手,皆踌躇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卷 青青少年 第九章 重逢 只见尔朱荣离案而出道:“臣愿与哈扎儿勇士一斗”。 元恪允了。 尔朱荣走到哈扎儿面前,双臂平举,一前一后,气度沉凝,陈庆之道,此人是高手。 哈扎儿猛然纵起,双掌下劈,尔朱荣一拳击向哈扎儿胸口,哈扎儿料到此式,左臂格开来拳,右掌砍向尔朱荣左颈,众人见尔朱荣不及变招,齐声惊呼。 尔朱荣待哈扎儿右掌已及颈边,突然左臂暴起抓住哈扎儿右碗,发一声喊,向后便掷。哈扎儿被尔朱荣左腿绊住,身子浮起,被尔朱荣掷了出去,轰然撞在柱上。 哈扎儿天赋异禀,身如坚铁,迅速爬起,再向尔朱荣而来。尔朱荣不待哈扎儿近前,身子弹起,已到哈扎儿身前,突然一掌,击在他的胸口。胸口是膻中要穴,哈扎儿支撑不住,尔朱荣身子一穿,滑到哈扎儿侧后,踢在他后腰上,哈扎儿虎吼一声,终于跌出,如大厦倾倒,轰然一声。 殿中群臣看得惊心动魄,一起鼓掌叫好。 元恪道:“尔朱将军真乃国之柱石”。 黄门又来报:“澄智大师求见”。元恪甚喜,请见。 澄智带两名僧人入见,澄智正在叩首,突然身边的澄坚看到陈庆之,如见鬼魅,“你还活着?你师父韩拱哪里去了?” 一刹时,殿上数十道目光看向陈庆之。 陈庆之起身道:“在下与家师分开一年有余,甚是挂念”。 元恪望向陈庆之,目光一闪道:“你竟是韩真人的传人”。 高肇望向尔朱荣,尔朱荣对陈庆之道:“在下少时曾随家师见过韩真人,韩真人武功之高,极为钦服,今日有缘,请陈将军不吝赐教”。 说着向元恪躬身道:“请陛下允可”。元恪微微示意。 陈庆之站在尔朱荣对面,两人面向而立。突然尔朱荣一声呼喝,一拳击来,众人再看时,拳已到了陈庆之面门。 陈庆之也不惊慌,左掌一接,化去其拳中的力,便将尔朱荣送出,不想拳上内力涌来,心中一惊,便双掌一绷,将尔朱荣弹开。 尔朱荣拜西域高人为师,学得“怪蟒拳法”,拳法强横怪异,从未遇到敌手。 两人都知今日遇到劲敌。尔朱荣再次扑到,掌如利箭,射到陈庆之面前,陈庆之也越打越快,一刹时便交手三十余招。 只是尔朱荣变招极快,每式都不使尽。 陈庆之小周天神功慢慢在手上运转,尔朱荣渐觉身法滞涩。 众臣双手出汗,看得惊心动魄。 突然尔朱荣拳如毒蛇刺向陈庆之胸口,陈庆之双掌一夹,不想尔朱荣肩部一动,那拳突如灵蛇吐信,陡然变长,便要穿胸而过,只听远处少女惊呼。 陈庆之一声暴喝,身体便如空处,尔朱荣双脚拔跟,离地而起,便知不好,陈庆之内力已发,把尔朱荣侧推出去。 尔朱荣双脚刚一落地,陈庆之便到,一掌击出,尔朱荣一拳击到,两下一交,竟然没有声音。 尔朱荣便如击在空气中,接着对方内力突然传来,侵入经脉,无法再挡,被陈庆之斜着送出,撞在地上。 尔朱荣瞬间弹起,望向陈庆之,眼中精光闪闪。 北魏群臣默然不语。 元恪道:“二人比试真是精彩”。 元恪对群臣道:“南梁人如此武功,大魏无人吗?” 武将都低头,颇为惭愧。 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宫装少女,面戴白纱,低低声音对元恪道:“甥女愿往”。 元恪一愣,微笑道:“河嘉郡主,近来少到宫中玩了,此人是梁国经武堂第一高手,不要胡闹,令你母亲担心”。 那郡主道:“甥女有必胜之策”。元恪惊奇道,“当真?” 宫中侍卫捧过两把剑。 河嘉郡主道:“陈将军请”。 陈庆之看不清郡主容貌,但听说有胜己之策,甚是奇怪,“你能有胜我之策?”接剑后稽首便出剑,使得是普通剑法。 那郡主剑法也很精妙,许多门派剑法只随手而用,却十分合适。 陈庆之渐渐被动,剑中加入掌法,那女子却不受小周天绵劲羁绊。陈庆之心中有些焦急,与人比武,从未如此,心道,如果胜不过北魏女子,梁国面子丢大了。 突然使出“回阳剑法”,剑势纵横,魏国群臣大惊。尔朱荣心道:“此人真胜过我”。 那女子却不惊,只见招拆招,陈庆之占不到半点上风。 陈庆之心中一动,突然掌势交错,加入血印掌力,一掌击出,全无前面绵掌风格,劲力扑面而去。 那女子未料到陈庆之有此等武功,身形一滞。 陈庆之回阳剑出,从郡主颈旁刺过,便将面纱劈开,见到女子的容貌,突然目瞪口呆。 那郡主的剑也从他胸前掠过,只是陈庆之心神失守,全未躲闪,衣衫破裂,血迹迸出。 陈庆之胸中一痛,被剑气侵入经脉,咳一口血出,横空跌出,倒在在地。 那女子眉目如画,面有不忍之色,竟是宛儿。 徐勉快步上前,扶住陈庆之。元恪道:“甚好,将朕的紫虹剑赐予河嘉郡主”。 陈庆之心中苦楚,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河嘉郡主向萧宝寅和南阳公主走去,南阳公主挽住河嘉郡主的手,两人一齐看向陈庆之。 陈庆之看着两人相似容貌,心道:“原来他是萧宝寅的女儿”。 陈庆之被徐勉扶回驿馆,慢慢调息,待天明时,内伤已愈,胸口外伤无碍。 上午,突然接到门客传来信笺,打开,只见四行字:“我有紫虹,君有青霞,若思宛儿,太庙可见”。 陈庆之向外便走,碰到徐勉,徐勉道:“魏军又攻钟离了”。 陈庆之也不说话,出门向西而去。 城西太庙前,只见黄衫绿裙的宛儿,手持红白的小鼓,小鼓一转,“咚咚”响声,看着陈庆之道:“伤势好了,今日定要陪我玩耍”。 陈庆之一呆,乖乖跟着去。 太庙旁一条街,满是赶庙会之人,两人四处看寻,宛儿心思百出,一会儿看这儿,一会儿看那儿,没有一刻停留,看这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陈庆之头也晕了。 好容易逛完,已是午后,二人在一茶汤小店,宛儿要了一大碗,吃着极香。陈庆之道:“你怎地不告诉我你是萧宝寅的女儿?” 宛儿白他一眼,怪他无礼,道:“你何时问过?” 陈庆之道:“他是南梁的敌人呀!” 宛儿撇撇嘴:“我爹爹在南朝本是齐国亲王,萧衍篡位,没有立身之处,只得投到北魏,有错吗?” 陈庆之叹一口气,萧宝寅当时只能如此。 宛儿领着他走进太庙一个偏门,回头看一眼,进了一个厢房,轻扣门环。 开门进了去,只见前面一把椅上坐着魏帝元恪,旁边站着澄智,陈庆之一惊,上前施礼。 元恪让他起身,在房内负手走上几步,道:“你师父韩拱好吗?” 陈庆之道:“家师身体很好。” 元恪道:“朕与你师父,当年曾经很好”。 停了一下,元恪道:“如果朕不攻钟离,你待如何?” 陈庆之道:“我代我家皇帝和梁国万民谢过陛下”。 元恪道:“朕恐怕今生,见不到南定天下之日了。” 接着稍一迟疑,道:“为今之计,想让太子平安即位,你也知道朝中权柄何人所持。” 看定陈庆之道:“只要你助朕办成此事,南征之事便可停止”。 陈庆之没料到元恪如此信任自己,道:“外臣不才,如何相助?” 元恪道:“有些事,你问河嘉郡主便是”,转身从另一门而去。 澄智向他一合十,便也离去了。 陈庆之转回头看宛儿,宛儿道:“送人家回去吧!” 宛儿在街上左逛右逛,只是不提此事,回到梁郡公府。 陈庆之回来后理理头绪,晕头转向,便找徐勉相商。徐勉道:“高肇本是汉人士族,先祖在晋末天下大乱时避祸高句丽。三世前回到中原,累世为公,其姊为太后,其女为皇后,辅政以来,魏帝极为信任”。 “鲜卑人入中原以来,见到汉朝,许多少年皇帝,母壮子幼,外戚把持朝政,而有前汉王莽篡位,后汉何氏之乱。便仿汉武帝,立其子,杀其母,则外戚势弱”。 陈庆之想到前后汉之事,点头称是。 “当今皇子为胡皇妃所生,若杀之,高氏反成患,魏帝心中一定恻然,料其必欲削弱高氏”。 陈庆之想起前日高肇和尔朱荣在殿上表情,心中一动,回房换了夜行衣,向尚书令府而去。 陈庆之施展轻功,避过侍卫,进入后宅,只见一仆人打着灯笼,引着一名官员。 陈庆之跟在后面,进入一处大房,在窗外偷听。一个低沉的声音,正是高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