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中州》 正文 一些题外话 三个月前,我尝试写了一部现实类型的小说。叫做《老东城记》。由于某些原因,只能匆匆收笔。至于原因,就不做多叙了,这事就发生在几天前。那部小说刚收笔,我又开了这部武侠小说——《风云中州》。两部小说是两种类型。一个是现实的,一个是武侠的,两部小说是断层的。本来没有任何联系,但它都是一个作者写的,所以在作者看来,它们就像是两个邻居,隔得还不太远。前一部小说直到写完了之后,仍然没有写一个完本感言。 这事一直悬着,一直想写一个完本感言,但还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很久。至今才写,与写第一部小说的一章书的时间已经相隔很多天了,但大体事例却还记得。 上一本书想写的是:在农村加速城镇化的时代背景下,以往的农村所普遍存在的某些人文情怀。比如包仙巧做法驱鬼,白鸿用竹子编织撮箕,筲箕。撮箕c筲箕这两种竹器是过去农村中应用最广泛的器件。至今已很不多见,但却是很多农村8c90后最珍贵的记忆了。 另外,山歌作为一种流行于民间的自由歌唱形式,以前只在青山绿水之间能听到,如今都已被搬上全民k歌了。这其实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但个人认为,如今的山歌里已经很少见到青山绿水,很少见到那种人文情怀。比较喜欢洪福莱那首梁间燕和梁蕙芳的那首饮水思源。(在《老东城记》中有记叙)。这两首山歌则是往诗歌方面靠拢。当然,诗歌不是这样写的,个人还没能达到那样的水平,这里就不敢多所自吹了。 苏欣昕是一个农村女孩,因为幼年时见到白俊庞做了鬼脸。在小小的心里种下了爱情的种子。一直坚持到大学,直到两人毕业。这种感情十分难得。而且每一次白俊庞遇到不顺心的事,苏欣昕总是第一个出现,给他的精神带来了极大的鼓励。苏欣昕对白俊庞的关心,不仅只是痴情,更是一种超出了单纯的情侣关系范围内的关心,这种关心又是发自至诚。这种关心,在现世的生活中,是很难出现的。 关于上一本书书评区读者的留言,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前段时间由于忙于写作,书评区里的好几个读者的留言都没能认真回复。实在很惭愧,并非作者高高在上,实在是忙不过来。这里特别感谢一下书友‘吕天虾’‘大文五’‘孤竹飘雨’‘雷锋的爹爹’。几位书友在百忙之中,能花时间阅读我的小说,个人幸甚! 以上文字权当是上一本小说的完本感言了。 《风云中州》写的是明朝天启年间(1621一1627年)的故事。风云动荡的时局下,某些不同类型的人物的活动。已经上架,希望书友们继续支持,感激不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楔子 “江湖还在吗?” “在!” “江湖在哪里?” “人在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我们都是人,我们是在江湖中吗?” “是的!” “可没有人听过我们的名字,江湖中没有人见过我。” “只要不是聋子,迟早会听到你的名字。只要不是瞎子,迟早会看到你的光彩。” “真的吗?” “真的!” “要怎样才能让人听到我的名字,看到我的光彩呢?” “唯有学武!勤耕不辍的学武。” “学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章 认穴 其时正当酷夏,黄昏中,斜日撒下的金黄色的余晖舒舒懒懒地散射着。鸟不再啼鸣,人也已休息。天地之间,被漫无边际的慵懒充塞着。白云似已倦怠不堪,挂在半空,一动不动。 江苏吴县境内,一个小山村里。群山合抱,茂林修竹,小桥流水深处,住着一户人家。一排古旧的茅草屋前,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生得方脸大耳,双眉如剑,目似寒星。 少年提着一柄木剑,正在对着一个稻草人攒刺。稻草人的身上染着几百个朱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与人身上的穴位正好对应着。少年忽然出手,剑尖点在稻草人胸前的一个红色小点上,嘴里说道:“着!” 站在一旁观看少年舞剑的是一个老人,老人须发已斑白,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他形貌清瘦,双目郎朗,眉宇间英气映郁,一看便知他内功深湛。老人问道:“爻儿,刚刚点中的是什么穴位呀?” “嗯,应该是檀中穴。”少年答道。 “不错,点一下肩井穴给我看看。” 少年便将手中的木剑向稻草人的肩井穴点去。 “嗯,还算不错。爻儿,我年老啦,记性坏得很。我教你认穴教了多久啦?”老人问道。 “屈指算来,将近三个月了。”少年摆着手中的木剑答道。 “三个月啦?好,我今天得考较考较你,看你学到几成了。”老人说道。少年道:“那你考吧。” 老人喝道:“准备!” 少年立刻严肃起来,凝视着稻草人。他全身收紧,不容有丝毫放松,等着老人的口令。 “少冲穴。”老人下命令说道。 少年便用木剑点向稻草人身上的少冲穴。 “再点鸠尾穴” 少年依言提剑便点。 “巨阙穴。” “神门穴” 老人一口气说出了十几道穴道。少年一一点去,穴位拿捏丝毫不错。 不容少年有喘气之机,老人又一连说出了十几道穴道,一个紧接着一个。老人说穴道时,前一个在上身,下一个便跳到膝盖下方。少年舞着木剑,忽上忽下。老人的口令刚落,少年的剑正点中穴位,没有抢快,也没有迟误。 老人越说越快,少年也加快攒刺的速度,剑影上下翻飞,一柄木剑舞得呼呼风响。老人说了两百多个穴位,少年便刺了两百多下,从没有出一次错误。这少年小小年纪,认穴之精准,委实少见。 这么疾刺了两百多下后,少年的额头上已浸出了汗珠,他的手臂已渐感酸麻。但因老人没有叫他歇息,只得撑持着。 不等少年停歇,老人喊道:“涌泉穴。” 少年一怔,涌泉穴是在人的脚底板下,稻草人脚踏实地,无论如何点不到他的涌泉穴上。少年人的木剑停在半空,就此点不下去,转头看着老人。说道:“爷爷,这当口您耍我?” 那老人呵呵一笑,没再说出下一个穴位。忽然左手轻轻拍出,使的是一招塞北马帮中的绝技‘飞鸿踏雪’,无声无息,已然拍中少年的肩头。右脚跟着扫出,使的是一招海南海沙帮的招式‘蛟龙出海’。少年的左脚已被挑起,老人的右手同时探出,却是江南漕帮的一招‘夜叉探海’。眨眼间右手食指已指向了少年的脚底板,方位正好是‘涌泉穴’。涌泉穴脚下一大要穴,老人并没有催加内劲。否则,只要稍稍用劲,少年非吃大亏不可。 老人道:“这不就刺到涌泉穴啦?”老人左手一拍,右脚一扫,右手一探。三招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三招浑若一招,使得一气呵成。武艺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少年毫无防范,被老人扫起右脚的时候,已失去了重心,他双手乱抓,生怕会摔一大跟头。但老人左手拍在肩头上时,一股极大的粘力随之传送到少年身上。 少年并没有摔倒,却有些生气,又有些不服气。说道:“您趁人不备,向我突施冷箭,算不得英雄好汉。”少年这样对着老人。他这一生气,心中一急,竟连那‘爷爷’的称谓也给落下了。 老人放下少年的脚,让他站直。说道:“爻儿,要是遇到敌人,他哪会给你喘息的机会,只要抓住你的要穴,便一招将你置于死地。你这会儿多半已尸横就地了。” 少年说道:“哪有什么敌人?爷爷您瞎说。” 老人喝道:“住嘴!我在考验你反应的速度,你竟敢跟我抬杠!” 少年先被老人偷袭,怒气还没有消除,这会儿又被老人呵斥。两番羞辱之下,气塞胸臆,顿时倔脾性发作。大声嚷道:“我不学了!”将木剑重重一扔,掉头就走,走到门边时,忽然转身,往山林里走去,那是连家也不回的态势。老人喝道:“回来!你去哪里?” 少年赌气不理,身影很快没入了山林里。老人见叫他不回,心头火起,呼的一掌,拍在土墙上。没见他怎么用力,一堵墙顿时断残。 老人姓萧,名叫万立,取扬名立万之意。是那少年的祖父,他教导少年辨认穴位,假以时日,待少年记熟了,便要教他打穴点穴的手法。不想那少年竟然甩下剑,赌气走开。萧万立无可奈何,一肚火气全发泄在墙上。 忽然,桥头走来一人。说道:“萧大哥,为何动如此大怒?” 萧万立心中一惊,以他现有的功力,百米以外倘有些微的风吹草动,他也可察觉得出。桥头距他不出三十米,有人走来,竟然没有察觉到。实则是因为他全幅精神尽放在少年身上,对身周的动静没加留心。 见来人是老邻居周园嘉。萧万立说道:“唉!周兄有所不知,这事确实叫人心寒。” 周园嘉笑道:“萧大哥,人老啦,不该火气太大。什么事让大哥心寒?小弟愿闻其详。” 萧万立道:“我生了个不肖子,不肖子生了个不肖孙,一代不如一代啊。”说到这话,脸上大有伤怀之意。 萧万立有一个儿子,便是那少年的父亲。名叫萧中泰,早年的时候,在扬州被一个扶桑浪人杀死,至今为找到仇人。萧万立教那少年学武,便是要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传授于他,好教他为父报仇。不想那少年性子倔强,说了几句,就甩剑而走。 周园嘉道:“中泰罹难的事,也都过去啦。爻儿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萧大哥你可得悉心教导,不出几年,爻儿必大有可为。” 萧万立道:“园嘉老弟,中泰罹难是我一生中最恨的事。你该知道,中泰少年的时候,与爻儿一般的脾性。那都是我惯养坏了的,这是个惨痛的教训。我对爻儿严厉,是不想再将他惯坏。” 周园嘉道:“萧大哥,你为爻儿确是煞费苦心。你身负盖世神功,寒冰烈火掌,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打和教是两回事阿,你教爻儿练武,可不能蛮干啊。你想想,你蛮教,他蛮学。那成什么了?不把他教成蛮子了?” 这番话正中萧万立的心坎,他当年教萧中泰学武时,因为萧中泰是他的儿子,所以他处处迁就。致使萧中泰不知深浅,在扬州万花楼,与一个扶桑浪人争抢一个风尘女子时,被浪人杀死。那时,萧万立已是江湖上成名的豪杰。江湖中人人敬仰,江湖中人所敬重的豪侠,一是武功造诣出类拔萃,二是人品端庄。武艺和品德是在江湖中扬名立万的首当其冲的两个条件。江湖中人不乏品性优良的,但要是武功不够出色,不能技压群雄,那也很少有人佩服。武功出众的,要是品性不端,在江湖中逞凶作恶。不但要被江湖同道齿冷,还极有可能成为江湖公敌。 合得着‘德艺双罄’四字,那便是人人敬重的好汉。若是在江湖中再创造些功业,比如诛杀朝廷奸佞,替老百姓伸冤报仇,那更是天下好汉赞不绝口的英雄豪杰。对其人的长相,无论有多其貌不扬,大多是既往不咎的。 萧中泰在万花楼因争抢名妓被扶桑浪人杀死,这消息一旦传开后,萧万立昔日的侠风英名也就荡然无存。萧万立自觉在江湖同道面前抬不起头来,便隐居山村,教孙子学武。然而这孙子性情乖张,尤胜其父,萧万立为此常自痛心。 萧万立道:“园嘉兄弟,照你说来。那便如何是好?” 周园嘉道:“萧大哥,小弟冒昧,心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于你。” 萧万立道:“兄弟客套了。但说无妨。” 周园嘉道:“萧大哥武功卓绝,你想将一身好本事尽数传授给爻儿。这是你眷顾子孙,爱心甚诚,实当表嘉。然则,我辈习武之人,所为何之?逞强乎?斗杀乎?欺弱凌强乎?若然为此而习武,实则一武夫耳,与侠士之道相去甚远矣。” 萧万立老脸一红。说道:“说来惭愧,我自小习武,却从来没细细思量过。还请园嘉兄弟开导,解我胸中迷惑。” 周园嘉正要说话,忽听得山林里传来一声‘嗷嗷’的长鸣。两人吃了一惊,山林阔大,常有财狼出没。周园嘉道:“萧大哥,爻儿进山时,可没带是武器啊。这件事咱们先不论,找到爻儿要紧。” 萧万立蓦然一惊。道:“好好。爻儿学武未成,要是遇到野狼,可敌不过。咱们这就走。”说完话,大踏步走向山林,周园嘉捡起地上的木剑。萧万立道:“园嘉老弟,你不会武功,我来载你一程。”说完话,托起周园嘉的上肢,在山林里树干之间穿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章 试招 萧万立武功奇高,内力精湛。当即展开轻身功法,左手托着周园嘉的上肢,右手摸出一条三丈长的软鞭。软鞭挥出,卷住前方大树,手腕稍加力,便带着周园嘉纵过去。只待两人站稳,萧万立的软鞭又挥向三丈以外的大树上。他托着周园嘉,加了一百多斤,但软鞭一带,两人闪电般跃过,并没有丝毫的停滞。他这一跃只有三丈,若他的软鞭长七八丈,一带一跃,便要跃出七八丈远近。树林里多大树横档,萧万立如此走法,实是最快捷的法门了。 两人纵跃了大半个时辰,仍未见着那少年。 周园嘉和萧万立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听到狼嚎时,预知少年已入险境。让萧万立拖着自己奔行,不便于找到那少年,要是因此耽搁,相救少年不及,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于心有愧。便说道:“萧大哥,你这样托着我,咱们行走不快,你放我下来吧。” 萧万立说道:“园嘉老弟,放你下来,可危险得很。”周园嘉道:“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你放开我,尽快找到爻儿要紧。” 萧万立担心那少年,如此走法,虽然没有拖慢速度,对寻找那少年,也有诸多不便,将周园嘉放下。说道:“那你小心了!我找到爻儿,回过来找你。” 周园嘉道:“放心去吧。”萧万立这才收起软鞭。他放下周园嘉后,身上顿时减轻了一百多斤。随即展开轻功,脚尖只在树叶上一沾,稍一借力,已去了七八丈远,行如鬼魅。 周园嘉不禁叹道:“如此功夫,天下间只怕已无人能及。” 萧万立行了一会儿,忽听得山谷里又传来一声狼嚎。他立即改道,片刻间,绕进了山谷里。 天已将黑,山林里视野狭窄。萧万立在树丛之间攀越,他武艺高超,身手矫捷,比猿猴更为灵活。忽听得丛林里传出一声狼嚎,叫声离自己已经很近。萧万立心中一紧,循声赶去,在树林里纵跃自如,毫无声息。身形一闪,已奔近声源处。 萧万立攀着一棵大树,放眼望去,在树丛中,那少年手持一棵木棍,正与一只野狼对峙着,那少年正是他的孙子。萧万立见他没有受伤,稍稍放心。正要出手帮他驱狼,忽然心念一动:“爻儿自小没经历什么凶险,这次遇到野狼,看看他怎么应对?让他练练胆。”江湖中人,过得是刀头嗜血的日子,只要身在武林,没有人不受伤的。名声越大的人,经过的战事就越多。但要想在江湖中扬名立万,除了身怀绝技,个人的胆识也十分重要。萧万立深知此理,他有些要历练那少年,一时没上前帮他驱狼,鞭梢一卷,无声无息地卷到了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握在手中,要是少年敌不过那狼时,便挥石子将狼击毙,这样确保了少年的安全。 那野狼龇牙咧嘴,两只眼睛放射出蓝靛色的光,形貌十分凶恶。正作势要扑,少年举着木棍,盯着野狼,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那野狼忽然跃起,跃向少年。少年以木棍格住野狼的嘴,往后退,被藤条绊住,倒在了地上。野狼顺势而起,少年人大惊失色,忙提木棍来格。已然慢了一步,眼看着那野狼就要咬中少年的面门。忽然间,只听一声巨响,几乎同时,野狼一声闷哼,顿时气绝,软瘫在少年身上。少年惊惶不已,将野狼掀翻在地,生怕它没断气,举着木棍正要击打。这才看到野狼的脑门上已被石头穿了一个大窟窿,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将野狼的头击得脑浆碎裂。一柄木剑穿过野狼腰腹,那木剑正是先前攒刺稻草人时所用。少年见着木剑,心中顿时明白,是自己的祖父赶来帮手了,知道强援在侧,惊惶稍却,得意洋洋。说道:“我在这里斗狼,正斗得过瘾。你却把它杀死,坏我兴致,还不出来向我赔罪。” 萧万立捏着石头,看到野狼冲向少年的时候,知道要遭。他担心少年受伤,心中一急,将石头扔出之时,使出了八成功力,顿时将野狼击毙。听那少年大言不惭,高声骂道:“小兔崽子,竟敢要我向你赔罪,如此目无尊长,我今天毙了你。”说完话,倏忽间已闪身到少年面前。 少年说道:“藏头露尾,就只会忽施暗算,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老人心头火气,正要教训那少年,忽然看到那柄木剑。怒火顿消,脸色诧异。木剑没有锋口,虽有剑身,但十分顿挫,能将木剑自几十米处刺来,而且能刺穿狼身,内劲之强,不在自己之下。 这柄木剑,萧万立记得是周园嘉拿着的,怎地会突然插到野狼腰腹之上?霎时间,他心中惊起了数个疑团。朗声说道:“园嘉兄弟?原来你身怀绝技,还不现身吗?” 周园嘉便从树丛里钻出来,脸显红赧。萧万立看着周园嘉。说道:“园嘉老弟,你神技惊人,多谢你救了爻儿一命。” 周园嘉道:“我杀死野狼的是萧大哥,我见爻儿危险,不过是凑巧将木剑安插在野狼身上罢了。早知道萧大哥已在身侧,我就不来多此一举了。” 萧万立说道:“凑巧?园嘉老弟,我对你倾盖如故,你还想瞒我?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周园嘉凝立半晌,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我确实身负武功。咱们做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并非有意相瞒,确有难言之隐。” 萧万立沉着脸。说道:“爻儿,承周大爷救了你一命,还不快谢过人家。” 萧万立和周园嘉是多年的老邻居,但周园嘉会武功一事,一直瞒着萧万立。以萧万立的武功修为,但多数人只须在他眼皮底下一扫,便可看出那人是否身怀武艺。但周园嘉的修为和他旗鼓相当,隐瞒得十分巧妙,加上萧万立素来十分信任周园嘉。周园嘉自称没有武功,萧万立并没有仔细探查过,便当真把他看作是个没有武功的人。这时,真相大白,而周园嘉并没有告知实情。萧万立和他相处不下十年,本是极为要好的朋友,见他如此不肯信任自己,心头渐渐有气。萧万立看来,朋友之间,本该坦诚相对,周园嘉却对自己一再隐瞒,那便是不把自己当做朋友。因此说话之间已不再客气。 那少年看着周园嘉。说道:“周大爷,您也会武功啊?多谢您出手相救。” 周园嘉看着萧万立的神情,知道这位老朋友已然生隙。他与萧万立相交多年,深知萧万立为人仗义,对朋友坦诚直率。今天所以如此,那是自己将实情隐瞒着他。令他难受。 周园嘉道:“萧大哥,实不相瞒,我因躲避仇家,不敢显露武功。我深知萧大哥的为人,这件事一直瞒着萧大哥,实在是因为仇家太过厉害,不想让萧大哥受到牵累。但兄弟对萧大哥绝无坏心,要是萧大哥不见原宥,兄弟唯有汗颜。只盼萧大哥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千万勿提见过我,小弟感激不尽。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要行。走出了十几步后,忽然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已闪到身前。那人正是萧万立。周园嘉道:“萧大哥,我话已说明白,还请放行。” 萧万立忽然出手,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出,使出一招少林寺的般若指法。这一招取周园嘉的双目,但只是凌空虚指,手上并不使内劲。 周园嘉顿时会意,左掌横扫,使出一招泰山派的‘一叶障目’,护住双眼,将萧万立的一招化解。也是凌空虚划,不使动内劲。 萧万立右手一翻,翻成爪形,却是鹰爪功,示意拿他命脉。 周园嘉左手直立,用一招大日如来神掌拆解。萧万立随即变招,周园嘉尽皆拆解。两人均是虚指虚点,只在手腕之间比划。变招极快,顷刻间,已拆了二十多招。 那少年见两人指指点点,一时好奇心起,便跟着指点。先前几招尚不能明白其中关窍,再点几招后,忽然一惊。见萧万立所指出的方位,尽是周园嘉的人身要穴。但都给周园嘉以极巧妙的招数化解。 两人越比越快,萧万立的眉头越皱越紧,周园嘉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转眼间又拆了七十多招,先是单手对攻,后来双手齐出。两人相隔不过三尺,如此虚指比划,比真正动手更加凶险。若是真的动手,招式纵横捭阖之际,尚有余暇思索。但这时只在腕指之间出招,招式转换十分快捷,密不透风。渐渐地,两人的额头已浸出了汗珠,萧万立无论使出多么凶悍的招数,周园嘉都能快速拆解。又拆了两百多招,忽然,萧万立的左掌自下斜上,右掌自上斜下。这是他的成名绝技寒冰烈火掌中的绝招‘寒来暑往’。这招使将出来,顿将敌人全身罩住,左掌出招为寒来,右掌拍出为暑往。一是酷寒,一是火热。将敌人罩在冰火之中煎熬,十分无情。 周园嘉稍微犹疑了一下,忽然两手上下翻飞,不断外推。以一招‘万佛朝宗’化解。但终究是慢了半拍。 两人忽然收手。周园嘉抱拳说道:“萧大哥掌法精奇,今日能得领教萧大哥的寒冰烈火掌。小弟大开眼界,十分佩服。” 两人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地拆解了三百多招。彼此佩服,都觉得对方的武功比自己更高更强。 萧万立道:“园嘉兄弟过奖了。兄弟武艺精微,我也十分佩服。”两人相视一笑。那少年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顿时昏厥。萧万立和周园嘉吃了一惊,一个忙去搭脉,一个忙用伸掌贴在少年的胸前,护住心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章 打赌 萧万立和周园嘉的武功中,兼有各门各派的招式。两人试招,时而是少林寺的掌法,时而是武当派的招数,虽然驳杂冗沉,但两人使得变幻自如。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一旦对攻,便专心致志,于身旁发生的事全然不顾。因此少年在旁学招,两人竟没有发觉。直到罢手后,少年吐了血,这才发现。 萧万立和周园嘉虚指对攻之际,那少年从旁学招。先时只觉得有趣,试了几招后,便已入迷。他学萧万立的招数攻击周园嘉,又学周园嘉的招数防御萧万立。两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造诣精微奥妙,单是学他们一人的武功,便非花上十年八载不可,少年人一时之间学两人的招数,又自行攻击,自行拆解,如此两厢冲撞,无异于是在自杀。 幸好两人只是试招,一招一式使出后,就点到即止,并没有使出凶悍的杀招。否则,那少年自我攻击,早已自杀身亡。 周园嘉搭在少年的脉搏上,只觉得少年脉象雄旺,看来是没有受伤。萧万立左手贴住少年的前胸,催动内劲,以保护少年的心元。 过了一会儿,少年醒过来。刚刚在旁学两大高手的招数,那两人只是凌空虚指,变幻奇快。少年一时陷入其中,他武功根基十分粗浅,诸多精微奥妙的招数没能领悟到。强行习学,陷入招数之中,欲罢不能,以至神为之夺,终于支持不住,气塞胸间,憋出一口鲜血。醒来之后,便即明白,如此受挫,都是武功所害。说道:“武功是害人的东西,从今往后,我再不会练武!” 萧万立胡子一翘,他指望着将一身武艺尽数传授给少年。没想到那少年对武功却如此厌恶。沉着脸说道:“胡说八道,武功怎么就害人了?” 少年说道:“要不是因为武功,我刚才也不会吐血。难道这还不是害人的东西?” 少年这话,虽然浅白,但却是他的真心话。萧万立听了后,没再怪他,反而安慰道:“爻儿,你可知道,你刚刚为何吐血?” 少年说道:“我看你们指来指去的,觉得好玩,学了几手。才弄成这样的,都是为武功所累。” 萧万立道:“你武功修为不到家,强加习练,这才招致气血不畅。这可不能怪武功害了你,而是你不懂武功。吃不着羊肉,便说羊肉腥膻。世间焉有此理?” 少年一时语塞,自从他被萧万立呵斥了一顿后,对练武十分反感。听他爷爷又来训话,陡然间逆反心横生。说道:“言而总之,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学武功。” 萧万立武艺高强,他有心将一身武艺传授给少年。因为有了萧中泰的前车之鉴,对这少年期望甚高,要求特严。这少年一来吃不惯练武的苦头,二来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聪明好动,喜好浮华嬉戏,对任何事都不肯专心功研。先时跟着萧万立学了一段,也是断断续续,受了那顿气后,更加无心于武道。 萧万立武艺高超,而习练武功,须得循序渐进。因此,不能将自身的武功硬塞给他。要他学,他又懒懒散散。学了几年,没学到自己的一成功夫。萧万立武功再强,终究肉眼凡胎,再过些年头,难免命归黄土。又从来没收过弟子,这少年是他的孙子,自然也就是他的衣钵传人,因此他对少年期望甚高。在临死之前,若不能将一身武艺尽数传授给少年,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长埋于黄土之下。每每想到此处,萧万立无不痛心疾首。 萧万立一生之中,腥风血雨经过不少,仗着一身本事,安然挺过来。虽历挫折,总还算平坦。此时人到暮年,本想和顺安度,同时将这少年扶植成才。若然如此,自觉一生没有白活,纵然长逝,可谓死而无憾。偏偏这少年竟像是上天派来跟他作对的,总是违背他的心意。萧万立武艺精深,对于如何开导这少年,却是他生平遇到的第一件大难题。 萧万立看着那野狼,心念一转。说道:“你不学武,终究是不成的。连一头野狼都能将你吃掉,将来在江湖上行走,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爻儿,那时候,你可成任人屠戮的绵羊了。” 萧万立久历江湖,深知江湖人心险恶,欲以大义劝告少年。少年反心既生,无论萧万立说什么,都觉得萧万立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要自己学武。自己要是顺着他的心意,非中圈套不可。便说道:“江湖是有道理可讲的,江湖中人也都是讲道理的。我不去碰别人,怎会有人来屠戮我?世间的恩恩怨怨,大多是因为武功惹起的。唯有弃武修文,方才正途。爷爷,您痴迷武学,已然不可自拔了。” 一番话,让萧万立气炸胸膛。气极之下,丹田之内气息奔涌。举起手掌,便要发作。凝在半空,实在打不下去。要换做是别人如此顶撞他,他便一掌取人性命,但顶撞他的偏是他的孙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传人。 萧万立一股劲力已凝聚掌上。呼了一下,插在野狼身上的那柄木剑已被他掠起。萧万立随即运劲,木剑凌空飞舞。哧的一声,插进了一棵大树里。少年像是早料到他不至于会伤害自己,见萧万立动怒,他有恃无恐。似乎萧万立越是动怒,他就越高兴。 周园嘉在一边看着他祖孙二人斗气,因为他与萧万立已生了嫌隙,一时也不便劝解。 萧万立怒气一消,叹息一声。忽然问道:“你是死也不肯跟我学武的了?” 语音十分严厉。少年昂首说道:“我说过不学,就是不学。一千个不学,一万个不学。” 萧万立道:“如此不肖子孙,养来何用?我萧万立自问英雄无敌,我没有你如此不堪的孙子!” 少年怒气填膺。说道:“我也没有你如此强人所难的爷爷。”说完,竟要离去。 萧万立大怒,他一番良苦用心。呵斥也好,挤兑也好,讥刺也好。全然是为了能刺醒少年,学得一身本领,将来在江湖中出人头地。没想到那少年倔强如此。萧万立虽然武功高强,但他先娇惯坏了儿子萧中泰。到了暮年,竟还是教不好他唯一的孙子。见那少年头也不回地走掉,想要叫他回转,但话又说得满了。萧万立秉性刚直,心中焦躁,委实拉不下脸,开不了口。 周园嘉在一边看着,他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幅情状。见萧万立焦躁,忽然觉得萧万立纵然天下无敌,但除去他一身武功后,他也只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子。霎时间,也不管萧万立是否还心存嫌隙。走上两步,拦在少年身前。说道:“爻儿,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少年名叫萧爻。萧爻说道:“天下何其大,我此去关山万里,四海为家。周大爷,您是为我送行吗?” 周园嘉有意要化解这祖孙二人的怨气,他是个旁观者。面对萧爻,自然要比萧万立更多理智,更少感性。说道:“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是你爷爷的老朋友,你得罪了你的爷爷,我当然不便为你送行。我想和你打个赌。” 萧爻和他爷爷闹翻,心情也不顺。说道:“我得走了,周大爷,恕我不能奉陪了。” 听他一口回绝,周园嘉倒也颇有些意外。心念一动,已有了主意。说道:“爻儿,我不会耽搁你。既然你要走,我就赌你走不了。”说完话,周园嘉在大路上划起线条来。他左脚立地,右脚划线,劲力到处,顿时在路上划出一条深约五寸的印痕。周园嘉的脚下划过的地方,有的是岩石,有的是泥土。岩石自然比泥土硬得多,但周园嘉划过的印痕,深度尽在五寸左右。萧万立见状,也不由得心下暗自佩服。自问要划这样一条印痕,自己也划的来,但要做到如此均匀,却又难了。由衷的赞道:“好功夫!” 周园嘉道:“献丑。” 周园嘉守在线条边上。说道:“爻儿,我就赌你跨不过这条线。”那条印痕是萧爻走出树林的必经之路。萧爻见他拦在线条边上,已大略猜到了他的心思。那是要用武力将自己拦住。 萧爻虽然和萧万立闹翻,但周园嘉向来亲和,萧爻对他向来敬重。见他已划出了线条,不愿拂他心意。已打算与他打赌,心里盘算着:“不知他要跟我赌什么?可得先问清楚了。”说道:“周大爷,您和我打赌,赌什么呢?” 周园嘉道:“这么说,你愿意跟我赌啦?” 萧爻说道:“这我能不赌吗?” 周园嘉道:“不能,大丈夫言必信,行必果。你既然已答应和我赌,岂有临阵反悔之理?” 萧爻说道:“我并无反悔之意,只是想尽快离开这里。”萧万立一时也看不出周园嘉的用意,站在一旁看着。 周园嘉的脸色严肃起来。问道:“爻儿,那我问你。是尽快离开这里重要,还是信誉重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章 服输 萧爻怔了怔,想不到周园嘉竟如此询问。说道:“自然是信誉重要。周大爷,咱们快赌吧。” 周园嘉道:“好说,爻儿,但凡世间的英雄好汉,设身处世,无不以信誉为先。你既然答应了要我和打赌,就不得反悔。” 萧爻见他神色严谨,立刻恭敬起来。说道:“周大爷,我和你赌便是了。” 周园嘉道:“好!爻儿。要论起来,我和你爷爷同辈,算是你的长辈。今天我就倚老卖老一回,这场赌约,由我来定,你可许得?” 萧万立耿直热忱,崇尚武力,是就是,非就非。萧爻自小跟着萧万立生活,沿袭了萧万立耿直的秉性,耿直热忱的人豪爽仗义,但有一个坏处,一向是一根筋贯彻始终。萧爻至诚狂热,多的是耿直,却少了几分纡徐。周园嘉和他弯绕,便是要教他一些人生道上,迂回的本领。 萧爻说道:“周大爷,您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周园嘉道:“爻儿,这么说,像是我以老施强了?” 萧爻道:“这我以老为尊,敬重您老的主意,可没别的意思。” 周园嘉和萧万立祖孙二人相处了十几年,对其性格为人,他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知道萧爻深受萧万立的感染,但他年纪轻轻,武功低微,倘若就这样闯荡江湖,非吃大亏不可。一来周园嘉也有心教诲萧爻一番,二来可以借此消除萧万立对自己的嫌隙。便说道:“好,爻儿。既是你敬我为尊,可见你心底不坏。但规矩纲常可不能费了,咱们以三次为限,一会儿,你要是三次都过不了这条线,就算你输,你得留下来,跟你爷爷学武。要是你能从我眼前迈过这条线,算是我输,我就放你走。关山万里,谁也不会拦你。” 萧爻迟疑着,周园嘉能将劲力传到脚上,划出深五寸的印痕。要论武功,他和自己的爷爷不相伯仲,自己的这点微末功夫,和他打赌,几乎没有胜算。无奈话已出口,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只好硬着头皮赌一把。说道:“一言为定!” 周园嘉道:“好,爽快!那你就开始吧。” 萧爻道:“周大爷,您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话,绕到左侧,抢上一步,奔近线条边上。忽然撞在周园嘉的怀里。也没看着周园嘉是怎么过来阻拦的,竟然就碰到了他,萧爻心中微微一惊。周园嘉的左肩轻轻一耸,已将萧爻推开。 萧爻只觉得身子忽然失控,跟着向后急退。猛然站定,距那条线已有三丈多远。 周园嘉手捻胡须,神态安详。他刚才使暗劲将萧爻推到三丈以外,而又不伤人。萧爻年轻识浅,不知道这份功夫。萧万立是武术大家,他在旁观看,却是看出了。周园嘉刚刚所用到的武功,是江湖中几已绝迹的‘移形换影功’。 周园嘉绝少使出这移形换影功。这时,一用便灵,心中也不免得意。说道:“爻儿,这算是第一次了。” 萧爻说道:“我知道,还有两次。”萧爻立在当地,一边答应着周园嘉,一边开始动脑,寻思着迈过那条线。萧爻暗想:“周大爷武艺高超,要是硬闯,他必定会拦着我。须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这时守在线边,还很警惕。我先和他扯些野话,让他放松了警惕。再一鼓作气冲过去。那时候,随便我去哪里,他就不好意思来纠缠我了。”说道:“周大爷,您武功绝顶,普天之下已经无敌了。以您如此高深的武功,来跟我一个只会点微末功夫的少年人在这荒山里弄戏,传出去,您就不怕江湖同道笑话吗?” 周园嘉先是一惊,这一层他确实没有料及。今日显露了武功,要是萧爻从自己眼前遛过,放他出山。他小小年纪,不知江湖深浅,到江湖上四处宣扬。武林同道耻笑尚在其次,要是将自己的行踪传到了仇家的耳朵里。只怕今后再不得安宁,而且还会牵累到萧万立祖孙两人。想到这一层,不但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聚精会神。 萧万立这时已知道周园嘉的用意。由他出面劝住萧爻,让萧爻心服口服的留下来学武,那是再好不过。周园嘉会武功这件事,虽然隐瞒了自己,但他识得自己的心意,如此出手帮忙,那隐瞒之过也即不再挂怀。说道:“周老弟义气高洁,他这么做,全然是在帮我。怎么会被江湖同道耻笑?就算传出去,江湖同道所笑的也绝不是周老弟小题大做。乃是我教导无方。” 萧爻虽然多次违逆于他,但终究是血浓于水,怎可让萧爻独自漂泊江湖? 在周园嘉和萧爻定规矩的时候,萧万立从旁观看,得周园嘉从中间这么缓了一缓,他的心气也稍平复了些。似乎渐渐地探得了一些可行的法子,这时,对萧爻的态度已然有所转变。 先前,因周园嘉将会武功的事隐瞒着萧万立。萧万立为此生气,还与周园嘉动手试招。此事,萧爻亲眼所见。然而这才过了没多久,萧万立便与周园嘉唱起了同台戏。萧爻并不知道,萧万立和周园嘉乃是相交已深,便从言行举止上,亦猜中对方的心思。但觉得转变得太快,鼻子里哼了一声,缓步上前。将做第二次越线。 周园嘉这时既已知道这次赌约的利害,绝不给萧爻任何赢的机会。他神色冷静,全身运劲,只看萧爻要从哪个方位突破,便迅疾移过身影,拦截萧爻。 萧爻要做第二次的突破。忽然向前一跃,周园嘉随即移身过来,阻在萧爻身前。萧爻正是要引他过来,这次,不等碰到周园嘉的身上。忽然改变了方位,换到另一侧。周园嘉心知上当,迅疾改变方位,向萧爻追过去。 萧爻骗过了周园嘉,心知这是唯一取胜的时机。正要踏出线外,一脚刚要迈出,忽然又装到了周园嘉的身上。一股极强的粘力自周园嘉身上传来,顿时将迈出的脚黏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周园嘉的身上靠去,周园嘉的手微微一抬,一股极强的劲力已卷到萧爻身上。萧爻又退到了三招以外的平地上。 萧爻已明白,两次都没能通过。实是因为周园嘉内劲强大,只要碰到他的身子,就会被他以强大的粘力吸住,再将自己推开。 周园嘉说道:“这已是第二次了。” 萧爻连续两次都被他挡下来,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心气上不免有些沮丧。说道:“周大爷,我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周园嘉道:“你还有一次机会。怎地就说起丧气话了?” 萧爻走上两步。说道:“您的武功实在太强,我打不过您老,偷鸡又不成,这不是输定了吗?要不,咱们把规矩改一改。” 周园嘉道:“规矩已经订下了,是你亲口允许的。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也不失大丈夫豪爽气概,岂能因为怕输就随便更换规矩?” 萧爻心道:“你是赢定了,当然说得豪爽。”说道:“好。不改就不改。”心里盘算着,最后一次机会,该用点武力。忽然抢上,周园嘉果然横移过来拦截。 萧爻离周园嘉尚有三尺左右,便停下来。左手食指中指探出,以般若指法取他双目。右手曲成爪形,以撩阴手攻他下盘。这两下功夫,是周园嘉和萧万立试招时演过的,萧爻记性极佳,看过了一遍后,已然记得。只是初学乍练,虽具其形,实际上并不能克敌致胜。但他明知不敌,也权且一试。 撩阴手是武林中第一等卑鄙下流的招式,深为江湖中人所不齿。江湖中人虽不免凶杀斗殴,若将对方刺伤,或者就是取了对付的性命。那也不失为江湖恶汉的行径,虽然凶残毒辣,也还光明磊落。若使用撩阴手这类功夫,那是要断人香火,斩草除根,江湖中人对此十分鄙视。 萧爻未踏足江湖,并不懂得其中的关节,使出了这武功。周园嘉的脸上已有些动怒。 萧爻使出的般若指法,那也是他先算计好的,先前见萧万立和周园嘉对攻时。萧万立使出般若指法,周园嘉以‘一叶障目’化解。使出一叶障目时,手掌翻转,便要挡住眼睛。萧爻心以为周园嘉挡住了眼睛后,就看不到自己。再趁机开溜,博此一胜。但他没想到,同是般若指法,在他使出和萧万立使出,其实有巨大的区别。萧万立武功精湛,倘若真打,周园嘉必非以一叶障目破解不可。但萧爻的武功造诣和萧万立相隔万里,虽然有了招式,周园嘉不出一叶障目也可破解。 周园嘉曾经身经百战,自也能想明白这一节。他右手一挥,劲风到处,已将萧爻的左手震歪。萧爻身子一歪,右手所使的撩阴手自然偏离,撩不到阴。他反应也快,右手收抓成指,点向周园嘉的檀中穴。檀中气海乃人身之要穴,周园嘉自不能让他点中。右手一番,握成了拳式,来格挡萧爻的一指。 萧爻使到一半,见周园嘉已然中计,忽然收手,向前迈出一大步。周园嘉见他动手,便与他过招,万料不到他的招数全是虚招,实则是为了能争取突破线条,周园嘉这时要拉回萧爻,已然来不及,心中正自责自己大意时。见萧爻忽然后退,周园嘉心中诧异,晃眼望去,见站在一旁的萧万立已然出手。刚刚拉回萧爻的便是萧万立。萧万立向周园嘉使了使眼色,周园嘉顿时会意。摆出一个架势,将拉回萧爻的这一招当做是自己使出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章 留下 萧爻正要踏过线条时,忽觉得背后传来一股极强的粘力,将自己往后拉回。他心中诧异,委实想不到周园嘉的反应如此迅速。其实他背着萧万立,并不知道,拉回他的是萧万立。见到周园嘉的手势,还以为周园嘉的内力能改换方向。殊不知是萧万立将他拉回后,周园嘉识趣地摆出架势来,骗过他,好让他心服口服的跟着萧万立学武功。 萧爻又被拉回到三丈以外的平地上。他原本不是很讨厌学武,只因萧万立教之不得其法,这才让他乏味。这时,见周园嘉的内劲竟然能够中途变换方位,对这样的功夫投诚佩服。 周园嘉笑道:“爻儿,三次已过。你意如何?”第三次是他与萧万立合力拉回萧爻。要是说破,萧万立须面上无光。打赌一场,算是自己输了,萧爻就能走出山里,万一他在江湖上,透露了自己的行藏,势必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一是不愿,二来也是多了这番考虑,是以不加说破。 萧爻三次都没能通过那道线条,想来想去,还是武功不如人所致。既然已经输了,就只得按赌约行事,留下来学武。萧爻看了萧万立一眼,萧万立能留下萧爻,心中放宽,脸上微路喜悦。萧爻说道:“您称心如意啦,有什么神功妙招,尽快教来。真君子愿赌服输,我照赌约习武便是了。” 萧万立喝道:“不知天高地厚,你看看你,这些年你学到了几成?武功上没丝毫长进,倒学得一身痞性。既然你愿赌服输,今后跟我学武,便须尽心竭力。要是再偷懒耍诈,我定不饶你。” 萧爻赌赛输了,能答应学武,说出那番话来,已经算是很难得。萧万立一来又是一顿严苛斥责。顿时激发了萧爻少年人心底的那股刚直意气,正要与他斗嘴。 周园嘉从线条边上过来。见他祖孙两人又成了拉锯阵势。这事,他自觉已不能袖手。说道:“萧大哥,小弟有一言相劝,你可听得?” 萧万立得他帮忙,才能留下萧爻。对他便要礼敬三分。说道:“周老弟有话,尽管说,愚兄洗耳恭听。” 周园嘉道:“萧大哥,在进山之前,我曾经问过你。咱们习武之人,所为何来?当时因要来寻找爻儿,话没说完,就撂下了。这番爻儿留下来习武,咱们可得旧话重提了。” 萧万立道:“依老弟之言,习武为何?” 周园嘉慨然说道:“武者侠之本,侠以义为宗。自古以来,能称得上英雄豪杰者,无不以侠义为先,武功尚在其次。你往常教导爻儿,可曾与他讲过?” 萧万立往常教萧爻学武,只教他武功,从来没教过武功以为的东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周园嘉又道:“依我看来,爻儿之所以反叛,不愿跟你学武,便是因为你宗不清,旨不明。既然要传授武学,那得开宗明义。如若不然,乱教乱学,教之者不明宗旨,学之者难辨是非,未免要贻羞江湖。” 萧万立听了后,深以为然。这番话开宗明义,确是道出了自己跟萧爻不够和睦的症结。萧万立暗想:“我武艺高强,打算将一身武学传授给爻儿。一直不得其法,致使他有反叛之心。看来,他不愿学武,也不能全然怪他,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周兄弟的武功不在我之下,然而智识超然,尤胜于我。倘若爻儿能得拜他为师,有这样一个见识超群的师傅开导于他,对爻儿成长成才,岂非大有补益?”想到这里,暗下决定。 忽然向周园嘉抱拳,身躯一弯,像是要行大礼。周园嘉慌忙将他扶起。说道:“萧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心中暗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果然,萧万立开口说道:“园嘉兄弟,承你多番开导,愚兄感激不尽。听得贤弟之言,使我顿开茅塞。爻儿正逢增才长志之时,反叛难羁,我教不动,打不得,心中万分焦急。深盼贤弟不弃,将爻儿收录门墙,加以开导提点,扶植成才。贤弟有何差遣,赴汤蹈火,愚兄的万死不辞。”说完,复躬身行礼, 周园嘉暗想:“这是代孙求师了。”又将他扶起。说道:“萧大哥言重了。相交多年,大哥望孙成才之心,小弟深感佩服。爻儿这孩子,向来孝敬识礼。倘若不嫌我武功粗浅,我便传他些。” 萧万立大喜。说道:“爻儿。快拜谢周大爷。哦!不对,该称师傅才是。”萧爻在旁看着,得知能跟周园嘉学武,心中高兴。他对周园嘉的武功十分敬服,尤其是那种能令劲力变换方位的武功,更让他心向往之。听得萧万立的吩咐,便要行礼。 周园嘉这里却难堪了。忙将萧爻扶起来。说道:“这可使不得。爻儿,我不能做你师傅。” 萧爻以为他临时变卦,不做师傅,那就学不到他的武功,失望起来。问道:“为什么呀?” 周园嘉道:“我和你爷爷是同辈。你要学武,以后还由他传授。倘若你想跟我学几手,我也可以教你学些,但是这拜师之礼就不必了。”原来周园嘉自有一番盘算。要是做了萧爻的师傅,就矮了萧万立一辈。他和萧万立原是同辈,无故矮了一辈,可大大的划不来,因此坚决不做萧爻的师傅。萧爻听得,他虽然不做自己的师傅,但照样可以学他的武功,这才放心。 萧万立听了这话后,对周园嘉的心思,已然心领神会。说道:“好。周老弟,爻儿能得聆听你的教诲,真是他的福气。咱们这就回去,好好喝它几盅。” 周园嘉看了看,天色将黑。说道:“我看不必回去了。咱们就在这山林里,将就歇一晚,自明天起,便教爻儿学武。” 萧万立和萧爻向来放达,当下便答应留在山林里。萧万立道:“好,就依贤弟。”又吩咐道:“爻儿,你去拾些干柴来。咱们今晚烤狼肉吃。”说完,捡起地上的野狼。那野狼死去不久,尸体尚有余热。萧万立道:“周老弟,劳驾过来帮我。” 周园嘉的脸色忽然沉重起来,仿佛有很重的心事,跟着萧万立走到溪水边。萧万立将野狼递给他,说道:“你拿好了。”周园嘉提着野狼的两耳,正不知萧万立要做什么。 萧万立突然伸出手指来,只听‘嗤’的一声响。手指已掐入狼皮,只听得一阵嚓嚓的声音响起,那只野狼被他快捷地剥去了皮。露出白练的狼肉来。周园嘉道:“萧大哥手撕狼皮,比刀还利索,小弟佩服。”萧万立道了声过奖。以萧万立的武学修为,要他手撕狼皮,实在是大材小用。 萧爻在旁看着,见萧万立徒手剥皮,竟比刀还快,心中也服。暗想:“武功有害人的时候,但也还有这许多用处。”萧爻找来一堆干柴,然而没带火具,一时点不着火,跑到溪水边来。说道:“爷爷,周大爷。我没火器点不着火,你们谁带了火具,借我用一用。” 两人摇了摇头,示意都没带火具。萧爻心中暗叫糟糕,说道:“难不成要吃生肉?” 周园嘉忽然说道:“我知道哪里有火。” 萧爻问道:“周大爷,哪里有火?” 周园嘉道:“这火啊,在你爷爷身上。你只须再气他一场,他心头火起,咱们就有火烧柴啦。哈哈!”萧爻明知他是在说笑,一时也没在意。 萧万立站在溪水中,正在拍打着那头野狼。萧爻问道:“爷爷,您这是做什么呢?又敲又拍的,还给这野狼拿捏吗?” 萧万立道:“先将它的血肉松活松活,味道好得多。”萧万立拍打了一阵,让周园嘉提着野狼,便给那野狼开肠破肚,也是徒手施为。萧万立运劲于手指之上,劲力到处,比钢刀还锐利。因为是在山里,家什不齐全,所有内脏全部扔掉,只要狼身。 萧万立将野狼弄好,走到干柴堆面前,突然炼起武功来。对着那堆干柴不断击打,萧万立使出他自创的寒冰烈火掌。寒冰烈火掌共有十五招,前五招为寒冰掌,中间有五招为烈火掌,最后五招双招齐发,寒热交攻。萧万立欲使内劲点燃干柴,全用烈火掌。 他凌空虚劈,掌风带火,一掌一掌地劈着。萧爻和周园嘉站在一边,看他运掌生火,渐渐觉得四周的气流越来越炽烈。掌风所及之处,尽皆灼热不堪。萧万立打得十几掌后,一堆干柴眼看着冒起了烟。萧万立催动内力,但听得掌风呼呼,一掌比一掌更热。又打了十来下,干柴堆里烟雾越来越浓,四周的气流也更加炽热。 萧万立对着干柴堆中一根干透了的枯枝,呼的一掌劈去,这一掌他使出了八成的内力。腾的一下,枯枝顿时着火,一堆干柴就此燃起来。 天下的掌法千万种。内力到家时,能开碑裂石。萧万立这时以掌力生火,只是将烈火掌中的热流传到干柴上。他用的是虚劲,每一掌发出时,地上的干柴纹丝不动,只不断推加热流,致使干柴着火。这种打法,又远较徒手开碑裂石更为精妙。 萧爻见他手撕狼皮,以掌生火,心下佩服。问道:“爷爷,这是什么武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章 入门 对这套自创的‘寒冰烈火掌。’萧万立向来十分自傲。武林中人要想自创一门武学,须得对天下现有武学了然于胸,然而天下的武功何止千万。要想将千万种武学收罗胸间,非天赋异禀不能办到。而自创新招,更须有超乎常人的聪明才智。于千万种武学之外自出机杼,独领风骚,方可自成一家。其间的艰难,可想而知。 萧万立久历江湖,身经百战,因此得窥各门各派的武功。于十多年前自创了这套‘寒冰烈火掌’。十几年来,从未遇到过对手。他手撕狼皮,是将内劲凝聚于手指之上,再以鹰爪功运使。只要内功到家,练过鹰爪功这类功夫的人,大都能办到。但以掌生火,常人万难做到。在萧万立,却不过是牛刀小试。 听到萧爻问起后,脸上洋洋自得。问道:“爻儿,想学吗?” 萧爻见他神采焕发,得意之下,似乎额头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闪闪发亮。心中虽然敬佩,但脸上丝毫不露声色。懒懒的回道:“我就问一问,要是带了火刀火石,这堆干柴一点即燃。您虽然徒手点燃了干柴,可费了好半天的劲呢。可见武功并非万能,器具方是生活之要物。” 萧万立以‘寒冰烈火掌’生火,周园嘉见到后,也不免脸露惊羡。偏偏到萧爻这里,竟连火刀火石都不如。心头不免来气,但想他终究见识浅短,得好好开导才是,若是一昧跟他争锋相对,只会令他愈加的反叛难羁。目光转向周园嘉。说道:“周老弟,咱们烤肉吃。” 周园嘉看了看,火堆有了,可缺少了烤肉的支架。说道:“萧大哥,你且等一等。”看到那柄木剑,走过去。将木剑拔出来,那柄木剑没有峰口,周园嘉将内劲灌注于剑身,使得那木剑犹如钢铁一般,转眼间劈下了三根树杈。周园嘉将两根树杈插于地上,内劲到处,入土极深,插得很稳。他又将另外一根穿着野狼,置于大火上烤制。忽然叹道:“富庶之地,竟有野狼出没。” 萧万立见他脸色忧郁。问道:“老弟何以忧郁如此?” 周园嘉道:“萧大哥,苏杭之地,自古富饶,人文兴盛,不亚于两京。绝少听说有野狼犯境之事。今乍现野狼,下伤黎庶,毁坏农耕,实非吉兆。”周园嘉武艺超群,因避敌人,才隐逸山村。他常存忧国之心,见野狼出没,随即想到天下大势。 萧万立潜心武学,很少关心国家大事。他与周园嘉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周园嘉脸上的忧郁,是绝少见的。问道:“周老弟,依你之见,这是何征兆?” 周园嘉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但凡国运将变,必有前兆。有狼犯境,乃大凶之兆。” 萧爻年少好奇。问道:“国运将变?周大爷,您可别危言耸听啊。咱们就杀了一头狼。” 萧万立道:“是啊,周老弟,咱们杀只野狼,尝尝野味。我看还扯不上国家气运。再者,咱们身在江湖,非国家主事之人,乃无职无权的小民。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评议评议也就算了。咱们习武之人,唯武学之道不可废弃。妄议朝政,骚首蹙眉,终究也无计可施。” 周园嘉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萧大哥,你且不闻前朝范公之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本朝自太祖开国以来,就缺少了范公这样的人,公忠体国,先天下之忧而忧。国运将变,国运将变。” 萧万立见他忧心忡忡,暗自笑他杞人忧天。劝道:“周老弟啊,咱们与朝政可是豪无干涉的。咱们是江湖中人,行休江湖之上,出入于草野之间,顾好自己就够啦。” 周园嘉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所说不假。但凡忧关国运社稷之人,大多寂寞难堪。萧大哥,我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没想到,你竟也只顾一己之私。” 被他如此数落,萧万立脸上有些不高兴。讪讪地说道:“这这是什么话呢?我怎么就只顾一己之私了?” 萧爻却问道:“周大爷,您说国运将变,何以见得?” 周园嘉内心忧愤,恨不能一吐为快。说道:“前者,倭寇肆犯边庭,烧杀抢掠。” 萧万立忽然插嘴说道:“得啦,得啦。周老弟啊,咱们是市侩小民,不是官员。这里是小树林,不是朝堂之上。你就不要这么官腔官调的啦。自古文骚武豪,文人多骚气,武者多豪迈。咱们学武之人,本该粗豪旷达。咬文嚼字,非我辈所长,你就简单直白的说。”萧万立这么打岔,亦有他自己的想法。周园嘉既已答应要传授萧爻武功,周园嘉武艺高超,有目共睹。但如此拐弯抹角,咬文嚼字。未免显得文弱,萧万立生怕萧爻跟他学武不成,反而学得这些浮华花哨,贻误终身。 周园嘉改口说道:“那我就说大直话。自本朝嘉靖以来,倭寇扰我边境,幸得戚将军创立鸳鸯阵,将来犯倭寇杀的杀,赶的赶,总算赶回他妈的老家去了。倭患稍息,北边有后金屡犯城池,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时时有南下之意。而朝堂之上,魏阉把持朝纲,专权独断,欺君罔上,残害忠良。外患未除,内乱已起。国祚危殆,恐将有大乱。” 燕赵尚武,江浙崇文,自古如此。萧爻极少参与议论朝政,但在江苏一带,文人议政,蔚然成风。萧爻虽然年轻,受其点染,也是一听就懂,点了点头。说道:“周大爷,照您这么说,可是危机四伏啊。有什么法子可想?” 周园嘉道:“自古及今,若出明君圣主,世趋繁盛,人得安乐。而明君圣主之朝,则有善于劝谏的文臣,不怕战死的武将,内诛奸佞,外御蛮夷。汉武帝时,文有董仲舒,晁错。武有卫青霍去病。得到盛唐,值太宗朝,则有魏征直言劝谏,另有房玄龄,杜如晦,房谋杜断成一时佳话。武有李靖,程咬金,尉迟敬德等。文治武功,可谓空前绝后。如此,方得保全社稷,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如今国势倾危,忠臣武将如凤毛麟角。若说法子,当此之际,唯有我等江湖草莽,身先士卒,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救社稷于水火。爻儿,我传你武功,可不是为了传艺而传艺。你该时时记得,学武之人,武为轻,义为重,而民族大义尤当郑重。可以无武,头颅也可以不要,但这民族大义,任何时代,都是第一等重要的。” 萧爻见听听说得慷慨激昂,慨然说道:“我知道了,周大爷。您是身在江湖,心系国事。便是要学范公那样的人,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对吗?” 周园嘉听他将自己比作范仲淹,几许意外,几许自豪。却说道:“范公忧国忧民,千秋高义,皓皓长存。我一个江湖莽汉,自己的事都弄得一塌糊涂,怎敢与先贤比肩?” 萧万立见他又开始调弄文人的骚气。并不搭腔,站在一旁翻烤着狼肉。萧爻却饶有兴味。说道:“然则你们忧国忧民的心思却是相同的。” 萧爻的这句话说得天真烂漫,周园嘉向他看了看,见他不像是谄媚讨好的故意做作。笑了一笑。说道:“爻儿,你领悟得快,将来必大有可为。” 萧爻也是一笑。好奇心起,又问道:“周大爷,您刚才说,您把自己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是什么事呢?是练武功的事吗?” 周园嘉刚刚说的事,算是他生平的一件憾事。此事他隐藏了多年,他连自己会武功都能瞒得过人,这样一件极为隐秘的心事,他若不说,别人就永远不得知道。周园嘉道:“不是练武的事,但也是因武功而起。我因此对不起两个女人,是我生平第一惭愧的事,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萧万立这才发觉,周园嘉对自己隐瞒的事可真不少。本想出言责怪,但暗自转念一想,与其说是他隐瞒了自己,不如说是自己对他不够了解。他说过有一个极厉害的仇家,多半便是与那两个女子有关系。他教导萧爻,循循善诱。还能发几句忧国忧民的感慨,足见他是侠士道中的人,就算对他一无所知,那也无足轻重。说道:“既然周老弟暂时不想说,就欠下,咱们先吃肉。” 伸手撕肉,却还没有熟透。 周园嘉道:“既然没熟,咱们先不吃。萧大哥,那肉就不妨让它烤着。”转向萧爻说道:“爻儿,你饿了吗?” 萧爻心知狼肉还没熟透,肚子饥饿,那也不能充饥。便说道:“不饿。” 周园嘉道:“那好,不用等到明天,咱们现在就开始习练。爻儿,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爷爷可教过你行功炼气吗?” 萧万立往常教萧爻习武,只教他外加功夫,从没教过内功心法。萧爻道:“这倒不曾教过。” 周园嘉向萧万立看了一眼,责他大意。说道:“我就教你行功炼气的法门,你跟我来。”说完,领着萧爻转到了隐蔽处。萧万立见他二人走到一边去,心下也不在意,这是武林中的规矩,师徒传艺之时,别人不得偷听。周园嘉和萧爻虽无师徒之名,但如此传艺,已与江湖中授徒传艺一般无二。萧万立自也不会去偷听,依旧翻烤着狼肉。 月正当空,大致能看到人的脸。周园嘉说道:“爻儿,我叫你过来,避开你爷爷,你知道这是为何?” 萧爻并不懂得武林中尚有这么一条规矩。说道:“我不知道。” 周园嘉便先说破武林中的这条规矩。萧爻点头受教。 周园嘉说道:“爻儿,你爷爷没有传你炼气之法,我今先教你行功炼气的基本口诀,你可得用心记住了。” 萧爻点头答应,脸色凝重,全神贯注地听着。 只听周园嘉说道:“胎从伏气中结,气自有胎中息,气入身来谓之生,神去离形谓之死。固守虚无,以养神气,神行则气行,神往则气往。神气相注,心不动念。无去无来,不出不入,自然常往,勤而行之,是真道也。”一篇内功心法,大约有九百多字,周园嘉一路滔滔不绝地念下去,一面要他记住,一面又给他解释。萧爻记性极佳,周园嘉解释了三遍以后,要萧爻背出来,萧爻将内功心法记熟,又给周园嘉背了三遍,这才完全记住。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才转出来,狼肉已经烂熟,三人吃着狼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章 品酒 萧爻自此学了一门行功炼气的口诀,这却是萧万立从来没教过的。他习练了一会儿,已饥肠辘辘,吃肉时,不禁吃得津津有味。吃了几块,忽然酒瘾发作。 萧万立吃了两块,已吃不下去。说道:“有肉无酒,这可乏味得紧。”萧爻听他提起酒字,喉头汩汩地涌动着,少了美酒,自也觉得吃得不过瘾。这祖孙二人平常无酒不成炊,这次入了丛林,天色已黑,离家遥远,要取酒十分不便。都觉得吃不过瘾。 周园嘉见他两人馋酒,抿着嘴从腰间摸出一只葫芦来。就着火光扬了扬,葫芦里哗啦作响。显是一葫芦都是酒,他扒开塞子,呡了一口,将塞子盖上,依旧挂回腰间。 周园嘉居然带着酒,这让那两人颇感到意外。看他的神情举止,竟然是要独饮。萧万立和萧爻顿时勾起了酒虫,酒瘾大发。眼睛发光,直直地看着,但如果周园嘉不给,也不好当面索要,寻思着怎么才能喝上一口,解解酒馋。 萧万立要弄周园嘉的酒喝,说道:“周老弟,你刚刚喝的是酒吧?” 这当真是明知故问,周园嘉道:“是酒,萧大哥何以得知?” 萧万立说道:“你刚刚扒开瓶塞,酒气洒出时,我已闻到了。”心道:“好你个周园嘉,独享美酒,把我和爻儿撂在一边,这朋友算是白交了。” 周园嘉道:“萧大哥,你不但武功卓绝,还是喝酒的行家呀。”嘴上和他说着话,却不提请他喝酒。 萧万立哂道:“一介武夫,不过是酒囊饭袋。”周园嘉见他脸色不悦,已猜中他的心思。周园嘉刚刚摇葫芦,呡一口又盖上,便是故意引起他的酒虫,不想还真有效果。周园嘉道:“萧大哥何必自谦。我忽然赌瘾大发,这样吧,萧大哥,你和爻儿要是能说中刚刚的酒的品类来。这区区一葫芦子酒,我就送给你们喝。” 萧万立心道:“和你朋友一场,有酒不请我喝,竟然要和我打赌。口口声声说什么大义重节,竟然这样抠门。”心中虽然有些怨咎,但这时酒瘾发作,只能跟他赌。便说道:“此话当真?” 周园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万立巴不得他有这句话。说道:“周老弟,爻儿喝酒的本事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他若说得对了,我就不须多言;若是他说得不对,我再补叙,可不算违规吧?” 周园嘉道:“不算违规。” 萧万立暗想:“先让爻儿出面,要是爻儿不成,说得不对时,我再压阵。”说道:“爻儿,周大爷要考校你辨酒的本事,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尽管给周大爷说道说道。” 萧爻一直筹思着弄酒来喝。没想到周园嘉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极其简便的法子。听到萧万立的吩咐,生怕周园嘉反悔。说得:“周大爷,先前我和您打赌,是我输了。真君子愿赌服输,我可是按照规定留下来学武的。这次如果我赢了,那么,您那一葫芦子酒可就得归我了。” 周园嘉道:“这个自然,要是你们输了呢。又该如何?” 若是别人,单只闻一闻,是很难辨出酒的品类来的。但萧爻自小饮酒,酒量惊人。他和萧万立无酒不成炊,喝过的酒少说也有几十种。刚刚周园嘉扒开瓶塞的那一瞬,他闻着酒味,已辨出了酒的品类。周园嘉以此来打赌,实际上已经先输了。 萧爻道:“要是我输了,我便还您十倍的酒。” 周园嘉道:“好,那你说说。我这酒是何种品类,有何故事?” 只听萧爻说道:“您葫芦里的酒乃是女儿红。这可没错吧?” 周园嘉的脸上也有些奇异,他决计想不到萧爻小小年纪,竟能辨出他葫芦里的酒来。看来,这次打赌是非输不可了。答道:“不错,我的酒就是绍兴女儿红。你再说说它的故事,若是说中了,这一葫芦酒就全归你了。” 萧爻转头看了看萧万立,女儿红酒的故事他不甚清楚,这么看萧万立一眼,那意思便是要萧万立出来解围。萧万立捻着胡须,听他一语中的,说中了酒名,没给自己丢脸,虽然没能接着说出女儿红酒的故事来,已很难得,心头赞许。便说道:“要说这女儿红酒,乃是旧时富家生女c嫁女必备之物。说起它的来历,还有一个传说。绍兴有一名裁缝,娶了妻子就想要儿子。婚后不久,他发现妻子有了身孕。酿了几坛酒,准备得子时款待亲友。不料,他妻子生了女儿。他恼怒万分,将几坛酒埋在自家后园桂花树下。光阴似箭,女儿长大成人,生得聪明伶俐。把裁缝的手艺学得精通。裁缝一看,生个女儿也还不错嘛!于是将她嫁给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成亲之日设下酒席,遍邀宾客,裁缝喝得很高兴,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埋在桂花树下的几坛酒。便挖出来请客,一打开酒盖,香气扑鼻,色浓味醇,十分好喝。于是,大家就把这种酒叫作‘女儿红’酒。” 萧万立昔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十分好饮。在江湖上闯荡的,难免没有个山高水低,虎落平阳。萧万立落魄之时,曾在洛阳的一家客栈里做过半年的伙计。就在那半年之间,他品尝过各类名酒。这时要他品酒,当真是如数家珍。 萧万立虽说得不尽其详,但周园嘉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说道:“萧大哥,我愿赌服输。这一葫芦子就是你们的啦。”说完,将葫芦取出,扔给了萧万立。 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喝到酒,萧万立自也高兴。道:“多谢了。”扒开瓶塞,立即喝了一大口。有了酒,便又吃起肉来。 萧万立向旁边的萧爻看去,见他苦吞口水,已然隐忍多时。见萧爻馋酒,大有自己遗风,不由得老怀大畅,哈哈一笑,将葫芦扔给了萧爻。萧爻接过,喝了一大口,顿觉精神倍增。 待这祖孙二人各自饮过。周园嘉道:“生女酿酒埋藏,嫁女挖酒待客。中间少说也得隔个十几二十年。萧大哥,你刚刚喝过我的酒,能喝出它有多少年岁么?” 萧万立道:“这,刚刚一口喝得急了。爻儿,把葫芦给我。” 萧爻把葫芦递给了萧万立,萧万立这次喝得慢。喝下一口,品了一下。咋嘴说道:“这酒绵柔。只保住了一般女儿红的味道,似乎窖藏时日短浅,要说它的年岁,我看不超五年。” 周园嘉见他一品就中,心中十分佩服。说道:“不错。这酒是五年前一位友人相送。他送了两大坛,现在就只剩这点了。酒尚存,友已故。不亦悲哉?” 萧万立自从归隐后,向来清心寡欲。见他满脸忧愤,一昧的伤时论势,与自己出世放达的态度,大相径庭,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却听周园嘉说道:“这位友人,亦是位仁人志士。见朝堂之上,魏阉专横独断,曾当众直斥其非,却被魏阉设计陷害,枉死狱中。魏阉排挤异党,弹劾天下忠良仁侠之士,陷天下于倒悬之危,其罪罄竹难书也。萧大哥,给我酒!”他说道激愤之处,内心郁结,酒瘾大发。 萧万立将葫芦扔给他,周园嘉接过葫芦,猛灌几口,大感痛苦,稍歇一歇。又说道:“天下有倒悬之危,社稷有累卵之险。当此之时,天下之大,岂无豪杰救黎庶于水火之中乎?就我江浙一带,文人辈出,高攀龙c李南星等人均有王佐之才。然弃之不得大用,推其祸由,乃魏阉专谋独断,党同伐异所致。魏阉不死,我大明锦绣江山,岌岌可危矣。”说完,又猛灌几口。这么激切地喝了几大口后,周园嘉酒意上涌。他辞呈激烈,神情幸福,又猛喝了不少酒,脸色已开始发红。 萧爻听他分析国家大势,听得津津有味。他一来年轻,二来又无读书取士之心。萧万立武功盖世,名利之心极淡,萧万立给萧爻说的大多是江湖轶事,从没与他剖解过天下时政。又因为萧中泰中年罹难的事,萧万立对孙子萧爻,十分宠爱,远胜别家。因江浙一带,极占灌溉之便,自古为富庶之乡。萧万立便携带萧爻隐居于此,虽不理稼穑,却从来不愁吃穿。以萧万立的盖世神功,要去江湖中哪门哪派‘借’点银子,用于柴米油盐之炊,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因此,萧爻自小便过得悠哉乐哉。 江湖中的‘借’,便是将别人的东西老实不客气地占为己有,说成是打劫亦不为过。 萧爻见周园嘉酒意上脸,劝道:“周大爷,您老还是歇一歇吧。” 周园嘉又喝了几口,吃了几块肉。他的酒量不是很大,这时心怀激愤,多喝了几口,比平时已是大大超量。萧爻虽在劝他,他酒意冲脑,哪里还听得进。慨然说道:“国势倾危,实是我辈用武之时。大丈夫该手持三尺长剑,内诛阉党,外御夷狄,志臻报国,立百代不朽之功,方不负男儿七尺之躯。怎奈我做事糊涂,二十年前,造下生平第一恨事。因此得罪了蜀中唐门,不得已归隐乡野,虽隐居草野,然念国之心,却从未断矣。” 周园嘉酒意上来,他说的第一恨事。这件事,他一直深埋心底,不想这时饮酒过量后,把控不住,竟说漏了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章 唐门 听到‘蜀中唐门’这四个字,萧万立也不禁心头一紧。他年轻之时,行走江湖,入北漠c下南洋c穿西域。足迹不可谓不遍,见识不可谓不广。归隐之前,他在武功修为上便已臻化境,隐居以来,于武学之道的钻研从未间断过。此时,已卓然有一派武学宗匠气概。以他的修持造诣,本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前者因要教化萧爻而动气,那是他关心过甚之故。今次听周园嘉提及‘蜀中唐门’,萧万立脸上变色,便是因为江湖传言,蜀中唐门实在太过神秘。他一生之中,御敌无数,唯独从未遇着一个蜀中唐门的人,对蜀中唐门也不甚了解。听周园嘉提及以后,不由得脸显关切的神色。 萧万立便问道:“周老弟,你曾经造下什么恨事?怎滴会开罪于蜀中唐门?你对不起的那两个女子到底是谁?”萧万立经历丰富,听周园嘉提及恨事和女子之时。便已猜到,周园嘉的恨事必是与情爱有关,猜到这一层倒不难。但他何以得罪了蜀中唐门,由于自己对唐门知之甚少,这一层倒猜之不着。 周园嘉又喝了一口酒,这件事积压在他心头近二十年。这时候,即将说出口来。是他第一次要向人倾吐。他猛喝烈酒,便是想借助酒劲,说得畅快些。 萧爻以前听萧万立讲述江湖上的逸闻趣事,熟知江湖各帮各派。听他爷爷提到了蜀中唐门。却问道:“爷爷,蜀中唐门在哪里呢?” 萧万立正色道:“蜀中唐门,我也只是听说。” 萧爻道:“呵,原来您也不知道啊。”说完,看着周园嘉,望能从他那里得知确切消息。 萧万立不理他的轻视。却说道:“三十多年前,我还没有现在老,那时我游历江湖。在武当山真武大殿上,曾与铁琴道人论及天下的暗器。论到谁家的暗器最为出色,铁琴道人便首推蜀中唐门。要说蜀中唐门嘛,远在蜀中大巴山唐家堡。却不在我中原武林的范围内了。据我所知,蜀中唐门与中原武林绝少往来。因为暗器和施毒功夫独步天下,所以,江湖中人大多不敢惹。唐门弟子也绝少在江湖中走动,周老弟,你怎会惹到他们呢?” 周园嘉潜运内劲,将涌上脸的酒意驱散开来。他猛吸了几口气,却从鼻孔里喷出了浓浓的白雾,大有酒味。喷出了十几团白雾后,周园嘉的脸色恢复了往常的和悦。说道:“萧大哥见多识广,所说不差。你道我是哪里的人?” 萧万立见他能运劲遣散酒意,对这份内功巧劲,心中颇有些佩服。但如此一来,喝下的酒也就没能在肚子里留存,未免可惜。萧万立道:“愚兄粗心大意,枉自和你做了十几年的邻居,竟连周老弟的籍贯都不曾问过,当真惭愧得紧呐。正要请教,周老弟仙乡何处?” 萧万立结识周园嘉的时候,还较为年轻。他那时豪迈从容,他与人相处,很少问及他人的籍贯背景。只消能喝能醉,又同是武林中人,就当做是好友。周园嘉为他豪脱的气度所感,因此和他做了十几年的邻居。除先前因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惹得和他试招外,十余年来,未曾有过间隙。 周园嘉运劲驱散了酒意,神情已复和悦。念及昔日的恨事,却又显得痛苦不堪。说道:“实不相瞒,兄弟我乃是浙江新河人士。我二十七岁那年秋天,倭寇犯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我们村子洗劫一空。自知躲避不及,提着花枪与他们搏斗,我所使的枪法乃是戚家枪法,便是从戚家军中传来。戚继光将军创立了鸳鸯阵法,在福建之战,仙游之战中重创倭寇。倭寇元气大伤,至此,蔓延了数十年的倭患方始得以根除。戚将军战功赫赫,为我神州亿万百姓大大的出了一口气,戚家枪法流传于江湖。当天我使戚家枪法与那头目斗了七十回合,被那头目踢了一脚,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脚的,我便晕了过去。萧大哥,爻儿。我使戚家枪法抵不过那倭寇头目,非是戚家枪法不敌倭刀,实是我武功粗浅,抵不过那头目,于戚将军的英名绝无半点亏损。” 此时,距戚继光抗倭只过了几十年,戚继光抗倭的事迹在江湖中广为传颂,萧万立自小便听说过,对戚继光也是大为折服。说道:“戚将军名标史册,戚家枪法至今仍有人在使。周老弟,你说得不错。” 周园嘉话中的意思那是很明显的,他运使戚家枪法敌不过倭寇头目。不能归于戚家枪法不如倭寇的刀法,只能怪自己武功不济。如同有人会少林的易筋经,却敌不过另外一人,不能说少林寺的易筋经虚有其名,不外如是。其间的输赢胜败,不在于武功的优劣,而在于运使之人。 周园嘉见萧万立能明白自己意思。又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全家上下十三口人,已死去多时。我料理了后事,从此流落江湖。多方打探后得知,当年害死我家人的倭寇头目,乃是在扶桑修习忍术的柳生家族中的人,名字叫做柳生石雄。” 萧爻心中暗道:“柳生石雄,好怪的名字!” 听周园嘉说道:“我便要去找柳生石雄报仇。和他交手几次都败下阵来。我那时武功低微,要报仇,非武功强盛不能办到。江湖中流传,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久负盛名。我便混入少林,扮做一个火工杂役,偷学少林寺的武功。我小心翼翼,隐忍了十年。后来还是被苦禅和尚发觉,偷学武艺乃少林寺千百年来的第一大禁忌,苦禅和尚发觉了后,自然大为恼怒,便要惩治我,我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了他。我愿受责罚,死了不要紧,但家人的大仇却再也不能报。苦禅和尚知我的苦楚,竟然放了我,还亲自传我武功,大日如来神掌便是从他那里学来。” 萧万立道:“原来周老弟竟有这么一段悲惨的遭遇。唉!那苦禅和尚与武当铁琴先生齐名,现在只怕是主持了。” 萧爻却问道:“那后来呢?” 周园嘉道:“我学了大日如来神掌,便去找柳生石雄决斗,却还是破解不了柳生石雄的东瀛忍术。我折回少林寺,在东海,借了漕帮的三千两碎银,拿回少林寺来使用。少林寺里出了家的僧人们,遁入空门,对钱财是不会动心的。但那些俗家弟子,钱财对他们可就大大的有用了。我使钱财,换他们的武功。从每个人身上学上几手,几年以后,自问已是一流高手,便去找柳生石雄报仇。却不料,我的武功日益长进,柳生石雄也没阁下练武。打到后来,便输给了他的忍术。我逃得性命,又找到苦禅大师,将比武的经过告诉了他。苦禅大师听了后,他便告诉我,说古老相传,崆峒派有一门轻功心法,叫做‘龙象心法’的,能破解柳生石雄的忍术。” 萧万立道:“崆峒派的龙象心法,听说早已失传。周老弟,那你就去了崆峒?” 周园嘉道:“不错,龙象心法乃天下轻功之最,为崆峒老祖所创。平凉崆峒,雄峙西陲。崆峒老祖便在崆峒山上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崆峒老祖武艺超群,在崆峒山之间往来反复,自然轻巧。但他门下的弟子没这个本事,上山难,下山也难,纷纷叫苦不跌。鉴于方便弟子们上山下山,崆峒老祖这才钻研出一套轻功来,这套习炼轻功的法门,就是龙象心法了。在他的弟子中,能练成龙象心法的人实在没有几个。因为炼这龙象心法,有一个大大的关卡,非童子之身不能练就。” 萧爻听到这里,忽然‘嗤’的一笑。周园嘉问道:“爻儿,你笑什么呢?” 萧爻脸上有些尴尬。却道:“龙象心法的难关倒也有趣得紧。照您这么说,崆峒老祖收的那些弟子。可都不怎么规矩啊,准是一老早就不再有童子之身,是以才炼不成龙象心法。是这样吗?” 周园嘉道:“这么说,也贴合实际。” 萧爻问道:“周大爷,那崆峒老祖有没有炼成龙象心法呢?” 周园嘉‘嘿’的一笑。萧爻话中之意,他岂有不知,问崆峒老祖有没有炼就龙象心法,便是问崆峒老祖是否童子之身。正色说道:“崆峒老祖痴迷武学,终身未娶。他创下的龙象心法,就有这么一个大大关卡,这可就难倒很多人了。那些炼不到无上心法的弟子,忿忿不平,就下了山,崆峒老祖的弟子也就没几个。据说自崆峒老祖以后,为了能将崆峒派的武学发扬光大,崆峒派招收弟子时,便只收十六七岁的少年。要是弱冠以上者,那就拒之门外。崆峒派中会龙象心法的本来就很少,加上这门武学实在难炼,自从崆峒老祖仙游以后,那龙象心法却像失传了。” 萧爻问道:“周大爷,您去崆峒,可曾得到龙象心法?” 周园嘉道:“唉。我费了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平凉崆峒。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正逢崆峒派更立飞云子为掌派人。江湖大派之中更立掌门掌派,那是江湖中的盛举,崆峒派相传久远,身为武林大派。更立飞云子那天,遍邀武林正派人士,前往崆峒山,观看更立大典。我误打误撞,正巧碰上了这场盛典。我在路上得知这一消息,便隐藏起来,也不走正路上山,从偏峰绕上山去。以此来避开那些前来观礼的正派人士,暗中发现,前来观礼的有少林寺的苦禅大师c有武当山的铁琴先生c另有山西镇远镖局的总镖头何万能,太行七侠等。只要是江湖上大有名气的正派,或是那有头有脸的豪侠,也都去了。我万万想不到,崆峒派还邀请了蜀中唐门。萧大哥说唐门弟子少在江湖中行走,也绝少与中原武林有瓜葛,这是唐门的规矩。唐门中人自来我行我素,江湖中的任何门派都不放在眼里。那崆峒派能请到唐门中人前来,这份面子可大得很啊。” 萧爻问道:“周大爷,您便是在那时候得罪了唐门么?” 周园嘉道:“不错,那次代表唐门前来观礼的,却是一个女子。我后来才得以知晓,她叫唐雨溪,唐门大总管的千金。西蜀武林人士敬赠了她一个特别的雅号,叫做‘千手武西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章 捕蛇 萧爻念道:“千手武西施?这外号倒真特别啊,那是什么意思呢?”武林中人,大多有外号。有自封的,有武林人士相送的。 周园嘉说道:“千手武西施的意思嘛,倒也容易理解。爻儿,你爷爷刚刚说过,蜀中唐门擅使暗器,而用毒功夫也是武林一绝。唐门中人几乎人人会武,但他们的暗器手法和使毒功夫,却是传内不传外,传女不传媳。唐雨溪乃是大总管的千金爱女,自小习炼暗器手法,擅使‘须眉针’。攻敌之要穴,能百发百中,千手由此而得。武西施嘛,是说她美若西施了。她是西蜀武林中公认的第一美人,当年,多少川中汉子为她倾倒。其实,她的美貌,放眼整个武林中,亦居魁首。” 周园嘉说着说着,脸色已开始变了。萧爻就火光中看去,见他的脸色像是敬畏,又像是惭愧。一时不明所以,往常萧万立与萧爻讲述江湖轶事时,萧爻总爱问‘那人的武功如何?’,这次虽是周园嘉,竟也不例外。问道:“周大爷,那她的武功如何呢?” 周园嘉自开始诉说这段往事,一来是记得清楚,二来他颇通文章,是以说得十分流畅。萧爻问到唐雨溪的武功后,他却有些卡壳。萧爻年少无知,自然看不出来。萧万立却一眼就看出,周园嘉必定有对不起唐雨溪的地方。 周园嘉说道:“她的武功不怎么出色,现在嘛,只怕是有些长进了。她出身于武林大家,却讨厌炼武,她是那样美貌贤淑的人,倾国倾城的貌,与人动手过招。不正是会武功的西施吗?她的须眉针能百发百中。但她从不用来杀人,可是她却打死了她,那是她第一次杀人,竟然杀死了她。她杀了她,我便打伤了她,她一定很难过,很伤心。我实在不该那样对她。” 周园嘉说到这里,爱怜之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转向了另一边。萧爻见他神色凄苦,不知他何以至此。挨到萧万立身旁,低声说到:“爷爷,周大爷怎么会这样呢?这可如何是好?” 萧万立示意他不可胡乱猜测,只等周园嘉自己说出来。 周园嘉又喝了一口酒,他这次喝得极慢,像是有意用酒中的辛辣来惩罚自己。酒虽苦涩,不过是一时的,喝过了,醉过了,也许就淡忘了。而人的苦楚,实在是最绵长,最难忘怀的。有时候越是想要遗忘的东西,反而记得更清晰。 萧爻见他神色恍惚。问道:“周大爷,您没事吧?” 周园嘉这才回过神来,他的武功与萧万立不分高下,本有极强的定力。想及往事,却忽然走神。说道:“我好着呢,爻儿,我说到哪里了?” 萧爻见他忽然变得恍惚起来,竟然连自己说到何处都搞忘了。忽然有所感悟:“武功修为高强的人,脑袋都是十分精明的。然而一旦牵涉到‘情’之一字,武功再高强,为人再精明干练,却都难免要变得恍惚不定。看来,这世间真正天下无敌的,要非情莫属了。”却说道:“您说到她杀了她,您便打伤了她。她很伤心,您很愧疚。” 萧爻记性极佳,他跟着萧万立,隐居过活,颇有些出尘避世的味道。而恰恰是因为心中无尘,又少了读书取士的迂腐执念,他反而见事明机,反应很快。周园嘉只说过一遍,他便记得个大概。但他话中的她与她,到底是谁?旁人自然是很难弄清楚的。周园嘉是那个徘徊于她与她之间的人,他一听就懂。 周园嘉点了点头。萧爻又问道:“周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周园嘉拍了拍额头,略定下心神来。说道:“当年,我为寻找龙象心法,去到平凉崆峒派。正好赶上崆峒派更立飞云子为掌派人,我到崆峒山的时候,比更立大典之期提早了三天。可我那时身负血海深仇,早一刻找到龙象心法,学成武艺,便可早一刻得报大仇。白天人多,不便寻找,我便隐藏在一间柴房里。等到傍晚的时候,才出来寻找。崆峒派却没有什么武学典籍,即便是有,也都是由八大掌门人保管。即飞龙门掌门c追魂门掌门c夺命门掌门c醉门掌门c神拳门掌门c花架门掌门c奇兵门掌门和玄空太极门掌门。龙象心法既然失传已久,便不会在这八大掌门手里。我寻思着,崆峒山上岩穴众多,说不定,崆峒老祖将龙象心法藏在哪一个山洞里。况且去岩穴里寻找,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当天晚上,我摸着洞穴一个一个地找寻。到了后山上,忽听得草丛里有人走来。我凝神细听,那人的脚步颇为沉重,虽然她有意遮掩,但还是踩踏有声,显然武功不是很高明。我心中好奇,就跟了上去。我躲在她身后,单就凭她攀援石壁的功夫来看,自信她不是我的对手。跟在她身后,她也发现不了我。” 萧爻问道:“那他去后山做什么呢?” 周园嘉说道:“我当时跟在她身后,便是想一探究竟。那人全身罩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她忽然钻进一个山洞里,点燃了火把,像是在山洞里寻找东西,很快又钻出来。到洞口的时候,便灭了火。钻进下一个山洞的时候,这才点火,出来时,又将火把灭掉。她这么做,也是不想被人发现。她找了大半夜,钻了几十个山洞,仍然一无所获。又钻进一个洞去,出来时,仿佛是有些累了,她灭掉火把。自语说道‘隆共多滴山洞,硬是没一条毒蛇儿。老娘辛苦了大半夜,汗水儿流湿了衣裳,难道要无功而返?仙人板板,这个平凉崆峒当真够贫滴。’我和她相隔不远,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说话时,带着极重的川中口音。” 萧爻说道:“哦。那她就是唐雨溪前辈了?” 周园嘉道:“不错。她全身都是黑的,月光下看起来,仿佛是暗夜中的幽灵。然而,当她说出那几句话来,却又是那样的鲜活俏皮。我伏在悬崖边上,听她说话甜甜腻腻,暗想她必是个很美丽的姑娘。我那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听她口称是来山洞里寻找毒蛇儿,除了不敢相信外,却又多了几分隐忧。要真是遇到毒蛇,她又怎么应付得来呢?” 萧爻笑道:“于是您就这样激发了侠骨柔情,那后来的事却又如何了?” 周园嘉听他这样夸赞自己,心中咯的一下,心想:“难道我当真侠骨柔情?她当时自称要找蛇,她也会武艺,可我为什么要担忧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明知她与我非亲非故,可当时竟会为她担忧。”一时觉得想不明白。 萧爻见他又走神。问道:“周大爷,后来的事如何了?” 周园嘉兀自在想着:“我那时是第一次见到她,可为什么我就担心她了?她可是唐门大总管的千金,我当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姑娘。要是我早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擅长施毒,知道她不怕毒蛇,我还会担心吗?如果没有了这点担心,我对她的行为又不感到好奇。当时转身就走开,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冥冥之中,就像是注定该当要担心她,该当要跟她。”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周园嘉才说道:“她歇了一会儿。又自语说道‘俗话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我还是再看一看,那边的山洞里说不定有毒蛇儿。找得个一两条来,取出毒液,用来炼药,我就算是不虚此行了。’说完话,她又向身侧的山峰走过去。虽然劳累,而又无所斩获,但她仍然是没有放弃。我那时身负血仇,要是找不到龙象心法,报不了仇,以后该如何,当真不敢想象。听得她那番百折不挠的话,顿时又增强了复仇的信念。我便又跟在她的身后。转过了一座山峰,再往上攀援。山路越加陡峭,她仍然攀折而上。却听得嗤嗤声响,一条碗口般粗细的巨蛇就盘踞在她的头顶上。正张大嘴巴,作势要向她攻击。” “那条巨蛇全身赤红,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她那时挂在悬崖边上,见到巨蛇,却惊呼起来。那巨蛇忽然向她袭击,我见着那巨蛇一动,便知要遭。霎时间,我勇气陡增。顿时跃过去,将她拦腰抱住,避过了巨蛇的一击。我刚放下她,那巨蛇忽又向我攻来,竟是要咬下我的头。我已无处可退,身下是万丈悬崖,又没带兵刃。百忙之中,向着蛇头劈出一掌,却是大日如来神掌中的‘佛光普照’。同时听得耳畔一阵丝丝的响声,是她发出须眉针攻击巨蛇。那巨蛇受了我一掌,又受到须眉针的刺杀。顿时狂性大发,向我们滚压下来,巨蛇尾巴一卷,将我们缠住,张嘴向我咬来。她仿佛是害怕了,听到她尖声呼叫,我顿发神威,一只手掰住蛇的下颚,一只手不停地发掌,猛击蛇身。那蛇没将我们缠死,却将我们的腰身紧紧箍住。她忽然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将浓稠的液体倒在巨蛇身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要沾到蛇身,皮肉顿时腐烂。直要化去皮肉,见到蛇骨。那巨蛇被我捏住下颚,受到腐蚀,痛得它全身狂摆,它力气巨大,眼看着要将我们卷下悬崖。我立即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一只手掐住岩石,勉强稳住。那巨蛇被腐化掉的地方,流出了红黑色的血液来,沾到我的身上。我一阵晕眩,知道已经身中剧毒。猛吸一口气,催动内力,向巨蛇七寸之处击去,一连拍出十七八掌,那巨蛇摇摇晃晃,终于是不能为害了。我跟她都已被巨蛇裹住,一时无法脱身。加上已身中剧毒,自知活不久。便向她说道‘姑娘,你快想法子逃走,我活不久了。很快就会摔下山崖,那时候,要连累到姑娘,可不大妥当。’我刚说完话,便觉得全身发冷,便知毒性要发作了。那巨蛇还缠着我们,只要我劲力一失,便要被卷下山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章 玄机 周园嘉继续说道:“她却说‘这位大哥,你舍身相救,我又怎能弃你而去?’其实,那时候,我们被巨蛇缠住,根本就脱不开身。但我身中剧毒,情况十分危急。我身负血海深仇,要这么死去,不免心有不甘。若能将她救出,就算报不了仇,也算值了。我对她说道‘姑娘,我已身中剧毒,将死之身,留之无用。时机紧迫,你再不走,我们都要跌下悬崖。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要是连累姑娘与我葬身崖底,不但死相难看,还要污了姑娘的清白。’我们那时被巨蛇缠紧,她就紧贴在我身后,要想移动一寸都很艰难。我说死相难看,便是为此了。” 萧爻却在想:“在那种情况下,周大爷不想法子逃走,反而担心自己的死相难看,倒真有些本末倒置了。” 只听周园嘉续道:“她问道‘你中了啥子毒?怎地就是将死之身了?’我回答道‘我中了蛇毒。劲力正在消失,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你快想法子逃走吧。’她说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中的蛇毒,我c这里有一颗解毒药丸,也不知能不能抵抗蛇毒。你先吃了吧,要是能解你身上的蛇毒,我我们就不用死了。’她话中的意思,要是解不了我身上的蛇毒,那就与我同死,我心中感激。服下了那粒药丸,勉强撑持着。那却是她唐门中的解毒圣药,服下之后,很快见效。虽然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但已好转了许多,那条死蛇身子僵硬,仍然将我们紧紧地包裹着。” 周园嘉一直活到现在,那么,他当时虽然身中剧毒,想来也是逃脱了的。萧爻问道:“周大爷,您和那位前辈是怎么逃脱的呢?” 周园嘉道:“我服下解药后,气息渐畅,身子渐热,心中感激她的活命之恩。问道‘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呢?’她便告诉我,她的身世,原来她就是唐门大总管唐傲的千金。因为收到崆峒派的请柬,便答应前来观礼。却是唐傲要她前来,伺机寻找毒虫,用以炼药。我便问她‘川蜀云贵一带毒虫极多,而平凉崆峒荒凉贫瘠,不似有毒虫之地,怎地要舍近而求远?不在云贵一带寻找,反而来平凉崆峒山上探求,恕我大胆冒昧,令尊此举似乎颇为不智。’萧大哥,你久历江湖,也该知道,我所言不差吧?” 萧万立手捻胡须。说道:“不错。如此舍近而求远,只怕得不偿失。” 萧万立道:“她却说道‘云贵之地虽多出毒虫,但云南五毒教盘踞已久。五毒教与我唐门便因争采毒虫而屡发冲突。唐门擅于暗器,用毒的功夫却不如五毒教老辣,因此抢之不过。正好逢着崆峒派更立飞云子为掌派人,小妹这才来崆峒山上试采。这位大哥,多谢你舍身相救,敢问大哥高姓大名?’我便也告诉了她,我的姓氏名字。她问道‘周大哥,你怎么来这里呢?难道你也是收到崆峒派的请柬才来的?’我便将来崆峒山寻找龙象心法的事体给她说了一遍。她说道‘你身负血仇,那可万万不能轻易就死了。咱们须得想个法儿,离开了这鬼地方,再寻找龙象心法。’我听她竟是要帮我寻找龙象心法,一时感激不尽。但无故受人恩惠,却说什么也不肯。我对她说道‘唐姑娘,咱们想法儿离开这里是正着。但找寻龙象心法,仙人板板,这事千艰万难,委实不敢劳姑娘的仙驾。要是姑娘稍有闪失,我可万死难辞其咎也。’她却问道‘你是秀才吗?怎地说话这么拐弯抹角的?啥子叫做不敢劳姑娘的仙驾?’我便说道‘姑娘美若天仙,请你做事,便是劳烦你的仙驾了。’” 萧万立听到这里,忽然呵呵一笑。说道:“周老弟呀,不是我说你。你当真有点儿拐弯抹角,啰嗦冗沓。” 周园嘉道:“萧大哥啊,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了。我们被大蛇缠得很紧,我当时和她相隔很近,手所触及之处,便是她便是她玲玲珑珑的娇躯。我怎么着不要紧,她却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我唯有掉书袋子,克己守礼,保其清白。” 萧万立笑了笑,却不说话。 萧爻问道:“后来呢,周大爷?” 周园嘉道:“后来,我的内力渐渐恢复,便攀上山崖。逃脱险境时,天已大亮。我调息了一会儿,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对她说道‘唐姑娘,我周园嘉得以不死,多亏了你的神丹妙药。活命之恩,万难补报,若姑娘有所差遣,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定万死不辞。’她却说道‘周大哥,隆个说就太见外了。你救了我一命,我送你一颗七香乌首丸,大家就算扯平。’她给我服下的药物,名字叫做七香乌首丸,是唐门中的第一疗伤排毒圣药。她又说道‘既然周大哥贵体无恙,小妹可要告辞了。’她是崆峒派请来的贵客,只消天亮,就会有人请她飨食。我便说道‘姑娘,你就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不妥。’她那时全身罩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留出两颗眼睛。要是这样下山,被崆峒派的看到,必会引起猜忌。听我提醒了后。说道‘多谢周大哥提醒。’便绕到岩石旁,摘下了面纱,将黑衣脱掉,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萧爻先就听他说过,唐雨溪长得倾国倾城。但究竟是如何美法,还须问一问。便道:“周大爷,那位前辈长什么样呢?” 周园嘉道:“当她从岩石旁转过身来,我看到了她的本来面目。才敢相信,千手武西施的雅号当真不是白叫的。她那婉约的体态,乌云般的秀发,春风醉人的眼波,从那一刻起,便已深印脑海。唉!只是不知道,她现在上了年纪后,有没有长白发,额头眼角是否有了皱纹。她以前便最害怕生白发,长皱纹。要是现在真有了白发,长了皱纹,她必定要犯愁了。” 周园嘉最后这几句话,满含真情,既是惋惜,又是怅然。萧爻却问道:“周大爷,您对那位前辈,倒也深情得很啊。这么说,那位前辈当时回到山下去了?”萧爻见周园嘉每次提到唐雨溪时,对她敬若神明。便也恭恭敬敬,称她前辈。 周园嘉道:“她揭去了面罩,要回崆峒派去,以免有人怀疑。向我说道‘周大哥,小妹奉家父之命来这里寻找药材。这崆峒山上很贫瘠,没找到药材,险些丧命。只怕这次要有辱使命了。不过找不到毒蛇倒不怎么打紧,这件事若传出去,对唐门的名声很不好,小妹有一个不情之请。要请周大哥勿将此事泄露出去,小妹感激不尽。’我当然也知道这事的利害,要是传到江湖上,唐门必为江湖中人耻笑,只怕从此抬不起头来。我当时便答应了她。我说道‘唐姑娘尽可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让第五者知道。咱们礼尚往来,我来山上寻找心法报仇的事,还望姑娘也代为隐瞒。’我去崆峒山寻找龙象心法的事,便只有少林寺的苦禅大师知道,苦禅大师自不会说出去。我这么问她,当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担心她回到唐门后,唐门中的那些老江湖,势必会问她寻找毒蛇的经过,稍加盘问,我担心她绕不过那些老江湖。万一事情泄露出去,只消在有人江湖上传这么一个口信。就说‘周园嘉大胆狂妄,竟自去崆峒山上寻找龙象心法。’那些崆峒派的弟子们还肯饶过我?到那时候,我得罪了崆峒派,这算是小的。要是江湖中那些惯擅兴风作浪之辈,再来火上浇油。引得武林中人前来抢夺龙象心法,必将危害武林。” “她便说道‘周大哥肯全我唐门的体面,周大哥的事,小妹自当守口如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周园嘉转头对萧爻说道:“这件事关乎唐门数百年的声名。爻儿,今后你若在江湖上行走,也不可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萧爻听他分析得十分透彻,也知道事体的重要性。说道:“就冲您老人家的金面,我一定守口如瓶。” 周园嘉捻着胡须,脸色大是欣慰。说道:“我见她也是个重义气的人,虽是女流,然慨然之气,丝毫不输于我辈须眉男儿。便说道‘唐姑娘肯如此周全,实是感激不尽。我若找到心法,报了大仇。只消残驱尚存,便来帮姑娘捉那毒蛇儿。好叫姑娘回去后,对令尊大人,有所交代。’她叹了口气。说道‘等周大哥找到心法,学成武功,报了大仇,那时我早回蜀中去了。’我听她的话中大有一股凄婉之意,心中不忍。说道‘那我便去蜀中找你。’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跟她说的这句话实在太过草率。” 萧万立忽然‘嘿’的一笑。说道:“世间的情情爱爱,便是成于这草草率率。若是领略太深,便要觉得麻木无味了。不是超然出世,便非去少林寺找苦禅大师梯度不可。” 周园嘉听了后,怅然若失。多年来,心中总想不明白的问题,忽然一夕顿悟。草草率率这几个字,委实说中了他的心坎。周园嘉手心发热,比喝下烈酒更兴奋。伸手不停地拍着脑门,过了半晌,才算恢复了冷静,对萧万立大是折服。说道:“萧大哥超然出世,这层见地,实在比小弟高得多了。” 萧万立道:“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萧爻却问道:“怎地世间的情情爱爱,便是成于草草率率?爷爷,您这话中到底有何玄机?我我听不太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毒窟 萧万立和周园嘉两人都已一把年纪,于这情爱事上,个中滋味,可谓领略极透。萧爻却是个不足二十岁的懵懂少年,从萧爻天真的质问中,那两人便想起了自己在他那个年龄,也是一般的懵懂无知,却又充满了好奇,两人投契地笑了笑。 周园嘉收住笑容。说道:“爻儿啊,有些事情弄不懂呢,就不要深究啦,这并非坏事。总有一天,你会发觉,知道的越多,反而活得不开心。” 萧爻还是比较较真。便又问道:“总不能一无所知吧?” 萧万立心知这孙子有了疑惑,须得好言开导,正面启蒙。他捻着胡须,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说道:“该知道的当然要设法知道,不该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再者,年龄上该知道的事,你自然会知道。年龄上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去探知。须明白,知即是不知,不知亦是知。” 萧万立越说越清楚,萧爻越听越糊涂。萧万立见他沉吟不决。说道:“爻儿,咱们听周大爷把故事说完,一切自然解开了。” 萧爻平常时候反应极快,听了萧万立的话,便收住了心思。说道:“知即是不知,不知亦是知。还是故事比较有味道些,周大爷,你有没有去蜀中找那位前辈呢?” 周园嘉道:“我因为不想见她凄婉郁结,草率地说了要去蜀中找她。没想到她听了后,竟当了真。她便说道‘周大哥,那得尽快找到心法。哎哟!我先下山了,不然崆峒派的人会怀疑,晚上我再来。’她说完话,就下山去了。她走了之后,我老是在回想着和她相识的种种情景。她离去时说的‘晚上我再来。’那是什么意思?” 萧爻说道:“她没找到毒蛇儿,担心回到蜀中时,不好交差。白天找毒蛇的话,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她才会说,晚上还会再去找。周大爷,是这样的吗?” 周园嘉叹道:“她因为我的一句话转愁为喜,我为了她的这句话,可是想了二十年。她说‘晚上我再来’,这句话,实在包含了太多太多。我当天坐在山崖上想了半晌。我一直在想:她晚上再来的时候,是寻找毒蛇,还是来找我?又或者两者皆有。我琢磨了大半天,她找不到毒蛇,已很失望。要是她晚上上山来,连我也找不到的话,必定会更加的失望。无论她来找什么,我都不能让她失望,我得等着。她是崆峒派请来的客人,她下山去了,得去应酬。因为,要是崆峒派的人见不着她,是要怀疑的。我这样想着她的时候,心里很踏实。要是不去想她,反而空落落的。我躺在山洞里,巴不得一下子就到晚上,巴不得老天一下子就黑下来。因为只要到了晚上,她就会来,我就又可以看到她。” 周园嘉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想我那时是痴了,比专研武学还痴得厉害。我越是想早点天黑,早点见到她,就越觉得那天特别的漫长。那一天,是我过得最漫长的一天,虽然只有一天,却像是过了几年。” 萧爻心中暗想:“周大爷情根深种,才有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周园嘉又说道:“我想着雨溪,在山洞里躺着,山中清静,我又一晚上没得休息,很快就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走出山洞,却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那声音大异寻常,是从山崖边传来,正是头一个晚上斗巨蛇的地方。我循声摸过去,顿时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巨蛇尸体的四周,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小蛇。有红花色的,有黑花色的,那一条条小蛇,头部呈扁三角。每一条都是毒蛇,正在分食巨蛇的尸首。那条被我们打死的巨蛇便带着剧毒,小蛇吃它而不被毒死。足见那些小蛇的毒性比巨蛇更强。巨蛇的血肉中,含着一股浓烈的毒臭味,实在令人作呕。” “我看着那些小蛇,竟然不敢多动。没过多久,雨溪便上山来了,她没再改扮。见到那群毒蛇,心头似乎很高兴。她悄声对我说道‘只消抓得几条,取些毒液,便能交差了。’我见那些小蛇剧毒无比,避之尤恐不及,要去抓它们,却踌躇起来。我便说道‘雨溪,抓这群小蛇危险得很,我看还是算了吧。’她却说道‘这当然很危险,但若是抓到这群小蛇,拿回去之后,取它们的毒液来研制。来个以毒攻毒,就可以研制出药性更强的解药来。到那时候,将研制出来的解药货卖给江湖中人,倘若有人中毒,不是可以帮到他了吗?而且,这对我唐门来说,是个可以压倒五毒教的好机会。’她父命难为,我知道阻止不了她,便暗下决定,不管有多危险,我都要帮她捉蛇,完成使命。” 萧爻问道:“周大爷,那你们抓到蛇没有呢?又是怎样捉的?” 周园嘉便道:“那群小蛇不停地撕咬巨蛇的尸首。过得一会儿,山巅上来了一条血蝉,全身赤红如火炭。那群小蛇见到血蝉,纷纷逃窜。那血蝉不吃巨蛇的尸首,追着那群小蛇,要吸取小蛇的血。” 萧爻问道:“周大爷,这是为何呢?” 周园嘉道:“当时我没有看懂,后来才明白。那条血蝉的毒性比小蛇的强,小蛇见到它便要逃命。小蛇的毒性又强于巨蛇,血蝉要增强毒性,吸食小蛇比大蛇更来得快。我跟雨溪一路追着,那小蛇中,逃得慢的,被血蝉咬住,顿时被吸干了血,毫无招架之力。又过得一会儿,便来了一条金钱蛇。金钱蛇的毒性强过血蝉,唉,一物降一物。金钱蛇追着血蝉,血蝉追着小蛇,就这样一路追着,绕过了两道山峰。小蛇忽然钻进了一个大岩洞里,那岩洞里一片漆黑,阴森诡秘。雨溪抓出一把雄黄,在洞口撒了一圈,便将洞口封住。我跟雨溪点燃了火把,站在洞外观看。那岩洞不是很大,但里面的毒物却很多。除了金钱蛇c血蝉c小蛇外。蜈蚣c蝎子c蜘蛛全都有。那是一个毒窟,五类毒虫按照五行的方位排列在洞内。中间是金钱蛇,东方是蜘蛛,南方是蝎子,西方是蜈蚣,北方是血蝉。五中毒虫各自占住了一角,像是不敢出击。而先前的那群小蛇,却全都攀到了石壁内的一个高台上。高台说竟然就有一堆白骨,皮肉已化,只剩下骨头。就在那尸骨的手上,有一个油布包裹的小册子。” “见到那具尸骨,雨溪惊呼了一声,她不怕毒虫,却被那具尸骨吓住了。毒窟里面,诡秘异常,几条小蛇下了高台,意图逃出毒窟。经过五毒阵的时候,被血蝉吃了一条,金钱蛇咬死了一条,蜈蚣咬死了一条。只剩下一条小蛇,爬到洞口时,又被雄黄挡住。一只大蜈蚣很快向小蛇攻来。那小蛇昂起头来,向蜈蚣叼了一嘴,那条蜈蚣,全身乌黑。小蛇还没叼到它,它忽然窜到小蛇的身下,咬住了小蛇。那小蛇翻腾了几下,将蜈蚣整个翻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忽然全身变黑,就此一动不动。” “那条蜈蚣毒死了小蛇,金钱蛇便已向它攻击,一黑一黄,立刻成了对攻之势。这一来,蜘蛛,蝎子,血蝉全都加入了战团。高台上剩下几条小蛇,昂头吐舌,看着地上的五毒之战,不敢再下高台。金钱蛇叼了蜈蚣一嘴,那只蜈蚣忽然翻出肚腹,蠕动了几下,全身由黑转为金黄,就此死了。蜘蛛从金钱蛇的背后攻击,那金钱蛇昂头转身,反咬在蜘蛛的背后,吸了绿蜘蛛的毒血,绿蜘蛛由绿变为金黄,也即死掉。蝎子和血蝉双双抢上,一左一右,分攻金钱蛇。” “金钱蛇游走得十分快捷,绕到血蝉身后,忽然将血蝉叼起,蝎子自后攻击。金钱蛇只是逃窜。把那血蝉的血吸干了后,便向蝎子反扑。对攻了几个回合,又将蝎子咬死。那金钱蛇战胜了其他四毒,向高台上爬去。几条黑斑花纹的小蛇被它辇下高台。纷纷向洞口逃窜,遇到雄黄后,又折回洞里。金钱蛇叼住了一条,另外几条忽然同时咬住了金钱蛇。几条蛇折腾了一会儿之后,却全死掉。金钱蛇先后吸食了蜈蚣c蜘蛛c血蝉和蝎子的毒血。剧毒无比,它再攻击小蛇,小蛇的毒远远没有它的强烈。几条小蛇咬到金钱蛇,将金钱蛇咬死,却因此而中毒,又被金钱蛇毒死。” 周园嘉脸上的肌肉在颤动,虽然这事过了二十年。他再想起时,却仍然心有余悸,足见当时的五毒之战,只在太诡异。 周园嘉又说道:“我正要走进去,雨溪忽然拦住我。她说道‘五毒大战过后,毒气仍在蔓延。此刻进洞去,还很危险。’她掏出两粒七香乌首丸来。说道‘这是我唐门的疗伤圣药,亦具排毒解毒的神效,配制十分不易。周大哥,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就给你吧。快服下,我们进去。’我和她各自服下了一粒七香乌首丸。她摸出一瓶酒来,山西汾酒,却是崆峒派用来待客的。我以为是她带给我喝的,便伸手去接。不料,她却将酒喷在石洞之内,以消除毒气。我立刻将手缩回来,幸好她没有看到。” 萧爻和萧万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失约 周园嘉又说道:“我钻进毒窟后,便去取了那个油布包。油布包里的牛皮册子,便是崆峒派的龙象心法。我得到那梦寐以求的龙象心法,当真是欣喜若狂。欣喜之余,却又倍感不解,失传已久的龙象心法竟然藏在一个毒窟之中,这如何敢相信?但在那油布上面,却记载了这段江湖轶事。崆峒老祖创下的龙象心法,几经流转后,落到黄杉人的手里。黄杉人便是现在崆峒派的掌派人飞云子的师傅。而在毒窟里的那具尸骸,却是五毒教的前任教主,‘千毒万劫’吕天闽。” 听到吕天闽这三个字,萧万立陡然变色。问道:“周老弟,千毒万劫吕天闽当真死在崆峒山上?” 周园嘉点了点头。 萧爻忽然问道:“爷爷。吕天闽是千毒万劫?” 萧万立自从归隐后,极少再问及武林中事。但千毒万劫吕天闽的事发生在他归隐之前,周园嘉在崆峒山上见到的那具尸骸,便是吕天闽。这让萧万立想起了当年的事来。 萧万立说道:“五毒教乃云贵一带的教派,教中人物多为苗裔。因为手段毒辣,向被视为邪教,为中原武林所贱。数十年前,吕天闽接手五毒教,便想昌大门户。他精通上古五毒教秘传的炼尸法门,来中原武林抓正派人士炼毒尸。以便作为日后称雄武林之用,武林人士闻风丧胆,千毒万劫的绰号便由此而来。有人倡议联合武林正派,前去苗疆攻打五毒教的老巢。这时候,时任五毒教教主的吕天闽却离奇失踪。五毒教教众为争夺教主之位,发生了内斗。元气大伤,武林人士攻讨之举便即作罢。然而吕天闽失踪的事一直是武林中的一大悬案。唉!不想,当年那个令人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千毒万劫,竟然死在崆峒山上。周老弟,这事的前后是怎样的呢?” 周园嘉道:“萧大哥所说的这一层,我当时也是听说过的。当年,吕天闽寻找淬炼毒尸的人,在河南洛阳遇到了黄杉人。黄杉人武艺极高,吕天闽便盯上了他。如果用以淬炼毒尸的人武功高,被炼成毒尸之后,功夫倍增。吕天闽盯上了黄杉人,几次三番施毒陷害。两人从河南洛阳结仇开始,一直斗到崆峒山上。吕天闽被黄杉人打成重伤,但吕天闽全身剧毒,黄杉人虽然打败了他,要置他于死地,为武林除害,却又不能接近他。别无他法,便将他困在石洞中,外面用巨石堵住。吕天闽拼了最后一口气,忽然向黄杉人下手。黄杉人搬巨石只堵了一半,受了吕天闽的毒掌,还了他一掌,便仓皇而逃,却将龙象心法遗落了。” “吕天闽得了龙象心法,也已无用,他身受重伤。毒气散逸,引来了山中的五毒。五毒蚕食了吕天闽的皮肉,而成了剧毒之物。吕天闽身为五毒教的教主,他以五种毒虫炼毒,施毒害死别人,后为五毒蚕食。为毒而生,为毒而死,真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萧爻问道:“照您这么说,那龙象心法还在您手里?” 周园嘉道:“龙象心法确然还在我的手上,但我却没有炼成心法上所记载的武学。” 萧爻本待要问:“为什么呢?”随即想到龙象心法非童子之身不能炼就,顿时明白。周园嘉不再是童子之身,然而他从未提到有过婚配的经历。他何时童子不再的,却又不好直问。 周园嘉续道:“我当时得了龙象心法,可以凭此报仇,当真如获至宝。雨溪戴了一双白手套,摸出几个竹筒来,用竹签将毒虫的血液引入竹筒里,要带回蜀中唐门研制。唉!却不料,那条金钱蛇没有死,就在她导引金钱蛇的血液的时候,那金钱蛇咬到了她的手臂。我听到雨溪的尖叫声,转头一看,雨溪已然昏厥。那条金钱蛇咬了雨溪,竟然向洞外溜走。我捡起一块石块,盛怒之下,使出了十成功力,将那金钱蛇斩为两段。” “那条金钱蛇先吸食了蜈蚣c蜘蛛c血蝉和蝎子的毒汁。剧毒无比,要不是雨溪进洞之前服下了一粒七香乌首丸,只怕早已死去。我封住了雨溪的穴位,制止毒气回入内脏。雨溪醒转过来,命在垂危。她教我解毒的法子,为她解毒。唉!” 听他长声叹息,萧爻也长叹一声。问道:“那前辈的毒解了没有呢?” 周园嘉续道:“雨溪被金钱蛇咬了一口,中毒至深。若不及时施救,她随时都会断气。今后的半年里,每天辰时c午时c酉时这三个时段,我便为她排毒。她与剧毒对抗,体质十分衰弱,连饮食起居之力也没有,我也一并照料。这那半年中,我偶尔也习炼龙象心法,但却不到两层,虽只学了两层,自觉轻功比以前升了一大个台阶,雨溪一天一天的好转。那天,她已痊愈,能活动了。见她好转,我自也欣慰。便告诉她,我要去找柳生石雄报仇。她便说道‘周大哥,多谢你这半年来的照料。小妹无以为报,你就要走了,今天就由小妹下厨,做几样小菜,为你送行,算是对你照顾大恩的一点补报。’我便说道‘仙人板板,那真是太好了。’在帮她祛毒的那半年中,我从她那里学了不少川话。我跟讲了很多中原的人物,有英雄豪杰,亦有迁客骚人。她说话时,川中的口音也不再那么重了。” “她虽然大病初愈,但做的菜样,却十分精致。那天晚上,我们吃过了晚饭。我寻思着将要找柳生石雄报仇,当天得好好睡一晚,养精蓄锐,只待一发。她中毒之后,我便在崆峒山上搭建了两间草屋。初时为了助她早日驱除体内的毒,那半年中,我每天晚上都传内力给她。虽然我帮她排毒解毒,可我一直规规矩矩,全无半分越礼胡为之心。因见她已然好转,不用再传她内力。再去她的房间,终究是有诸多不便的。那天晚上,我便没再去她的房间。到了半夜的时候,却听到她的房里传来哭声。我以为是她身上的剧毒发作了。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没能真正的睡着。因为半年来,每天都是守着她睡下后,我再转回自己的房间入睡。久已成习,忽然不去看她守她,我自也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听到她的哭声,我便起身,去她的房间。房门是开着的,她站在窗前,抽抽噎噎的哭。听到我开门,也不来看我。我绕到她身后,说道‘唐姑娘,你身上的毒也清除了。你哭什么呢?’她却说道‘你不要管我了,周大哥,你明天就要去报仇。我我哭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又劝道‘你明天就可以回到蜀中老家,应该高兴才对呀。’她却说道‘我我回去又有什么味道?我真想再中毒一次。’我说道‘好端端的,干嘛想着要中毒呢?’她仍然哭着,只是不理。唉!这么多年来,我算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她要再中毒一次,便是要我再照料她半年,陪她半年。她在蜀中大巴山,我在浙江新河,关山万里,分别之后,再见难期。我去找柳生石雄报仇,生死难料。她所流泪的原因,我岂有不知?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伤离别。” 周园嘉神情凄婉。萧爻见状,暗想:“功夫再怎么高强,年龄再怎么老。但到了动情之际,仍然无能为力。” 过了半晌,周园嘉说道:“当天晚上,我依旧陪着她。第二天,我劝她回蜀中,答应一年后,去蜀中找她。她欢喜的答应了。临别之际,还写了几句后。” 周园嘉忽然念道:“‘春怕老,两地珠华春去渺,他年白发共谁瞧?千古离情,几纸书音?空惹寂寞恼’。” 萧爻忽然惊问道:“周大爷,这几句话,以前好像听您念叨过。” 周园嘉怅然长叹,却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仗着只炼到第二层的龙象心法,半年后,找到柳生石雄。破了他的忍术,终于杀了他。报了大仇,我便寻思着去蜀中找她,却在南京遇到一个同宗族弟。他叫周文元,我在南京盘桓了数日,和他一道参加了当年的东林大会。因此而认识了很多东林党内的人。均是当朝文官,在东林大会上,品论天下时政,筹思治国平天下的善策。我心中记挂着雨溪,真想见她。那天和酒醉后,我跟雨溪的事情,不小心说了出来。我那族弟却说,我武艺高超,身怀绝技。加入东林党,多结识官道上的人,将来必大战雄途。” “我一介武夫,当初和他参与东林大会,全然是因为他们宗旨鲜明。却从未想过以此来安身立命。因此而多耽搁了几天,我那族弟便对我说,男人合该有三妻四妾,当即保媒,将他的一个表妹马兰莛,嫁了给我。当天我喝得烂醉如泥,迷迷糊糊的成了这门亲事。过后,我十分恼怒,怪我族弟使坏,但也已无可挽回了。我几次都想休掉马兰莛,但她要死要活。她的身世和我一样,全家人都被倭寇戕害了。见不是办法,便将实情告诉了她,希望她自动离开。马兰莛却说,要是还有一位大姐,便可将她接来,三个人在一处,要有什么事也好商量。我见她通情达理,自然也高兴,心想雨溪也该会答应。” “我便携带着马兰莛去蜀中接雨溪。却在剑阁遇到了雨溪。我将前事与她说了,雨溪冷笑了几声,和马兰莛发生了口角,她气急之下,失手将马兰莛打死。那时候,马兰莛已有身孕。我盛怒之下,出手伤了雨溪。雨溪就此与我断绝,她说,再也不会见到我,这件事,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我从此心灰意冷,飘零江湖。十五年前,来到这个地方,便遇到了你们祖孙二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猎豹 萧万立道:“我记得初次遇到周老弟的时候,见周老弟雍容华贵,仪态端庄。便将周老弟当做本地的一个乡绅。唉!没想到,周老弟竟然有这么一段悲痛的经历。周老弟,这些年来,你去看过她没有?” 周园嘉的脸上满含着悲戚的神色。萧万立一看,便已猜出了答案。忽然念道:“两地珠华春去渺,他年白发共谁瞧?”看到周园嘉鬓角的几缕萧萧白发,叹惋不已。 萧爻看着周园嘉,见他满脸伤痛绝望。暗想:“不知周大爷在想些什么呢?从来没见他像今天这样难受。连他这种拥有一身武艺的老人家,都不免为情而喜,为情而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试问有谁能真的做到不为情喜,不为情悲呢?”忽然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情能喜人亦能伤人。” 周园嘉说了这大半天,已然神疲。他见萧爻聪颖顿悟,一语就切中要害,不似自己食古不化。忽念及自己的一生,暗想:“我出身穷苦之家,年少时饱经风霜。青年时代遭逢厄劫,为了报仇四处学武,从来没一天安定下来。直到遇到唐雨溪,方始有所改观。照顾她的那半年,算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安乐的时光。而后参与东林大会,娶了马兰莛,便急转直下。再与雨溪断绝之后,算是落到了最低谷。此后更是心灰意冷,破罐破摔,放任自流。虽忠肝义胆,心忧国势,却无使力处。这些年来,更是茫茫无措,空空洞洞。然而便是这么空空洞洞之中,武学修为自是与日俱增。叵耐韶华不再,人生已去其大半矣。”念及此处,颇有些风烛残年之感,心下黯然。又想:“爻儿天资聪颖,又颇具敦厚之风,若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以授,扶植成才。若果如此,亦不失为这一生之中的一件功果。”因此,想要教导萧爻成才的心思更加的坚定不移了。 周园嘉说道:“爻儿你聪颖过人,远胜于我。将来行走江湖,必定少吃大亏。”萧爻听得他的夸赞,心中暗喜。 萧万立忽然问道:“那么,老弟你就没想过去蜀中找她吗?”周园嘉心中咯噔的一下。喃喃说道:“何曾不想,只是只是” 萧万立问道:“只是什么?” 周园嘉道:“都二十年啦,我我。她她。” 萧万立长叹一声,忽然觉得周园嘉与自己十分相似。要论武学,已达第一流的境地,但在其他方面,却是极大的短板。尤其在感情上,更显得捉襟见肘,周转不开。 其实,只消周园嘉的心思稍微明阔一些,肯再额外开发一些圆润油滑的伎俩,脸皮稍微再厚上一层。这二十年间,专以让唐雨溪心回意转为要,或可博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然而生成的木头造就的船,如何能让他一朝顿改? 周园嘉喟叹一声,似是将昔日往事收起,转头看着萧爻。说道:“爻儿,我先前教给你的行功炼气要诀,你还记得不?” 萧爻心头一凛。说道:“我已经记得啦,周大爷,你是要考校我么?”萧爻年少好胜,极爱面子,听到周园嘉问起后,一面答着周园嘉的问话,心中便开始回思着那段九百多字的行功炼气要诀。只要他问到,便一字不漏的背出来。 周园嘉却道:“记得就好,那段行功炼气的总纲,十分精要。多少江湖好汉一生炼武,在江湖中行走,与人动手过招,对各家拳剑功夫瞧得多了。聪明好学之辈,便可借他人所长,补自身之短,稍加改变,熔炼贯通,而成一代拳师或是剑术名家。亦能称雄一时,但要是遇到真正的高手,内功精强之人,却万万不敌了。两厢对攻,招数上或许能胜出一招半式,然而因为内劲薄弱,能克敌却万难制胜。爻儿,你须时时谨记,招式有尽而内力无穷。” 萧爻听到这话,忽然间,对武学的认识又上升了一大台阶。他点头聆听,用心识记。 周园嘉又道:“内力炼到一定的火候,若能将体内的奇经八脉涣然贯通。内力遍行于周身,便如万川水汇,奔腾不息,无穷无绝。炼到那种境地,身周穴位便已无懈可击了。” 萧爻想着能将内力遍行周身,万川水汇,奔腾不息,以至无穷无绝,无懈可击。若能炼到这种境地,岂不是天下无敌了?萧爻年轻,好胜之心甚重。经过周园嘉一番提点,那无敌于天下的念头便已挥之不去,不禁手心里阵阵发热。 周园嘉话锋一转,却又说道:“然而数百年来,成千成万的武学人士之中,能做到那一步的,又实在屈指可数。爻儿,你习炼武功,能做到那一步,自然是可喜的。但要是做不到,亦不可强求。顺乎其然,无论武学境地有多高,亦不可或忘‘武者侠之本,侠以义为宗’这句话,行事做人当以仁侠为先。我对你时时叮铃告诫,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萧爻眼珠子一转。说道:“天下危殆,时局动荡。您是要我学成武艺之后,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周园嘉听后,心中大喜。萧万立见萧爻年少立志,既得名师指点,终不致有误入歧途之虞,心中也感到欢慰。 忽听得丛林里一声猛啸,惊得树林里的鸟兽乱飞乱舞,一只大花豹张牙舞爪而来。此时天已微明,待那花豹走近,已可看清那是一头金钱豹。身板硕大,膘肥体壮。 三人见到金钱豹,不由得吃了一惊。萧万立一生对敌无数,但他只与武林中人过招,却从未与畜生交过手。周园嘉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金钱豹。两人心中先是一阵惊讶,待见到那花豹现身之后,却又不以为然。萧爻却比那两人更紧张一些。 金钱豹走到火堆边,龇牙咧嘴,口水不住地流淌,似是要去夺火堆上的狼肉。却忌惮火焰,它一爪捞去,没捞到狼肉,却将狼肉拍得掉了火灰里。 萧爻见后,十分着恼。怒道:“畜生,竟来抢老子的食物!”萧万立和周园嘉在一旁瞧着,听他自认是金钱豹的老子,都不禁莞尔。周园嘉道:“爻儿,你来猎豹。” 萧爻答应了一声,双手一错,挺然向前。萧万立却道:“不行不行。爻儿还没练成,要他猎豹,这可万万使不得。爻儿,你下来。” 萧爻见到金钱豹弄掉了狼肉,心头火起。得周园嘉的吩咐,正想在他面前展示一番,萧万立却叫他退下来。 萧爻心中犹疑着,正在欲退欲进之际。那金钱豹却向他扑了过来。双爪前伸,直向萧爻的面门抓来。豹爪尖利,犹似钢刺。萧爻向旁边闪过,不敢跟他接招。 周园嘉说道:“让爻儿和这头花豹炼炼,萧大哥,有你和我在旁晾阵。还怕那畜生能伤了爻儿不成?”说话时,他的手中已扣上了五枚铜钱。要是萧爻危险,便立刻发出铜钱,当做暗器射杀金钱豹。铜钱本来分量极轻,一般人扔出去,是万难杀伤的。但周园嘉内功深湛,就是一片树叶,到了他的手上,运劲弹出之际。五十米之内,亦具钢弹射杀的威力。 萧万立心中焦急,摸出他随身携带的那条九龙鞭,凝立待发。只要萧爻遇险,便立即挥鞭直击。 萧爻闪避了两次,身法十分巧妙。金钱豹固然伤不到他,但要他制服金钱豹,亦不可能。萧万立忽然说道:“爻儿,你别怕,用我教你的伏虎拳法来对付金钱豹。” 萧万立曾传授萧爻一套伏虎拳。萧爻炼得十分纯熟,却从来没有用过。听得萧万立的提醒,当即站定,摆开架势,与金钱豹对攻。他从来没与人动过手,这第一次动武,却用在一头花豹的身上,见花豹凶悍,心中不免惴惴。 金钱豹咆哮了一声,伸爪抓来。萧爻后退两步,瞅着空隙使出一招‘擒龙缚虎’。一拳击在金钱豹的耳门,着手处绒绒软软。虽然击中了金钱豹,但因为萧爻并无内功的根基,出击之时,又担心被金钱豹咬到,心气不足,出击之力弱了许多,是以造不成杀伤。饶是如此,也击得那金钱豹脑袋发昏。 萧爻这是第一次动武,一招得手,尝到了甜头。惴惴之念稍却,心气渐长,自信倍增。金钱豹吃了一拳,随即扑来。萧爻虽聪明颖悟,这时却毫无临敌应变之能。又是向后退开两步,趁着空隙,一招‘擒龙缚虎’又打在金钱豹的耳门,与上一次如出一辙。但这次击出的力度却比上一次重了几分,打得金钱豹向旁歪倒。 那金钱豹忽又扑来,扑咬的动作,与前两次全然没有丝毫变化。萧爻见状,心中暗喜。依旧是一招‘擒龙缚虎’,又实实在在的打中了金钱豹的耳门。 萧万立和周园嘉在旁观看,先时还为萧爻担心,见萧爻能打中金钱豹,这才稍微放宽了心。待见到萧爻每一次使出的都是一招‘擒龙缚虎’,虽然打中了,但拳法生涩,动作笨拙,根本不像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反倒更像是寻常的猎户恶汉,与畜生搏斗。而且他只用一招,却又能次次奏效。 那金钱豹又扑了两次,均被萧爻以‘擒龙缚虎’击中耳门。两位武学大家看在眼里,都已忍俊不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回家 萧爻好整以暇,只待那金钱豹扑来,他便使出‘擒龙缚虎’击打金钱豹的耳门。如此打了七八次,对这招‘擒龙缚虎’已然心领神会。金钱豹每次冲击,都被萧爻以同样的招式击退。过了七八次后,渐渐地胆怯了。只见金钱豹背脊上的汗毛倒立着,竖着尾巴。嘴里‘呜呜’咆哮,它被萧爻打退了几次后,忌惮萧爻的拳头,围着萧爻游走,一时没敢再来进攻。 萧爻第一次尝到了打架的妙趣。见那金钱豹满场游走,不敢扑咬自己,脸上洋洋自得,向金钱豹不停地招手挑衅。金钱豹早没了先前的威风,嘶吼着老是不肯扑咬。 萧万立说道:“爻儿,这花豹不敢攻你,你可主动攻它。”他见萧爻占足了上风,便要萧爻趁胜追击。 萧爻听得这话,捏着拳头,摆开架势。一招‘敲山震虎’猛向金钱豹的头颅挥去。金钱豹见到萧爻的拳头,害怕起来,缩身退避。避开萧爻的一拳,立即伸爪前抓,身子也立了起来,作势要抱住萧爻。 萧爻离金钱豹的面门已经很近,见金钱豹钢牙森森,被吓出一身冷汗。萧爻顺势一躲,钻到了金钱豹的腹下。却从左边溜出,一拳击在金钱豹的腰腹上。金钱豹反转身子,向萧爻咬来。萧爻一个‘鹞子翻身’,按在金钱豹的尾椎骨上,翻到另外一边。用力一扯,扯下了一大把豹毛。金钱豹的尾椎处,立刻露出了肉,白里透红,很快就浸出了血。 金钱豹吃痛,向萧爻的面门抓来,萧爻避开双爪,一招‘罗汉降魔’自然而然的使将出去,一拳击中金钱豹的脑门。这一拳打得很有力气,金钱豹吼了一声,昂首反咬,萧爻缩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一招使出勾拳,击在金钱豹的下颚。金钱豹本来张得大大的嘴忽然磕到了一处,上唇与下唇相磕,利齿咬到自己的舌头,顿时流出了血。金钱豹负痛,低声嘶吼着,满嘴都是血水。 萧爻初时还有些心慌,待见这几招攻得顺风顺水,每一拳使出都能伤到豹子。胆气倍增,越战越勇。骂道:“这畜生,连自己也咬。”跟着一招‘虎口拔牙’左右开弓,向金钱豹的面门击出。金钱豹忌惮萧爻的拳头,不住的后退。萧爻揉身直进,拳拳攻其要害。将金钱豹逼到了岩脚下,那里已无退路。右边有萧万立,拿着九龙鞭伺候着,左边的周园嘉却没兵刃。 金钱豹向左夺路而出,周园嘉早已挡住去路。金钱豹后腿猛地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向周园嘉冲去。周园嘉稍微一矮身,避过了金钱豹。随即反手一抓,抓住了金钱豹的尾巴。将一头几百斤的金钱豹硬生生地自空中抓落到地上。 金钱豹回身反咬,周园嘉放脱豹尾,在豹头上轻轻一搭,一翻身,人已骑到豹子身上。一只手按住豹头,也没看到他怎么发力,却将一头几百斤重的豹子压在地上。 萧爻见状,暗想:“自己和豹子游斗了几圈,虽然有取胜之势,到后来仍不能制服它。周大爷一出生,三下五除二就让金钱豹委顿在地,。”心下着实佩服。笑道:“周大爷,好身手。一出手就制住了金钱豹。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周园嘉笑了笑。说道:“爻儿,制住这金钱豹,数你居功至伟。你和它缠斗了半天,早把它累得精疲力竭,我现在出手嘛,已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萧爻与金钱豹恶斗一番,这时已累得满头大汗,他抹了一把汗水。刚刚一架打下来,心中十分畅痛。但见周园嘉这么轻轻巧巧就制得豹子起不来身。又想:“周大爷说,招式有尽而内力无穷,真是一点也不假。假如我的内功修为已达到周大爷的境地,刚才斗豹,就不至于会这么劳累了。” 忽然,只听得树林里又是一声长啸,周园嘉胯下的豹子跟着出声相应。三人微微一惊,丛林里又钻出一头金钱豹。周园嘉胯下的豹子乃是一只雌豹,丛林里新来的那只却是一只雄豹,两只豹子互相长啸通信。 那头雄豹精光粲然,显得更加的威武雄壮。见到雌豹被缚在地上,猛地向周园嘉扑咬过来。到了半路,被一条长鞭圈住了头颈。却是萧万立挥出九龙鞭,将其制住。雄豹立即转向,向萧万立攻击。萧万立侧身避让,向雄豹的头顶一掌拍出,出手如电,周园嘉忙喊道:“留它性命!”萧万立只轻轻一拍,那头威武昂扬的雄豹顿时软瘫。 萧万立向周园嘉微笑道:“我也正是此意。” 见两人只在弹指之间,便将花豹制住。萧爻看在眼里,心中既是惊讶,又是折服。拍手叫道:“劳累了这么大半天,这回不愁没肉吃了。” 那两人听他竟然要吃豹肉,不禁相对苦笑。周园嘉问道:“爻儿,你是要吃这两头豹子?” 萧爻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豹肉的滋味呢?既然今天碰到了,那就尝尝鲜。到嘴的肉还能让它飞了不成?”萧爻向两头金钱豹瞧着,似乎已开始考虑怎样动手杀死,怎样剥皮,怎样取肉。又问道:“周大爷,您吃过豹肉么?” 周园嘉却说道:“我也未曾吃过。爻儿,咱们都不懂烹饪之法,这豹肉只怕是不好吃的。” 萧爻却说道:“周大爷,您就不用操心啦。这豹肉可烧可烤c可蒸可煮c可烟熏c可油炸c可腌制c可风干。这两头豹肉,少说也有几百斤,要是不懂烹饪之法,咱们每天换着花样吃。吃上一年半载,我看也就差不多吃完了。”周园嘉尚未答话,萧爻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要是天天吃豹肉,我看也会腻烦的。可得想个不会腻烦的法儿,方是上着。”歪着脑袋,竟然思索起来。 萧万立却说道:“爻儿,这豹肉是吃不成的。我们抓住豹子,不是为了吃它,而是用来给你炼武试招的。你想吃它,可是打歪了算盘。趁早收起这门子歪念,专心习武才是正途。” 萧爻叫苦不跌,愀然不悦。暗想:“用这金钱豹给我试招?您您也真敢想啊,浪费不说。万一我一失手,吃豹不成,反而被豹所吃。我因炼武而死,死得大勇无畏,说不定,还可跻身为尚武之人的楷模,为后世学武之人争相膜拜。您老人家可就惨啦,我一死,您百年仙游之时,可就连个哭丧守灵的人都找不到啦。您还是仔细想想,这算盘到底该怎么打,才不吃亏。” 凝目瞧着萧万立,看了看两只豹子。又想:“可是,如要炼成上乘武学,做到无敌于天下,便须从一招一式上累积起来。但用豹子来给我炼招,这主意却有些不近人情。” 萧万立看着萧爻。先前周园嘉要萧爻猎豹,他本来也担心。见萧爻能徒手对付豹子,这才放宽心思。要让萧爻修炼到高手境界,一是要他吃些苦头,二来得有人跟他过招,这样才能精进。但这山林里,哪里能找人来跟他过招呢?自己和周园嘉是一流高手,萧爻目前的武艺修为还很粗浅,相比之下,实在是天差地远。和他过招,诸多奥妙,他尚不能吃透,如此一来,便进益缓慢。这两头金钱豹,性子暴躁,毫无人性,比江湖恶汉更无情。用来和萧爻试招,便是最好的磨砺。见他凝然不动。问道:“怎么?爻儿,你难道怕了吗?” 听他的语气之中,颇有些轻视自己。萧爻昂然说道:“我怎么会怕呢?”当即不再有吃豹子的念想。 萧万立道:“好,这才是我萧家的好男儿。”转头向周园嘉说道:“周老弟,咱们先回去。” 周园嘉思索片刻。说道:“萧大哥,这里地势空阔,风景清幽。在这里教爻儿学武,难道不好吗?” 萧万立道:“这里好是好。但毕竟离市集远了,又没常用到的家什器具,还是很不方便的。咱们回去,在家中也能教爻儿学武。”萧万立始终惦记着酒,昨晚上在山林待了一夜,前后喝下的酒不到一斤,周园嘉葫芦里的酒也已喝光,这时天已大亮,到了早餐的时间。向来无酒不成炊的他,酒瘾渐渐发作。 周园嘉想了想,觉得这话也不错。说道:“那好吧。就依萧大哥之言。”看了看豹子。问道:“只是这两只畜生,怎么带回去呢?” 萧万立道:“这个。”略想了想后。说道:“咱们各带一只。再把爻儿拨给我。你得了崆峒派的龙象心法,轻功自是少有人能及的,咱们做了几十年的邻居。直到今时今日,方才知道你身怀绝世神功。咱们就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家里。未知老弟意下如何?” 周园嘉却道:“这可不行。要比试的话,就该公平的比。咱们一人负一只花豹,不可多加爻儿。谁先到家,谁再来负爻儿出山林。” 萧万立听了这话,知道他是不肯占便宜。否则,要是自己带了花豹,又带上萧爻。如果输了,则是因为负重多于他,他就是赢也赢得不够光彩。而且要真是这样,自己也没多大的把握能赢他。但要让萧爻一个人留在山里,却有些犹豫不决。 萧爻却说道:“好啊,难道两大高手比一比轻功。不过,既然有了赌赛,那就得有个赌注才行。” 那两人问道:“赌注怎么定?” 萧爻说道:“谁要是输了,今天的酒菜饭钱,就由他出。” 那两人听了后,爽然答应。当下,将豹子夹在腋窝之下。只等萧爻一声‘开始’喊出,便各呈武艺,较量轻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入静 周园嘉和萧万立摆好阵势,各自潜运内劲,念着轻功心法。萧万立的武功比较驳杂,内力却十分浑厚,隐居多年来,勤炼不辍,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周园嘉得了崆峒老祖的龙象心法,虽只炼了两层,但放眼当世,轻功能与之匹敌的人寥寥无几。萧爻忽然喊道:“比赛开始!” 两人各夹着一只金钱豹,倏的一下,已窜出了山林。一如鸢飞九天,一如离弦之箭。电光石火之间,已然没了踪影。萧爻惊叹之余,却只能徒步行走。暗想:“我要是能有他们二位的一半功夫,行走江湖可就便利多了。唉!可这二位老人家,都是炼了几十年,才有今天的成就,非朝夕之间就达到如此火候。看来,这次回家后,有得炼了。” 走得几步,又想:“他们每个人都扛了一只几百斤的金钱豹,还能跑得这么快,不知他们的比赛,谁胜谁负?要是周大爷肯将龙象心法教我一些,嗯。他既然答应了传我武艺,多半是会教我学的。可不知这龙象心法有什么诀窍?该当如何运使?要是早几年前,我肯多花些功夫学武,少跟爷爷抬杠,现在只怕也有所成就了。可是早几年前,我哪有心思学武呢?” 萧爻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又想:“周大爷的武功算是顶尖的了,但他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与那位前辈不能和睦。他年白发共谁瞧?每每提及此事,他总是不痛快。二十年来他也没去过蜀中,到底是他心里愧疚,不敢面对那位前辈,还是那位前辈太过决断?只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了。唉!这世间说不清楚的事情,没有千万件,也有百万件,真是数也数不完。” 过了一阵,又想:“我这么凭空妄想,毫无事实依据。是否能算作一件说不清楚的事呢?哈哈,那我岂不也是个浑浑噩噩的懵汉?算了吧,管他妈的说不清也好,数不完也好。何必要惹那么多的苦恼呢?” “我目前的武功,大概能对付那两只金钱豹。但要在江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可就差得远了。武者侠之本这话是不错的,没有武也就没有行侠的本。连本儿都没有了,再谈行侠仗义,那不成了空中楼阁?海市蜃楼的幻想虽然迷人,终究只属虚妄,我萧爻堂堂男儿,岂能做这等无妄之想?” 萧爻烦恼稍却,生怕自己想得多时,将周园嘉所传的内功修炼要诀给遗忘。便将那套要诀,存想了一遍。 正行走之间,只见周园嘉迎了来。萧爻喊道:“周大爷,是您赢了比赛吗?” 他见周园嘉返回来寻找自己,便当周园嘉赢了比赛。周园嘉停了下来,站到萧爻的身旁。说道:“唉!你爷爷的轻功很高明,我没有赢他。” 萧爻心想:“比赛前,你们曾约定,谁赢了的,就返回来找我。既然是您来了,那还不是您赢了吗?”一时没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周园嘉道:“你很想知道比赛的经过和结果吧?” 萧爻在想着:“到底是谁赢了?周大爷返回来接我,按理是他赢了。怎地他又说我爷爷的轻功很高明,他没赢我爷爷。这不是相互矛盾了吗?”说道:“还请周大爷告知。” 周园嘉道:“不给你说清楚,你是不肯干休的。是这样的,比赛开始之初,我仗着龙象心法的巧劲,领先你的爷爷。可你的爷爷内劲实在太强,很快又赶我,并冲到前头去。” 萧爻问道:“这么说,是我爷爷反败为胜啦?” 周园嘉道:“反败倒是有的,却没有胜出。我后来又奋力直追。终于和他一起到家。我们较量一场,不分胜败。” 萧爻对他的话并不怀疑,又问道:“原来是不分胜败啊。周大爷,那我爷爷呢?” 周园嘉道:“萧大哥去市集买货,所以我来接你。” 缓得一缓。萧爻说道:“周大爷,我真是没用,要是我也会龙象心法,便与你们一道回去,您就不须再跑回来接我了。” 周园嘉呵呵笑道:“爻儿,你是想学龙象心法吧?” 萧爻见心底的想法已被识破,脸微微一红。 周园嘉却道:“修习龙象心法,得以极高深的内力为基础。内力越是高深,学起来就越快。你现在还没有内功根基,要修炼龙象心法,可得从内功开始学起。等你的内力到了一定的火候,我便将它传授给你。” 萧爻听他肯将龙象心法相传,心中暗喜。却见周园嘉的脸泛起了忧愁。周园嘉忽然停住脚步,凝神思索。萧爻问道:“周大爷,您怎么啦?” 周园嘉喃喃说道:“这门龙象心法是崆峒老祖所创。我们并非崆峒派的门人,学他们的武功,到底到底还是理短。”忽然又展眉笑道:“可崆峒老祖创立龙象心法时,并没有注明,外人不能修炼龙象心法。这么一想,我们学他的轻功,就不算越矩。” 他自行疏解开来。说道:“爻儿,我现在便传你修炼内功的法门。” 有了内力后,便可习炼龙象心法。周园嘉说教就教,虽然有些突兀,但萧爻还是欣喜地跟他习炼。 周园嘉便先教萧爻入静之法,入静乃修炼内功的重大关窍。在入静之时,炼功之人须一念代万念,魂魄守一,心神定静,无欲无念。要是入静这关过不了,将来贻害无穷。两人坐在树林里,一个严谨讲解,一个躬身聆听。 周园嘉盘膝而坐,萧爻跟着坐在周园嘉的对面。见周园嘉闭了双目,便也跟着闭眼。只听周园嘉缓缓念道:“灵曜,意守丹田。心与意合,意与神合,神与气合。神气相盈,心意相通,于是息存丹田。无痴心妄语,无痛患是非。无浮华嬉戏,无智碍怨缠。心明则神静,神静则气清,气清则息畅。一息存而万息生,一念灭则万念寂。息游无绝,乃长生之道。万念横生,实短夭之兆。是唯恬然淡然,虚之寂之。”周园嘉一路念叨下去。 萧爻一边聆听,一边照做。空山寂寂,杳杳邈邈。萧爻耳不闻外声,目不视外物。先时似睡非睡,渐渐地便觉得神机独照,灵台清明。丹田之内,似有一股气流缓缓而动,小腹微微隆起。丹田内的气息随着一呼一吸,自鼻窍缓出缓入。 只听周园嘉念道:“任脉在前,督脉在后,不可不察也。有脉之位,无脉之道。如究其起止,则任脉起于汇阳穴,终于承浆穴。” 周园嘉说了行功要诀,萧爻依着口诀,导气归元。将丹田之内的那股微弱的气息,随着意念,自汇阳穴起,经曲骨c中级c关元c石门c气海c阴交c神阙c水分c下脘c建里c中脘c脘c巨阙c鸠尾c中庭c檀中c玉堂c紫宫c华盖c璇玑c天突c廉泉行至承浆穴止。他初学乍练,内息微弱得如游丝软带,却又绵绵无绝。气息行至承浆穴后,又自承浆穴起始,经廉泉c天突等任脉中的二十三穴,复导入丹田中。便存了起来,如此行了三遍。觉得四肢百骸通泰暖畅,全身暖洋洋的,犹如饱醉醇酒,畅美难言。 自此,萧爻的丹田之内便有了内息。虽然只是如小溪一般,只有浅浅的一股,却也让他欣喜无限。 却听周园嘉说道:“爻儿,以后你记住行气过穴的次序,依照我传你的口诀行炼,你体内的真气便会不断扩大。你睁开眼吧。” 萧爻听得吩咐,缓缓睁开眼来,自觉周身舒泰,心情自是大好。萧爻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周大爷传功之德。” 周园嘉将他扶起来。笑道:“俗话说,师傅引进门,修行在各人。行功炼气之法,可传而不可代劳。你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全看你的天资及个人的勤奋。” 萧爻跟在周园嘉后头,躬身聆听,缓缓而行。周园嘉又说道:“爻儿,这世间习武之人甚多,而真正的高手极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萧爻略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每个人的天资不同,加肯勤奋修习的时间不长吧。” 周园嘉道:“你说中了一半。天资和勤奋是决定修为高低的两大因素。而阻碍武功精进的还有许多外因,称之为习武九难。” 萧爻问道:“习武九难?周大爷,什么叫做习武九难?” 周园嘉道:“这习武九难嘛。其一为衣食逼迫,试想一个人食不果腹,吃了顿没下顿的,他还有心思学武吗?多半便是要先解决了衣食的温饱,没有了冻馁之患,才可习武。可是这么一来,便错过了炼武的黄金时期,以后就是想炼武,终究没有了根基,那也是水中捞月了。” 萧爻道:“确实,那其他八难是什么呢?” 周园嘉笑道:“跟你说说也无妨,其他的八难嘛。其二是尊长邀拦,你想学武,而作为父母的,偏要你弄文。你能学得成吗?其三是妻女牵缠,自古英雄难关过美人关,这个就头疼了。第四是名利萦绊,爻儿,走江湖的人大多武功不够出色。比如镖师们,江湖帮派中的人,他们就坏在这名利关。第五是殃祸横生,倘若身体不够健硕,多灾多难,又怎能炼得乘武学。第六是盲师约束,这可就大有考究啦,初学之人,若得名师引路,细加开导,自然能有所成。但要是运气背的,错投了盲师,可就坏啦。师徒之间,犹如伯乐与千里马。是以善为人师者,便多因材施教。纪律严明当然是要的,但又不至造成拘束。第七是议论差错,第八是志意懈怠,第九是岁月蹉跎。” 周园嘉缓了口气。说道:“这世间有成为顶尖高手资质的人,终于没能成为顶尖高手的,大多便是坏在这九难。有的人习得武艺后,便以满足自己的私利为要务。仗着武力,奸淫掳掠,巧取豪夺。一个私欲得以满足,便为下一条做准备。终生为其所困,活在一张巨大的欲网之中。不但荒废了武学,而且大大的违背了侠义之德,终究难以跻身高手之列。但是我看你啊,这习武九难可都罩不到你的身。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要坏就坏在懒惰二字。” 萧爻听得背脊发凉。说道:“恭聆周大爷的训示,今后我一定勤修!” 周园嘉道:“知错能改,便是好的。” 两人缓步走着。萧爻忽然问道:“周大爷,照您所说,习武的人当中,能算得顶尖高手的极少。那到底有多少呢?” 周园嘉道:“要说高手,那么区区在下也可当得。但要说到顶尖高手,我这一生也只遇到过两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掌 宴客 萧爻问道:“他们是谁呢?” 周园嘉道:“一个是关天赐,江湖人称‘神州一剑’。也就是神剑山庄的创造者,他有八名弟子,人称‘神剑八雄’。想当年,神剑山庄盛极一时,威名远播,甚至盖过了同期的少林和武当。数十年前,关天赐突然离奇失踪。‘神剑八雄’向来不和,为了争夺关天赐的剑谱,便开始内斗,一场大乱之后,全都分散了。神剑山庄的名声早已不复当年。可叹的是,树倒猢狲散,作为关天赐的弟子,那神剑八雄中又有几人感念师尊教导之德呢?” 萧爻凛然说道:“周大爷,我萧爻有生之年绝不做背师无德之行。” 周园嘉笑道:“爻儿,我断然不是指桑骂槐。你宅心仁厚,我是放得过心的。只是人心不古,习武之人,若是品性不良,武功越高,则为害越重。将来你行走江湖,这一着可不得不防。” 萧爻说道:“是,我自当谨记。”又问道:“周大爷,那另外一人是谁呢?” 周园嘉道:“哦,另外一人,她叫田紫嫣。仙霞派的前任掌门,人称紫阳仙子。仙霞剑法独步武林,也离奇失踪了。” 萧爻说道:“这么说,两人都是剑术名家,又同是离奇失踪。难道他们有什么瓜葛?” 周园嘉道:“紫阳仙子的剑法到底有多高,却是耳闻者多,目睹者少。就是我也未曾见过她,听说她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乃天仙一般的人。但她高居仙霞岭上,寻常人根本上不去。仙霞派与中原武林素少纠缠,她的足迹也少现江湖。是以真正见过她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至于关天赐与她有没有瓜葛,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爻无奈的笑了笑。心道:“周大爷您铺陈了这么多,竟然就得个不得而知作为结论。”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着,绕过几座山坳后,便来到家门前。却见萧万立正在菜地里摘豆角,一块地里种有各类菜蔬,这是他们唯一耕种的一块菜地。萧万立与周园嘉一场轻功比试,打成平手。两人到家后,萧万立便去市集上买货物,周园嘉返回山里寻找萧爻。因周园嘉教导萧爻习炼内功,萧万立便买了许多食材,买回来下厨炒菜,备宴酬谢周园嘉。却来菜园里采摘豆角,炒作下酒菜。 菜园里青苗幽幽,藤蔓华茂。外围上绿柳成荫,一条小溪自菜园一侧淙淙而过,再往下,便是邻村的稻田。微风轻拂,柳枝摇曳,菜园里弥漫着绿豆的清香。远远望去,十足一派田园风光。 萧万立穿着短衫麻鞋,一边采摘豆角,一边打理园子。便与乡下农家的老头子无甚差别。 这时已到饭点,三人都有些饿了。萧爻拉开篱笆,走进菜园。来帮萧万立摘豆角。问道:“爷爷,今天吃什么呢?”萧万立一边摘一边说道:“吃什么?清蒸鲈鱼,豆角炒肉片,黄焖牛肉块,鲜笋炖鸡羹。” 萧爻听得菜样比往常时候要多c要好。赞道:“三菜一汤,也还不错。难得您老人家这么开明啊。” 萧万立摘下一片豆角。说道:“难得您老人家金口一赞啊。” 萧爻却道:“应该的,应该的。”萧万立素来放达,于世俗礼节不怎么在然。他虽然是萧爻的爷爷,但有时候,却没有一点做爷爷的架势。隐居乡野,无所娱乐,常与萧爻开玩笑。这一来,祖孙二人便忘了辈分的隔阂。正是应了那句‘老不老小不小’。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萧万立却丝毫不让。 萧爻问道:“爷爷,您把金钱豹放哪儿啦?” 萧万立道:“在你隔壁。” 萧爻吃了一惊。说道:“爷爷,难道您没听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吗?把那两头畜生放在我隔壁,哎哟,您可真会想事啊。” 萧万立继续摘豆角,并不理睬。萧爻笑道:“爷爷,我看您是搞错了吧。” 萧万立道:“你是说我老糊涂了?不管用了?” 萧爻说道:“我可没这么说过,我胆子再大,也不敢以下犯上啊。不过,您要是这么认,我也没辙。老当然是老的,糊涂不糊涂,自己最清楚啦。” 周园嘉本来在一旁站着。这时却插嘴说道:“我猜萧大哥这么做,并非让爻儿以身犯险这么简单,而是另有深意。” 萧爻问道:“另有深意?什么深意呢?”萧万立却仍然摘着豆角。 周园嘉道:“萧大哥,那么,小弟就给爻儿解释解释,你意如何?” 萧万立道:“我没意见。” 周园嘉道:“爻儿啊,萧大哥把两头畜生关在你隔壁,是什么意思呢?是要你提高警觉。晚上睡觉时,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睡过了头,醒来时,才发觉脑袋搬了家。”周园嘉和萧万立年纪相差不多,两人又相处了十几年。因此,对对方的心思,一猜就着。萧万立有意用那两头豹子来给萧爻试招。捉回来之后,关在萧爻隔壁的房间里,其用意是昭然若揭,周园嘉说中了。萧万立在旁听着,却不加诡辩。 萧爻向草屋里望去,被土墙挡住了视线。茅屋共有四间,他睡在左起的第二间,那两头金钱豹便关在左起的第一间。萧爻道:“那两头金钱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如今,睡在我隔壁,我就怕睡到半夜,趁我睡熟时,起来咬我。如此一来,我别想睡觉了,整夜都得提防着,提心吊胆啊,这警觉想不高都难。嘿,潇老大侠,您老人家这条损人不利己的馊主意可高明得很啊。” 萧万立嘿的一笑。说道:“萧少侠过奖啦。能得萧少侠如此美誉,小老儿不胜之喜。”这祖孙二人互夸互赞,用金钱豹来提高萧爻的警觉,萧万立对这件事,便是供认不讳了。 萧爻想找周园嘉帮忙。说道:“周大爷,您可得说句公道话啊。”却见周园嘉低头沉思着。萧爻见他脸色不对,立即住口。 周园嘉沉思片刻。说道:“到底这两只金钱豹从何而来呢?先有狼,后有豹,咱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萧万立听了后,立即引起了重视。他将整件事理了一遍。说道:“咱们先杀狼,后猎豹,可没出什么乱子啊。周老弟,你除了得罪唐雨溪姑娘外,可还与别人结过仇怨没有?”他语气沉重,脸上已显出惊惶之色。 周园嘉听他说到‘唐雨溪姑娘’这五个字时,心里微微一爽。沉吟着,过得片刻。说道:“我先是杀了柳生石雄,和雨溪的事了结了之后,我心灰意冷之下,便没再涉足江湖。可没再与人结过什么仇怨。萧大哥,莫非你以为这是有人来示警来啦?”两人江湖经验丰富,见事有异状,便往江湖中的仇怨上推去。 萧万立当年走南闯北,曾杀过不少人。江湖仇杀,一向是有来有往。比如张三和李四结仇,张三武艺高强,杀了李四,张三的这一代算是完胜。但李四的后人便要找张三报杀父之仇,要是张三已经不在世上,仇怨便推到张三的子女的头上。在报仇之前,会有一些奇异的征兆。 萧万立杀过人,虽然归隐了,但也防着被他杀死的人的后代前来寻仇。萧万立说道:“若不是你的仇人,便是冲着我来的了。”萧万立向来十分淡然,然而想到这里后,脸色凝重起来。 萧爻问道:“爷爷,对方用金钱豹示警,有什么目的呢?” 萧万立沉思着,过得半晌,脸色才转为平和。说道:“多半是对方忌惮我这糟老头子还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于是先用狼,再用豹子,用来试探我。看我这些年有没有偷懒,要是我偷懒了,武功荒废了,他们的胜算就很大,说不定就会明刀明枪的跟我干一场。要是我没有偷懒,嘿嘿,让敌人失望了。那么对方就会想其他的主意,或是下毒陷害,或用机关陷阱,或是邀朋友助拳。以此来对付我,不论如何,我们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了。爻儿,你怕不怕?” 萧爻昂然说道:“我有什么怕的?” 萧万立道:“好,有志气。一会儿吃过饭,我教你寒冰烈火掌。”萧万立认准了是有人上门寻仇,就越急着将一身本事传授给萧爻。万一自己被仇人所害,萧爻学得一身武艺后,还可再为自己报仇。 萧万立摘了一把豆角,走出菜园。萧爻自后跟着,拉上了篱笆。三人一道走到伙房里。 伙房便是左起的第四间茅屋。萧爻进屋一看,见土灶上在蒸着鲈鱼。热气腾腾,鱼香四溢。 萧万立理了豆角。说道:“要是这豹和狼都是对方用来试探的,应该先给豹子和野狼喂了剧毒。咱们吃了野狼,被毒死了,岂不是省去了很多力气。可现在又没事,这当真让人想不透了。周老弟,你的意思呢?” 周园嘉沉吟着。说道:“萧大哥,我看不如静观其变,还是一如往常的过着,同时提高警惕。我现在就去四周巡查一遍,看有什么异样没有。这十几年来,咱们过得太清闲了,要是真有人嫉妒我们过得清闲,非要来太岁头上动土,意欲打破这里的祥和宁静。说不得,就跟他们周旋周旋。” 萧万立点头说道:“我看也不要太急,先吃了饭再说。”萧万立的意思,那是说凭咱们的身手,就是真来的大敌,也应付得来,不必这么谨小慎微,折了锐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传功 三人便若无其事一般,在伙房里炒菜。过了半个时辰,菜已备齐,三菜一汤全搬到竹棚里。尊周园嘉坐在上首,萧万立自与萧爻坐在下首。三人正吃得香,却听到墙外有人说话。那人吟唱道:“老丈灌园新抱瓮,文君卖酒自当垆。豫让报仇,吞炭漆身思灭赵。越王怀恨,卧薪尝胆欲平吴。” 来人是邻村的王麻子,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苏浙一带,文人辈出,王麻子进过学舍,科考未果,但还是能随口吟诵一些章句。他正牵着一头大水牛,扛着犁耙,前来耕田。却因天热口渴,欲上门讨水喝。见三人正在竹棚里吃饭,生怕前来相劝,欲进未进的犹豫着。 萧万立早已听到了他的声音。见来人不是仇敌,先放了心。就在竹棚里说道:“王大哥,进来同饮一杯如何?” 王麻子见他还是劝了。说道:“萧大哥客气了。酒是刚喝过,太阳辣的很,想来萧大哥这里讨口水喝。” 萧万立为人耿直,便也不多劝他。道:“好说好说。爻儿,快给王大爷端水。” 王麻子忙说道:“快吃你的,我自己来就行。”说完,放下了犁耙,把水牛栓在一棵柳树上,便走进了院坝里。 萧爻起身走进伙房里,端出了一瓢水,递给了王麻子。王麻子接过瓢来,痛饮了半瓢,将瓢还给萧爻。萧爻接过瓢,拿回伙房里。王麻子说道:“真凉快。萧大哥,周大哥,叨扰了。”他素知周园嘉和萧万立交厚,见周园嘉在萧万立家用餐,也不以为奇。 周园嘉道:“天儿正热,王大哥何不歇歇脚,待太阳凉下去了再做?” 王麻子道:“歇三下,光阴不在了。”正欲举步出去,不想,那两头金钱豹看到外面的水牛,便当作是来了猎物,在草屋里吼叫连连。双爪乱抓,似要冲破障壁,出来猎食。王麻子吃了一惊,向那草屋里看去,见到那两只毛茸茸的金钱豹,张牙舞爪,要破门而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萧万立道:“王大哥不必惊慌。”将两根鱼骨弹出,透过门缝,正好击在金钱豹的嘴上,两只金钱豹低吼着,过了一会儿,才消停下来。为了出手时快如闪电,只有周园嘉看得清楚,萧爻和王麻子却不明所以。 王麻子又扛着犁耙,牵着水牛,自去田里耕作。想着那两只金钱豹的凶相,兀自心有余悸。 三人吃过了饭。周园嘉抱拳说道:“萧大哥,小弟这就出去探探。” 萧万立还礼说道:“有劳了,周老弟千万小心些。”周园嘉更不答话,转身跟萧爻吩咐了几句,说天黑之前,便赶回来,指点萧爻。吩咐完毕,便出了门,过了木桥,往山外走去。 萧万立便教萧爻拳法,让萧爻先打了一遍伏虎拳。酒足饭饱之后,萧爻抖擞精神,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萧爻这时有了内功根基,出拳收拳之际,已然虎虎生风。萧万立坐在竹棚里,见他进步神速,心下大慰,不住地点头。等萧爻打了一遍,走到院坝里,将伏虎拳的精要给萧爻细说了一遍。 萧爻躬身聆听,武学上领会得更加深入了。萧万立道:“爻儿,我现在便传你寒冰烈火掌。”萧爻躬身答道:“是!” 萧万立道:“寒冰烈火掌,乃是我自创的一路掌法。当年我走南闯北,以这套掌法击败了不少好汉,从来没输过。你可得好好的学。” 萧爻的心中暗暗激动着。 萧万立道:“我自创这套掌法时,看遍了世间的凉薄冷暖。便觉得这世间的生死荣辱,荣华冷寂,不过是迷眼的浮云。这套掌法叫做寒冰烈火掌,单从字面上讲,冰必冷傲,火必炽热。以火炙冰,冰化为水,水复灭火。要是真的这么理解,这套掌法便成了自我攻击,自我消亡。武学上哪有自我消亡的拳理啊?但这套掌法偏不是这样,你要记住,使出这套掌法时,不管对方的掌力如何,你只需照着招式打出去。心中须时时牢记,这套掌法的精要,便是:他冷由他冷,我自照我行。他热由他热,万般皆过客。” 萧爻跟着念道:“他冷由他冷,我自照我行。他热由他热,万般皆过客。”暗想:“这世间的冷冷热热,起起落落,自是不易把控的。但如果一切皆如浮云,那便是飘忽不定的了。既然飘忽不定,便只能自照我行。爷爷这套掌法的奥义,我看便是自照我行这几个字。颇有些独善其身c出尘鄙俗的味道。与周大爷先天下之忧的处世态度却又是两个极端了。” 又想:“周大爷教我学武时,总在叮铃告诫,尊师之德,行侠仗义。可是既然万般皆是浮云过客,那不是说一切都将处在流逝消亡之中。那么,所谓的仁义道德,荣华富贵,穷病交加,是否也是浮云,一旦去了,便难再复有?” 萧万立见他凝眉沉思。问道:“爻儿,你想什么呢?学武当口,怎能胡思乱想。” 萧爻不解的问道:“爷爷,他冷由他冷,他热由他热。既然世间的冷热都与我无关,那我学武来干嘛呢?” 萧万立脸上一怔。说道:“我指的是对方的掌力,岂能将它与俗世凡情混为一谈?学武嘛,自然有大用处,将来你就知道了。修炼这套掌法,不是说世间的冷热与你无关,而是要将之看透。将世间的人情冷暖看得越透彻,到了无冷无热,不温不火之时,每一掌打出,发出的威力就越强。”他见萧爻尚不能深切领会。又说道:“爻儿,我现在把心法与招式传给你,但这套掌法到了你的手中。究竟能发出怎样的威力,全看你今后的领悟了。你现在领悟不到,我也不怪你。” 萧爻听了后,却有些失望了,就是学了这套掌法,也不能立即起到效用。天下的掌法要么是刚猛无俦,要么就是细密阴柔。两者若是到了极致,每一掌使出,都会造成极强的杀伤,没听说过哪一路掌法是以不温不火取胜的。 萧万立见他有些丧气。说道:“爻儿,你是不愿意学咯?” 萧爻又想:“周大爷对这套掌法是否也很折服,这么看来,爷爷说他以这套掌法纵横江湖,从未遇到过对手,只怕不是假的。我还是将它学了。”心中不再怀疑。说道:“我愿意学。” 萧万立便教他从第一掌开始炼起。寒冰烈火掌共有十六掌,前五掌心灰意冷c冷若冰霜c雪拥蓝关c霜寒九天c冰天雪地。便以寒为主,出招收招之际,掌力所及,便是以寒气伤人。再配合点穴手法,将寒气侵袭对方的穴位,可冻结对方。 自第六掌起转为烈火掌,便是:烈火金刚,火树银花,火急火燎,举火烧天,热火朝天。每一掌发出,便是以热毒伤敌。 到第十一掌起为:寒冰烈火,冰火浴舞,寒来暑往,乍暖乍寒,冷暖自知。第十六掌无冷无热。 萧万立先教了萧爻发掌的姿势,再传了他运劲的窍门。要萧爻先记着每一掌发掌的奥妙所在。又解释道:“这套掌法创始至今,我也只学全了前十五掌,第十六掌无冷无热,我也只参悟到一半。” 萧爻惊问道:“这是您自创的掌法,您也没有学全吗?” 萧万立道:“虽是我自创的掌法,但创造和修炼是两码事。爻儿,你先记住了每一掌发掌的要诀。今后使得多了,威力自会增强。” 萧爻很快就记住了每一掌的诀窍。问道:“爷爷,第十六掌是不是很难学呢?” 萧万立道:“第十六掌‘无冷无热’,掌力发出之时,虚静寂寞。寒冷时,泠泠掌风,仿佛漫天的凄寒,让敌人如堕冰库。灼热时,热浪滔天,犹如天地滚火,令敌人如被火炙。总之令敌人捉摸不透,似寒似热,无寒无热。掌力一旦大开,犹如已透彻天地,则能宕开万物,灭万物而又复苏万物。雄浑之极,而又虚无之极。” 萧爻便从第一掌‘心灰意冷’开始习炼,萧爻提起内息,呼的一掌,击在土墙上。只把手臂震得发麻,那土墙却纹丝不动。 萧爻心中一惊,第二掌便没有再发出。萧万立道:“你现在内力不够,不可强行施为。” 萧爻答应了一声,跟着习炼余下的十五掌。炼了三遍后,已将每一掌的要义牢牢记住。只是内息微弱,发掌之时造不成杀伤。但萧爻仍炼得十分刻苦。 天气闷热,萧爻炼了一会儿。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而下,萧爻兀自不肯歇息。萧万立见他肯如此刻苦,后继无人的担忧渐渐地退了下去。 天下的武学当中,原本没有一学就会的。但萧爻天赋异禀,加上寒冰烈火掌是一门易学难精的武功。所以萧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这套掌法,但却没能领悟到这套掌法的奥妙。每一掌打出时,也远远达不到萧万立打出时的威力。 眼看着天色将黑,王麻子停下了耕作,牵着水牛,扛着犁耙,自也回了家。萧万立看着木桥边上,见周园嘉去了大半天仍不见回来,脸上泛起了一层隐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争吵 天边的云层里渐渐地发出金黄色的光芒,金光万里,穿透云层,刹那间,千万点黄豆般的耀眼金光由点成线,汇而成层,斜斜地撒向大地。天尽头,云霓倏忽往来,匆匆忙忙,变幻之际,万不可捉摸,唯天地之间的余热久久不散。 萧爻方当壮年,体力沉浑,加之要强好胜,自午时炼到黄昏,兀自不肯歇气。初时尚有几分疑虑,炼着炼着,想起了周园嘉那番学武九难的话来。生怕自己因懒惰,志意懈怠而错过了这炼武的黄金时期。 他越炼越是起劲,越炼越是投入,全副精神融入到寒冰烈火掌的意境里。眼前所见,一忽儿是凝结了千年的冰山,心与意合,发掌时,一股真气自丹田中经手臂上的穴位传至掌心发出,掌风中自带有一股浅浅的寒意。一忽儿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烈焰腾空,天地之间,仿佛仅有一团烈火。发掌之时,掌风中暗含着一股灼灼热气。 寒冰烈火掌虽只有一十六招,然而每试炼一遍,似乎都有一种全新的体验。每一掌打出,虽然威力极为有限,但比上一次又强了几分。偶尔掌风到处,只将土墙外竹叶扇歪了去。萧爻瞧着每次都有进步,满满的一种成就感泄入心里,登让他欣喜若狂。 萧万立在竹蓬里看着,萧爻旁若无人,任意挥发。炼到逸兴豪飞之际,更加的纵情适意,在使出寒冰烈火掌时,又穿插着伏虎拳,打到后来,已很难分辨出他打出的是拳是掌。但见他身形娇娇,院坝里掌影飘飘。 萧万立手捻白须,神色极是容雅。只是转头看桥上时,因担心周园嘉,脸色才变得有些发愁。他见萧爻越炼越是迷醉,并不出声惊扰。而寒冰烈火掌自萧爻的手中打出来,又别具另一番气象。自己打出时,一套掌法使得沉稳老辣,寒冰与烈火不但不会相克,反而圆通自如。萧爻打出的掌势却气态豪迈,勃然具有一股吞吐天地的恢宏气象。 见萧爻的掌意与自己的大相径庭,萧万立皱眉深思,想了一会儿,心下顿时雪亮。寒冰烈火掌与心境有极大的关联,自己饱经风霜之后,心境已然透达,发出的掌势有热有寒,在寒热之间圆转,收放自如。如同一个看透尘世的高雅之人,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不但圆润自如,而且有用之不完的余力。萧爻年轻要强,志趣豪脱不羁,发出的掌势与心境相通,便具有一股豪迈的气象。 萧万立想明白了这个关节,不由得赞叹:“爻儿真是个武学奇才。寒冰烈火掌不但后继有人,到他手上势必大大的出彩。”意念及此,见自己苦心孤诣的创造能得流传,很是欣慰:“老夫后继有人,纵然他日命归尘土,亦可含笑无憾矣!” 原本炼武是一项大耗体力的活。炼过一段,便须歇上一歇。调理了内息后,又再炼。但萧爻炼了大半天后,还没露出疲累的迹象。他越炼越是醉入其中,此时豪兴勃发,比之苦读多年的孤寒子弟高中状元还更意气风发。 萧爻心念所在,全在那寒冰烈火掌的掌意之中,于周遭之事全然无所挂怀。堪堪又将十五招寒冰烈火掌使完,又从第一招‘心灰意冷’起始。这套掌法他炼了不下四十遍,到这时再使出来,已十分熟稔。心念一动:“我为什么次次都从这招起始呢?‘心灰意冷’是第一招,难道就非得从它开始不可?这套掌法我炼了几十遍,还没试过以其他招数先开始呢?你是第一又怎么样?老子偏偏要把你撂在后面使,就从第十五招‘冷暖自知’开始炼起。” 萧爻顿得一顿,掌风陡变,双手一错,果然起手便是第十五招‘冷暖自知’。这虽只有一招,然而掌风中冷热交攻,一招掌法贵在‘自知’二字上。常言道自知之明。人生之祸福相依,便可由这自知之明推求而得。自知则先知己,能而为之,不能则舍之。以此求个自保,自然少灾无妄。然能为而不为固然不可,不能而强为之更是愚昧不通。便如一个患了甲肝的病人,医生明言不可饮酒,却每天灌它十七八坛,在酒国醉乡里度日。如此不能而强为,其后果可想而知,便是自己将自己往鬼门关头推送。而这‘自知’二字用到寒冰烈火掌上,与人生祸福之理却也相通。 萧爻掌影一番,接着便是第十四掌‘乍暖乍寒’。这一掌还没使出,萧爻忽然顿住,猛然间真气逆行,气血翻涌,胸前胀闷,十分难受。萧爻呆了一呆,停了下来,气息才又恢复通畅,略想了想,已明就理。他顺着次序出招,先出第十四掌,再出第十五掌,原本是经脉畅通,无所拘执的。这次逆反着出招,先使出第十五掌,再使第十四掌。这样一来,经脉须倒转逆行,便如同自运真力反攻自身,致使他差点吐了血。 萧爻轻骂道:“他奶奶的!”他一贯很少骂脏话,这时虽然骂了,但骂得并不怎么响亮。 萧万立先前见他炼得还好,这次差点出了大乱。萧爻不知其间的危险,萧万立却是深知无疑。经脉倒转逆行,是炼武的大忌,轻则受伤,重则殒命。好在萧爻炼武日短,内劲有限,纵然自运真力攻击自身,亦无甚大碍。 萧万立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你不要命了吗?”萧爻既已想通了其间的凶险,自不敢再任意胡为,收掌站立,脸上已有几分尴尬。他性子向来豁达,只缓得一缓,尴尬之情便抛之脑后。暗想:“我逆反出招,便如同自取灭亡,此举太也凶险。循规蹈矩固然无聊至极,但要强行逆施,迫害自己的性命,又愚昧不堪了。” 只听萧万立说道:“你刚刚是怎么啦?” 萧爻脸露尬色。说道:“我试着逆炼一次。没想到c他奶奶的,居然行不通!” 萧万立见他嬉皮笑脸,不知其倒行逆施的危害,不禁大为恼怒。说道:“哼!行不通?我还不知道你?学了一招半式,便以为自己无师自通,自作聪明。次序颠倒,胡乱施为,你差点就自掘坟墓了,知不知道?” 萧爻被他喝了几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十分难堪。 萧万立又道:“自作聪明,其后便是自以为是,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江湖中不知多少好汉便是在葬送在这‘自作聪明’四字之上。学得些粗浅功夫,便以为天下无敌了,横行无忌,到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爻昂然说道:“大丈夫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您要说我炼得次序不对,确属实情,我自认不讳。但‘自作聪明’这顶帽子我确实不敢戴。” 萧万立怒道:“你还狡辩?习炼这等高深武学,岂能颠倒乱来?多少习武之人,便是因为自恃聪明,不听尊长的教导,而弄到走火入魔。不是死了就是武功全失。此事性命攸关,你不反躬自省,反而嘻嘻哈哈,不以为然!你不是自作聪明,难不成是我自作聪明?” 颠倒次序习炼,危害实在太重,萧万立生怕他不知悔改,以后又重蹈覆辙。是以责备的语气愈加的重了些。 萧爻毕竟还是少年,听了这话,更加的苦恼,默默地低下了头。但脑袋里一个声音似乎在说道:“我既然说过颠倒次序炼是不对的,那就算是承认了错误。也就是答应了今后习炼之时,按照次序进行。我都承认了,你还来咄咄逼人!简直就是不给我面子。面子是相互给的,你不给我面子,难道我会给面子?”正要发作,抬头一看,见萧万立须发银白,苍苍已露暮年晚景。刹那间,萧爻心念电转:“他是我的爷爷,虽然说话凶了一些,总归不是害我。他都一把年纪了,我男子汉大丈夫,该当气量如海。我还跟他争个什么?罢了,罢了,他说我自作聪明,或许我真有一点儿自作聪明。他说我几句,我就受不了,还算什么男子汉?我萧爻在江湖中虽然只是个籍籍无名之徒,但也不能叫人把我瞧得轻了。” 想到这里,咬紧牙关,将本来要发作的一股怨气,强行忍耐下去。脸上一黑,心境反而开阔了许多。 萧万立自不知道,在这转瞬之间,萧爻的心境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见他不来争辩,转温言劝道:“爻儿,我这么要求你,固然是严厉了些。你该知道,经脉逆行,不死也要残废。我要是不来严格要求你,难道看着你走火入魔,任由你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这番良苦用心,总有一天,你是会明白的。” 萧万立不禁也伤感起来,暗想:“到你明白的那天,我又还在这世上吗?我又能看到吗?” 萧爻见他深色颓顿,心里颇感歉然。暗想:“爷爷教我习武,也十分难得。”心里想着,总得想个法儿,把这事盖过去,爷爷不再惦记着刚才的事,或许心情就会有所好转。萧爻这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想着要将这件事盖过去,逗萧万立一乐,嘴角边先已流露了一丝微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年轻夫妇 忽然,周园嘉自桥边走了过来。萧爻转眼看到了他,见他脸上精光大盛,似乎心里有万千之喜,压抑不住。不禁感到奇怪:“周大爷这是怎么啦?从来没见过他像此刻这般欣喜过。难道他见我跟爷爷吵嘴,幸灾乐祸,所以才这般高兴?”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并不十分正确。往常吵嘴的时候,周园嘉都在一旁劝阻。 待周园嘉走近,萧爻便问道:“周大爷,您带来什么好消息啦?” 周园嘉显得十分激动。说道:“有啦,有啦,我有、、、、、、我有法子去找她啦?”一时太过高兴,声音也有些发颤。 萧爻疑惑的想:“您要找谁呢?能把您高兴成这样。”看了看萧万立,见萧万立沉默不语,但脸上无半分疑惑之色,显然他知道周园嘉要找的人是谁。 周园嘉喘了口气,喜悦之情难以溢表。转头看着萧爻,说道:“爻儿,这件事,却有些对你不住了。” 萧爻更是摸不着头脑。暗想:“周大爷刚刚出去,是去四周盘查去了。怎地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呢?啊哈,他必定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好事。”问道:“周大爷,您要找谁呢?怎地这件事会对我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园嘉忍住脸上的兴奋,见萧爻好奇无比,心想:“爻儿终究年轻,他还猜不到我的事,看看萧大哥能不能猜中。”忽然向周园嘉瞧去,见萧万立捻须微笑,瞧这幅神情,就算没全猜中,至少也猜对了八九成。周园嘉说道:“爻儿,这件事,我慢慢告诉你。” 周园嘉咳嗽了一下,向关着金钱豹的草屋里看了一眼。说道:“先前我也怀疑,这两头金钱豹是敌人用来示警的。刚刚我出去盘查,到镇上走了一遍,可半点征兆也没有。我要赶回来教爻儿习炼武功,就不再耽搁。在回来的路上,那边竹林地里头,碰到了一对年轻夫妇,像是新婚不久。” 萧爻问道:“新婚不久的年轻夫妇?周大爷,他们刚摆过婚宴吗?” 周园嘉道:“没有啊。” 萧爻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新婚不久?” 周园嘉道:“我看出来的,两人都是练家子。武功嘛,似乎女的比男的强。爻儿,这是一项本事,但凡行走江湖的,这对招子一定得亮。” 又补充道:“招子就是眼睛啦。我见他们神态亲昵,一看就知道。” 萧爻不再搭话,心想:“不知周大爷去看人家新婚夫妇做什么?瞧他满脸兴奋,难道是看到了新婚夫妇让他这等激动的?他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不正经的人。看到年轻的夫妇就让他激动了,这样的道理实在不通啊。” 却听周园嘉说道:“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却是两人正在争执。那男的不知说了什么,被那女的扇了一个耳刮子。那女的气岔岔的说道‘赵德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街坊邻居都怎么说的。都说老娘嫁给你,是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哪一点配得上老娘了。老娘肯屈身下嫁,是你家十八代祖宗积了福,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你竟然背着我去外面拈花惹草?今天不给老娘交代清楚,老娘这把罗刹刀要了你的狗命。’” 萧爻说道:“她嫁给那男的,就是那男的祖宗十八代积有福?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哦~~,周大爷,那女的很不讲理啊。” 周园嘉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还觉得那女娃子似乎很有些粗鲁。但是后来我才明白,不讲理是女人的特权。又是江湖中人,虽然言语粗鲁,那也不足为奇。我还以为那男的被如此臭骂,定然要当这是奇耻大辱,会去教训那女的一顿,以正夫纲。可没想到,哎。那男的却说道‘当然,当然。冤枉,冤枉。’” “那女的就问道‘什么当然?什么冤枉?’我当时也觉得纳闷,什么是当然当然的,什么是冤枉的,就藏在一边留意查看。两人虽然是练家子,但他们还发现不了我。却听赵德乐答道‘娘子是九天下凡的仙女,能娶到你,当然是我赵德乐家祖宗十八代积了福。街坊邻居放屁一向是不怕震坏肠肛的,要多响就有多响。他们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啊,幸好我这泡牛粪是营养最高的,娘子这朵鲜花才开得明艳动人。’那女的听了这话,脸色才转而和悦些。那女的又问道‘那什么冤枉了你?’赵德乐答道‘我对娘子的心天日可表,那是一心一意,忠心不二,生死不渝,本该是两小无猜。对别的女人,我更是瞧也不瞧一眼。咱们自从新婚以来,更是形不离影,影不离形,出双入对,相敬如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说我去外面拈花惹草,那不是冤枉了我吗?’” 萧爻道:“这样就完了吗?” 周园嘉道:“没完。那女的外号叫罗刹刀。罗刹刀又说道‘那你今天早晨跟你嫂子说了什么?为什么那小贱妇那样眉花眼笑的?又为什么一看见我,就鬼鬼祟祟的不说了呢?若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要藏头露尾?’我想要是赵德乐和他嫂子不三不四,就算罗刹刀不出手,我也要结果了那小贼。却听赵德乐说道‘老婆大人高鉴,实情是这样的,嫂子昨天赶集,在街头遇到了慕容家的人。说是慕容小姐饲养的花豹溜了出来,慕容小姐请他的师兄弟们出来帮忙寻找。本来嘛,慕容家势大,在江南谁也不敢得罪。一行人呼和和的过去了,横行无忌,那也没什么。其中一个叫做花添骄的狗贼子,见到、、、、、、见到嫂子,故意来搭讪,说了不到三句话,就上来动手动脚。嫂子和他打了起来,但武功不如他的,被他又占了不少便宜。嫂子为这件事气哭了好几次。慕容家势力强大,轻易不便得罪。哥哥又去世了,只好找我商议,怎样把场子找回来。我的亲亲好老婆啊,我赵德乐虽然是一泡牛粪,这点骨气还是有的,要是谁敢踩我,我就臭死他的全家。这么着,我就答应了嫂子,三天后,找花添骄报仇。’” 慕容世家盘踞江南已久,是江南武林中第一大世家。势力庞大,就算是漕帮,太湖帮等重大帮派,也不敢侧目。 萧爻忽然说道:“周大爷,这么说,这两头花豹是慕容小姐饲养的了。”慕容小姐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萧爻一概不知。但他的脸上却不由得高兴起来,他当然不是为听到慕容小姐感到高兴,而是金钱豹有了正主,只要还了金钱豹,萧爻每天睡觉的时候就不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了金钱豹,就不用提心吊胆。 周园嘉却道:“我想只怕是的。听说这位慕容小姐刁钻顽劣,我看也只有她敢养豹子,只有她养得起。” 萧爻道:“好了好了,既然这金钱豹是慕容小姐的宠物,我看我们还是尽早还给人家的为是。不然,等人家找上门来时,说我们偷了她的金钱豹,就要打官司了。两位老大爷,请你们想想,人家是世家贵族的小姐,有权有势,一呼百应。要是闹到官府里去,我们三个穷光蛋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萧爻这话虽是胡诌,又十分的没志气,但也不无道理。萧万立和周园嘉便沉思着。周园嘉忽然说道:“闹到官府,我看是不会的。慕容家是武林世家,做事一向官私分明,要是与官场中人为难,他慕容家便找官府。要是与江湖中人为难,慕容家便是自家解决。” 萧万立这时才说道:“嗯,慕容家是武林世家,这条规矩是流传了很久的。金钱豹的事倒不打紧,那罗刹刀和赵德乐后来怎样了呢?”萧万立这话,显然是问周园嘉的。被萧爻一打岔,周园嘉又得倒回去说起。 周园嘉问道:“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萧爻答道:“您刚刚说赵德乐要找花添骄报仇。” 周园嘉道:“哦。我见赵德乐还有几分侠义心肠,他和他嫂子也还清白,就没想动他。却听罗刹刀怒道‘你能帮到她,就这么高兴了?你这摆明了是向她献殷勤,你还说你不是对她好?’赵德乐又说道‘哥哥去世后,嫂子一向清苦,咱们就是帮帮她、、、、、、。’赵德乐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罗刹刀扇了一个耳刮子。” 萧爻问道:“这一次又是为着什么呢?” 周园嘉道:“罗刹刀扇赵德乐是有她道理的。罗刹刀又说道‘就你知道别人清苦,就你会体贴人。老娘不高兴的时候也很清苦,那时候你死到哪里去了?连屁也听不到你放一个。’” 周园嘉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赵德乐就要动怒了,还会将罗刹刀揍一顿。没想到赵德乐还真能忍。赵德乐说道‘好好,不提她清苦就不提吧。只要老婆高兴,我以后一定常放屁。’罗刹刀这才展颜一笑。伸手摸着赵德乐的脸颊,亲昵的问道‘疼吗?’赵德乐却道‘一点都不疼。能被老婆的玉手打一打,是我脸的祖宗十八代烧了高香。老婆大人要是想听屁声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放来。’罗刹刀格格娇笑,既满足又神气。” 萧爻微笑道:“赵德乐真够无聊啊。” 周园嘉却说道:“爻儿啊,那赵德乐可有学问啦。” 萧爻惊异地问道:“哦~~,周大爷,难道你跟他学了学问?”周园嘉默认不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三虫四得 过了一会儿,周园嘉才说道:“看到赵德乐和罗刹刀言归于好,说实在的,我真羡慕。要论武功,他们和我差得太远。就是十个赵德乐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但我就是羡慕他们,就算用我这一生的武艺,去换她满足神气的一笑,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说完这话,周园嘉眼望着西南边界,悠悠出神。此时,落日已去,西南边的天空中,一颗星星忽明忽暗的闪耀着。有时被云雾遮住,有时光芒四射。周园嘉越发的直了眼:“她比天空的那颗星还要明亮,她就在那颗星的下方,她会不会也在看那颗星星?她会不会像我想她一样的想我?假如那颗星星能够通信,我一定把这二十多年来的思念全告诉星星,让那颗星星捎信给她。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唯一的一个愿望,便是和她相聚相守,哪怕用我的余生来换取和她相聚半日,我也心所甘愿。” 萧万立见周园嘉又陷入了无尽的思念之中,他眼望西南边陲,定是想唐雨溪。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萧爻问道:“周大爷,您跟赵德乐学到了什么呢?” 周园嘉慢慢地回过神来。脸色平和而又宁静。说道:“我跟赵德乐学到了三虫四得。” 萧爻吃了一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三从四德?您老人家竟然学三从四德?”一个老人去学三从四德,这简直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为荒诞不经的事。 却听周园嘉慢慢地说道:“这是新一代的三虫四得。男人专用,赵德乐就是靠这三虫四得,一次又一次地与罗刹刀和好。哎,我知道得太晚了。” 萧爻惊讶了半晌,终于问道:“周大爷,新一代的三从四德是什么呢?” 周园嘉道:“告诉你,也无妨,说不定你以后还用得着。” 萧爻心里好笑:“我用得着,我要用三从四德?哈哈哈,这当真是开古今之玩笑,滑天下之大稽了。”强忍住笑,听周园嘉道来。 只听周园嘉说道:“等到赵德乐和罗刹刀和好了后,我把赵德乐拉到一边。问了他几句话,他就告诉了我。赵德乐道这位老前辈,看你满脸凄苦,定是有一段伤心难忘的事。这三虫四得啊,可大大的管用,说不定能帮到你。我用到那八婆的身,可是百试百灵。他说的那八婆,便是指罗刹刀了。” 萧爻奇道:“咦!那赵德乐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他称罗刹刀为亲亲好老婆,九天下凡的仙女。怎地转过背,就成八婆了?” 周园嘉道:“他先前被罗刹刀扇了两次耳光,技不如人,才不敢还手。可是他嘴说得恭敬,肚子里却在咒骂。” 萧爻哈哈一笑。说得:“赵德乐奸猾无比,一昧的皮里阳秋,他说的话可不能信了。” 周园嘉道:“他要骂罗刹刀,那是他夫妇二人的钩挂,我管不着也不便管。问他什么是三虫四得?赵德乐便说道三虫嘛。老婆的命令要服从,千万别自作主张,这叫应声虫。老婆去哪里要随从,这叫跟屁虫。老婆不高兴要乖乖的顺从,这叫可怜虫。我听了后,恍然大悟。便说道你刚刚被扇了不敢还手,确实很可怜。那四得呢?赵德乐说道四得嘛。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的生日要记得,老婆的心事要懂得。老前辈,你要是懂得这三虫四得,天下没有搞不定的事。有道是夫妻和睦则天下太平。这世间有太半的恩怨仇斗便是由夫妇不睦惹起来的。我当时也很惊讶,赵德乐这小子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武功算是末流,竟然懂得这么大的道理。他又说道不信你仔细看,男人和男人吵架吵不长,女人和女人吵架也吵不长,但是男人和女人吵架是最长的。这人被分为男人和女人,也是大有道理的。我便问他有什么道理?赵德乐说道人类人类,包括了男人和女人。要是当初女娲造人时,只造男人,这个世就只有男人类,男人和男人吵架吵得不厉害,就会和好,和好了就没有话说了。要是只有女人类,女人和女人吵架也吵不长。一旦不吵架,天地之间,就只有寂寞了。所以女娲造人时,造下了男人和女人,就是要让他们吵架。越是吵得凶,人间就越热闹,男人有气,往女人的身出。女人有气,往男人的身戳。这样一来,人间就不会寂寞了。女娲娘娘每天都听到有人吵架,天地之间热闹喧嚣,自然就高兴啦。老前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想了想,果然觉得很有道理。” 萧爻觉得好笑。却说道:“赵德乐他奶奶的,有点意思。” 萧万立也觉得有趣,捻须微笑,却不搭话。 周园嘉又说道:“赵德乐道而且啊,因为男人和女人吵架,还让很多人找到了饭碗,养活很多人。我奇怪的问道这又怎么说?赵德乐道自从有了男人和女人的那一天起,这个世,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吵架。男人和女人吵架,从古吵到今,未来还会吵。这一吵架就要分输赢,有时候是男人胜出,有时候是女人胜出。恰好是双方都想赢,所以官府里不得不组建裁判团,很多人的饭碗因此而得。但是咱们江湖中人,都不兴这一套。我便问他那你和你老婆怎么不吵?他摇头苦笑。说道要不是我对那八婆百般忍让,就拿刚刚的事来说,还不和她吵个天翻地覆?只要是她高兴听的话,你就多说几句。要是她不高兴听到的话,你绝口别提。总之还是那句话,夫妇和睦则天下太平。我便说道小兄弟真是高见。赵德乐又说道要是天下太平,咱们江湖中人也乐得自在,可江湖从来没太平过,听说魏公公最近又抓人了。老前辈,你想一想,魏公公是什么人?为什么只要他还在,这世就不会太平?我说道魏阎把持超纲,结党营私,又与江南文士素来不和。他抓人那是为了排除异党。赵德乐却道老前辈啊,那魏公公势力不小,为什么总搞得怨声载道呢?其实什么排除异党那都是假的。真正的缘由还是因为魏公公结不了婚。按照夫妇和睦天下太平的理来推。魏公公连个和睦的机会也没有,他权力再大,却仍旧结不了婚,他能甘心吗?” “赵德乐说到这里时,罗刹刀却要催他回家。他们要赶回去,三天后,要去慕容家算账。我这就回来了。” 萧爻这才想到:“周大爷看到了赵德乐和罗刹刀,心下羡慕,又听信了赵德乐的一番鬼话。他刚刚望着西南边陲呆呆出神,必定是想去找那位前辈了。他教我习武,时间太短,又要忙着去找那位前辈。所以才说对我不住,哎。周大爷的终身大事才是大事,我少学些武功又什么要紧的?” 萧爻说道:“周大爷,你此行是往西南方向吧?” 周园嘉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萧爻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件事。说道:“爻儿,你说的不错。我明天就动身。”周园嘉的脸也不禁有些兴奋,他十几年来隐居不出,这次骤然出动,不由得很激动。 周园嘉拉过萧爻。说道:“爻儿,我传你的内功心法,你还记得吗?” 萧爻说道:“我一直记得。” 周园嘉点了点头。说道:“你今后照着那内功修炼心法修炼,以你的禀赋和天资,将来必大有作为。”说着话时,摸出了一本浅黄色的书册,那书册已十分的古旧。不知转过了多少人的手。 周园嘉说道:“这本龙象心法,我是没时间再教你。你好好修炼,待学武有成后,帮我把它还给崆峒派。爻儿,你要把它亲手交给崆峒派的掌派人飞云子。” 萧爻答道:“是!” 周园嘉点了点头。说道:“这龙象心法,包罗万象,你可以先学会了后,再还给他。”说完话,把书交给了萧爻。萧爻接过书册,听周园嘉准许自己习炼。暗想:“这龙象心法包罗万有,明天周大爷就要走了,何不趁此时向他多学一些?”随手翻开了第一页。念道:“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周园嘉道:“这是龙象心法的总决。爻儿,你把它背熟了,将来还了书,你只要还记得口诀,依法修炼,修习了第一层,再炼第二层。” 萧爻翻看了一遍,龙象心法共有七层。前面两层讲究轻功的要诀,第三层到第七层,便注明了非童子之身不可习炼,若强行修习,不但学不到龙象心法记载的武功,反而有害。 萧爻暗想:“原来周大爷只学会了前面两层,第三层以后的功夫,便不敢学了。哎,崆峒老祖真够刁钻的,他做了一辈子的童男,所记载的武功,便要童男才可修习。不过,这可便宜我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醉里斗豹 萧爻看着龙象心法,默默的记诵。却听周园嘉说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萧大哥,咱们哥儿俩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明天我就要离去了。这一去,可渺茫得紧,咱们喝它几盅。” 萧爻见他话别离,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他临别之际,难免有那离愁别绪,心下不胜感慨,无心再看心法,便放入怀中。却听萧万立说道:“园嘉老弟,我也正要为你践行。” 不等萧万立吩咐,萧爻跑进柴房,拿出了三只大碗,两大坛高粱酒,摆放到竹蓬里的方桌上,斟满了两大碗酒,便站在一边,垂手而立。萧万立说道:“园嘉老弟,感承你多年来照看爻儿,又授他武艺,还将失传已久的龙象心法授予他。种种恩德,难以细表。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我先敬你一碗。” 周园嘉本想说些客套话,萧万立已昂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一碗。周园嘉道:“我要是再谦让,就是不领你的情了。”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萧爻拿起酒坛,又满满的斟了两大碗。酒色清冽,一股辛辣之味顿时往上冒。萧爻看着周园嘉,想着他往昔对自己的眷顾之德,明天他就要走,心中竟感伤起来。心想:“周大爷就要走了,以后我要是与爷爷吵嘴,可没人来劝阻了。哎!”萧爻端起酒碗,说道:“周大爷,承您多番教导,大恩未及细报。晚辈敬您一碗。”待周园嘉接过酒碗,萧爻将桌上的一碗酒一口干了,周园嘉见他盛意拳拳,是个重义气的汉子,深信自己的眼光没看错,将龙象心法传给他,没有选错传入。虽离别在即,心中却大感快慰,又喝了一碗。 萧爻喝过了酒,见周园嘉去势已定。又想:“此去蜀中,千里迢迢,如今已非太平时节,一路上必定多遇险阻。而且周大爷与那位前辈又有仇,就算他顺利找到那位前辈,那位前辈出身唐门,精于用毒和暗器。要是那位前辈还记着仇,跟周大爷为难起来,难道唐门中人会袖手不管?周大爷一直不愿与唐门中人结怨,这次,只怕是避免不过了。周大爷这一去,当真凶险得很。但他慨然前往,什么都抛下了,将自身的安危也不顾了。不管他此行是否成功,单就这份慨然之气,为了爱情勇往直前的毅然决然,已可歌可泣。”萧爻纯以自己的心思揣度着周园嘉。周园嘉年近六十,什么‘为了爱情勇往直前的毅然决然’云云。用到萧爻身上倒还可以,用到周园嘉这须发花白的老人身上,却很欠通。 却听萧万立说道:“既然有赵德乐的三虫四得大法,园嘉老弟,你此行当能奏凯。这碗酒,我祝你马到成功。”昂起脖子喝了一碗,周园嘉还了一碗。萧爻一时来了兴致,心想:“周大爷此去路途凶险,该说些鼓舞的话,以壮此行。”说道:“周大爷,您喝下这碗酒,此行定然顺畅。您老人家宝刀未老,这次亲自出马,天下一定能太平。”萧爻和萧万立,一个说他马到成功,一个说他宝刀未老。周园嘉去蜀中,是为了找唐雨溪冰释前嫌,却被他两人说成了行军打仗。 按照赵德乐的说法,这天下太平,暗喻夫妇和睦,此间三人都已心知肚明。萧爻虽然对这段往事不甚明了,但也看出周园嘉为这事牵肠挂肚。这么祝祷他,其意已很明确。 周园嘉顿了一顿,已明萧爻的意思。想到那夫妇和睦,不由得转而想到二十年前,在崆峒山上,与唐雨溪朝夕相处的旖旎风光,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天下太平。”昂起脖子又喝了一碗。 三人各喝了二十多碗,将两大坛高粱酒喝干净了,看看已到深夜,周园嘉和萧万立各自睡去。 萧爻已有了七八分酒意,和衣倒在竹蓬里的长凳上,看了一会儿龙象心法,随心记诵。过了不久,眼前一黑,也睡着了。黑暗之中,忽然见到两头金钱豹鼓着四只大眼睛,狰狞吓人,伸着爪子向自己的头顶抓来。萧爻吃了一惊,登时酒醒了一半。呼的一掌,正是‘心灰意冷’,往豹头击落。却好像打不死那金钱豹,两头豹子分左右抓来。 萧爻更不打话,双掌一错,左掌‘冷若冰霜’,右掌‘烈火金刚’分往两豹头击出。两只豹子似乎退开了几步,很快又冲过来。萧爻眉头深皱,催动内劲,待两豹将近时,左掌‘雪拥蓝关’,右掌‘火树银花’,同时攻去。两头豹子低吼连连,终于被击退。萧爻趁胜追击,使出‘寒来暑往’。向两头花豹的后身击出。见两头花豹软软地摊到地上,萧爻心下甚是欢喜。喃喃说道:“寒冰烈火掌果然能克敌制胜。”忽然一惊坐起,发觉全身已被冷汗湿透,那两头金钱豹却仍然关在草屋里。而竹蓬外天朗气清,几只野鸭嘎嘎而叫。不禁摇头苦笑,原来是做了个梦,在醉梦中与豹子相斗,不知不觉地使出了炼得纯熟已极的寒冰烈火掌,醒来时已经天大亮。 却听萧万立问道:“爻儿,做噩梦了吗?梦到什么啦?” 萧爻道:“梦到与那两只畜生打架,被我用寒冰烈火掌击毙了。” 萧万立道:“击毙了?不见得吧,那两头畜生可在等着你。” 萧爻问道:“等我干嘛?”随即明白了,那两头金钱豹正是要用来试招的,不禁心头有些发怵。却问道:“咦,爷爷,周大爷呢?” 萧万立淡淡的说道:“他走了。” 萧爻道:“他走了?”不禁有些自责。说道:“我睡过头了,周大爷走了,也没能为他送行。” 萧万立道:“你好好习武,将来行侠仗义,就算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萧爻一想不错。答道:“是!”转身回屋,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将龙象心法揣好。和萧万立吃过了饭。 萧万立指着那两头金钱豹的草屋。说道:“爻儿,进去,将那两头花豹打倒,我就放你出来。”萧爻见他手上拿着铁锁,进去后,他就会把门锁上。要是打不倒金钱豹,他就不会开门,要是武功不行,极有可能被豹子吃掉,脚下略有些迟疑。 萧万立道:“爻儿,你别怪爷爷心狠,当年你爹爹就是被我宠坏了。我对你严厉一些,是要你学好。你周大爷对你寄予了厚望,你也别叫他失望才是。” 萧爻问道:“我能带武器吗?” 萧万立道:“想都别想!” 萧爻吃了瘪,又问道:“我能喝点酒再进去吗?” 萧万立道:“喝酒可以有。” 萧爻大喜,一溜烟跑进柴房里,柴房里堆满了酒坛子。找到一坛汾酒,扒开封头,一股干冽之气扑鼻而来,当是存放了多年的好酒。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坛,精神大震,奔到屋前。说道:“我进去后,您把门锁上。一会儿我拍拍手,您再开门。” 萧万立道:“哼!这不用你吩咐。” 萧爻‘嘿’的一笑。开了门,走近屋子里。只听见一阵铁链上锁的声音,知道萧万立已锁了门。那两头金钱豹本是躺下的,见到萧爻,立刻站起,大眼环视,低吼着,作势要攻击。 萧爻贴墙而立,酒意渐渐袭来,脑袋却十分清醒,凝目注视着金钱豹。一只金钱豹忽然扑咬过来,萧爻向旁一闪,避开了一击。缓得一缓,另一只豹子又已攻到。萧爻见豹子凶猛,向后急退,那草屋空间狭小,砰的一声,撞到了板壁。豹子仍伸爪攻来,萧爻已无处闪躲,忙蹲下身子,躲到豹子的腹下。那豹子上头没抓到,下腹却露了空。 萧爻趁机打出一掌,正击在豹子的肚腹。着手处软软滑滑,往前一推,却没能推开。一撇眼,只见另外一只豹子伸爪抓来。萧爻见前后都没了退路,向旁边一滚,避开了一抓。随即站起,两头豹子又已攻到。这时,若是出掌攻击,自己内劲不够,不但伤不到豹子,反而将自己的手臂送到豹子的嘴里。刚刚一掌打出,虽然击中了豹腹,却没伤到它。若要不出手,又势必被豹子咬到。 萧爻心中大急,猛然间,想起了龙象心法中的一句。‘缥缈如烟,虚无恬淡,如凌虚御风,似羽化登仙’。猛提一口气,在板壁上一按,趁着酒劲,身子轻飘而起,飘然从两头豹子上方跃过。萧爻躲过了刚才的一击,心中暗自庆幸,脚刚落地,豹子又来。 萧爻随即想起龙象心法上的口诀。‘外其身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见豹爪伸到面门时,猛提一口气,又自飘起。身在空中时,趁机打出两掌,击中豹头。这两掌虽不甚重,却击得那两头豹子头昏脑涨,怪叫连连。 萧爻趁势落到了先前站立的地方。见两头豹子一时没上来,靠着墙壁喘气。脑海里却浮现着昨晚上入睡之前所记得的龙象心法口诀。‘身无所在,神无所往,心无所至。无所在则无所不在,无所往则无所不往,无所至则无所不至。’念得一遍,忽觉得身子轻盈如飞。见那两头豹子又攻来,萧爻心念所及,拔地而起,自半空中向一头豹子猛击一掌。那豹子跌跌撞撞,四处碰壁,一时不能再攻。 另外一头豹子嘶吼着又攻了过来。只剩下一头豹子了,萧爻便站定,展开伏虎拳,和那豹子游斗。萧爻这时身法灵便,出手时自也快捷,绕了几圈,噼噼啪啪地在豹子的头上c背上打出了十七八拳。 两只豹子,一只发昏,一只胆怯,一时没再上前攻击。萧爻也已疲累,叉腰喘气。见那两头豹子始终不来攻击,这才拍了拍手。 只听得一阵铁链声响起,萧万立开了门。萧爻走出了房门,仍然喘息不已。萧万立将两头野狼扔进房里,又带上了锁。听到一阵斯斯的响声,那两头金钱豹正在撕咬野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梅花拳 萧爻站在屋外,回思刚刚斗豹的场景,兀自心有余悸。问道:“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还人家的豹子呢?” 萧万立道:“谁说要还了?” 萧爻道:“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总不能一直赖着吧。周大爷得了龙象心法,何等宝贵,也要偿还。两头豹子又值什么了?” 萧万立道:“哼!这两头豹子是慕容家的。慕容家这一代的主人名字叫做慕容扫北,本事不大,名字倒很狂妄。” 萧爻却道:“依我看来,这慕容扫北的名字倒是响亮。要在江湖中大出风头,名字不亮不行,我这名字就不如人家的响。” 萧万立道:“我给你取的大号你不用,你这歪号是你自己取的,响不响亮,可不能赖我了。” 萧爻道:“哎哟!您不说我都不好意思提了。您先前给我取什么来着?” 萧万立道:“怎么?我给你取名叫萧炎爻,难道萧炎爻不比萧爻更响亮?” 萧爻嘿的一笑。说道:“对了对了,爷爷,您老人家记性不错嘛。不过,您取的名字和我取的名字可差得远啦。” 萧万立道:“胡说八道,你取的名字怎及得上我取的名字响亮?萧炎爻远比萧爻更威武。” 萧爻道:“爷爷,您是有所不知啊。我以前叫萧炎爻的时候,人家不叫我萧炎爻,你猜他们叫我什么?都叫我‘消炎药’。音是对了,可听起来有多别扭。亏得我技高一筹,把这大号该做萧爻,我才有今日。要是依着‘消炎药’的名号行走江湖,早晚被人家用光了,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萧万立道:“我才懒得听你这些自作聪明的胡说八道。” 萧爻却道:“诶~,既然是聪明人,如何能是胡说八道。要真是胡说八道,又怎能自作聪明。君不见,自作聪明也是要本事的。” 萧万立一向辩不过萧爻,突然一顿。说道:“你手底下的本事没多少,嘴皮子上的本事倒是很强。” 萧爻却道:“我还有一样本事,将来只怕比你还强。” 萧万立道:“果真如此,那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你有哪一项本事能强过我了?” 萧爻道:“我学了龙象心法后,轻功的本事岂不是要比你强?” 萧万立说道:“有志气,那你赶紧炼吧。”说完,走进了草屋。 萧爻自午时斗豹,到现在已是黄昏。略歇了歇,又在院坝中炼起武功来。打完了一套伏虎拳,将寒冰烈火掌使了一遍,便学那龙象心法,龙象心法驳杂c奥妙。萧爻只看了几页,背了几页。想起在草屋里斗豹的情景,危机时刻,全靠龙象心法获救,不由得对龙象心法看得极高。却看到了一篇入眠的法门。萧爻当即背了下来。到了晚上,用过了晚餐,萧爻喝了十来碗酒。按照龙象心法上记载的入眠之法倒头睡下。 第二天,萧爻又去斗豹,过了一个晚上后,那两头豹子又恢复了凶悍的本性。萧爻学的龙象心法越多,身法越是灵活。那两头豹子却没再有什么新招,和萧爻斗了一会儿,便渐渐地委顿了。 萧爻很快就出了草屋。萧万立骂那两只豹子没用。这一来,正中萧爻的下怀。萧爻听他骂了一会儿。便说道:“爷爷,这两头豹子还是还给人家的好。已经无用得很了,何必还要留着呢?” 萧万立道:“还不还人家,我自有安排。你炼你的武。” 萧爻说道:“那两头豹子已经伤我不到,我每天用同样的招式攻它们,也闷杀人。” 萧万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我再传你别的武功。” 萧爻心中暗喜,脸上不露声色。问道:“您要传我什么武功呢?” 萧万立道:“传你一套梅花拳。” 萧爻道:“梅花拳?”心中却想:“靠这些花拳绣腿,要斗豹倒是不难,但要用来行侠仗义,怕是万万不能的了。”叹了口气。 萧万立问道:“你可别小看了这套梅花拳。那伏虎拳,你不是炼得纯熟了吗?你用来攻我试试。” 萧爻道:“我的武功不够强,我承认的。我现在和您过招,那不是摆明了要输吗?” 萧万立说道:“我和你只论拳法,不比真功夫。” 萧爻又说道:“要是不比真功夫,又怎么知道谁强谁弱呢?那就更不能知道强的强了多少,弱的差了多少。” 萧万立胡子一翘。耐着性子问道:“萧少侠,那你聪明的来教教我,我该怎么教你学武?” 萧爻忍住笑,想了想。说道:“那就教我梅花拳吧。我用伏虎拳,您使梅花拳,咱们先过过招,要是我输了,那是伏虎拳不如梅花拳。您输给了我,也一样。” 萧万立想了一想,随即明白萧爻的意思。两下对打,决定输赢的,乃是拳法本身,而不是出拳的人。这样一来,就算他输了,输的是拳招,而不输面子。萧万立明白了萧爻的心思,为了不削他面子。便答道:“好,就依你。” 萧爻又想:“我的伏虎拳法是爷爷教的,他对这套拳法自然了若指掌。但他说的梅花拳,却又是一路新的拳法。我用他会的拳法攻他,必输无疑。哎!我千算万算,还是中了他的圈套。不过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打了。” 两人站到院坝中,萧爻双手握成拳。身子一挺,两手一错,正是一招‘擒龙缚虎’,使出一半,顿时收住。暗想:“我用这招‘擒龙缚虎’攻击爷爷,那不是把他老人家当成狂龙恶虎了?”随即换了一招,又是‘敲山震虎’。只使出一半,又收招不发。‘敲山震虎’和‘擒龙缚虎’也是殊途同归。萧爻又换,正是‘罗汉降魔’只使出一半,又即收住。暗想:“‘罗汉降魔’虽然没了龙虎,但这招使出来,岂不是把我比作了罗汉,爷爷成了恶魔?” 萧爻连出三招,只出了一半,便即停住。没有哪一招使得实了。萧万立本待他先出招,见他如此变换不发。问道:“你为何不出招?临敌之际,如此畏畏缩缩。不用打你就输了,要是和你对打的是生死大敌,你这么耽搁一下,还有命在吗?” 萧爻说道:“爷爷,这路伏虎拳每一招都有寓意的。伏虎伏虎,用来斗豹杀虎那是不错的,但用来攻您老人家,可就不恭敬了。” 萧万立本待要教训他几句,但听他不出拳,竟是出于敬老的考虑。脸色转和,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教你?” 萧爻道:“我看,还是像教我伏虎拳那样,您演一遍,我学来就是。” 萧万立道:“好吧,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当下便将二十五路‘梅花拳’试演。萧万立每出一招,便叫出名字来。什么‘春雪压梅’,‘梅开九度’。梅花拳讲究轻盈灵巧,但见萧万立一对肉拳飘飘点点。便如白雪飘落之际,红梅盛开之时,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以一双肉掌接雪采梅,飞舞翻腾。雪花飘飘,千点万点,他伸手一一接来。腊梅报春,不避严寒,他却将零落的花瓣一一捡起。 萧万立出拳越来越快,他上下翻飞,辗转腾挪,却没发出半点风声。便如同梅花开于无声,只待雪夜过后,姹紫嫣红,让瞧见的人大吃一惊。 萧万立演到最后一招,在萧爻看来,眼前如同飞起了千万点雪片,千万朵梅花。拳影灰灰,犹如一个人生了千百只手,一招使出,密密麻麻尽是拳头,刹那间,像是打出千百拳。 萧万立将二十五路梅花拳试演了一遍,每一拳都是击在空中,演完后,收拳站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在雪地上作了一段深长的奔跑。而雪地两旁种满了梅花,一路上花香醉人,奔跑之人闻着花香,心中自然畅美。 萧爻看着萧万立将二十五路梅花拳演完,虽然变化繁复,但是着着精妙。拳法变化处,比伏虎拳更加的曲折。 萧万立道:“爻儿,我刚刚所试演的,就是梅花拳。你记得了多少?”萧爻记性虽好,却也只记住了一小半。答道:“梅花拳似乎比伏虎拳更快了些,而且变化多端,我只记住前面十二招。” 萧爻本以为萧万立会出言责备。却听萧万立说道:“你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十二招?” 萧爻道:“哟,说话的这当口,只怕又忘掉一两招了。” 萧万立道:“那你赶快炼炼。” 萧爻答道:“是!”站到院坝里,从第一招‘春雪压梅’开始演练。萧爻初学乍练,他一边使拳,一边回想着萧万立出招时的手势身法。虽然是照猫画虎,但使出的招数十分生硬。每一拳击出时都发出‘嗤嗤’声响,而招式之间衔接得断断续续。使不出那雪地上腊梅独绽的傲意。 萧爻只炼到第九招,便记不得后面的招数,拳头僵住,发不出招来。 萧万立便说道:“看了一遍就能学到这么多招,可真难为你了。我当年学这路拳法的时候,也是这般,可我看了一遍后,只记得三招。” 萧爻道:“喔?这路拳法的确不好炼成。我看爷爷使出时,拳呈梅花之状,仿佛有千朵万朵,威力极大。但一到了我的手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仿佛是被我压缩了一般,千万朵梅花只有那一两朵。但我出拳时,明明不是这么想的。爷爷,这是什么道理呢?” 萧万立说道:“好好,爻儿,园嘉老弟说你悟性极高,此话果然不假。你一语切中要害,离掌握其纲要也就为时不远了。” 萧万立咳嗽了一声。说道:“爻儿,要炼成这二十五路梅花拳,你得记住了。梅须逊雪三分白。拳法的要意便在于那个‘逊’字。再者,梅兰竹菊乃是四君子,君子谦谦,岂有不‘逊’之理。因此你出拳时不可催动内劲,心中记着‘谦逊容达’这四个字。出拳时隐其锋芒,敌人不知道你要攻他哪里,正是不知攻向哪里,恰恰是哪里都在你的拳风之中,哪里都成了你可攻之处。由此取胜,既显大气,又不失君子之风。” 萧爻听得心中欢畅。喃喃念道:“既显大气,又不失君子之风。真想不到,这套梅花拳,他奶奶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学问。” 萧万立便将每一招的要义给萧爻详加解说,萧爻悟性极高,他福至心灵,一点通白点通。很快就记住了梅花拳的要诀,兀自在院坝里苦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抓蛙计划 萧爻自此开始习炼梅花拳。梅花拳招式繁复,极尽曲折变化之能。但总体刚要,却须在一‘逊’字上下功夫。萧爻炼了一天,晚饭后,喝了十来碗酒。借着月光,趁着酒兴,又在院坝里苦练不歇。 梅花花瓣为五瓣,五五相生,凑成二十五路拳法。因此,梅花拳共有二十五路。萧爻一遍又一遍地试炼,先时,只能打出一两点拳影。渐渐地,能打出五六点来。再到后来,打出的拳点愈发的多了。 这一晚,萧爻炼到了大半夜,实在疲累不堪了,这才和衣而睡。夏日酷暑,纵在夜里,也燥热难当。萧爻每晚睡在竹蓬里,倒也凉爽。睡下之前,总要看看龙象心法,每天晚上都按龙象心法记载的法子入睡。那入睡之法,却与内息相关,纵在晚间熟睡之中,仍然在修炼内功。萧爻渐渐地觉得丹田中的内息似乎强了许多。 萧爻炼了一天,到晚上睡下的时候,意倦神疲。过了不久,忽然发觉身处一陌生地方,四面朔风呼啸,凄凉严寒,漫天飞雪下个不停。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却见到大片大片的红梅,红白相映,景色十分壮美。心念一动,应着眼前的景色,施展起梅花拳来。迎着风雪,将二十五路梅花拳使得无声无息。萧爻心中欢喜,突然醒了过来,原来是在睡梦中修习梅花拳。两只手握成了拳,击在空中。从姿势来看,正是一招‘红梅映雪’。放下手臂,这才觉得腰酸背痛。暗想:“我炼武成痴,在睡梦之中仍不得停歇,当真要害苦自己。” 在长凳上翻了个身,几只蚊子嗡嗡地飞来耳边。伸手将蚊虫驱走,复又睡下。却听得野外蛙鸣成片,也不去管。这次直睡到第二天,太阳出得很高时,才醒过来。 和萧万立吃过了饭后,萧万立叫过萧爻。叫他打一遍梅花拳。萧爻依言施展开来。将梅花拳打出来时,拳脚到处,已然无声无息,与梦中施展的毫无二致。萧万立见他进步神速,又惊又喜。说道:“爻儿,这才一天的时间,你就学会了这套梅花拳。”暗自感叹:“爻儿的武学天赋,我也自叹不如。” 萧爻花一天一晚,炼成了梅花拳,得益于睡梦之中仍在习炼。自从梅花拳创制出以来,萧爻是第一个,在这么短的时间炼成的。 萧万立道:“爻儿,你再去斗豹,看看与昨天又有什么异样。” 萧爻道:“是!”走到关着金钱豹的草屋前。说道:“爷爷,今天得改一改,听到我一咳嗽,您就来开门。” 萧万立道:“不消你叮嘱,我自晓得。” 萧爻道:“哪有什么叮嘱,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不过,我学了梅花拳,要料理那两头金钱豹,这次应该很快的。” 萧万立见他脸有骄色,说道:“就算武功精进了,也不可轻敌。对付那两头畜生,你自信一些,倒不打紧。要是对付活的敌人,可千万不能大意,须知骄兵必败。况且那梅花拳的精要所在,乃一‘逊’字。今后用来御敌时,也该恭恭逊逊的,方不违拳意。” 萧爻答道:“是!”心想:“再拖得一会儿,我的妙计要露出破绽了。”拉开门走进草屋里。 听得一阵铁链声响起,当是萧万立在门外上锁。 萧爻仍贴墙而立,注目屋中的金钱豹,耳听着屋外萧万立的脚步声,知道他已走开。 萧爻这是第三次进屋斗豹,两头金钱豹被他打倒了两次。畜生眼生,却不认人。见到萧爻又来,浑不记得已是萧爻的手下败将。低吼着,又要攻来。 萧爻提气一跃,跃上门框。手拉着草屋上的椽子,横卧在门框上。腾出一只手来,伸进怀里一摸,摸出了两大块牛肉,扔给两头金钱豹。两头豹子吃到牛肉块,竟然没了声息,萧爻咳嗽了一声。 萧万立刚走到竹蓬里坐下,便听到萧爻的咳嗽声,心中有些怀疑:“爻儿这次也太快了些。”但一想,萧爻学会了梅花拳,武功越来越高,那两头畜生毫无进步。此消彼长,就是快了些,也不意外,仍然走过去开门。 萧万立刚打开门,两头豹子正好吃光了牛肉块。见到萧万立立在门外,猛然向萧万立扑咬过去。萧万立毫无防备,纵然他武艺奇高,乍见两头豹子不要命的冲过来,却也不由得慌了一慌。呼的一掌,顿时将冲到前面的豹子击毙在地,另外一头豹子见萧万立神威凛凛,又是被萧爻打得怕了的,便缩缩瑟瑟,没敢再上前。 萧万立虽然击毙了一头豹子,心中却大为疑惑:“爻儿去哪里了?”却听萧爻说道:“好功夫,好功夫。爷爷,您一掌就击毙了一头豹子,这功夫可比我高明得多了。”说话的声音中也得意扬扬,萧万立这才发觉上了当。萧爻躲在门框上,引自己来开门,正好借自己的手,将豹子击毙。萧万立沉声说道:“你竟敢作弄我?还不快滚出来!” 萧爻从门框上滑下来,满脸嬉笑之色,比捡到金元宝还高兴。见到萧万立满脸怒气,假意给那头豹子检视伤情,在那豹子身上摸了一摸。说道:“哎呀,一击即中,一招毙命!我要是能炼成这么高深的武功,就是天天杀豹,我也心甘情愿。”萧爻说话时,向萧万立瞧了一眼。不见他出言责骂,脸上神色索然。萧爻引得他上当,本以为他会加以痛责,见到他这幅索然无趣的神情,才感到一些内疚。 萧爻走出门外,见萧万立僵立不动,一时倒没了主意。说道:“爷爷,咱们喝酒去。” 萧万立沉声说道:“不喝!” 萧爻略一迟疑。说道:“爷爷,何必为这畜生伤感情呢?” 萧万立喝道:“我是为你伤感情。你大逆不道,竟然引我上当?” 萧爻见他仍在生气。说道:“您老人家一掌击毙了豹子,神功天下无双,您该高兴才对,怎地摆出这幅倒了大霉的神情呢?” 萧万立哼了一声。说道:“我的武功怎及得上你?遇到诡计多端的萧少侠,还不是被制得束手无策?” 萧爻又说道:“爷爷,我这是用智不用力。您该说有孙如此,我萧万立老怀大肠。” 萧万立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萧爻心念电转。说道:“爷爷,昨天晚上我睡下的时候,被一阵呱呱呱的叫声吵醒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来了,睁眼一看,您猜我看到什么了?却看到成群结队的青蛙跳进来,看到青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一只青蛙竟然会说话。您猜它跟我说了什么?” 萧万立神色木然,仍不说话。萧爻饶有兴味的说道:“嘿。那青蛙跟我说,‘萧少侠,请你快来杀我。’我感到奇怪,问道‘蛙兄,咱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我杀你?’那青蛙哭道‘我就知道咱们无冤无仇,所以才要你帮我这个忙的。’我说‘那可万万使不得,要是我杀了你。你的蛙子蛙孙会来找我报仇,到时候,也不用它们使什么诡计,只消每天晚上我一睡着,它们成群结队的来向我罗唣,稀里哗啦,呱呱呱呱,我可别想睡觉了。’那青蛙又说道‘萧少侠就爱说笑,我哪有什么蛙子蛙孙了?’我说道‘就算没有蛙子蛙孙,也有你的蛙老婆c蛙情人c蛙兄弟c蛙姐妹c蛙七大姑c蛙九大爷。我杀了你,它们也不会放过我。’那青蛙嚎啕大哭。我劝它‘蛙兄,有什么事就说吧,咱们男儿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那青蛙笑道‘我又不是人,怎谈得上是男儿汉大丈夫?’我问道‘那蛙兄为什么要哭呢?’青蛙说道‘我是不想活了。想自杀又没那本事,所以才想请你帮我。’我问道‘蛙兄,你为什么不想活了?’那青蛙说道‘我的兄弟姐妹们被几个顽童抓去烤了。本来有一个老婆的,前天晚上,我出去猎食,被一只懒头蛤蟆扮作我的英俊模样,混进我家里,将我的老婆拐走了。现在就剩下我孤零零的,所以我才不想活了嘛。’我说道‘蛙兄倒也可怜,要杀你我可下不了手。不过,要吃你,我倒是很有兴致。’那青蛙说道‘笨蛋,你杀了我,不就可以吃我了。’我说道‘那你回去吧,等我想一个晚上。你要是还想死,明天晚上再来,我到时候再决定。’那青蛙听了这话,呱呱地叫了两声,欢欣鼓舞的奔回田里去了。” 萧爻又说道:“爷爷,那青蛙今天晚上还会来。听说蛙肉不但味道鲜美,而且具有滋气养颜的神效。我吃不吃不要紧,要是爷爷吃了,益寿延年不在话下,还能青春驻颜,活蹦乱跳。越活越有劲,简直简直就是位年高德劭的老神仙。所以嘛。” 萧万立忽然接道:“所以你想帮那青蛙的忙,杀了它,请我吃一顿蛙肉。” 萧爻说道:“嘿嘿,对了对了。爷爷传我武艺,功德无量。我请爷爷吃蛙肉,聊表孝道。不过嘛。”萧爻说着这话,又瞧了瞧萧万立。 萧万立果然问道:“不过什么?” 萧爻道:“不过,要爷爷等上一等。我今天晚上抓蛙,明天就有蛙肉吃了。” 屋子里还剩下一只豹子,萧万立锁上了门。萧爻见他好像不再计较刚才的事,这才宽慰了些。走到院坝里,又炼起拳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阳关三叠 萧万立跟着走到院坝里,叫他停下。萧爻听得交换,立即停手。心中却有些诧异:“爷爷怎么叫我停了?”却听萧万立说道:“爻儿,我再传你一门拳法。” 萧爻心想:“爷爷又要传功,难怪要叫我停手。我刚刚作弄他,幸好他没和我怄气。要是一生气,不来传我武功,嘿嘿,那就遭了。”问道:“爷爷,什么拳?” 萧万立道:“这套拳法的名字叫‘通臂神拳’。是从猴拳里化出来的,又将醉拳融入其中。所以,这套通臂神拳,比猴拳更为繁杂,比醉拳少了几分酒意。” 萧爻问道:“通臂神拳,是不是比梅花拳更难炼呢?” 萧万立道:“这套‘通臂神拳’共有七十二路,虽然名为拳法,其实拳c肘并用,更与腿法合并。难炼嘛当然是难炼的,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有你用心习炼,还有不成的道理吗?” 萧爻这时正在学武的兴头上,只要有功夫可学,他都来者不拒。道:“是!” 却听萧万立说道:“我先前教过你伏虎拳,伏虎拳讲究厚重。内功越高,拳招的威力越大。这道理实在很简单,就如一个少儿使出伏虎拳,和一个成年人使出伏虎拳,招式是一样的,但两人打出的力道却天差地别。” 萧爻说道:“不错,这道理实在很简单。” 萧万立道:“你现在内劲不够强,凭你现有的武艺,要对付三四流的角色,或者去杀几只豹,几头虎是绰绰有余。但如遇到外家高手,内功又比你强的人,你使伏虎拳就要吃大亏。” 萧爻道:“我如果要不吃亏,最好的法子就是不与高手过招。专挑武功比我弱的人打,我就大占便宜啦。” 萧万立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么想便是欺软怕硬了。如果武功强于你的,又来欺辱你,你难道就任他欺凌,不跟他打了?” 萧爻道:“这。爷爷,您不须激我。人生天地之间,岂能任人欺辱,就算他是天下第一,要想站在我萧爻的头上拉屎,拼掉性命不要,我也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萧万立眯着眼,似乎听得很是受用。笑道:“刚易折断,柔能长久。牙齿够坚硬了吧,可掉得最快。舌头够柔了吧,却人死了它都还在。你明明打不过人家,又不顾死活的拼命,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萧爻怔住。心想:“打不是,不打又不是。这可有多为难。”忽然笑道:“爷爷,我们隐居在江湖之外,又碰不到敌人,学了武功也用不上的。因此,也不用跟人家打架。” 萧万立道:“你怎知用不上了?难道你想一辈子蜗居此地?那有什么出息了?”萧爻眉头一皱,心想:“今天怎么老是碰钉子呢?不管我说什么,爷爷都能找出我的话柄。我如果说学了武功之后,就去江湖上耀武扬威一番。像那‘神州一剑’关天赐,人虽死了,却赢得了身后名。爷爷又必定会说我年少轻狂,不知所谓。为了区区的虚名蜗利,在江湖中碰得头破血流。好像我说什么,他老人家都能找到反驳的理由。”忽然心思一开。微笑道:“此地山水清幽,祥和恬静。足可与陶渊明隐居的田园相媲美,我学成武艺后,只需讨得一个老婆。便也来‘与自然相和谐,临清流而赋诗。’只要我不与人动手,我就不信天下有哪个不要脸的来逼我动手。” 萧万立道:“你要赋诗?凭你也想赋诗?爻儿啊,你说你唱几句山歌,兴许我能信。你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要去赋诗?你是想让人笑歪了下巴吗?” 越是荒诞不经的话,萧爻越能接。萧爻说道:“要是能让人笑歪了下巴,我给那人掰正,不就能合上嘴了。到时候,我专门研究让人笑歪下巴的话,又学一门接下巴的医术。先把人笑坏了,又给人医好。也一举两得,我不用做别的事,那也悠哉乐哉。” 萧万立道:“要是真按你想的去,刚开始几天,也许你很有兴致,但是过不了几天,你就觉得烦闷了。” 萧爻又是一怔,这话果然说中自己的心坎。忽然间心里一惊:“爷爷说要传我通臂神拳,怎地不来传功。和我啰嗦了这么大半天,这可有点异常了。”萧爻想到了这一层。似乎胸有成竹。说道:“爷爷,明人不说暗话,您也不用绕山绕水了,老实说,您到底目的何在?” 萧万立叹了口气。忽然说道:“要是路上没有什么事耽搁,园嘉老弟应该到江西境内了。再穿过湖北,离蜀中唐门就更近了。” 萧爻惊道:“对啊,周大爷走了两天了。爷爷,您是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啊。” 萧万立道:“周老弟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又走得很急。他去蜀中,江西龙虎山,湖北太湖帮,是他必经之路。这两个地方都是黑道的地盘,近年来好手云集,很不好过。” 萧爻道:“爷爷您不用担心,周大爷武艺超群。这些江湖草莽岂是他的对手。” 萧万立道:“若是单打独斗,当今世上,能和他打平的,已很不多了。但要是用上计谋c毒药,周老弟可外行得很。他匆匆忙忙而去,急于求成。若是一不小心,栽在这群小人的手上,那可晚节不保啊,一世英名也付诸流水了。” 萧爻听他娓娓道来,果然很在理。说道:“爷爷,那咱们可得去打个帮手才是。” 萧万立点了点头。萧爻见他答应,心中大喜。说道:“爷爷,那咱们现在就走。” 萧万立摇了摇头。萧爻问道:“怎么?明知周大爷有难,难道要袖手旁观不成?”萧万立道:“你不能去,你答应他去崆峒派还龙象心法。大丈夫一诺千金,你可别食言而肥了。” 萧爻道:“周大爷的性命安危事大,还龙象心法事小。这档口可顾不得什么承诺不承诺了。” 萧万立道:“你当真很想去?” 萧爻顿得一顿。说道:“为了助周大爷达成心愿,我萧少侠是非出山不可了。” 萧万立道:“周老弟对你有恩,你想助他达成心愿。这是你有情有义,我本不该阻挠。但你想出山,有一个条件。” 萧爻问道:“什么条件?” 萧万立道:“你如果接得住我的三招,我就让你出山。要是接不住,那你就得留在这里炼武。去相助周老弟的事,便有我亲自走一遭。” 萧爻心想:“我学武也有一段时日了,再怎么衰,也该有点小成了。不过,爷爷既然敢夸海口,他的三招必定非同小可,我小心应对,或有一丝取胜之望。周大爷对我有恩,助他找到那位女前辈,让他们言归于好,了却周大爷的一番相思,那是应该的。有爷爷出马,比我这三脚猫去强得多了。我赢了更好,就是输了我也不该怨恨。” 心中盘算已定。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爷爷,您出招吧。”说完,往院坝中间一站,双目凝视着萧万立。 萧万立道:“好!”好字一出口,只见他左掌自左向右,右掌自右向左。双掌一叠,无声无息地向萧爻推了过来。萧爻正要接招,忽然,见萧万立又是左右相叠。萧爻见着萧万立两次叠掌,出手十分缓慢c但是两次一叠,隔他尚有一丈远近,他的掌风已侵袭而来。 萧爻只感到气息不畅,仿佛全身已被他的掌风压住。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想:“这是什么武功?我好像听爷爷说起过,哦。这招叫做‘阳关三叠’。西出阳关无故人,爷爷用这招攻我,是什么意思?那是暗示他西去之行,已下定了决心,要我知难而退吗?” 萧爻不停地往后退,这时已退到了土墙边上。退无可退,只见萧万立又叠了一次。三次相叠之后,掌风劲急。萧爻只觉得眼前全是掌影。若不还招,则头上c两肩以及前胸都要被萧万立击到。若要还招,实不知该接哪一处的掌力。只见百十道掌影中,一只掌影已向自己的天灵盖拍来。萧爻无奈,猛提一口气,运气全身之力,伸手往上格去。 萧爻往上这一格,运足了全身的力道。那知格了个空,所有的力道像是涌入了汪洋大海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萧万立打出的掌力在这一瞬之间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萧爻吃了一惊,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平平地飞起。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推得往后仰。越过土墙,落在地上,奇怪的是,被推出时十分快捷,而落下时却十分缓慢。 萧爻躺在地上,心中惊诧莫名。这时他才想明白,萧万立的掌力是虚以诱敌的。引得自己去挡他击出的掌,自己的下盘便空了。萧万立再伸腿一勾,将自己勾倒。阳关三叠又叫做阳关三跌。 萧爻的心里满是自怨自艾:“我怎么这么没用?学了这么多天的武功,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了?” 萧爻却不知道,‘阳关三叠’又叫作‘阳关三跌’,是萧万立一身武艺之精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通臂神拳 萧爻虽然摔倒,但情知萧万立这一推,未出全力。身在空中时,也感觉到萧万立推出的这一掌,卸去了下落的力道,自己才平平地落在地上。萧爻立刻从地上蹦起来。说道:“多谢爷爷手下留情,爷爷神功无敌,我输得心服口服。” 萧万立不慌不忙地走出土墙外,听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他虽然输了,却甘心认输。心下既感得意,又感自豪。说道:“愿赌服输,不失大丈夫本色。爻儿,你本来可以取胜的。” 萧爻说道:“爷爷,方才和您一比,我深知万万不是您老的对手。您胜就胜了,何必来取笑我?” 萧万立听了这话,神色愈显慈和。说道:“我怎么就取笑你了?” 萧爻说道:“您刚刚所使的阳关三叠,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虚虚实实,变化无端。我自问不是您的对手,我也甘心服输的。明明是您赢了,您却反说我能赢,您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在取笑我是什么?” 萧万立心想:“原来你是比试输了给我,要在嘴皮子上赢回去。”却说道:“方才我使出阳关三叠,攻你上方,那确是虚招。你是我的孙儿,你若不还手,我怕你受伤,就会把掌力收回来。趁我回掌之时,你出招攻我,我那时无余暇攻你。你占了先机,兴许可以挨过三招。咱们有言在先,只要你能过我三招,就算你赢。你若是算到了这一着,我出阳关三叠攻你时,你来个不理不睬,伺机向我出招,不就能赢了?” 萧万立这番推论确实很合情理。萧爻却慨然说道:“爷爷,临敌之际,生死系于一线,岂能视为儿戏?既然是比试,该当正大光明的过招。输也好,赢也罢,坦坦荡荡。” 萧万立道:“好,爻儿,你虽然输了。但你年纪轻轻,却能做到败不馁,于输赢事上无所芥蒂,足见你胸襟坦荡。” 萧万立这番夸奖,实是出自肺腑。萧爻却道:“我只是觉得,要是靠耍诈胜您,我赢了不光彩,您输得不甘心。孙儿是您老的至亲,糊涂爱闹,惹您老不开心,幸得您多次宽宥。没和我一般计较,我才有今日的成就。要是比武也来耍诈,不用您教训,这卑鄙无耻的头衔我是当定了,耍诈欺骗自己的爷爷,这话传到江湖上,我更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萧万立自从抚养萧爻以来,这是他听过的最开心的话。见孙儿终于比以前更懂事。霎时间,只觉得萧爻以前所犯的种种错事,全都被这几句话给化解了。他因胡闹造成的诸多错误,也全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祖孙二人到此时,终于把以前所有的怨咎全都给抛了开来,坦诚相见,都感到无比的欢畅。 萧爻生性豁达,只因萧万立要他学武,教之不得其法。更加上有望孙成龙的心思在捣鬼,而萧爻却贪玩爱耍,又令萧万立大失所望,因此而生出种种曲解。萧万立怪萧爻不求上进,萧爻怪萧万立教导无方,这两人相处,如钢砰到了铁,由炼武演变成了彼此斗气,使得两个原本至亲的人如有大仇。这时怨咎得以解开,都觉得这是世间第一痛快之事。 萧万立这次终于是老怀大畅。激动之余,他昂起脖子,望着天空纵声长啸。说道:“爻儿,拿酒来!咱爷儿俩今晚不醉不休。” 萧爻这些天勤炼武功,一门心思只在武功的招式之间流转。打梅花拳时便想:‘怎样出拳,才能打出梅花的孤寒之意’。使寒冰烈火掌时便想‘他冷由他冷,我自照我行,如何他冷就由他冷了,这个冷字到底包含了什么?他热由他热,万般皆过客。那是说浮云生死,飘飘渺渺,一切皆属虚妄,如何把这种淡然恬然的境界转化到武功招式上’。心中所想的便是每一招的招意,渐渐觉得这些武功招式所蕴含的招意,竟与人生有某些共通之处,却又是自己望尘莫及的。萧爻的心思只在招意之间的流转,就难免转折迂回,与他豁然直接的性格难免有相悖相冲之处。到这时,萧爻既不用去炼武,又与萧万立解开了多年来的怨咎。心下之喜,难以溢表。听萧万立要喝酒,这话正和心意。说道:“好,我这就去抱酒来,喝他个天翻地覆,不醉不休。”转身走进柴房,抱着两大坛酒走了出来。 两人各抱着一只大酒坛,举坛一碰,昂起脖子,咕嘟咕嘟一通豪饮。萧万立喝得兴起,忽然高声颂道:“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好一个醉也无人管,爻儿,我以前也管你管得多,今日咱们纵情的喝。” 萧爻道:“喝!”萧爻只觉得,不论以前爷爷怎么对自己的,那都已不足挂怀。昂起脖子,喝了几大口。 两人兴致很高,不到一盏茶十分,各喝了大半坛。喝得急了,酒意涌得也快,都有了五七分酒意。萧万立道:“爻儿,明天我走了。以后,你独闯江湖。你怕不怕?”萧万立对萧爻的关怀十几年如一日。虽然已泛起了薰薰之意,但那关爱怜惜的话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萧爻已知爷爷的心意,如此问法,已是交代后话的意思。朗声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生在世,但求纵情适意。我怎么会怕?” 萧万立道:“好。趁着酒兴,我就把阳关三叠和通臂神拳传授给你。你要是学会了其中一门,一生受用无穷。” 通臂神拳威力如何,萧爻没见识过。但阳关三叠的莫测高深,他已领略过。听得爷爷要将这两门武功相授,萧爻心中大喜。道:“是!” 萧万立又喝了一口酒。说道:“爻儿,我刚刚用来打你的‘阳关三叠’,创于二十五年前。” 萧爻略有些吃惊。说道:“哟!爷爷,二十五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我。” 萧万立哈哈大笑。说道:“阳关三叠是我的成名绝技,早在二十五年前就驰名江湖。哎!自从你爹爹去世以后,我洗手归隐,已经二十多年没用过啦。”说到最后几句时,心伤爱子,不免语音哽咽。 萧万立缓了一缓。拉着萧爻说道:“阳关三叠一招分三次使,手脚并用。先发掌攻敌的上路和中路,每一掌所指,都在敌人的人身要穴部位。敌人若不还招,便要白挨一掌。嘿嘿,试问这世间有谁甘愿白挨打的?因此,对方必定出招解围。这时,对方的下路必定空了,伺机攻其下盘,才是取胜之道。要攻对付的下盘,当然以腿脚最为便利。出脚将其勾倒,扫堂腿法也好,横扫千军也好。只要拿捏得对,便可一招制胜。爻儿,你懂了阳关三叠的招意没有?” 萧万立一边说,一边出手比划,说到‘发掌攻敌人的上中路’时。他便举手往萧爻的上盘挥去,又在萧爻的身上拍打着,每一次出手都指在萧爻的要穴部位。再将那‘横扫千军’的腿法,也一并解说。 萧爻得他详细指点,已然心领神会。说道:“我明白了,上中路的掌力乃是诱招。而脚下的一扫才是制胜的诀窍所在。” 萧万立道:“嗯,不错。上中路发出的掌,可以为诱招,但却是实招。是敌人必守之招,待敌人出招相抗时,你早已卸去了掌力。攻他下盘,这一来,敌人万难料及。阳关三叠正是要攻敌之始料未及。” 萧爻心道:“我先前见到这招阳关三叠的时候,见到眼前全是掌影,便想着如何拆解。全然忘了只要动手拆解,下盘露空,便要被摔倒。当真没有料到,这看起来怪模怪样的武功,竟然有这诸多的奥妙。要说奥妙,却又不然,爷爷一加解释后,又能明白。” 只听萧万立道:“爻儿,阳关三叠的妙诣,我已分说明了。我再传你通臂神拳。” 萧爻道:“是!”心中却想:“爷爷传我的阳关三叠,并没有固定的招数,只把招意解剖分说。既然没有固定的招数,岂不是哪种武功都可以运使?” 又想:“这阳关三叠就像一锅配料齐备的火锅底。至于吃什么火锅,全凭出招之人任意施加。放鱼则是鱼火锅,放鸡则是鸡火锅,放青蛙则是青蛙火锅。这阳关三叠根本就没有招式,又如同是一个空架子。既然是空架子,我是在架子上挂几串肉,还是在空架子上放几本诗词。甚至我要在空架子上躺着,还是坐着,又全凭我的喜好而定了。” 想到青蛙,又想到和青蛙的那番对话,当真是胡扯连篇,乱七八糟之至。心里却乐不可支。又想:“蛙兄今晚上还是会来的。不过,今晚上要学武,蛙兄的美意只好先辜负了。” 却听萧万立说道:“先前我传你梅花拳,梅花拳讲究轻盈灵动,最好是配合着轻功运使,变化无端,有神鬼莫测之机。等你使得熟稔时,也可克敌制胜。梅花拳和伏虎拳,虽各有各的特长,却都不及‘通臂神拳’的效用。” 萧爻凝神听着。说道:“爷爷,那您何不一开始就教我通臂神拳,岂不是省去了很多力气?” 萧万立道:“炼武之道,讲究循序渐进。通臂神拳和那两路拳法,就好比大厦和根基。根基不够扎实,便匆忙盖上大厦,你盖一两层没问题,盖五六层还可勉强支撑。要是想再盖得高些,基础不稳,不是有坍塌之危吗?因此上,我先教你最基本的伏虎拳,扎好下盘功夫,再教你轻盈如意的梅花拳,又再教你通臂神拳。便是要你先打基础,基础越是牢固,再在基础上盖大厦,你盖五六层是盖,就是盖上百十层,因基础坚固,也保管稳如泰山。” 萧爻静静地听着,没来打岔。只听萧万立又说道:“再有,江湖中人千奇百怪。有的人武功不济,便在兵刃上做文章。你以一双肉掌和别人的钢刀利剑对敌,兵器上就吃了大亏。钢刀利剑断折了还可再造,但要是这双手废残了,还能再长出一双来不?” 萧爻凝神听着,不禁心下惴惴:“一双手要是被刀砍了,又怎能再长得出来?纵然能续上假肢,又怎能有原生的使得顺便?” 萧万立道:“以肉掌对敌人的钢刀利刃,拳脚上的功夫须得有独到之处,方可保无虞。” 萧爻忽然问道:“爷爷,那您何不教我几套剑法刀法?” 萧万立道:“你以为有了剑法刀法,就稳便了吗?要是刀法剑法炼不到家,一样无用得很。就好比‘独劈华山’这招刀法,讲究势大力沉,一刀劈来,大有开山之势。但如劲道不够,劈得萎萎焉焉,刀法不像刀法,有刀又不如无刀了。再者刀剑在手,终不如一双手使唤得灵便。” 萧爻捡起一只树枝,随手挥了几下,一时尚察觉不出有兵刃和无兵刃的差别。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别离 萧爻摇头苦笑,但觉得萧万立今天的话,远较往日为多。随即想到,他将要赶赴山西,寻找周园嘉。从此以后,想听到他说话可就难了,于是收起心思,屏气凝神,一字不落的听着。 萧万立忽然摆开架势,就在院坝里打起拳来。萧万立道:“爻儿,我将这七十二路通臂神拳,一一演给你看。你可要留心记着,要是有疑难之处,他日相见之时,我再给你剖解。” 萧爻道:“他日再见?” 萧万立道:“我今天传了给你,你要是领会得不多,或是记不住,那也没奈何。我动身相助园嘉老弟已势在必行,你学会了龙象心法后,也要往平凉崆峒山奉还心法。咱们爷儿俩就要分别了,以后自当有相聚之日,到那时候,我再来考校你的武功。” 萧爻答道:“是!”心想:“爷爷虽说日后考校我,是要看我的武功有没有长进。要是我的武功一直不长进,我自也没面目再见到他老人家。”当下便凝神观摩,用心记招。 萧爻跟周园嘉学过了入静之法,那入静之法,是修习内功的重大关窍,近似于佛家的坐禅功。所贵者乃是心静志专,心思越是恬静,思虑便越是清晰。达摩面壁九年,而创下了易筋经,便是心思在极静的状态下冥想而得。张三丰百岁高龄,而创下了太极拳,也是闭关了十八个月而成。可见世间不朽的武功事业,便都是在极静之中而创成。 萧万立一边打拳,一边说出拳招的名字。他故意打得很慢,以便萧爻能看得清楚。萧爻生来记性极佳,学过了入静之法后,内息逐渐绵长,更延长了他记忆的时间。加之他学过了伏虎拳和梅花拳,这两路拳法和通臂神拳拳招不同,而拳理相通。萧爻看着萧万立使通臂神拳,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梅花拳和伏虎拳。 萧爻一边记忆,一边将通臂神拳和梅花拳c伏虎拳作起了比较。发觉这门通臂神拳,起先几招,倒也平平无奇。一般拳法之中所含有的勾c击c扫c挥c劈c甩的拳理,通臂神拳概莫能外地有之。到了第十三招以后,拳风陡变,一招之中,往往含有几种拳理。而难得的是,无论是先勾后击,还是先扫后挥。都如和鸣鸾凤,配合得严丝合缝。前一招和后一招之间,虽仍有间隙,只是这种间隙十分微弱。 从第十三招到第二十四招,显然是一个路子,从第二十五招到第三十六招又是一个路子,此后每隔十二招便换一个路子。七十二路通臂神拳便有六大路,每一大路中又含有一十二招。路路不同,招招有别,前仆后继,连续绵密。 萧万立越打到后来,招式越是繁复,往往一招之中暗含着数招后招。但奇怪的是,萧万立使出的拳招虽然密不透风,却没有一点声息。按理说萧万立武功既高,内劲亦强,每出一招,原该势夹劲风才是。但他竟然是在出招之时,便已将拳风卸掉,以至招招无声。一般的武林高手,要做到拳拳生风,只需将劲力凝集于掌上,发招之时,便有呼呼风声。但做到招招无声,又比拳拳生风更难上了一个等次,武功的造诣显然又更高上了一个档次。 堪堪已将七十二路通臂神拳使完,萧万立收功站立,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打了一遍后,神色转而柔和。 若是常人,要在看过一遍之后,就能记住七十二路拳法,那几乎做不到。萧爻的学武天赋本来极高,兼有过目不忘之能。见萧万立使完后,已将七十二路通臂神拳印在脑海里。只是有十多个疑难之处,一时百思不解。当下便将那些疑难也清晰地记着,待以后自己慢慢参悟。 只听萧万立道:“爻儿,我本来还有很多武功想要传授给你,但时机紧迫,只能从权。你先学会了这几套拳法,行走江湖时,要是遇到危难,这几套拳法,都可帮你抵挡一时。” 萧爻听他话中渐渐有了离别之意,不由得热泪盈眶。 萧万立又道:“爻儿,你还了龙象心法后。便即转向西南,往蜀中与我们汇合。我帮园嘉老弟达成了心愿后,自当往北与你汇合。” 萧爻哽咽道:“是,爷爷!” 萧万立笑着,摸出一把金叶子,足可低得几百两银子,他递给萧爻。说道:“爻儿,在江湖中行走,也少不得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这些金叶子,大抵值三百两银子,够你花销一段时间啦。” 萧爻将金叶子接在手中,心想:“爷爷将我的后计都给安排了,只怕他是要走了。” 萧万立说道“我这就走了。爻儿,你今后去到那江湖中。什么行侠仗义,为民请命,你不用太较真。人在江湖走,该出手时就出手,别逞强好斗。不过,你千万要提防美色。”萧爻强忍住眼泪,支吾道:“爷爷,我知道了,您老人家多保重!” 萧万立微微一笑,转头走过了木桥,身影很快淹没在黑夜里。 待萧万立走远了后,这二十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场景,历历从脑海里浮现。想着每一次惹爷爷生气,不论做得多么过分,最后都能获得他的宽宥,都能看到他慈和的面目。萧爻从来没离开过萧万立,见他真的走了,蓦然间,一种孤零零的感觉袭上心头,心底下竟有几分悲凉之意。萧爻放声大喊:“爷爷爷爷。”声音悲切,完全被哭腔盖住。却始终听不懂萧万立的回答,萧爻鼻子一阵酸楚,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萧爻热泪一出,便控制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一会儿。忽然心里一呆:“爷爷离去了,又不是见不着他了。这有什么值得哭的,对啊,我哭什么呢?我男儿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要是给爷爷知道了,他必定要笑我。说我什么‘你外面装得很硬气,其实内心里柔得像一团棉絮。在离别之际,终于真情流露,忍不住涕泪横流’。”想到这一层,渐渐收声止泪。 萧爻跑进柴房里,见柴房里共推了三四十坛酒,又摆放着许多牛肉干。柴房中的食物,够自己吃上好一段时间。心思略宽:“爷爷给我留下这么多吃的喝的。还给了我一把金叶子,我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甚至还有点阔。好日子不过,我却没来由的哭什么呢?”这么一想,心思又更开阔了些。 当下揭开一坛花雕的封头,便即喝了起来,抓起牛肉干嚼着。将那坛花雕搬来竹蓬里,昂起脖子,喝了个痛快。萧爻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喝酒,很快喝光了一坛花雕。酒意已经有了十分,他醉醺醺地,在院坝里头,将萧万立所授的通臂神拳试炼了一遍。几次三番都要晕倒,凭着一股韧劲,勉强支撑,待到将七十二路通臂神拳使完时。酒意正浓,但觉额前火星乱冒,仿佛有几十条萤火虫在眼前乱飞。摸到竹蓬里,一咕噜摔倒,就此沉沉入睡。 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萧爻只觉得口干舌燥,便即醒了过来,喝了不少水,方觉解渴。坐在竹蓬里,斜倚着栏杆。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这次直睡到傍晚,方才醒过来。萧爻跑进柴房里,找水洗过了脸,缓步走入竹蓬。盘膝坐定,按着周园嘉所授的调息之法,调理内息。渐觉得神清气爽,便在院坝里炼起拳来。先从伏虎拳炼起,又炼了梅花拳,再炼阳关三叠,再炼通臂神拳,最后才炼寒冰烈火掌。 萧爻炼过了拳掌,又学了一篇龙象心法。龙象心法上的武学博大精深,十分难炼。萧爻向来豁达随和,遇到太过艰难的地方,便停住不炼。又改炼别的武功,过得一会儿,再来看龙象心法上的艰涩处时,往往一霎之间豁然贯通。萧爻按照此法修习,对龙象心法学得越多,身子便越觉得轻盈如燕。行走奔跳之际,已十分的轻快。 自从以后,萧爻每天刻苦炼武,内劲外功同时精进。过了十来天后,萧万立留下的牛肉干已被吃完。这十多天里,萧爻每晚睡在竹蓬里,每天晚上都听到蛙鸣的声音。只是炼武炼得疲乏了,没起心思抓蛙。 这天,萧爻自觉得已将伏虎拳c梅花拳c阳关三叠c通臂神拳和寒冰烈火掌全都学通了。炼了一个下午,便停住了。待到傍晚,胡乱喝了点酒,依旧倒在竹蓬里睡下。 待到中夜,果然又听到成片的蛙鸣。萧爻当即爬起,寻声找去。临近溪流时,叫声越响。见不少青蛙聚集于此,像是召开蛙族大会。萧爻随手一抓,抓住了两只。放入袋子里,又再抓去。他的武功日益增进,那青蛙虽蹦得快,但只要被他看到的,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萧爻的一抓。有好几只青蛙,刚蹬地而起,在空中时,便被萧爻抓在手里。 萧爻一边抓,一边说道:“蛙兄,我今天晚上是来成全你啦。这些日子,我吃得不好,胃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咱们有约在先,是蛙兄想死,我抓蛙兄,成全蛙兄想死之愿,我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虽说我帮了蛙兄,心愿得遂,但是蛙兄也帮我开了胃。算起来,咱们互不相欠就是。” 当天晚上,萧爻抓了二十来只青蛙,全都拿回柴房里。将青蛙放进一只木缸里,便倒了半坛酒,将青蛙浸泡起来。 萧爻喃喃说道:“我萧爻是个酒鬼,萧爻吃的青蛙,也要醉蛙才好。”想着自己将青蛙做成醉蛙,如此荒诞不经,又别出心裁。不由得欢欢喜喜,倒在竹蓬里,呼呼大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姓老名野 第二天,萧爻依旧炼武。看那龙象心法时,已炼完了前六层。剩下第七层,却只有一幅图画,图画上一条巨龙腾云驾雾,巨龙大半部身子隐没在云层里。龙头昂然挺立,龙须如长矛戟张,龙甲排列如盾牌,龙爪刚劲如铁锥倒悬。最奇的是,龙身下的白云像是会浮动,萧爻看了一会儿,觉得白云在飘动,绕得眼花缭乱。萧爻忙转过头去,眼前却还是白云浮动的景象。心道:“这幅图必有蹊跷。白云是画在纸质上的,怎么会动呢?”萧爻略停了一下,又顺着图片再看了一遍,目光只在图片停留了一小会儿,那图片便又动起来。萧爻这次凝神细看,不论那巨龙白云怎么缭绕,他始终专注地看,终于没被绕乱。霎时间,只见巨龙身下风起云涌。东南西北,四方的云向中间聚拢。往来冲撞,一会儿是东边的云攻击北方的云,一会儿是南方的云忽然攻击西方的云。如同四股巨大的力量,互相攻打,厮杀不休。那巨龙压在中间的一片云上,前后四爪分按四方的云层,将四方的战乱平息。 萧爻又看了几遍,始终看不透这幅动图到底在说什么。喃喃说道:“龙象心法,第七层上画着巨龙浮云图,那是什么含义呢?巨龙浮云,和轻功有什么联系呢?若这是轻功,怎么炼呢?若这不是轻功,可又怎么画在龙象心法的后面?” 萧爻想了想。隐隐觉得最后这幅巨龙浮云图中,藏得有一种高深的武学,只是一时发觉不了,不知画图中所隐含的武功。又说道:“创制这套龙象心法的是崆峒老祖,他为什么要把武功隐藏起来呢?哎!把武功藏起来,当然是为了防止肥水流入外人田。动图里的武功外人看不懂,也就学不了,因此,就算有人得到了龙象心法,也学不到第七层。可崆峒老祖这么做,不是连自己的弟子也学不了了?他的弟子中没有人能炼到龙象心法中最高深的武学,自然就没有人能将崆峒派的武功发扬光大。难怪,几百年来,崆峒派在江湖中的名声一直没有少林和武当的响。同样是享誉江湖数百年的武林大派,崆峒派的武学像是中断过,而武当和少林的始终得以薪火相传。传得越久,门下弟子就越多,门户也越来越广大。” 想到此处,长叹一声:“崆峒老祖啊崆峒老祖,晚辈能不能学到你老的武功,实在微不足道。我没见过你老人家的面,也不知你是何等样人。但你把称雄江湖的武功藏得太深,致使门下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你自己强盛,你了不起了,可你那一代过了呢?崆峒派从此就江河日下,在当今江湖中很有些籍籍无名。哎!你只看到自己那一代的强盛,却没想到你的徒子徒孙们,再没一个能赶上你的,致使崆峒武学渐渐变得湮没无闻。” 萧爻看过那图案,感慨不已,又往后翻了一页,忽然见到那一页纸上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萧爻心中一呆:“怎么还有字呢?”向那几行字看去,见写着:“强极则辱,盛极而衰,物极必反,乐极生悲。龙象心法到了第七层,已是它的极致,从此由一极致转向领一极致。不光武功,国之盛衰荣辱c人之悲欢离合,莫不如是。” 萧爻暗想:“强极则辱,乐极生悲。那是说,万事万物行进到了极致时,便会转向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极致。可这第七层的图画,有何深意呢?我先记下来,参悟几天,能学会第七层也好,学不会也罢,总之是大占便宜了的,都该把心法还给人家了。” 又自语说道:“看来,是我萧少侠出山的时候了。”忽然指着眼前的木柱,便把那木柱当做一个江湖豪客。说道:“你奶奶的,何方妖人,没见过老子吗?哈哈!” 萧爻正感开心时,突听得几匹马自木桥外驰来。萧爻此时内力充沛,更加的耳聪目明。那几匹马还远在木桥外,他已听到。再凝神一听,却听到一共是三匹马。 三匹马过了木桥,驰到近处,便缓了下来。左边一人说道:“二师兄,三师兄,按着王麻子所指的位置来看,小师妹的金钱豹应该是在这草屋中。” 右边一人说道:“嗯。我看多半便是在这里,王麻子说,这里隐居着一个世外高人,咱们可得小心应付才是。二师兄,四师弟,你们觉得呢?” 中间那人是二师兄。二师兄这时开口说道:“不错,慕容家近年来名头太响。俗话说树大招风,江湖中多少豪侠见得慕容家的声威,无不眼红的。咱们为寻找金钱豹而来,是该小心些,宁可受辱,也不可让慕容家的名声受到丝毫折损。” 左边一人是四师弟,右边一人是三师弟。两人同声答道:“是!”三人一提缰绳,迈向萧爻家的大门口。 萧爻在竹蓬里,将三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见这三人果然是慕容家派来找金钱豹的。心里暗想:“早些天的时候,我就叫爷爷将金钱豹还给人家。哎!他老赖着不还,如今,给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些人能找到这里,定在王大爷告的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来人是什么角色。” 萧爻向院坝外看去,见那三人将马栓在柳树上,只身走进院坝中来。三人见到萧爻,都停住了脚步,不停的打量着萧爻。 四师弟名叫龚镖。龚镖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可是姓萧吗?” 萧爻一时没搭话,也没抱拳还礼。龚镖性子最是急躁,见萧爻神态倨傲,既不答话,亦不还礼,以为萧爻不给面子。他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已露出了嘲讽之色。 龚镖顿时被激怒。怒道:“你是哑巴还是白痴?老子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萧爻道:“你在问我,我的名字吗?” 龚镖见萧爻一副老实可欺的样貌,以为他害怕了,不禁高兴起来。说道:“对,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萧爻道:“我姓老,单名野。你们来这里是不是要找两头金钱豹?” 龚镖和那两人对看了一眼,想着能找到金钱豹,脸上均有了几分喜色。龚镖说道:“对,这个老野兄弟,我们就是来找金钱豹的?你看到了吗?” 萧爻说道:“金钱豹嘛,我是见到两只的。你不要叫我兄弟,我没你这样的哥哥。” 龚镖说道:“老野先生,你快告诉我,那两只金钱豹在哪儿?” 萧爻说道:“不要有先生,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你叫我名字,我就告诉你。” 龚镖当即叫道:“老野。” 萧爻笑道:“叫得好,再叫一遍。” 龚镖又叫道:“老野。”这时,他的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已大笑出口。三师兄名叫武钏。武钏说道:“师弟,你上这小子的当啦,他在占你便宜。” 龚镖问道:“他怎么占我便宜了?” 武钏道:“他说他姓老,名野。老野不就是老爷吗?” 龚镖一听,这才醒悟,顿时暴怒。骂道:“你竟然占我便宜?”话刚说完,扯出腰中佩剑。刷的一剑,刺向萧爻的前胸。 萧爻没想过他竟然会出手,毫无防备。龚镖这一剑,刺得十分劲急。眨眼间,剑尖已指向萧爻的胸口,萧爻眼看那剑就要贯穿而入。却听得二师兄和三师兄都不禁‘啊’的叫了一声。他们要帮慕容小姐寻找金钱豹,只要找回豹子,是不想节外生枝。见龚镖恼怒之际,一出手就要杀人,要制止又已来不及。这一声‘啊’的叫唤中,除了责怪龚镖出手鲁莽外,更有几分是为担心萧爻发出的。 眼看着剑尖即将刺入胸口,萧爻向后退了开去。萧爻避开了这一剑,被这一剑吓得不轻。说道:“哎哟!好险,好险!”他炼了龙象心法,身法十分快捷。刚刚退开的这一步,自觉十分缓慢。但在一旁观看的二师兄和三师兄看到后,都不禁‘咦’的叫了一声。 在一声‘咦’中,已看出萧爻是个练家子,而且武艺高超。有些惊怪,又有些佩服。 龚镖展开长剑,刷刷刷刷连刺四剑。萧爻没学过剑法,只能看着他剑招的来路,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四剑。 萧爻虽然避过了四剑,但每一剑都是在将要攻到时,才忽然想出退避的法子,只消慢得半刻,便要被龚镖的剑刺伤,但好在每一次都不早不快的避开了。萧爻心中暗自庆幸。 二师兄和三师兄看在眼里,均觉得萧爻是艺高人胆大,仗着一身好武艺,在戏耍龚镖。但又见他神色慌乱,丝毫不像武林高手好整以暇的情状,又有些费解。随即想到:“这小子当真可恶,演戏演得如此逼真,还能瞒过我吗?”二师兄名叫黄钟,和武钏对看了一眼,都觉得萧爻如此戏耍师弟龚镖,实在该死。 萧爻又避开了一剑,大叫道:“你能不能停一停?” 龚镖哪里肯听,将一柄长剑舞得呼呼风响,招招攻向萧爻的要害部位。 萧爻接连避开了三剑。每一剑都十分凶险,只消躲避得稍微慢了半刻,立刻便要受重伤。心中一急,大声说道:“你明知我不懂剑法,竟然以长剑刺我。你还要脸不要脸了?” 龚镖毫不理睬,又一剑刺向萧爻的肩井穴。萧爻斜斜的一歪,避开了这一剑。又说道:“你如果还要脸的,就放下长剑,咱们赤手对空拳,在拳脚上分个高下。” 龚镖不答话,见萧爻避开了自己攻出十几招凌厉剑招。说话时,仍然气不喘,脸不红,足见他内力十分深厚。一边出招,一边暗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有好几次,眼看我的长剑就要刺到他了,都被他极巧妙的避开。但他避开我长剑时,显然手忙脚乱,似乎武功并不高明。”他这么想着时,出招自然慢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两战 萧爻见他神思不属,出手时已不如先头那么劲急。便趁机说道:“嗨。我问你,你当真不要脸了吗?你如果下定决心不要脸,我就不跟你打了。老子是个要脸要面子的英雄,和你不要脸的人打架,没的玷辱我的侠名。” 龚镖见他嘴里一直说个不停。怒道:“费什么话,你再不还手,我一剑刺死你。我倒要看看,你是要脸还是要命?”他哪里知道,萧爻不是不想还手,而是不知该怎么还手。萧爻的武功本来比他高,但由于临敌经验十分缺乏,又被他占了先手,一来就攻得萧爻措手不及,萧爻的武功根本施展不开。打到此刻,萧爻只有退避,却无暇还招。 萧爻正是要引得他说话,让他分心。听他话中,竟是要自己还手攻他,怎样还手攻他,心里却没有底。于是假意说道:“脸当然是要的,但和命一比,又微不足道。你小心着,我要还手啦,我要打你上方。”纵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打架,也绝不会把自己的招数提前告诉对方。都是寻着对方的弱点猛揍,这才是取胜之道。要是在出招之前,想着要打对方的头部,便说‘我要打你的头’。对方一旦得知,便会提前做好防备。这样一来,本来可以取胜的,因对方有了防备后,胜利的也变成了溃败。 龚镖听了后,心想:“这小子好蠢。我这么一剑刺过去时,上路果然是有破绽的。他要是不说出来,直接攻我上路,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就击败我了。但他傻里傻气的,竟然先说明了意图,嘿嘿,我岂能上他这个当。”心里这样想着,果然出招之时,便时时防着上头。只等萧爻伸掌攻向自己的头部,立刻挥剑上挑,便可将萧爻的一双手斩下来。 龚镖因为心中有了防备之想后,出招时,已不如先前那么奋不顾身。似乎每出一招,都留有余地。这样一来,招式已不如先前的凌厉,威力大减。 萧爻见他刺出一剑,便有意无意的要向上方看一眼。果然他听信了自己的话,真以为自己会攻他上方,萧爻见他已上当。心想:“你奶奶的,老子说要攻你上方,你果然就防着上方了。你既然有了防备,我再攻你上方,如何能奏效?” 见龚镖出剑时已不如先前那么劲急,萧爻便有了还手的余地。龚镖又一剑斜刺而来,长剑刺出一半,留着一半,便收住不发。他留着半招不发,以待萧爻攻来时,立即挥剑斩去。 萧爻侧身闪过,忽然还了一掌。正是寒冰烈火掌中的一招‘冷若冰霜’。萧爻勤炼多日,不但炼熟了萧万立传他的武功,而且内劲已然大增。一掌击出,掌风中便带有一股严寒之气。 龚镖受到他掌风的袭击,全身激灵灵的一颤,仿佛被寒冰冻过。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奇:“这是怎么回事?数九热天的,我没来由的打什么冷颤了?” 萧爻一招上手,见他打了冷颤,心知自己的一招已然奏效,随即又自信地攻出一掌。正是‘冰天雪地’,掌风中的冷意,比上一招更甚。 龚镖的一招只使出一半,猛然间,全身上下像是被一股寒风裹住。这次,他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摆子,竟然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发颤。 龚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明明见他只是随手一拍,怎么我的半个身子发冷了?这小子这小子难不成会使妖术?他说过要攻我上盘,怎么迟迟不肯攻过来?” 龚镖这么一分心,剑招上又慢了半拍。萧爻见他已上当,心里暗自高兴:“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是想等老子出掌攻你上头,你好一剑斩断我的手。你奶奶的,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这么黑心黑肺的。”趁机推出一掌,正是‘雪拥蓝关’。泠泠掌风,猛然向龚镖刮去。冷风到处,空气中像是聚集了无数小冰块,全都袭进了龚镖的体内。 龚镖只觉得全身像是被霜刀刮过一般。霎时间,冷意袭遍全身。他察觉不对,猛提一口气,只觉得丹田中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冷气。一提气,冷气顿时四下扩散,分流于周身的经脉之中,竟然将内息冻结。 龚镖一口气还没提出,萧爻第四掌又已攻来。龚镖大惊之下,忙向后退开了两丈。说道:“你你竟会使寒冰绵掌?”说完话,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摆子。 萧爻见他退到了一边,也不上前攻他,听他问起了自己的武功。见他的脸上既是惊怕,又是佩服。萧爻反败为胜,洋洋自得。说道:“老子的神功大法被你说成什么寒冰绵掌,你这井底之蛙,当真孤陋寡闻得紧。” 这时,黄钟和武钏已走到龚镖的身边。见龚镖的嘴唇已经发青,大热天的,他竟然冷的嘴唇发青,两人看着无不感到奇怪的。武钏问道:“师弟,你怎么样?” 龚镖说道:“我没事,只是内力发不出来。”转头看着萧爻问道:“不是寒冰棉掌吗?那是什么功夫,怎地能冻住我?” 萧爻听他们是师兄弟,又同是慕容扫北的徒弟。曾听萧万立说过,那慕容扫北,本事不大,名字倒很狂妄。既然慕容扫北的本事不大,那么他的徒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便说道:“你们要是觉得跟着慕容扫北学不到本领。不防改投我萧爻的门下,假以时日,必定在武林中大出风头。” 武钏听他大言不惭,不禁心里来气。武钏说道:“你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黄钟劝道:“师弟,找金钱豹要紧,不可节外生枝。” 武钏哪里肯听,扯出长剑,已攻了萧爻一招。龚镖喊道:“三师兄,小心这小子的掌力。”武钏哼了一声,先前,龚镖和萧爻对攻之时,他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龚镖本来大占先机的,到了中途,上了萧爻的当。让萧爻有了还手的余地,这才不胜反败。既然有了龚镖的前车之鉴,武钏出招时,便一昧进招。 武钏和龚镖是同门师兄弟,剑招上殊无多大的变化。萧爻和龚镖打过,已窥测到龚镖武功的路数。见武钏攻来的剑招,和龚镖的殊无二致。闪避之际,已不像先前那样捉襟见肘。 萧爻一边闪躲,一边寻找空隙还手,一张嘴巴也不肯闲下来。说道:“你和你师弟的武功路数是相同的。他用同样的武功伤我不到,你再用同样的武功,又怎能伤我?” 武钏一听,这话确实不错。心想:“我的剑法和师弟的相去不远,师弟刚刚用回风舞柳剑法伤不到这小子。我如依样葫芦,岂是制胜之道?” 又想:“我用回风舞柳剑法攻他,早晚要落败。这大大的便宜他不占,竟然出口提醒我。这小子到底是聪明绝顶,还是傻到了家?”想到此处,剑法一变。一招‘明月照长江’,向萧爻的面门斜斜刺出。萧爻忙向后退,却已靠着了土墙。对边武钏的长剑仍然指着自己的面门。萧爻退无可退,左掌探出,向武钏的长剑拍去。 武钏见萧爻拍出的一掌,与先前攻击龚镖的是同一路掌法,知道这一掌威力不小。他得龚镖的提醒,心知不能让萧爻拍到长剑,当下剑身一抖,改刺为挑,一招‘月落乌啼’向萧爻手腕处的关元穴挑去。 萧爻的一招‘心灰意冷’使到一半,见对方的长剑已刺向手腕。只得收招。闪向一旁,避开了武钏刺来的一剑。 武钏的剑像是长了眼睛,跟着斩向萧爻的左臂。萧爻向右闪避,武钏的长剑抢先封住右路。剑尖指着萧爻的右手手腕。 萧爻心中一惊:“有兵刃在手,果然是大占了便宜。”萧爻忙将右手挪开,武钏长剑横切,向萧爻的小腹切来。萧爻忙向后跃开,左手使出一招‘敲山震虎’,向武钏的长剑上击落下去。敲山震虎本来是平向攻敌的,萧爻却把它使成了垂直下落。 萧爻这一拳,运足了七分劲力,顿时将武钏的长剑按了下去。 武钏只觉得拿捏不住,手腕跟着向下歪去。心中一惊:“这小子的内力竟然也这么高?” 萧爻一拳震歪了武钏的长剑,右掌得了空当,一招‘举火烧天’向武钏的头顶劈去。霎时间,数十道掌影向武钏的头顶拍去。武钏见萧爻出掌,知道萧爻的掌法十分怪异。运起左掌,向上方拍出,意欲化解萧爻击来的一掌。哪知道这一掌却拍了个空,一股巨大的掌力忽然间消失不见。 萧爻这时所使的正是‘阳关三叠’。见引得武钏向上还掌,立即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将内劲注入左腿之上,腿上灌满了劲力,裤管也鼓鼓荡荡的,一条腿立刻变得像一根铁棒,迅捷无轮地向武钏的小腿肚上扫去。 武钏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双腿小腿肚上像想被钢杖扫到一般。剧痛之下,双腿飞起,身子顿时失控,跟着向前飞去。‘砰’的一声,在一丈之外猛然落下。 萧爻立在一旁,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想:“这‘阳关三叠’果然能出奇制胜。” 黄钟见武钏躺在地上,脸露痛苦之色。问道:“师弟,你怎么啦?”武钏剧痛难言,指着自己的一双腿。黄钟知道武钏受伤不轻。双手握住武钏的双腿,运劲给他拉伸了一会儿,减轻了武钏的痛苦。龚镖向两人聚拢,冷得仍在发抖。低声说道:“这小子的武功怪异得很,我们三个不是对手,不如先回去,改天邀了其他师兄弟,再来找回场面。” 黄钟见两个师弟,一个内息被冻住,一个小腿受伤。自己的武功比这两个师弟高不了多少。听了龚镖的话后,点了点头。两人将武钏扶起,武钏小腿受伤不轻,一时还站不稳,龚镖依旧扶着他。 黄钟向萧爻抱拳说道:“阁下武功高强,佩服佩服。” 萧爻见他们低头商议,自己伤了他的师弟,他竟然还佩服自己,不知他心里又在搞什么鬼。说道:“我打伤了你的师弟,你不来为他们报仇,反而来佩服我。你这做师兄的也太差劲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泰岳四侠一 第二天,萧爻依旧炼武。看那龙象心法时,已炼完了前六层。剩下第七层,却只有一幅图画,图画上一条巨龙腾云驾雾,巨龙大半部身子隐没在云层里。龙头昂然挺立,龙须如长矛戟张,龙甲排列如盾牌,龙爪刚劲如铁锥倒悬。最奇的是,龙身下的白云像是会浮动,萧爻看了一会儿,觉得白云在飘动,绕得眼花缭乱。萧爻忙转过头去,眼前却还是白云浮动的景象。心道:“这幅图必有蹊跷。白云是画在纸质上的,怎么会动呢?”萧爻略停了一下,又顺着图片再看了一遍,目光只在图片停留了一小会儿,那图片便又动起来。萧爻这次凝神细看,不论那巨龙白云怎么缭绕,他始终专注地看,终于没被绕乱。霎时间,只见巨龙身下风起云涌。东南西北,四方的云向中间聚拢。往来冲撞,一会儿是东边的云攻击北方的云,一会儿是南方的云忽然攻击西方的云。如同四股巨大的力量,互相攻打,厮杀不休。那巨龙压在中间的一片云上,前后四爪分按四方的云层,将四方的战乱平息。 萧爻又看了几遍,始终看不透这幅动图到底在说什么。喃喃说道:“龙象心法,第七层上画着巨龙浮云图,那是什么含义呢?巨龙浮云,和轻功有什么联系呢?若这是轻功,怎么炼呢?若这不是轻功,可又怎么画在龙象心法的后面?” 萧爻想了想。隐隐觉得最后这幅巨龙浮云图中,藏得有一种高深的武学,只是一时发觉不了,不知画图中所隐含的武功。又说道:“创制这套龙象心法的是崆峒老祖,他为什么要把武功隐藏起来呢?哎!把武功藏起来,当然是为了防止肥水流入外人田。动图里的武功外人看不懂,也就学不了,因此,就算有人得到了龙象心法,也学不到第七层。可崆峒老祖这么做,不是连自己的弟子也学不了了?他的弟子中没有人能炼到龙象心法中最高深的武学,自然就没有人能将崆峒派的武功发扬光大。难怪,几百年来,崆峒派在江湖中的名声一直没有少林和武当的响。同样是享誉江湖数百年的武林大派,崆峒派的武学像是中断过,而武当和少林的始终得以薪火相传。传得越久,门下弟子就越多,门户也越来越广大。” 想到此处,长叹一声:“崆峒老祖啊崆峒老祖,晚辈能不能学到你老的武功,实在微不足道。我没见过你老人家的面,也不知你是何等样人。但你把称雄江湖的武功藏得太深,致使门下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你自己强盛,你了不起了,可你那一代过了呢?崆峒派从此就江河日下,在当今江湖中很有些籍籍无名。哎!你只看到自己那一代的强盛,却没想到你的徒子徒孙们,再没一个能赶上你的,致使崆峒武学渐渐变得湮没无闻。” 萧爻看过那图案,感慨不已,又往后翻了一页,忽然见到那一页纸上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萧爻心中一呆:“怎么还有字呢?”向那几行字看去,见写着:“强极则辱,盛极而衰,物极必反,乐极生悲。龙象心法到了第七层,已是它的极致,从此由一极致转向领一极致。不光武功,国之盛衰荣辱、人之悲欢离合,莫不如是。” 萧爻暗想:“强极则辱,乐极生悲。那是说,万事万物行进到了极致时,便会转向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极致。可这第七层的图画,有何深意呢?我先记下来,参悟几天,能学会第七层也好,学不会也罢,总之是大占便宜了的,都该把心法还给人家了。” 又自语说道:“看来,是我萧少侠出山的时候了。”忽然指着眼前的木柱,便把那木柱当做一个江湖豪客。说道:“你奶奶的,何方妖人,没见过老子吗?哈哈!” 萧爻正感开心时,突听得几匹马自木桥外驰来。萧爻此时内力充沛,更加的耳聪目明。那几匹马还远在木桥外,他已听到。再凝神一听,却听到一共是三匹马。 三匹马过了木桥,驰到近处,便缓了下来。左边一人说道:“二师兄,三师兄,按着王麻子所指的位置来看,小师妹的金钱豹应该是在这草屋中。” 右边一人说道:“嗯。我看多半便是在这里,王麻子说,这里隐居着一个世外高人,咱们可得小心应付才是。二师兄,四师弟,你们觉得呢?” 中间那人是二师兄。二师兄这时开口说道:“不错,慕容家近年来名头太响。俗话说树大招风,江湖中多少豪侠见得慕容家的声威,无不眼红的。咱们为寻找金钱豹而来,是该小心些,宁可受辱,也不可让慕容家的名声受到丝毫折损。” 左边一人是四师弟,右边一人是三师弟。两人同声答道:“是!”三人一提缰绳,迈向萧爻家的大门口。 萧爻在竹蓬里,将三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见这三人果然是慕容家派来找金钱豹的。心里暗想:“早些天的时候,我就叫爷爷将金钱豹还给人家。哎!他老赖着不还,如今,给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些人能找到这里,定在王大爷告的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来人是什么角色。” 萧爻向院坝外看去,见那三人将马栓在柳树上,只身走进院坝中来。三人见到萧爻,都停住了脚步,不停的打量着萧爻。 四师弟名叫龚镖。龚镖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可是姓萧吗?” 萧爻一时没搭话,也没抱拳还礼。龚镖性子最是急躁,见萧爻神态倨傲,既不答话,亦不还礼,以为萧爻不给面子。他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已露出了嘲讽之色。 龚镖顿时被激怒。怒道:“你是哑巴还是白痴?老子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萧爻道:“你在问我,我的名字吗?” 龚镖见萧爻一副老实可欺的样貌,以为他害怕了,不禁高兴起来。说道:“对,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萧爻道:“我姓老,单名野。你们来这里是不是要找两头金钱豹?” 龚镖和那两人对看了一眼,想着能找到金钱豹,脸上均有了几分喜色。龚镖说道:“对,这个老野兄弟,我们就是来找金钱豹的?你看到了吗?” 萧爻说道:“金钱豹嘛,我是见到两只的。你不要叫我兄弟,我没你这样的哥哥。” 龚镖说道:“老野先生,你快告诉我,那两只金钱豹在哪儿?” 萧爻说道:“不要有先生,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你叫我名字,我就告诉你。” 龚镖当即叫道:“老野。” 萧爻笑道:“叫得好,再叫一遍。” 龚镖又叫道:“老野。”这时,他的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已大笑出口。三师兄名叫武钏。武钏说道:“师弟,你上这小子的当啦,他在占你便宜。” 龚镖问道:“他怎么占我便宜了?” 武钏道:“他说他姓老,名野。老野不就是老爷吗?” 龚镖一听,这才醒悟,顿时暴怒。骂道:“你竟然占我便宜?”话刚说完,扯出腰中佩剑。刷的一剑,刺向萧爻的前胸。 萧爻没想过他竟然会出手,毫无防备。龚镖这一剑,刺得十分劲急。眨眼间,剑尖已指向萧爻的胸口,萧爻眼看那剑就要贯穿而入。却听得二师兄和三师兄都不禁‘啊’的叫了一声。他们要帮慕容小姐寻找金钱豹,只要找回豹子,是不想节外生枝。见龚镖恼怒之际,一出手就要杀人,要制止又已来不及。这一声‘啊’的叫唤中,除了责怪龚镖出手鲁莽外,更有几分是为担心萧爻发出的。 眼看着剑尖即将刺入胸口,萧爻向后退了开去。萧爻避开了这一剑,被这一剑吓得不轻。说道:“哎哟!好险,好险!”他炼了龙象心法,身法十分快捷。刚刚退开的这一步,自觉十分缓慢。但在一旁观看的二师兄和三师兄看到后,都不禁‘咦’的叫了一声。 在一声‘咦’中,已看出萧爻是个练家子,而且武艺高超。有些惊怪,又有些佩服。 龚镖展开长剑,刷刷刷刷连刺四剑。萧爻没学过剑法,只能看着他剑招的来路,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四剑。 萧爻虽然避过了四剑,但每一剑都是在将要攻到时,才忽然想出退避的法子,只消慢得半刻,便要被龚镖的剑刺伤,但好在每一次都不早不快的避开了。萧爻心中暗自庆幸。 二师兄和三师兄看在眼里,均觉得萧爻是艺高人胆大,仗着一身好武艺,在戏耍龚镖。但又见他神色慌乱,丝毫不像武林高手好整以暇的情状,又有些费解。随即想到:“这小子当真可恶,演戏演得如此逼真,还能瞒过我吗?”二师兄名叫黄钟,和武钏对看了一眼,都觉得萧爻如此戏耍师弟龚镖,实在该死。 萧爻又避开了一剑,大叫道:“你能不能停一停?” 龚镖哪里肯听,将一柄长剑舞得呼呼风响,招招攻向萧爻的要害部位。 萧爻接连避开了三剑。每一剑都十分凶险,只消躲避得稍微慢了半刻,立刻便要受重伤。心中一急,大声说道:“你明知我不懂剑法,竟然以长剑刺我。你还要脸不要脸了?” 龚镖毫不理睬,又一剑刺向萧爻的肩井穴。萧爻斜斜的一歪,避开了这一剑。又说道:“你如果还要脸的,就放下长剑,咱们赤手对空拳,在拳脚上分个高下。” 龚镖不答话,见萧爻避开了自己攻出十几招凌厉剑招。说话时,仍然气不喘,脸不红,足见他内力十分深厚。一边出招,一边暗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有好几次,眼看我的长剑就要刺到他了,都被他极巧妙的避开。但他避开我长剑时,显然手忙脚乱,似乎武功并不高明。”他这么想着时,出招自然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泰岳四侠二 萧爻见他神思不属,出手时已不如先头那么劲急。便趁机说道:“嗨。我问你,你当真不要脸了吗?你如果下定决心不要脸,我就不跟你打了。老子是个要脸要面子的英雄,和你不要脸的人打架,没的玷辱我的侠名。” 龚镖见他嘴里一直说个不停。怒道:“费什么话,你再不还手,我一剑刺死你。我倒要看看,你是要脸还是要命?”他哪里知道,萧爻不是不想还手,而是不知该怎么还手。萧爻的武功本来比他高,但由于临敌经验十分缺乏,又被他占了先手,一来就攻得萧爻措手不及,萧爻的武功根本施展不开。打到此刻,萧爻只有退避,却无暇还招。 萧爻正是要引得他说话,让他分心。听他话中,竟是要自己还手攻他,怎样还手攻他,心里却没有底。于是假意说道:“脸当然是要的,但和命一比,又微不足道。你小心着,我要还手啦,我要打你上方。”纵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打架,也绝不会把自己的招数提前告诉对方。都是寻着对方的弱点猛揍,这才是取胜之道。要是在出招之前,想着要打对方的头部,便说‘我要打你的头’。对方一旦得知,便会提前做好防备。这样一来,本来可以取胜的,因对方有了防备后,胜利的也变成了溃败。 龚镖听了后,心想:“这小子好蠢。我这么一剑刺过去时,上路果然是有破绽的。他要是不说出来,直接攻我上路,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就击败我了。但他傻里傻气的,竟然先说明了意图,嘿嘿,我岂能上他这个当。”心里这样想着,果然出招之时,便时时防着上头。只等萧爻伸掌攻向自己的头部,立刻挥剑上挑,便可将萧爻的一双手斩下来。 龚镖因为心中有了防备之想后,出招时,已不如先前那么奋不顾身。似乎每出一招,都留有余地。这样一来,招式已不如先前的凌厉,威力大减。 萧爻见他刺出一剑,便有意无意的要向上方看一眼。果然他听信了自己的话,真以为自己会攻他上方,萧爻见他已上当。心想:“你奶奶的,老子说要攻你上方,你果然就防着上方了。你既然有了防备,我再攻你上方,如何能奏效?” 见龚镖出剑时已不如先前那么劲急,萧爻便有了还手的余地。龚镖又一剑斜刺而来,长剑刺出一半,留着一半,便收住不发。他留着半招不发,以待萧爻攻来时,立即挥剑斩去。 萧爻侧身闪过,忽然还了一掌。正是寒冰烈火掌中的一招‘冷若冰霜’。萧爻勤炼多日,不但炼熟了萧万立传他的武功,而且内劲已然大增。一掌击出,掌风中便带有一股严寒之气。 龚镖受到他掌风的袭击,全身激灵灵的一颤,仿佛被寒冰冻过。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奇:“这是怎么回事?数九热天的,我没来由的打什么冷颤了?” 萧爻一招上手,见他打了冷颤,心知自己的一招已然奏效,随即又自信地攻出一掌。正是‘冰天雪地’,掌风中的冷意,比上一招更甚。 龚镖的一招只使出一半,猛然间,全身上下像是被一股寒风裹住。这次,他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摆子,竟然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发颤。 龚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明明见他只是随手一拍,怎么我的半个身子发冷了?这小子、、、、、、这小子难不成会使妖术?他说过要攻我上盘,怎么迟迟不肯攻过来?” 龚镖这么一分心,剑招上又慢了半拍。萧爻见他已上当,心里暗自高兴:“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是想等老子出掌攻你上头,你好一剑斩断我的手。你奶奶的,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这么黑心黑肺的。”趁机推出一掌,正是‘雪拥蓝关’。泠泠掌风,猛然向龚镖刮去。冷风到处,空气中像是聚集了无数小冰块,全都袭进了龚镖的体内。 龚镖只觉得全身像是被霜刀刮过一般。霎时间,冷意袭遍全身。他察觉不对,猛提一口气,只觉得丹田中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冷气。一提气,冷气顿时四下扩散,分流于周身的经脉之中,竟然将内息冻结。 龚镖一口气还没提出,萧爻第四掌又已攻来。龚镖大惊之下,忙向后退开了两丈。说道:“你、、、、、、你竟会使寒冰绵掌?”说完话,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摆子。 萧爻见他退到了一边,也不上前攻他,听他问起了自己的武功。见他的脸上既是惊怕,又是佩服。萧爻反败为胜,洋洋自得。说道:“老子的神功大法被你说成什么寒冰绵掌,你这井底之蛙,当真孤陋寡闻得紧。” 这时,黄钟和武钏已走到龚镖的身边。见龚镖的嘴唇已经发青,大热天的,他竟然冷的嘴唇发青,两人看着无不感到奇怪的。武钏问道:“师弟,你怎么样?” 龚镖说道:“我没事,只是内力发不出来。”转头看着萧爻问道:“不是寒冰棉掌吗?那是什么功夫,怎地能冻住我?” 萧爻听他们是师兄弟,又同是慕容扫北的徒弟。曾听萧万立说过,那慕容扫北,本事不大,名字倒很狂妄。既然慕容扫北的本事不大,那么他的徒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便说道:“你们要是觉得跟着慕容扫北学不到本领。不防改投我萧爻的门下,假以时日,必定在武林中大出风头。” 武钏听他大言不惭,不禁心里来气。武钏说道:“你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黄钟劝道:“师弟,找金钱豹要紧,不可节外生枝。” 武钏哪里肯听,扯出长剑,已攻了萧爻一招。龚镖喊道:“三师兄,小心这小子的掌力。”武钏哼了一声,先前,龚镖和萧爻对攻之时,他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龚镖本来大占先机的,到了中途,上了萧爻的当。让萧爻有了还手的余地,这才不胜反败。既然有了龚镖的前车之鉴,武钏出招时,便一昧进招。 武钏和龚镖是同门师兄弟,剑招上殊无多大的变化。萧爻和龚镖打过,已窥测到龚镖武功的路数。见武钏攻来的剑招,和龚镖的殊无二致。闪避之际,已不像先前那样捉襟见肘。 萧爻一边闪躲,一边寻找空隙还手,一张嘴巴也不肯闲下来。说道:“你和你师弟的武功路数是相同的。他用同样的武功伤我不到,你再用同样的武功,又怎能伤我?” 武钏一听,这话确实不错。心想:“我的剑法和师弟的相去不远,师弟刚刚用回风舞柳剑法伤不到这小子。我如依样葫芦,岂是制胜之道?” 又想:“我用回风舞柳剑法攻他,早晚要落败。这大大的便宜他不占,竟然出口提醒我。这小子到底是聪明绝顶,还是傻到了家?”想到此处,剑法一变。一招‘明月照长江’,向萧爻的面门斜斜刺出。萧爻忙向后退,却已靠着了土墙。对边武钏的长剑仍然指着自己的面门。萧爻退无可退,左掌探出,向武钏的长剑拍去。 武钏见萧爻拍出的一掌,与先前攻击龚镖的是同一路掌法,知道这一掌威力不小。他得龚镖的提醒,心知不能让萧爻拍到长剑,当下剑身一抖,改刺为挑,一招‘月落乌啼’向萧爻手腕处的关元穴挑去。 萧爻的一招‘心灰意冷’使到一半,见对方的长剑已刺向手腕。只得收招。闪向一旁,避开了武钏刺来的一剑。 武钏的剑像是长了眼睛,跟着斩向萧爻的左臂。萧爻向右闪避,武钏的长剑抢先封住右路。剑尖指着萧爻的右手手腕。 萧爻心中一惊:“有兵刃在手,果然是大占了便宜。”萧爻忙将右手挪开,武钏长剑横切,向萧爻的小腹切来。萧爻忙向后跃开,左手使出一招‘敲山震虎’,向武钏的长剑上击落下去。敲山震虎本来是平向攻敌的,萧爻却把它使成了垂直下落。 萧爻这一拳,运足了七分劲力,顿时将武钏的长剑按了下去。 武钏只觉得拿捏不住,手腕跟着向下歪去。心中一惊:“这小子的内力竟然也这么高?” 萧爻一拳震歪了武钏的长剑,右掌得了空当,一招‘举火烧天’向武钏的头顶劈去。霎时间,数十道掌影向武钏的头顶拍去。武钏见萧爻出掌,知道萧爻的掌法十分怪异。运起左掌,向上方拍出,意欲化解萧爻击来的一掌。哪知道这一掌却拍了个空,一股巨大的掌力忽然间消失不见。 萧爻这时所使的正是‘阳关三叠’。见引得武钏向上还掌,立即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将内劲注入左腿之上,腿上灌满了劲力,裤管也鼓鼓荡荡的,一条腿立刻变得像一根铁棒,迅捷无轮地向武钏的小腿肚上扫去。 武钏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双腿小腿肚上像想被钢杖扫到一般。剧痛之下,双腿飞起,身子顿时失控,跟着向前飞去。‘砰’的一声,在一丈之外猛然落下。 萧爻立在一旁,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想:“这‘阳关三叠’果然能出奇制胜。” 黄钟见武钏躺在地上,脸露痛苦之色。问道:“师弟,你怎么啦?”武钏剧痛难言,指着自己的一双腿。黄钟知道武钏受伤不轻。双手握住武钏的双腿,运劲给他拉伸了一会儿,减轻了武钏的痛苦。龚镖向两人聚拢,冷得仍在发抖。低声说道:“这小子的武功怪异得很,我们三个不是对手,不如先回去,改天邀了其他师兄弟,再来找回场面。” 黄钟见两个师弟,一个内息被冻住,一个小腿受伤。自己的武功比这两个师弟高不了多少。听了龚镖的话后,点了点头。两人将武钏扶起,武钏小腿受伤不轻,一时还站不稳,龚镖依旧扶着他。 黄钟向萧爻抱拳说道:“阁下武功高强,佩服佩服。” 萧爻见他们低头商议,自己伤了他的师弟,他竟然还佩服自己,不知他心里又在搞什么鬼。说道:“我打伤了你的师弟,你不来为他们报仇,反而来佩服我。你这做师兄的也太差劲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初入江湖 萧爻吃了醉蛙,喝得酩酊大醉。当天晚上,酣畅而眠。第二天中午时分,萧爻才悠悠醒转。又将那龙象心法看了一遍,心法所记载的武学,已能背下来。只是对第七层图画上的内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自忖道:“这幅图画,我不知看过多少遍了,至今仍参悟不透其中的玄妙。再看也无益处,不如将心法奉还,也好早日与爷爷汇合。” 萧爻将心法合上,没能炼满七层,多少有点遗憾。自语道:“命中注定,我在武学上的修为到此而止。”又想:“人生不满百,世上的事又怎有十全十美的。我原是个没有武功的人,能学到这么多的功夫,该当满足才是。若是再为此事耿耿于怀,不免就贪得无厌了。”这么一想之后,心思又自解开。虽然第七层龙象心法没有炼成,但内心中已不再有那遗憾之感。 萧爻走进自己常住的屋子,收了几件旧衣服,装进一个包裹里。再一看,屋子里环堵萧然,空徒四壁,也没什么值钱的。又将爷爷给的一把金叶子装入包裹里。背着包裹,缓缓走出房门。 到了门边时,回头一看,见床头还放着以前常把玩的一柄小木剑。忍不住又停住脚步,一眼望去,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但觉得就算是一片灰尘,一张破席,一块木头,还有那乱糟糟的被窝,无一不是熟悉之至的东西。乍然离去,心想着此后万水千山,不免要有一番漂流浪荡,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不舍之情油然而生,霎时间泪水莹然。靠着墙壁,温存了好一会儿,又自我开解。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么扭扭捏捏的,可算不得好男儿了。” 就这么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家门。走到木桥上,忍不住回望一眼。见那草屋静悄悄的,回想着在这院坝里斗豹,炼武。在竹蓬里喝酒睡觉,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但觉得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这样安宁闲适的地方。又逗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于大踏步走了出去。 萧爻走出山村,很快绕到一个小市镇上。但见那集市上,行人匆匆,多是这一带的村民。几百人正在赶集,街头巷尾,陈列着各类货物。有很多东西是自己没见过的,无不大感好奇。但在街头转了几圈后,那好奇心也即没了。在街头见到一个商贩打扮的人,向他询问去往北方的路程。 那人见萧爻土里土气的,当他是没什么见识的乡巴佬。说道:“我做生意,到过三山五岳,走过五湖四海。公子找我问路,算是问对人了。不过,我是个生意人,没本的买卖不做。” 萧爻见他不住的打量自己的包袱。心想:“这人看我的包袱,又说什么要有本钱才肯做生意,莫非他是要钱?”解开包袱,给了那人一片金叶子。那人将金叶子接在手上,但觉足可低得二十两银子。不由得心花怒放:“还是傻子好骗。”但他做生意做得久了,无论是赔本还是获利,脸上都毫无表情,仍然一本正经的。 得了萧爻的金叶子后,那人客客气气的说道:“公子是单身上路,还是有同伴的?” 萧爻说道:“在下就只身前往,哪里有什么伴了。”那人又道:“公子往北,是去哪里呢?”萧爻说道:“甘肃平凉。” 那人说道:“偶哟,那可远得很啊。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公子若是单身前去,不妨先买匹马,代为脚程。出了前面的街口,往东北方一直走。到了南京城,再改走水路,乘船到长安下岸,到了长安再往北走,由长安往平凉只三百里路程,两天就能赶到。” 萧爻将他的话记了下来。心道:“老子花钱问的路,总该不会有错。哎呦,我要是早点知道路程这么简单,何必还要问他?这钱花得真是冤枉。”心里有些自责,但也不好把钱要回来。 那人见他低头思索,脸色又露出过自责的神色。那人是生意人,眼光锐利,心思也快,生怕萧爻反悔要钱。说道:“公子,你按着我说的路走,保准没错。一个月之内,定能赶到平凉。公子这就请便,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说完,转入一个小巷子里,就此没了踪迹。 萧爻见他离去,无可奈何,绕到一个马市里,要去买马。这时已知道上了商贩的当,不由得脸上有些发愁。 那马贩老板是个臃肿的中年人,身材短小,像个陀螺。见到萧爻,满脸堆笑。问道:“公子买马吗?看上哪一匹了?” 萧爻见他笑得像个弥勒佛,十分难看。又见他脸上虽然带笑,却没有半点笑声。不由得心生防备:“老子和你非亲非故的,你没来由对我这么大笑,必定心怀不轨。你奶奶的,你皮笑肉不笑,心里定是在算计我包袱里的金叶子了。” 萧爻向马棚里看去,见一共有十来匹马。见那马高挺雄壮,想着能骑马奔驰,心中先乐了。问道:“多少钱一匹?”那马贩指着前面五匹。说道:“这种青州名马,五十两一匹。另外五匹是大宛名种,日行千里,一百两一匹。” 萧爻没什么江湖经验,听他说什么日行千里,有些开始相信了。问道:“当真能日行千里?” 马贩拍了拍胸膛。说道:“我敢担保。”见萧爻有些犹豫。又说道:“公子,我要是骗了你,我就猪狗不如。” 萧爻向马贩看了一眼,见那马贩已不再发笑,而是一脸正经。心想:“我的年龄比你还小,也知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好歹是个成家立业的男人了,有家有室的人,自然也算是大丈夫,大丈夫一诺千金,你该不会越大越不长进吧?姑且信你一次。”又想:“此去北方,不知还有多少路程?这匹马是少不了的。”摸出了四片金叶子,估算了一下,四片金叶子足可低得一百两银子,递给了那马贩。说道:“这够了吧?” 那马贩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就凭你这股豪爽劲。就算差点儿,我也不多要了。你尽管挑选,看上哪一匹,就选哪一匹。” 萧爻挑了一匹个子高大,马腿又长的。牵出马棚,就骑了上去。市镇上人很多,只得按辔徐行。 骑行了一会儿,见那马没有半点脾性。心想:“要是骏马,大多是性子暴躁的,这匹马怎地没生没息的。莫非那马贩是在骗我?这匹马难道值不得一百两银子?” 心中犯疑,见到一个路人。便问道:“大哥,我这匹马卖给你,你出多少钱?” 那人白了萧爻一眼。说道:“这匹马嘛,你如真想卖,我出十两银子。”萧爻惊道:“这马当真这样不值钱吗?”那人说道:“十两银子,算是高价了。”萧爻说道:“不卖了。它就是一钱不值,我也不卖。”那人嗤得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径自走了开去。 萧爻嘴上虽硬,但想着今天一再触了霉头,心中很有些发苦。心想:“难道,我又上了马贩的当?”转头看去,已走出了几里。又想:“我要不要回去换过?”掉转马头,正想回到马市,走出几步。忽然又想:“那泰岳四侠颠三倒四的,他们打赌输给了慕容扫北,当真就一言九鼎,为慕容扫北寻找豹子。我要是倒回去把马退了,如此出尔反尔,那不是连泰岳四侠也不如?”但觉得心里有些气闷。忽然说道:“老子就是倒霉,我也认了。” 却见那大街上,每个人都似乎很开心,唯独自己最难过。提高嗓音说道:“老子有的是钱,有本事来抢我啊。龟儿子,一个个笑里藏刀,算什么英雄好汉。” 大街上的人听他这么高声喧哗,都把他当作了疯子。有的见他满面怒容,像是害怕了,便躲开他。有几个青衣少女却蒙着嘴在笑,似乎这是她们见过的最滑稽的事,但就是没一个人肯来跟他搭句话的。 萧爻见着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是匆匆而过,谁也不肯为谁多留片刻。不由得心中灰冷:“我这么吵吵嚷嚷的,那也无济于事。何必要枉费力气来发愁呢?”跟着,孤独之意袭上心头。此时的心境,当真合了那‘他冷由他冷,我自照我行。他热由他热,万般皆过客’的境界。突然之间,一股真气自丹田之中缓缓荡起。萧爻越是觉得孤独,那股真气便越是强劲。一时竟控制不住,真气越来越强,似乎要冲破小腹。 萧爻心中大急:“怎么突然间,我的内力强大了好几倍了?可不能让它留在我的丹田中,不然会胀死我。”心里这么一想,那股真气果然顺着意念流向小腹,再到前胸,一路上行。在任脉诸穴中转了一遍后,复归入丹田之中。如此流转了几遍后,那腹胀之感才消失。而丹田中的内力,却似乎增强了几倍。 萧爻又是惊奇,又觉好玩。在他疏散内息时,根本无暇来管座下的马,好在那马也没来跟他捣蛋,萧爻又算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宽慰。心想:“这马对我还够义气,就算它跑不快,我也不卖它。”再看大街上的人,仍然熙来攘往。但似乎已不再那么可恶。走过了大街,在马臀上一拍,双腿一夹,向着北方,纵马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射人先射马 萧爻一路向北,过了大街后,纵马奔驰。那马挺健有力,四蹄翻腾,奔行甚速。萧爻骑得兴起,一直不想停下。奔出七八十里后,那马累了。萧爻才按辔徐行,却因走得急了,错过了宿头。 一人一马,缓缓行到一片桦树林前。萧爻收缰而立,眼看此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而天色又将黑下来。若返回市镇,去找宿头,走出不久就要摸黑夜行。要往前走,又不知距离下一个宿头还有多远,要走多久才可赶上。 返回有返回的难处,前进有前进的隐忧,返回与前进之间,萧爻颇觉得有些为难,在桦树林外站了一会儿后。终于拿定主意,决下定来,先在树林里露宿一晚,明天早上再赶路。 萧爻开始打量四周的地势,要寻一个可供睡觉的所在。突然,桦树林里传来一片呼喊之声。四周杳无人迹,忽然听到这急促的呼喊声,萧爻不由得吃了一惊。再凝神一听,但听到有马匹的嘶鸣之声,夹杂着人的奔跑呼号之声。 萧爻心中纳罕:“什么人?来干什么?” 突听得树林里一个声音大喊:“赵之栋,射人先射马。你先把反贼的坐骑射死!”随即一个声音大喊道:“拿弓箭给我!让我先射死贼子的马。” 桦树林里树木浓密,萧爻听到人声,却见不着人。又再凝神听去,听得前面是一匹马,正在疾驰逃命。后面跟着五匹马,像是要捉拿他。又听得‘嗖’的一声,显是那名叫赵之栋的人发箭射那奔逃的人。接着听到一马嘶嘶惨叫,其他几人欢然叫好。当是赵之栋射中了马,另外的人给他呐喊助威。 又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兄弟们,傅大人吩咐过,要抓活的!别让贼人死了。咱们拿住活的,好去傅大人跟前领赏。”有人跟着呐喊:“抓活的!别让贼子死了。”“这王八蛋竟敢公然辱骂九千岁,一定嫌自己命太长了。”“他以为他那双猪蹄能涂几只臭乌鸦,就来大放厥词,对九千岁不敬。得罪九千岁,下场一定是提早去见阎王。” 听得那人越跑越近,声音越来越响。但觉得那个被捉拿的人似乎胆子很大,竟敢去得罪什么九千岁。又好像很有些文采,竟能写字骂人。萧爻心想:“待他们跑出林子来,我再看看都是些什么角色。听起来是很多人在捉拿一个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拿他。”当下将马栓在一边,提气一纵,跃上了一棵树,在树叶之间藏了起来。 忽然间,桦树林里跑出一个人来。那人刚跑出树林来,他身后一个跟得最近的便举刀砍来。 这一刀砍向那人的后心,那人反手回了一剑,格开了一刀,这样被迫耽搁了一下后。其他的四个人已跟了出来,一个使挠钩的,一个使链子锤的,分左右两路,双双攻上。 那人挥剑一格一捺,将挠钩和链子锤隔开,虽然隔开了,却显得很是吃力。他刚隔开这两人,一个使绣春刀的又即挥刀,劈头盖脸地斩去。那人眼看躲避不过,突然收剑。长叹一声:“我钱嘉徽忠肝赤胆,想不到竟会死在鹰犬手里。苍天无眼,豪杰尽受荼毒。” 萧爻向他看去,只见他满脸冤苦之色。 那使刀的见他突然收招,一刀便没再砍下。刀锋一歪,击在他的剑刃上,将钱嘉徽的剑荡落在地。 使挠钩的和使链子锤的随即围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将钱嘉徽夹在中间。赵之栋身着飞鱼服,骑马走近。见钱嘉徽已撒剑,面带狞笑。喝道:“追了你半个月,今日才拿到。钱嘉徽,得罪九千岁的下场,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钱嘉徽道:“赵之栋,恐怕你到死也只是个锦衣卫百户。魏忠贤十恶不赦,祸国殃民,只恨我没能亲手杀了他。” 萧爻藏身树枝上,将眼前的一幕瞧得清清楚楚。见钱嘉徽头戴方巾,身穿白色长袍,作士大夫的装扮。心道:“这人痛恨魏忠贤的心思,和周大爷出奇的相似。周大爷要是遇到他,一定引为知己好友,我得想个法子将他救走。”想着他和周园嘉有相同的心思,暗暗觉得这人也可亲近。打定主意要救出他,轻轻折下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权当兵刃。 使链子锤的人喝道:“住嘴!九千岁老人家的名讳,尊贵无比。也是你这张乌鸦嘴能叫的吗?”这人身材高大,又十分肥胖。他所使的一对链子锤,各重八十斤,一共是一百六十斤。本是十分沉重的,但他拿在手里,就像玩具一般。 钱嘉徽哈哈笑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魏忠贤不男不女,提他的名字,那是在辱没我。你们这些阉党走狗,竟然奉一个半男不女的妖怪为千岁,简直无耻之极。我想问,你们死了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列祖列宗。”钱嘉徽这番话,顿时驳得链子锤无言以对。 赵之栋却说道:“将死之人,嘴还挺硬。先把他绑了,带回去好好炮制。到时候,我再看看他有多少骨气。” 使链子锤的和使挠钩的,两人面带狞笑,拿着铁链,走向钱嘉徽。正要去绑他,钱嘉徽忽然捡起地上的剑来。刷刷两剑,几乎同时攻向两人。这一下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钱嘉徽的剑已刺了过去,两人纷纷退开。 钱嘉徽惨然一笑。说道:“我钱嘉徽乃是堂堂须眉男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能落入你这等宵小之手,受你之辱?”说完,举剑往脖子里抹去。 萧爻吃了一惊,忙将半截树枝掷向钱嘉徽的剑刃上。萧爻这一掷,灌注了真气,树枝飞出之时,势夹劲风。竟比钱嘉徽的剑还快。‘嗤’的一声,已将钱嘉徽的剑击落在地。那树枝去势未减,又向前飞出几尺,再插进土里。 在场的人,无不大感惊奇的。谁都不曾想到钱嘉徽会选择自尽,这是一奇。更想不到,竟然有人躲在一旁,这又是一奇。见到萧爻能将一枝树枝,使得如此遒劲有力,更是奇上加奇。 钱嘉徽得萧爻出手相救,剑被击落,一时死志稍退,便想看看那个出手相救的人是谁。挠钩手和链子锤又将钱嘉徽夹住。 使绣春刀的喝道:“谁?给老子滚出来!”向一个使剑的人招了招手,走到萧爻隐身的树下。使剑的弯弓搭箭,正要放箭射杀萧爻。 萧爻从树叶间一跃而下,他这一跃,用上了龙象心法的上乘轻功,当真如凌虚御风,潇洒如意。那使剑的虽然不认识萧爻,但见到萧爻如翩翩起舞,姿势曼妙。忍不住喝了声彩,心道:“这人的轻功可帅得很。”他这么给萧爻喝彩,大有长敌人志气的意思。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后,立刻闭嘴。偷眼向百户赵之栋瞧去,要看看他生气没有,见赵之栋面无表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钱嘉徽虽不认识萧爻,但已可断定,刚刚阻止自己自刎的人就是他,待萧爻落地后。说道:“少侠刚才一跃,可帅得很啊。” 萧爻刚刚一跃,绝非有意显摆,一切自然而然,听得钱嘉徽夸赞。嬉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心里盘算着,怎样将他救走。 却听钱嘉徽说道:“我宁可死,也绝不受辱,你为何要阻拦我?武功高强就可任意胡为了吗?”赵之栋和手下军士听到这话,都呵呵大笑。 萧爻绝没想到,他竟然会责怪自己,脸色一变。说道:“老子出手救你一命,你不来道谢也就算了。竟还数落老子的不是?你奶奶的,当真不识好歹。” 钱嘉徽道:“我舍生取义,意图一死。你小子鲁莽,阻挠我不能成其大义,我不怪你怪谁?”说话时,向萧爻挤了挤眼。 萧爻是个十分机灵的人。顿时会意:“他跟我吵得越凶越好,到时候,我好趁乱将他救走。”说道:“老子救你一命,那是看得起你。你奶奶的,你竟然自命清高,孤芳自赏。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既然不承老子的情,那咱们就秃子背着月亮走——彼此借光。” 萧爻说话时,对钱嘉徽指指点点,这时又更靠近了钱嘉徽。忽然,萧爻双手探出,左手寒冰掌,拍向使挠钩的人。右手烈火掌,拍向使链子锤的人。双掌齐发,那两人毫无防备。待反应过来,出手相抵时,已被萧爻的掌风袭到。两人察觉不对,慌忙向后退开了一步,萧爻趁势,掮过钱嘉徽的肩头,将他从包夹中拉了出来。 萧爻刚拉出钱嘉徽,使挠钩的随即出招。挥动挠钩,一招‘勾三搭四’,向萧爻的肩头勾来。这人是锦衣卫中的公差,他常用这招‘勾三搭四’来抓人。纯熟已极,百发百中,几乎没有勾不住的。他那挠钩十分锋利,被他这招‘勾三搭四’勾到的人,顿时血肉模糊,情状惨不忍睹。要是有拒捕的,被他一勾勾中脖子,就此见了阎王。因此,他这挠钩又称‘阎王钩’。 但他这时勾的是萧爻,萧爻既学会了龙象心法的前六层。身法步子已然十分灵便。见挠钩扫来,向左一闪,避开了一勾。使挠钩的跟着进招,‘勾肩搭背’c‘勾勾搭搭’c‘倒挂金钩’等等招式一一展开。萧爻身法灵活,挠钩始没能沾到衣裳。 赵之栋乃是锦衣卫百户,是这群人的首领。眼看使挠钩的抓不住萧爻,向那使链子锤的努努嘴。使链子锤的顿时会意,立刻上前夹击萧爻。舞着一对链子锤,一招‘垂头丧气’,照着萧爻的面门击去。他这招‘垂头丧气’并非真的垂头丧气。而是说用他要用那一百六十斤的铁锤,去砸别人的脑袋,垂头也叫做锤头。常人都非铜头铁脑,被一百六十斤的铁锤砸中,岂有不丧气毙命之理? 萧爻刚避开挠钩手的一招‘金钩索命’,眼看链子锤即将击中面门。忙向后退去,这一退,足有一丈远近,躲过了一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斗东厂番子 萧爻缓得一缓,说道:“咱们这一架,势必在所难免。你们有五个人,我问你们,你们是要脸的打法,还是不要脸的打法?” 几人听了这话后,都忍不住呵呵c嘿嘿c哈哈的大笑。仿佛这是他们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使绣春刀的大胖光头喘着粗气。问道:“什么是要脸的打法,如何是不要脸的打法?” 萧爻故作惊讶,说道:“你原来不知道要脸啊。也罢,也罢,我今天就教教你。”又说道:“这要脸的打法,就是单打独斗。从你们五个人中挑出一个最能打的,和老子我正大光明的打一架。老子我赢了,我们就走,你们赢了,老子就悉听尊便。不要脸的打法嘛,就是你们五个一起上,对老子死缠烂打,直到我将你们一个个全打死。” 他这么老子长c老子短的,像是在说绕口令。架还没打,倒先把口头上的便宜占足。说得春风得意,满面生辉。 那五个人没听得太清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均觉给他逗得长笑难止。使挠钩的笑道:“你要将我们一个个全打死?你有什么本事?” 使绣春刀的大胖光头,名叫李先来。李先来说道:“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说大话的本事跟谁学的?要不要学费,如果不要学费,我也想学学。” 使链子锤的那人说道:“他既敢夸海口,只怕有点真本事,说不定真能打死我们。我好怕,我好怕哦!”他前面两句说得气势如虹。最后两句,说得嗲声嗲气,像是唱戏的,捏着鼻子说话一般,用意只在讥讽,却引得那几人大笑。 萧爻不理他的讥讽。说道:“你们若是甘拜下风,对我心悦诚服。我大人大量,也就不来打你们了,这就请便,我可没心思陪你们几个聒噪。”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貌,当真是要看着那几人离去。 李先来说道:“你小子如此目中无人,仗着谁的势?倘若真是朝廷里有人,你不妨说出来,说不定大家还可以做朋友。” 萧爻向他打量了一眼,听了这话。心想:“这大胖光头入职锦衣卫,做了东厂番子,多半是有人引荐他去的。便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要是朝廷里,有我萧爻的亲友,那便是他的同僚。我和他也算有交情了,那么这场架就不用打。我何不来个将计就计?”说道:“这么说,你们几位,在朝廷里都有人?” 那几人脸上均有得色,像是以朝廷里有人为莫大的骄傲。 萧爻说道:“哎呀,既然大家都是朝廷鹰犬,那还打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钱嘉徽忽然‘嘿’的一声,笑出了口。 钱嘉徽乃一儒生,因公然唾骂魏忠贤,被视为大逆不道的罪犯,现正被四处缉捕。为了捉到他,番子出动了不少人,分作很多小支追捕。这一小支共有五人,由赵之栋率领,追他已追了五天,直到在这桦树林里才追得。钱嘉徽本以为难逃一死,便想着要自尽,没料到竟被萧爻救下。见萧爻和五人过招,萧爻的武功招式虽然怪异了一点,但处处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神秘。但觉萧爻是个武林高手,没想到萧爻竟如此滑稽。东厂番子绝不会自认是朝廷鹰犬的,他既说自己的朝廷鹰犬,那必定是在讥嘲对方。 钱嘉徽为人刚正不阿,儒者风范十足。一向视阉党为邪祟,自来正邪不两立。他既自认是正道,与这些阉党分子为难,便是互相杀戮,不是杀死这些人,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上,这中间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废话。萧爻不但话多,而且无处不在讥嘲对方,萧爻这些讥嘲的话,偏偏像是有一种趣味。纵是他一脸正直,听了后,竟也忍不住嘿的笑了出来。 却听李先来说道:“朝廷鹰犬,是清流对咱们的偏见,咱们自己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在下跟杨寰杨东司乃是同门,早年时曾在山西八卦门门下学艺。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叔。我来东厂谋职,就是他引荐的。” 萧爻心道:“八卦门好歹也是江湖正派,怎么门下弟子这等不争气,去做朝廷鹰犬。” 那使剑的名叫莫不信,他很少说话,这时忽然说道:“李兄,还跟他费什么话?这小子不怀好意。依我之见,大伙儿同时出力,将这小子乱刀劈死。再去找许千户大人,就说这小子是钱嘉徽的同党。他早先时候,就答应了钱嘉徽,来此地接应。” 使挠钩的说道:“莫兄此计甚高。咱们杀死了这小子,杀的是反贼的同党,不但无过,反有大功。到时候,嘿嘿,加官进爵翘首以待。” 在他这么一怂恿之下,那几个立即举双手赞成。 莫不信说道:“这小子土里土气的,多半就是个不开窍的懵懂少年。朝廷里能有什么人了,咱们杀了他,若得加官进爵,固然风光。如若不得,那也是为九千岁扫除异党。能为九千岁效力,那是人生最大的殊荣。” 钱嘉徽听了这话。怒道:“几个狗贼,为了你们能加官进爵,便要滥杀无辜吗?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莫不信说道:“王法?你跟我们谈王法?我们的话不就是王法?你要是不听我们的话,那就叫目无王法,同样是死罪。” 使挠钩的说道:“还跟他多说什么?这小子榆木脑袋一个,跟他说这些他也不懂。”说完这话,脸上已显露杀气,一步一步挨向萧爻。钱嘉徽站在萧爻的后面,他要杀钱嘉徽,必先过了萧爻这一关。 萧爻心想:“这些人都是没良知的。为了自己能升官,获得封赏,便要滥杀无辜。无论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有所转变的。这使链子锤的为人最阴险,但是武功最差。想出毒计害我,便先料理了他。”说道:“咱们本来是同僚,你们几个既然连自己人也打,那我就要不客气了。” 这时,那使链子锤的和萧爻隔了一丈左右,萧爻忽然发掌。一招‘冷若冰霜’,掌带寒风,向链子锤压过去。使链子锤的从来没见识过萧爻的武功,见他一丈之外就发掌,要在一丈之外伤敌,非得掌力十分雄浑不可。萧爻年纪轻轻,要在一丈之外伤自己,绝无此理,是以浑没当回事,又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间,只觉得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风气越来越冷,链子锤忽然打了个冷颤。心中一惊:“这大热天的,我怎么打起冷颤来了?莫非,是那小子刚刚推出的一掌。是以极阴寒的掌力发出的?” 萧爻一掌推出,随即又是一招‘雪拥蓝关’,猛然向链子锤推去。链子锤知道他这一掌来势不弱,不敢接招,立即向后退开。 那使链子锤的刚退开,李先来挥着绣春刀,向萧爻攻过来。萧爻凌空发掌,一招‘冰天雪地’,猛然拍击过去。李先来刀未递出,已先被萧爻的掌力伤及。似有一股寒风迎面袭来。 只见李先来全身一颤,拿刀的手也在发抖。他这一刀还没刺出,便觉得内力已被冻住。便在此时,萧爻第二掌又已攻来。 李先来惊骇之下,忙向后推开。他正待站定,萧爻掌力不衰,一股寒风袭入他的内体。他全身一颤,顿觉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肥大的身躯直跌倒在地。 萧爻只出了这两掌,便逼退了链子锤,击伤了大胖光头李先来。其他人看到后,无不大感骇然。不约而同的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有如此怪异的武功?更难得的是,这小子的掌力,竟也如此浑厚。” 萧爻见其他人一时没来。又说道:“你们要是现在认输,也还来得及。” 钱嘉徽见萧爻几招之间,不但击退了使链子锤的,还将李先来打翻在地。知道他是个很强劲的帮手。自己要想逃生,非依仗他不可。但他虽然伤了敌人,始终不下重手。武功虽高,却无防人之心。便说道:“小兄弟,你武艺高强,在下十分佩服。” 萧爻说道:“你能看出我武艺高强,足见你也很有眼光。老子今天救你一命,得你夸赞一句,如此足够了。” 钱嘉徽心道:“现在正是伤敌取胜之际,他刚刚击败了李先来。若是乘胜出击,便可将敌方五人一举击败。他不专心致志的对敌,反而有那么多的废话。这小子武功虽高,却毫无半点心机。不知他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钱嘉徽此时作壁上观,对敌我两方的势态看得十分清楚,见萧爻错失了很多杀敌取胜的良机,担心世间一长,会对自己不利。便说道:“小兄弟为了救我,舍生忘死。咱们同仇敌忾,我给小兄弟助助威c打打气,分属应当。小兄弟,这五人都是阉党爪牙,平常鱼肉百姓惯了的,对付此等虎狼之徒,还须尽早斩除才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斗东厂番子二 钱嘉徽与这五人势若水火。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共生同活之理。缠斗多日,险被擒获。得萧爻来相助,已摆脱了厄难,又见萧爻取得了胜势,是以出言催促萧爻,要萧爻将对方一举击杀。 萧爻所学的武功当中,不论是拳术,还是轻功。均属道家的武学,是以,他的武功,轻盈灵便,快捷无伦。每每使出时,招招透着一种虚静恬淡c与世无争的意向,却无半分霸道杀戾之气。他的武功,往往于轻灵巧妙之间制胜。但因为是与世无争的武功,制胜容易,杀人就变得十分困难。 萧爻心道:“爷爷传给我的武功当中,梅花拳也好,寒冰烈火掌也好。几乎没有哪一路武功能杀人。他传我武功时,也没说哪一招是杀招。钱嘉徽要我杀了这些人,我实不知该怎么杀。” 又想:“周大爷传我武功之初,便说过学了武功后,要用来行侠仗义,可没说过要用来杀人。杀人和行侠仗义,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既然杀人不是行侠仗义,那我干脆不要杀人了。”心中这么一想时,那杀人的意念又自淡了。一时竟没回答钱嘉徽的话。眼看着李先来和使链子锤的各自走开,亦没有趁胜追击。 那边,李先来和使链子锤的都已受伤。五人中算是已倒下了两个,尚有使剑的莫不信c挠钩手和赵之栋还完好无损。挠钩手见李先来已受伤,他虽然没受伤,但也被萧爻的寒冰烈火掌袭击过。站在一边盘算着:“李先来的武功比我还强,他在这小子的手上没走过三招,就身受重伤。我的武功比李先来还差,这小子的武功不但高强,而且很怪。李先来尚且伤在他的手上,我和他打,只怕要小命不保。”心里这么一想,对萧爻的怪异武功又十分忌惮,便迟迟不敢再出手。 莫不信一直没动手,见萧爻连伤两人,跨出两步。说道:“小子,你的武功还算不错,我来跟你比一比。” 萧爻说道:“什么小子,是你老子。喔,对了。你是要跟我比剑呢,还是要跟我比拳脚功夫?” 莫不信长得高高瘦瘦,他下巴尖俏,腮帮肉少,极像猴腮,年龄四在十七八岁左右。眸子深敛,内功外功皆高出众人。明知萧爻爱占那嘴上的便宜,自忖身份,不来争论。只说道:“我只有剑法。” 萧爻向他凝视着,莫不信始终阴沉着脸。武功越高的人,越是不苟言笑。出言讥他,他也无动于衷,量他是个劲敌。 钱嘉徽却说道:“小兄弟,莫不信剑法极高。听说他是神剑八雄之一,你得小心些。”钱嘉徽与这五个人都过过招,知道这五个人当中,这个莫不信剑法最强。他担心萧爻,便出言提醒。 萧爻对剑法一窍不通。得钱嘉徽提醒后,心中算是有些底了。得知莫不信是神剑八雄之一,便想起周园嘉的话来:“曾听周大爷说过,神剑八雄乃是神州一剑关天赐的八大弟子。周大爷提及关天赐时,对他的武功极是推崇敬服,说他是一等一的剑术名家。莫不信既是关天赐的徒弟,名师高徒,武功自然不差。周大爷还说过,关天赐死了之后,他的八个弟子便动手争夺他的剑谱和资产,你争我夺,互不相容,致使神剑山庄名声扫地。这八人不思报答仙师传艺之德,也不是什么好人。” 又想:“不知我能否敌得过他,这人深藏不露,是个劲敌。我先激怒他,待他气急败坏时,才有可趁之机。” 便说道:“神剑八怂?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湖人称,‘一遇高手就认怂’的神剑八怂啊,这名称可响得很。” 莫不信重重地哼了一声。 萧爻又说道:“你是神州一剑的劣徒,久仰久仰。”莫不信不由得一怔:“这小子年纪轻轻,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师尊成名是在三十年前,那时候他还没出世。他竟然能知道师尊的外号,背后必有高人。可从他的武功招数上,又看不出他的师承。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莫不信心中犯疑,脸上仍不动声色。说道:“你到底是谁?何以得知仙师的雅号?” 萧爻说道:“神州一剑关天赐乃一代人杰,你既是他的徒弟,该当秉承其志,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才对。可你自称是神剑八怂,不是有辱于令尊师的侠风英名吗?那也罢了,你为何背叛师门,又做了厂卫?” 背叛师门,向为武林人士所不齿。而莫不信师兄弟八人,为争夺师傅的剑谱家资,杀得你死我活。这比背叛师门更为可耻,一旦流传出去,一生英名尽毁。神剑山庄的那场内斗,知道的人很少。他师兄弟为了顾全名声,做过了之后,谁也不曾提及。却不知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莫不信生怕萧爻给抖出来。厉声喝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对我师门之事如此熟稔?”他见萧爻爱胡说八道,被他占点便宜,那没什么。但萧爻既能知道自己的师承来历,师门中事他必定知晓。要是给他当众说出师门丑事,这辈子就别想在江湖中混了。他厉声喝断,脸上已露杀气,手也已抓住了剑柄。若是萧爻再提及他师门丑事,立即出剑击杀。 关于神剑山庄的事,萧爻只听周园嘉提过。他记性极佳,有过耳不忘之才。周园嘉曾说过神剑八雄争夺剑谱的事,但对于当年争斗的内幕细节,周园嘉既没有说,萧爻便不甚了了。至于关天赐是什么人杰云云,那纯是萧爻凭空添加的。 萧爻正是要引得莫不信方寸大乱,见莫不信已动怒,知道他最怕被人提及师门中事。又说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们师兄弟八人,不但觊觎令仙师的剑谱。而且个个好色如命,还对令师妹垂涎三尺,以致做出种种有辱师门的丑事,终于无可自拔。待神剑山庄的大旗一倒,你们就四分五裂,在江湖上偷鸡摸狗,干尽坏事。” 莫不信怒道:“小子,我决不能让你再活着!看剑!”说完,刷的一剑,刺向萧爻的胸腹。他出手如电,这一剑‘层云荡胸’,是他绝招之一。萧爻只见他刚拔出剑来,转瞬之间,剑尖已指向自己的心口。 萧爻遇到了劲敌,不由得心惊,忙向后退。他退得虽快,但莫不信的剑尖,始终离他的胸腹不超过五寸。 钱嘉徽见情状危急,萧爻手中又无兵刃。喊道:“小兄弟,你赤手空拳,可吃亏得很啦。接剑!用你神妙无方的剑法,打得他跪地认怂。你既然改了人家的名号,就得成全人家才是。” 说完,将剑扔给萧爻。萧爻见长剑飞来,张口说道:“我。”他本想说‘我不会使剑’。但只说了一个‘我’字,真气流散,便退得慢了,莫不信的剑尖已刺入了他的衣襟。眼看那剑就要穿入自己的胸口,情状已十分凶险。 恰在这时,钱嘉徽的剑已飞了过来。萧爻接过剑,运劲一格,两柄剑顿时一碰,两人同时感到虎口发抖,莫不信的剑总算歪了开去。但萧爻前胸的衣襟已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幸而莫不信的剑没能再向前刺出,要再刺出半寸,非刺到萧爻的肌肤不可。 萧爻虽隔开了莫不信的一剑,回思刚刚的凶险情状,心下惴惴。 旁观的人也已看出这一剑的险状。钱嘉徽忙说道:“小兄弟,你武艺高超。见他年迈,你刚刚已让了他三招,现在可不能再让了。” 钱嘉徽生怕萧爻泄气,从旁出言鼓舞。他又见识过萧爻的武功,委实不错。以此推论,萧爻在剑法的修为必定也很高。 赵之栋忽然笑道:“钱嘉徽,你拍马屁的功夫,比你的剑法高明多啦。可这小子根本就不懂剑法,你还没看出来吗?你把马屁拍得再响,他一样胜不了莫不信。” 萧爻心想:“这钱嘉徽说什么我的剑法神妙无方,这回可错了,我实在不懂剑法。”便说道:“我实在。”刚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萧爻心念数转。又想:“我要是自认不懂剑法,莫不信使剑攻我,岂不是更如虎添翼了。我是不懂剑法的,我何不装作是个剑术名家,吓唬吓唬他也好。”说道:“莫不信,咱们再来打过。你那一遇高手就认怂的剑法,一定天下少有,我今天就领教领教。” 莫不信对自己的剑法十分自负,他出道至今已数十年。在当年那场内斗中,与其他七人大战了好五天后,身负重伤,隐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入江湖。恰逢锦衣卫招武士,便投身锦衣卫。因武艺高强,深得东司杨寰的赏识。两年来,立下了不少功劳,他所立下的功劳越多,死在他手上的人也就越多。 听得萧爻将自己的剑法说成是‘一遇高手就认怂’的剑法,明知萧爻所说,纯属胡言乱语。但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被说得如此不堪,不由得怒火炽盛。鼻中哼了一声,并未搭话。他将剑身一抖,剑尖瑟瑟发响,宛如一条长蛇,寻找猎物时,昂首吐舌,以作试探。跟着便是一招‘白蛇吐信’,斜斜递出。 这招‘白蛇吐信’,本非剑法。系出南宋时代,抗辽名将杨老令公传下的枪法。自老令公杨业以下,杨家七子个个忠君爱国,奋抗辽寇数十年,伤残殆尽。既显英雄气概,又悲壮凄婉,杨家将的故事至今仍传为美谈。 ‘白蛇吐信’这招剑法,既是从杨家枪法中化用而来,自有一股将帅的威势。经关天赐一番雕琢之后,威力倍增。 萧爻不懂使剑,见莫不信的剑招来得怪异,不知如何拆解。当下将真力运于剑刃上,紧守门户。紧盯着莫不信的剑,只要那剑刺来,便即挥剑格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斗东厂番子三 眼看莫不信的剑尖又将攻到胸前,萧爻运劲一格,又将莫不信的剑给隔开。莫不信只觉得虎口一震,一把剑差点拿不住。心中一惊:“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的弟子?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莫不信脸上不露声色,提剑又攻来,这次却使出一招‘岱宗如何’。‘岱宗如何’本是泰山剑法。但关天赐既是剑术名家,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都有钻研。这招‘岱宗如何’被他收入囊中,便不足为怪。莫不信的武功全是关天赐所授,因此,莫不信也就会使这招‘岱宗如何’。 泰山雄奇险峻,备受帝王青睐,为彰功绩,常去泰山举行封禅仪式。因此,在五岳之中,泰山的历史沿革,丝毫不亚于其他四岳。 泰山既雄峻,剑法上便取其险峻之意。只见莫不信的剑尖微微颤颤,向萧爻的左肩刺来。 萧爻这时取守势,他只守不攻,便可凝神观剑。见莫不信的剑刺来,便挥剑上封。莫不信忌惮萧爻内力深厚,不敢与他的剑相碰,刺出一半,随即换招。一招‘泰山压顶’,罩着萧爻的面门刺来。 霎时间,萧爻只见头顶无数剑影纷飞,一时不知该如何格挡,只得慌忙后退。萧爻后退之际,不知不觉地使上了龙象心法的上乘轻功。步履轻盈,快捷巧妙的避过了这一剑。 莫不信又连攻数剑,均给萧爻避过。他久攻不下,心中便多所顾虑。只见他的额头越皱越紧,他年近半百,额头上皱纹密集。紧皱之时,三条纵纹竖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 在旁观看的人当中,钱嘉徽脸露喜色,赵之栋等人均神色不善。 莫不信又刺出一剑,剑尖正刺向萧爻的右肩。萧爻右手持剑,要想挥剑上挑,隔开莫不信的剑,却很吃力,便向左边闪避。 莫不信挥剑斜刺,抢先刺出一剑。‘嗤’的一声,刺破了萧爻的左肩的衣襟。这一剑直刺入萧爻的肌肤。 萧爻微觉肩头刺痛,忙缩臂退后,莫不信的一剑便只刺入了半寸。萧爻的左肩已流出了血。 萧爻见到自己流出的血,心下痛惜,随即还了一剑,直刺莫不信的咽喉。萧爻刺出的这一剑,根本不成招式。是他心生痛惜时的反击,却直攻莫不信的要害。莫不信忙回剑自救,举剑一挑,将萧爻的剑向上挑开。顺势挥剑横切,一剑切向萧爻的小腹。这一剑若是切实了,便会将萧爻拦腰切为两截。 萧爻终究不会使剑,招式上吃了很大的亏。若是萧爻懂得剑法,当此之际,只消挥剑下斩,斩向莫不信的头顶,莫不信非回剑自救不可。如此一来,他切小腹的一剑便可不解自解。萧爻又向后退开。莫不信跟着进招,一剑刺向萧爻的心口。萧爻向左一闪,避开了这一剑。 莫不信这一剑卯足了劲,没刺到萧爻,却将萧爻身后的大树刺出个剑洞来。莫不信的剑刃衔在树干之中,一时没再进招。萧爻打得兴起,知道用剑万难胜他。而拳掌功夫,萧爻炼得十分纯熟,这时有了可攻的间隙。左手拍出一掌,拍向莫不信的右肩。 莫不信的右手持着剑,来不及还掌,但他临敌经验十分丰富。右手不及还掌,便伸左手对了萧爻一掌。‘砰’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开三步。莫不信和萧爻接过一掌,只觉得寒意袭体。肩头一耸,打了个冷颤。一时没再进招。 萧爻一掌将他击退,见他没来进招,便趁机向左肩看去,见左肩流血越来越多。他左肩的伤口本来不大,但刚刚和莫不信对了一掌后,将伤口震大了。血才流得很快。 钱嘉徽忙走到萧爻身旁,看视伤情。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他见萧爻受伤,脸上早已没有了喜色。萧爻道:“我没事。” 却听赵之栋说道:“莫兄,你且歇息一下,我跟这小子斗斗。”赵之栋是五人的首领,他说的话就是命令。莫不信正要出招,听赵之栋这么一说,不得不从,便退到了一边。 钱嘉徽怒道:“赵之栋,你好不要脸。想车轮战吗?”赵之栋道:“嘿嘿。你怕了吗?”钱嘉徽道:“我会怕你这走狗?”赵之栋脸色一变。怒道:“不杀了你,我赵之栋誓不为人!”说完,从马背上跃下。自腰间摸出一柄软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钱嘉徽忽然说道:“你等一等。我有几句话,要跟这小兄弟说。等我说了这几句话,再跟你拼个死活。”赵之栋便站定。说道:“瓮中之鳖,谅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招。” 钱嘉徽看着萧爻。说道:“小兄弟,你快走吧。”萧爻一听,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逃命。霎时间,一股侠义气概冲入脑门。昂然说道:“你要叫我自己逃命吗?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钱嘉徽见他大义凛然,不但感激,而且折服。说道:“小兄弟,他们要拿的人是我,这件事跟你毫无关涉。我死不足惜,可是不能连累了你。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已经很够朋友了,我钱嘉徽很承你的情。” 萧爻说道:“谁说你要死了?有我萧少侠在,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说完话,站到钱嘉徽的身前。看着赵之栋说道:“赵之栋,你要是够种的,就放下兵刃,和我比比拳脚功夫如何?”萧爻自知不会使剑,用剑攻对方,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难觅取胜之机。但要是比拳脚功夫,自己反而占优。 赵之栋也已看出他不会使剑,他如此公然挑衅,扬言只比拳脚功夫,当是手下武功不弱。岂可上这个当?说道:“你如此袒护他,他是你什么人?”萧爻说道:“你们几个以多欺少,老子看不惯。”赵之栋说道:“小子,你铁定要帮他?” 莫不信说道:“你现在已受了伤,再打下去,也是徒然送命。”他才和萧爻激斗过,见萧爻人虽年轻,却自有一股英雄气概。不由得对这年轻人生出相惜之意。 萧爻连斗对方几人,方才肩上又给伤到。但他不仅没有半分退缩胆怯,反而更激发了心底的那股侠义气概。昂然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习武之人,份所当为之事。我萧爻堂堂男儿,岂是存小命而废大义之人?”这番话说得正义堂堂。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所感,一时间鸦雀无声。 钱嘉徽却格外激动。说道:“萧兄弟,你这话深得我心。我能结交到你这样好朋友,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无憾了。”萧爻朗声说道:“我能结交到钱兄这等正义凛然之士,也算不枉此生。可憾的是,此刻竟没有酒。否则,我一定和钱兄和他个天翻地覆,寸草不生。” 钱嘉徽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好。大敌在侧,萧兄还能谈笑自若,足见大丈夫本色。” 却听赵之栋说道:“想喝酒吗?到阴曹地府喝去。”说完,挥着软剑,向萧爻和钱嘉徽刺来。 萧爻举剑格挡。赵之栋的软剑一来便缠住了萧爻的剑。再轻轻一引,将萧爻手中的剑给带到一边。他的软剑又比萧爻的剑更为灵活,手腕一抖,软剑伸直,一下子似乎变长了,直刺萧爻的左眼。 萧爻不懂剑法,用剑和对方过招,招数上已先吃了亏。临敌经验又很欠缺,见对方一剑刺向自己的左眼,心中有些慌张。要挥剑格挡,已来不及。萧爻向右一歪,意图躲开赵之栋刺来的一剑。 赵之栋使软剑一扫,切向萧爻的头。萧爻又向右闪躲,赵之栋这一剑使得极快,萧爻虽然避过,但左边的鬓发已给软剑削到,数十根发丝纷纷洒落。 赵之栋不等剑招变老,一剑直刺萧爻的右臂。萧爻拿着长剑,将劲力灌注在剑身。手腕一转,竖剑相格。那软剑顿时碰到长剑。 萧爻运使的劲力,不知不觉的带上了寒冰烈火掌的掌力。寒冰烈火掌忽冷忽热,萧爻刚刚所运出的劲力,却是烈火掌一路。一股热流自手腕转到剑身,和赵之栋的软剑一碰之后,那股热流随之传到软剑上,经软剑而流向赵之栋的手臂。 赵之栋只感到手臂忽热发热,仿佛被火炙烤一般。诧异之下,忙收回软剑。随即一抖一挑,又向萧爻的咽喉的刺来。 萧爻见软剑刺到。心道:“这人当真心狠手辣,一剑便想取我性命,岂能让你得逞?”右腕翻转,使长剑往软剑横削而出。两剑一碰,将赵之栋的软剑削歪了去,赵之栋只觉得右手又被火烤了一次。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爻却在想:“幸亏把他的剑格开了,要不然,他一剑刺入了我的咽喉。我萧爻从此咽喉上多了个窟窿,那可难看得很。说不好,吃饭喝水都会从窟窿里漏出。” 赵之栋回剑一切,又切向萧爻的小腹。萧爻竖剑格去。赵之栋被他的长剑格了两次,知道他长剑上有点鬼门道,不敢再和他的长剑相碰。手腕一转,改切为刺,刺向萧爻的右眼。 萧爻见他中途变招,来不及应对,忙退后闪避。赵之栋忽然喊道:“大伙儿一起上!先将这两人拿下。” 他一声令下,使挠钩的,使链子锤的,使绣春刀的李先来,还有使剑的莫不信。同时出手,各出兵刃,向萧爻和钱嘉徽攻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百花大会一 这几人原本是江湖中人,本来心里还有些江湖道义,是不肯以多欺少的。但他们既已投身锦衣卫,便算是公差。听到赵之栋的命令后,再不顾什么江湖道义。莫不信一剑刺向萧爻的右肩。 萧爻见对方这一剑来势凌厉,忙向后跃开,避开了这一剑。不等萧爻有喘息之机,赵之栋攻左路,莫不信攻右路,两人跟着举剑刺到。 萧爻应对一人时,尚感吃力。受两人同时夹攻,不免有些慌乱。他心头虽慌,但脚下的步子仍轻盈快捷。那两人无论攻得多块,萧爻始终都能躲开。那两人攻出招后,萧爻勉强能回刺一剑,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那边,使挠钩的c使链子锤的和李先来三人夹击钱嘉徽。使链子锤的和李先来本来是受伤的,但他们受伤不重,所害怕是萧爻莫名其妙的武功,对付钱嘉徽,这三人颇有心得。听得赵之栋的命令后,三人纷纷出手。 钱嘉徽的武功本来不高,他的剑给了萧爻,手中没了兵刃,又同时受三人夹击。顿时左支右绌,几次遇险。 萧爻凝神与两人相斗,仗着他天下无双的轻功,一时还应付得来。又拆了几招。突听钱嘉徽‘啊’的一声大叫。被挠钩手的‘阎王勾’,勾伤了左腿。 萧爻侧目瞧去,见他的左腿流血不止,留神拆招之际。心想:“这几人本来就是要抓他的,对他就不会手下留情。送佛送到西,救人须救彻,我今天非得将他救走。”眼见那使链子锤的一锤扫向钱嘉徽的背心,这一锤击下去,钱嘉徽纵然不死,也非受重伤不可。 萧爻立即跳出圈子,举剑向使链子锤的那人的手腕上刺去。萧爻学了龙象心法,轻功比这些人高得太多。他挑出圈子时,莫不信和赵之栋根本就跟不上他。 那使链子锤的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顿时鲜血长流。一只八十斤重的链子锤从手上落下。‘砰’的一声,将地上的一个大石块击得粉碎。 萧爻拉过钱嘉徽,刚把剑递给他,莫不信c赵之栋又围了过来,两人分左右堵住后路。而前面是挠钩手和李先来。萧爻一看地势,钱嘉徽所在的位置,与赵之栋的马匹相隔不远,自己的马仍栓在另外一边。 萧爻略一盘算,心知眼下便是个逃命的良机。萧爻奋起神威,双掌一错。左手‘冰天雪地’,右手‘举火烧天’,分击赵莫二人。 萧爻这一掌出了全力,那两人剑法虽高,但内功反不如萧爻的浑厚。突然间,莫不信只觉得寒风扑面,赵之栋如同身入火窟。两人各出一掌,抵挡萧爻。‘波’的一声,四道气流在空中一撞。寒风热流顿时四下扩散。赵莫二人退出一丈远近,才得站定。 萧爻退了三步,璇玑回转身子,双掌齐发,同时攻向堵住前路的挠钩手和李先来。那两人见萧爻掌势威猛,不敢硬接,纷纷避到一边。萧爻这一掌虽然劈空了,但前路已被打开。 萧爻在钱嘉徽后背上一推一攘,精准无误的将他送上了马背。说道:“钱兄快走!”在马臀上用力一拍,那马吃痛,四蹄翻腾,奋力前奔。 钱嘉徽没拿到马缰,只能任那马奔驰。那马奋力颠簸之下,钱嘉徽几欲摔落,忙夹紧马背,才算稳住。得知萧爻救出自己后,心中万分感激,回头喊道:“萧兄,我走了,你如何脱身?” 萧爻见他终于逃脱了五人的追捕,心中畅快。笑道:“你放心去吧!我自有脱身之计。”钱嘉徽见到他潇洒的笑容,心中一热。大喊:“我钱嘉徽若得不死,萧兄今后但有所命,只需我得到消息。千山万水,但供驱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心中着实感激,说着说着,已然热泪翻涌。 转眼间,钱嘉徽已没入了山林里,就此没了踪迹。 萧爻刚回过头来,只见赵之栋阴恻恻地说道:“很好!很好!你放走要犯,我们正好拿你抵罪。” 萧爻说道:“是吗?我只怕你未能如愿。” 挠钩手忽然说道:“姓萧的小子,你还在流血。我们只要和你耗上一个晚上,你非血尽而亡不可。” 萧爻一惊,他刚刚掌击四人,送走钱嘉徽,这几下虽有先后,但实在快得出奇,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出力极大,又将那道剑伤震大了几分。鲜血顺着他的左肩,流到手指上,再滴落。 萧爻受伤后,没能及时止血,几番用强之后,血流正在加速。 萧爻心知挠钩手所言,并非威吓。向左肩看去,也已看出,按着现在的血流速度,不用等到明天。再过几个时辰,血就要流干。心中盘算着:“最为要紧的,是先摆脱这几人,找一个僻静之所,先行止血。再吃点大补的药食,如人参c茯苓,龙肝c凤胆,方可把今天流出的血给补回来。” 心中算计已定,便向那马瞧了一眼。莫不信眼光锐利,说道:“当心,这小子想骑马逃命。”挠钩手嘿嘿一笑。走到那马的旁边,一钩勾在马脖子上。萧爻怒道:“不要伤害我的马!”挠钩手嘿嘿冷笑,用力一勾,那马长嘶一声,顿时断气。 萧爻眼看着那匹花了四片金叶子买来的马,就这么给他杀害,心中愤怒。从其他几人身侧绕过,绕到挠钩手面前,呼的一掌,迎面击去。挠钩手知道他掌力极大,忙向后退开,萧爻一掌击空,随即又跟上。 其他几人见萧爻已出手,纷纷围攻过来。莫不信举剑,李先来使绣春刀,赵之栋使软剑,三件兵刃一齐攻向萧爻的脑后。 萧爻只要找挠钩手,对脑后的三人混不理睬。挠钩手绕了几个圈子后,已呼呼喘气。说道:“你追我干什么?你去找别人啊。” 萧爻心疼那马,不加理会,趁机一掌拍去。挠钩手听到他的掌风,哇哇大叫,窜进桦树林里。萧爻一掌拍在了树干上,‘咔嚓’一声,一颗大树应声而倒。 挠钩手没命介的奔逃。扭头一看,见萧爻怒发冲冠,又见他一掌便击断了一颗大树,心中害怕,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夜幕降临,挠钩手引着众人窜入桦树林里后,更是黝黑模糊。萧爻追了挠钩手一段,几次出手,都给他找到大树躲开了。萧爻心中一怔:“我追他干什么?现下逃命要紧。”忽然改换了方向,展开龙象心法,在桦树林里飞奔而前,很快消失在树林彼端。 赵之栋c莫不信和李先来三人在后面追萧爻时,萧爻便使出龙象心法,那三人始终追不上萧爻。又追了一段后,碰到了挠钩手。 赵之栋喝问道:“怎么是你,他呢?” 挠钩手喘着大气。说道:“他一直在我后面追我。咦?人呢?”他这时才得以歇气,心惊之下,只看到使链子锤的,李先来c莫不信和赵之栋,而萧爻已没了踪迹。 莫不信道:“肯定是趁机逃了。”李先来说道:“这小贼肩头有伤,必定跑不远,咱们追。”他嘴上说要追,但脚下并未动。赵之栋道:“天色已黑,道路不明,往哪里追去?”李先来便即住口。莫不信说道:“百户大人,现下反贼已逃,我们该当如何,还请示下。” 赵之栋叹了口气,并不说话。挠钩手说道:“钱嘉徽那贼子,乃是傅大人和九千岁的心头大患。本来就要捉到的,给那姓萧的小子一搅和,让他逃了。没能捉到他,拿去傅大人跟前领赏,这笔账应该算到姓萧的小子头上。”他被萧爻追了一阵,心中害怕,便把过失算到萧爻的头上。那几人听了后,都点头称是。 赵之栋咳嗽了一声。说道:“拿不到贼子,若是杨东司论起罪来,我们都难辞其咎。你们说说,这件事,该怎么交代?” 那几人听了这话,害怕被上头问罪,一时都愁苦着脸。 赵之栋说道:“若是杨东司问起来。咱们不是拿到贼子,被贼子逃脱,而是根本就没有碰到贼子。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呢?”挠钩手说道:“不错,我们既然没有碰到贼子,就没有了拿到贼子,反被逃脱一说。”李先来说道:“连贼子的面都没有碰到,上头就不会因事问罪。百户大人,你深谋远虑,小的远远不及。” 只听赵之栋说道:“我们五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上头问起来,就这么说,自然谁都没事。要是哪个管不住嘴的,把今天贼子逃脱的真事给抖落出去,害得其他人同受牵累的,可别怪我赵之栋翻脸无情了。” 其他几人便说道:“咱们哥几个,唯百户大人马首是瞻,百户大人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挠钩手小声说道:“说南就是南,说北就是北。”只是声音细小,其他人都没听到。 赵之栋点了点头。这么一来,那反贼逃脱的罪责算是推脱了。那几人跟着他,已有几年的交情。能逃脱罪责,虽然隐瞒了实情,但人人都点头赞成。 赵之栋说道:“咱们从京师一路南来,马不停蹄,这番跋涉,可实在辛苦。” 挠钩手便说道:“百户大人长途跋涉,千辛万苦,该当好好补一补才是。” 赵之栋说道:“身入公门,我这身子骨注定是营营奔波的命。要说补,那是不必的。但现下天色将黑,找个地方落脚歇歇,才是最要紧的。” 其他四人跟他时间久了,都知道他话中有话,一个个三缄其口。果然,赵之栋又说道:“咱们此次南来,可错过了不少好地方。此地离南京城已在不远,听说秦淮河岸,烟柳繁华。万花楼里,最是天下温柔富贵之地。前番为了追拿钱嘉徽,也没得驻足游玩。如今贼子在逃,追拿贼子一事,倒不用太过着忙。我打算去那里歇歇脚c养养神。你们几位意下如何?” 那几人听他要去秦淮河畔,万花楼里,用意已十分明显。无不脸上带笑。挠钩手说道:“百户大人所见极是。” 李先来说道:“再找上几个唱曲的小姐,听听曲儿,也好给我们压压惊。”几人说到这里,脸上都已露出欢乐之色。只是黑暗之中,谁也瞧不见谁的面。要是在白天,只需一照面,看见对方满脸带笑,自会嘿嘿哈哈的笑了。 五人正要赶路,突听树林外有马匹之声传来。五人听到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听得来人共是五骑,一马在前,四马在后,走得‘哒哒’有声。只听走在后面的一人说道:“张大哥,咱们可赶了不少路了,不如在前面林子里歇一晚,待明天天亮,再追拿贼子。” 那姓张的说道:“如此也好,正好让马匹歇歇。”五匹马越走越近。赵之栋听得姓张的说话声。高声喊道:“来人可是张稀远张大哥吗?” 姓张的吃了一惊。说道:“正是在下。你是赵之栋兄弟吗?”赵之栋道:“正是兄弟我,可好遇上了。”赵之栋引着五人,与张稀远等人相见。黑暗之中,有人点起了火把。一见之下,均是调派来追拿钱嘉徽的同僚,互相问候了几句。张稀远和赵之栋穿着飞鱼服,其他八人均穿着黑色长袍。 张稀远问道:“赵兄怎么到此地了?”赵之栋便说道:“我们追拿贼子,追到此地后,就迷了路。听说那贼子反上南京去了,现下正打算去追。张大哥,咱们不如做一路,要是拿到贼子,便是大伙儿的功劳。你意如何?”张稀远道:“那贼子去了南京?” 赵之栋眼看着钱嘉徽逃走,但钱嘉徽是不是去南京,他根本就不知晓。只因自己要去南京,便称钱嘉徽也去了南京。 赵之栋点头说道:“我也只是听说。” 张稀远道:“我也正要去南京。兄弟你还不知道吧,南京城这次可有一番热闹瞧了。”赵之栋问道:“我们这些天追拿贼子,只在深山野林间流转,消息可不灵通。张大哥所说的热闹,那是什么事呢?” 张稀远道:“我是三天前得到了消息。江湖传言,再过几天,秦淮河岸,万花楼里要举办百花大会。到时候,群芳同列,争妍斗艳,要选出这一届的花魁。夺得花魁者,便冠以‘百花仙子’的雅名。” 赵之栋等人本来就打算上南京去,听得还有‘百花大会’即将举办,如何不欢喜。赵之栋说道:“还有这等事啊,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咱们也赶去瞧瞧。” 又说道:“那钱嘉徽乃一介书生,自古书生没有不爱逛窑子的。说不定,还能在百花大会上逮到钱嘉徽。” 张稀远道:“那就顺着赵兄的吉言,一来可瞧热闹,二来能逮贼立功。算是两全其美。” 赵之栋趁兴说道:“事不宜迟,咱们今夜就走,也不要歇气了。” 张稀远点头答应。一行十人,趁着夜色,一路往南京城进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四海客栈 晓月如钩,夜色凄迷。萧爻一路狂奔,过了桦树林时,已是深夜。凝神细听,再听不到赵之栋等人的声音,才放缓脚步。这么急速奔行之后,又流了不少血。 萧爻往前走了一会儿,忽听得有涓涓流水之声,细细传入耳来。向流水处行去,见有一条清溪。虽在深夜,仍流动得叮咚作响。 萧爻这时又累又饿,掬起溪水,喝了个大饱。便将肩头的衣襟往上捋开,引溪水清洗伤口。借着月光,这才看的清清楚楚。那伤口不大,只因多番用力后,牵引得伤口处血流不止。萧爻将伤口清洗干净,撕下一条衣襟,将伤口包扎起来。 坐在溪边,运功调息。将周园嘉所授的内功心法,运行了一遍后,这才豁然清醒,便想起事情来。心道:“我自离家以来,先被商贩和马贩欺骗。他们虽然都骗了我的金叶子,但指引我的路途,当是正确无误的。算起来,谁也不吃亏。”想到那些金叶子,伸手往怀内一探,那包袱和金叶子都还在。 又想:“不知那钱嘉徽逃到哪里去了?他书生一枚,可硬气得很。我先要救他的时候,他竟然怪我阻挠了他不能自尽。这人确是硬气的,但多少有点迂腐了。下次碰到他,叫他改一改。” 又想:“莫不信乃是神剑八雄之一,他出剑攻我的时候,我想拆解一招,也是不能。爷爷从来没教过我剑法,那也不能怪谁。要是我懂些剑法,遇到莫不信这等使剑高手时,就不至毫无还手之力了。” 突然,肚子里咕咚一响,饥饿之感顿时袭上心头。一看左近,并无人迹,山林里又实在找不到吃的,只能吞下几口清口水。站起身来,向溪水边走去。心道:“这里既有溪流,不远处必有人家。若能找到住户,便花些金叶子换一顿饱餐也好。爷爷给我金叶子时,我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成阔人了。哪知这些金叶子,饥饿时不能当饭,受伤时不能当医药。在这荒山之中,全都成了废物。” 走过溪边,路途渐渐宽阔起来。萧爻心道:“这里路径坦荡,定是有人开凿过的,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顺着大路直行,一边行走,一边观望地势。越走越是宽阔,绕过几座小山丘后,路途一下子变得平坦起来,视野顿时豁然开朗。遥遥望去,不远处几间茅舍,似锁在竹篱轻柳之间,依稀可辨。竹篱茅舍之中,隐隐传出鸡鸣之声。萧爻心道:“这些房舍,多半是村民所居。此时公鸡打鸣,房中之人睡得正酣。我若是贸然前去扣门,必会扰人清梦。天也快亮了,姑且再忍耐忍耐,赶到前面的市镇上时,再作休整。” 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却绕到了一片农田里。农田里阡陌纵横,岔路极多。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走出了农田。接着村道,往市镇上走去。此时曙光初现,天色已渐渐明亮。萧爻又走了一段后,大路上已可见到早起的行人。却见几个挑夫,挑着菜蔬,正往前方赶去。 萧爻心道:“这些人挑着蔬菜,定是去前面的市镇上贩卖。跟着他们走,当可找到左近的市镇。” 便默不作声,跟在几个挑夫后方走着。一路走去,行人渐多,有那些相熟识的,少不得寒暄温暖。各道些家长里短,农耕时令。只是苏州乡音很浓,萧爻本非苏州人。虽在吴县一住长达二十年,听那些本地人说话时,仍有许多听不懂的。 但见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约到了辰时,方见得远处有一大市镇。 萧爻快步走入市镇,走到市镇中央时,却在一条大街街口看到了一个大客栈。门额上写着‘四海客栈’,便走进客栈里,选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登时便有一小二哥前来问饭。那店小二穿着朴素,年纪二十左右。见到萧爻,满脸堆笑。躬身问道:“客官吃什么?” 萧爻没走过江湖,肚子虽然饥饿,一时倒不知该吃什么才好。见店小二满脸堆笑,也来嬉嬉笑笑,一时并未说话。这时,忽见门边一条光头大汉窜进店来,那人身材既高,身躯又肥,满脸的横肉。一边走,一边嚷:“饿死爹了,饿死爹了。”又喊:“小二!” 店小二正守在萧爻身边,等萧爻的话。这店小二很守规矩,对客人又很客气。因见萧爻是先来的,便要等着萧爻点菜。照料了这边,才肯去那边。 却听得那人又粗着嗓音喊道:“小二,你祖宗的,死到哪里去了?哎哟,饿死爹了,饿死爹了。”那店小二答道:“来咯,客官稍待片刻。”那人不耐烦的说道:“为什么要老子稍待片刻?你老婆生孩子啦?” 那店小二又问萧爻:“客官要吃什么,请尽管吩咐。”萧爻见他脸有难色。便说道:“你可先去招呼那位。” 那店小二道:“是客官先来,客官先点了菜,我才好去招呼那位。这是小店的规矩。” 那人又喊道:“小二,你还不快死过来,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破店?” 店小二接连被骂,满脸苦闷。 萧爻笑道:“小二哥不必拘束,你还是先去招呼了那位。不然,他发起疯来,拆了你的店,那就遭了。”店小二被那人骂了好几句,心中本来不满。但见那人是走江湖的,又惹不起。得萧爻出声相助后,脸色转和。说道:“客官请等一等,我这就来。” 萧爻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店小二走到那身材高大的人身旁。问那人道:“客官吃什么?”又见那人说道:“两盘熟牛肉,两斤花雕酒,快给老子弄来。哎哟,饿死爹了,饿死爹了。”店小二答道:“好勒,马上来。”便进后堂拿菜去了。 萧爻心道:“这人长得蛮横,人也凶巴巴的。不知是什么来历?”见那人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抚着肚子。嘴里不住的说道:“饿死爹了,饿死爹了。” 过得一会儿,只见店小二端着两盘熟牛肉,拿到那人的桌上。那人也不用筷子,伸手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大口咀嚼,吃得吧唧有声,仿佛又香又甜。吃得几口,含含混混的说道:“真他奶奶的好吃,真他奶奶的香。”又道:“上酒,给老子上酒!” 店小二便转到放酒的偏角里,沽了两斤花雕。装进一个新的酒坛里,却趁那人不注意时,向酒坛里吐了泡口水。店小二做了这手脚后,心头痛苦无比。他以为没人见到,哪知抬头一看时,见萧爻正瞧着自己,顿时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催道:“老子的酒呢?快拿过来。”店小二立在当地,只怔怔地看着萧爻。萧爻已猜到了他的心思。昂头说道:“这天上什么都会掉。” 那却接道:“你小子懂什么?天上只会掉金元宝。” 萧爻说道:“我看不止会掉金元宝,我刚刚就看见天上掉下了一坨肉墩子,又大又肥。” 那人问道:“哪里有肉墩子?”萧爻说道:“那肉墩子刚从天上掉下来,就压扁了一只蚂蚁。那蚂蚁正在搬酒,被肉墩子压扁了后,就僵住不敢动了。” 那人听了后,哈哈一笑。说道:“你说老子是肉墩子,这店小二是蚂蚁。是不是?”萧爻笑了笑。说道:“我可没说过啊,尊下要是自认,可不关我的事了。”那人又说道:“你小子拐弯抹角的,还有点意思。”又喊道:“店小二,你奶奶的,还不快把酒拿过来。” 店小二最怕萧爻告破他吐口水在酒里的事,见萧爻没有提及,对萧爻不禁心下感激。抱着就坛子,送到那人的桌上。 那人喝了一大口,咂咂嘴,将酒气哈了出来。说道:“好酒,过瘾!” 店小二想着自己的杰作,‘嘿’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人浑不知店小二在酒里做了手脚,不知店小二为何发笑,也没在意。 萧爻忽然说道:“哎哟,饿死爷了,饿死爷了。”他学着那人进店时,叫饭的口语。连模样情状,也学得十分像。只是把‘爹’改作了‘爷’,这样一来,似乎比那人高了一辈。那人鼓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吃喝。 店小二走到萧爻身旁。笑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萧爻说道:“两盘熟牛肉,五斤不加口水的花雕酒。”说完,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抚着肚子。又叫道:“哎哟,饿死爷了,饿死爷了。”店小二情知他是故意做给那人看的,见他如此装模作样,但觉得十分滑稽,给他逗得嘿嘿大笑。 店小二始终担心他把事说出来,又扯萧爻的衣襟,示意他不可再提。说道:“好勒,马上到!”又低声说道:“对付那蛮子,我就得在酒里给他加点配料。哼!他骂了我那么多句,我回敬他一泡口水,礼尚往来,算是便宜他了。” 萧爻道:“你千万别把我和他一视同仁啊,你的配料我断然不敢接受的。” 店小二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客官你是个好人。一会儿我给你多加些牛肉,多加些酒。” 萧爻说道:“牛肉不必加了,那酒。”正说到这里,那店小二却已转入了后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店小二 那店小二出来时,便端来了两盘熟牛肉,装得满满尖尖的,像两座小山丘,放到萧爻的桌上。店小二说道:“客官请慢用,你要的酒马上沽来。”萧爻知他加了肉的,又见他客气。便说道:“多谢,我的酒不用加配料。”店小二嘿的一笑。说道:“客官就爱说笑。”便去偏角给萧爻沽酒。萧爻十分饥饿,抽出筷子,嘴里叫了声:“饿死爷了。”夹着牛肉,大吃起来。 店小二将五斤酒装入一个罐子里,初时尚不觉得。待将五斤酒装了大半罐,抱着酒罐子时,才微觉沉重。店小二有些骇异:“这酒少说也有六七斤,且看他如何喝下?” 店小二将酒罐子抱到萧爻的桌上,说道:“客官,你是来本店沽酒第一多的客人。”萧爻的酒量远不止五斤。便说道:“既然五斤已是第一,我就不再添酒。” 却听得那身材肥大的人重重地一哼。说道:“你小子原是个酒囊饭袋。”萧爻听得这话,转头回道:“阁下不也正在喝酒吃饭吗?倘若喝酒吃饭的人便算是酒囊饭袋,我看阁下也免不了。” 那人自鸣得意地说道:“你怎么能跟我比?” 萧爻道:“当然不能,阁下身板肥硕,大腹便便,从头到尾都是肉。任谁一看,都看得出阁下是一个很魁梧c很能装的酒囊饭袋。我萧爻本事不如你,吃不出你这身肉来。”萧爻本以为那人将要发作,哪知那人却没了声息。便低声问店小二道:“小二哥,这人是什么来头呢?” 店小二向大街上看了看,见一时没客人来。便低声说道:“客官你是外乡人吧?”萧爻说道:“对,我是初来贵地。” 那店小二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人名叫唐文豹,平时不做正事的,专好欺男霸女。有那美貌妇女美貌姑娘,被他看到了的,想方设法糟蹋人家的名声。他力气极大,为人勇悍。附近的人都怕他,叫他混世魔王。”萧爻心道:“他也叫混世魔王?”说道:“没人来管管吗?”店小二说道:“管?谁敢惹他了?” 萧爻忽然想起赵之栋等人来。便说道:“锦衣卫的公差不是专抓坏人吗?难道这附近的锦衣卫也怕他不成?”店小二说道:“客官你是不知道啊,这混世魔王有个姑姑。他姑姑这边有个表哥,叫做刘金雕,刘金雕就是锦衣卫。平时都放纵着他,所以他才这么无法无天。还有一件,这混世魔王有个舅舅,他舅舅那边也有个表哥。叫做邵桓山,邵桓山如今是漕帮的二把手。唐文豹仗着两边的势力,谁也不敢惹他。” 萧爻听他说什么‘姑姑这边有个表哥’c‘舅舅那边有个表哥’。想了想后,也即明白。萧爻心道:“此人如此蛮横,该当教训教训才是。”见那人始终没再说话。又问道:“小二哥,我刚刚如此讥他,他怎么不来惹我了?” 店小二说道:“他见客官不是本地人,不知客官的根底,因此有些顾忌。”萧爻说道:“原来是地头蛇啊。”小二说道:“正是呢。”萧爻又问道:“这魔王在哪里落脚?” 店小二说道:“他有时住庙里,有时跟邵桓山住在漕帮的分舵,有时跟刘金雕住到衙门。总之是居无定所,行踪不定。客官你若要动他,最好是在晚上动手。”萧爻沉吟着道:“我在此地不会耽搁太久,只怕到晚上的时候,这家伙不见了。我人生地不熟的,却往哪里找她去?”店小二说道:“却不知客官欲往何方?”萧爻说道:“实不相瞒,我要去南京城。”小二说道:“那正好顺道,绝不会有任何耽搁。” 萧爻便道:“小二哥还请明言。”店小二说道:“由前面的大路,往西北方向去,走二十里,有个集燕楼。”萧爻吃了一惊:“集燕楼?”小二说道:“客官难道不知道集燕楼是做什么的?”萧爻说道:“这名字听来挺怪的,不知是什么高人的居所?” 店小二‘嘿’的一笑。萧爻问道:“小二哥笑什么?”小二说道:“客官,你进店来时,我见你步履沉稳,气态雄浑,便知客官多在江湖上走动,怎么连集燕楼这种地方都不知道呢?”萧爻说道:“我确实不知。”店小二说道:“客官既是不知道,也不要紧。不过集燕楼里有一件事,好让客官得知,先有个预防。”萧爻说道:“那里既是我北行的必经之路,正要请教。” 店小二说道:“集燕楼里,最近来了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名叫董如玉。”萧爻心道:“集燕楼里来了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这和我北上平凉还书,可实在挂不上勾了。”只听店小二说道:“那董如玉年方十八,有沉鱼落雁之容。更兼琴瑟琵琶,鼓乐箫笛,样样精通。如今虽下座集燕楼里,却只品琴弄乐,以娱客众,不调风月。” 萧爻听得含含糊糊。店小二兴奋地说道:“她虽只弄玉吹箫,却也引得左近万千富家子弟,蜂拥拜瞻。每天去集燕楼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前去瞻望的,没有人是为着她的琴技而去,那都是为了要一睹芳容。或私以重金接勾,以求其媒。” 萧爻说道:“这么多人都去集燕楼里,就为了看一个姑娘,那会挤成什么样子?”店小二说道:“那些去看的人,有谁会像客官这般想呢。为了能看到董如玉,谁会嫌挤啊?”萧爻说道:“这倒也是。假如我是那些人,对董如玉那般倾倒。为了能看到董如玉,我也不怕挤。” 店小二说道:“这唐文豹是个好色之徒,据我看来,他今天晚上必定会去集燕楼。”萧爻惊道:“你是说,让我在集燕楼里动手教训他?”店小二说道:“照啊。每天去集燕楼的人那么多,客官揍过他之后,随着人群流散。客官既不是好色之徒,对董如玉自不会留恋。你打过他,继续北上,便耽搁不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爻向唐文豹看了看,寻思着怎样揍唐文豹一顿。这时,突听门外一个妇女的声音说道:“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老婆,我的亲亲好老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的眼里只瞧你一人。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叫我十八代祖宗全做了土鳖王八。”那妇人哼了一声,又说道:“你家十八代祖宗是不是王八,关我什么事?”那男子嗫嚅道:“可大有关联了,要是我家十八代祖宗都是王八,那我也成了王八。你做了我的老婆,人家就会叫你叫你八婆。”那妇女怒道:“放他妈的屁!哪个王八蛋敢这么叫我,我要杀了他。”那男的说道:“老婆息怒,老婆息怒,我只是打个比方。老婆你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倾国倾城的美人。别人见到你,早被你迷得七癫八倒,连祖宗也忘了,哪里还来对你不敬。”那妇女又哼了一声。那男的又说道:“别人的婆娘才是八婆,老婆你温柔贤淑,美丽端庄。是世间一等一的大美人,一等一的大善人,一等一的大好人。” 萧爻心中一奇:“这男的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忽然,脸上现出一片喜色。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德乐和罗刹刀来了。不知他夫妻二人因何事争吵,赵德乐恬不知耻,为讨好自己的老婆,便说别人的婆娘是八婆。那不是将全天下的妇人们全都得罪了吗?” 萧爻曾听周园嘉说起过赵德乐和罗刹刀的事,这时听得两人对答的语气,便料定是他二人来了。萧爻心道:“周大爷曾说赵德乐很有学问,还跟他学了什么男人的‘三虫四得’,左右无事,不如看看赵德乐怎样施展他的‘三虫四得’大法。”萧爻喝了一口酒,朝门外看去。 便看到罗刹刀在前,赵德乐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店里走进来。两人的腰中各佩有一剑。萧爻见到罗刹刀时,多看了两眼。见她肤色白皙,身材娇娆。说不上倾国倾城,却是自有一段成熟的韵味。那罗刹刀进店前,和赵德乐争吵过,见她眼角仍存有愠怒,和那温柔娴淑可挂不上钩。 罗刹刀忽然也瞧见了萧爻,不知为何,见到萧爻后,她结满愁怨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愠怒的眼神忽然变得柔情似水,和刚进店时判若两人。 萧爻忽然发觉她在看自己,而且脸上带笑,忙低下头,吃起牛肉来。再抬头看去,便见到了赵德乐。见赵德乐是个侏儒,长了一张马脸。萧爻心中一怔:“罗刹刀说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如今看来,果然并非虚言。却又不知这二人因何缘分,结成了秦晋之好。难道难道天下的鲜花,都喜欢牛粪?”萧爻对此大感好奇。又喝了一口酒,便沉思起来:“要是天下的鲜花,都喜欢牛粪,那我怎么办?难道我也要做牛粪?他奶奶的,这不是颠倒着玩吗?”萧爻一边想着,又向对面的罗刹刀和赵德乐瞧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少年夫妻二 却见罗刹刀在大厅里迅速地打量了一遍,便向自己走过来,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容。萧爻心中一紧:“她走过来做什么?莫非她把我看成牛粪了?老子可不是牛粪,你是赵德乐心中的鲜花,可不是我萧爻心中的鲜花。”萧爻端着酒碗,慢慢地喝着,装得很镇定。 见罗刹刀走到自己座前的一张桌子旁,见她张口说道:“德乐,咱们就坐这一桌吧。”又见赵德乐满脸喜出望外之色。听他说道:“老婆说坐哪里,就坐哪里。只要老婆愿意,我无有不尊,无有不从。” 便见到罗刹刀浅浅地坐下身来,显得温柔已极,萧爻察觉到,似乎罗刹刀的一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萧爻给她看得窘迫起来,抓起酒坛,昂头喝酒,试图挡开罗刹刀的眼光。眼角一瞥,却见唐文豹眯着一双眼睛,正在细细地打量罗刹刀,仿佛鉴赏家在赏玩他的古宝,爱不释手。忽然想起店小二的话来,唐文豹强占妇女姑娘,他这么打量罗刹刀,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那店小二走到赵德乐和罗刹刀的身旁,满脸堆笑。躬身问道:“二位吃点什么?”赵德乐道:“有什么拿手好菜,尽管做样来。”又见他转头看着罗刹刀,问道:“老婆大人,我这番安排,还满意不?” 罗刹刀点点头,笑道:“先来两斤酒,和这位兄弟喝的一样的酒。”萧爻见她看着自己,微微浅笑,给她这么一笑之后,反而少却了先前的窘迫感,也是一笑还礼。眼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从样貌上看来,罗刹刀和赵德乐,在年龄上要比自己长几岁。店小二说道:“好勒,马上来。”说完话,又转进了后堂。 只要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没有不喝酒的。所以罗刹刀叫酒,她虽是女流,其他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萧爻咳嗽了一声,眼光移向了别处。却听罗刹刀说道:“德乐,你说花添骄是在南京城,我们一路走来,可没碰到花添骄,就连他的同门师兄弟,也没见到一个。他会不会没在南京。” 萧爻听了这话,忽然记起这件事来,心想:“周大爷曾经说过,花添骄占了赵德的乐嫂子的便宜,两方因此结了梁子。赵德乐偕同罗刹刀去南京城,必是为这件事。” 却听赵德乐说道:“老婆啊,咱们不是还没到南京城吗?你想一想,慕容世家是在南京城,那花添骄是慕容扫北的弟子,自然也是在南京城。这里不是南京城,所以,我们没碰到慕容家的人,是合乎情理的。”罗刹刀道:“德乐,那从这里去南京城,你看还有多远呢?” 萧爻先听得店小二指点路径,知道去南京城该怎么走。听罗刹刀问路,却迟迟没听到赵德乐的回答,向赵德乐瞧了一眼。却见赵德乐的脸上显得尊荣无比。萧爻心中又是奇怪:“赵德乐是怎么了?罗刹刀问他的话,他不回答,却在这里摆什么脸色。” 赵德乐自与罗刹刀修了秦晋之好,两人时常发生口角。口角多了,打的架自然不会少。赵德乐不是罗刹刀的对手,每次打架,都是他受伤。他明知强不过罗刹刀,心里又着实爱慕,便对罗刹刀唯命是从。罗刹刀的性子颇为刚烈,赵德乐便来个以柔克刚。这样一来,就难免多受气,但他宁可受气,也要图个天长地久。 罗刹刀如此软语温言,赵德乐忽然感到莫大的尊荣。说道:“依我看来,从这里去南京城已经不远。老婆啊,咱们自做了夫妻以来,已经很久没在江湖上走动啦。武功也快荒废,这次去南京城,咱们一来是去慕容家找回场子。二来呢,正好借此机会,一览江湖胜迹。” 却听那罗刹刀说道:“览江湖胜迹吗?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每次做什么,都非得牵扯上我。”赵德乐说道:“不错,我是想去。可要是没有老婆你作陪,江山万里,我看它们不过是几座荒邱,几条臭水沟。咱们既已鸾凤和鸣,不瞒老婆,我是要求个地久天长的。” 罗刹刀说道:“德乐,那天长地久,和览江湖胜迹有什么关系吗?”赵德乐说道:“那可大有关联了。你想一想,咱们都还年轻,年轻的时候,就该多增些阅历,多长些见识。这样当你老了。”罗刹刀怒道:“住嘴,你胆子不小啊。赵德乐,我就知道你除了胡说八道外,就不会别的。” 赵德乐说道:“我我怎么啦?我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罗刹刀怒道:“你还不承认?你刚刚说了什么?”赵德乐说道:“我刚刚说年轻的时候是该增些阅历,这样当你老了。”罗刹刀道:“你竟敢当我姥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萧爻看到此处,竟也微笑起来。昂起脖子,喝了一碗,又吃了几块牛肉。却见赵德乐满脸堆下笑来。见他说道:“原来老婆是为这事生气啊。那你是听差了,我说的是当你变老了,不是当你姥姥。咱们是夫妻,你的姥姥就是我的姥姥。我要是当你姥姥,也等同是当我的姥姥。我赵德乐再混蛋无耻,也不能自己做自己的姥姥啊。” 罗刹刀白了赵德乐一眼,脸色才缓和下来。说道:“那你就该说当我老了的那天。”赵德乐说道:“我说的不正是当你老了的那天吗?”罗刹刀道:“不对,不对。我如果老了,肯定会老很多天的。我不会一天就变老,也不会只老一天。”又说道:“德乐,你改说别的,别再说咱们老了。你就说说,天长地久,与游览胜迹有什么相干?” 却见店小二端来了三样菜式,每一样都十分精致。店小二把菜盘放到罗刹刀的桌上,说道:“两位客官要的酒,马上沽来。”赵德乐说道:“有劳小二哥了。”店小二自行到偏角里,给两人沽酒。罗刹刀说道:“德乐,问你话呢?” 却见赵德乐说道:“老婆,咱们先吃菜。有好酒好肉摆在眼前的时候,嘴巴最好不要说话,得留空闲来吃菜喝酒。老婆,你跟着我去南京城,一路上苦受奔波,先尝块鱼翅补一补。”说完,夹了块鱼翅给罗刹刀,他将鱼翅夹给罗刹刀,自己却不动筷,在两只碗里斟满了酒。 罗刹刀接过鱼翅,慢慢的吃了起来。看样子,十分清香。又听赵德乐说道:“老婆,咱们对饮一碗,以解风尘。”罗刹刀吃了鱼翅,接过酒碗,和赵德乐碰了一杯。萧爻心道:“奇怪,罗刹刀不和赵德乐吵闹了。”他见赵德乐十分殷勤,而罗刹刀也情致绵绵,倒觉得十分无聊。要是两人大吵大闹,大打出手,那才好玩。萧爻心想:“这对吵架夫妻,也有和睦恩爱的时候。我巴不得人家吵架,那有什么好?”又喝了一碗酒。 罗刹刀和赵德乐进店以后,便旁若无人的说着话。罗刹刀除了瞧过萧爻,也就没再注意过别人。然而,罗刹刀的一举一动,全被唐文豹瞧在眼里。 萧爻向唐文豹看了一眼,只见唐文豹正在算还酒菜钱,唐文豹付过钱。忽然说道:“好漂亮的媳妇,好丑陋的丈夫。”只见赵德乐满面怒容,恶狠狠地盯着唐文豹。唐文豹说道:“看你老子干什么?”赵德乐怒道:“你龟儿子刚刚说谁?”唐文豹道:“老子说你这丑八怪,怎么,你难道想否认?” 赵德乐怒不可遏,突然扯出剑来,一剑直刺唐文豹的肚腹。唐文豹向后退了一步,避过他这一剑。又说道:“说你是丑八怪,娶了个漂亮媳妇,你想抵赖不认吗?你去照照镜子,就该知道老子没有说错。”赵德乐怒道:“我赵德乐是丑八怪也好,是娶了漂亮媳妇也好,老子都没在你家祖宗头上拉过屎。哪里轮得到你这人不像人c鬼不像鬼的东西,来对老子评头论足了。” 赵德乐说完话,又刺出一剑。萧爻在旁观看,虽不懂剑法,但见赵德乐滴溜溜地转动着身子,当是剑法不错。赵德乐身材矮挫,这么一转之下,又像极了陀螺。他使的是一柄青峰剑,霎时间,剑影翻飞,大厅里青光闪烁。 唐文豹人高马大,赵德乐每刺出一剑,只能刺及唐文豹的中下路。但赵德乐人虽矮小,但剑法却也不错。几个来回,便将唐文豹逼得手忙脚乱。唐文豹闪避之际,便顺手拉过桌子板凳来格挡。大厅里顿时桌翻凳倒,一片狼藉。萧爻凝神瞧去,见赵德乐剑法虽然严整,却伤不到唐文豹。因想着要揍唐文豹一顿,便凝神观招,要看看唐文豹的武功路数,用意只在知己知彼。 店小二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就在大厅里动起手来。他早上刚把桌子板凳摆放整齐,转眼间,就被这两人弄得乱七八糟。店小二满腹冤屈,一边叫停手,一边破口大骂:“两个天杀的,生儿子不带屁股眼的王八蛋。老子摆放桌椅摆放得好辛苦,被你两个王八蛋大肆捣乱。又要老子再辛苦一遭,老子今天遇到你两个龟儿子,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萧爻看着店小二,见他又是愤怒,又是冤屈。心想:“这店小二刚才说集燕楼的事时,我听他谈吐不俗,虽是店小二,也该是个风雅之人。可没想到他骂人的本事,竟也这般厉害。哎!当真是江湖无弱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混世魔王一 却见罗刹刀走到店小二身旁,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小二。罗刹刀说道:“小二哥,他们打坏的桌椅,以及今天的酒菜钱。你看这锭银子够赔了吗?” 店小二接过银子。说道:“你这婆娘好不晓事理,这锭银子顶多够你们的酒菜钱。他们摔坏了的桌子椅子,那可得重新计算,照价赔偿。” 罗刹刀一摸兜里,像是没了现钱。便喊道:“德乐,停手,先拿银子来赔偿了人家。”赵德乐和唐文豹大战正酣,哪里腾的出手来理她。大厅里乒乒乓乓的响声一直不停,转眼间,那两人又已摔坏了几条板凳。 店小二却不依不饶。说道:“你这锭银子,打发叫花子那是能够的。可小店的这些桌子椅子,都是用上好的檀木造就的。一锭银子,只够买一条桌腿。”店小二一张嘴喋喋不休,罗刹刀心头烦躁,焦躁地跺了跺脚。 萧爻摸出一片金叶子。上前说道:“小二哥,你看这片金叶子够赔了吗?”店小二瞪着萧爻。说道:“不是你打烂的东西,我没向你索赔。”萧爻说道:“只要能赔偿,你就收下吧。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店小二见他执意要赔,只得接过金叶子,掂了掂。说道:“够了,连你的酒菜钱一起清算,也是够的。”萧爻说道:“既已够数,那就好了。”店小二说道:“我不明白,这些东西不是你打烂的,跟你可说是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替别人偿还?”他对萧爻很有好感,虽在气头上,但话语之间,仍不失客套。 萧爻向罗刹刀看了一眼,见罗刹刀满脸感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萧爻哈哈一笑。说道:“因为这位女侠,要喝和我喝的酒一样的酒。既然大家喝的是同样的酒,那便是朋友。朋友有急,岂有不解囊救济之理呀?况且,那区区一片金叶子,能值几何?”罗刹刀虽然秉性刚烈,但见萧爻年少英俊,心头先就有了几分好感。因此,进店之后,指明要坐在萧爻的对面,又要了和萧爻的酒相同的酒。虽然还不知道萧爻的姓名籍贯,但已感受到萧爻的那副慷慨仁侠的情怀。更难得的是,他这幅慷慨情怀,天生而就,丝毫不加伪饰,心头又多了几分喜欢。 赵德乐在与唐文豹打斗之际,却也留意这边的动态。听得是萧爻替他赔了钱,刺出两剑,击退唐文豹,略停一停。抱拳说道:“多谢少侠慷慨解围,令拙荆让在下的好老婆免受那店小二的冷言冷语,感激不尽。少侠替在下先垫付的钱,待我料理了这王八蛋,再来偿还少侠。”他这么停得一停,却给了那唐文豹可趁之机。唐文豹举着一条凳子,照着赵德乐的头顶砸下来。萧爻喊道:“小心!” 赵德乐回头一看,见那板凳已罩头劈落,忙挥剑上切。青光一闪,登时将一条板凳,切为了两段。赵德乐失了机先,这么举剑上切,中下路却漏出了破绽。唐文豹左脚踢出,正踢中赵德乐的胸脯。赵德乐闷叫一声,向后退开了五步。 唐文豹一招得手,跨上三步。趁赵德乐立足未稳时,左手一探,正是玄阴指法,正中赵德乐的左肋。赵德乐肋下穴道被点,顿时半身麻痹,使不出劲力来。唐文豹飞起一脚,将赵德踢得飞起。‘砰’的一声,赵德乐落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 唐文豹举着凳子,使劲向赵德乐砸来。罗刹刀见赵德乐落地吐血时,已吓得花容失色。急喊道:“德乐,你怎么样?”见唐文豹举板凳向赵德乐砸去,而赵德乐似是不会动了。唐文豹这么一板凳砸下去,还不把赵德乐的脑袋给砸碎?罗刹刀急嚷道:“住手!贼子休伤我夫君!”挥剑向唐文豹的左肩刺去。罗刹刀刚刺出一剑,便已感到背面有一股冷风吹来,唐文豹却已向后跃开数步。罗刹刀扭头一看,见萧爻已拍出了一掌。她对唐文豹并无必胜的把握,见萧爻出手相助,胜算便大了许多。想起萧爻的侠义心肠,心中顿时扬起了一股暖意,向萧爻微笑示意。 萧爻见她和赵德乐虽有争吵,但她刚刚的那声呼喊,确是真情无疑。心想:“罗刹刀虽然常与赵德乐斗嘴,但她毕竟是记挂赵德乐的。足见她是个深情的人,岂能让唐文豹杀了赵德乐,让她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萧爻想到此处,便拍出一掌,正是一招‘冷若冰霜’。他在罗刹刀出剑之后才发掌,掌力却先于罗刹刀的剑,早一步攻到唐文豹。后发而先至,萧爻此时的武功修为,已比罗刹刀的为高。见罗刹刀向自己微笑示意,萧爻心中所敬重的,乃是罗刹刀对赵德乐的那份深情。当下,便也一笑回敬。他一掌逼退了唐文豹,俯身查看赵德乐。 赵德乐身中玄阴指,玄阴指这门功夫,是一门以阴毒狠辣见长的武功。赵德乐大包穴被封,顿时被一股阴柔之力灌入,随即传到京门c期门等穴位。半边身子僵住,又给唐文豹踢了一脚,受伤不轻。 萧爻将赵德乐扶起来,只见赵德乐的马脸拉得很长,心知他十分恼怒。赵德乐缓了缓。说道:“多谢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萧爻说道:“要不是你刚才分了神,是不会被他趁虚而入的。”赵德乐说道:“就算和他公平交手,我也占不到便宜的。这龟儿子虽然可恶,可手上的功夫确是不错的。”萧爻说道:“这龟儿子狡猾得很,又臭名昭著,我本来就有意要教训他的。” 赵德乐说道:“原来少侠也有心要为民除害,令在下好生敬佩。”萧爻说道:“不敢当!”赵德乐说道:“少侠,我大包穴被封,还请少侠替在下解了穴道。让我身子得便,我好与老婆并肩作战。”萧爻道:“这我不会解穴。” 赵德乐半边身子已经僵直,要扭头看萧爻一眼也是不能,听萧爻不会解穴,便不再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那边,罗刹刀和唐文豹已打得不可开交,罗刹刀的武功比赵德乐的强。她心疼赵德乐,出手时更不留情。她使的是一柄青峰剑,和赵德乐的正好是一对,剑法却比赵德乐的要高。 萧爻凝目瞧去,只见大厅里剑影闪动,罗刹刀将一柄青峰剑使得密不透风。有好几次正要刺到唐文豹,都被他拉过桌子遮挡,得以逃脱。罗刹刀这么急攻之下,用力过猛,攻得几剑,却已呼呼喘气。 唐文豹色眯眯地瞧着她。罗刹刀娇斥一声,挺剑直刺,刺向唐文豹的左胸。唐文豹举着一条板凳,将她的剑锋隔开。说道:“你这一剑,只要再向前递出几寸,就要了我的小命。多谢你手下留情。” 罗刹刀刚刺出的一剑,实是已到了极致。罗刹刀恨不得一剑将他刺死,听他言语无礼。怒道:“我恨不得一剑杀死你!”说完,又刺出一剑,刺向唐文豹的左眼。 唐文豹挥着板凳,向上一格,又给隔开。说道:“杀死我,有什么好?那丑八怪根本配不上你,你嫁给他有什么快活?我刚刚正要帮你杀了他,只要他一死,你就身得自由啦。你不用对着那丑八怪怄气,还能再嫁个英俊郎君。重拾幸福美满,你该感谢我才对。” 赵德乐穴道未解,身子不能移动。听得这话,气得双拳锤地。不住的喊道:“杀了他!一定要杀了这狗贼!”罗刹刀说道:“放你妈的屁!老娘既已嫁给德乐,便要和他做天长地久的夫妻,怎能让他受辱?”赵德乐正感愤懑,听了这几句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既骄傲,又自豪,大声喊道:“老婆,我的亲亲好老婆,说得好。我就知道,这些年来,我那么疼你爱你c怜你惜你。这番良苦用心,老婆你是体会得到的。这狗贼瞎三话四,是想挑拨离间。哈哈哈,我赵德乐纵然猪狗不如,可有这么个深明大义的老婆,就是死了也值!” 罗刹刀说道:“德乐,你身上有伤,这么大声嚷嚷,对身子不好,你先歇歇气。”赵德乐说道:“我心里高兴,就是多受点伤,也还是高兴的。我唯老婆大人马首是瞻,既是老婆吩咐,我就歇着。不过,这狗贼会一门邪派指法,我刚刚就是着了他的当。老婆,你可得小心应对才是。”他身上有伤,几处穴位被封,气息不畅,这么大声嚷嚷过后,便咳嗽不止。 罗刹刀说道:“我自晓得,你自己保重要紧。免得免得我为你分心。”赵德乐点头答应。唐文豹说道:“啧啧啧!果然做了夫妻,就不再害怕肉麻。你不想杀那丑八怪啦?”罗刹刀怒道:“闭嘴!我先杀了你这恶徒。看剑!”又刺出一剑,罗刹刀这时出剑,却显得沉着了许多。每一剑,都循着章法刺出。比先前心浮气躁的急刺,威力大了许多。 唐文豹不敢大意,又拆了几招,逮着空当。便说道:“我给你指出幸福快活的路,你当真要置之不理吗?”罗刹刀冷笑一声。说道:“老娘是否幸福快活,老娘心里有底。岂是由你这张乌鸦嘴说了算的?”唐文豹勃然变色。怒道:“老子见你有几分姿色,这才好言相劝。你既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举着板凳,向罗刹刀劈来。唐文豹力气极大,他用板凳作兵刃,丝毫不觉沉重。他这一劈,看似是蛮力,实则隐含着一套刀法,只是他将刀法化在板凳之上使出。外行人便看不出他所使的乃是刀法,而非板凳功。 罗刹刀见他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向旁避过。唐文豹抡起板凳,以凳作刀使,猛向罗刹刀横扫而来,罗刹刀又向旁闪开。萧爻在一旁观看,见唐文豹抡板凳攻击之时,法度精严。罗刹刀力有不逮,只能躲避,几招过后,已露败势。便说道:“这龟儿子打得起兴了,罗刹刀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混世魔王二 赵德乐刚刚和唐文豹过招,已知不是唐文豹的对手。罗刹刀的武功比自己的高,但也高不了多少。时间一长,再拆几招,罗刹刀非受伤不可。 赵德乐抱拳说道:“蒙少侠几次三番相助,赵德乐深感大恩。少侠的高姓大名,还盼见告。”萧爻见他说得客气。便说道:“不敢当,叫我萧爻便是。”赵德乐说道:“萧少侠,那狗贼武功高强,今日之势,我夫妻二人势难保全。若少侠肯出手相救,让我夫妻二人不至受辱,深恩大德,他日必当厚报。”说完,僵着身子,竟跪拜下去。 萧爻忙将他扶起来。说道:“赵兄行此大礼,可折煞我了。今日之事,就是你不说,我也要修理他的。况且,赵兄对我有恩在先,咱们礼尚往来,互不亏欠就是。”赵德乐惊问道:“萧兄这话,是在说笑吗?”他与萧爻是第一次见到,连萧爻这名字也是刚刚得知。以前既然没遇到过萧爻,那么,萧爻说的什么自己对他有恩在先,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萧爻说道:“也不是说笑。”赵德乐说道:“那在下就不明白了,我与萧兄还是第一次见到。何以对萧兄有恩在先,还请萧兄明言。”萧爻说道:“这件事说来也很复杂的。”凝目瞧去,只见唐文豹挥舞板凳,呼呼风响,扫向罗刹刀的脑袋。罗刹刀虽然避过,但脑后秀发上的一朵珠花,已给扫落在地,跌得粉碎,罗刹刀惊声娇呼。唐文豹趁胜追击。 萧爻说道:“这件事,待会儿给你解释。”向前跨出,伸手往唐文豹的后颈窝抹去。唐文豹凝神攻击罗刹刀,浑没注意到身后的事,忽觉得后颈窝一凉,冷意传遍全身,身子急速一缩一抖。惊骇之下,忙挥板凳向后扫来。萧爻向旁闪开,避过他的一扫。唐文豹心下惊怕,生怕萧爻在自己的后颈窝中投了剧毒,站定之后,向萧爻的手上看了看。见萧爻空着一双手,料得没中毒。怒道:“你你这卑鄙小人,有种就跟老子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只会在背后偷袭吗?” 萧爻抹他后颈窝,没有任何招式,就是平常人也能做到。这一举措,看似如同做戏。实则是要引得他回身自救,那么,罗刹刀便有机会逃脱。萧爻说道:“什么偷袭?我刚刚是按膘。”唐文豹背后忽受袭击,心中害怕。暗中提了一口气,但觉气息顺畅,没有受伤,惊魂稍定。问道:“按膘?这是什么武功?” 萧爻惊讶地问道:“你竟然不知道什么是按膘?”唐文豹向萧爻凝视着。说道:“任你怎么拐弯抹角,你们两个都得死,那婆娘早晚是老子的。”他说的你们两个,便是指萧爻和赵德乐,那婆娘便是罗刹刀。赵德乐怒喝道:“你不要脸的王八蛋。我跟你拼了!”挣扎这要站起身来,只动了一动,随即摔倒。罗刹刀这时已跳出战圈,忙过去照料他。 萧爻说道:“你刚刚中了我的按膘大法,早晚被人买去,杀了挂在市场上货卖。自身难保了,还色心不死。” 唐文豹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向后颈窝中摸了摸,又觉得没有任何伤痕。说得:“什么按膘大法?你小子在我后颈窝中做过了什么?”萧爻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按膘大法,天下杀猪的屠夫人人都会使。屠夫去买猪时,看到那猪又壮又肥,嗷嗷的叫嚷,都会伸手在猪的后颈上按捺。这么一按之后,这猪有多少膘力,能杀出多少肉来,能卖得多少钱,花多少钱买走,能赚多少钱,心里就有数了。我的按膘手法,正是跟屠夫学来的。”罗刹刀激斗之余,本来心惊。但听他这么娓娓诉说,拐弯抹角,把唐文豹说成了肥猪。又见唐文豹身子肥大,当真有几分相近。心中的惊怕一扫而空,脸上已笑靥如花。 唐文豹为人勇悍,但智量稍短,不知萧爻是在指桑骂槐。怒道:“你怎么不去做屠夫?抹老子的后颈窝做什么?”店小二听到这话,‘嘿’的一笑。萧爻正色说道:“经我刚才一按,阁下的斤量,我估计是二百五十斤。不过这按膘大法,我是初学乍练,经验相当欠缺,难保不会估计错误。我掂阁下是二百五十斤,要论真实斤量,不是旺了两斤,便是短了两斤。但我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多两斤少两斤都无所谓,咱们为了方便计算,就取个整数,权当阁下是二百五便了。” 唐文豹浑浑噩噩,并不知道,二百五乃是一句骂人的话。却说道:“你小子的估计倒也不差。老子昨天才上过秤,是二百四十七斤。不过刚刚吃了牛肉,又喝了两斤酒,我看是足二百五十斤的。”唐文豹身材既高,又且肥硕。他说自己有二百四十七斤,任谁都不会怀疑。 萧爻却朝店小二喊道:“小二哥,麻烦你去后堂烧锅开水,咱们今天杀猪过年。”店小二看着唐文豹,见他被萧爻戏弄,却浑然不觉,不由得满脸嬉笑。唐文豹向众人扫了一眼,见那三人脸上都有嘲讽之色。便已知道萧爻的话不是好话。怒道:“要打就打,你要杀猪过年,老子可没这份闲心等你。”举着板凳,扫向萧爻。 萧爻向后一退,退了两丈多。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唐文豹不加理睬,举板凳扫向萧爻的头顶。萧爻向左一闪,避开了一扫。又问道:“你这武功跟谁偷学的?”唐文豹仍不理睬,举板凳向萧爻的左肩扫去。萧爻向右闪避,忽然,只见唐文豹一只手伸到自己的右肋下。萧爻心中一惊,知道他这一指有点诡异。向后退避。趁机击出一拳,却是一招‘敲山震虎’。直击唐文豹的前胸。唐文豹缩手一格,将萧爻的拳头格开。 萧爻的拳头和他的手臂一碰,顿时歪向了一边。心中一惊:“这龟儿子的力气竟这么大!”刚站定,却见唐文豹举板凳照头劈来。萧爻这时已碰到了墙壁,无处可退。店小二和罗刹刀c赵德乐见此情状,都不禁担心。唐文豹心知这一板凳砸下去,萧爻不死也要受重伤。心中正感得意,忽见萧爻拍出一掌,斜斜地攻向自己的左肋。霎时间,一股冷风袭遍全身。唐文豹冷得一哆嗦,忙伸右手格挡萧爻。这么一来,左手上的板凳便没能劈下。 萧爻情急之际,拍出一招‘雪拥蓝关’。逼得唐文豹回手解救。见唐文豹右手挡来,知道他力气大。随即翻掌成拳,一招‘花开两朵’,‘砰砰’两声,正击在唐文豹的胸前。着手处甚是柔软,这才得知,唐文豹的肉很厚。唐文豹力气虽大,却给萧爻两拳击得退了两步,胸前连中两拳,隐隐作痛。见萧爻击退了唐文豹,旁观的三人都嘘了口气。 萧爻心中却明白,若是不能击退唐文豹,被他手中的板凳砸到,非受重伤不可。这两下险中求生,算是十分凶险的招数。虽击退了唐文豹,但心下却有些惊慌。随即展开梅花拳,一招‘腊梅报春’。又向唐文豹的前胸击出。 唐文豹吃了萧爻两拳,胸口阵阵发痛。见萧爻又挥拳击来。心中却想:“这小子精精瘦瘦的,拳上的力道却很强劲。再打下去,我非伤在他手上不可。他和那漂亮媳妇不是一路的,早晚要和那两人分开。我暂时避开他,等到那漂亮媳妇和那丑八怪丈夫落单时,我再来捉她。”举板凳向萧爻格挡,萧爻眼看一拳即将打到他,却见那板凳横切下来。这样,就算打中他,一双手也要给板凳扫中,当即缩手。 唐文豹格开萧爻。却说道:“小子,你如此相助一个有夫之妇,你安的是什么心?” 萧爻心头一怔:“这王八蛋是个好色之徒,便以为天下的人都跟他一般心思。帮了罗刹刀,便是因为看上了罗刹刀。这龟儿子以自己之心,度旁人之腹,当真无聊。”不由自主的向罗刹刀看了一眼,却见罗刹刀两腮云红。心道:“哎哟!瞧罗刹刀那表情,定是听信了这龟儿的话。以为我帮她,是把她看作鲜花了。这事万万不可,我须得表明自己的心迹,免得罗刹刀误会。”便说道:“你这王八蛋,欺男霸女,老子早就想揍你了。老子揍你,就是揍你,可别牵扯上旁人。” 唐文豹说道:“你这话谁信了?你如果不是看上了那小娘子?怎肯花这么大的气力来帮她。”萧爻怒道:“住嘴!你听清楚了,老子今天揍你,一来是他二人对我有恩在先,我揍你,就算凑巧帮了他们,不过是在报恩。第二,你本是讨打的人。” 唐文豹哈哈大笑。说道:“原来那小娘子早对你有恩了,可她怎么不嫁给你了?那小娇娘要是嫁给你,那才是郎才女貌。嫁给那丑八怪嘛,嘿嘿,嘿嘿。” 萧爻听了这话,暗叫不好。心想若是再任他说下去,再难听的话他也说的出口。随即双手一错,拍出一招‘寒来暑往’。萧爻心中发狠,这一掌出了八分力道,一掌拍出,如怒潮狂涌,呼赤赤地向唐文豹击出。 唐文豹适才一番言语,正是要引得赵德乐夫妇对萧爻心生嫌隙,只要那二人相信萧爻心怀不轨,以此猜疑萧爻,萧爻就不便留在他二人的身边。那时,再出手夺罗刹刀,就容易得多。见他掌势凌厉,心知他已上当,嘿嘿冷笑两声。拉过一张桌子,迎挡萧爻的一掌。咔嚓一声,那张桌子被击得粉碎。萧爻正待发出第二掌,唐文豹身形一闪,已窜出了大门。 萧爻见他要逃,当即跨步追赶,几个起落,出了客栈的大门。但见大街上人影晃动,唐文豹已去得不见踪影。萧爻不熟路途,站在大街上眺望着,始终没看到唐文豹的影子,这才返回客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萧爻的交代 萧爻走近店来。不敢确定,赵德乐夫妇是否听信了唐文豹的鬼话,为避嫌隙,也不去找那二人打招呼。刚才一番打斗之后,大厅里的凳子,已被毁了十之七八,萧爻便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却听赵德乐说道:“多谢萧少侠出手解围。”萧爻向赵德乐看去,见赵德乐已坐到了板凳上。当是自己出手对付唐文豹时,罗刹刀将他扶起来的。萧爻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那唐文豹本非好人,我先前就与赵兄说过,就是二位不出手,我一样要揍他的。” 赵德乐却说道:“强敌已退,少侠请过来对饮两杯如何?在下身上有伤,不便过来行礼了。”萧爻见他客套。心想:“难道我因为害怕被他们怀疑,就退避不见了吗?大丈夫光明坦荡,问心无愧便是。”便走到赵德乐夫妇二人的桌前,坐了下来。说道:“赵兄的伤势可见好转了吗?” 赵德乐道:“多蒙萧兄挂念,在下只是受了点轻伤,调养几日,就会复原。”萧爻已感觉到罗刹刀正在看着自己。本来,唐文豹说了那番话后,对他二人就有些尴尬,见罗刹刀又瞧着自己,一时好不自在。却听赵德乐说道:“萧兄,有一件事,我得旧话重提了。” 萧爻心中一紧:“旧事重提,那有什么旧事了。你果然是听信了唐文豹的话。我萧爻光明磊落,随你怎么问便是。”却说道:“但说无妨。”却见赵德乐说道:“萧兄和我们是第一次见到。可你几次提到,我们对你有恩在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萧兄明示,以解我心中疑惑。” 萧爻听他提起此事,却不提唐文豹的话。自己会错了意,干笑一声。说道:“适才我正要解说此事,因为要揍唐文豹,便把话头撂下了。这番旧事重提,果然是旧事重提。”又说道:“赵兄,前些日子,在吴县那边,你是否遇到一位老人家?” 赵德乐想了想。说道:“我遇到的老人家可有好多位,不知萧兄所指的是何人?”萧爻心想:“他既然遇到过很多位老人家,要是逐一细问,不知问到何时,才能让他想起周大爷来。”压低声音说道:“那位老人家,曾向赵兄请教过一门天下无双的精妙武功,叫作‘三虫四得’大法,他老人家因此受益匪浅。”赵德乐听到这话,哈哈一笑。却见店小二正在收拾残乱的大厅。罗刹刀已走出门外,给赵德乐抓药去了。赵德乐说道:“我记得了,记得了。你说的那位老人家,他他姓周是不是?” 萧爻见他已记起来。说道:“不错,正是姓周。”赵德乐道:“他的武功高得出奇,但常年伤心郁闷。是不是?” 萧爻心道:“周大爷和唐雨溪前辈,阴差阳错,二十年来,不得一见。既然不能天长地久,那么说周大爷为此事伤心郁闷,也说得过。”便说道:“是啊。”赵德乐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萧兄说的‘三虫四得’大法,是我当时胡诌的。” 萧爻问道:“是你胡诌乱编的?那你岂不是骗了周大爷?”赵德乐说道:“萧兄别激动。听在下给你说明。”萧爻知他有后话,便耐着性子。只听赵德乐说道:“我那天正和罗刹刀吵过架。遇到那位老前辈时,他拉着我不放,说他遇到一件憾事,一定要我教他些法门,挽回憾局。我被他缠不过,这才说了个‘三虫四得’出来。那老前辈听了之后,以手加额,说他怎么就没有早点想到,这就欢欢喜喜的去了。” 又说道:“我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才想出‘三虫四得’大法来。若说骗他,那是有的,但若说毫无用处,那也不尽然。”萧爻听他坦诚相告,直认是骗了周大爷,要说些责怪他的话,又觉得不好说出来。喃喃说道:“有爷爷亲自出马,唐雨溪前辈应该会给爷爷几分薄面。但愿周大爷马到成功,能得与唐雨溪前辈天长地久,从此转悲为喜。” 赵德乐却问道:“萧兄,你说我对你有恩在先,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萧爻说道:“我说的正是这件事。”赵德乐说道:“这如何就是对你有恩在先了?可真叫人想不明白。”萧爻说道:“问你‘三虫四得’大法的那位老前辈,与在下极有渊源,在下受他恩德不小。你的‘三虫四得’大法,要是帮他完成了那桩心愿,便算是恩德。你对他有恩,便算是对在下有恩。” 赵德乐听了这话,顿了顿。感叹道:“原来,萧兄所说的有恩在先,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萧爻见他欲言又止。便已猜到他的心思。心道:“你还以为,是你老婆对我有恩在先,我才肯出手帮你们解围。可见你对唐文豹的话,终究是相信过的。”便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赵兄,咱们后会有期。” 赵德乐问道:“萧兄,这就要走了吗?”萧爻说道:“唐文豹定是逃到集燕楼去了,我跟他的架还没打完,这就要去找他。” 赵德乐心头痛恨唐文豹,听萧爻要去整治唐文豹,真是求之不得。便说道:“萧兄可得小心保重,只恨我身子不得其便,不能与萧兄并肩作战了。” 萧爻说道:“告辞!”店小二在一旁整理桌凳,便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唐文豹是店小二痛恨的人,他听萧爻要去找唐文豹。便说道:“萧少侠,你要去找那魔王,孤身上路,可寂寞得很。”萧爻正要走出店门,立定说道:“不知小二哥,有何高见?” 店小二说道:“待我送你一样东西,保管叫你喜欢的,解你旅途上的寂寞。”萧爻心中一怔。心道:“我其实并无寂寞可言,你说要送我东西,可解我旅途上的寂寞,不知是什么东西。”却见店小二去了偏角里,抱出一坛酒来,递给萧爻。说道:“少侠去惩治唐文豹,解我心头之恨,我没有什么好送的。知道少侠爱酒,这坛酒就送你喝了。” 萧爻接过酒。说道:“小二哥,你把酒送我喝了,掌柜的回来时,你可不好交代啊。”萧爻见他慷慨,摸出一片金叶子,递到他手上。说道:“不过,有了这东西,天大的难事都可解开了。” 店小二却不接。说道:“美酒赠侠士,不好交代,我就不交代。你的金叶子,我是不会要的,这酒就当是我请你喝的。你揍唐文豹的时候,多添两拳,便算是我的。”萧爻又劝他收下,店小二始终不接。萧爻道:“既然你不肯收,那我就不劝你。”抱着酒坛子掂了掂。笑道:“你送这么大坛美酒给我,我喝得酩酊大醉。没有力气跟唐文豹过招,非但揍不了他,反要挨他的揍。小二哥,到那时,我伤筋断骨爬回客栈来,你可不能赖我啊。要赖,只能赖美酒太香。” 店小二知他是在说笑。便说道:“以少侠千杯不倒的海量来看,要少侠大醉,非喝上十坛八坛不可。区区一坛酒,少侠是不会醉的,我信得过你。”萧爻抱拳说道:“既然小二哥信得过在下,在下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让小二哥失望了。告辞!”萧爻说完,转身就走。 赵德乐坐在一旁,听得萧爻的话,感慨不已,见萧爻越走越远,终于没了踪迹。赵德乐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萧少侠为人豪爽,样貌又比我英俊。叫人一见到,便生喜欢之心。但罗刹刀和我有多年的感情,她当不会负我。适才我怀疑过萧少侠,以他的聪明,不会察觉不出,但他却不提及。”只听店小二‘咦’的叫了一声。赵德乐问道:“小二哥,发生什么事了?”见店小二的手上拿着一片金叶子。店小二说道:“这里怎么会有金叶子?”便往兜里一摸,掏出一片金叶子来。又说道:“这金叶子只有萧少侠才有。这一片一定是他付给我的,可这一片是怎么来的呢?” 这时,罗刹刀提着两包药,走进店来,没看到萧爻。便问道:“那位萧少侠呢?”赵德乐说道:“他刚刚走了。”罗刹刀听了这话,有些失落,但不好在丈夫面前表露,便不再说话。 店小二却说道:“这片金叶子,定是他与唐文豹激斗之时,掉落下来的。”罗刹刀走到店小二身旁,看着那片金叶子。说道:“不错,只有他有金叶子。小二哥,他走多久了?” 店小二道:“刚走不久。”罗刹刀便说道:“那该追上去,把东西还给他才是。”店小二道:“不错,萧少侠虽然武功卓绝,但这金叶子是他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便要走出店门。却听赵德乐说道:“不用追了。”店小二驻足问道:“这是什么话?”赵德乐说道:“这片金叶子,是他给你的。”店小二面带诧异之色,怔怔地望着赵德乐。赵德乐说道:“以他的武功,身上掉落了东西,岂能察觉不到。这片金叶子不是他掉落的,是他给你的酒钱。你记不记得,他抱着酒坛子的时候,问过你什么话?” 店小二想了想。说道:“他说掌柜的回来时,我不好交代。”赵德乐说道:“不错,这金叶子就是留给你的交代。” 店小二默然半晌。感叹道:“在我生平所见过的侠士之中,要论义气豪情,当以萧少侠为第一。”感叹了一会儿,重新收拾大厅。 罗刹刀和赵德乐因要赶去南京城,向店小二问明了路径,便辞出四海客栈。赵德乐中了玄阴指,经罗刹刀给他推拿多次后,穴道解开。被唐文豹踢中一脚,仍有些於伤。两人在路上一边治伤,一边行走,走得很缓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茶博士 萧爻抱着那坛酒,走出不远,来到市镇的边界处。远远望见大道边上有一茶亭,迎面横挑出一面旗子,旗子呈三角形状,上写着个大大的朱红色的‘茶’字。旗子新制不久,迎风招展,显得格外惹眼。四间绿竹大敞篷,前后相连。大敞篷里,坐有十来个人,服色各别,成群。当是沿途旅客,来此饮茶解暑。 萧爻拍了拍酒坛子,自语说道:“行人怕热,都以轻简为便。我抱着这个大酒坛,可不太像话。不如去茶亭里,把酒喝干了,岂不省去了这份累赘?”便走进敞篷里,寻了个遮荫的位置,坐了下来,顺便把那酒坛子往桌上一摆。邻桌上,一个青衫少女忽然向萧爻看了过来。那女子看到萧爻,见他抱着个大酒坛,‘嗤’的笑了一声,便转过头去。 萧爻耳力极强,听到那笑声,便转头看去,见邻桌上共有四个青衫少女。四个青衫女子的腰间都佩着短剑,四人正在低头说话,说话的声音十分细小。萧爻凝神听去,只听一个少女说道:“你们看,上次在大街上无缘无故骂街的那人,今天抱着个酒坛子来了。” 另有一人,声音极细柔的说道:“对头,正是他,我记得那天他骑着马。嘻嘻,不知他今天怎么不骑马了?又不知他今天会不会无缘无故的骂起来?” 有一人说道:“那天他在大街上,我听他是这样骂的‘老子有的是钱,你们来抢我啊。龟儿子,一个个笑里藏刀,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猜啊,他要是今天骑着马来。他一定会骂‘老子有的是酒,你们来抢我啊。龟儿子,一个个胆小如鼠,算什么英雄好汉。’”她说了这句话,另外三人都跟着嬉笑起来。 萧爻忽然想起那天在马市上,破口大骂之际,便见到几个青衫女子,捂着嘴从旁笑着路过的。萧爻心中一怔:“怎地在这里又遇上这些女子了?那天在大街上,我骑着马,一时没加留意。没看清那几个女子的面貌,想来必是她们,这几个女子竟然记得我骂街的粗话?她适才学我,看来只是一时玩笑,对我并无恶意。却不知是何方神圣?”萧爻瞧着那几个女子,那几人始终没再回过头来,萧爻仍没看全那几人的面貌,安耐不住好奇。忽然高声说道:“我有的是酒,四位美女,一个个古灵精怪的,敢跟在下喝一杯吗?” 四个青衫少女听得这话,知道自己刚刚的窃窃私语已给他听了去。四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像是在说:“听到没?他说你们几个是古灵精怪,要请你们喝酒了。”却谁都不动身,谁也没再说话。 萧爻留神察看,既没听到那四人说话,也没见有人过来。心想:“我这么高声喧嚷,哪像是请人喝酒的姿态?”一时竟也没了主意,便扒开坛口封印,倒出一碗,一口干了。赞道:“好酒,过瘾!”又倒出一碗,一口干了。 萧爻自斟自饮,喝过四碗之后,愈发的来了精神。却见那茶博士,在给另一桌的人送茶。萧爻向茶博士看去,见那茶博士佝偻着身子,身着一套灰色粗布衣裳,长了一张诚实憨厚的脸,额上已生了皱纹,年纪该在五十以上。那茶博士送了一壶茶后,便绕到萧爻的座前。问道:“客官喝什么茶?” 萧爻不识茶名,又不好称呼他。反问道:“有什么茶?”那茶博士说道:“有大红袍c西湖龙井c毛尖c茉莉花茶c铁观音,全是好茶。”萧爻竖着耳朵听着,他记性本来就好。听了一遍后,已记住了茶名。便说道:“大红袍,一碗大红袍。”茶博士说道:“本亭的规矩,茶不说碗,都说壶。”萧爻说道:“那就一壶大红袍。”茶博士向伙房喊道:“大红袍一壶!”伙房那边自有人筹备。 茶博士又问道:“客官,还要点别的吗?”萧爻问道:“还有什么?”茶博士道:“此亭除了泡茶,还卖破沙包。专供过往客商饮食。一来解渴,二来饱肚。”萧爻心道:“破沙包?沙包破了,还怎么吃?”却说道:“那就两斤破沙包。”茶博士说道:“本亭的规矩,沙包不说斤,都说个。”萧爻呆了一呆,心道:“他奶奶的,一个小小的茶亭,还讲究这些臭规矩。”又问道:“破沙包有多大?”茶博士说道:“大概有拳头这般大小。”萧爻问道:“你平时吃几个能饱。”茶博士道:“这个,要看情况而定。如果不是很饿的话,吃一个管饱。要是有三分饿了,便要吃三个,才能吃得饱。要是都饿得很了,那就要七个才能吃饱。如果是隔了一顿,没吃过东西的,那要吃十五个才能饱。要是隔了一天,没吃过东西,那要吃三十个才能饱。要是隔了三天三夜,无水米进肚的,吃八个就能饱。” 萧爻一直耐心的听着。奇怪的问道:“隔了三天,没吃过东西。应该吃得更多,怎么八个就饱了?”茶博士说道:“因为隔了三天后,已经饿过头了。食量反而要下降。”萧爻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茶博士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的食量各不相同。若是行伍出身的,食量较大,一顿能吃五六十个。要是那等身量娇弱的小家碧玉,能吃完一个,那就不错啦。不过,话再说回来,若是小家碧玉,秀户小姐,便不会在江湖上奔波,就不会来这种地方。因此,是一个也吃不上的。” 萧爻听他说到什么小家碧玉,秀户小姐,便朝那几个女子看去。心道:“这四个女子,腰悬佩剑,算是江湖中人,既是江湖中人,便算不得是小家碧玉了。”茶博士问道:“客官,要吃多少?” 萧爻回过神来。说道:“就我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估摸着是饿得很了。方才听你说过,你饿得很的时候,吃七个能饱。我只怕要吃十个才能饱。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不但食量不尽相同,就连脾胃也大相径庭。得先尝尝那破沙包合不合我的脾胃,要是合了我的脾胃,说不定我吃完十个后,还想再添几个。要是不合我的脾胃呢,说不定我一个也吃不下了。因此,来一个破沙包。” 茶博士便喊道:“破沙包一个!”茶博士喊完话,佝偻着身子,去伙房拿茶水和破沙包。萧爻一人坐着,又向那四位女子瞧去,见四人正在吃破沙包,除了嚼动的响声外,没了别的声息。虽是江湖中人,却文静优雅。 萧爻向别处看去,却见那四人的邻桌上,坐着五人。萧爻一时好奇,向那五人逐一看去,五人中,有一个须发皆白,年纪当在六旬左右,是五个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有一个太阳穴凸出,一看便知是外家高手。一个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神情可怖,手中握着一柄斩马刀。有一个没有眉毛的,看起来十分滑稽,拿着一把铁扇。另外一个是独眼龙。五人都着黑色长袍,自萧爻自走进敞篷里来,那五个人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一直阴沉着脸,便如五个僵尸一般。萧爻向那五人的桌上看去,见桌上只有一壶茶,却谁都没动过。心道:“这五人只要了一壶茶,却谁都没喝过。他们一直板着脸孔,像是全天下的人都该了他们的账。这五人若不是心里有事,便是在等人。不然,绝不会坐着不动。” 这时,茶博士提着茶壶,端着一个破沙包,走了过来。茶博士将两件物事摆到萧爻的桌上。说道:“客官,你的东西来了。”萧爻说道:“有劳!”茶博士说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萧爻倒了一碗茶,茶水还很烫,一时喝不得,就由它凉着。拿着破沙包,吃了起来。刚咬了一口,便觉得十分清香。向茶博士说道:“唔,这破沙包合我脾胃,再来十个。”茶博士喊道:“破沙包十个!”茶博士喊了话,走去伙房那边。萧爻吃了个破沙包,便喝了一碗酒。抬头望去,只见西首大道上,来了一个人。见那人头戴方巾,身着白色长袍。正朝着茶亭走来。那人步履轻盈,走得很快,转眼间,便来到敞篷里。萧爻近看之下,见那人长了张方脸,面皮白净,气质华贵。 见他径直走到五个板着脸的人的座前。说道:“人都到齐了吗?”那五人并不起身,年纪最长的一个沉声说道:“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一个也没来。”白袍人说道:“好,咱们立刻就走。”说话的那老者放下五枚铜钱,当即起身。六人一道离了茶亭,往大道上走去。茶博士便去收拾茶壶,收下那五枚铜钱。萧爻心道:“这六人是江湖中人,可不知是什么来头?瞧他们去的方向,该是去往集燕楼。那五人一直阴气沉沉,去集燕楼,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却听得那四名女子中有一人说道:“你们知道吗?那位白袍人,就是漕帮的二当家邵桓山。不知他邀了镇江五怪,去做什么?”萧爻听到邵桓山的名字,蓦地想起店小二的话来。邵桓山乃是唐文豹表哥。心道:“莫非我出手揍唐文豹的事,邵桓山已经知道,他邀集镇江五怪,就是为了对付我的?但看起来又不太像。” 却听另有一女子说道:“这镇江五怪,武艺各别,但各有各的所长。近来极少在江湖上走动,这次五怪同时出马,必定有一番闹动了。”又一人说道:“师姐,咱们要不要去瞧瞧热闹?”一个年龄稍长的斥道:“有什么好瞧的?咱们离开仙霞岭时,师傅嘱咐过什么来着。”另外三人便都住口。 萧爻听了这话,凝目向四人瞧去,细看之下,只见那年纪较大的人腰间的佩剑上,绣着一个‘仙’字。萧爻恍然大悟:“原来这四个女子,是仙霞派的。你们离开仙霞岭,带有师傅的嘱咐,不得去瞧热闹。我孑然一身,有热闹可瞧,是非瞧不可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集燕楼前 茶博士端着海碗,走了过来,海碗里装了十个破沙包。茶博士说道:“这是客官的十个破沙包,请客官慢慢享用。”萧爻说道:“好勒。”茶博士说道:“客官若是还有别的需要,请尽管吩咐。”萧爻心道:“我还有什么吩咐?”略想了一想,想到一件事。说道:“是否只要是我说的,你们都会照办?” 茶博士说道:“本亭是路边摊,又且只管茶水和破沙包。客官若是需要添茶送水,小可当然要照办。若是别的事情,本亭本小利薄,那是办不到了。”萧爻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想请博士跟我喝一碗。”茶博士说道:“客官一片盛情,本来不该拒却。叵耐小可差务在身,得时时流动周转,照顾客人。因此上,客官的美意,小可不敢恭承了。” 萧爻听他说得客套。便说道:“老人家,此刻并无客人前来。你虽身有差务,但对饮一碗,该不会耽搁到你。”说完话,便搬出一个土碗,倒了满满的一碗。茶博士也是好酒的人,见那酒酒色清冽,又闻到了酒香,喉头已在蠕动。便说道:“那就喝一碗。”萧爻笑了笑,双手捧碗递上。茶博士一饮而尽,赞道:“这是浙江绍兴的女儿红酒,这酒清冽甘醇,该是窖藏了二十年的。” 萧爻也喝过,却哪里知道这些门道。说道:“老人家能喝出酒名来,必是个品酒大家。再喝,再喝。”又倒了一碗。茶博士却说道:“不了,小可很承客官的盛情。但一碗已过,不能再饮了。”萧爻说道:“咱们刚刚说的不是一碗,老人家只喝了一碗,还不够数呢。” 茶博士说道:“这客官刚刚说的,不是一碗吗?”萧爻正想劝他喝酒,便坚决说道:“不是一碗,刚刚说的,可是七碗。这一和七是谐音,但一不是七,七也不是一。老人家只喝了一碗,可还欠着六碗没喝呢。”茶博士本来是好酒的。萧爻又说道:“来来来,老人家一个人喝,也颇显乏味。在下酒量虽浅,但就算喝得大醉,也当陪老人家对饮。还请老人家千万莫要客气才好。”茶博士被他劝不过,知他是在说反话,接了酒碗。说道:“公子既如此豪情慨慨,小可舍命陪君子便是。” 萧爻斟了两碗,和茶博士碰了一碰,均一口干了。萧爻见他一直站着。便说道:“老人家还请就坐。”那茶博士向四周看了一眼,见一时没客人前来。便坐了下来。萧爻又倒了两碗,两人只碰了一碰,便一口喝干。对饮了七碗之后,萧爻虽有了酒意,但仍然十分清醒。那茶博士酒意上来,脸色陀红。茶博士说道:“少侠是客,反以美酒相请。小可本为主人,却反而成客了。”萧爻说道:“老人家,咱们也别论什么主客。今日这酒,不是我请你的,咱们是碰到了就喝。”又斟了两碗酒。 茶博士说道:“话虽如此,但少侠如此慷慨,小可若是连少侠的雅号都不知的话,那也很说不过去。”萧爻说道:“老人家不须客气。叫我萧爻便是。”茶博士说道:“向来是萧少侠一直敬我,这一碗,且容小可借花献佛,敬少侠一碗。”萧爻说道:“老人家如此谦虚,在下受益匪浅。却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茶博士说道:“小可姓凤,名字上鸣下秋。”萧爻心道:“原来是凤鸣秋。”两人一面喝酒,一面吃着破沙包。萧爻要的十个破沙包已吃了八个。凤鸣秋便向伙房那边喊道:“再来十个破沙包。”便见一个少年,从伙房端来了十个破沙包,恭恭敬敬的摆放在桌上后,便转回伙房里去了。萧爻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这老人家明明是个跑腿的茶博士,按理没什么职位,怎地他交代一声,其他人反而要听他的?”凤鸣秋向萧爻看了一眼,见到萧爻诧异的神色。便说道:“少侠若有什么疑惑,还请明言。”萧爻说道:“请恕在下直言,老人家你明明是个茶博士,怎地他们都像是要听你号令一般?” 凤鸣秋说道:“少侠坦诚直率,小可也不便相瞒。不瞒少侠,这茶亭便是小可开的。”萧爻吃了一惊。说道:“原来原来你就是这茶亭的老板?” 凤鸣秋说道:“小可这身份,少侠若是先知,还肯不肯请小可饮酒。”萧爻呆了一呆,觉得这句话不太容易回答,想了想后。却说道:“老人家为人谦逊,身为老板,却甘做跑堂。在下好生敬佩,不过,老人家是老板也好,是跑堂也好。咱们今天这酒,是碰到了就喝上的。不问主客,不论身份,该喝酒喝。” 凤鸣秋呵呵一笑。说道:“少侠直率照人,心怀坦荡,小可生平罕见。来,喝酒。”萧爻笑道:“对,喝酒,别只顾着说话。”两人酒到杯干,各喝了十五六碗,各吃了十个破沙包时,那坛酒已全给喝光。 萧爻有了三分酒意,凤鸣秋酒量不及萧爻,已飘然大醉。含糊其辞的说道:“小兄弟酒量如海,千杯难醉。小可怕是要出丑了。”萧爻说道:“老人家也是酒量过人。”萧爻见他有点发昏,说完话后,眼睛半眯半睁,那头一点一点地往桌上靠下去,像是啄木鸟在啄树找虫。萧爻叫道:“老人家。”凤鸣秋便没了回应。萧爻见他已醉,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萧爻和凤鸣秋对饮的情状,全被仙霞派的四个女子瞧在眼里。却听得那四个女子又低声议论起来。一个说道:“这人把茶老板灌醉了。”一个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茶老板不来踩他,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不喝他的酒,是不会醉的。”又一个说道:“嗯,他刚刚说我们古灵精怪,还想请我们喝酒。幸好谁也没有踩他,要不然,现在醉倒的,不是茶老板,是我们了。”另一个说道:“茶老板和他一对一才醉的,要是我们四姐妹出马,以四对一的话,不见得就是我们醉了。”最先说话的人说道:“一定会是我们先醉的,你们没听到吗?刚刚茶老板说,他酒量如海,千杯难醉。我们四个的酒量都不如海,连如江,如河都不能。对他一个,也还是我们先醉的。”四人中,年龄稍长的那人说道:“他刚才想请我们喝酒,多半就是想灌醉我们,要是我醉了,肯定很难看。”另有一个说道:“吴师姐,你人这么漂亮,就是醉了,也一样好看的。”只听姓吴的说道:“别瞎扯了,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办完了师傅交代的事情后,还要赶回去复命呢。别忘了师傅的嘱咐!”那三人便不再开口。 萧爻听这四人如此议论自己,心中自然不服气,但又不好发作。便当作没这回事,走到伙房那边,去付茶水费。萧爻付费,自然是一片金叶子。但伙房的人坚执不收。萧爻无奈,只得回到敞篷里,那茶老板伏在桌上,已呼呼大睡。伙房那边来了个年轻人,将茶博士扶上一个马车里去了。萧爻见茶老板自有人照料,这才放了心。循大道,往集燕楼走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人。全都朝着集燕楼的方向去。萧爻心道:“店小二说每天去集燕楼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话果然不假,那董如玉,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怎么就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引得这么多人前去观瞻。左右无事,便去瞧瞧,随便看看唐文豹那家伙去了没有?”萧爻一边跟着大队人马行走,一边留意查寻,要看看唐文豹有没有混在人群中,一路上,始终没见到唐文豹。 萧爻跟着人群,绕到了一个大市镇上。沿着大街走向市镇的西北方,路人越来越多,都是去集燕楼的。一群人转进一条小巷的时候,已经很拥挤。沿着小巷越走越深,走了约三里路时,前面才豁然开朗。 忽听得前面人声鼎沸,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萧爻凝神看去,见前面是一片大湖,大湖上建有一阁楼,水上阁楼,造得十分精致,阁楼的背后是连片的屋舍。 大湖四周站满了人,此时天色灰暗,人群中有人举起了灯笼火把。大湖中的那栋阁楼里也已点起了灯。灯笼火把映在湖水里,一片大湖,顿时变成了火湖一般。 火光照耀下,只见阁楼下的一个竹筏上,立着一个白袍人。那白袍人便是邵桓山,邵桓山的身后,站着五个黑色装束的人,赫然便是镇江五怪。 只听邵桓山朗声说道:“在下漕帮邵桓山,在江湖上颇有微名。年方二十八岁,至今仍单枪匹马。素问董小姐贤淑雅致,芳名远播,青春貌美,未配得如意郎君。在下闻得讯息,日夜相思渴慕,不辞千里奔波,特来拜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还望董小姐出面一叙,早日结就佳缘。” 他音量极高,大湖四周站着的数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话刚说完,顿时嘘声四起,不少人跟着起哄“人家董小姐只弹琵琶,不谈情的。”“董小姐青春年少,要嫁也只嫁像我这样的少年英侠。”“你今年明明是四十八岁,怎么说你只有二十八了。虚报年龄,想来骗婚吗?”“你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董小姐怎能嫁给你这半老不少的糟老头子?”“我们大伙儿来这里,是来看董小姐抚琴吹箫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求亲,不是扫了大伙儿的雅兴吗?”“大伙儿还等着瞻望董小姐的花容月貌,王八羔子,快快滚到一边去,不要站在那里碍着大伙儿的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笑也能惹祸 董如玉下座集燕楼一事,在几天之内就传了开来,消息一旦传开,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方圆五百里以内,几乎无人不知。那些得到讯息的人,有的是好奇,纵然家里有了娇妻美妾,仍是安奈不住爱美之心,想来瞧个究竟,就地品评一番,虽是望梅止渴,也好叫心里踏实。有的则是盲目跟风,见亲朋好友都去,便跟着来。还有些左摇右摆的,经亲友们三言两语一劝,抵不住,跟着来了。 成年男子来了不少,男人们的女人们也来了一些。站在大湖四周的女子,都是自负美貌,来之前又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要与那沉鱼落雁的董如玉一较高下。男人听到另一个男人比自己英俊,或许可以不去比较。自负美貌的女人,要是听到别的女人比自己漂亮的,那就非要比上一比才肯甘心。因此,站在大湖四周的人当中,便有数十个女人。当然,来的人当中,为数最多要数十七八岁到二十五六岁的富家子弟,纨绔少年。 在所有的人当中,只萧爻一人来得最是突兀。他既不是与亲友结伴而来,也没有人劝他来,他来了之后,更没想过来做什么。听到邵桓山的言语后。萧爻心中便想:“邵桓山是第一次前来,连董如玉长什么样在都没看到过,他就要提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日夜相思渴慕,早日结就佳缘。邵桓山这王八蛋害了媳妇痨,难怪要被别人出声诘责。” 漕帮蛰伏江南,已历百余年,经几代人的打拼,一跃而成了江南第一大帮。漕帮的总舵位于东海海岸边的一个渔村里,除了总舵外,还有多个分舵。势力范围散布在长江下游,大运河南部。集燕楼则位于镇江与南京的交界处,不在漕帮的势力范围内。 来集燕楼的那些纨绔子弟,都是附近的人,多半不识得邵桓山。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有邵桓山这号人物。董如玉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没多大的见识。这些少年子弟,听得邵桓山求亲的言语,生怕被他抢先一步,捷足先登,把董如玉煽骗了去。是以出言诘责时,毫不容情,什么‘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等语,把一江湖大帮中的二当家硬说得一无是处,像那粪坑里的石头——隔死不远。 萧爻向邵桓山瞧去,见邵桓山的脸色十分严厉,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他虽受到众人的诘责,但毕竟身为江湖大帮的二把手,生平所经历的大风大浪确实不少。当此之际,方寸丝毫不乱。只听邵桓山沉声说道:“方才说在下四十八岁的,是哪一位朋友?就请站出来,让在下瞧瞧。”邵桓山的目光向四面一扫,神色不怒自威。四面的人不敢跟他的目光相接,有的低下了头,有的则把目光看向别处。邵桓山环视四周时,镇江五怪亦随着他向四周扫视。竟没有人敢接他的话,众人心中都明白,邵桓山所言的‘瞧瞧’,绝不只是‘瞧一瞧’c‘瞧一眼’这么简单。这时候,谁要是接了邵桓山的话头,等于承认了刚才说话的人是自己。年龄稍长一些的,聪明晓事,得知邵桓山的身份后,不敢与漕帮结怨。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势,冷眼旁观。年龄稍小的,专会群相起哄,若要他们与邵桓山单独对垒,又没了那份胆量。在邵桓山等人的威势下,几百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很安静,但这安静之中,许多人的内心中正在翻江倒海。 邵桓山与镇江五怪立在湖心。凭六人的威势将几百人镇住。邵桓山言道:“方才说话的,可有不少人。怎么现在都成哑巴了?”他缓缓扫视着,又道:“你们不说,我可有话要说。我邵桓山今天来这里,就是看上了董如玉小姐。我光明正大的来求亲,断然不是贸然而来。要论江湖地位,论武功才貌,只有我才可匹配得上。若不是我来迎娶董如玉小姐,放眼整个江湖,试问还有谁能配得上小姐的绝代芳华呢?你们要是有谁不服的,尽可到漕帮闹事。” 萧爻本是来瞧热闹的,无意间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一时竟不知所措。忽听有人‘嘿嘿’的冷笑起来。那人这么笑了两声,顿时不少人向他看去,萧爻亦向那人看去。见两丈外,有一人,年龄约三十多岁,手上抱着一副金色的钓竿,穿着打扮,像是个清闲散漫的钓客,昂然挺立,神色有些懒散。他一直盯着大湖,仿佛刚撒下了鱼钩,正在等着鱼儿上钩。 萧爻心道:“这人乍看起来,像是个渔夫,根本不像是江湖中人。可他竟然是第一个跟邵桓山唱反调的。这里这么多人都默不作声,他既是第一个唱反调的人,必定武功不弱。那么,他的打扮,便是他故意伪装的。正如凤鸣秋,自己是老板,却甘愿去做跑腿。江湖中既有唐文豹这等不知山高水浅的狂人,就会有似凤鸣秋那般深藏不露的人。” 突听得身后有个声音说道:“这不是游龙帮的姜百钩姜副帮主吗?”萧爻自从修习了龙象心法后,内力渐增,耳力极强。那人说话的声音虽小,还是给他听了去。萧爻心道:“这人果然是深藏不露。他是游龙帮的副帮主,却不喜欢炫耀。” 又想:“游龙帮是水上帮派,帮里的人多半喜欢钓鱼。姜百钩既是副帮主,他必定常常钓鱼。难怪他是渔夫的打扮,那么,他手上抱着的那副金色鱼竿,多半便是他的兵刃了。” 邵桓山审视姜百钩。忽然说道:“你是游龙帮的姜百钩,江湖人称‘专钓王八’。是不是?”萧爻听到‘专钓王八’这几个字,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才发觉有几人向自己看来。 姜百钩听到萧爻的笑声,不回答邵桓山的话。却向萧爻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请恕在下眼生。”萧爻心道:“我笑了一声,居然就被你盯上了。你的外号叫作‘专钓王八’,我就和你玩玩。”正色说道:“在下名叫王七。” 姜百钩怔了一怔。却想:“我的外号叫作专钓王八,你的名字的叫作王七。我要钓王八,偏来了个王七。王八王七,那是两兄弟了。天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又想:“这少年多半是用假名,他用王七的假名,怕是冲着我这外号来的。” 姜百钩问道:“不知兄台是哪位高人的门下?”这时候,围着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认得萧爻,但听他自称是王七,都好奇起来。 萧爻心道:“问的师承来历了。我是谁的门下呢?周大爷教我内功心法,传我龙象心法。爷爷教了伏虎拳c梅花拳c阳关三叠c通臂神拳和寒冰烈火掌。两位老人家都教过我武功。那么,我算是谁的门下弟子呢?”一时不好回答。反问道:“敢问阁下是谁的弟子?” 姜百钩又是一怔。心道:“我闯荡江湖多年,江湖各大门派,也算略知一二。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少年。这少年既不肯说出真名,又不肯说出师承来历。多半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之辈。我随便敷衍他几句,也就是了。”便说道:“少侠既不肯以真名见告,又不愿说出师承来历,我只好无话可说了。” 萧爻说道:“我的真名已经跟你说过了,这里众人都可以作证。”姜百钩不再言语。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你的真名真的就叫作王七吗?”萧爻向声源处看去,见三丈之外,有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年,是个圆脸胖子,脸上也是肥肥的,酒糟鼻子,眼睛细得成了一条线。在他身边仍有四个穿着华美的少年,见这几人满脸嘲弄之色,都在看着自己。萧爻心道:“不知这人又搅进来干什么?姑且和你玩玩。”说道:“不错。” 那人笑道:“那王八是你的兄弟吗?”这话一出,他身边的几个少年一齐笑了出来。有些冷眼旁观的人,也都脸上含笑,要看萧爻怎么回答。萧爻心道:“这几人多半出身富贵之家,想欺负到我的头上,可没这么容易。”脸色一变,向那富贵少年喊道:“兄弟,你怎么在这里?”萧爻自认是王七,按常理推测,他的兄弟该叫王八。那富贵少年也是伶俐的人,知道萧爻话中的意思。被萧爻反唇相讥后,脸色陡变。怒道:“你才是王八,老子叫作曾广福。” 萧爻故作惊异。又说道:“兄弟,这位姜百钩是游龙帮的副帮主。他的外号叫作‘转钓王八’,他手上的那副金鱼竿,有一百多个钩,就是专门用来钓你的。要是你被他钓走,非给他大卸八块不可。你听为兄的,快快躲到海底下去。”曾广福年少气盛,又都是欺软怕硬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这气。气呼呼地吼道:“帮我剁了这杂碎!” 见到曾广福发了怒。萧爻说道:“这么快就动火啦?你气量小,火气大,当心把龟壳烧坏,那就不值钱了。”曾广福接连吆喝几声,但他身边的那四人却谁都没有动。那四人也是伶俐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萧爻的来历。又见四周聚满了人,万一打输了,一定很没面子,是以都不来跟萧爻动手。曾广福怒道:“我平时和你们称兄道弟,现在我有事了,你们怎么还不动手?”一个矮胖子,对着曾广福悄声说道:“曾哥,咱们先弄到董如玉。等人少的时候,再揍这小子。” 一个瘦长的说道:“曾哥,你别着急。先让他嘚瑟着,到时候,咱哥几个打得他跪地叫爷。”曾广福这才算平复了些。 正当曾广福说到动手的时候,萧爻便留意着这几人。矮胖子和瘦子的话,虽然说得很小声。但萧爻还是听到了。萧爻看着瘦子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打得我跪地叫什么?”那瘦子向四周看了一眼,见四面的成年男子,都没太注意。说得:“打得你跪地叫爷!”萧爻‘哎’的答应了一声。说得:“乖,再叫几声,赏你糖吃。” 瘦子自知吃了亏,向萧爻怒目而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百花大会二 萧爻先是与姜百钩说僵,又与曾广福等人结了梁子。曾广福本想占便宜的,不想反而吃了亏。本要与萧爻动手,经那瘦子和矮胖子劝了后,退到了一边。看看湖面上的阁楼,又看向萧爻,像是生怕萧爻会消失了一般。萧爻刚与这几人斗嘴,占足了便宜,见这几人没来招惹,倒也落得清宁。抬眼望去,湖面上的阁楼里仍没有人来。萧爻心道:“不知董如玉长什么样子。这么晚了,还是没出面。”又想:“我以前没见过她,和她非亲非故,怎么也期盼着见到她呢?爷爷曾告诫我,叫我提防女色。我这么渴望见到董如玉,哪有半点提防之心了。不是把爷爷的话当做耳边风了吗?我得离开这里,可天都黑了,我到哪里去呢?”萧爻心中这么想着时,脚下并没有挪步。 只听邵桓山说道:“姜百钩,你是游龙帮的副帮主,我是漕帮的二当家。我漕帮和你游龙帮划地而管,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是不是?”姜百钩道:“是。”邵桓山说道:“那我问你,我刚才说话时,你笑什么?” 此地是游龙帮的范围。邵桓山也明白,自己与姜百钩是两大帮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刚才说话时,被姜百钩笑了两声,话头被打断。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置不当,极有可能引起两大帮的争端。游龙帮势力之壮,仅次于漕帮。若是两帮火并,鹿死谁手尚难以定论。因此,邵桓山的语言中客套了几分。若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人不是游龙帮的副帮主,而是别人,他绝不会这么客套。 姜百钩听他提起前事,措辞还算客气。心想:“你是漕帮的二当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既对我客套有礼,我也不能先失了礼数。”说道:“若说这事,我且问你。是你要迎娶董小姐,还是漕帮要迎娶董小姐?”萧爻见这两人的事还没完,站在一边瞧着。见邵桓山怔住,四周的人,听到这事与董如玉有关的,都大是好奇,有的就展开了议论。有人说道:“姜副帮主的话可有意思了,他问是不是漕帮要迎娶董小姐。董小姐就一个人,漕帮中可有千八百光棍汉。一个人如何能嫁给一个帮派呢?”有人说道:“就算董小姐是孙行者转世,会分身之术,那也只会七十二变,最多变出七十二个来。漕帮人太多,也不够分。”有人说道:“不够分,就不分。可以共用啊,七十二个董小姐,每十个光棍共用一个,那就够啦。”有人说道:“就算十个人共用一个,也只是七百二十个人有了老婆。剩下的二百八十人又怎么办呢?”又有人说道:“这就要问漕帮的司空帮主了。” 萧爻向人群中看去,却看不出说话的人是谁来。邵桓山凝视着姜百钩。要看他的话中,是否有轻视的意思。见他始终神色自若。这才不再怀疑。说道:“漕帮中的千八百好汉,都有了家室。迎娶董小姐,是在下的意思。”姜百钩道:“既是阁下的意思,那么,迎娶董小姐一事。与漕帮便没多大的瓜葛。”邵桓山顿了顿。说道:“怎能没有瓜葛?漕帮的一众好汉,都是在下的生死弟兄。我与董小姐新婚之时,漕帮的兄弟以及江湖上的朋友,都会来喝喜酒。”邵桓山说完话后,便向阁楼上看去,神色十分自信。似乎董如玉正坐在阁楼上听他的表白。嫁给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姜百钩摇着头。说道:“不对,不对。”邵桓山问道:“有什么不对?”姜百钩道:“事情还没到新婚大喜那一步。”邵桓山说道:“那是早晚的事。”姜百钩说道:“没到就是没到。正如我明明看到大湖里有鱼,我挂好鱼饵,撒下鱼钩。我对你说,钓到鱼是早晚的事。但在没钓到鱼之前,你能信吗?”姜百钩又补充到:“我先前为什么要笑话你。是因为,迎娶董小姐是你个人的意愿。但你却说,若有谁不服的,尽可去找漕帮。这话有还是没有?” 邵桓山想了想。说道:“我确实说过这话。”姜百钩道:“这就是了,别人不服的是你。你却叫别人去找漕帮。嘿嘿,漕帮人多势众,要是真有人找漕帮的茬子,不是自寻死路吗?你这是借漕帮的势力,剪除阻碍,这不是借刀杀人吗?”邵桓山先前确实说过‘若有谁不服的,尽可去漕帮闹事。’姜百钩正是听出了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因此发出了两声冷笑。在姜百钩看来,既然迎娶董小姐是你邵桓山的私事。那么,若有人不服的,自然是来找邵桓山。邵桓山虽然身为漕帮的二当家,可也不能受庇于漕帮之下。 邵桓山冷冷的看着姜百钩。过了一会儿。才说的:“我来迎娶董小姐。已是势在必行。只要这里的人,人人赞成,我又怎么会为难他们呢?更加不会让他们去漕帮闹事,把账算到漕帮的头上。”姜百钩却说的:“阁下贵为漕帮的二当家,怎会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邵桓山忍着怒气。说道:“如何就没了见识?”姜百钩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要与董小姐结为伉俪,永修两姓之好。最大的障碍,不是这里的众人,而是董小姐吗?”姜百钩又缓缓说道:“你意与董小姐结就好事,就算这里的人,人人都举双手赞成。而董小姐不答应,那不成了水中捞月吗?” 邵桓山顿时僵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姜百钩的话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在他看来,自己与董如玉能否缔结连理,最大的障碍便是此间的少年。因为,他们都是来与自己竞争的。正因为如此,邵桓山来的时候,才邀集了镇江五怪,作自己的帮手。倘若来此间发生了争执,非武力不可解决时。有了镇江五怪相助,当可扭转局势。以武力胜出,而接走董如玉。但他却没想到,真正的障壁,实则是董如玉。邵桓山抬头向阁楼上看去,脸色一变。说道:“董小姐若不嫁给我,势必难以幸福甜美。她绝不会阻碍自己的幸福。” 姜百钩冷笑道:“难保董小姐没有心上人。”邵桓山恶性发作。咬牙切齿的说道:“董小姐若有意中人,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一双。待我将董小姐喜欢的人,与喜欢董小姐的人全部杀干净。董小姐便非我不嫁。”姜百钩听到这话,脸色也变了。说道:“你这想法,太也阴险毒辣,非君子所为。”邵桓山道:“在我邵桓山这里,只有成与不成。没有君子,也没有小人。”姜百钩道:“这里是我游龙帮的地界,不是你漕帮的分舵。有我在这里,绝不允许你乱来。”邵桓山冷笑道:“今日之事,可由不得你了。”转头向镇江五怪说道:“五老,我邵桓山要与那董小姐成双成对。有人要来阻挠,请你们评评理,对付这种人,该当如何?”镇江五怪中为首那人说道:“我们五老,不理江湖俗事多年。这次既受了二当家的邀请,那就帮人帮到底。今天晚上,有谁要阻挠二当家的,谁挡杀谁。”邵桓山说道:“有五老这句话,在下就放心行事了。”转头看着姜百钩问道:“姜副帮主,你若当真要与我们为难。还请你考虑清楚,再作定夺。” 姜百钩听到眼前的五个老者,便是镇江五怪,脸露惊异之色。镇江五怪的为人,邪过于正。这五个老者,武艺既高,又且阴毒,是江湖中最难缠的人。在二十年前,倘若镇江五怪与人结怨。这五人不吃饭,不睡觉,不休不眠,也要报复那人。报仇时毒计百出,手段之阴毒令人匪夷所思,提到镇江五怪,江湖中人谈之色变。这五人隐匿了二十年,却被邵桓山请来帮忙。姜百钩道:“你们你们就是镇江五怪?” 五怪中,为首的那人说道:“不错。”姜百钩没再说话,心里盘算着。按目前的局势来看,还没有动手的必要。姜百钩立在岸边,眼望着阁楼。萧爻亦看着阁楼。阁楼上挂着数十盏油灯,熏黄的灯光射向四周,映在湖水上,萧爻瞧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发觉阁楼上有人。甚至没有一丝响动。萧爻心想;“这阁楼修造得小巧精致,上面一层空间狭小,藏不了人的。董小姐有没有在上面呢?”他心中想着,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董小姐,你在上面吗?”萧爻喊了两遍,没听到有人回话,心中有些后悔:“像我这样呼喊过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她真的在上面,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就不再呼喊。人群中顿时有人跟风似的呼喊起来:“董小姐,时候已经不早啦。还请小姐移出仙范,好叫大家安心。”有人嚷道:“请小姐伸出纤纤玉手,轻拢慢捻,雅奏一曲。我若得闻小姐所奏仙乐,就不虚此行了。”先只几人轻唤,渐渐地,喊的人越来越多。‘董小姐’‘董小姐’的嚷嚷声此起彼落。这些呼喊的人当中,有人是来过的。他们呼喊‘董小姐’时,都压低了嗓音,火光映照在这些江湖人士的脸上,显得温柔已极,又都小心翼翼。几百位江湖英豪,忽然变得如此温柔,呼喊一个小姐的名字,这是江湖中从没有过的事。萧爻只觉得十分滑稽。突然,只听得‘铮铮’两声,自阁楼上传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呼喊,都在张望着那方小小的阁楼。 萧爻抬头望去。只见阁楼上有一个影子,那影子缓慢地走向围栏边时,才看清那人的面貌。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衣着华贵,却长得马脸马嘴。人群中有人嚷道:“这不是集燕楼的毕老板吗?”有人就说道:“劳烦毕老板请出董小姐。”阁楼上的老妇人,正是毕老板。毕老板说道:“如玉不在集燕楼。”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嚷道:“小姐为什么没在集燕楼?敢情是你把藏了起来。”有人说道:“老子背着家里那黄脸婆,好不容易才得溜出来。就是为了一睹小姐的风姿玉貌。等了半天,你竟说小姐不在,不是叫老子白啦啦空跑一趟吗?”有人说道:“快把小姐请出来,慢得片刻,大伙儿拆了你的楼。” 毕老板说道:“各位公子,请老老身一言。”她话还没说话,就有人接着说道:“凭什么要听你的,你是生意人,你的话如何能信。”众人一下子躁动起来。七嘴八舌,纷纷扰扰。姜百钩说道:“各位请安静安静。听听毕老板有何指示,毕老板乃是小姐的老妈子。倘若小姐没在集燕楼,毕老板知道小姐去了何处。”这些人都急于得知董如玉的去处,听了这话,果然安静了一些。有人嚷道:“小姐去了哪里?快快说出来。”毕老板说道:“今天下午,如玉接到万花楼的请柬,与其他姐妹,一起去了万花楼,参加百花大会去了。” 集燕楼与万花楼相隔不远,众人听得万花楼要举办百花大会,一个个兴冲冲的。年轻人中,有人说道:“有这等热闹可瞧,怎么不早点说出来?偏要到这个时候才说。要是早点说出,让我们早一刻得知,直接去万花楼,岂不省事?”几个年轻人嚷道:“大伙儿若要去万花楼瞧热闹的,请跟我们走。从这条小道绕过去,路程最近。”有人问道:“你确定,从这里走是捷径?”那领路的年轻人说道:“我去万花楼,去过几百次了,这条路是最近便的。你要是信不过,尽可找其他的路走。”几个年轻人一带头,其他人都向着大湖西面的一条小径走去。吵吵嚷嚷之间,几百人很快走得干净。 萧爻立在湖岸边,见众人一哄而散。大湖四周,刚才还吵吵闹闹的,转眼间就冷冷清清。便跟着最后一伙人,往万花楼走去。这时,曾广福与另外四人都已不知去向,邵桓山c镇江五怪c姜百钩等人也早已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故人重逢 去万花楼参观百花大会一事,萧爻不如其他人那么热衷,走得很散漫。自离了集燕楼,走了几里路后,便绕到了一片竹林里,在集燕楼前的几百人,都已蜂拥而去。萧爻落在最后,只身一人行走。穿过竹林后,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这条河便是秦淮河。此时正当入夜,秦淮河岸游人如织。但见河岸两边,灯影重重,河中游船往来。泊在岸边的游船里,迁客骚人捻须吟哦。歌姬优伶,弹着琴瑟琵琶,唱着《后庭》遗曲。萧爻漫步徐行,但听得骊歌款款,自船篷里传出,酒肉熏香,不时飘上岸来。此时的大明,边庭战鼓未歇,辽东那边,满洲人屡屡犯境。朝堂上,党派之争愈演愈烈。外患未除,复生内忧。大明江山,已是风雨飘摇,而秦淮河岸仍然夜夜笙歌,欢歌笑语从未间断。 萧爻正走着时,忽然,一个穿着妖娆的女子,向他招手。萧爻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色短袄的女子笑着说道:“公子,听曲儿吗?”萧爻向她看了一眼,但见她穿得很少,露的很多,媚眼含春,体格风骚。萧爻心道:“此人穿着如此袒露,恐怕不是什么妥善的人,还是不要搭理为好。”并不搭理,继续前行。 那女子追上两步,拦在萧爻身前。几乎与萧爻撞到了一起。萧爻立定脚步,见那女子半靠在自己身上,那女子妩媚多娇,风情万种,萧爻不敢多看,立即意马收僵,心中十分禅定。那女子说道:“公子,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郎,公子年少英俊,风度翩翩。孤身行走,少一佳人作伴,不觉乏味吗?” 萧爻是那等嵚崎磊落的君子,自小由萧万立抚养长大。在四海客栈遇到罗刹刀,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触的异性。罗刹刀长萧爻几岁,且又是有夫之妇。两人有些交涉,却都规规矩矩。而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子,与罗刹刀有很大的不同。萧爻心道:“罗刹刀美貌而贞烈,这女子虽也好看,但柔若飘絮,她这么轻靠着我,浑身简直没有半点骨头。哎哟,我胡思乱想什么?她这么靠着我,可大大的不妥啊。”说道:“小姐,请你请你站好。”那女子咯咯一笑,说道:“公子,哎哟!我腿软,头晕,胸闷,站不稳呢。快快扶着快抱着我,不然,我要摔倒了。”萧爻急道:“要不得,你快起开。”那女子见萧爻着急,心中大乐。一只手勾住萧爻的脖子,一只手往萧爻的下巴上一托一捏。说道:“公子这张脸可俊得很,叫人一见,便心中喜欢。” 萧爻满脸通红,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等怪人。不能再任她胡来,硬起心肠。说道:“你再无礼纠缠,我就要不客气了。”那女子听到这话,突然‘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公子叫我别做纠缠,是我不好,我惹公子讨厌了,公子若不高兴,任凭打骂。”她虽哭着,但靠着萧爻,仍不愿起开。萧爻见到她哭,心又软了下来。说道:“你没有惹我生厌,我萧爻堂堂男儿,也不会动手打你。”那女子问道:“你当真不会打我?”萧爻说道:“我绝不会打你,刚才是吓你玩的。”那女子本来是假哭的,听了这话,顿时好了。萧爻说道:“你快站好,我们好好说话。”那女子说道:“你抱着我,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可见是你不想跟我好好说话,才找的借口。”萧爻说道:“我不认识你,咱们非亲非故的,这样说话,不成样子。”那女子问道:“怎么就不成样子了?”萧爻说道:“一是挨得太近了,二是不方便。”那女子这才挪开了身子,站在一边。 萧爻身得自由,又怕她来纠缠。抱拳说道:“在下有要务在身,这就告辞。”说完,转身欲行。那女子忽然说道:“敢问公子欲往何方?”萧爻怔了怔,此时已是夜间,该找客栈投宿,可这附近一带,自己并不熟悉。萧爻往四面一扫,不知哪里有客栈,但觉得不管去哪里都无所谓,但最要紧的是先摆脱这女子的纠缠。说道:“天下之大,岂无我容身之所?”那女子眼色也极为锐利,见萧爻四面扫视,已猜到萧爻的心思。那女子说道:“公子,是想投宿吗?”萧爻一时彷徨无措,并不答话。那女子说道:“你是想投宿,又怎么会来到这烟花之地,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听曲儿,不喝酒?那你又来做什么?”萧爻听了这话,心想:“此处便是什么烟花之地?万花楼,百花大会,我早该想到的。我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心下好生自责。 只听那女子说道:“经我刚才一番试探,公子确是个至诚的君子。”萧爻心道:“原来你那番做作,竟是在试探我。我萧爻光明磊落,有什么好试探的?”说道:“姑娘过奖了,姑娘不惜以千金贵体来试探我。不是太冒险了吗?幸好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要换做别人,姑娘可要吃亏了。”那女子说道:“我观公子面带羞涩,必定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的,是以才敢托大。”萧爻心道:“你眼色倒好,什么都瞒不过你一双眼睛。”说道:“我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误打误撞,遇到了姑娘。姑娘既是本地人,想必对这里很熟悉吧?”那女子说道:“小妹可不是本地人。来这里已有三年,要说熟悉嘛,自是熟悉的。”萧爻说道:“敢问姑娘,哪里有客栈?”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公子刚才不是说,天下之大,岂无公子容身之所?心中有天下,天下无处不容身。心若不能自容,走到哪里都无所适从。”萧爻说道:“姑娘这话,大是有理。”那女子说道:“既然你承认我的话大有道理,那你还着急走什么?何不留下来多听听我说的话,也好多学点道理。行走江湖时,用得上。”萧爻说道:“要我听你说道理,那是无妨的。不过你穿得太少,这个这个男女有别,咱们这就别过。”说完话后,便要起身走开。 那女子说道:“所谓男女有别,不过是世间腐儒之语,呆板可笑。我以为公子是个洒脱的君子,怎地也跟我论起这等世俗礼节来?”萧爻说道:“君子守礼,我若是像你这般任性胡为,那就枉称君子了。”那女子说道:“公子若以为我是任性胡为,那就误会我了。”萧爻说道:“怎是误会你?你勾我脖子,摸我下巴,这难道还不是任性胡为?”那女子咯咯一笑。勾他脖子,摸他下巴,这确是有的。女子说道:“难道公子的下巴是摸不得的?”萧爻道:“当然摸不得。我萧爻堂堂男儿,怎能给你随便乱摸。再说了,我们老家有这样的风俗,女子摸脸,倒霉三年。幸好你刚刚只摸到我的下巴,没摸到我的脸,要是给你摸到我的脸,我非倒霉三年不可。”那女子说道:“这样的风俗,就应该去掉。”萧爻说道:“万万不可。我们那里的男子,不论老的少的,保护脸保护得很好。绝不会给女子摸到,轻易也不给别人摸。为的就是避免倒霉三年。”那女子说道:“要是那男的,脸上受了刀剑之伤,非施药救治,能治伤的恰好是一个女郎中。那女郎中给他治伤时,岂不是要摸到他的脸?”萧爻说道:“天下间哪有这么凑巧的。”那女子说道:“要是就这么凑巧呢?那男的脸上的伤虽然给治好了,但也要倒霉三年。”萧爻说道:“要真有这么凑巧的,那男的绝不会治伤。等伤口自行愈合便是。”那女子又说道:“要是伤口有毒,不及时施救,就会溃烂呢?或者毒气蔓延,要死了呢?” 萧爻只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刁钻。那女子说道:“倒霉三年,总比死了的好吧?”萧爻怔了怔,反问道:“这么说,你宁可倒霉的活,也不愿死了?”那女子说道:“我又没倒大霉,怎地就是倒霉的活了?”萧爻说道:“既然姑娘活得风光体面,那你该告诉我,哪里有客栈了吧?”那女子说道:“我风光体面,是我的事。你找客栈是你的事。你口口声声说你不认识我,不止一次说我和你非亲非故。这会儿又来问我话,你不害臊吗?” 萧爻说道:“你勾我脖子时,趁我不备,对我动手动脚,也没见你害臊。我只问路,光明正大的问路。你都不害臊,我害什么臊?”那女子说道:“你仔细听听,你这话可有多虚伪。”萧爻说道:“虚伪?你难道想狡辩?”那女子说道:“你是男子,你做的事,无论好坏善恶,就是光明正大的。我做的事,不论真假,在你嘴里,就成了趁人不备,忽施冷箭了?” 萧爻怔了一怔。心道:“这女子久处烟花之地,本就伶牙俐齿。我初出茅庐,行走江湖不过十天。若要和她争辩,也不是辩不过。但我何必要和她争辩呢?”一时低头不语。忽然,只听得前面一人嘶叫道:“狗贼,放下我老婆!” 萧爻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大胖子扛着一人在前急行。一个侏儒在后面急追。萧爻凝神瞧去,灯光下,见前面一人是唐文豹,后面追的一人便是赵德乐。在此地见到这两人,萧爻十分惊讶。念道:“唐文豹,赵兄。”略一想,便知唐文豹扛着的人是罗刹刀。萧爻喊道:“赵兄,发生什么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冤家路窄 赵德乐见到萧爻,如同黑暗之中见到萤火虫,危急之时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喊:“萧兄弟,拦住那狗贼,别让他逃了。他抓了我老婆,要对她要对她。”说到这里,既是愤怒,又感羞惭。萧爻见到那‘混世魔王’唐文豹,想起了在四海客栈中,捉弄他的种种场景。心头暗喜,面带微笑。跨上两步,挡在当路。说道:“二百四十七斤的肥猪,今天不过年,我们不杀你。你跑什么?” 唐文豹扛着罗刹刀,被赵德乐自后追赶,一番急奔之下,确有些累了。一手扛着罗刹刀,一手捂着肚子,喘气说道:“累死爹了,累死爹了。”萧爻忽然想起,在四海客栈的时候,唐文豹刚进店门,便嚷嚷‘饿死爹了,饿死爹了。’彼时是饿,此刻是累。萧爻见他旧态复萌,便重施故技。摆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累死爷了,累死爷了。”辈分上仍然比唐文豹老上一辈。那女子看到萧爻像一佝偻老头,明明是少年英侠,却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头,听他口称‘累死爷了’。被他滑稽的状貌逗得掩面大笑。 这时候,赵德乐已赶上来。萧爻在前,赵德乐在后,对唐文豹形成了夹击之势。赵德乐追上来,看着罗刹刀。问道:“老婆,你没事吧?这狗贼是不是点了你的哑穴?”罗刹刀既不说话,也没有一点表情,见到赵德乐满脸焦急的模样,眼泪已在打转。赵德乐见着,愈发的伤悲。怒道:“唐文豹,你这天杀的狗贼,赶快放开我老婆。”唐文豹歇足了气。狞笑道:“你这奇丑无比的侏儒,罗刹刀鲜花似的美人。嫁给你做老婆,你太不般配。她跟着你,只会受委屈,哪有什么幸福?”赵德乐气冲霄汉。怒道:“狗贼!你害得我们夫妻分离,不得团聚的安乐。我抓到你,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斩为肉酱!”唐文豹道:“你抓到我?你拿什么来抓我?”便将罗刹刀放下。说道:“你这丑八怪一直跟着我,大吵大闹的,太也败人兴味。我今天就先杀了你,再与罗刹刀做夫妻。”说完话,摆开了架势,作势要杀赵德乐。赵德乐手举双剑,与他对垒。 萧爻这时才看清赵德乐,见赵德乐拿着两柄青钢剑。身上衣襟破烂不堪,受了十几处的伤,有的伤口仍在流血。萧爻收起耍乐的心思。心想“当天我离开四海客栈的时候,赵德乐还完好无损。他此刻这么狼狈,必定是与唐文豹有过一番恶斗,武功不及,被唐文豹伤到。”又想:“我离开客栈之前,唐文豹明明已被我赶走。那么,唐文豹是怎么碰到他们的呢?”便问道:“赵兄,你们怎会碰上这贼子呢?尊夫人是怎么遭他暗算拿住的?” 赵德乐说道:“这贼子这贼子定要强抢罗刹刀,罗刹刀是我老婆,我怎能让他得逞?”他见到罗刹刀神色悲伤,而这种事说出来,于自己的颜面又大有折辱。心中一梗,顿时流了泪。赵德乐说道:“这贼子抢了罗刹刀,就想跑。我怎能让罗刹刀落入他的手中?我自后追赶,在茶亭里赶上他。与他斗了一场,无奈功夫有限,身中数剑,受伤如此。”他说完,看着罗刹刀。说道:“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保护罗刹刀平安无恙,因为因为她是我老婆。天上地下,九州四海,我赵德乐只有一个老婆。我要怜她惜她,护她爱她。” 罗刹刀口不能言,听到赵德乐的话,忽然发觉赵德乐对自己的爱怜,实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忽然之间,她想起了当初嫁给赵德乐的时候,见赵德乐人既丑陋,又是侏儒,心里百般不平。待后来,赵德乐处处迁就,事事听从,心绪才算稍平。但在她的心中,总以为赵德乐懦弱无能,为此经常吵嘴。在四海客栈里,遇到唐文豹,唐文豹要抢夺自己,赵德乐不惜以命相搏。那次,幸得萧爻出手解围,才得逃脱。唐文豹贼心不死,萧爻走了以后,唐文豹复来抢夺。先将自己拿住,出手点了自己的大穴。罗刹刀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那时自己被擒,穴道被封,身子不能动弹,可发生的所有事,自己都是看到的。自己被擒住的那一刻,赵德乐大吵大嚷,焦急万状。他的武功不如唐文豹,仍拼死解救,茶亭一场恶斗,赵德乐身中数剑。被唐文豹一脚踢翻,痛苦倒地。那时,便以为赵德乐受了重伤,不能再来救走自己。罗刹刀深切地记得那一刻,自己是多么的绝望。谁知,过了不久,赵德乐又吵嚷着追了上来,直追到这秦淮河边。 罗刹刀不能说话,心思却十分沉静。她细细思量着这几天中的遭遇,想起赵德乐的大吵大闹,追本溯源,那都是因自己被擒,赵德乐欲救不能。与其说是吵闹,不如说是他无可奈何时,发出的悲号。此时,脑袋里想着的,全是赵德乐对自己的呵护爱怜。听到那句‘天上地下,九州四海,我赵德乐只有一个老婆。我要怜她惜她,护她爱她’。心中甜蜜无限。而想着丈夫在为自己拼命,自己穴道被封,不但帮不上忙,就是想要出声鼓舞一句,也是不得。心口一酸,撒下了眼泪。 唐文豹要强占罗刹刀,在四海客栈的时候,萧爻就是知道的。而赵德乐和罗刹刀武功不及唐文豹,萧爻也明白。见赵德乐要与唐文豹打斗,赵德乐武功不来就不及唐文豹,加上有伤在身,若再打斗。赵德乐非吃大亏不可。萧爻心道:“赵德乐虽然武功不济,但当他听到自己的嫂子受花添娇的凌辱,明知慕容家势大。仍要来南京城找慕容家,讨回公道。足见他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汉。唐文豹强抢罗刹刀,他不是唐文豹的对手,但他以夫妻之情为重,拼死追来。说什么,我也要帮他夺回罗刹刀,让他夫妻团聚。”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轻叹。那声音十分轻柔,又似绵绵不绝。一般人本听不到,但萧爻耳力极强。听到轻叹声,转头一看,见那穿着绿色短袄的女子,眼眶发红,一双妙目,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萧爻心中一阵讶异:“她眼圈发红,定是懂得了赵德乐和罗刹刀,这对少年夫妻之间的难处。由此看来,她也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女子。她虽然身在烟花之地,看来本性不坏。先收拾了唐文豹,再问她叫什么。”打定主意,跨出两步。说道:“唐文豹,我来跟你打。” 唐文豹向萧爻看了看。问道:“你是?是你这小子?”萧爻说道:“正是你老子我。怎么,几天不见,把你老子忘啦?”唐文豹记性很差,在四海客栈与萧爻斗过,隔了几天后,一时竟没看出萧爻来。唐文豹见是萧爻,知道萧爻的武功很强。他与赵德乐夫妻打斗时,一来是力大,二来那两人破不了他的玄阴指,是以他大占优势。但萧爻所学的武功,无论是龙象心法,还是阳光三叠等等。每一种武功,都是经过不少前辈,花了无数心血,千锤百炼后的精妙武学。各有各的妙用,只是萧爻学武时日短浅,又少与人过招,运使得少。因此,不能将身上的武功全力发挥。若是将萧爻的武功,转到一武学高手身上,发挥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气象。虽然如此,以萧爻现有的修为,要对付唐文豹,已是绰绰有余。 唐文豹自知并非萧爻的对手,便开始了另一番计算。他绕回罗刹刀身边。赵德乐与唐文豹斗了多次,有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便知唐文豹要跑。忙喊道:“萧兄,这贼子要跑了。”唐文豹冷笑一声。忽然扛起罗刹刀,迈开大步,向赵德乐疾冲过去。他本来是面对萧爻的,他却向后反跑。赵德乐挺剑刺出,一剑刺向唐文豹的前胸,一剑刺向唐文豹的左肩。唐文豹便举罗刹刀的身子来挡。赵德乐担心伤到罗刹刀,急忙收剑。唐文豹趁机踢出一脚,正踢中赵德乐的前胸。赵德乐闷恨一声,一跤摔倒。唐文豹踢开了赵德乐,扛着罗刹刀向前奔逃。 萧爻忙冲过去,见赵德乐吐了一口血。忙问道:“赵兄,你怎么样?”赵德乐道:“别别管我,快去追他,一定要救回我老婆。”萧爻见他伤势极重。若要给他治伤,又生怕唐文豹跑远了。扭头一看,见那女子仍在看着自己。心想:“赵兄受伤很重,亟需修养救治。这姑娘不是坏人,何不托她照料赵兄。我追上唐文豹,救回罗刹刀时,再来谢她。”便说道:“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那女子说道:“你想求我照料他?”萧爻抱拳行礼。说道:“不错,这位朋友受伤极重。你也看到了,他的爱妻被那贼子掳走。我要去追那贼子,救出他的爱妻,所以不能留下来。但留他在这里,乏人照料,又觉十分不妥。还请姑娘成全。”那女子说道:“你再啰嗦,贼子就跑远啦。”萧爻心头一喜。说道:“你答应啦?”那女子说道:“答应了。你快去。”萧爻笑道:“多谢姑娘成全。不知姑娘住在哪里?”那女子说道:“你若救出他的夫人,来万花楼后园琴香阁找我。”萧爻说道:“住处有了,还请姑娘告知芳名。”那女子说道:“我叫如玉。”萧爻吃了一惊:“如玉?怎么又是如玉?”。萧爻自从去过集燕楼,这几天来,听那‘董如玉’的名字听了几十遍。听得眼前这人名叫如玉,不假思索地便想到了董如玉。萧爻问道:“姑娘可是姓董?”却听那女子说道:“你这位朋友,我答应你安顿他。眼下,救人要紧。你就别扯这些不相干的了。” 萧爻笑道:“对我来说,救人和询问姑娘的姓氏一样重要。”那女子说道:“你先救人,我的姓氏嘛,你来琴香阁时,我再告诉你。”萧爻见她不肯说。便说道:“既是仙姑颁下法旨,要在下先救人。在下只好大显身手,行侠仗义。这就救人去也。”那女子咯咯一笑,不再搭话,就怕一搭他话,他又来说上一大通,耽搁了救人的良机。萧爻看着赵德乐。说道:“赵兄,你随着这位姑娘去吧。在下自当救回尊夫人,令赵兄夫妻团聚。”赵德乐勉力点了点头。萧爻转过身,当即展开龙象心法,往前追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求医 见萧爻飘然而去,那女子如玉叹道:“我若有他这身好本事,我就可以。”忽然停住。看着赵德乐问道:“你还能走吗?”赵德乐疾追唐文豹,急速奔波之外,又受了伤,损耗很大。但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得了一定的休息,力气也恢复了一些,脑袋还很清醒。见如玉衣着单薄,但皓臂如藕,绿衫新艳。人如其名,他全身上下果然晶莹如玉,没有半点尘埃。自己却满身血污。赵德乐为人精明,听到如玉的问话,已明其意。若说不能走,如玉必会来搀扶。自己一身的污秽就要沾染到她身上。便说道:“在下还能走。”挣扎着要爬起来。哪知受伤太重,手臂刚撑起来,又折了下去。连爬起来也是不能。 如玉见状,说道:“你们这些人,就爱嘴上逞强。明明只有半条命了,却要说自己精力熊旺。有时候明明已病入膏肓,却要说自己强壮如牛,区区一点小痛小病,能奈我何?我真是不明白,你们男人,为什么连自己也要骗?”说完话,竟不避嫌疑。欠下身子,轻伸藕臂,搀扶赵德乐。 赵德乐听了这话,被她扶起,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站直身子后。说道:“我满身都是血污,要姑娘玉手相扶,实在是怕是怕不好。”赵德乐面对罗刹刀时,巧舌如簧,能说会道。此时面对如玉,竟然口吃起来。罗刹刀和他朝夕相对,又是夫妻。他对罗刹刀时,甜言蜜语也说,粗口脏话也讲,因此说得十分流畅。但如玉不是罗刹刀,他不得不多了些顾虑,才说得支支吾吾。 如玉说道:“是怕什么不好?”赵德乐心道:“是怕我身上的污秽沾染到姑娘,那就不好了。”但都已被她扶了起来,要不沾染到她,已是在所难免。再说怕沾染的话,又已推后了。便抱拳说道:“承蒙姑娘不避忌,如此相救在下。姑娘的大恩雅德,他日必当厚厚补报。” 如玉说道:“你用什么厚厚补报我?”赵德乐行走江湖多年,于江湖中的礼节了解甚多,自己所亲力亲为过的人情往来也已不少。听了如玉的话,心头一震。心道:“我说的要补报的话,原本是江湖中相谢的客套语。被人救助,亦算作受人恩惠。被救助的一方,原该说些报答的话,聊表酬谢之意。但江湖中人重义轻利,施以救助的一方,听别人说要补报自己的,都不会当真。而是委婉拒却。该说什么‘区区小事,不足挂怀。’这样一来,便算交下了朋友。如玉这姑娘,倒是挺实心眼儿,把我相谢的话,当了真。不过话已出口,她既然当了真,我也不能弄假。但我该用什么来补报她呢?”一时竟被难住。又想:“如玉姑娘青春美貌,或许她喜欢花儿。天下的鲜花千种万种,不知这姑娘喜欢哪一种花?就算她真的喜欢花儿,但由我送给她,那也不成体统。要是罗刹刀就在这里,由罗刹刀询问如玉,再由罗刹刀送花给如玉,那正好相得益彰。”赵德乐身受重伤,又一直失血,心思容易错乱,不能专注于一点。这么一想之后,由此及彼,竟转到罗刹刀身上。 却听如玉说道:“你还在流血,先跟我回去,治你的伤要紧。”赵德乐听了这话,收回了思绪。说道:“既是姑娘吩咐,姑娘就请先行,在下跟在后面便是。”如玉便在前领路,赵德乐以剑作杖,撑在地上,勉力行走。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走着。如玉步履轻盈,走路时,没有什么声响。赵德乐手中的青钢剑杵在地板上,发出‘得得’的响声。 赵德乐的心中始终记挂着厚厚补报这件事。走了几步,又说道:“在下粗人一个,不知用什么补报姑娘。但依在下想来,内子也是女儿家,只好待内子平安回归时,再来报答姑娘的大恩。” 如玉说道:“要什么报答吗?我刚刚是跟你说着玩的。”赵德乐道:“这个这个。”却听如玉问道:“你是否很挂念你的妻子?”赵德乐听了这话,想到罗刹刀此刻还在唐文豹的手上。虽然有萧爻前去搭救,以萧爻的武功,要从唐文豹的手上救出罗刹刀,可说是易如反掌。但赵德乐人既精明,就算是十拿九稳的事,在没有如实落地之前,他仍然会多一些考虑。答道:“是啊。”心想:“萧兄弟前去搭救,不知他追上了唐文豹没有?又不知他追了之后,用什么样的法子把罗刹刀救出来?要救罗刹刀,少不得有一番打斗。萧兄弟足智多谋,武功又高出唐文豹,想来是很容易的。但他性格散漫,玩乐之心多于正经之念。而罗刹刀在唐文豹的手上,唐文豹用心奸险,我先前刺他两剑,他竟以罗刹刀的身子来挡,迫使我收剑。要是萧爻和他动手,他危急之时,又以罗刹刀作挡箭牌,萧爻不免要投鼠忌器,如此一来,便要受到他的牵制。要救出罗刹刀,看来也困难重重。”这样一想之后,心情郁郁,焦急难安。但他受伤既重,失血又多。连行走也是勉强撑持,更不能前去相助,只有空自焦急的份。赵德乐心头沉重,不觉重重的叹了一声。 如玉走在前面,她虽然没有回头,没看到赵德乐的脸色。但听到他这声沉重的叹息,也已猜到赵德乐的心思。如玉说道:“那位萧少侠既然说过,他要大显身手。又答应过会救出你的夫人,让她平安归来。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赵德乐道:“我怎能不担心?” 如玉一时没有了话。两人走了一段后,如玉又问道:“你是怎么娶到你的妻子的?”赵德乐此时心中所想,是萧爻如何救出罗刹刀,他哪里会想到,如玉这姑娘,竟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赵德乐的心思飞到了西域大雪山中,想起了初次遇到罗刹刀的情景。赵德乐便开始诉说他与罗刹刀的这段情缘。 赵德乐本是浙江大新县,赵家拳的传入。那年,赵德乐十八岁,刚学成家传拳法,就赶上锦衣卫招武士。学武之人,武艺既成之后,便都想着谋个武职。或做镖师保镖,或做捕快捉贼。一来有碗饭吃,二来不至使苦苦学成的武艺荒废掉。这一层,与学文的人,考八股取士,入朝为官是相通的。 赵德乐得知消息后,慕名前去应征。和他一起应征的是张稀远,张稀远现已官进百户。主办官便是现在的锦衣卫东司理刑官杨寰。在大新县的武场上,赵德乐便对上了张稀远。赵德乐施展家传拳法,与张稀远对攻。一番较量后,赵德乐败下阵来,入职锦衣卫成了泡影。 赵德乐应征未成,扫兴而归。回到家后,他对自家的拳法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于是遍访拳师,切磋较量,以求改进拳术,增强武艺。多番比试之后,终于知道。自家武功的缺陷,不在拳术上,而是内功根基太浅。赵德乐四处打听,增强内力的方法。而内功的修炼,不比外家拳法,非短期内能够见效。得从早年开始,稳扎稳打,朝夕不断,多年累积之后,方有所成就。若要一夕之间,使得内力大增。则非采食希绝的药物不可办到。赵德乐为增强内力,打听得西域大雪山中,有一种千年雪莲。有起死回生之效,亦是难得的大补品。若得一株服食,可当常人修炼百年的内力。赵德乐得知这一消息,便前往西域大雪山,寻找千年雪莲。 自浙江大新,到西域大雪山,穿州过府,翻山越岭,行程在千里以上。赵德乐不辞劳苦,千里奔波,自夏六月走到冬十一月,走了将近五个月光景,才赶到大雪山。 到了大雪山时,已是冰天雪地,赵德乐寻了半月,并没有找到雪莲。却在大雪山中,遇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便是罗刹刀,彼时的罗刹刀,正好二九年华。罗刹刀与西域禅宗有极深的渊源,她自小生长在西域。最喜欢一种叫彼岸花的花。这种彼岸花,罗刹刀只在佛经中见到,却不知现世中有没有,抱着一试的想法,来大雪山中寻找。两人便在大雪山中相遇。 赵德乐遇到了罗刹刀,从此情根深种。他的雪莲也不找了,就来帮罗刹刀寻找彼岸花,那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期间,赵德乐对罗刹刀百般讨好,千听万从。罗刹刀也渐渐察觉到赵德乐的心意。怎奈赵德乐身材矮挫,面貌实在欠佳。虽知道他的心思,但只要想到他的面貌,仍然不乐意答允他。两人在大雪山中找了四十多天后,便又分开。 那时,已是第二年的春天,西域禅宗发生了一场内斗。罗刹刀因身份微妙,卷入内斗中,身受重伤。赵德乐与罗刹刀分开了后,并没有回到中原,而是一直守在西域,暗中跟随着罗刹刀。内斗发生之后,赵德乐救出了罗刹刀。两人回到大雪山中,罗刹刀养了三个月的伤,才得痊愈。罗刹刀伤势痊愈了后,不想留在西域,在赵德乐的一番劝说下,两人来到中原。赵德乐有志者事竟成,过了两个月后,与罗刹刀结成秦晋之好。 赵德乐此时虽受重伤,但对这段情缘,却已铭肌镂骨,他一边回想,一边诉说。只说紧要的部分,至于在大雪山中,他如何听从罗刹刀的指示,怎样讨好罗刹刀,却没有提到。 如玉没有岔过一句话,静静地听完。悠悠地说道:“彼岸花开开彼岸,痴情人恋恋痴情。你与罗刹刀是因花结的缘。那你后来有没有找到雪莲,罗刹刀有没有找到彼岸花?”赵德乐说道:“都没有。我要是找到千年雪莲花,就不会连唐文豹也斗不过了。”如玉说道:“这倒也是,那你还想不想去找雪莲呢?”赵德乐忽然停了下来,撑在青钢剑上。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因找雪莲花,而遇到罗刹刀。找到罗刹刀,便是找到了幸福。和幸福相比,雪莲花已微不足道。” 如玉看了看赵德乐,见他已不似先前那副焦急的模样。脸色已变得平和,变得幸福。想着他说的话,似乎隐隐含有一种深刻的道理。心中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两人说话时,已离开了秦淮河。这时,转到城内一条巷子里。如玉说道:“走吧,快到了。” 赵德乐道:“哎哟,这里不像是万花楼啊?”如玉说道:“万花楼里没有郎中。这里有郎中,你得先治好了伤,才能跟我去万花楼,在那里等着萧爻,和你的罗刹刀。”她本想说和你的爱妻,这话是萧爻先说过的。但这时她才突然发觉,萧爻能说的话,有一些是自己不便说的。 赵德乐不再说什么。如玉忽然说道:“那位救你的郎中,脾气有点怪。一会儿到了她家后,你不可多说一句话,一切由我来应对。”赵德乐点了点头。说道:“有本事的人,才有脾气。”两人向前走了几十米,来到一座大宅的门前。那大宅已稍微破旧。赵德乐抬头看去,只见大宅的门额上写着‘李宅’两个大字。心想:“这是郎中家了,原来这位郎中姓李。”听得宅门里传来几声琴声。却见如玉伸手拍门。拍了三下,里面的琴声便停了下来。想是里面的人听到拍门声后,停住了抚琴。 过了一会儿,听得宅内有脚步声响。跟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谁呀?大晚上的还不睡觉?”话刚说完,宅门打开。出来了一个素装女子。 赵德乐向那女子瞧去,见她容貌清秀,生得冰肌玉骨。虽着素装,并未施粉打扮。却淡雅出尘,宛然若仙子。 如玉说道:“这位朋友,身中数剑,又受了极重的内伤。药香,请你大施仙术,治他一治。” 那女子药香便朝赵德乐瞧来,看了一眼。便说道:“如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行医的规矩。”赵德乐听了如玉的吩咐,并不敢岔话,杵剑站在一旁。 如玉说道:“你李家救人治病的本领,自时针公以下,便已四海知闻。你的臭规矩嘛,就是你的臭外号,我是知道的。你是不死不救李药香。”李药香笑了笑。说道:“你既知道我的外号,叫做不死不救,那你还带个活人来做什么?”赵德乐听到这‘不死不救’的外号。心中十分惊奇:“不死不救,难道她是专医死人的?可人都死了,她还能救得活吗?世间的医术之中,并没有救治死人的药方,她要是只医死人,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却听如玉说道:“药香,我知道在你手底下,从来不治活人,医治活人,只需开几幅方子,把病倒的人医好,彰显不出你的本事。所以,要得你妙手施救的人,大多是死了八九层的。或是新死不久,尸骨还未凉透的。你见这位朋友,神气活现的,就不肯医治了,是不是?” 李药香道:“不错,这人还生龙活虎的,他虽然受了重伤,又流了一些血。但他神色平和,连半点要死的征兆都没有。若要救他,只需将他身上的伤口清洗干净,以火罐炙烤,拔出伤口的微菌,再使一些金疮药,敷在伤口处,以纱布包裹,就能治得他的外伤。至于他的内伤,哼。我看他左边的腮帮上,隐隐发青,当是被阴柔的劲力伤到了肺脉,寒气上行,才这样的。要治他的内伤,也很容易,韭菜五钱捣碎,拌以蛇胆末一两,敷在受伤之处,再喝上几顿虎鞭汤,如此驱阴补阳。日便可好转。” 赵德乐心中又是一片惊奇:“她只看过我一眼,便能道出我受伤的源头,还能说出救治之方。李药香这姑娘,我看她不过二十出头。一个小小的姑娘,怎能有如此大的神通?” 如玉说道:“药香,你不肯医治他,是因为他的病症太容易医治。你担心治了这等容易的病,会败坏你的名头,是不是?” 李药香病不搭话。如玉说道:“你当真要等他快死的时候,才肯出手救治吗?”李药香说道:“救治之法,我已经说明。你们自己也可以施药的。”李药香确实已说出了救治之法,但那蛇胆末,虎鞭汤,寻常之人,哪里备的有。虽有方法,仍是无药可施。如玉说道:“你这规矩能不能破例一次?” 李药香道:“破例?我这一生之中,就只有这个爱好。专医死人,是我唯一的乐子了。你叫我破例?这不是把我唯一的乐趣也给剥夺了?” 赵德乐听她不肯救治,心下灰凉。这一来,心随意转,牵动了体内的玄阴指力。伤势顿时发作,全身阴寒,几欲摔倒,赵德乐撑着双剑,勉力撑持着,神色已十分痛苦。 只听如玉说道:“你不肯救治,我们只好另请高明。”李药香并不搭话。如玉忽然说道:“我最近得了一本《凤求凰》的曲谱,是汉代古曲。我学会了后,就把曲谱烧毁。”转头对赵德乐说道:“我们走。”说完,转身要走。 李药香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听到《凤求凰》的曲子时,眼睛已在发亮。那神色,正如吃货听到了美味大餐。既是好奇,又想一尝。李药香说道:“你的手上,当真的有《凤求凰》的曲谱?”如玉停了下来。思索着说道:“好难练呢。起始的调子,由宫转商,曲调平和,倒不甚难。从第三调开始,忽然由羽调转到宫调。本来音调是低沉的,忽然转为高亢,太出人意料了。”她皱眉思索着,不回答李药香的问题,却只说自己学习《凤求凰》曲子的心得。她有曲谱一事,使得李药香更确信无疑。 如玉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学了半个月,还没学全,不过只要我一学会,我就把曲谱烧毁。免得再有第二个人会。”李药香素知如玉说得出,做得到。而那本《凤求凰》的曲子,李药香一来视若珍宝,二来,她碰到了一件奇事。只有《凤求凰》这首曲子才能解开,因此,李药香对那《凤求凰》的曲谱是志在必得。 李药香说道:“那本《凤求凰》的曲子,你能不能先借我看几天?”如玉说道:“只要你答应救他,我就把曲子送给你。”李药香似乎有些生气。看了赵德乐一眼,凝视着如玉。说道:“死蹄子,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连我也算计。”如玉咯咯一笑,说道:“若非如此,你能破例救人吗?”心想:“我答应他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来琴香阁。”想到那人时,脸上显出了喜色。 赵德乐的伤势愈发的重了。甚至有些发昏,但他的心思仍然转动着。听到两人的对话。在一旁想着:“如玉和李药香,像是相识的,甚至还是朋友。但如玉恳求李药香破例救我,李药香却坚执不答应。这样的朋友,真是让人看不懂。如玉会弹琴,李药香似乎也很爱抚琴。刚才听到的琴声,必是李药香所揍。似乎如玉的琴技高过李药香。不知如玉所说的那本《凤求凰》是否真的有?”想到此处,忽然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就此倒了下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追逐 萧爻将赵德乐交托给如玉。便迈开步子,运使着龙象心法,追赶唐文豹。龙象心法中含有一门轻功,堪称天下轻功之最。萧爻在吴县老家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这时候运使起来,已然驾轻就熟。 唐文豹虽然肥重,但他人高腿长,步幅近于常人的两倍。他肩上扛着罗刹刀,罗刹刀重不过八十斤。唐文豹力大无穷,饶是扛着罗刹刀,奔行的速度,仍是常人的两倍。 唐文豹踢翻了赵德乐后,就沿着河岸奔跑。萧爻却是先将赵德乐交托给如玉,与如玉说了不少话,耽搁了一久。是以萧爻出发之时,唐文豹已在萧爻身前五十丈以外。唐文豹所走的路上没有岔道,只能沿河奔跑。萧爻在他身后,隔有五十多丈,仍然能够看到他。 萧爻刚出发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河岸边上,更无旁人,眼前那个黑影,便是唐文豹。萧爻作速追赶。心道:“幸好这一带的河堤,没接到陆地上,上不了岸。要是给这贼子逃上岸,他窜进城内,在巷道里和我玩捉迷藏。嘿嘿,到时候,他东躲西藏的,那可不好找到。不过,也得赶快追上去。”想到此处,猛吸一口气,提气疾追。萧爻运使龙象心法,身上又没任何负担。一番疾追之后,与唐文豹相隔不到二十丈。唐文豹的身影已越来越大。萧爻心道:“何不先吓一吓他?”正要呼喊,心中一怔:“我这一喊出口,岂不是要打草惊蛇?”猛然记起赵德乐出剑刺唐文豹的那一幕,唐文豹以罗刹刀作掩体,赵德乐投鼠忌器,不但没有拦住唐文豹,反被唐文豹踢翻。萧爻心道:“此人作恶多端,罗刹刀还在他的手上。我要是惊吓到他,难保他不会以罗刹刀来挡我。赵德乐已吃了亏,他前鉴不远,我若是重蹈覆辙,难免给人笑话。得想个法儿,先救出罗刹刀,到那时,我要对付他,就没有了顾忌。” 萧爻又向前迫近,那龙象心法里所记载的轻功,快捷无轮,轻盈如燕,无声无息。很快,离唐文豹已不过六丈。 唐文豹扛着罗刹刀,全力奔跑之后,即使他力大无穷,也还是有些累了。见前面有几株柳树,柳树下砌得有石凳。唐文豹便停了下来,跑到柳树下,将罗刹刀放在一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刚一坐下,便拍着胸口,呼呼喘气。一面嚷道:“累死爹了,累死爹了。”一面拿眼睛不停地扫着罗刹刀。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眼神里充满了贪婪,他油汗满面,油黄的脸颊上满是邪淫之色。 萧爻见他停了下来,身形一闪,闪到一株柳树后面,正在伺机救人。唐文豹回头向来路看去,见来路上并无一人。心中大喜,转头看着罗刹刀。狞笑道:“你那丑八怪丈夫,被我踢了一脚。我这一脚,曾经踢死过一头牛。这会儿,那矮子丑八怪多半已见了阎王。”罗刹刀亲眼见到他踢翻了赵德乐。听他一脚踢死过牛,赵德乐内力既弱,身材又矮小。被他狠命一脚踢翻之后,只怕已遭不幸。听了这话,不觉涕泪横流。忽然恶狠狠地盯着唐文豹,只因被唐文豹点了哑穴,穴道未解,口不能言。若她能得说话,只怕千句万句恶毒至极的语言已大骂而出。 唐文豹又说道:“美人,你哭什么?我把道理跟你分说明白,你听了就该高兴才对。”唐文豹续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那矮子,他武艺低微,保护不了你,人也丑陋,根本就配不上你。他死了以后,你不用再见到他,你也不用为他伤心难过。我有两个表哥,一个是漕帮的二当家,他叫邵桓山。黑道上的朋友,提到他的名字,谁敢不买他的账?一个在锦衣卫当职,名叫刘金雕,就是巡抚大人,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我平时也交了不少朋友。在江南一带,要论家势之壮,除了慕容家,当以我们三兄弟为首。你自己想一下,你跟着我,比跟着那矮子,不是要强上千倍万倍吗?” 唐文豹缓了缓。又说道:“咱们是江湖中人,于世俗礼节本可置之不理。但你是那矮子的结发之妻,那矮子若是还活着,你这么跟了我,旁人见到,难免要有些闲言碎语。如今他见了阎王,你就是自由之身,你来跟我,咱们干干净净的做夫妻,更无旁人敢说半个不字。” 萧爻在柳树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道:“这恶徒虽然愚昧,但他竟然还有这等细致的思量。他说这些做什么?是想让罗刹刀安心听他的,他就好任意摆布了吗?这贼子可奸诈得很啊。” 唐文豹又说道:“你的名字叫做罗刹刀,我的诨号叫做混世魔王。一个是罗刹,一个是魔王。正好门当户对,夫唱妇随。咱们做了夫妻,你要杀人,我陪你杀人,你要放火,我就陪你放火。杀人放火也好,打家劫舍也罢,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陪你办到。” 萧爻在树后,听到唐文豹忽然变得软语温言,只觉得十分恶心,又很是有趣。萧爻心道:“难怪唐文豹对罗刹刀穷追不舍,原是他心底以为,罗刹和魔王是门当户对c夫唱妇随。因此,他自己做了杀人放火的贼。便要罗刹刀跟着他杀人放火。嘿嘿,他奶奶的。这王八蛋要是个贪官,按照门当户对c夫唱妇随的理推求下去。他娶老婆时,便只要贪心的了。不知罗刹刀信了他的话没有?” 罗刹刀在西域之时,杀戮之心甚重。自从跟着赵德乐来到中原,便接触到中原的文物风情。赵德乐又是个忠良之人,在其熏陶渐染之下,此时的罗刹刀已非往昔的罗刹刀。唐文豹这番话,要是罗刹刀来中原以前听到,或许正合心意。但此时的罗刹刀既没有了杀人放火之念,又亲眼见他踢翻赵德乐,害死自己的丈夫。在罗刹刀看来,眼前的唐文豹便是恶魔。任他说得再好,罗刹刀对他只有仇恨。 唐文豹又说道:“你的名字叫做罗刹刀,我的诨号叫做混世魔王。咱们做了夫妻以后,有了孩子,名字就叫做魔刹。魔刹这名字,举世无双。”狞笑着站起身来。罗刹刀见他站起,忽然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地发抖。她已不再流泪,眼神中充满了怨毒c鄙视。 唐文豹一把推倒了罗刹刀。忽然,只听得几声‘哈哈哈’的冷笑,破空而来。这几声冷笑,短促而有力,满含着蔑视。唐文豹心头一惊,怒道:“是谁?”四下里一扫,并无一人。唐文豹屏气凝神,瞪着双眼,凝视着来路。两耳直竖,倾听四周的动向。却没有任何声息。他僵立了好一会儿,四周始终是静悄悄的。这才舒了口气。转头看着罗刹刀,正要扑倒。忽然,又传来几声‘哈哈哈’的干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笑声短促,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剪刀剪断了一般。唐文豹心里发毛。喝道:“滚出来!”他这一吼,声震四野。然而,除了他的怒吼之外,更无别的声息。他知道附近有人。但这周围,除了几株柳树能藏人外,更无别的地方可藏人。唐文豹看到前方五丈处,有一株特大的柳树,料定刚刚发出笑声的人,就是藏在大柳树的后面,慢慢地向那柳树靠近。罗刹刀仍然躺在石凳上,唐文豹离她已越来越远。 唐文豹离那大柳树尚有两丈左右,举起拳头,向那大树挨过去。忽然,只见一个身影蓦地自柳树后面闪出来。那身影十分迅速,只眨眼间,与自己相距不到一丈。唐文豹跨上两步,正要出拳,只见无数掌影。向自己的头顶飞拍而来。百十道掌影,飞舞盘旋,唐文豹举着拳头,实不知该击向哪一路的掌影。唐文豹忙向后退了两步。他退得很快,哪知,那身影比自己更快。霎时间,那道身影已从自己身侧溜了过去。 唐文豹待要转身回看,忽然,只觉得后颈窝中一凉。像是被人拍了一掌。唐文豹猛然记起,不久前,也被人在后颈窝中拍过一掌。他惊骇之下,反手拍出一掌。着手处空空如也,腰际已中了一拳。待转头一看,只见一人站在罗刹刀的身边,脸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那人正是萧爻,萧爻先前发出笑声,一是要引得唐文豹心烦意乱,二来是把他引开。见他离自己所在大柳树已不到两丈时,忽然闪出来。出手便是阳关三叠,唐文豹从没见过这等奇特的武功。不知如何接招,便往后退。萧爻脚下不停,趁机从唐文豹身侧绕过去,随手在他后颈窝中拍了一掌,虽然没使内劲,也已唬得唐文豹魂飞天外。又趁机击了唐文豹一拳,唐文豹身体太重,击中了他的腰,竟没能将他击退。 萧爻说道:“几天不见,你又重了。上次在四海客栈遇到你,你说你只有二百四十七斤,经我刚才使按膘大法一按,你今天不多不少,正好足二百五。去掉毛发衣裳,五脏六腑。杀下来,该有一百七八十斤的净肉。不少啦,够过年啦。” 萧爻这番话,说得自己浑若一个专业的屠户,在计算着年猪的斤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缓兵之计 萧爻抢到罗刹刀的身旁,占据了有利位置,把唐文豹隔离在一边。萧爻一边盯着唐文豹,手上暗运内劲,防他突然暴起,过来抢夺。就问道:“罗刹刀,你还好吧?” 罗刹刀被唐文豹推倒的那一刻,仿佛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毫无还手的余地。她内心中的绝望实已降到了冰点。那一刻,她想到了赵德乐。她嘴巴不能说话,只能默默的悲伤:“德乐,你在哪里?我就要受到这狗贼的玷辱,你为什么不来救我?难道你真的被这恶贼害死了吗?”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听到了萧爻的冷笑。得知萧爻赶了上来,相救自己,听到萧爻的慰问,又惊又喜。苦于不能言语,要说几句相谢的话,也是不能。怔怔地看着萧爻。 唐文豹见是萧爻,揎拳捋袖。怒道:“臭小子,你几次三番坏大爷的好事。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萧爻志在救出罗刹刀,让他与赵德乐团聚。说道:“你的好事?你棒打鸳鸯,害得人家夫妻二人生生分离,不得相聚的欢乐。你罪大恶极,我怎能让你的奸计得尝?” 唐文豹怒道:“老子就是要棒打鸳鸯,老子的外号叫作混世魔王,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 萧爻见他虽然说得凶恶,却迟迟不来动手,此刻已占到了位置,要救出罗刹刀,看来只是早晚的事。便想逗他一逗。说道:“你要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是我儿子,老子当然不会管你。” 唐文豹道:“那你就给我滚到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着老子。” 萧爻说道:“你虽然不是我儿子,但你要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老子就非管不可了。” 唐文豹向罗刹刀看了看。忽然说道:“她不是你老婆,你这么眷顾着她,你不怕给人家说闲话?” 萧爻怔了一怔。罗刹刀是赵德乐的老婆,这事千真万确。自己为一个有夫之妇如此出力,那也不假。这番作为,虽是行侠仗义,但确有被人说闲的缺漏,想到这里,心中径自犯了疑惑:“我若是不救罗刹刀,那她就要难以保全。我若是救了罗刹刀,就会被人怀疑,我出手救她,是居心不良。”忽然心中一凛:“自问我对罗刹刀,并非心怀不轨,我答应过赵德乐,要让他们夫妻团聚,才来出手相救。答应别人的事,又怎能反悔?我萧爻堂堂正正,所为但求问心无愧。要是真被人怀疑,那又怎么管的着?”向唐文豹瞟了一眼,见唐文豹满脸奸诈。心中一呆:“他笑什么?我破坏了他的事,他该愤怒,该向我出手才对啊。他为什么不来动手?要说这些话呢?”想了想后,忽然明白:“啊。对了,上次在四海客栈,我把他打败了。他知道武功不如我,再打也是他输。所以就说什么我救罗刹刀,是因为眷顾罗刹刀,这样做,要被人说闲话。这不是莫须有吗?他说这些,是要让我心虚,我要是信了他的话,害怕被人说闲,就会自己走开,我一走开,他就好任意胡来了。”想到这里,识破了唐文豹的奸诈,才豁然解开。 萧爻说道:“罗刹刀,我是非救不可的。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要是害怕,我允许你夹着尾巴逃走。” 唐文豹脸色一变。说道:“你当真要保她?”萧爻说道:“你自己做了贼,就想找个与你门当户对的女贼,来做你老婆。好与你一道夫唱妇随,尽干那杀人放火c打家劫舍的坏事。你找的若是个女贼,只要她点头答允,她与你蛇鼠一窝也好,和你狼狈为奸也罢。小爷我不来管你,可罗刹刀是在下的朋友,你要想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老子就不答应。” 唐文豹道:“上次在四海客栈,我那天是因为拉肚子,所以才没和你小子打。你虽然破坏我的好事,但我当你年轻不懂事。我改变主意了,我今天就放你一马,我不杀你,你快走吧。” 萧爻暗想:“上次在四海客栈,他真的是拉肚子,才败给我的吗?那么,他不拉肚子时,就一定比我强了吗?嘿嘿,拉肚子。多半又是这贼子想出来的诡计,想把我吓跑。”便说道:“我偏偏是不识相的,我就等着你来杀我,快来动手吧。你还站着干什么?” 唐文豹却说道:“你还年轻,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被我杀死的话,那多值不得。我劝你还是别呈一时之快,枉自送了命。” 萧爻说道:“好啊,承蒙你高抬贵手,不来杀我。我虽然武艺高超,你若是不敢出手,我也不好意再打你啊,大家难得和睦相处一回。你快过来解开罗刹刀的穴道,和我把他送到赵德乐的身边。我做个和事老,让你两家罢手言和,就此化敌为友。岂不更好?” 唐文豹向萧爻后方的大路上看了看。说道:“你太年轻,终究是不明白的。罗刹刀再回去跟了那矮子,太也委屈她了。我要她做我老婆,一来是命中注定,她是罗刹,我是魔王。二来也是一番好意,罗刹刀要想幸福美满,就得果断抛下那矮子,再来跟我。我为了帮助罗刹刀重拾幸福。第一步是要罗刹刀跟着我,罗刹刀就这么跟我了,要被人说闲话的。所以我只好装作把她抢过来,这样人们就以为是我把她抢来的,不是她跟我来的。就不会有人说她不贤良。第二步,是要杀了那矮子,断绝后顾之忧。我知道罗刹刀狠不下心来杀死那矮子,只得自己出手。现在,那矮子已见了阎王。这件事算是完成了一半。你若不来横插一脚,这件事已经完美做成了。” 萧爻说道:“你要抢占罗刹刀,又想杀死赵德乐,断绝罗刹刀的念头,你打的如意算盘。不过,我告诉你,这两件事,你一件也别想做成。第一,赵德乐还活着。如玉姑娘已答应我救治他。第二件,你想从我手上抢走罗刹刀,除非你先杀了我。但你的武功嘛,嘿嘿。” 唐文豹问道:“我的武功怎么样?” 萧爻说道:“你要是敢跟我打,你就是不拉肚子。你信不信,我也一样打得你屎尿齐出c屁滚尿流?” 唐文豹毫无表情。又向萧爻后方的大路上望去。萧爻见他形色异常,便向后方看了看。突然,只见十几名身着官服c带着兵刃的人,向这边行了过来。萧爻见过类似的人,知道来的人是锦衣卫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姓氏之别 萧爻正感吃惊:“怎会有锦衣卫的人?他们来这里,又是来做什么的?”却听唐文豹喊道:“表哥,我在这里了。”言语中,说不出的欣喜。 那行人当中,走在最前面的人答道:“文豹,你来多久了?”说完话,率领着十几人行了过来。听得这两人的称呼,萧爻猛然记起,四海客栈中店小二的话。唐文豹有两个表哥,一个是锦衣卫的刘金雕,一个是漕帮的邵桓山。在集燕楼前,萧爻已见过邵桓山。邵桓山就是那个自称二十八岁,来向董如玉提亲的白袍人。萧爻心道:“邵桓山与镇江五怪去了万花楼,参加百花大会,他要迎娶董如玉,来的人,应该不会是他。而是刘金雕了,听他们的对话,像是早约好了的。”忽然一怔:“唐文豹一直和我瞎扯,而不来动手。原来他早约了刘金雕在此。我一时大意,跟他胡说八道,没能及早将罗刹刀救走,却中了他的缓兵之计。”萧爻的心中也明白,罗刹刀身上大穴被封,口不能言,脚不能走。自己不能解穴,要救走罗刹刀,也只得像唐文豹那般,将罗刹刀扛走。萧爻心中暗自觉得,救罗刹刀,只是与唐文豹大打一场。自信武艺高过唐文豹,救人一事,倒容易为之。但若要扛走罗刹刀走,却感到十分踌躇。是以与唐文豹瞎扯之时,用意也是为了拖延,盼着罗刹刀身上的要穴,过了受封的时效后,能自行解开。那时,罗刹刀手脚得便,就好与她一道去万花楼琴香阁。纵然中计,却不自责。 萧爻听得那十几人走动时,步履沉稳,踏地有声,便知来人武功不弱。 刘金雕领着十几个锦衣卫武士,很快走到唐文豹的面前,这才抱拳行礼。唐文豹说道:“表哥,我捎出去的信,你都收到了吧?” 刘金雕说道:“收到了,我一接到信件,就赶了过来。却还是你抢先一步赶到,桓山还没到吗?” 唐文豹说道:“桓山去了万花楼,他娶到董小姐,就会赶来的。不过,有兄长及众武士在此,对付这小子已绰绰有余。” 刘金雕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看向萧罗二人。萧爻亦向他看去,见刘金雕身穿斗牛服,腰悬绣春刀,乃是锦衣卫百户的打扮。刘金雕外号夜猫子,他生得雕眼勾鼻,尖嘴猴腮,像极了猫头鹰,形貌稍显悍恶。 刘金雕缓缓扫视着二人,目光最后落到萧爻身上。问道:“想必你就是萧爻了吧?”问得很无礼。萧爻心道:“唐文豹约你做帮手,你带了这些同伙前来,看来是对付我来了。你们人多又如何?我就先杀杀你的锐气。”见他长得像猫头鹰,便说道:“我就是萧爻,阁下是姓猫吗?” 刘金雕不知萧爻此问有何含义,答道:“在下名叫刘金雕,自然姓刘而不姓猫。你叫萧爻,难道你不姓萧,要跟别人姓吗?哈哈,哈哈。”其余人也跟着哈哈起笑,笑声之中轻蔑已极。萧爻毫不理睬,待众人笑过。问道:“你当真姓牛?” 刘金雕便朗朗说道:“汉高祖刘邦的刘。当年高祖以一亭长之位,斩白蛇起义,并秦灭楚,打下两汉四百年的基业。英雄事迹,如在眼前。按族谱推演下来,高祖刘邦,那是在下的远祖了。”刘金雕说得既是崇敬,又满脸自豪。他对姓刘这事倍感得意。 却见一持枪的黑脸汉子说道:“原来百户大人是皇族后裔。”一个穿着白衫,作儒生打扮的人便说道:“高祖邦公乃是在下所崇敬的大英雄。在下偶览经史,在太史公所撰《史记》一书中,曾见邦公作下一曲壮歌,其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乃英雄之歌,悲壮豪迈。在下每每读到此处,崇拜之情便油然而生。” 刘金雕听他崇拜自己的先祖,心下更感得意。说道:“祖宗英雄,我辈难望其项背了。” 那黑脸汉子便说道:“祖上英雄,百户既为皇孙,自也英雄无敌。”那白衫儒生便说道:“百户何必过谦?我自从跟随百户大人以来,每每发觉脸上豪光大现。那都是沾了百户大人的光了。百户大人是皇族后裔,我能得沾到百户大人的光,深以为幸。” 刘金雕神色间已露出陶陶之色。显然儒生的这几句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他听了后,很是受用。说道:“大家是有福同享的好兄弟,今后我刘某人若得好处,绝不忘了众位兄弟。” 那黑脸汉子措辞造句之能不及儒生,对刘金雕的话却是接不上了。那儒生便说道:“百户大人既如此看顾我们,我等誓死追随百户。只需百户大人但有所命,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来,绝不皱眉。”说完话,一齐看向萧爻。 那黑脸汉子被儒生把马屁抢拍了,心中愤愤不平。当着刘金雕的面不好发作,只把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儒生。儒生拍马成功,正感欢畅,亦还以颜色。 萧爻在旁见两人抢拍马屁,只觉得那儒生打扮的人十分无聊。但又有些好笑。 唐文豹说道:“表哥,我欲得那小妇人而心甘,这小子却横加阻拦。这事,你怎么看?” 只听刘金雕说道:“咱们是表亲。兄弟的事,就是我刘金雕的事。谁敢坏你好事,我就杀谁。”那黑脸汉子听了这话,不等刘金雕吩咐,抢出两步,挺枪指着萧爻。说道:“小子,你得罪了百户大人的表弟,就是得罪了百户大人。你得罪了百户大人,那就是得罪了我。看抢!”说完,举枪刺向萧爻。 萧爻避过一枪,却不还手。说道:“老子不打无名之辈。”黑脸汉子停枪说道:“你听好了,我叫展绪。”萧爻说道:“你家祖宗是哪一朝的开国皇帝?”展绪乃是一介武夫,对历史掌故知之甚少,更不知自家祖上有谁做过皇帝。他听得刘金雕自认刘邦作祖宗,刘金雕以皇室后裔为荣。刘金雕是自己的首领,生怕自家的祖宗不是皇帝时,折了面子。猛然间想到了展昭,是宋朝人士,与自己是同姓,便信口雌黄。说道:“我家祖上,我记得是展昭,好像是宋朝的开国皇帝。因此,我也是皇族后裔。”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整。那白衫儒生已哈哈大笑。其余的人知道宋朝开国皇帝并非展昭,见展绪如此冒认祖宗,不通史实又张冠李戴,无不大感好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较量 萧爻虽不通经史,却也知道。宋朝的开国皇帝,乃是出生于甲马营中的赵匡胤,宋太祖武艺出众,一条杆棒打下了大宋朝的锦绣江山,传下了一门太祖长拳,一套太祖棒法。此时却已失传,而在宋朝,太祖长拳深受武人欢迎。 展昭武人一个,向有北侠之称。若展昭成了宋朝的开国皇帝,那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展绪不通历史,错将展昭说成了宋朝的开国皇帝,而引得众人奚落他。受人奚落,被人嘲笑,这事要是搁到旁人身上,不脸红也尴尬。展绪却不然,他见在场的众人都在哄笑,便以为自己能引得十余人一起发笑,一定是自己说笑的本事很大,便将自己想成说笑话的天才。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跟着众人大笑。 罗刹刀被唐文豹反复纠缠,这次差点失身。受此折辱,她的心中既羞且愤,心情低落已极。看到萧爻,如同看到了救星。获救有望,心情方有所好转,起先的绝望渐渐退去,心思也开始活跃起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得知萧爻在嘴巴上是大占便宜的一方,暗暗替他高兴。张头一瞧,见到展绪的一张黑脸,正笑得龇牙咧嘴,被他那猥琐的样貌引得展颜一笑。一眼瞟去,瞟到唐文豹,正鼓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晃动,顿时又觉得十分烦恶。罗刹刀性子刚烈,瞪了唐文豹一眼。她的嘴巴不能说话,心中却想:“这恶贼如此折辱于我,我若是不杀了他,这辈子总归是不快活的。”心中想着杀了唐文豹,方能洗刷自己所受到耻辱。又见对方人多势众,己方只有萧爻一人,实不知萧爻能否击退强敌,救走自己。又想:“就算萧兄弟敌不过这群贼子,只要再挨一会儿,我身上的穴道也该解开了。我手脚能得活动,我就自杀。免得再落入贼人手上,受人侮辱,给人看不起。萧兄弟也就不用跟这群恶贼为敌了。”她心中起了自杀之念,在一旁怔怔出神。 在众人大笑之际,萧爻始终不温不火。展绪笑过之后,复盯着萧爻。见到萧爻神色凛然,心想:“这小子定力不错,倒是个劲敌。我好歹要拿下他,在众多同僚之前,夺取头功,刘大人自然对我另眼相看。到那时候,刘大人对我更加器重,加官进爵还会少了我吗?”举着花枪,向萧爻刺来。他欲夺头功,出手便是十分狠辣的招数。一招‘白蛇吐信’凌厉地刺向萧爻的前胸。 萧爻早已全神戒备,见他枪尖刺来,侧身一闪。趁势击出一拳,一招‘敲山震虎’,击向展绪的左肩。 展绪本想一枪刺伤萧爻,他这一枪刺出,使足力量。被萧爻避开了后,这一招使得老了,耳听得身旁拳风呼呼,知道这一拳夹着内劲,而且劲力很强。不敢小觑,要回枪自救,已然不及。一个‘咸鱼翻身’,避过萧爻强劲的一拳。 萧爻一拳占住了势头,跟着扑上。一招‘饿虎扑食’,拳带劲风,击向展绪的面部。展绪所使的乃是一柄七尺长枪,惯于远攻,不宜近博。见萧爻铁锤般的拳头已然击来。只用一手持枪,空出一只手,将萧爻的拳头隔开。萧爻使出的这一拳,劲力很足,眼看要打到展绪的面门,被他格歪,失去了准头,却从展绪的耳门扫过。 展绪隔开了萧爻的拳头,左耳却被拳风扫到,顿时火辣辣的。 萧爻并不停歇。以伏虎拳法,与他近身肉搏。一招‘狐假虎威’。左拳击向展绪的面门,右拳横放腹前,蓄势待发,含而未吐。 展绪耳门被扫,心生怯意。萧爻近身肉搏,拳拳到肉。使得展绪手中的长枪非但无用,简直成了一件累赘。展绪急向后退了两步,企图拉开距离,使长枪刺萧爻。他一退,萧爻跟着跨上两步,左拳仍击向他的面门,右拳凝招不发。展绪的长枪使不出来,又向左闪。萧爻亦举拳跟上,展绪无奈,又向右闪。萧爻的铁拳像是长了眼睛。他闪到哪里,拳头就跟到哪里,姿势却未有分毫的改变。 眼看着萧爻的拳头离自己的面门不过一尺,展绪心知,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会被他击中面门。无奈之下,又向后退。萧爻紧追不舍,这一来,本是对打的,成了一个在退,一个在追。 展绪退了几步,已靠着桥墩。退无可退,急切抬起长枪,以枪杆来格萧爻击向面门的一拳。他双手刚抬起,胸腹已中了一记重拳。只听得‘当’的一声,展绪手中的长枪掉落在地,跟着,‘噗’的一声,却是展绪一屁股坐倒在地。 击他胸腹的这一拳,正是萧爻的右拳。这正是‘狐假虎威’的厉害之处。左拳击敌人必守之处,真打之中亦是虚以诱敌,右拳凝招不发,那是后招。左拳击出之时,对方若是不守,必吃到一记重拳,这是真打。若是对方回守,收回左拳,便是诱敌。同时右拳发出,再行攻击。狐假虎威,真中有假,虚中有实,叫对方防不胜防。 萧爻使出这招,追击展绪时,他出拳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要做到这一点,看似十分容易,实则不然。萧爻追击展绪时,手上使的是狐假虎威,而脚下却运使着龙象心法里的高深武学。手脚并用,将拳法与轻功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收到如此奇效。倘若轻功不到家,追击时,便会慢上一两步。只要慢了半步,对方便可看出这一招狐假虎威的破绽。那时,攻不到敌人,还会受敌人反制。 萧爻击在展绪腹部的一拳,劲力十足。展绪委顿在地,腹中绞痛,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时竟痛得他起不来。 萧爻举拳又要攻击,忽然见他坐倒,又见他脸色痛苦,顿时起了怜悯之心:“他吃了我一拳,已经受了伤。我若是再补上几拳,他未必能躲得开。但我一拳已打得他如此痛苦,在他不能还手的时候,又再打他,如此趁人之危,岂是大丈夫所为?”举起的拳头渐渐地放了下来。突然,只听得耳后生风,萧爻不用回头,便知是一件重兵刃自后方袭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较量二 只听一人说道:“小子住手,休伤我同僚!”萧爻侧身向旁闪过,转头瞧着那人。见一壮汉,挥舞着一对链子锤,一锤在他手上,另一锤击自己没击中。链子锤去势未衰,击在桥墩上。只听‘砰’的一声,顿将桥墩击踏了半截,‘波’的一声,那半截桥墩掉落河里。砸起了千万点浪花,零零星星,四处飞溅。 这一锤,自后偷袭,手段卑劣。萧爻本待讥他几句,但听他念及同僚之义,颇有可取之处。便说道:“我本来就没有伤他的念头。”萧爻这话,并非向对方示好,而是要表明自己并无杀人之心。 使链子锤的人收回双锤,说道:“你没有伤他的念头?你在哄谁?” 萧爻说道:“我打赢了他,见他胸腹受伤,就不愿再攻击他。”那人说道:“你打赢了他,就该退到一边。可你没有,你站在他身前久久不动,谁知你打的是什么坏主意。” 萧爻因一时起了慈悲之念,多看了展绪两眼,却被他如此冤枉。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他手上的链子锤跟着颤动。听他说道:“你说得倒好听。你站在展绪身前不动,明明已起了杀念。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还不一掌毙了展绪。” 明明是慈悲,是善念。却被颠倒黑白,反说成恶念。萧爻心中不平,却不改初衷,说道:“你说这话,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人又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君子?我看你的君子之心,全在这小妇人身上。你想做救美的英雄,好让这小妇人对你感激涕零,她感激之下,从此死心塌地。说不定,她还会背弃丈夫,转嫁给你,那你就称心如意了。” 萧爻自小便由萧万立抚养长大,不久之前,得萧万立传授武艺,又得周园嘉传授内功心法。这两人都是正直磊落之士,萧爻自小与这两人相处,受其熏陶。对人世间的看法,纯以光明正大之念揣度衡量。他偶尔爱占嘴上的便宜,纯熟少年人的心性使然,但要论鬼蜮伎俩,实非其所长。相救罗刹刀之初,从四海客栈起始,凭的是心中的一股义气,一腔锄强扶弱的热血。本着行侠仗义之念,却被那使链子锤的人说得如此不堪。世间之人黄口白话,颠倒黑白,以此来迷惑人心,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萧爻正感到不易作答。却听唐文豹附和道:“说得好,天下间哪有心甘情愿帮人,而不思回报的道理。” 萧爻听到这话,心中暗喜,看着唐文豹。反问道:“二百五,你约了这么多帮手,前来帮你。他们都不是心甘情愿的咯?你暗中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唐文豹道:“我请来众位朋友,就是来对付你的。你几次坏我好事,不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转头看着使链子锤的人说道:“三锤兄弟,这小子内力不弱。你跟他打,只管用你那无坚不摧的铁锤将他砸死,千万别跟他拼内力。” 使链子锤的人名叫李三锤,他是刘金雕的手下,若是刘金雕吩咐他做事,他必唯命是从。此时,刘金雕没来指示,但唐文豹是刘金雕的表弟。唐文豹的话,便是刘金雕的意思,他亦不敢有违。便说道:“多谢唐兄提醒。”盯着萧爻说道:“你想做救美的英雄,让人家对你感恩戴德,得看你的手段如何了。” 萧爻听他要打,不必做那嘴上的水墨功夫,正合心意。说道:“我的手段如何?比过之后,你就知道。” 李三锤不再说话,挥舞双锤,向萧爻砸来。萧爻凝神看去,只见那对链子锤呈黄铜之色,两个铜锤一般大小。呈椭圆形,铜锤四周满是刚刺,那些刚刺有长有短,长的足有两尺,短的也有半尺。长短不一的刚刺,少说也有三十来根,每一根都十分锋锐。两个链子锤以铁链相连,铁链粗约半臂,有八九尺长短。两个铜锤便已重愈百斤,那铁链少说也有二三十斤。李三锤使着这一百多斤的兵刃,在他手上,却如同玩具一般,丝毫不显沉重。 萧爻亲眼见到他使铜锤击塌了桥墩,桥墩以大青石砌成,亦是坚固之物,却给一锤击塌。足见他铜锤上力道,说是无坚不摧,亦不为过。萧爻知道铜锤的厉害,不敢小觑,小心闪避着。 萧爻刚闪开李三锤左手上的铜锤,李三锤左右开弓,右手上的铜锤又已照头砸来。萧爻向右路退开。占得他习炼龙象心法纯熟已极,此时已能心随意转,意念所及之处,脚下毫不停滞,避开了李三锤右手上的一锤。 李三锤双手拿着铁链,以十分强劲的力量运使一百多斤的铜锤。两锤击出,没能击中萧爻,却将桥墩又击落了两块。秦淮河乃一大名胜古迹,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丰富。就是这桥墩,也是能工巧匠们精心设计,再由工人们花无数心血,堆砌而成,修造十分不易。却给他举手投足之间,将一完好无损的桥墩击得七零八落。毁坏了无数古人的心血。 萧爻这时已绕到空地,李三锤舞动铜锤,每一锤击出,劲力十足,夹着呼呼风声。两人斗到酣处,但见两道黄光上下飞舞,铁链唰唰之声不绝于耳。萧爻以龙象心法上的绝佳轻功,左躲右闪。却是一条白影,东来西往,一闪而过。萧爻辗转腾挪之际,留心察看铜锤的破绽。 旁观众人,凝神观战,见两人均是以快打快。先时还能看清黄光白影,到后来,黄光白影相互交织,十分快捷。但黄光虽快,在即将击到白影之时,那道白影始终能抢先一步,从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起身离开。两道黄光,始终没能碰到白影。 又斗得一会儿,那两道黄光已不如先前那么迅捷,铜锤上发出的呼呼风声,也有了先后。往往呼的一声过去,过得片刻,下一次呼的一声才响起。而那道白影,往来翻飞的速度,丝毫不减。 李三锤运使着一百多斤的兵刃,起先几锤,劲力十足。使了三十多锤,力气渐涨,那时候,最是凶悍。但过了五十锤,还是没能击中萧爻,力气终究有所不逮,有快转慢。再到七十锤,力气转弱,舞动铁锤之时,已越来越慢。而萧爻运使的龙象心法,脚步越快越是省力。李三锤这边拼了全力,萧爻那边却如同炼武一般,没有多大的损耗。 两人这场打斗,正如拔河比赛。李三锤一上场,巴不得一下子就拉倒萧爻,一鼓作气取得胜利。萧爻那边却是蓄势待发,就是拼到后来,仍有余力。李三锤一鼓作气不能取胜,再而衰,三而竭。渐渐露出了败势。 刘金雕等人在旁观战,见李三锤已露败势。向身边的白衫儒生说道:“自华,你去帮帮三锤。” 那白衫儒生答了一声,向二人的战团之中挨了过来,却忌惮李三锤的铜锤。生怕被他误伤,在旁寻找机会加入,与李三锤夹击萧爻。 萧爻见他挥舞铜锤时,一双手臂已不如先前那么圆转自如,随意发挥。知道他力气即将衰竭。心中暗喜,总算找到了破解铜锤之法。萧爻心道:“他的铜锤再怎么凶悍,终究是由他一双手臂在运转。倘若制住了他的手臂,使他发不出力来,那一对铜锤,便成破铜烂铁了。”这道理正如打蛇打七寸,无论毒性多强的蛇,只要捏住它的七寸,那蛇就不能再有作为。 想到此处,见到了取胜之匙。萧爻加快步伐,避过一锤之后,窜到李三锤的左侧。一招‘黑虎掏心’,击向李三锤的左胸。李三锤忙抬起左臂格挡,萧爻这一拳‘黑虎掏心’,本来是攻击对方中路胸腔部位。击在李三锤的左臂上,黑虎掏心成了黑虎击臂。 萧爻这一拳,正好击在他左臂五里穴上。李三锤顿觉得手臂一麻,偌大的身子向右一歪,同时虎口一抖。左手上的铁链顿时拿捏不住。跟着‘当的一声’,一只五十来斤的铜锤顿时砸到地上,将一块青石板砸为无数碎片。 恰在这时,萧爻正待击出第二拳,忽听得一人喝道:“我来也。”跟着,脑后响着利刃破空之声。知道后方有敌人袭来,当即收拳回身。却见一只判官笔,向自己的眉心刺来。 萧爻忙向旁跃开。他与李三锤一番打斗,虽然未出真力,辗转之际,却是心无二致。忽然被人偷袭,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萧爻怒道:“你们就只会向后偷袭吗?” 白衫儒生说道:“此言差矣。第一,我刚刚出笔刺你,在你是后,在我却是向前。第二,我出招之前,已先示警,便算不得偷袭。因此,你说我向后偷袭,却是完全颠倒了。我不是向后偷袭,而是光明正大的向前攻击。向前就是向前,向后就是向后。不要该向前时你退后,该退后时你反向前。如此颠而倒之,倒而颠之,颠来倒去,颠三倒四,那是要出乱子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围殴 萧爻见来人是那抢拍马屁的儒生,知道他很能说。举起拳头,凌空虚击两下,示意要打。说道:“你知道我的规矩。” 萧爻不打无名之辈。这话在他与展绪动手之前,就已经说过。儒生也是个聪明的人,便自我介绍。儒生说道:“在下姓白,名叫自华。家父生平喜好东坡诗词,在下出生时,他老人家正好读到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一时得了灵感,便给在下取‘自华’二字为名。在下偶览经史,发觉在下的祖上都没有开国皇帝。”他还记得,萧爻问展绪的话。说了这话,像展绪瞧去,神色之间有些轻视。仿佛是在说‘你错把展昭当作宋朝的开国皇帝,那是你不通经史。我自幼读书,当然不会出错。’展绪这时已站到唐文豹身旁,他胸腹中拳,受了内伤。白自华虽在轻视,他却没力气来跟争辩了。站在展绪身旁的,便是使链子锤的李三锤。他的原名本不是李三锤的,只因他是铜锤对敌时,往往三锤击倒敌人。若是过了三锤,还伤不到对方,自己就必落败。但他与萧爻对攻之时,所使出的何止三锤而已。一来他损耗力气太多,二来手臂中了一拳,这时已不能出战了。 萧爻听他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但就是太啰嗦,当下并不言语。白自华虽口才甚佳,但若没人搭话,以助其兴,他也想不到可说的题目。一个人口才再好,任他再能说会道。无论他说得怎么天花乱坠,要是没人来听,那也是一件很无味的事。要是没人听他说话,他仍然喋喋不休的,那又得另当别论了。 白自华不是后者,见萧爻不再说话,便也收住了心思。问道:“我使判官笔,你用什么兵刃?” 萧爻仍是不来搭话,又将拳头凌空虚击两下。以此向他示意——我就用拳头跟你打。白自华说道:“你不言不语,只怕是词穷理绝了。在下自小崇拜岳王爷,亦爱好岳王爷的词句。满江红一词,大气磅礴,语壮辞烈。每次读到,深为所感。我就跟你写一写这首满江红。” 话音刚落,便舞动一对判官笔,凌空点来。白自华口中念道:“怒发冲冠。”刚念完,便举判官笔凌空劈来,他身穿长衫,舞动判官笔时,长袖飘飘。他手上拿着判官笔,判官笔本是一件兵刃,这时到他手上,却成了拿毛笔的姿势。只见他五指弯曲,握着判官笔。凌空点来,从手势上来看,却是‘怒’字的起笔。先是一撇,笔势自上转左,微微一顿,手腕一转,再转向下行,却是一捺。 萧爻不懂书法,亦不知他是在写字。但从他劈来的招式上看,却是他使判官笔点自己身上的要穴。向旁一闪,避过一招。 白自华跟着又是一撇,撇向萧爻。起笔处却是点向萧爻的睛明穴,睛明穴乃人眼部的一大要穴。萧爻侧身避让,避开他这一点。白自华接着使一横,判官笔笔尖到处,却是自左向右,左起一点,点向萧爻的承浆穴。萧爻向左路一闪,避开他这一点。 白自华将书法融入武功之中,他写了三笔,才把‘怒’字上的‘女’字写完。如此写了三笔,便攻了三招。但他攻出三招之时,萧爻转换了三个方位。是以他写出的三笔,却是一笔在左,一笔在右,根本不能凑合到一块。一个‘女’字,给分散得东零西落,各在一边,不得完整。 白自华挥舞大笔,便接着写那‘又’字。一横扫来,点向萧爻额头上的阳白穴。萧爻眼见判官笔笔尖锋利,向后退开。白自华接着写‘又’字的一捺。他凌空而画,自萧爻的左额画下来。萧爻又向旁闪过。 罗刹刀眼见萧爻力斗对方二人,这时又与白自华交手。萧爻与李三锤的打斗,是以快打快,十分凶悍。但与白自华的打斗,却完全没有了杀伐之气。从两人辗转腾挪的方位来看,仿佛是一个拿着一支毛笔,追着另外一个,要在另外一人的脸上画乌龟。另外一人拼死逃窜,说什么也不给他画到。 斗过数招之后,萧爻渐渐找到他笔画的路子。不论多繁复的文字,亦是由横竖撇捺,点折勾挑组合而成。因此上,白自华这种打法,招数是很受限的。 两人相隔不远,因白自华有了判官笔,又不是近身肉搏。萧爻忌惮他笔锋尖锐,初时之时闪躲。这时,能瞧得他笔画中的路子,他画一横时,先是一点起笔。接着,自左向右,缓缓平推。天下间任何人写这一横,都是如此写法。白自华以书法融入武功之中,一笔一划,他都务必写全,招数便慢了许多。萧爻又避过一招,这时有了空隙,便趁机击出一拳,向白自华的胸前击落。拳头刚要碰到白自华的衣襟,猛然间,只见白自华手中的判官笔自左下向右上方挑出。这一拳要是再向前,势必碰到他的笔尖。不但伤不到他,自己的手上反而先收拾。萧爻急忙收拳,总算没碰到。 却听白自华念道:“抬望眼,仰天长啸。”他刚刚挑出的一笔,正是‘抬’字提手旁的一挑。萧爻暗暗吃惊:“原来他的书法之中,竟然攻守兼备。可是,这种打法,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分出胜负了。我得想想别的法子,寻个出奇制胜之法。”心中这样想着,一边和他游斗,一边寻找他笔画上的破绽。 白自华写到酣畅之处,愈发的来了兴头。他以笔尖凌空写字,一笔一划,全落在空处,根本没有字迹,亦不能生成字。然而他此时沉醉在书法与诗词的完美意境之中,根本不能自拔。如此写法,所写的字,只有虚空的笔画,根本不成字,便如一书法爱好者,见到心慕已久的字帖,便随手虚划。明知不能成字的,但所求的就是这点虚无之感,缥缈之意。信手涂鸦,好歹要在纸上生成鸦。飞鸿踏雪,虽然轻飘,但也要在雪上留下一麟半爪。都及不上这等虚空指画,所成的文字图案,根本无落脚处,只在意想里存在。 罗刹刀在旁观战,只见空地上,那白自华手中的判官笔飞舞盘旋。横来竖往,撇出捺落。一笔一划,尽击在萧爻的要穴部位。萧爻几次抢先出手,拳招刚使出一半,就给他按压下来。萧爻有些缚手缚脚,始终无法抢攻。但白自华的判官笔,却也没太大的杀戾。萧爻抢攻不得,白自华亦没有取胜之势。罗刹刀又看数招,这时已看出,那白自华有好几次都能点到萧爻,他手中的判官笔,一竖竖下之时,若是不把那一竖拖的得过长,使到中途时,随即变招。萧爻便已抵挡不住,但白自华的招数,根本不是这样。一竖竖得很长,有时在竖画结束之时,他甚至还要顿上一顿,又或是再往下拉。 罗刹刀却不知道,《满江红》这首词作,慷慨激昂。那白自华已沉入到《满江红》的词意之中,词作上佳,他写字时,就更加的讲究,以求书法与词意能搭配得上,方能相得益彰。而那竖画之中,分悬针竖和垂露竖。悬针竖收笔之时,须得快捷而细致,便如金针倒悬,上方稍粗下头微细,方能写出悬针竖的纤细之美。垂露竖如晨露滑落,收笔时,须得圆顿。方得垂露饱满圆润之意。这两种笔法,对收笔之功,都十分讲究。若是功力稍欠,悬针不似悬针,垂露不像垂露,将影响到整个字的美观。字如其人,长得像悬针竖的人,下盘细致。长得像垂露竖的人,下盘稳健。不论像哪一种竖笔,都十分均匀,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协调之美。要是把这一竖,写得中间粗,而两头细,那就成大胖子了。要做到协调亦已不能,美之一字更如何敢当? 只听白自华念道:“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他这时已写到了最后一句。依然撇来捺往,一对判官笔纵横驰骋。只见他神情陶醉,脸上,眼里尽是飘飘之态。此时,已到达了物我两忘的境地。秦淮河岸,那方小小的空地上,成了他泼墨挥毫的所在。 白自华写得酣畅淋漓,却苦了萧爻。萧爻要想攻他,每使出拳招,都给按下来。有几次本想跳出战圈,由他自写自画。但他的笔尖却紧紧跟随。萧爻竟作了他写字的空架子。 又过数招,只见白自华大袖一摆,写那最后一笔,却是一笔短点。他右手高举,凌空而下,这一笔却写短而疾。写完之后,手那判官笔,凝立空中。大叫一声:“痛快!”萧爻见他收招不发,问道:“你写完了吗?”话音刚落,一拳已击在白自华的鼻子上,顿时鲜血长流。那白自华竟像是僵立了一般。既不回避,又不觉得痛楚。萧爻见他不还手,第二拳便没再击落。见他久立不动,竟像是痴了。慢慢走回罗刹刀这边。 罗刹刀见萧爻力斗对方三人,三场较量,每一次都胜得十分奇怪。她先前生怕萧爻斗不过,自己将再落入唐文豹之手,与其受辱,不如自杀以保全清白。但见萧爻击败了对方的三人,便觉得获救有望,自杀之念渐渐退去。 那白自华方才醒悟过来。发觉自己的鼻子里已在流血。向前走上两步。萧爻以为他又要再战,凝神关注着他。却见白自华忽然抱拳行礼。这一举动,在场所有的人无不大感惊讶。白自华神色自若。说道:“多谢你刚刚配合我。”说完这话,转身走回刘金雕那边,才给鼻子止血。萧爻愣了愣:“我和你打架,是在配合你吗?”忽然又想:“是了,是了,一个人武艺再高,终究不能自己跟自己打架。要说打架,至少也得两个人。拳招往来之际,不正是一个在配合一个吗?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少一个都不成的。” 刘金雕在旁观战,却已将萧爻的拳法路子看清。和唐文豹低声商议了几句。忽然,两人同时跨出。一左一右,双双攻来。 萧爻连斗对方三人,只缓得一缓。见对方两人攻来。猛吸一口气,左挡右格,与两人打成一片。 刘金雕先前不让手下围殴萧爻,他亦是早已看好了的。因为李三锤c展绪和白自华,三人所使的兵刃不一样。要是同时围殴萧爻,难免弄成自己人打到自己人。因此,他让三人逐一对付萧爻,自己在旁,正好看清萧爻的武功路子。到再出手时,已是胜算在握。 只见刘金雕举绣春刀,向右路砍到。萧爻刚避开这一刀,左边唐文豹两根肉嘟嘟的手指已指了过来。萧爻已无退路,一招‘虎头蛇尾’,右拳与唐文豹的手指一撞。只一碰,便发觉右拳上传来一阵阴寒之气,同时听到唐文豹手指骨折的细微的响声。萧爻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唐文豹脸色痛苦,收回左手,右手握拳,攻击萧爻,而右边刘金雕的第二刀又已砍来。 罗刹刀眼见情势危急,心中只想着提醒萧爻,让他小心右边。急喊道:“小心右边!”萧爻听到她出声提示。见刘金雕的大刀将要砍中自己的右肩,忙向左边闪避。左肩上却被唐文豹趁机击了一拳。萧爻吃了一拳,痛楚之感袭上心头。但他心中清楚,若不能将这两人打倒,自己与罗刹刀都难逃一劫。当下萧爻强忍痛楚,继续与二人游斗。 唐文豹一拳得手,便接着攻来。举着肉嘟嘟的拳头,向萧爻的脑门砸来。萧爻矮身避过。趁势拍出一掌,正是一招‘冷若冰霜’。刚使到一半,却见刘金雕的绣春刀横扫过来,这一掌若再拍出,势必一只手掌要给刀切断,只得猛然收招。右肩上又给唐文豹击了一拳。 罗刹刀见萧爻受二人围殴,萧爻连连遇险。她心中不平。骂道:“两个打一个,不要脸的臭贼。” 话刚出口,突然心中一怔:“我怎么能说话了?我的穴道解开了吗?”她身上穴道被封已久,自己能说话,全靠萧爻遇险,她心中关切,呼喊提示。这时又凝神观看三人的打斗,是以,连自己身上的穴道已解开都没发觉。心知穴道已自行解开了后,罗刹刀动了动手,只觉得一阵酸麻。但见手指已能活动,这才确认自己身上被封的穴道已经解开。只是穴道被封时间久了,虽能活动,却手脚酸麻。要想往前走,却走得很慢。 萧爻那边与两人相斗,又中了唐文豹一拳。萧爻见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严密,一时是不能取胜的。但若是此时溜掉,以轻功而言,没有人能追上自己。但自己一走,罗刹刀便又落入唐文豹手里,答应赵德乐相救罗刹刀一事,不是食言而肥了吗?刚避过唐文豹的一拳。想到罗刹刀已能说话,莫非她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便问道:“罗刹刀,你能走了吗?” 萧爻这时背着罗刹刀。看不到她。却听她说道:“我能走了,只是手脚麻痹,走不快呢。不然,我早就过来帮你了。” 萧爻说道:“你千万别过来,你快想法子逃走,记得去找赵兄。”唐文豹生怕罗刹刀跑了。向旁观的那三人喊道:“展兄,李兄,白兄,请你们设法拦住这婆娘。千万别让她逃了。”那三人听了这话,缓缓向罗刹刀围过来。展绪胸腹中拳,受的伤很重,只要再出力,便会牵动五脏六腑。李三锤只是左臂中拳,但他的力气也已所剩无几。白自华虽然只是鼻子上中了一拳,受伤极轻,但他肆意挥毫,内力已尽。是以,这三人虽听了唐文豹吩咐,却委实不愿再打。 萧爻挑出战圈,拦在展c李c白三人的面前。喊道:“罗刹刀,我拦着他们,你快走。”罗刹刀说道:“你如此舍命相救,我怎能舍下你不管。”最后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 萧爻话刚说话,刘金雕一刀又已劈到。萧爻向旁一闪,避过一刀。刘金雕唰唰唰,连劈三刀。萧爻一一避过。唐文豹一拳又已击在萧爻的左肩。萧爻趁势还了一掌,却只击到唐文豹的手腕。萧爻这时已是不能分身。 罗刹刀看着萧爻,忽然想到:“要是眼前为我拼命的人是德乐。他也这样让我先走,我会不会真的走了?倘若我留下来,我会不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唐文豹生怕罗刹刀逃走,又见那三人迟迟不动。心中焦急,呼喝连连。萧爻与两人对攻,此时已使上了寒冰烈火掌。秦淮河岸,但见拳影翻翻,刀光闪闪。三条身影你来我往,斗得十分激烈。 只听‘啊’的一声,唐文豹吃了一掌。他虽受伤,仍不肯放弃。猛喝一声,又击补上。刘金雕一刀砍在萧爻的左腿上,顿时鲜血长流。罗刹刀见萧爻中刀,在战圈之外转来转去。她手上没了兵刃,虽然焦急,但要想加入战团,帮萧爻一把,亦十分困难。 唐文豹又击了萧爻一拳,这一拳正中萧爻胸口。萧爻左掌击了他一掌,刘金雕的大刀又在萧爻的右腿上看了一刀。萧爻一掌击在刘金雕的胸前。这一掌力道强劲,刘金雕摇摇晃晃,向后摔倒,一时竟爬不起来。 唐文豹见刘金雕受了重伤,自己受伤也不轻。眼见敌不过,忙扶起刘金雕。萧爻胸口中了一拳,顿觉得血气翻涌,‘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刘金雕道:“小子武艺高强,这场子,以后再找。”展绪c李三锤c白自华与唐文豹共扶着刘金雕。一行五人,相扶而行。 这场恶斗,双方斗得两败俱伤。萧爻虽击退了强敌,但他受伤也重。眼看五人离去,却已无力追赶。萧爻左右两腿均被砍到,此刻仍血流不止。萧爻轻呼一声,倒了下来。 罗刹刀忙过去相扶,将萧爻挪到柳树下。萧爻靠着柳树,他恶斗之下,已然精疲力尽。问道:“恶贼都走光了吗?”罗刹刀道:“他们都走了。” 萧爻说道:“我们这就去去琴香阁找赵兄。”欲爬起来,却没有了力气。罗刹刀见他腿上流血。说道:“你别说话,我先给你止血。”萧爻身上受了几处重伤,兀自有些昏沉。罗刹刀给他包扎时,触碰到伤口,痛得他醒转过来,额上满是冷汗。歇了一歇,便说道:“赵兄也受了重伤。” 罗刹刀心里一直以为赵德乐已经死了。听了这话,又看到希望。问道:“德乐真的没有还活着?” 萧爻说道:“你被唐文豹掳走,不知不知当时的情况。”说完,咳嗽不止。 罗刹刀关心赵德乐,待他咳嗽停了后。问道:“萧兄弟。当时是什么情况?” 萧爻轻声说道:“当时当时,赵兄身受重伤。在他在他奄奄一息之际。口中却一直念着念着‘罗刹刀’这三个字。足见他他爱你之心,胜于c胜于爱惜自己。他那时生死系于一线,却只记着跟你有个有个天长地久的约誓。叫我无论如何,要将你救回去。让你们c让你们团聚。他还念道:‘在天愿作愿作比翼鸟,在地c在地愿为连理枝。’ 此时此刻,罗刹刀才深深的感受到赵德乐对自己的爱恋之情。萧爻的话还没说完,她早已泣涕涟涟。 萧爻说道:“罗刹刀,你与与赵兄。只有今生,没没有来世的。”说完,晕了过去。 罗刹刀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热泪滚动而出,流过脸颊,流向下巴。罗刹刀说道:“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德乐在哪里?萧兄弟,我这去找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见识 不知睡了多久,萧爻才醒转过来。感觉神志清醒,精神饱满。睁眼一看,见处身之所乃是一暖阁中。游目四顾,见屋中大小物事摆放得十分整齐,屋子虽小,却素洁雅致。萧爻回思着,犹记得昏厥之前,是在秦淮河岸。那时,罗刹刀还在身边。此时醒来,却是在这暖阁的床榻上。彼此两地,自是两种不同的心情。又见那床单被褥全是上等绸缎织就,触手温软柔滑,如在一富贵之家。 萧爻自小过惯了清苦的日子,生平从未睡过如此华贵的床榻。心中涌起了无数个疑问:“这是哪里?我怎会睡在这里?罗刹刀呢?”想着昏迷之前,自己还在秦淮河边,此刻身在此地,当是有人把自己送来这里的。便想:“是谁送我来的?我来多久了?是罗刹刀吗?她去哪里了?” 脑海里诸多疑问,却思之不得答案。挣扎着要爬起来。刚揭开被窝,忽然吃了一惊,才发觉全身的衣裳一件不剩。萧爻人虽通达,但想到给人扒光了衣服,这事却难以接受。当即骂了起来:“哪个王八蛋扒了老子的衣服?大丈夫行事,该当光明磊落。要是看老子不顺眼,尽可明刀明枪的来,为何趁老子熟睡之时,来扒光老子,偷看你祖宗?”四面却静悄悄的,并无一人回答。 萧爻痛骂过后,心绪畅顺了许多。忽然想到龙象心法,龙象心法是崆峒派失传已久的高深武学。自己答应过周大爷,要将它亲手交到崆峒派掌派人飞云子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失。见衣裳给人扒光,莫非那心法也被人趁机偷了去?心中一急,四下一看,见床边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黄布包裹,正是出门之时,所携带的行礼。萧爻忙拿过包袱,打开一看。见那本记载着龙象心法的牛皮册子还在。十几片金叶子更是一片不少,其余的事物也一件不差。在随身携带的物件当中,他最在乎的便是那龙象心法,见心法没丢,物件齐全,总算放了心。 又想:“送老子来的那人,和脱老子衣服的人,该是同一个人。极有可能也就是这屋子的主人。这里是他的家了。”想起在秦淮河边,曾被刘金雕砍伤,伸出脚来,翻转小腿一看,刀伤竟已愈合,只留下两道细微的伤疤,若不细看,却看不出来。秦淮河边一场恶斗,所受的外伤已然愈可。萧爻试着提气,一提之下,发觉丹田之中隐隐有一股阴寒之气,沿着任脉诸穴,缓缓上行。寒气上行,十分难受。萧爻当即停住,过得片刻,又试着提气,只要一运劲,那阴寒之气便随之而来,全身发冷。萧爻心知,外伤已愈合,内伤却没有复原。 便缩回脚,坐在床上又想起事情来:“来此之前,我是受了重伤的。虽然内伤还没复原,但外伤已经好了,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以后慢慢调理,当可祛除体内的寒气。”又想:“莫非救我的人,乃是一个医术名家。他将我送到他家里来,将我的伤治好,便扒去我那身满是血污的脏衣服?”想到自己的衣服确实很脏,若是不给脱掉,就这么睡下,身上的污血不免要沾染到这床榻上。想来这屋子的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于是,对被扒光衣服一事,不再介怀。 过了一会儿,又想:“要真是这样,这人非但不是害我,反而对我有大恩了。”萧爻闯荡江湖已有一段日子,经历了一些事后,便能学着分析事理了。心道:“此人对我是好心还是歹意,此刻尚未知晓。大丈夫爱憎分明,须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有恩于我,则须设法报答才是。若是起心害我,我也绝不坐以待毙。不过,先得查明这人是何方神圣。”见那木桌上,叠着一套灰色长衫,虽是旧物,却洗得干干净净。爬起身来,穿戴衣物,大小正好合适。萧爻心中一惊:“连给我配制的衣服,都如此合身,这人的心思当真周密。他这么爱干净,心思又如此周密,难道他她是个女子?” 一时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来。心中一个念头不住地盘绕着:“莫非是如玉吗?救我的人,扒光我衣服的人会是如玉吗?”想到如玉,喃喃说道:“这人要真是如玉,那这里便是琴香阁了。”萧爻站在木桌前,脸露苦笑。说道:“若救我的大恩人真是如玉,我拿什么报答她?她那天勾我脖子,摸我下巴。真像那些演戏的,演媳妇勾老公。”他与如玉相遇之初,见如玉穿着暴露,心里不免淡出几分轻慢之意。但此刻脑海里想到的,却全是如玉待自己的好处。又想:“倘若她不要我的报答,而是要我要我做她老公。我岂不是无奈之至?”想着如玉那俏皮活泼的模样,心头又倍感喜悦。自语说道:“她待我情真意切,无怨无悔。倘若她真要我做她老公,就算无奈之至,我也只好当仁不让了。”想到此处,心中漾起了一丝甜意。 突然,只听屋外一个粗犷的声音嚷道:“咱们该慕容老贼的账,这回总算还清了。”另有一人说道:“大哥此言差矣。” 先说话的人说道:“我说的话,哪一句不是名正言顺。这‘差矣’二字之评,与我说的话根本不能搭配,你如何随意的给了我。你该说‘大哥此言善矣’,或是‘大哥此言甚善’。”另有一人说道:“那也不对,大哥刚才的话,就算勉强不能评为‘差矣’。但也不能成了‘善矣’。”第四人说道:“依我看来,大哥刚才的话,该评以‘壮哉’二字,最为妥帖。” 萧爻听到这四人说话的声音,心头顿时涌上了一丝喜感。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泰岳四侠。他与泰岳四侠虽只有一面之缘,但知道这四人特别好辩,又十分要面子。泰岳四侠比萧爻大了许多岁,但这四人胸无城府,坦荡率真。是以,萧爻与这四人很是划得来。 听到四人在屋外说话。萧爻朗声说道:“四位大英雄的话,非但壮哉,简直慷慨豪迈。叫人一听之下,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听了四位大英雄的话,精神爽活,如沐浴春风。”说完,推门而出。 果见四人站在一方水亭之上,那四人见到萧爻,虽都有几分喜色,但脸上的表情各自不同。伍伯侠面带疑问,说道:“不大不小中英雄,你醒来啦?”伍仲侠面色平和。说道:“天下间最了解咱们泰岳四侠的人,便只有他不大不小中英雄了。”伍叔侠脸露荣光。说道:“我走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少的人。但还是不大不小中英雄说的话有见识。” 伍季侠却问道:“中英雄说的话,有什么见识了?” 伍叔侠便回道:“四弟,你没听到吗?中英雄刚刚说,听了我们泰岳四大英雄的话,如拨云见日,又如同沐浴春风。若非有见识的人,怎能说出这等大有见识的话来?” 伍季侠问道:“三哥,是中英雄的话见识大些,还是我们四兄弟的话见识更大?” 伍叔侠说道:“中英雄的话,是很有见识的。”伍伯侠和伍仲侠,生怕他一句不慎,把萧爻说得高过自己,脸上都露出了焦急之状。伍叔侠又说道:“但和我们一比,还是差了一截。”那两人听了这话后,脸色方转柔和。 伍季侠又问道:“三哥,我们的见识,和慕容老贼的比,又是谁的更大?” 伍叔侠嫌他问得太多,脸上已露出了几分不悦。但自己和慕容扫北比,这事不辩不行。说道:“那当然是咱们四兄弟的见识更大。” 伍季侠‘喔’了一声。这时,众人都以为他应该不会再问了。谁知,他又问道:“三哥,那我们的见识,要是和慕容钥那小妮子比呢?是她的见识大,还是我们的见识更高?” 伍叔侠本来已不愿回答,但这次作比较的,仍然是慕容家的人。说什么都不能被慕容家的人比了下去。勉强耐着性子回答道:“这还用说吗?慕容钥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见识。连她老爹的见识都不如我们的,她的见识就差得更远啦。” 伍季侠听了他的解说,恍然大悟,他的头微微点着。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该找不到问题的时候。他又问道:“那三哥,我们的见识要是和张三的比呢?是张三的见识大,还是我们的见识高?”要是照他这种问法,问了张三,势必要问李四。他每想出一个人名来,就会跟那人比一比。那么,全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就得比上千千万万次。如此逐个逐个的比较下去,只怕比上十年八载,也未必比得完。 伍叔侠终于不耐烦了。只听他说道:“你就不会改问别的问题吗?”伍季侠却说道:“我只会问这个问题,别的问题,我我想不到。”他这一问,把伍叔侠问倒了。伍仲侠说道:“四弟,你听着,全天下见识最高的人,就是我们泰岳四侠。我们排第一,不大不小中英雄排第二。” 伍仲侠这话,算是作了小结。众人都觉得,作过小结之后,应该不会再有疑问了。但是伍季侠发问的本事,却要高过常人许多。只听伍季侠问道:“那谁排第三呢?”伍仲侠又给他问倒了。伍伯侠说道:“四弟,我们排了第一,中英雄排了第二。至于谁排第三,天下那么多人,他们自己会排,你就不用管了。”伍季侠这时脑门大开,问题便层出不穷。他又问道:“那排名第四c五c六,七c八c九的,都不管了吗?”伍伯侠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排名第三位以后的,都不管。” 听了伍伯侠这句总结的话,就在众人都以为。伍季侠再能问,也该找不到可问之处的时候。伍季侠又给找到了问点。伍季侠又问道:“为什么不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隐秘 伍伯侠回答道:“四弟,咱们是第一。第一为首c为冠。是天下人争相膜拜的榜样。只有旁人来跟咱们学见识的,要是我们去管旁人,那就颠倒错乱了。”伍季侠终于停了发问。 在四人对话之时,萧爻想到:“他们是怎么来这里的?”问道:“四位大大大。”四人听到萧爻说话,心下均明白,‘大’字后面便是‘英雄’二字。四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竖起耳朵。迫不及待的要听萧爻称他们做大英雄。只等萧爻说出‘英雄’二字,他们便听而受之。想着只要萧爻一说话,他们立刻就成了大英雄,四人的脸上都已显出了几分陶醉之色。 萧爻说道:“四位大大大大。”四人听得萧爻一直在说大。英雄二字,却半晌也没吐出来,伍伯侠最是等不急。上次在吴县的时候,萧爻也是如此,说到‘大’字就卡壳。那次是伍伯侠提醒他的。伍伯侠便问道:“你想说‘四位大英雄’?” 萧爻很感激的点了点头。说道:“四位大英雄。”那四人听他如此称呼,均心头陶醉,点头答应。 萧爻说道:“上次见到四位大英雄时,是在吴县老家。一别之后,可有好一段时日,没见到四位大英雄的金面了。”那四人听到‘金面’二字,好奇地向对方的脸上看了看,要看看有没有金光。 萧爻心知,若要这四人不来插话,不起争辩。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不停地夸赞他们。要夸赞他们,得夸他们聪明c雄辩c无往而不胜,方能起效。把这四人夸到飘飘欲仙,醺醺欲醉之时,自己要问什么就好问的多。笑道:“今日一见,四位大英雄辩才犹胜往昔,见识独占天下第一之位,真是可喜可贺。恭喜啊,恭喜啊。”说完,向四人抱拳贺喜。他向来随和,与泰岳四侠又相处得来,心中想要恭喜对方,便说了出来。也不管此事是否值得恭喜。 伍伯侠说道:“是啊,是啊。隔了这些日子没见到。你夸人的本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也是可喜可贺的。恭喜啊,恭喜啊。”亦向萧爻抱拳贺喜。 伍仲侠说道:“我们四兄弟行走江湖,向来底子干净,不喜别人欠我们的,也不欠别人的。咱们得你美言夸赞,不能白听。” 伍叔侠便说道:“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尽可向我们吐露。泰岳四侠头可断c血可流,说什么也要帮你办到。” 伍季侠说道:“三位哥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萧爻心道:“老子堂堂男子汉,能有什么心事?是你们信口雌黄,用词不当了。”他虽敬重这四人,但那嘴上的便宜说什么也少不了的。萧爻说道:“我知道四位大英雄,乃是天下少有的义士。言必信,行必果,说过的话没有不作数的。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四位大英雄指点迷津。” 伍伯侠说道:“我们是大英雄,你是中英雄,大家都是英雄。英雄之间是不须如此客套的,你如此谦逊有礼。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伍仲侠说道:“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伍叔侠说道:“若是我们不知道的,偷蒙拐骗也好,杀人放火也罢。一定会把你想问的事弄得知道。” 伍季侠无问道:“三哥,我们我们要杀人了吗?我我不敢杀?”那三人听他说出了一句大实话来,连杀个人都不敢杀,那岂不是枉称英雄了吗?伍仲侠忙说道:“四弟,你可不要乱说。” 伍叔侠说道:“咱们泰岳四侠要杀个吧人,还不是举手之劳?中英雄与我们十分投缘,你就别拿反话骗他啦。”萧爻见伍叔侠说得煞有介事,心里暗暗好笑。萧爻自离家以来,已在江湖上闯荡了将近一月。他为人聪明,记性又好,这次受大伤以后,睡了几天,心中反而更加的澄澈。所懂的事理比以前要多,用这些事理来推导人世间的事,便有了自己的判断。听了这四人的对话,对四人的脾性有了新的见解。萧爻心道:“这四人虽是四胞胎兄弟,平时说话又颠来倒去的。但若仔细分辨,四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四人中,大哥伍伯侠心思周到。二哥伍仲侠最爱自夸,三哥伍叔侠擅长争论。四弟伍季侠胆子最下,又最诚实。” 萧爻说道:“不错,我与你们四位大英雄,当真十分投缘。倘若我要问你们的事,须得你们杀人放火才能得知。那我宁可亲自出马,也不愿四位大英雄为在下甘冒奇险。” 伍叔侠却说道:“中英雄,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啦。我们以英雄论交,又是如此投缘的好朋友。你想知道的事,我们必定要弄明白的。就是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你若是推辞,那还要朋友来做什么?” 伍仲侠说道:“不错,有事的时候,找朋友帮忙不丢脸。真正丢脸的,是有事的时候,发现并无朋友可找。哈哈,哈哈。” 伍季侠陪着笑道:“所以,中英雄,你若是有事找到我们,千万别觉得丢脸了。因为我们是朋友。” 伍仲侠立即说道:“四弟,你这话就不对啦。咱们泰岳四侠,侠名播于四海。天下人,无不以结交泰岳四侠为荣。中英雄能与咱们结为好朋友,就算他以前过的日子是很丢脸的。但结交到我们泰岳四侠以后,也就一扫以前的阴霾,该当倍感殊荣才是。你刚刚说他觉得丢脸,那就不对啦。” 伍季侠待要反驳,却听伍叔侠说道:“二哥这话,大为有理。世人只知是金子放到哪里都能发光,却不知道,发光的金子,放到哪里都光彩照人。显而易见,咱们泰岳四侠,就如同四块发光的金玉。”两人一搭一唱,夸完后,颇感到脸上豪光大显。 萧爻听了这话,心里亦感动c亦好笑。说道:“承蒙四位如此抬爱,咱们就是好朋友了。” 伍仲侠毫不谦虚,见缝插针。每一个能自夸的机会,他绝不轻易放过。当即说道:“你能结识到我们泰岳四侠为友,那是你的福分了。” 萧爻哈哈一笑。说道:“能结交到四位大英雄这等仗义的好朋友,确是我毕生的福分。” 伍叔侠便说道:“中英雄与我们结为好朋友,从此以后,光耀华庭,福气多多。恭喜啊,恭喜啊。”那四人却都向萧爻抱拳贺喜。 萧爻连道两声同喜。他此时兴高采烈,不觉酒瘾大发。四处一看,见身处一小园里。园中假山嶙峋,犹如真山。四角花树新奇,均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小园中有一方水亭,水亭两边各种两排垂柳,接着穿花走廊。左边一条走廊又接通一道半月形的门,却不知那道门通往何处。 园子的构造倒是精巧别致,却觉得不如自己老家的那几间茅草房。萧爻暗暗觉得,这小园及不上自家的茅草屋,最关键之处便是在于,自家的茅草屋里摆满了酒坛子。各种美酒都光明正大的摆着,只要想喝,信手拈来皆是,随时可以取到。醉了之后,随处可以卧倒。这小园虽比茅草屋金贵,却不知哪里存得有酒。就算有酒,自己不是这小园的主人,就不能随意取饮。醉了之后,要想随意卧倒,似乎也不能够。 伍伯侠却说道:“都别争啦,我们就听听,中英雄要问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事?” 萧爻见不到美酒,只好暂且忍耐,吞了两口唾沫。说道:“在下要问的,是四大英雄最易回答的事。” 伍仲侠立即说道:“我们泰岳四侠既是见识天下第一,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我们的事。也许这事对旁人来说,想到他焦头烂额也未必想得出。但我们泰岳四侠,只消稍微动动脑筋,你想要的答案,立刻就呼之欲出。” 萧爻心道:“你既如此海夸,我不妨难你一难,好叫你栽个大跟头。”说道:“四位大英雄的脑袋,是天下最独一无二的脑袋。四位的聪明才智,我是清楚的。那是天下少有,举世无双。不过,你们要是能猜出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才肯真正的服气。” 那四人听了这话,在一旁皱眉思索起来。都在猜想,萧爻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事情。 萧爻心道:“一个人心里想的事情,那是何等的隐秘,旁人断然不会轻易察知。罗刹刀和赵德乐这对少年夫妻,常常发生口角。我看,多半便是由于不能得知对方的心思。罗刹刀想知道的是这事,赵德乐说的却是另外一事。加上脾性上的冲撞,分歧就越来越大。”他想到罗刹刀,便想到那天在秦淮河边发生的事情。又想:“那天在秦淮河边,罗刹刀听得我说‘赵德乐爱她之心,胜于爱赵德乐自己。’罗刹刀便感动得痛哭流涕,她想听到的便是这些话了。不过这话要是赵德乐跟她说。赵德乐会说‘我的亲亲好老婆,你知道吗?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以罗刹刀的脾性。多半便骂道‘放你家祖宗十八代的臭屁。你又来哄老娘做什么?一个人再爱别人,又怎能愈过爱他自己的。’赵兄讨好不成,反而惹骂。顿时唯唯诺诺c噤若寒蝉。” 罗刹刀和赵德乐吵架的情景,萧爻已记得很清楚。他这时心思活跃,稍加联想,竟能想出赵德乐和罗刹刀吵架的画面来。但他只知道,罗刹刀面对赵德乐时,刚烈要强,蛮横强似男子。他却不知道,那天晚上,在秦淮河边,罗刹刀听了他的那些话后,何以变得十分脆弱?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答案 泰岳四侠想了一会儿后,伍伯侠哈哈一笑。说道:“中英雄,我看你一定是想知道,是谁送你来这里的?他们将你送来这里,你心中必定对他们感激涕零。是也不是?”萧爻心中一惊:“他怎能猜到此事?他们?他们是谁?” 却听伍仲侠说道:“我猜中英雄想知道的,未必就是此事。他一定想知道,是谁治好他身上的伤。” 萧爻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伍叔侠却说道:“我看大哥二哥所猜的,都未必是中英雄想知道的。他一定是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泰岳四侠为何来此?” 萧爻心道:“这些事全都不明不白,又确是我想知道的。泰岳四侠对此事一清二楚,这四人怎会如此聪明?”随即又想:“难道‘他们’。便是这四人?送我来这里的,就是这四人?” 却听伍季侠说道:“三位哥哥说的都不对。我看中英雄最想知道的,是哪一个姑娘最想他。” 这话又大出萧爻意料之外。伍叔侠却说道:“四弟,你这话就是脱裤子放屁啦。”伍季侠道:“三哥,中英雄受了人家的好处,他必定最想知道,谁对他最好。那么,他以后就会对那个对他最好的人也最好,这话如何算多此一举。” 伍叔侠说道:“那三位姑娘,虽都貌美如花,却各有千秋。中英雄既与她们熟稔,那么,谁对他最好,他自然早就摸清底了。又何必还想知道。所以,他最想知道的事情,该是我们泰岳四侠何以到此。” 萧爻更是惊疑不定:“如何又有三位姑娘对我好了?我怎地一点也不知道。”转念一想,隐隐觉得,这三人中必定有一人就是如玉,有一人或许是罗刹刀,但另外一人却是谁呢?这诸多的疑问老是在脑海里打转,越感疑惑,越是想弄个清楚明白。萧爻暗自觉得,此事若不弄个透彻明白,水落石出。势必吃饭睡觉,也难得安逸。 萧爻入江湖以来,所识的人并不多,而他接触过的女子,便只罗刹刀和如玉。仙霞派的那四名女子虽有见过,却从没正面结识。萧爻说道:“四位,还请勿要说笑。我初涉江湖,所识的人物甚是有限。这些天又一直在昏睡之中。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一无所知。大丈夫恩怨分明,四位刚才所说的事,均是在下急于得知的。四位大英雄既能猜中我的心思,在下心服口服。” 伍伯侠问道:“中英雄,那你最想知道的是哪一件事?” 伍季侠便说道:“他一定最想知道,谁最想他。” 萧爻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四位大英雄能一一告知,以解我心中疑惑。在下感恩在前,报德随后。” 伍伯侠说道:“中英雄,感恩报德的话,就不必再提。我兄弟四人送你来此,虽说功德无量。但我们与你投缘,都是心甘情愿的。”听了这话,萧爻心道:“从秦淮河岸送我来这里的,便是你们四人了。” 却听伍仲侠说道:“嘿嘿,这人要不是你中英雄,换做是别人,他就是死在秦淮河边,死上十年八载,老子也不来看他一眼。” 伍叔侠说道:“这就叫爱憎分明。” 萧爻听后,不免感激。说道:“我我只不过一个无名小子,一无钱财,二无职权。怎会有若大的面子,得四位如此相待。”说到这里,竟自感动。 伍季侠说道:“中英雄,你见人家少年夫妻相聚甚难,受强人所辱。你不避刀剑,挺身而出,力斗强敌。这番急人所难的侠义心肠,当天晚上,我兄弟四人听了后,都为你感到高兴。” 萧爻定了定神。问道:“当天晚上?你说的到底是哪天晚上?”伍伯侠说道:“一c二c三,就是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萧爻问道:“三天前?我睡了三天?”伍伯侠说道:“不多不少,你睡了恰好三天。”伍季侠说道:“你这睡觉的功夫,也是一绝。一睡三天,真是羡煞旁人。” 萧爻问道:“那你们是从何处听到消息的?”伍仲侠道:“就是在这里,听到你力斗强敌。我们都知道,你中英雄武功卓绝,听到消息之后,本是想赶去瞧热闹的。谁知,我们赶到秦淮河边的时候,敌人被你打跑了,却见你躺在那柳树下,酣然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伍叔侠说道:“本来嘛,当天在你家里,我们曾见你睡在竹蓬里,在你四周都放着酒坛子。你在老家的土地上睡得十分香甜,那柳树下和你老家的土地差不多,我们见你睡得很沉,本不愿叫醒你。但是,如玉那小姑娘,偏生就爱哭哭啼啼,还说了一些不吉利的话。” 萧爻问道:“如玉如玉也在?”伍叔侠说道:“如玉和我们泰岳四侠一道去的。她见你沉沉入睡,叫你你也不理她,便生气了。我们弄水来泼你,也不见你醒转。她就说什么和你结识不到一天,你小子竟然是个短命鬼,就此见了阎王,总之都是些死啊活了的。嘿,小姑娘能有什么见识。”伍季侠说道:“她定是没见识过你的这套长眠神功,是以才说什么死啊活了的。要是她能像我们这样远见卓识,知道你一觉能睡三天,也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萧爻素知这四人爱说反话,心中却明白:“如玉定是见我气息微弱,以为我要死了,她便难过。”伍伯侠说道:“如玉说你是死了,那倒不打紧。但还有一个姑娘,她似乎比如玉更伤心一些,说你是为她而死的。嘿嘿,这就更加不像话啦。” 萧爻心道:“这是罗刹刀了。”问道:“那后来呢?”伍伯侠说道:“后来,我们就把你扛回来了。” 萧爻略想了想。问道:“你们怎会来琴香阁?又是怎么遇到如玉的?”伍伯侠说道:“琴香阁?这里并不是琴香阁。”萧爻吃了一惊。问道:“这里不是琴香阁?”伍仲侠道:“睡了三天,却不知在哪里睡觉的,也只有你中英雄了。”萧爻定了定神,环顾四面,小园的四周景色清幽,却颇显沉寂。心道:“万花楼里正在举办百花大会,倘若这里是万花楼的后园,也该热闹喧呼。但这小园里,却安静得如同方外世界,断然不是万花楼了,既不是万花楼,那干房间也不是琴香阁,如玉如玉便不会在这里。”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伍伯侠说道:“这里是李药香家。” 萧爻问道:“李药香?她是谁?”伍伯侠道:“李药香这鬼丫头,给自己取了个‘不死不救’的外号。扬言只救将死之人,或是还没死透的人。‘不死不救’既是她的外号,亦为她行医的规矩。这丫头却再三的破例救人。” 伍仲侠说道:“不但破例救人,还破例医治豹子。”萧爻问道:“医治豹子?”伍叔侠说道:“不错呀,救人是她的一大本事,医治豹子又是一大本领。”萧爻略想了想。猛然记得,在吴县老家的时候,这兄弟四人就答应过慕容扫北,要捉拿逃跑了的四头豹子。却不知那豹子因何要给李药香医治。问道:“你们赢了慕容扫北,答应追拿他的四头豹子,可拿齐了吗?” 四人听到是‘赢’了慕容扫北,才答应追拿豹子,这话颇合心意。伍伯侠说道:“我们泰岳四侠当天赢了慕容扫北,这事,你是知道的了。那就不必再提。”这兄弟四人心意颇通,在没有争议的情况下。伍伯侠说了开头,往往便由其他三人接下去。但要做到心意颇通,却非得常年在一处对答。 伍仲侠便说道:“我们泰岳四侠武功一流,这你是知道的。要追拿四头豹子,本来轻而易举。但那畜生却生性好斗。”到这时候,萧爻才慢慢发觉,这四人说的话,虽然一句天上,一句地下。但他们说的话之间,隐隐有一条线串联着。只是这四人向来喜欢颠倒,本来是一件紧密相连的事,他们偏给说得东三西四,不着边际。当下耐着性子,一边聆听,一边整理。 伍叔侠说道:“追到镇江的时候,不妨那四头畜生兽性大发,顽劣抗捕。不得已,我们只好大施神威。”伍季侠说道:“当我们使出泰岳四侠神功的时候,那四头畜生便敌不过了。有一头年纪老迈的公豹,被打成重伤。”伍伯侠说道:“我们拿着三只金钱豹,和一只受重伤的豹子,到了慕容扫北的府上。那慕容扫北本来已答应收交,这么一来,我们赢他的事,算是完成了。” 伍仲侠却说道:“慕容扫北见到将死的豹子,并不在意。他当时说道‘畜生顽劣害人,死何足惜?有劳四位大英雄不辞劳苦,将畜生捉到,替在下分忧。在下已薄备一席,还请四位大英雄休嫌简慢,就请入客厅,小酌雅品。在下自当相陪,以表酬谢之意。’” 萧爻说道:“那慕容扫北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伍叔侠说道:“他要设宴款待,我们虽然劳苦功高,但他对我们十分有礼。我们自然要逊谢一番。”伍季侠说道:“他要劝客,我们在谦谢。正相持不下之时,慕容钥那小妮子又来作怪。” 伍伯侠说道:“慕容钥气呼呼的冲进来,说是我们给她捉到的豹子是死豹子,她要的豹子是活的。说我们四大英雄有辱使命,言而无信,枉称大侠,答应过的事,没有办成。”萧爻说道:“这就不对了,泰岳四侠乃是言出如山的大英雄。何时成了言而无信之辈?” 萧爻话中之意,四人如何听不出来,那都是在帮自己说话。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伍仲侠说道:“还是中英雄了解咱们兄弟。知道咱们并非言而无信之徒。” 伍叔侠道:“泰岳四侠既是大英雄,如何能受得她这等言语。我们四兄弟当时二话不说,扛着那只将死的豹子,寻找医治之法。” 伍季侠说道:“打听得南京城内有一神医。便是她‘不死不救’李药香了。” 伍伯侠说道:“于是,我们便赶往李宅。求那李药香大施妙术,救活那豹子。” 伍仲侠说道:“就在我们到寻到李宅的时候,却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两人女子正在李宅的大门外说话,大门外还躺着一个马脸矮子。他身受重伤,已经昏倒。” 萧爻心道:“那两个对话的女子,想来,一个是如玉,一个便是李药香了。那马脸矮子,该是赵德乐。”伍叔侠说道:“那马脸矮子身受重伤,浑身流血。他也是来求医的。李药香救人的规矩叫做‘不死不救’。她见那矮子并无死去的征兆,一时不想施救。另外一个女子正与她说条件。” 萧爻说道:“另外一个女子便是如玉了。”四人听了这话,脸显诧异之色。伍季侠问道:“当时你没在场,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她?”萧爻说道:“因为,我那时刚和她分开一会儿。躺在地上的马脸矮子,便是赵德乐。对了,如玉跟李药香谈了什么条件?” 伍伯侠道:“如玉那小姑娘说,她有什么劳什子《凤求凰》的曲子。又说什么公雕转上吊,紫貂换角雕。说得一塌糊涂,我们也听不懂。”萧爻吃了一惊:“那天遇到如玉,她就问我听不听曲儿。原来她竟有《凤求凰》的曲子。公雕转上吊,紫貂转角雕?这是什么鬼?”略想了想后。总算明白:“定是曲调中的律理,宫调转商调,子调换角调。你对音律一窍不通,却错听成公雕转上吊,紫貂换角雕。”知道这四人不通音律的,自己所知也很稀少,便不来分辨。问道:“这么说,如玉用《凤求凰》那首曲子,来换李药香医治赵德乐?” 伍仲侠却说道:“李药香先是不答应的,但说和双方,使之两得其便,是我们泰岳四侠的拿手好戏。”伍叔侠说道:“在我们的极力鼓动之下,李药香终于首肯。才答应救那马脸矮子。”泰岳四侠赶到李宅时,如玉与李药香已谈妥。四人听到些只言片语,这时,却拿来加以吹捧。说得李药香肯答应救治赵德乐,是他们从旁相劝的功劳。 萧爻说道:“真是多亏了四位。那你们求李药香医治豹子之事,结果如何呢?”伍季侠道:“那马脸矮子已昏倒在地,李药香答应要救他,至少也得将他抬进屋里,才能施救。那时候,李药香身边缺个帮手。” 伍伯侠说道:“我们泰岳四侠便自告奋勇,不等李药香吩咐,便将那矮子和豹子一同抬进了宅内。”伍仲侠说道:“顺带求李药香施药医治豹子。”萧爻问道:“李药香是怎么答应的?她跟你们说的是什么条件?” 伍叔侠道:“本来,李药香是人医而非兽医。她只医人,而不治豹。我们求她医豹,她说要是医治了豹子,会败坏她的名头。” 伍季侠说道:“我们这便告诉她,那豹子是被打伤的。豹子所受的伤,也在经脉和皮骨。她医豹子之时,只当作人来医。她医人的手段很厉害,但要是连兽医的本领也兼而有之。不但不会败坏名头,反而会让她的医术更加精湛。” 伍伯侠说道:“她听了之后,感到十分的有趣,这就答应医治豹子了。”伍仲侠说道:“如玉她担心你,悠悠的说出了‘萧爻’这两个字来。我们听到是你的名字,就问她,她牵挂的萧爻,性格是否豪爽,武功是否高强,酒量是否惊人。英不英俊,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英侠,还是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 萧爻听他如此夸赞,心下已甚感欢畅。伍叔侠说道:“如玉那小姑娘扭扭捏捏,她把你说得分毫不差。我们这就确定,她心中想的那人就你中英雄了。”萧爻心道:“你们四人如此难缠,说话又颠来倒去的。你们一连问了如玉那么多,如玉一时分说不过,难免扭扭捏捏了。”问道:“那你们就跟她来秦淮河边寻我了?” 伍季侠道:“不错。我们赶到秦淮河边的时候,你已经使出长眠神功,酣酣入睡了。”伍季侠对萧爻的长眠神功,惊羡不已。萧爻心道:“我怎么是睡下了。那实在是受伤极重,昏睡过去的。天下间又有什么长眠神功?要真有这门神功,每逢想睡而很难入眠的夜晚,便使出这门神功大法,岂不比催眠药物更为管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伤发 泰岳四侠所说的,并不连贯,次序错乱。萧爻一边聆听,一边主意整合。这时,心中的诸多疑问竟似解开了。萧爻暗想:“当天晚上,如玉领着赵德乐来李药香家求医。泰岳四侠答应慕容扫北找回豹子。却在寻找时,误伤金钱豹。是以来求李药香医治豹子。如玉正好碰到这四位仁兄。如玉安置了赵德乐,放心不下,便要秦淮河边找我,她一个弱女子,又没武功,为了我竟然不避风险。就算她不去找我,单就这份心肠,我已深感大德。何况她亲自去了,到了秦淮河边,我已昏倒。便由泰岳四侠将我扛回李药香家。如此说来,我腿上的伤,却是李药香治好的了。可是如玉去哪里了?赵德乐和罗刹刀怎么不见了呢?”向四人抱拳说道:“四位仁兄,多谢你们将我扛回李宅。此恩此德,萧爻铭感于心。” 泰岳四侠大是不以为然。伍季侠说道:“中英雄,你不须客气。倘若你要是真的感激我们,便将你那套长眠神功传给我们。” 萧爻心中一怔,没想到他对长眠神功竟如此感兴趣。说道:“我这门长眠神功,确实神妙五方。学成之后,保管你一觉睡到天荒地老。”萧爻说得越是玄乎,伍季侠越是深信不疑。萧爻说道:“你若真的想学,我现在就传授给你。” 伍季侠心中一乐,说道:“那你快教我。” 萧爻说道:“要学这门长眠神功,再简单不过了。只需被人家揍得昏死,你便昏睡过去。在昏睡之中,越是想着要醒过来,那瞌睡虫越要来纠缠你,无休无止。当你觉得自己神困体乏,瞌睡绵绵时,长眠神功就算是有所小成。这时,一旦睡熟,几天几夜不见醒转。长眠神功助睡之妙,便是要你死去活来。神功炼得越深,死睡的时间就越久。要是哪一天,你被人揍得浑身是伤,一睡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从此长眠地下,不用再见到以后的太阳,也不用去想那些烦恼你的事时,那长眠神功便算是炼成了。” 伍季侠听他说要先给人暴揍一顿,心中已开始拒却。待听到死去活来时,心中已有了几分害怕。听到要从此长眠地下,那不是人死了吗?他终于是害怕了。说道:“既然神功如此难炼,我我还是不学了。” 萧爻笑了笑。问道:“四位仁兄,那你们一路送我来到李宅,可知如玉去了哪里?赵德乐和罗刹刀又去了何处呢?怎地我醒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到他们。”伍伯侠说道:“这个,你没见到他们,我们也没见到他们。他们自然也见不到咱们,彼此谁也见不到谁,哈哈,公平得很啊。”伍仲侠c伍叔侠c伍季侠便随声附和。“依我们看来,世上再无有如此公平之事。”萧爻无可奈何,静下来一想,想到琴香阁之约。笑道:“你们不说,我难道就不知道?” 伍伯侠道:“你知道什么?”萧爻说道:“如玉此刻定是在万花楼里,她在琴香阁等我呢。”想到自己昏睡了三天,如玉便在琴香阁等了自己三天。无论如何,要先去拜望她。便说道:“四位大侠,我这就要找她去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他一想到如玉,当真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说完,转身欲走。伍伯侠问道:“中英雄,你要去哪里?” 萧爻笑道:“我这就去琴香阁。四位,在下少陪了。”伍仲侠问道:“你此刻去琴香阁,去做什么?” 萧爻道:“当然是去酬谢如玉相救之德。”萧爻满脸欢欣,那四人却没有一点表情。伍伯侠道:“你怎知如玉是在琴香阁?”萧爻说道:“如玉跟我说的,她说她会在琴香阁等我。”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如玉,萧爻欣喜之中,又带着几分激动。却听伍伯侠说道:“如玉已不在琴香阁。”萧爻听到这话,一惊非同小可。说道:“她她不会骗我。她说在琴香阁,便是在琴香阁。”嘴上虽硬,心中已开始犯起了狐疑。 伍伯侠说道:“她当然不会骗你,可她真的不在琴香阁。”伍仲侠说道:“这事,我们亲眼所见。”伍叔侠道:“把你扛回来的那天,如玉就已经走了。”伍季侠说道:“我记得她好像接到一封信,送信给她的,是一个脸上有块红疤疮的中年汉子。她叫那中年汉子做吉师兄。” 见这四人脸上没有丝毫狡狯之色,萧爻已开始相信,却始终不愿相信。问道:“你们你们没有说谎?”伍伯侠道:“我们为什么要说谎?你去琴香阁找不到如玉,那不是空跑一趟吗?”伍仲侠说道:“我听得她那位吉师兄说什么师门有难,要她回去主持大局。她很不舍的看了一眼,就跟着那位吉师兄走了。”伍叔侠说道:“泰岳四侠从不说谎,中英雄,你还不相信吗?” 萧爻心道:“师门?吉师兄?如玉明明只是个秦淮河边单身漂泊的女子,怎地平白无故的多了师门。”要不相信,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妥当的理由,来反驳自己。萧爻只觉得心在往下坠。由欣喜c激动变得失落。说道:“她有师门,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伍伯侠说道:“她说她与你结识不到一天,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能告诉你多少事情。再说,你问过她吗?”萧爻心中一怔。说道:“我确实没问过,但她那天,她她那么娇弱的一个女孩子。本就不该是江湖中人,怎么突然多了师门?”一时之间,萧爻的心中又泛起了无数个疑问。这些疑问,除了如玉,没人能告诉自己。然而,如玉跟着她的师兄回到师门中去,如何能找到如玉?心中更是一片茫然。萧爻问道:“如玉是何门派?” 伍伯侠说道:“这个就只有问她才知道啦。我们当时没问。”萧爻听了这话,只觉得这四人浑浑噩噩,当真很是误事。随即一想:“他们生来如此,况且此事只属我个人私事。他们待我是很不错的,我怎能责怪他们?” 只感到无奈之至,他以前若遇不快,痛骂一番,心绪便能恢复宁静。而此刻,要想破口大骂,却不知该骂谁,平时那些说张口就来的脏话,竟然一句也骂不出来。只觉得心意难平,却又不知这股忿忿不平之意,因何而起,从何而来。萧爻凝立在小园里,心中灰冷之意,一阵一阵地涌来。忽然之间,只觉得全身发冷,牙齿格格打颤。竟似站不稳,要摔倒。那四人见他有异状,忙上来扶住。 伍伯侠说道:“中英雄,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伍仲侠说道:“这人间之情,向来就牵三挂四,乱七八糟。你若越是在意,就会越难过。”萧爻此时牵动了内息,他心中一有冷意,立刻牵引了所中的玄阴指力。萧爻全身发冷,手脚乱蹦,想说一句话也是不能。那四人分按住他的四肢。正在这时,小园里来了一个人,却是一个老年婆子。身形肥胖,身穿仆人的装束,走得很慢,那婆子见此情状。问道:“他怎么啦?” 伍伯侠说道:“他在发羊癫疯,你没看到吗?”伍仲侠却说道:“不是羊癫疯,他体内被人种了阴寒指力,怕是内伤发作了。哎哟,好冷。”他抓住萧爻的左手臂,萧爻体内的寒气蔓延全身,萧爻身上的寒气由手臂上传到泰岳四侠的身上。伍叔侠说道:“药罐子,烦劳你快请李药香小姐来。咱们制不住他,须得李小姐再施仙法,才能治他的伤。” 那婆子却说道:“我‘破罐破摔’药罐子,在李家待了这许多年。老先生还在世时,我就已开始跟着老先生学医治病。数十年来,经我手医好的人,也有千八百了。难道除了小姐,我就治不好他?”说完,向萧爻走近。药罐子伸手给萧爻搭脉,萧爻寒气上行,无法自制,神志却很清醒,知道她是来给自己搭脉治伤的。极力控制着,要使自己不再发颤。 药罐子伸出左手食指,给萧爻搭脉,食指刚碰到萧爻的手腕,顿时冷得一缩。她脸色稍变。说道:“怎会这么冷?”伍叔侠便说道:“我就跟你说过,须得小姐才能救他,你医术不够精湛,就别再献丑啦。” 药罐子白了他一眼。又伸食指搭来,这次却运上了内力。只见她左手食指上变成殷红之色,如同罩上了一层火焰。这次却是搭稳了,搭在萧爻的右手手腕上。萧爻体内寒气失控,正在诸穴乱窜。忽然,只觉得一股热流自太渊穴上传入,行经列缺。那股热气刚过列缺穴时,全身的寒气,如同被那热气吸引了一半,一齐向列缺穴处汹涌而来。登时将那微弱的暖流击退,将药罐子的食指弹了开去。 药罐子吃了一惊,脸上苍白,一时竟似成了哑巴。伍叔侠又说道:“说你不能,你硬要逞强。现在弄到两番出丑,你高兴了吧?”伍季侠便说道:“一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若是没有自知之明,明知不能的事,也想一试,试过之后,才知道出丑卖乖。想后悔都来不及。” 药罐子并不理睬,她便皱起了眉头,正在思索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药罐子 药罐子思索了半晌,待神色稍平。才缓缓说道:“他的内力怎会如此怪异?”伍叔侠忽然‘嗤’的一笑,笑得十分轻蔑。说道:“明明是你无能医治,却怪人家体内的真气怪异。”伍季侠说道:“三哥,这须怪不得药罐子。”那三人立刻问道:“四弟,你何以发出高见?” 伍季侠说道:“三位哥哥,你们想想。这世间的庸医医人,把人医死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庸医肯自认无能,去面壁思过的?”伍伯侠说道:“这的确没听说过。”伍季侠又说道:“那么,这庸医医死了人,又怪谁来?” 那三人问道:“怪谁?”伍季侠说道:“还能怪谁?那庸医既不肯自认其过。他医死了人,便不会嫌自己医术低下。而是说‘我按病施方,从无差池。病人去世,怪只怪病人体质太过衰弱。药方是正确无误的,只是病体自己不能生效。纵使扁鹊复生,亦回天乏力矣。’” 那三人点头称是,伍伯侠说道:“四弟此话,甚是有理。庸医把人医死了,不反躬自省,苦下功夫,让自身的医术更上一层楼。却三言两语推脱搪塞,只管拿话来打发了人。便算自己并无过错,依然饭碗得保。” 萧爻在一旁听着,他全身发冷,说话很是费力。但脑袋仍十分清醒,想着那药罐子给自己检视伤情,无论是否能医治,都很承她的情。泰岳四侠如此挖苦她,只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勉力说道:“四位c,老药她好意。还嘴上留留德。” 四人见萧爻给药罐子说话,他们本来对萧爻十分友好,萧爻有话,四人往常是肯听取的。但伍叔侠曾有言在先,要药罐子去找李药香,偏是药罐子自呈其能。不听伍叔侠的劝告,在那时,伍叔侠对她早已不平。要是药罐子治好了萧爻,四人便好忍气吞声。但药罐子两翻试手之后,均以失败告终。伍叔侠逮住机会,便出言挖苦,四人向来同心同气。伍叔侠一旦开了口,其他三人岂能不随声附和,以壮声威? 伍季侠又说道:“庸医若非怪病人体质衰弱,便会找别的借口。”伍叔侠知道他又有了新的挖苦之语。便问道:“四弟,那你说说,他会找什么借口。为兄的对医术之事,向来智短,四弟还要多多指教才好。”伍季侠便说道:“庸医若不在病人身上找推脱的理由,便会从病症着手。那时,他便会说‘自我从医以来,便本着医者仁心之念。病人所以会死,实非在下无能,只怪他身患了不治之症。此等病症,非药石医术所能解救,自发现以来,还没有药到病除的先例。’” 那三人点头赞成。答道:“不错,寻常病人,谁能通医药之理了?听他说是不治之症,还有不信的吗?他此话一出,果然能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伍季侠又说道:“是以,咱们须怪不得药罐子。”那三人问道:“四弟,此话却又作何解释?”伍季侠说道:“三位哥哥,刚才药罐子已经说了,中英雄体内的真气十分怪异。这摆明了是在找借口了。药罐子两次失手,已尽显了她庸医无能的本色。天下庸医一般猪,我们还能怪她吗?” 那三人说道:“确实不能,确实不能。”萧爻听得四人一再挖苦药罐子,实在大违本愿。要想出声阻止,无奈竟提不起真气。要上说些宽慰药罐子的话,也是不能。面带惭色,向那药罐子看了看,却见药罐子面上不怒不喜。萧爻心道:“这位药罐子前辈,修养倒好,听了这些挖苦的语言,竟然不温不火。” 却听药罐子说道:“你们说够了吗?”伍叔侠说道:“怎么就够了?天下的庸医实在害人。说上十年八载,也未必说得完。”伍季侠却道:“三位哥哥,我倒是有一个主意。”那三人问道:“四弟有何高见?”伍季侠说道:“咱们何不趁此良机,给那庸医们做一篇赋文,以起到杀鸡儆猴之效。让他们心惊胆战,从此勤修医术,转庸为良。”伍伯侠说道:“我也正有此意,那么,四弟你就起个头吧。”伍季侠仰头思索。缓缓说道:“盖闻,医者仁心。一贴膏药,除病人之痛患。三剂良方,保长寿脱病危。悬壶济世,淡虚名于身外。” 伍季侠开了头,那三人立即附和,骈四俪六,滔滔而出。 药罐子白了四人一眼。转头看着萧爻。问道:“小兄弟,你是否炼过一种怪异的武功,这种武功,会使你发出一冷一热的内力?” 萧爻听得那四人的一番胡言乱语,心绪渐渐转合,身上的寒气也渐渐在收聚。身上却仍在发冷,萧爻说道:“一冷一热的内力?” 药罐子说道:“不错,我刚才给你搭脉,发觉你的体内,原就注入了两种劲力,两种劲力一冷一热,正好能相互抵消。但你最近给人注入了一股十分阴寒的力道,你的内力原本能冷热持平的,给那股阴寒至极的力道进入后,你的内息,顿时变得寒气旺盛,而热力下减。难以保持平和。” 萧爻心道:“我炼寒冰烈火掌时,虽也有冷热交攻的迹象,但冷热之力始终持平。是以一直没出过叉子。我受了唐文豹一指,那么,给我种下阴寒之气的,便是唐文豹了。”说道:“前辈所言极是,在下因炼寒冰烈火掌,体内确存有一冷一热的力道。” 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没炼过那种能使内力冷热交替的武功。但就中了一种阴寒之气的话,要根除这股阴寒之气,本来并无什么大难。但你的体内先就有了阴寒的力道。此时,两股阴寒的力道正在叠加,便增大了救治的难度。” 萧爻说道:“有劳前辈费心了。”药罐子说道:“学了武功,若是善加运使,当可造福一方。若是使用不当,为害亦是无穷。”萧爻躬身受教。说道:“前辈教训得是。”药罐子说道:“年轻人学了武功,仗着本事高强。就不懂得惜身自爱,一昧的好勇斗狠。遇上功夫不及自己的,或可占得一时便宜。且不闻,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之外有能人。遇到武功比自己强的,受伤算是轻的,就是丢掉性命,也属常事。” 萧爻自小跟着萧万立过活,萧万立所传给萧爻的,除了武功之外。其他事情上,若非光明正大,便是激进武勇。萧爻却从来没听到这番细细的开导之语。听了药罐子这话,顿时涌起了一股温柔之感。说道:“在下习得武功,并不敢以之逞凶斗殴。前者与人交手,实是因为那人倚强凌弱,欺辱在下的友人。在下心怀不平,才与那人过招,不想却因此种下了这劳什子的阴寒之气。不过,一切皆是在下咎由自取,并不敢责怨旁人。” 药罐子说道:“少侠为朋友解难,可你因此受伤,你的朋友如今却在何方呢?你为他受了伤,他可曾有过半点恻隐之心吗?”萧爻忙说道:“不,不,老老人家。我那位朋友见我受伤,也曾为在下伤感难过,她并非无情之人。”药罐子又说道:“你如此极力的为你的朋友开脱。是否有违心之感?” 萧爻说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非为朋友开脱,以此来欺骗老人家。”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仗义助人,而不居功。为此受伤,而不怨天尤人。从不怀疑自己的朋友,对自己是否别有用心。足见你心怀坦荡,通达宽厚。是个至诚的君子。” 萧爻说道:“在下行事草率,老人家过誉了。”药罐子说道:“不过,一点也不过。我活了一把年纪,见过的人也已不少。然而多数人忙于精打细算,不是在算别人,便是为别人所算。如少侠这般真诚坦率的人,实在罕见。”萧爻好了些,心中便想着:“如玉到底是何门派?她这一去,我跟她还有再见之期吗?” 泰岳四侠见萧爻有所好转,已放开他,自行走到了一边。兀自在作赋文,四人抓耳挠腮,仍在尽力拼凑。只听伍季侠念道:“然,杀病人者,诚庸医之本色。无能者,实庸医之别号。”萧爻听他们仍在指桑骂槐。心道:“若说真诚坦率,这四位仁兄,比我高得多了。” 药罐子忽然问道:“少侠可有了家室?”萧爻心中一怔:“她问我家室做什么?难道难道她要为我做媒?如玉不知去向,这事却万万不可。”说道:“在下孤身一人,自保尚且艰难,并不敢妄作家室之想。” 药罐子微笑道:“少侠胸襟开阔。我家小姐,若是早点遇到少侠,得少侠开怀解胃。就不会只专在一人身上,害苦自己了。”萧爻见她并无做媒之意,便放了心,见她做仆人打扮,便问道:“老人家,你家小姐,莫非是叫李药香吗?” 药罐子笑道:“这是她的家,我是她家的仆人。我家小姐,除了她还能是谁?”萧爻只觉得好生惭愧。自己就在李宅,却连主人的面都没见过。说道:“在下当真鲁莽,身为客人,却未与主人打过招呼。还请老人家不要介怀。” 药罐子说道:“我要是介怀,早把你赶跑了。” 萧爻听了这话,总算放了心。心道:“李药香治好了我的外伤,但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大丈夫知恩图报,该当设法帮她一帮。”便问道:“老人家,方才听你说,你家小姐似乎过得不开心。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还请吩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书生意气 药罐子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须是少侠才能办到。” 萧爻说道:“小姐是因为何事不开心的,还请老人家明言。”药罐子说道:“少侠身怀武艺,既不以武呈强,亦无考武举之想,去谋求一官半职。但少侠襟怀磊落,古道热肠,却是十分难得。” 萧爻但觉得心中一惊:“考武举?学了武功就为了考武举吗?我问她李药香为什么不开心,她跟我扯这些做什么呢?”说道:“在下浑浑噩噩,学了武功之后,除了用来与人打架斗殴之外,并没有想过武功还有别的用途。” 药罐子说道:“然而少侠无此念头,便也少却了一份烦心之事。若是学了武功,又热衷于武举之考,想着那封妻荫子的美事,终究难免陷溺其中,一生便难得自在了。” 萧爻问道:“老人家,小姐是为何事不开心的,老人家既是小姐家的仆人,想必对小姐的事一定很清楚。还请老人家与在下说明,在下也好对症下药。” 药罐子向萧爻看了看,忽然微笑了一下,又叹了叹气。却听她说道:“少侠如此直热的心肠,要是要是那人那人对小姐也是这般热诚。不必要他朝朝暮暮,陪伴小姐左右。只要他肯常来此处,与小姐解愁逗趣一番,小姐也就不会郁郁不乐了。” 萧爻听了这话,想到那‘朝朝暮暮,陪伴左右’,又什么‘解愁逗趣’。不觉想到了如玉:“以后若遇到如玉,我便朝朝暮暮,不离左右。胡言乱语,陪他解愁逗趣。”心中想到如玉,但也已隐约猜到,李药香不开心的事,必定与情大有关联。 只听药罐子说道:“偏生他令人好生失望,一去之后,杳无音信。他负气而走,与小姐比翼双飞他不要。偏生他要弄得双鸟离飞,一在天涯,一在海角,如此害己害人啊。” 萧爻心道:“原来李药香小姐喜欢那人,那人却不知为何,要负气远走。本该与李药香天长地久c比翼双飞的。他一走,转瞬便成天涯海角了。而李药香似乎还记挂着他。” 药罐子说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书生意气,他这一走,小姐便害了相思。”萧爻问道:“老人家,小姐记挂的是个书生?”药罐子说道:“他一个落魄书生,八股欠通,科考不中。却还是不肯放下他那穷酸架子。小姐乃是医术名家之后,身家学识,哪一点配不上他?他若娶到小姐,他只有占便宜的。他却要摆那劳什子的书生意气,害得小姐忧思愁闷,你说气不气人?” 之前,她被泰岳四侠讥讽挖苦之时,面色平和,很不在意。而说到那书生时,辞色激切,仿佛有满腔的怒火。这腔怒火,不给导泄出来,她心意难平,便说不到正题上来。萧爻微笑道:“那是他不知天高地厚了。”药罐子说道:“对,他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又小肚鸡肠的人。这样的书生,活该穷他几辈子。”萧爻笑问道:“老人家,却不知他姓甚名谁?” 药罐子说道:“他的臭名字叫作温仁厚,但他薄情寡义,根本就配不上仁厚二字。”萧爻心道:“你心中对他不满,就连名字也怪上了。一个人的名字,又何来香臭之分。”说道:“此人取了个臭气哄哄的名字,如此惫濑,又是读书读糊涂了的穷酸书生。小姐乃是堂堂神医,治病救人,雅德芳馨。原本是他配不上小姐,小姐就该对他慧剑断情,别寻佳偶,天下间优异的少年后生,大有人在。我还不信,别的人就不如他了。” 李药香外号‘不死不救’,行医治病,谨受‘不死不救’的规矩。她肯出手医治的人实在不多,说她治病救人,雅德芳馨,那是不相符合的。但萧爻这话,正好说到药罐子的点子上,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若是能像小兄弟这般思想,也就不会活活受累了。这也只能怪小姐糊涂,天生的死心眼儿。一门心思只在那狼心狗肺的书生身上打转,这两年来,多少优异的少年子弟登门相求,都被小姐一口回绝。” 萧爻听她说完了温仁厚的不是,又来编排李药香。暗想:“似乎在你看来,年轻人若是相互爱慕,便谁都变得不好了。优质和缺漏一旦与爱情掺杂相混,似乎就没有了宽容和喜乐,便只有职责和抱怨了。”问道:“老人家,那温仁厚既已远走他方,在下自当设法劝劝小姐,断绝相思之念,重爱翩翩少年。” 泰岳四侠已作完了《庸医赋》。听了萧爻这话,如何能不掺杂进来。伍伯侠说道:“中英雄,你是要为自己做媒吗?”萧爻道:“这话从何说起?”伍伯侠道:“我们四兄弟都是老头子了,此间的翩翩少年,便只有你一个。你说要设法劝劝小姐,要他断绝相思之念,重爱翩翩少年。你这话,不是要小姐来爱你吗?”伍伯侠一开了头,伍仲侠便又说道:“如玉那小姑娘对你如何,你该知道。你如此朝三暮四,不是要伤了她的心。” 萧爻说道:“在下绝无此想,四位仁兄,还请勿要曲解才好。”伍叔侠说道:“那么,你说要劝李小姐重爱翩翩少年,又是何居心?”萧爻正色说道:“在下感念李小姐治伤之德,听得她遇不平之事,只想微尽绵力,让小姐度过此关。却绝无为自己谋算之意。” 伍季侠问道:“那么,你说的翩翩少年,不是指你自己了?”萧爻心道:“这四人听到翩翩少年,便以为我说的是自己。这事不能白白受污了。”说道:“神州大地,优胜于我的翩翩少年,何止千万。四位仁兄若是年轻二十岁,也是冠衣华服的美少年,在下所说的,当然不是自己。” 那四人听他夸赞自己,伍仲侠c伍叔侠c伍季侠都已脸色陶醉。纷纷说道:“中英雄这话是不错的。二十年前,我们四兄弟,也曾是家喻户晓的四大美男。” 伍伯侠却说道:“不对。中英雄这次说的话,却是大言不惭。”那三人问道:“大哥,中英雄说的话,如何大言不惭了?”伍伯侠道:“中英雄刚才说过,要劝李小姐重爱翩翩少年。他又说,天下的翩翩少年,何止千万。那是叫李小姐去爱那千千万万的翩翩少年。这却如何使得?” 萧爻听他如此曲解,又知这四人十分善辩。若要与四人分辨下去,不知要辩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事说清楚,一时竟焦急起来。却听伍仲侠说道:“这就确实不对了,中英雄,你若是为自己做媒。娶了李小姐,再迎如玉,鱼和熊掌兼而有之,那也不错。可你不能要李小姐去爱什么千千万万的翩翩少年。”萧爻正要争辩。却听药罐子说道:“你们四个若再胡说,我便将你们的豹子医死。在慕容钥的面上,看你们怎么交代。” 伍伯侠说道:“你敢医死豹子,我们先弄死你。”他这话一出,其他三人立即围了过来。萧爻见四人要动手,生怕他们伤害了药罐子。忙劝道:“这位老前辈并无恶意,四位仁兄还请不要乱来,伤了和气,大家都不好看。” 伍叔侠说道:“你叫我们不要乱来,我们就大大的乱来。”伍季侠说道:“是大家都不好看,不是一个人不好看,那也公平得很。”两人说完,忽然向药罐子出手。一左一右,往药罐子的肩头抓来。萧爻正要出手阻止,刚运上内劲,内息顿时走岔,寒气又开始乱窜,全身发冷,顿时动弹不得。勉力说道:“别动手。”眼看伍叔侠和伍季侠两手已抓到了药罐子的肩头,要制止已来不及。正在焦急时,只见那两人纷纷缩手,脸显痛苦之色,药罐子浑然无事。 伍叔侠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只手掌已在发黑,伍季侠的手掌却是血红色。两人的手上看来是中了毒。顿时哎哟啊哟的怪叫。伍伯侠和伍仲侠抢上来,伍伯侠扶着伍叔侠,伍仲侠扶着伍季侠。伍仲侠问道:“你你使的是什么妖法?害我兄弟中了毒。”伍仲侠说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药罐子却说道:“一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若是没有自知之明,明知不能的事,也来冒险一试。试过之后,才知道出丑卖乖,后悔都不来及了。”萧爻心道:“她这些话,不是伍季侠用来挖苦她的吗?原来她记下了伍季侠的话,这时用来反唇相讥。我初时还以为她雍容雅达,年高德劭。想不到她也这般记仇。” 伍季侠说道:“你好不害臊,说我说过的话,又缺乏变通。一点新意也没有。”药罐子却说道:“你们四个,好不害臊。在我家里,居然要对我动手。”伍季侠说道:“这是李宅,你又不姓李。这里如何成你家了。”说完这话,忽然‘哎哟’的叫了一声,他手上的血红正往手臂上爬去,眼看着毒气上行,伍季侠心中害怕。说道:“快把解药给我。” 药罐子笑道:“壮士断腕,弃车保帅。都是大勇之举,你怕毒气攻心,就不会把手砍了吗?”伍季侠说道:“我砍了手,以后还怎么玩。再说了,我们泰岳四侠个个手足齐全,我要是少了一只手。大侠之前,就要加上独臂二字。人人叫我独臂大侠,不是要我贻笑江湖了吗?” 药罐子说道:“你既不敢砍手,那就等死了。”那四人听了这话,向她怒目而视。忌惮她的毒功,一时无可奈何。萧爻见他中毒已深。心道:“药罐子是李宅的仆人,身在医术名家。怎么他使毒的功夫,竟也这么厉害。泰岳四侠虽然莽撞,但对我却十分友善。怎能看着他白白送命?”勉力抱拳。向药罐子说道:“老老人家。这四位仁兄,对在下对在下有大恩。还请还请赐药解救。”说了这话,又开始发冷。 药罐子说道:“既然如此。这次就饶过你们。”说完话,从怀内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扒开瓶塞,倒出了两粒黑色丹药。将丹药一齐弹出,伍伯侠伸手接了一颗,伍仲侠伸手接了一颗。药罐子说道:“将丹药服下,十二个时辰之内,若不妄动真力,毒气自会散去。”伍季侠问道:“要是动了真力呢?”药罐子说道:“那么,泰岳四侠从此改名为泰岳二侠。”伍叔侠说道:“咱们是泰岳四侠,要是改名为泰岳二侠,那就不好听了。”说完,服下了解药。 萧爻见二人得救。向药罐子抱拳道谢。说道:“多多谢。”说完这话,冷意袭来,牙齿格格作响,下面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药罐子见他摇摇欲坠,从怀内摸出一个红色的瓷瓶,倒出一粒火红色的丹药,递向萧爻。说道:“你先将这颗药丸服下,帮你暂时制住寒气。”萧爻要伸手接药,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连手臂也抬不起来。问道:“什么什么药?” 药罐子说道:“聚阳丹。张嘴。”萧爻依言张开嘴巴。便觉得那颗聚阳丹已飞入口内。一滑,吞进了腹中。顿时觉得丹田之中有一股暖气缓缓升起。自下腕穴流经建里穴,刚到中脘穴时。全身乱窜的寒气,顿时向那股暖气奔袭而来。一寒一热,互相攻击。寒气罩在上半身,犹如一道坚实的闸阀,堵住上行的暖气。暖气上冲,欲破闸而上,却被紧紧的闭住。两下交攻,互不相让。顿时将萧爻的胸腹当作了战场。萧爻腹内绞痛,忍了一会儿后,再也撑持不住,昏倒过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闻琴 萧爻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却听得几声琴弦的响声。响了几声之后,又停下来。萧爻听到琴声,便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见几缕疏疏漏漏的月光,透过窗格,撒下地面,成了斑斑驳驳的淡白色的点。萧爻向四面一扫,这地方极是熟悉,虽然光线暗淡,但依稀看来,便是受伤时昏睡的房间。身上的衣裳却穿戴完整,显然,这次昏睡过去后,没有再被人扒光衣服。 萧爻心道:“我怎么还在李宅?”向床边的木桌上看去,月光掩映下,见那木桌上摆着四个小盘子,小盘里各放着一样精致的点心。另外有一个土色酒坛,萧爻见到酒坛,顿时勾起了酒虫。他有好多天没喝过酒了,此刻正感到酒瘾大发。当即便拿过酒坛,拍开封口,一口气喝了半坛,心中才感到畅快。抓起盘中点心,嚼了起来。黑暗之中,认不出点心的名字来,但四色点心,每一样都酥软可口。萧爻受到寒气攻袭,又服了聚阳丹,冷热交攻之下,使他没了吃饭的胃口。而这四样点心,却都香甜酥脆,更有一股沁人心脾之感。 萧爻吃过点心,便来饮酒。这时,先前所听到的琴声又响了起来,只‘铮铮铮’地响过几下后,琴声复又停住。此时已是中夜,四野寂静。琴声一停,便没有了任何声息,萧爻只听到自己吃点心c喝酒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吃喝的声音仿佛比平时大了几倍。 萧爻吃着点心,凝神细想,两次的琴声都没有旋律。似乎只是抚琴之人,随手在琴弦上按落,使得琴弦作响。萧爻心道:“听那琴声,隔我这里并不远。有谁会弹琴呢?”又喝了一口酒,却将一坛酒已喝了个底朝天。萧爻只稍解酒馋,没有了酒,那也无可奈何。细细的吃着点心,凝神听着,要听那拨弄琴弦的人,隔自己有多远。然而,待他吃完四样点心,也没听到琴弦的响动。四下里陷入了纯粹的寂静之中,就连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这时,又听到了几声琴弦的声响。仍然只是‘铮铮铮’地响过之后,声音停歇下来。 萧爻仔细一辨,那抚琴之人似是在西边。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微的长叹声悠悠传来。那抚琴之人弄弦三次而不成奏。仿佛有抚琴之意,却愁郁满怀,虽有抚琴之意,却提不起抚琴的兴味。满腹心事,欲吐而不得,最后化作这一声幽幽的叹息,融入这漆黑而深沉的夜里。 萧爻走出屋子,走过小园。沿着西边的长廊走去。穿过走廊,迎面是一个大院,大院正面的一干房屋里,隐隐透出灯光来。萧爻心道:“抚琴之人,该是在这干屋里了。”缓缓前行。忽然,听得那房屋里传出几声琴弦的响动,萧爻停住脚步,凝神听去。这次,琴声竟然没再中断,‘铮铮’的响过之后,渐渐地起了调子。萧爻心道:“我若是前去拜望,要扰到抚琴之人,他好不容易起了抚琴的兴味,我何必要在这时去败他的兴致。”便听下脚步,站在一颗枫树下,听那人抚琴。 但听得琴弦起调,铮铮作响。琴韵悠扬传开,曲调轻快平和。似是一只新出窝的雏凤,在辽阔的平野间展翅翱翔,游弋戏耍,眼前所见,皆新奇而又美妙。又似一十七八岁的少女,在花红柳绿之时,摘花依柳,浅吟低唱。当此青春年少之际,岁月如歌,时光未老,年轻的生命里,散发的尽是无限美好的向往。 过了几个韵脚,曲调渐渐转变。如流泉叮咚,似珠落玉盘。清丽的弦音中,参入了嘈嘈杂杂之鸣。那雏凤似是遇上了一只凰鸟,从此间关鸟语,凤凰并翅。有如那十七八岁的少女遇到了一个少年。啐啐细细,情致绵绵。此时的曲调之中,尽是鸾凤和鸣之音。犹如两人在红尘里携手同游,彼此倾心爱恋,时而舔得蜜里调油,时而又闹起别扭。琴音之中,韵脚渐渐转多。一弦一调,奏得十分缓慢。便如两人爱情饱和之时,由欣喜爱慕,转为浪漫。这时候的曲子,传出的靡靡之音,听来最是滋味无穷。 萧爻站在枫树下,凝神倾听。初时听之不懂,渐渐地,也听出了弦上所发之意。曲调渐转繁复,犹如两人由和睦变成大吵。曲子所传之意,竟大有乐极生悲之感。 但听得曲调忽然转高c转细。仿佛那浪漫之意戛然而止。如雏凤失去了凰鸟,少女与那爱侣大吵之后,终于分手。 曲调渐渐转变,变得烦乱,变得无序。突然,只听得‘铮’的一声巨响,琴弦断了一根,琴声跟着止歇。 萧爻如大梦初醒,不觉叹了口气。心道:“此人所奏的曲子,先前尽是欢愉之音,由欢愉而转浪漫。之后便转得繁复无比,后来的几个调子,尽是忧思之意。这人莫非就是李药香?我在她家里住了几天,至少也该与她打个招呼。”正要走出。忽见身材矮胖的人自侧面走了过来。萧爻忙收回脚步,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药罐子。 药罐子走到屋子前。说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药妈,我又吵到你了。” 萧爻心道:“这人果然是李药香了。”却听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吵到我,那也不要紧。只是这首《凤求凰》的曲子,十分难炼,你不该这么折磨自己。” 萧爻心道:“她为何称药罐子做药妈?”只听李药香说道:“我也不是折磨自己,药妈,你可有那人的消息吗?” 药罐子说道:“你硬是还放不下那畜那人吗?”屋子里却没了声息。只听药罐子说道:“小姐,他既然无情无义,你也不必再为他苦等。我心中倒是有一位少年英侠,就是白天跟你说过的,你还医过他的伤。此人性格豪迈,襟怀广阔,是个至诚的君子。小姐,你不妨就。”却听李药香说道:“药妈,你别再说了。”语音中,似有几分不快。李药香说道:“药妈,我请你打听消息,现在有点眉目了没有?” 药罐子说道:“我听人说,有人在南京城内见过那人,听说他两个月前,就做了捕快。”李药香问道:“他在南京?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语音中,尽是惊喜之意。 药罐子说道:“他来南京已经两个月了,也不来看看你。你却这么记挂着他。”李药香却说道:“他做了捕快,必定事物繁忙。一时抽不开身,来来看我。却不知这三年来,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去科考,反而做了捕快。不过,做了捕快,也是不错的。”最后几句,却说得很是细柔,仿佛是在自语。 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你处处为他着想,哎。”李药香却说道:“要妈,你去睡吧。” 药罐子说道:“小姐,那你也早点安息。”李药香应了一声。药罐子转身回到侧面的房屋里。 萧爻心道:“这李小姐想念一个人,竟想了三年。她们说的那人,想必就是温温不仁厚了。” 却听李药香说道:“佳客既已到来,何不移步进屋叙话。”萧爻心中一怔:“她怎么知道我来了?”当下从枫树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李药香的屋子前。萧爻抱拳说道:“在下萧爻。前些日子,在秦淮河边,与歹毒搏斗,虽然将恶徒击败,自己却也伤痕累累。昏昏沉沉之中,竟然来到小姐家里。蒙小姐大施仙术,治好在下所受的外伤,实在感激不尽。”却听李药香说道:“门未上杈。” 萧爻脸上一红:“人家叫我进屋叙话,我却在这屋外唠叨半天,这次却会错意了。”便伸手推门。进门一看,只见李药香正身端坐,正望着自己。萧爻与她打了个照面,见她肤色白皙,犹如凝脂。细细一看,她长了一张樱桃素嘴,两片柳叶眉。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忧思之意。在她身前,便是一把瑶琴,七弦断了一弦。 李药香说道:“想必你就是药妈口中的至诚君子了。”萧爻说道:“在下乃是一糊涂之人,君子二字,实在受之有愧。”李药香听他措辞有礼,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了几分喜色。 萧爻看着那副瑶琴。说道:“在下适才得闻姑娘雅奏,但觉琴韵悠扬,清流婉转,犹如天籁之音。听过之后,大有一股洗胸清肺之感。姑娘琴技高超,能得闻姑娘雅奏之妙曲,实在是在下的耳朵三生有幸了。” 却听李药香问道:“你懂琴韵?” 萧爻心道:“若说不懂,那么我刚才说的什么天籁之音,就成信口胡诌了。那些夸赞她琴技高超的话,便成了不尽不实的谎言。”便说道:“在下并不懂音律,刚才听姑娘雅奏,却是用心听的。对曲中所传之意,却是听到了一些。” 李药香问道:“你能识得我琴曲之中的意蕴?” 萧爻说道:“适才听得姑娘雅奏,但觉曲中所传之意。起初的调子,其意所指,乃是凤凰于飞,虽一前一后,却紧密相随。而最后的调子,似成了劳燕分飞,彼此爱慕,相互思念。在下所知有限,只能理解这么多。” 李药香显得十分惊讶,过了半晌。说道:“你竟能听出这首《凤求凰》的曲中之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识曲 萧爻听得她刚才所奏的曲子便是《凤求凰》。心想:“《凤求凰》这曲子,便是如玉求你医治赵德乐时,用来交换的物件。如玉对这首曲子,想必也十分珍爱。为了救赵德乐,她却忍痛割爱,甘愿将曲子送出。而她如此帮助赵德乐,却是却是因我而起。”不由得心下黯然。缓缓说道:“《凤求凰》的曲子,经姑娘玉手奏来。但觉轻柔舒缓,美妙已极,听来如聆仙乐,却不知此等妙曲创制于何人之手。” 李药香说道:“这首《凤求凰》的曲子,是汉代古曲,与两个人大有关联。”萧爻惊问道:“莫非这两个人,一个叫凤先生,另一个叫凰凰女士?”李药香听到这话,料想萧爻并不知道《凤求凰》这曲子的来历。然而,要是《凤求凰》这曲子的来历,没人能说得出来。几经流转之后,就没人能清楚它的根源。人们依据‘凤求凰’这三字的意思来作判断,多半便会如萧爻这般,把‘凤’求‘凰’当成凤先生追求凰女士。求之不得,以琴瑟友之,于是创下了这曲《凤求凰》,流传于世。 李药香道:“这倒不是,你可再猜。”萧爻随口一猜,竟没能猜对。这么胡说一通后,却见李药香本来忧思切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萧爻心道:“这曲《凤求凰》既是如玉先有,她定然知道这曲子的来历。同是爱曲之人,李药香也必定知道。我何不向她请教,也把这曲子的来历知个根底。以后找到如玉时,我把曲子的故事说给她听。”便说道:“在下已猜错了一次,既然第一次就已猜错,再往下猜,只会一错再错。小姐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与曲子有关的那两位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小姐见告。” 李药香说道:“那两个人,是生长于汉代的人。”萧爻躬身聆听着,心道:“汉代的人,可有点远了。”眼光落在摆放瑶琴的桌上,忽见瑶琴下面似画有一幅画,画上所画,仿佛是一个人的画像。萧爻心中奇怪:“这幅画被李小姐藏在瑶琴下面,画上的人是谁呢?” 却听李药香说道:“他们不叫凤先生,也不叫凰女士。这两人,男的一个叫司马相如,女的一个便是卓文君。” 萧爻并未听说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名号,听得他们与《凤求凰》的曲子大有关联,便把这两人的名字记下来。说道:“想必此二人均是轻功绝顶的高手,才自比凤凰的吧?” 李药香浅浅一笑。说道:“这二人根本不会轻功,也不会武功。”萧爻又向桌上的画看了一眼。隐约看来,画上是一个男子的画像,只见画像上的男子似是一儒生,画上的儒生风骨奇秀,栩栩如生,白衫长袖,神情举止儒雅温和。萧爻心道:“李小姐所钟爱的人是温仁厚,这幅画若是李小姐所画,那画上之人定是温仁厚了。看来她对温仁厚爱得很深。而她生来清高,就算心里爱慕已极,也绝不轻易表露。才画下温仁厚的画像,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若非我进入她的闺房,又怎能见到这幅画?” 却听李药香说道:“不过,要说这二人的故事,着实让人惊羡。”萧爻猜了几次,几次也没猜对,这次却不猜了,心中留神记着她说的故事,眼光仍留在瑶琴下面的画像上。李药香说道:“司马相如乃是辞赋大家,因写辞赋而名噪当世。在当时,他的赋文流传广泛。无论是深宫大院,还是乡野巷陌,都有人吟诵他的赋文。卓文君家在临邛县,她原是酒肆里的沽酒少女,琴技高超,又深爱司马相如的赋文。”萧爻应了一声。说道:“司马相如以辞赋名垂当世,卓文君深爱他的辞赋,便转而爱上他本人。” 李药香说道:“不错。想不到你这么聪明,竟然猜中了。” 萧爻说道:“在下只是觉得,司马相如因写得绝妙好辞,而获得卓文君的爱慕。正如天下的英雄,以武功独步武林,获得获得佳人的垂青。” 却听李药香说道:“可我所爱慕的却并非武林中人。”萧爻心道:“她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忽然想起,药罐子曾向李药香推举过自己,自己恰好是学武之人,而非儒生。李药香这话,大意似乎是说‘我心有所属,爱的是儒生。你虽优秀,我却不会移情别恋’。萧爻笑道:“在下听得,谦谦儒者,饱学之士,方是姑娘的心上人。” 李药香说道:“药妈都跟你说过了吧?” 萧爻心道:“这人当真痴情,她等温仁厚等了三年。这三年中,不知多少年轻后生登门求婚,她仍不改初心。药罐子将我推举给她,真是太多余了。”便自嘲道:“在下既非武林高手,更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因此,药罐子前辈虽是一番好意,而对小姐却是嘿嘿嘿嘿。”萧爻干笑了两声。眼光一扫,却见那画像上似乎标注得有字。仔细一看,见画上左下一行写着‘但求一聚’这四个字。字迹纤美端庄,又娇弱轻柔,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萧爻往上看去,还有三行字。逐行往上便是‘惹我相思’c‘温润如玉’c‘君子敦敦’。萧爻自上往下又看了一遍。心中念道:“君子敦敦,温润如玉。惹我相思,但求一聚。君子敦敦,画上的人定是那温仁厚了。”萧爻看着图画,又想:“药罐子骂温仁厚是穷酸书生,说他不配仁厚之称。可在李药香小姐的心目当中,温仁厚却是敦敦君子。药罐子不喜欢温仁厚,便骂他,数落他的不是。李药香小姐爱慕他,看待他就与别人不一样。就算温仁厚当真不好,李小姐多半也看不到,或许就是看到了,也会包容他的不好,宽宥他,对他恩外施恩。李小姐对温仁厚的爱便是——纵使世间并无一人说你的好,在我心中你却完美无暇。纵使世间所有人都说你不好,他们冷淡你,轻鄙你。我仍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和你并肩而立,温暖你,鼓舞你。” 萧爻看着那副图画,竟也有些犯呆,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说道:“在下明白了。卓文君所爱慕的乃是辞赋大家,姑娘与卓文君类似,心中只爱舞文弄墨的儒生。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因《凤求凰》而蒂结连理。小姐与那儒生,也是因着《凤求凰》这首曲子,而彼此爱慕。” 李药香说道:“你这话却是高估我了。” 萧爻欲从李药香这里得知曲子的来历。心道:“但凡和这曲子有关的故事,我就多问一些。以后找到如玉,她问一我答十,她便以为我是爱屋及乌,多半是欣慰的。”便问道:“此话怎讲?” 李药香道:“司马相如乃是辞赋大家,有一次,他经过临邛。正好就去卓文君所在的酒肆里饮酒。卓文君对司马相如渴慕已久,见爱人到来,心头自当大喜。沽酒完毕,便去垆下抚琴。她所奏之曲,就是《凤求凰》。” 萧爻说道:“原来这首曲子,是卓文君所创?” 李药香沉吟片刻。说道:“这也未必。在卓文君以前,就有人会得这首曲子。卓文君学得此曲,见司马相如到来,便去垆下奏曲。卓文君能调弦,见到心爱的人肯来来看她,她心头欢慰,便奏曲相悦。倘使她精通烹饪之法,欢欣之余,便会亲手下厨,做几样精美小菜,来给司马相如。抚琴也好,做菜也罢,都是以此为依托,用意却是吐露心中的爱怜。” 这番话,李药香说得很有感情。萧爻听她娓娓叙说,听来心中十分畅美,竟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李药香说道:“司马相如听得琴曲,又见卓文君正当妙龄,芳华正茂。不禁心中大赞,对他的同伴说道‘穷乡僻壤之地,竟藏有如此才女’。他的同伴知道他的心意,便去转告卓文君。卓文君本就有意于他,又得他那同伴从中传情送意,她心下再无怀疑,便与司马相如结为伉俪。” 萧爻在旁听着。心道:“卓文君能得与司马相如结为伉俪,他两人彼此倾慕是一大缘由,而那同伴从中调和,功劳也不小。你与那温仁厚之间,便是少了个传情送意的人。这红叶传信之人,似乎非我萧爻莫属。”又想:“药罐子先就说过‘这件事,须是我才可办到。’她为何如此肯定?” 却听李药香说道:“卓文君嫁给了司马相如。后来,竟也学得一身才华,她还写了些诗。” 萧爻笑道:“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司马相如乃一文雅儒士,卓文君嫁给他,便会写诗。假如司马相如是个马夫,卓文君便学得一身赶马车的本事。假如司马相如是商人,卓文君便是算账能手。” 李药香浅浅地笑了笑。笑得似乎很有深意。萧爻心头一惊:“她笑得有点怪。”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在下目不识丁,要是谁有幸嫁给在下。嫁鸡随鸡随得久了,非变成文盲不可。”李药香呵呵一笑。说道:“你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萧爻见她终于肯笑,心下也感畅快。问道:“卓文君写了什么诗呢?” 李药香收敛笑容,正色说道:“卓文君写的诗,都是为司马相如写的。有一次,两人分别久了,卓文君听人说,司马相如动了纳妾之念。卓文君便写了一首《白头吟》,表明自己的决心。司马相如看了诗后,知道她的心意,便收回了纳妾之念。” 萧爻道:“能使司马相如悬崖勒马,收回纳妾之念。那首《白头吟》定当非同小可。” 李药香道:“那首《白头吟》,我却记得。” 萧爻心道:“《白头吟》,头发白了,有什么好吟唱的?不过,你喜欢《白头吟》,未必如玉就不喜欢《白头吟》。”便说道:“就请姑娘为在下颂一遍。等我哪天头发白了,也好附庸风雅,学学古人,来一首《白头吟》以自遣。” 只听李药香念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萧爻凝神听着,他本以为,诗中该会有头发白了,便如何如何的句子。待听完后,却没听到一句白头的诗句。而诗中的词句似乎都成了古董,要想听懂,那是不能够的。见李药香念完诗句后,脸上显得意犹未尽,似乎她被这首很难懂的诗打动了一般,萧爻本不懂得诗中之意,为不拂她心意。便朗声说道:“好诗,好诗。司马相如心猿意马,若是没有这首《白头吟》,及时拴住司马相如的心。说不好他肆无忌惮之下,纳了第一个妾后,便从此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接着纳第二个c第三个c第无穷多个。” 李药香知他是在胡说,并不恼怪。却听她说道:“世人整天把‘情投意合’挂在嘴边。似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二人,才真正算得情投意合。一首曲子,凤凰俱起翻高飞。一纸书信,交情通意心和谐。”关于这首《凤求凰》曲子的故事,似乎也只能说这么多,萧爻当下将曲子故事暗暗记住,见李药香低眉垂首,脸上大是羡慕。心道:“一旦说到情事上,这姑娘就痴了。与她‘不死不救’的外号,似乎很难相合。她本该心地良善,不知为何,要起个‘不死不救’的外号。” 只听她低低地说道:“我我既无卓文君的才华,也没她那么好运。能与所爱之人,白首不相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不死不救 萧爻心道:“《凤求凰》这首曲子,该是交情通意心和谐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结为伉俪后,白首不相离。可是你与温仁厚,却至今未能如愿。你所奏之曲,前面的调子和谐而欢愉。到了后面,就变得烦乱,变得无序。她先前说高估了她,便是她运气不佳之故了。”想着先前听到的曲子,看着那跟断了的琴弦。萧爻又想:“定是你与温仁厚未能如愿携手,反受离别之痛,天各一方。你所奏的《凤求凰》便是你的心音。曲子的末尾本该是和谐的,但你与温仁厚既没个了局。奏到后面,你的心音里有的只是离别,与《凤求凰》的本意违背了,心烦意乱之下,便绷断了琴弦。” 想到此处,对李药香忽然生出了同情之念。见她低眉颔首,丝毫不似神医该有的风范。萧爻但觉眼前所见的,是她作为女子,该有的本来面貌。说道:“你既对温温兄如此痴情,足见你是个深情的人。” 李药香幽幽的说道:“深情又有何用?我等了三年,到头来,只怕也是竹篮打水。” 萧爻说道:“在下听泰岳四侠说过,姑娘有一个‘不死不救’的雅号。这外号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不知是姑娘自诩,还是他人胡赖。” 李药香道:“外号当然是自封的。我的外号怎么就不近人情了” 萧爻说道:“依在下猜想,按着‘不死不救’的规矩来行医。那些求姑娘医治的,若非将死而不死之人,姑娘便不予施救。”李药香说道:“规矩就是这样。” 萧爻身上种了玄阴指力,这几天来,都有发作。每次伤发之时,冷热交攻,他饱受内伤的折磨。由此及彼,对病人病发之时,所受的痛楚,竟似深有体会一般。萧爻缓缓说道:“然而一个人由起病,到病情恶化,再转到将死未死。其间必要经受常人万难忍受的痛楚。姑娘既为医术名家之后,治病救人,应以减轻病人的痛楚为要。该在病未发起时,给人预防。病发之时,及时施救。这样,方对得起医术名家这四个字。要是非得等到病人生命垂危之际,才出手相救,未免有伤医德。” 李药香说道:“你说的,是寻常医生。我既是神医,岂能与之苟同?” 萧爻问道:“那么,姑娘要救一个人,便非等到那人受尽痛楚,尝尽煎熬,拖到将死之时,才肯出手救治?” 李药香见他话中大有诘责之意,若非萧爻先时与她说了些笑话的。如此诘难于她,她此时心头不快,必定非发火不可。李药香有些着恼。问道:“你可知道,我起这个外号,是为了什么?” 萧爻见她脸上,大有忿忿不平之色。心道:“她给自己取这个‘不死不救’的绰号,必定有难言之隐。我不问清楚,就来责难于她,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了。”便问道:“敢问姑娘,你取这个‘不死不救’的绰号,有什么格外的寓意吗?” 李药香说道:“我为什么要叫不死不救?你说得对,不死不救。就是要病人,由病发,到病情恶化,到药石不济,再到将死而不得死,我才出手施救。我故意要病人等,让他们由小病等到将死不死的时候,我才出手解救。”萧爻听到这话,顿时怔住。心道:“你是神医,病人生病,等着你医治,如同久旱之后,祈盼甘霖降落。可你不顾别人的难受,丝毫不以别人所受的痛楚为意。你既如此无情,你是死是活,又指望谁来同情你。” 萧爻只感到心中大为不平。庸医杀人,乃是医术不济,但始终怀有救人之念。李药香却是能医而不施救,说是不死不救,直如见死不救。相比之下,反觉得庸医也比李药香更有医德。 李药香忽然冷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对,从病发到病危,再到将死不死,其间必饱受病魔的折磨。可我就是要让那些来求我医治的人一直等待。我看到有人久久的等待,心里就高兴了。我知道我这么做,确实很不近人情,简直是见死不救。但你又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爻先时本同情她,这时却觉得此人心肠太冷。站在一旁,并未说话。 只听李药香说道:“我要别人等待,是因为我这一生,也一直在等候。自小到大,每当我所有乞求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次,只要我一开口要,他们就毫不犹豫的给予我。” 李药香缓了缓。说道:“我以前有个弟弟,记得七岁那年,父亲带我们一同上街。我那时虽是女子,可我喜欢的便是木剑这类,男孩喜欢的玩具。我看到一柄绣着龙凤花纹的木剑,喜欢得不得了。便去央求父亲买下来。等父亲答应买的时候,弟弟也来央求,他也要那木剑。” 萧爻说道:“我有许多木剑,是爷爷用木棍削成的。爷爷教我认穴打穴时,我就用木剑刺稻草人。我也会削木剑,你若是喜欢,我便削来送你。” 李药香说道:“我喜欢那木剑,只在当时喜欢,而且我也只喜欢过那一柄。如今,你便是给我一百柄千柄比那还好的木剑,我也不会去看一眼。” 萧爻说道:“你当时喜欢的木剑,得到了吗?” 李药香说道:“那木剑只有一柄,父亲买下来,就给了弟弟。却又生怕我会难过,便嘱咐弟弟,说让弟弟玩一会儿后,就给我玩。” 萧爻心道:“你是做姐姐的,为什么就不能让着你弟弟?” 只听李药香说道:“弟弟一路上骄傲自满地舞着木剑,他耍着木剑,指上戳下,不停地向我炫耀。如果他手里玩的是别的东西,我根本就不去在意。但他用来向我炫耀的,正是我心里觉得最美好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懂得珍爱那木剑,他只是把它当作向我炫耀的工具。我并没有怪他,我只是觉得很后悔。直到此时,我仍然觉得很后悔。” 萧爻问道:“你后悔什么?” 李药香道:“我后悔央求父亲买那木剑。因为是我看上那木剑的,它十分完美。我如果不去央求父亲买,弟弟就看不到。他看不到木剑,就不会跟我争,他就不会有争赢我的机会,更不会有可以向我炫耀的东西。” 萧爻道:“你见不惯你弟弟用木剑来炫耀,是因为你比他更珍爱那柄木剑。在你心里,那木剑不该是向人炫耀的工具,而是一件应该珍爱的艺术品。” 李药香道:“我只觉得,那是我心中完美无瑕的东西。我珍爱它,是因为我发现了它的美,可我弟弟不会懂得。” 萧爻说道:“令尊大人不是说,等你弟弟玩一会儿后,就会给你。你只消等得一会儿,你的弟弟不是会把木剑给你了吗?” 李药香冷笑道:“为什么要我等?为什么不先给我。就因为我是女子吗?” 萧爻说道:“是你父亲要你等,又不是我要你等。” 李药香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一些。说道:“我弟弟拿着木剑,只把它当作气我的工具,他根本就不会珍视那柄木剑。父亲也知道,木剑到了弟弟的手上,只会被他毁坏,可父亲为什么还是要先给他?” 萧爻见她幽幽出神。问道:“后来呢?你得到木剑了吗?” 李药香这才回过神来。说道:“父亲既有吩咐,我还能争吗?我等了好久,弟弟才把木剑给我。” 萧爻心道:“你欲得木剑而后甘心,可是那柄木剑却是你弟弟先得。他再给你的时候,只怕你对那木剑,已不如先前那么重视了。” 李药香说道:“他给我的时候,那木剑剑身上的花纹,已破损不堪。我看着那木剑,发觉它变了。在我心里,不再完美无瑕。我一气之下,就将木剑摔成烂片。”萧爻见她神色兴奋,丝毫不似先前忧思切切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李药香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这时说得激动,停不下来。只听她说道:“我摔木剑,是故意摔给弟弟看的。因为是他先得到木剑,他并不懂得珍爱,在得到之后,只会用来向我炫耀。但他对那木剑自必会有一番顾惜之情。我摔碎那木剑,摔的就是他的顾惜。” 萧爻叹道:“你这样做,一样没得到木剑。” 李药香柳眉一竖。说道:“没得到又怎样?我如果不摔毁那木剑,我心里就会不痛快。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让自己不痛快?” 萧爻浑没想到,似她如此温柔的女子,竟也会生这么大的气,竟还会把这些令她不开心的事,记在心上。心道:“那你如此思念温仁厚,难道你就是乐意的?”便问道:“恕在下斗胆冒昧,姑娘为了一个儒生,害了相思,至今仍无个了局。难道姑娘心头就很痛快了吗?” 却听李药香说道:“这是我心所甘愿的事,这件事,就算不会有结果,我也无怨无悔。” 萧爻向她看去,见她的脸上满是得色。然而此前,她却一直忧思切切。忽然想到:“这人只凭个人的喜好行事,不顾他人的感受,亦不会听取我的劝告。” 李药香喃喃说道:“为什么要我等?倘若当初父亲买下剑来就给我,而不是等弟弟玩厌了再给我,那木剑便依然完美,我必视若珍宝。” 过了半晌,萧爻说道:“你就是因为木剑的事,从此痛恨等待。而那儒生偏偏又让你等了很久。你心中不满,就给自己取了‘不死不救’的外号。要让那些生病的人,也尝尽等待的滋味。” 李药香说道:“从那以后,我与等待再也没分开过,而且久久地等待。一个梦,或许别的人等一时三刻,若是不能成真,便会放弃,改去追寻别的梦。但我不会,因为我很难有梦,我要等到梦成真,所以我时常久等。我承认我痛恨等待,可我偏偏无法不去等待。只要我还在等待,我对等待的痛恨就不会消除。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去痛恨等待?一个人不管痛恨着什么,只要还有令他痛恨的东西,他的心里就始终留有恨意。” 李药香缓了缓,又说道:“他还没来过,我在等待他,可我痛恨等待。只要我还在等待,我的心里始终有恨意。为什么要把恨只给我一个人,而别人都在快乐?” 萧爻心道:“原来你心里有恨,便要别人跟你一样有恨。你心里不痛快,便要别人跟你一样不痛快。” 李药香说道:“要让人不快乐,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生病。但若只让他生病是不够的,得让他生大病,患绝症,让他知道死之将至,他就会痛恨这个世道。” 萧爻禁不住问道:“一个人明知大限将至,又何必还要心怀恨意?” 李药香道:“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在他临死之前,他一定知道他是因病而死的。他就会痛恨这个世道,痛恨世人医术低下。痛恨世上缺少神医,来除去他的病根,挽救他的生命。” 过了半晌,萧爻才说道:“你是医术名家之后,给自己取外号叫‘不死不救’,很少医治病人。是要他们以为世上已无神医,一旦患病,便要陷入面临离世的绝望中。看到别人陷入绝望的等待中,你便从中得到慰藉。” 李药香说道:“刚开始那几年,我确实因此开心过。可是后来,我发现,有些重病之人变得不再怕死了。他们在得知已不能活下去时,不想等死,竟然就提前死。” 萧爻惊道:“提前死?” 李药香道:“提前死,就是没人要他们死,他们却不肯多活哪怕一秒。不光是病人,那些失意的c受挫的c受困厄的。他们本来还能再活一段日子的,可偏偏一定要想法子让自己死掉。” 生死大事,人命关天。李药香轻描淡写的说来,直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平淡,平淡得近似冷漠。萧爻看了看李药香。见她的年龄与自己的差不多。同是二十多岁的年龄,自己心思热诚。虽然身上种了阴寒指力,一旦发作,冷热交攻,生不如死。但病发过后,却又恢复如旧。而总合下来,始终发病的时候少,康健的时候多。因此,虽患上此等怪症,却一直没没来在意,心中的热诚始终未减退过。李药香不过是因为多了几次等待,竟如此冷漠。 萧爻站了一会儿,但觉得再待下去,会增加自己的烦恼。心中又想着要去找如玉。只得将先前说过的话再次提及。萧爻抱拳说道:“蒙姑娘治好在下腿上的伤,姑娘大德,他日徐图后报。告辞!”说完,欲转身出门。 李药香听他要走。忽然说道:“你体内中了玄阴指力,还没有根除,你就要走了吗?” 萧爻问道:“玄阴指力?你你怎么知道?” 李药香道:“我治你腿伤的时候,替你把过脉。你体内所伤的内伤,确然就是玄阴指力。” 萧爻忽然笑道:“你想看着我伤势发作,等我快要死的时候,你再出手医治我。就可以保住你‘不死不救’的名头。是不是?” 李药香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别人,我没有给你治伤,不是因为我的绰号。而是这种玄阴指力,是传自西域的一门阴毒至极的武功,非我中原武林所有。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根除的法子。” 萧爻心中所想,便是去哪里找到如玉,并无心留下来。便说道:“既然连神医都治不好我的伤,那我只好听天由命了。” 李药香说道:“我暂时是没找到法子。只要多给我几天时间,定能帮你除去阴寒之力。我劝你留在这里,若是你病发的时候,我还可配出些丹药来,帮你制住寒气。你若是去了外面,寒气发作时,你制不住,便会伤及经脉。经脉一断,全身武功尽毁。” 萧爻说道:“多谢姑娘美意相留,但在下去意已定,非去找一个人不可。只要今生还能见到她,在下的生死,又何足道哉。” 李药香说道:“你就算不顾自己的生死,可你曾答应过药妈的事,你难道想反悔吗?” 萧爻心道:“原来你留我,却是为了要我帮你传信给他。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帮你去找温仁厚便是。”说道:“姑娘放心,在下自当找到温仁厚,告诉他,姑娘日夜思念,但求与他一聚。死活,也让他来向你求亲。与你喜结连理,同修百年之好。” 李药香听到这话,她一直冷冷的脸上,竟泛起了几抹红晕,她微羞含笑。说道:“要活的,不要死的。”萧爻见状,忽然心中大乐,哈哈大笑。说道:“你叫‘不死不救’。我去抓个死的温仁厚来,你正好大施仙术,将他医活。你也不用做《白头吟》来栓他的心,只消配几幅药方,令他吃了之后,从此死心塌地地陪着你。” 李药香脸上大为窘迫。急道:“我见你是个至诚君子,才将心事说与你知道。你若是以此来取笑,我我就杀了你。” 萧爻笑道:“你杀了我,谁为你红叶传信?” 李药香说道:“那你到外面,就不许胡说。更不许提到我我想他。” 萧爻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你是如何想他的,我只说你想他来做做你的镜子。”他本想说‘来做你老公’。但见李药香脸色不快,便改了口。李药香问道:“做镜子?” 萧爻说道:“是啊,做你的镜子。你甜美的一笑,他便对着你傻傻的一笑。”李药香‘嗤’的一笑。知道他爱胡说,要想阻止他,自忖心思没他的快。 萧爻抱了抱拳,转身出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秦淮河边 此时,天已发白。萧爻走出李宅,见前面是一条陌生的巷子。他对南京城本来不熟,出来时,又没问过路径,竟辨不清东南西北。 李宅所在的位置,是在巷子中间,巷子两端贯通,往任一端走都是出路。萧爻沿着巷子往南面的一端走。走了两百来步,绕过几个弯,才走出那条巷子。却见巷子外面有两棵巨大的枫树,如遮天大伞,环盖四周。萧爻心道:“记着这两棵大树,以后再来李宅时,便不会走错路了。”随即又想:“我这一去,以后来不来李宅,可难说得很了,又何必要记路。”迈开步子,又向前走去,走出不远,便看到了那秦淮河。此时是在清晨,秦淮河岸自没了夜间的热闹繁华。 萧爻伫立河岸边上,但见杨柳依依,随风而舞。想到那天晚上遇到如玉的情景。却记不得是哪里遇到的,但觉景物依旧,而往事已矣。不由得心想:“待此间的事情一了,我便北上还书,顺道寻访如玉。”想着如玉一去无踪,心下不免烦恼。便在一株柳树下,暗暗许愿:“天可怜见,让我萧爻有生之年,能得与如玉一聚。”烦恼稍却,举步欲行。 忽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阉党人多,周兄,我们分道而行。”萧爻但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瞧去,只见两条白影正在河岸边上奔行。一人沿河向自己奔近,另一人反道而行。 萧爻向来人仔细瞧去,只见那人的面相也有几分相熟。那人奔了一段,两人相隔已不到十丈。萧爻正要说话,那人却先说道:“萧兄弟,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腔调很兴奋。 萧爻仔细一看,见来人正是钱嘉徽。抱拳说道:“钱兄,别来可好?” 钱嘉徽奔到萧爻面前。喘了几口,又连连叹气。萧爻见他左脸颊上青了一块,左腿上绑了一块绑带,绷带上溢出殷红的血迹。想是他与人动过手,受了伤,急速奔行之下,伤口处已有血渍冒出。 钱嘉徽略缓了缓。说道:“自那天在黑树林与萧兄分别之后。我便独自逃往南京城来。在路上却听得有人传言,说是城内万花楼中,要举办一场百花鸟会。扬言要选出花魁,夺魁者冠以‘百花仙子’称号。” 萧爻岔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但我运气不佳,与人打了一架,便睡了三天。一来不知万花楼位于何处,二来身中玄阴指力。因此上” 钱嘉徽问道:“萧兄,你武艺高超,竟然中了玄阴指力?”说完话,便给萧爻搭脉。钱嘉徽两指往萧爻的脉搏上搭来,刚碰到手腕,冷得一缩。惊道:“你体内果然有一股阴寒之气,这类武功,似乎非我中原武林所有。萧兄,害你的贼人,莫非是个西域高手?就算他武艺再高,咱们也要杀了他,为萧兄出了这口恶气。” 萧爻淡淡一笑。说道:“那人并非西域武人,是个二百五。我中了他一指,却也打断了他的两个手指头,还了他一掌。算下来,是半斤八两。以后若是遇到他,自当问他疗伤之法。眼下却有几件事,比寻他报仇,更为紧要。” 钱嘉徽道:“那人样貌如何?萧兄你可说与我知道。我若是遇到他,好歹要帮萧兄出了这口气。” 萧爻心道:“只怕你的武功还及不上唐文豹。”但见他热切诚诚,不想拂他心意。说道:“钱兄如此挂怀,小弟感激不尽。那人很好辨认,是个非和尚的大光头,自称其重二百五十斤。” 钱嘉徽随口问道:“非和尚的大光头?”萧爻笑道:“他并非出家之人,一颗肥头上却寸草不生。” 钱嘉徽道:“原来‘非和尚的大光头’是是这调调儿啊。不过他重二百五十斤,有这份重量的人,想来不多。萧兄,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萧爻说道:“有劳了。钱兄,我睡了三天,不知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没能参与那百花鸟会,钱兄比我早来一步,可看到花魁了吗?” 钱嘉徽忽然怒道:“我听得要选花魁,但想能夺得花魁者,须得美艳压倒群芳,该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自忖以我之才貌,就算得见花魁,也只能汪洋而兴叹,可远观而不可近玩。但要是能见上一见,便也不错,于是寻到万花楼去。” 萧爻问道:“钱兄,百花大会定是热闹非凡了?”钱嘉徽说道:“萧兄,我初时也是你这般想法。昨天晚上,我赶到万花楼。他奶奶的,哪有什么百花鸟会。竟然就见到几个锦衣卫的在抓人。” 萧爻吃了一惊。问道:“锦衣卫的跑去万花楼抓人?抓的都是什么人呢?”钱嘉徽却问道:“萧兄,你当真不知万花楼在哪里?也不知万花楼是做什么的?” 萧爻说道:“我初入江湖,所知实在有限。万花楼在哪里,是做什么的,在下真是不知道。钱兄,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钱嘉徽道:“萧兄既是不知,那就最好不知。适才萧兄问我,锦衣卫的抓什么人?锦衣卫抓的,便都是一群儒者。这些人也是像我这般,受了谣言的欺骗,要去万花楼瞧热闹。热闹没得瞧,反被抓入狱中。” 萧爻问道:“难道去万花楼瞧热闹,也是犯法的?”钱嘉徽说道:“瞧热闹,能烦什么法?但为什么有锦衣卫的抓人,我至今也没想清楚。我见锦衣卫的抓人,当真好没来由,心中不平,就出手救了一个。于是和那几个锦衣卫的打了起来。嘿嘿,说来也巧,和我动手的那几人,你猜他们是谁?” 萧爻说道:“在下却是猜不到了。” 钱嘉徽道:“萧兄弟,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黑树林里与我们打架的那几人。”萧爻略作回想。说道:“那天在黑树林,天色灰暗。和我们打架的人共是五个,但到底是谁,当时却没看清楚。” 钱嘉徽问道:“你可还记得,他们所用的兵刃?”萧爻又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其中一个使绣春刀的,一个使剑的,一个使枪的,一个使链子锤的,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像是使挠钩的。对,便是使挠钩的人勾杀了我的马。” 钱嘉徽道:“萧兄弟的记性果然很好。当天和我们打架的共是五人,其中,那使绣春刀的,名叫李先来,山西八卦门的门下。” 萧爻隐隐记得李先来是个大胖光头。 钱嘉徽又说道:“那个使剑的,名叫莫不信。乃是神剑山庄前庄主关天赐的关门弟子,他有七个师兄,八人号称‘神剑八雄’。关天赐失踪前,神剑山庄威名卓著,‘神剑八雄’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关天赐失踪之后,神剑山庄便也树倒猢狲散,八个弟子各自分散了。李先来却投入锦衣卫,作了番子。他奶奶的,真是把神剑山庄的名头丢到家了。” 萧爻说道:“嗯,我听一位前辈说过,关天赐武艺超群。他的弟子自也非庸手。钱兄,那另外几人,你也打听到了吧。” 钱嘉徽说道:“那五个番子,追了我五天。他们的底细,我自然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个使挠钩的,姓张。使链子锤的,姓李。此二人均是赵之栋的心腹。” 萧爻问道:“赵之栋便是那百户了?” 钱嘉徽说道:“赵之栋是百户,也是杨寰的干儿子,杨寰又是魏阉的干儿子。魏阉他奶奶的,自己挥刀一割,做了阉人,是生不出儿子来的。却收罗了不少爪牙,认作义子。如今,锦衣卫都督田尔耕,东厂理刑官杨寰c崔呈秀c崔元应c许显纯这五人,便是他手下的五虎。除了这五虎之外,还有十狗。他奶奶的,魏阉做了不男不女的妖怪,他手下的干儿子嘛,当然也是畜生一类,人以类聚,这群祸害正好是一丘之貉。” 萧爻问道:“钱兄,莫非在万花楼与你动手的,便是当天黑树林中的那五人?” 钱嘉徽道:“正是呢。上次在京都北京城,我在大街上见到魏阉,他坐着八角软轿,所带随从超过一百人,仪式排场,竟胜过当今天子。他奶奶的,我心下大怒,便骂了他一顿。魏阉因此恨我入骨,便打发他的干儿子们来抓我,赵之栋便是其中一股。我从北京一路难逃,逃到黑树林时,遇到了你。得你相救,当天逃过了赵之栋的追捕。可想不到,只隔了几天,便又遇到了这群狗贼。” 萧爻问道:“那你腿上的伤,便是昨天晚上被砍中的了?” 钱嘉徽道:“正是,这群狗贼,先就欲得我而甘心。这次再遇到,一出手便是杀招。我腿上受的一剑,便是莫不信那龟儿子砍到的。我带着那个姓周的儒生,从万花楼一路逃来,刚刚才和他分开。” 萧爻问道:“如此说来,那五人还在追拿你了?”钱嘉徽回头向来路看了一眼,见路人还没人影。说道:“不错。五个狗贼对我们穷追不舍,他们对路径不熟。而那姓周的儒生本是南京人,他对路途十分熟悉,一个时辰之前,我们甩脱了五个狗贼。” 萧爻心道:“你虽暂时脱离险境,可过不了多久,那五人定会追来。”猛然间,只听一人喝道:“钱嘉徽,我看你往哪里跑?” 萧爻回头看去,只见五个人快步奔来。从兵刃和形貌上看来,赫然便是黑树林前,与之打斗的那五个东厂番子。百户赵之栋,使枪的李先来,使剑的莫不信,以及挠钩手,链子锤。五人一道,正在全速赶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斗东厂番子 四 钱嘉徽抱拳说道:“萧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不能再累你了。我拖住这五人,你快走。” 萧爻在黑树林出手救他时,凭的是一股热血。救过之后,本也没放在心上。想不到这次遇到他,他仍然铭感于心,对自己身上的玄阴指力,又热切关怀。便生出了几分相近之意。听了这话,不免心道:“那莫不信是神剑八雄之一,剑术高超。你纵然身体完好,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五十招。况且你腿上有伤,若与他相斗,只怕二十招不到,你便伤在他的剑下。你拖住他们,不过是枉送性命。我萧爻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叫我走,我若是一走了之,不是叫人把我看得轻了。”抱拳说道:“钱兄,若是我来拖住他们,让你先走。你肯不肯走?” 钱嘉徽怔了一怔,一时竟无语作答。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是自己惹上的,与萧爻并无半分关系。在黑树林时,萧爻就已救过自己一次。那次是在萧爻完好的情况下,才救出自己。而这一次,对方仍是原来的五人,武力上没有增减。但此时萧爻中了阴寒指力,武功大减,敌强我弱,若是真动起手来,凶险已极。钱嘉徽顾璇局势,但觉得自己抱个必死之心,与五人周旋一番,拖得一时三刻,好歹让萧爻得以逃脱。他叫萧爻先走,绝非随口说出的光面话。 钱嘉徽见萧爻并无离去之意,他明知与这五人相斗,并无生还的余地。抱了必死的念头,虽是一时之勇,却也是无奈之举,总还有死里求生的侥幸之想。见萧爻不肯离去,自己并非孤身与五人相斗。既感激萧爻两翻相救的恩德,又为萧爻临危之际,绝不贪生怕死的正义所感,不禁心下热切。含泪说道:“我我。萧兄,我钱嘉徽一再累你,你却肯如此舍命相陪,我请受我一拜。”他激动之余,竟然神志混乱,说完,便向萧爻拜倒。 萧爻忙伸手扶他起来。说道:“钱兄,咱们同辈论交,你若是对我行此大礼,那就折煞小弟了。” 钱嘉徽说道:“是是,好兄弟,咱们今天就并肩作战。” 却听赵之栋阴恻恻地说道:“先并肩作战,后同赴黄泉。你们是两个男人,说得如此凄婉,也不怕惹人笑话?”萧爻与钱嘉徽说话之际,这五人却已赶到了。两边相隔三丈左右。李先来c莫不信,使挠钩的和使链子锤的,都在旁冷笑着。 萧爻听他话中带刺,对他说话的腔调,又有些烦恶,便欲反唇相讥。说道:“你这人没有男子汉气概,说起话来活像老太太。” 赵之栋勃然变色。怒道:“你你。”他的声带本有几分尖锐,这时发了怒,语音更加的尖细。 萧爻说道:“你你老子我来告诉你。别以为你们人多,要真打起来,谁先死的,还说不准。你如此装腔作势,又投靠了魏阉。干脆去引刀一割,做个太监更好。” 赵之栋心下大怒,说道:“先杀了这小子!” 使链子锤的大胖光头便站了出来。萧爻以为他要动手,全身戒备,做好接招的准备。却见他忽然向北面抱拳行礼,其他四人也向北面抱拳行礼,五人脸色均十分尊崇。萧爻见到如此行礼之状,但觉得很是奇特。却听使链子锤的人说道:“九千岁他老人家的名号,岂是你这黄口小儿随意说得的。”五人向北行礼,一时似是僵住了一般。 萧爻愈发感到奇怪,低声问钱嘉徽。说道:“钱兄,这光头向北面抱拳行礼,是何道理?”钱嘉徽小声说道:“不知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想出来的礼节,这群王八蛋行礼之时,须得向北面抱拳。那是说魏阉身在北京城,这群乌龟王八蛋此时身处南方,因此要向北方抱拳作礼,魏阉才收得到。” 萧爻说道:“这等礼节,当真好生无聊。魏阉身在北京,此地是南京,两地相隔几千里。魏阉非千里眼顺风耳,在此行礼,他看不到,也听不到。这群鼠辈难道不知道吗?” 钱嘉徽却说道:“萧兄弟,你有所不知。魏阉便是他们口中的九千岁,凡是投靠了阉党一派的人,提到魏阉时,任何事都得放下来,先行了如此大礼,再做别的事。行礼之时,其他人在旁监督。要是行礼之人脸色稍有不恭敬,其他的人便要报给魏阉,行礼之人就要倒大霉了。” 萧爻问道:“怎么就倒大霉了?” 钱嘉徽说道:“萧兄弟,你非官场中人,自然不知道。若是那行礼之人,脸色不恭敬,让魏阉知道的话。那人要么被充军流放,要么就是丢了官职,这就是倒大霉了。” 萧爻对官场中事,十分陌生。听了这话,已隐约感到,魏忠贤权势极大。问道:“充军流放c罢免官职之事,一向是皇帝做主。钱兄,魏阉不是皇帝,他怎么有如此大的权力?” 钱嘉徽道:“萧兄,当今天子,乃是天启皇帝。哎,这位皇上。”说完,连连叹气。萧爻听他欲言又止,当是不便开口评议皇上的事,却又很想知道。问道:“钱兄,这位皇上怎么啦?” 钱嘉徽说道:“我听人说,当今天子十分崇拜鲁班。” 萧爻说道:“鲁班乃是春秋战国时人,他是一个科学匠人,也是木匠之祖。皇上崇拜鲁班,便又如何?” 钱嘉徽叹了口气。说道:“萧兄所说丝毫不错,天启皇上崇拜鲁班,深嫌不够过瘾,便自己做起木匠,整日介躲在后宫里弹线锯木。他做木匠十分上瘾,朝廷之事,便少来打理。把宫中大小事务,均交付魏阉裁断,致使大权旁落,魏阉因此势焰熏天。” 萧爻心道:“原来如此。” 那五人行礼完毕,便向两人看来。赵之栋说道:“钱嘉徽乃是九千岁亲点的要犯。这小子与钱嘉徽同流合污,罪责同当。兄弟们,咱们今天拿住犯人,不论死活,都是为朝廷立功。动手!” 另外四人说道:“谨奉百户大人号令。”李先来持枪,使挠钩的挥舞挠钩,两人面带狞笑,一左一右,向萧爻攻来。莫不信持剑,与使链子锤的,二人围攻钱嘉徽。 李先来举枪一刺,便是一招‘乌龙入洞’,直刺萧爻的左肩。挠钩手将挠钩一甩,一招‘勾肩搭背’,来勾萧爻的右肩。两件兵刃几乎同时攻到。 此时朝阳初升,日光泛黄。两件铁器之上,泛着浅黄的微光。枪勾之上,黄光闪动,虽不致眼花,却也有些炫目。 萧爻心知自己身中了玄阴指力,只消用力用得猛了,伤势便会发作。一旦伤势发作,阴寒之力将在体内乱窜。不用敌人动手,自己便被阴寒之力伤到。因此最担心的不是敌人的招数有多高深,却是害怕自己身上的玄阴指力发作起来。便只敢使一成的力道,徐步后退,看准枪勾的来路,小心翼翼地闪避着两人攻来的招式。避过之后,内伤并未发作。心中的担忧稍微有所缓解,萧爻舒了口气,凝神再斗。 使挠钩手的和李先来,眼看将萧爻迫退了一步,又即向前迈进,各自攻出一招。李先来枪尖一转,改刺萧爻下路。挠钩手使挠钩,却来攻击萧爻的上盘。 在黑树林时,萧爻与这两人都斗过,那次是单打独斗。萧爻从未学过兵刃功夫,但他记性极佳,经过那次的打斗,对两人的武功路子,已有所窥探。虽然对枪法和勾法了解得还不够深细,但抢来勾往之际,对其出击的方位,大致清楚。 萧爻心知,挠钩手的招式为数不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此外,更无多大的变化。因此,不至造成太大的威胁。而李先来的枪法中,含有杨家枪法中的种种优点,枪法变化多端,威力很大。若是自己没受内伤,内力能运转自如,再以内力运使龙象心法上神妙的轻功,凭着心法上神出鬼没的轻功,要避开李先来的招式,那是十分容易。但此时既受内伤,内力运转不畅,龙象心法上神妙无端的轻功,施展开来的不到一成。要避过他的招式,但觉得已很吃力。要想还击一掌,更难如登天。眼看二人分上中路攻了过来。当下仍运使着自身体内所积存的,十成中一成的力道,看着枪尖和勾尖,找准后退的方位,又避过了一次。那两人又向前迫近,再次攻出。 萧爻所避过的两次,都只用一成的力道,躲避之时,小心翼翼。在如此谨小慎微的运使下,但觉得内息平稳,阴寒之气始终没被牵引出来,内伤暂无发作的迹象,心下稍慰。仍以一成之力,来运转龙象心法,虽然行动稍慢,但仗着龙象心法的轻盈巧妙,始终能在枪勾刺到之前,抢先一步,避开两人攻来的招数。 萧爻接连避了三招,虽都小心着,并没能还击一招,但也没引发内伤。萧爻心下雪亮,如此打法,要想取胜,几乎是无望的。但若只求自保,一时也无受伤之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斗东厂番子 五 萧爻运使着龙象心法,左躲右闪。始终没给刺到,也没引发玄阴指力。虽无胜算,亦不露败相。 钱嘉徽那边受莫不信和链子锤的围攻。情状又大为不同。莫不信乃是关天赐的关门弟子,他入门之时,关天赐已步入晚年。因此,他自关天赐手中学到的剑术,与他的七个师兄比,悬殊很大。但关天赐剑术通神,纵使莫不信只学到些皮毛,亦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剑术高手。 钱嘉徽乃是嘉兴儒生,重文而轻武,虽也会得一些剑法,但他的剑法和莫不信的比,又差了一大截。他的武功本就及不上莫不信的,加上有使链子锤的在旁夹击。几招过后,已险象环生。 萧爻凝神打斗之际,见自己并无多大的凶险,便也注视钱嘉徽那边的战况。但听得钱嘉徽气喘连连,似是很难招架。又斗得几招,只听钱嘉徽‘啊’的一声喊了出来。萧爻心知,钱嘉徽已被伤到。避过了两人的凌厉一击之后,趁隙问道:“钱兄,你哪里受伤了?” 只听钱嘉徽粗重的声音说道:“我哎哟!”像是又中了一剑。萧爻凝神打斗,并不能分心瞧他。但听他又喊了一声,知道他又被伤到。心中有些自责:“他若是不分心与我对答,凝神打斗。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伤到。”便不再出口说话。 只听钱嘉徽喘气说道:“萧兄,我们今天,难逃一死。不过,为兄的能在临死之际,结交到你这位哎哟。莫不信,我入你祖宗。”萧爻听得铁剑破空之声,嗤嗤作响。听得钱嘉徽出口大骂,知道他又被莫不信使剑伤到。又听到莫不信冷哼一声,十分得意。莫不信说道:“你能预知自己难逃一死,倒也有些先见之明。” 莫不信一开口说话,剑招上便缓慢下来。只听钱嘉徽又说道:“卑鄙无耻的狗贼,只会以多胜少。”萧爻说道:“莫不信,你是‘神州一剑’的弟子。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哟!”萧爻说话之际,退得迟了一步,被挠钩手刮伤了手臂,只觉得手臂上火辣辣地发痛。萧爻忍着剧痛,一声不响,趁势绕到挠钩手左侧。他见自己受伤,心下愤怒,再不管是否会引发玄阴指力,猛地向挠钩手击出一拳,一招‘白虎出山’。挠钩手勾伤萧爻,正感得意,不妨萧爻突然暴起反攻,这一拳正中胸口。但见他全身一抖,脸上惊奇不定:“好冷,好冷。”打了一个冷颤,竟似僵住。 萧爻一招击出,竟没引发内伤,暗自庆幸。见挠钩手像是被冻住一般,心下正感奇怪。随即明白:“我的体内中了玄阴指力,刚刚击他的一拳,便带上的阴寒之力。他中我一拳,那股阴寒之力便随之传到他的体内了。唐文豹这二百五,以玄阴指力注入我的体内。那股阴寒之气便在我身上诸穴里乱窜,发泄不出,反而攻我,搞得老子像是坠入冰窖一般。我此番击他一拳,便是将阴寒之力发泄出去了。嘿嘿,妙极。” 萧爻想通此节,胆气陡然高涨,浑不似先前那么谨小慎微的态势。当即施展伏虎拳法,与李先来游斗。 萧爻避过李先来刺来的一枪。又听得钱嘉徽喊了一声。侧目瞧去,但见莫不信将一柄铁剑使得密不透风。钱嘉徽被剑圈罩住,形势已十分凶险。心道:“我此番少却了一个敌人,钱兄那边却抵挡不住了。”这时,李先来又举枪刺到。萧爻侧身避过,他这时不再担忧阴寒之力,又少了挠钩手。专注一看,已看到李先来的肋下露出了破绽。萧爻揉身直进,随手使出勾拳,去勾李先来左腋窝。李先来收回枪杆,格挡萧爻。 萧爻向左路退出。趁机掰下一条柳条,将柳条当作箭,运劲使出,飞刺莫不信的后背。李先来呼道:“莫兄,小心后面。”莫不信持剑攻钱嘉徽攻得正紧。听到钱嘉徽的呼叫。回身一剑,将柳条斩为两截。萧爻说道:“莫不信,你不思进取,自甘堕落,投靠锦衣卫。你如何对得起令师?”话音刚落,李先来举枪刺来,萧爻只得回身游斗。 只听莫不信怒道:“小子,你已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如此闲心,来管老子的事。” 萧爻避过一击。说道:“你老子我见到不平之事,就要管上一管。这叫做路见不平管一管。” 莫不信说道:“我先杀了他,再来杀你。” 萧爻说道:“何必要分先后,有种你过来,跟你老子打。以多胜少,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吗?你过来啊。” 莫不信受激不过,便撇下钱嘉徽,转攻萧爻。 萧爻此番使出真力,一时没出招攻出。那阴寒之力渐渐涌来,但觉又要发作。萧爻一察觉不对劲,猛起一掌,却是一招‘冷若冰霜’,直劈李先来的面门。李先来与他隔了一丈左右,他在一丈之外发力,按理是伤不到李先来的。但他中了玄阴指力,发掌之时,便多了一成力道,内力上比以前更强大了许多。 李先来见他凌空发掌,浑没在意。转瞬之间,但觉冷风刮面,风头如刀,刺痛脸色隐隐生疼。忙向后退开,避过他的掌风,脸上大是骇异之色。李先来说道:“几天不见,你你的内力竟如此高深?” 萧爻并不答话,迈出两步,一招‘雪拥蓝关’跟着拍出。李先来侧身避过,从侧面刺出一枪,直刺萧爻的左耳耳门。恰在这时,莫不信自后提剑刺来。萧爻听声辩位,身子一矮,避过李先来的一枪。向右路斜斜闪出,避开莫不信自身后刺来的一剑。那两人,一个举枪,一个提剑,双双攻来。萧爻回身相斗,却是使上了寒冰烈火掌中的寒冰掌力。寒冰掌力与玄阴指力同属阴寒之力,能相融而不相克。两股力道融为一道发出,威力倍增。莫不信虽剑术高超,忌于萧爻的掌力,亦不敢太过迫近。萧爻与这二人相斗,仗着掌风的阴寒之气,与龙象心法的精妙,一时打成平手。 三人斗了一会儿,渐渐斗到酣处,都尽力相搏。李先来手中枪尖指指点点,莫不信一柄铁剑白光闪闪,萧爻发出凌厉掌风,如狂风呼号。但见得刀光剑影,与呼呼掌风相融想混。三道身影,跳跃闪动,你来我往。犹如三道闪电,一道刚刚闪落,另外两道又接着劈下。三人越打越快,三条身影交错纵横,偶然间又夹杂着一两声吆喝呼战之声,斗得酣畅淋漓,十分过瘾。 钱嘉徽那边少了莫不信这个劲敌,他只与使链子锤的一人相斗,局势顿时改观。两人斗了数招,一直相持不下。 萧爻与那两人又斗了五十来招,体内的阴寒之力不但没再发作,反而助长了掌风的威势。每一掌发出,便如寒风大作。仗着掌风之威,萧爻与二人打斗之际,已不如先前那么吃力。稍得停歇之机,便对自己身上发生的怪异之象,思索起来:“当时在李宅,我稍微用劲,体内的阴寒之力便即发作,使我全身发冷。惊骇之下,便想着如何控制体内的阴寒之力,使它不再乱窜。然越想控住,阴寒之力越窜得厉害。这阴寒之力是唐文豹种在我体内的,并非我原有的劲力。这股力道既是外力,与我体内的力道不能兼容并蓄。它便要找路出去,我想控住它,却如同将它生生闭住,难怪它会反噬于我。药罐子给我服下的聚阳丹,乃是阳刚之药。与阴寒之力正好相互冲撞,我那次扛不住,便昏倒过去。如此看来,药罐子虽是好心,但她施药之理,乃是以阳驱阴,以阳驱阴,自然引起阴阳失和。两股力道相互冲撞,便如同世上夫妻二人大打出手一般,难以调和周转。然而对我的病症,却无多大的益处。闭住不至外流,它便会反噬于我。若以阳刚药物驱逐,它便会反抗。禁闭和驱逐都非善法。我此番将外力导引而出,体内便只留存我原有的内力,正是踢出外扰,留其本真。此乃导正归源c返璞归真之理,正好对上了我的病症。”想到此处,心下大感畅快。催动那阴寒之力,两只袖子,竟也鼓荡起来。泠泠掌风,呼呼狂发。 莫不信和李先来,两人夹击萧爻。以二对一,本已占了便宜。两人又是以尖锐的兵刃对萧爻的肉掌,兵刃占优,招数上也占了优势。但一来,萧爻身法灵活,只捕风捉影之间,萧爻便已转换了身位,那二人虽见着取胜之机,但这取胜之机,稍纵即逝,二人始终是慢了一步。二来,两人忌惮萧爻凌厉至极的掌风,并不敢太过迫近。是以虽多方占优,却仍然久攻不下。 使挠钩的那人,中了萧爻一拳,手脚发冷,僵立一旁。赵之栋在旁观战,初时以为己方人多,稳操胜算。斗到这时,己方这边伤了一人,局势转平。他欲抓住钱嘉徽立功,当下猛喝一声,扯出绣春刀来,正要加入战团,助那使链子锤的人。忽然,只听得一人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聚众斗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画上之人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在场的七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萧爻听到他说的话,但觉得又来了个多管闲事的人。仍然掌力狂发,丝毫不减。 只听那人又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聚众打斗,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几个,快快停手,跟我回衙门一同受审。” 萧爻侧目瞧去,见到那人的面貌,觉得很是面熟。见他穿着一身官服,腰间配着长刀。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和他一样装扮的人。不能分身与之对话,当下掌力狂吐,迫得那两人连连退后。 听得那人连声猛喝,赵之栋只得停下。喝道:“莫兄,李兄,先停下来。”莫不信和李先来久攻不下,渐渐心焦。听得赵之栋的命令,便跳出了战团。那边,使链子锤的人也停了下来,纷纷退到赵之栋的身侧,待他示下。 萧爻见二人撤下,便不来攻击,走到钱嘉徽身边,查看他的伤情。钱嘉徽呼呼喘气,他武功不高,内力浅薄,此番恶斗之下,竟似力竭。萧爻问道:“钱兄,你没事吧?”钱嘉徽道:“我没事,歇一歇。”萧爻见他伤口处正在流血,扯下衣襟,给他包扎伤口,这才转过身来。 却见赵之栋将绣春刀摆出来。问那来人道:“你是谁?”那三人见到赵之栋手上的绣春刀,脸上微微变色。领头那人便抱拳说道:“原来是百户,在下失礼了。”萧爻向那领头的人瞧去,见到他的面貌,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却听赵之栋绵柔柔地说道:“此二人乃是九千岁下令缉捕的要犯。我们在此缉拿逆党,乃是为朝廷立功。你一个小小捕快,却来大呼小叫,要是给贼人逃脱,只怕你吃罪不起。” 那领头的人抱拳说道:“是是,在下只是按例巡查。并不知百户大人在此,是为缉拿要犯。百户大人,是否需要帮忙?” 赵之栋阴恻恻地说道:“量你们几个小小捕快,能帮到什么大忙。你不来碍手碍脚的,就已经不错。” 领头的人说道:“是是,在下这就走。”赵之栋却又说道:“我并没叫你立刻就走。”领头的人说道:“大人有何吩咐,还请明示。”赵之栋便说道:“你就在一旁待着,看看我们怎样捉拿逆党。学着点,也好长点本事。” 领头的人脸有难色。说道:“回百户大人,在下今日当班,得四处查看,可不便久留。” 赵之栋缓了缓。又棉柔柔地说道:“既是如此。你就滚吧。白白错过了学本事的良机。” 领头的人躬身答道:“这就走。”转身说道:“兄弟们,我们去别处巡查。”便欲离去。 萧爻忽然念道:“君子敦敦,温润如玉。惹我相思,但求一聚。”那领头的捕快听到此话,脸色大变。凝目向萧爻瞧来。问道:“你你是谁?” 萧爻见到他的面貌,便想起了在李药香的闺房中,那瑶琴下面的画像。一加对照,但觉此人便是温仁厚。自己曾答应过李药香,要找他去李宅与之一聚。见他转身欲走,若他此时离去,不知何日才能找到他,便即出言相试。见到他神色大变,确信此人就是温仁厚。萧爻心道:“要此人去见李药香,须得把话说得重些,让他明白李药香的一片心意。我何不仿照李药香的口语,和他对白一番。”便说道:“你当初负气远走,走得潇洒,头也不回。留下我倚门长候,三年来我在家望眼欲穿。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你哪天心回意转,前来一叙。等了三年,你来了,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做起捕快大爷,却只顾自己潇洒快活。撇下我不管不问,来瞧我一眼你都不肯。” 温仁厚凝视着萧爻,在场之人,便只有他能听懂萧爻话中所指。其他的人见萧爻如此胡言乱语,均大感奇怪。一个个向萧爻投来怪异至极的目光,萧爻浑不在意。温仁厚怔怔地说道:“你你。她。” 萧爻心道:“我再把话说重一些,看你如何?”说道:“你个死没良心的,你既然已经走了,又何必再来?你若是想着要来,当初又为何远走?你既然来了,为何不来看我?哦豁,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如此重情重义,却只换来你的负心薄幸。”站在温仁厚身边的两人,他们是初次见到萧爻,并不认识。但见他一个长身玉貌的佳公子,却说出这等少女般幽幽怨怨的痴话来。两人都已掩面而笑。然而萧爻的话,一字一句,无不戳中温仁厚的心窝。 温仁厚格格顿顿地说道:“她我。你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说了这话,已涨得满面通红。 萧爻心道:“看来你也并非无情之人。古人红叶传信,何等浪漫。我今日亲力亲为,虽然稍逊一筹,好歹信已送到。” 钱嘉徽惊奇地问道:“萧兄弟,你刚刚是怎么啦?何以说出那些话来?” 萧爻问道:“钱兄,我在给人做暗媒。” 钱嘉徽哈哈大笑。说道:“做暗媒?这是何意?” 萧爻说道:“给人做媒,也有明暗之分的。所谓明媒正娶,这暗媒嘛。当然是昏天黑地的咯。” 钱嘉徽笑道:“不但昏天黑地,简直乱七八糟塌糊涂。” 萧爻心道:“我离家之初,是要北上还书的。直到此时,书没还上。却稀里糊涂地做了这些没来由的糊涂事。难道便是因为我是个糊涂之人,所以所做的事便没有一件不糊涂的?”笑道:“这‘昏天黑地,一塌糊涂’的八字之评,我很喜欢。” 钱嘉徽怔怔地看着萧爻,见萧爻面不改色。心想:“我两次遇到赵之栋,萧兄弟两次救我。赵之栋等人奸险狡诈,萧兄弟若非聪明才智之士,又怎能从这些人手上将我救下?看来他并非糊涂之人,可他说的什么暗媒明媒,这不是糊涂是什么?哎,他聪明胜我百倍,糊涂亦胜我百倍。”便笑道:“这‘昏天黑地塌糊涂’的八字之评。既深得萧兄喜爱,在下就送给你了。”萧爻说道:“多谢钱兄美意,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 萧爻晃眼望去。只见温仁厚躬身说道:“百户大人,此二人原是在下的远方亲戚。” 赵之栋阴恻恻地说道:“远方亲戚?” 温仁厚道:“因久未见面,是以一直没认出来。” 赵之栋便指着钱嘉徽说道:“此人公然辱骂九千岁,是九千岁亲点的要犯。你该知道,得罪九千岁的后果。”赵之栋说完,便与另外四人向北行礼。 待他们行礼完毕。温仁厚说道:“大人所说的这一层,在下亦深知。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九千岁,正如同犯了欺君之罪。弄不好,还会祸连九族。” 赵之栋说道:“你既然知道,就该与他们断绝亲戚关系。方是脱罪保身之法。” 温仁厚说道:“百户大人奉命拿人,原是一心为公,在下并不敢来唠舌。他们是在下久未见面的远方亲戚,与在下实在亲厚。还请百户大人看在东司杨大人的面上,就请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一次。” 赵之栋说道:“东司杨大人,那是在下的义父。”萧爻和钱嘉徽隔他们远了,竟看不到两人的神情。却听温仁厚说道:“原来是义兄。” 赵之栋阴恻恻地说道:“什么义兄?”温仁厚说道:“在下并非妄言,此事不敢隐瞒,请兄长听小弟叙来。小弟在三个月前,于扬州城群芳楼中遇到杨大人。蒙杨大人垂青,提拔做了捕快。在下心怀感激,便荣认杨大人为义父。适才听兄长所言,兄长亦是义父的义子,因此才敢称小弟。” 赵之栋说道:“义父他老人家,当真认你做义子了?” 温仁厚说道:“小弟所言,句句属实。小弟姓温名仁厚,兄长若是不信,下次见到义父时,可报出小弟的名字,便知究竟。” 赵之栋缓了半晌。才说道:“想不到义弟在此,为兄的差点便失之交臂了。” 温仁厚说道:“兄长与四位朋友一路远来,必定辛苦。小弟既为东道主,还请兄长移驾小舍,一来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二来咱们兄弟相聚,也正该叙叙才对。” 赵之栋说道:“义弟不必客套。我们为公事而来,还要北上京都复命,不便在此久留。” 只见温仁厚自腰间扯下一个黄布包裹。说道:“今见兄长,实有万千之喜。兄长一心为公,忧劳国事,小弟万分敬佩。区区薄礼,权当作小弟的一点心意,还望兄长笑纳。”说完,将手中的黄布包双手奉给赵之栋。萧爻凝目瞧去,那黄布包中,金光灿灿,至少也有两千两黄金。 却见赵之栋说道:“义弟何须如此多礼。”便伸手接了黄布包。赵之栋提着黄布包。转身对莫不信c李先来c使挠钩的和使链子锤的说道:“四位兄弟,咱们南下多日,追拿要犯。却因南方岔道繁多,又有江河湖泊阻路,因此遍寻不得。料想区区儒生,并不足为患,是以才敢北归复命。” 那四人脸上都有几分喜色。便纷纷说道:“唯百户大人马首是瞻。”赵之栋说道:“义弟,为兄的便回去复命了。” 温仁厚说道:“兄长辛劳,望兄长此去,一路顺风。”赵之栋领着另外四人,向温仁厚等三人作别。那五人始终没来瞧过钱嘉徽一眼。 待那五人走了以后。只见温仁厚又与另外两人抱拳道别。和他一道来的两人便纷纷离去,温仁厚这才走向萧爻和钱嘉徽。 萧爻见他走来,抱拳说道:“阁下真是温仁厚吗?”温仁厚说道:“在下正是温仁厚。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这位朋友又如何称呼。” 萧爻说道:“在下萧爻。”钱嘉徽便说道:“在下钱嘉徽,蒙温兄破费,为在下免去杀身之祸,他日必当补报。” 萧爻心道:“我明明亲眼见到温仁厚送黄金给赵之栋,亲耳听到温仁厚自认是赵之栋的义弟。所送的黄金,是他们的见面礼。如何又成了救钱嘉徽免灾的费用?”但觉得此间诸多疑问,实是想之不透。 却见温仁厚淡淡的一笑。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温仁厚转头看着萧爻。说道:“萧兄,在下心里有许多事情想请教你。” 萧爻说道:“在下的心里也有许多事情想请教阁下。”两人对视了一眼,温仁厚哈哈一笑。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两位移步舍下。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详谈。未知二位芹意肯纳否?” 萧爻听他措辞儒雅,心道:“李药香在画像上标注‘敦敦君子’,以此来称谓你,今日一见,果然有些儒者之风。”便回道:“既是温兄如此厚待,在下愿随一往。钱兄,你也去吧?” 钱嘉徽说道:“是两位救了在下,两位但有差遣,在下无有不尊。”温仁厚在前,萧爻与钱嘉徽随后,三人一道,离开河岸,往城内走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许香斋 南京又名金陵城c石头城,有六朝古都之称,自古为富庶之地。三人一声不响,自离了秦淮河,绕到西边的大街上。其时已是中午,天气闷热。萧爻凝目瞧去,见大街两边屋舍俨然,一排排朱门大户,鳞次栉比。街上行人如织,喧呼热闹,叫买叫卖之声,盈盈如沸。萧爻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街道,置身其中,耳中也给吵得嗡嗡作响,不免心头燥闷,正要说话解闷。见那两人均不发一语,只得随着二人行走,又穿过两条热闹的大街,转进了一条巷道内。行人才渐渐稀少,越往巷道里走,耳中越觉清静。 走了不远,只见迎面一个大宅。大宅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张牙舞爪,形状可怖。门额上写着‘秋暝’两个大字,银勾铁画,写得龙飞凤舞。大宅的门漆成朱红之色,两扇大门上各挂着一只大铜环,金碧辉煌,威严雄壮。单凭这大门看来,此宅所住,必是一富贵豪奢之家。萧爻多看了两眼,在大门前停了停。忽然,只听大宅的门扎扎而响,竟然露出了一条缝隙,那缝隙越变越大,竟似里面有人要开门。 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姐早去早回,免得老爷牵挂。”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要你多嘴,我玩够了,自会回来。”那苍老的声音又说道:“小人不敢多嘴,职分所在,只在提醒小姐。小姐回得若是晚了,老爷问我话时,须不好说。我若为小姐隐瞒,老爷则怪我失职。我若直言不讳,小姐要被老爷责备。” 那女子说道:“要是我爹问起,你就照实说,是我硬要出去。我又不是出去杀人放火,这点小事,还用得着隐瞒?我回得晚了,被他指责就被他指责。他是我爹,终究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苍老的人见风转舵,说道:“小姐聪明伶俐,远见万里,是我多虑了。不过如今外面的世道已非往常太平时节,小姐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只听那女子斥道:“你到底烦不烦?我还没出去,你就叫我早回。还玩什么?不如在这大门口转一圈就回家,倒省事呢。再说,爹爹常说,我们习武之人,本就该行侠仗义,世道越乱,越是我们用武之时。难道有了武功,竟还要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听到女子动怒,那老人似是在忍气吞声,一时没了声息。 两扇大门应声而开。一个老叟,约五十五六岁,双目如豆,一脸精悍之色。身着灰衣,足登麻鞋。做管家的打扮,正在开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正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马,自大门内款款走出。那马全身如火炭,通体无一根杂毛,当是少有的千里良驹。马上少女身着萝衣绸裙,似是一豪富之女。腰上却悬一口七星宝剑,一看便身怀武功。 那少女忽然勒马停下。说道:“吴管家,你回去吧。”吴管家是个精明之人,不再多话。说道:“小姐且自珍重,勿使老爷悬念。”说完话,便转回门内。 萧爻向那少女看了一眼,少女长了一张瓜子脸,生得风姿玉容,肌肤胜雪,淖约如处子。美中不足者,眼睛有些斜视。萧爻不觉多看了两眼。那少女驰马走近,见萧爻正瞧着自己,白了一眼。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 萧爻恍然回过神来,才发觉身上所穿的衣裳,还是李宅之物,和她的锦衣羽裳一比,不是乡巴佬又是什么?当下也没在意。懒洋洋地说道:“我是香巴佬。你可是姓臭名八怪?” 那女子怒道:“你瞧我干什么?再瞧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萧爻伸了伸舌头。说道:“你瞧我,我瞧你,互相瞧。” 那女子终究是少女心思。见萧爻模样滑稽,转怒为喜,忽然噗嗤的笑了一声。随即又板起脸来,故作严肃。啐道:“得你见过!”白了萧爻一眼,驰马外走。少女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问道:“乡巴佬,你叫什么?” 萧爻无赖心起。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那少女恼道:“我哪里知道你叫什么了?好好问你话,你瞎扯什么?” 萧爻见她姿容秀美,笑容可爱,不觉有些犯呆。傻里傻气地说道:“我姓香,名巴佬,你都叫过我两次啦,还来问我叫什么。这正是背着孩子找孩子,拿着筷子找筷子。咯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 少女怒道:“你敢说我傻?”正要驰马走近,却见萧爻在那里咯咯憨笑,一脸满足陶醉的样子。口中兀自念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咯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少女被他的憨样吓住了。心道:“莫非这人是真憨?那我跟他啰嗦什么?对这种憨人,还是隔得越远越好。免得被他缠上,自寻晦气。”挥鞭在马臀上一扫,马声嘶嘶,一人一马呼啸而出。 萧爻和那少女多说了几句,落在了后面,钱嘉徽和温仁厚却先走了。见少女很快转出巷道之外,这才悻悻回头,自大宅门前往左边拐个弯,走出几步,便见到几间木屋,木屋前面却是一蓬翠竹,入眼处绿意盎然,木屋四周,苍松翠柏,亭亭如盖,将那木屋环抱其中。萧爻见此处典雅古朴,如身在画中,心胸顿时为之一爽。却见温仁厚向木屋外的墙垣走去,到大门前。停步说道:“小舍颇显孤寒,还请两位勿嫌简陋。” 萧爻已料到这几间木屋便是他的居所,见此地清幽雅致,心中顿时有一股清雅之气溢上心头。精神一爽,不觉变得清雅悠闲起来。萧爻心道:“想不到温兄是个风雅之人,住在这种清闲的地方。这种地方,当适合喝茶品酒,下棋作画。世俗烦扰,顿时也一扫而空。”便说道:“此地清宁卓雅,耳不闻丝竹噪乱,目不见红尘俗情,来到此地,但觉心神安泰,十分的自在。我的老家,也是这般构造。” 温仁厚听他夸赞自己的家,心头一喜。说道:“如此说来,萧兄和在下可是同道中人。萧兄不妨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萧爻说道:“好说好说。温兄所居,比在下的老家,清雅有余。却差了一样东西。” 那几间茅屋,是温仁厚精心构造的家舍,他向来颇感得意。方才说那勿嫌简陋的话,实是他在谦虚。温仁厚心思缜密,听萧爻说他亲造的屋舍还差一样东西,脸上微有些讶异,便生出了求教的心思来,意图改进。说道:“实不相瞒,此间小舍,是在下精心建造,为建这几间茅屋,委实花费了不少心血。萧兄既说还差一样东西,料来萧兄必是个高雅之人。意趣高洁,非我所及。所差之物,还望萧兄说明,在下也好补备齐全,以承萧兄雅意。” 萧爻心道:“我随便说说,他就当真了。我如照实说来,他便要去备齐事物,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道:“在下向来糊涂,‘高雅’二字实是愧不敢当。温兄精心构造的雅舍,事物齐备。” 温仁厚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心中更为不解。说道:“然则,萧兄方才说过。‘只是还差一样东西’。待我相询之后,萧爻又说‘事物齐备’。若是事物齐备,便无所差之物。若是差了东西,齐备之说,却是谈不上了。” 萧爻与人争论,则非占便宜不可。平常却极少在这种事情上花功夫,听温仁厚抓住不放,不想和他争辩,以免越扯越远。只得说道:“在下说的,差了一样东西,却非景物。而是景物之外的东西。” 钱嘉徽也来了兴致。问道:“萧兄所认为差的,那是何物?” 萧爻向来直率,只得直陈其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个酒鬼,在家之时,曾在家中随处摆放酒坛,便是为了酒意发作之时,随手取而饮之。适才说,温兄的雅舍所差之物,便是几个酒坛子了。” 见他如此直率,对好酒之事直言不讳,两人都笑了。 钱嘉徽笑道:“萧兄,你该是想喝酒了吧。” 温仁厚亦笑道:“却是我这个做庄的礼数不周,只顾说闲话去了。二位,这就请进屋,看看在下的家中少酒不少。” 萧爻说出那番话来,原是见到温仁厚的家舍,布置上与自己老家相近。一时睹物生情,想起昔日在家之时,喝醉了便卧倒,自在无碍,无拘无束。自入了江湖以来,便绝少有自在无碍之感,愈发的觉得以前的日子十分难得了。他的原意不在喝酒,听温仁厚有请酒之意。心道:“我虽然是个酒鬼,可也是个要面子的酒鬼。若是把我看作要酒喝的人,那是把我瞧得轻了。”便说道:“如此说来,像我是来要酒喝的。钱兄,温兄,此事还得说明,在下适才那番言语,乃是睹物思乡,原意却非为要酒。” 钱嘉徽道:“萧兄适才自称酒鬼,萧兄若不喝酒,如何能称酒鬼?” 温仁厚却是个心细之人,听出萧爻话中之意。抱拳道:“二位兄台肯赏脸来舍下一聚,那是在下的荣幸了。两位是在下的佳客,在下绝不敢有轻慢之心,我请萧兄喝酒,那是恭恭敬敬的,萧兄千万别误解才好。” 萧爻听了这话,这才放了心。说道:“温兄如此好客,却是在下多心了。” 温仁厚说道:“萧兄,你适才说我家里少了酒坛子,可你还没进过屋去,如何便知在下的家里少了美酒呢?” 萧爻向那屋子看去,委实没进过屋子,光只从表面看去,是看不到酒坛子的。但却不能说他家里没有酒坛子。便说道:“如此说来,温兄莫非也是爱酒之人?” 却听温仁厚道:“在下确是好饮之人。李太白乃饮中八仙,杜甫昔日曾作一首《饮中八仙歌》赞之。诗中有一句云‘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说的便是李太白。在下颇好李太白的诗,自也是好饮之人。虽然没在家中随处摆放酒坛,可屋子之内亦藏有几坛佳酿。” 却听钱嘉徽说道:“然李太白有一首《将进酒》,诗中那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最得我心。” 萧爻说道:“看来,钱兄也是酒国中人?”钱嘉徽道:“萧兄自称是酒鬼,那是我辈中人了。” 温仁厚道:“钱兄何以喜欢那两句诗,在下倒想请教。” 钱嘉徽道:“既是温兄相询,在下便抛砖引玉了。” 三人都是年轻人,虽是初次见到,但觉彼此之间,并无太大的隔膜。钱嘉徽便说道:“自古的圣贤高士,大多是聪明才智之人。行事作为往往卓尔不群,他们高志雅量,曲高而和寡,要求一知己亦十分难得。这些高士,大多不受俗务凡情的羁绊,难与世俗之人苟同,有一些世俗功利之人,不解风情,未能领会高士的所作所为,便以世俗的眼光来猜忌他们。或骂其自命清高,或猜其别有用心。那自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 温仁厚道:“受到小人的猜忌与迫害,想那些高士,自古及今的高士,概莫能外。” 萧爻心道:“我刚才受到你二人的猜测,心里就有些不快。”说道:“受人猜忌,不是痛快事。” 钱嘉徽道:“那些高士,本就曲高和寡。再受小人的迫害,便要孤立于大众之外了。不但不痛快,简直是郁闷之极。离群索居,没有不寂寞的,也没有不好酒的。在下并非高士,亦不敢妄称圣贤,却也是个有酒必饮之人。” 钱嘉徽的手上c腰上c腿上都还有伤。但当他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丝毫不以自己的伤势为意。 萧爻听他们引经据典,说起了太白诗,对此却是不甚了然了。心道:“难道自古的大圣大贤,都是大寂大寞之人?那他们喝酒,便是为消解寂寞了。我喝酒只图痛快,和他们消解寂寞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温仁厚说道:“二位高贤远道而来,还请进屋一品佳酿,岂不胜于在此空谈?”说完,左手拉着萧爻,右手拉着钱嘉徽,一同扯进屋子内。萧爻不便违他心意,只得跟从,临近大门时,抬头望去,却见木屋的大门上写着‘许香斋’三个大字,笔势俊雅潇洒,想来当是温仁厚所题。萧爻心中犯疑:“许香斋,为何要叫许香斋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作客 三人进了大门,穿过竹林,见正面是三干木屋,虽是木屋,却构架宏伟,屋子宽敞,脊梁挺拔,两边各有两排偏房。温仁厚引着两人,步入客厅内。萧爻进入屋中,见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方桌,桌旁搁几条木凳,此外更无别物。萧爻见到屋中的陈设,猛然心头一惊:“这屋子的摆设,竟与李药香的闺房十分相近,只少了那把瑶琴和一张床。”抬头一望,便见壁上挂着一幅画。顿时被画中之物吸引,不觉细细观览。温仁厚说道:“适才萧兄有言,说在下的家中少了几个酒坛子。还请两位稍待,在下就去取酒来。” 钱嘉徽却问道:“嫂夫人并没在家吗?” 温仁厚脸上一怔。说道:“说来话长,钱兄稍待。在下取酒来时,便与钱兄分说。”钱嘉徽心下稍觉奇怪,也不好多问,与萧爻一同观画。 萧爻正凝神看着壁上之画,对两人的话倒没听到了。见那画上所画,乃是一女子,那女子侧身向前。全身环佩叮当,身周隐隐有仙瑞之气环绕。似是自九天下来的仙子,又如广寒之嫦娥。女子所处之地,亦缥缈难辨,似在仙宫,如在琼宇。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隐隐带笑,当是心头有喜。她身子微蹲,藕臂轻舒,作采摘之状。女子身前有一草,似是葛草,似是艾蒿,又似芍药。整副画,一笔一描,均是精雕细琢,作画之人必倾注了不少心血。 萧爻正自入神,却听钱嘉徽念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萧爻说道:“钱兄高才,这几句诗,意境优美。正合画中采葛之女。” 钱嘉徽却说道:“非也,非也。在下所念诗句,乃是出自《诗经》中的采葛一诗,系古人所作,在下并不敢冒认。如若李代桃僵,要被后人齿冷。” 萧爻说道:“《诗经》?古人?” 钱嘉徽说道:“我观画上之女,嘴角带笑,素手轻伸。当是觅到中意之物,欲采而归,恰如采葛之女。采葛一诗,却是一曲相思小调。温兄作此画,必有深意。我方才问他嫂夫人何处去了,他说此事说来话长。画中女子,或许隐指温夫人。” 萧爻说道:“温兄尚未婚娶。”钱嘉徽惊问道:“萧兄何以得知?” 萧爻说道:“钱兄,你还记不记得,秦淮河边的事。我在河边说了一番怪话,你问我说的是什么。我当时回你,我是在作暗媒。” 钱嘉徽恍然说道:“确有此事,我当时便觉得十分奇怪。天下间如何有暗媒之说?我以为萧兄是在说笑,竟而没加在意。难道这暗媒之事,竟是真的?” 萧爻说道:“钱兄,你猜猜,这暗媒之事,是为谁?” 钱嘉徽沉吟片刻。说道:“萧兄说温兄尚未婚娶,难道暗媒之事,便是在温兄身上?” 萧爻说道:“正是。”钱嘉徽顿足嗟叹。不住说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过了半晌,问道:“那画中女子,便是温兄所思之人了。不知是何等样人?” 萧爻便将在李宅时,夜闻李药香抚《凤求凰》,识得曲中之意,前往拜望。见李药香画得有一副温仁厚的画,画上标注十六字的蝇头细语,以此思念温仁厚,托自己请温仁厚去李宅一聚之事,备细说来。 钱嘉徽听完后,半晌才敢相信。说道:“李药香小姐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温兄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两人虽分别了三年,而爱慕之情,仍未有丝毫退减。难得,难得。” 萧爻说道:“君子成人之美,咱们既已知道其中缘由,当极力作合他们才是。” 钱嘉徽沉吟片刻。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既如此机缘巧合,就依萧兄。只是。” 萧爻说道:“钱兄,有何不美?但请明言。” 钱嘉徽‘嘿’的一笑。说道:“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想不到我钱嘉徽,竟要给人做媒,而且还是做暗媒。” 萧爻笑道:“这就叫近朱者赤。钱兄无须多虑。” 钱嘉徽忽然问道:“两人均爱慕对方,一个想着君子作陪,一个想着佳人得归。如此相知相识相爱,为何求一聚也不可得呢?” 萧爻初时想着只要温仁厚与李药香一聚,这件事便算和谐了。听到钱嘉徽如此探问,才发觉其间必有难处,沉吟片刻。说道:“想来两人之间,有些不快之事吧。其间的难处,与三年前,温兄负气远走大有关系。一会儿温兄取酒来,咱们与他痛饮,便引他说出三年前负气远走的缘由来。得知缘由,便好对症下药,好歹要撮合这段姻缘。” 钱嘉徽道:“萧兄所言,正合我意。正是要知其病根,按病施药,方可药到病除。”忽然嘿了一笑。又说道:“萧兄啊萧兄。咱们这次作了暗媒,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钱嘉徽久历江湖,比萧爻多了几分世故。萧爻听后,一时默然。钱嘉徽说道:“萧兄急人所难,为他人着想,实在可佩可敬,可歌可泣。” 萧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自古以来,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大侠士。没有一个像我这样,做这些没来由的愚蠢之事的。我糊里糊涂,便称不得英雄侠士,又如何值得可歌可泣了。”说完笑了笑,自也觉得笑容干涩,殊无欢愉之意。 钱嘉徽说道:“萧兄,切不可妄自菲薄。萧兄以侠义之心,促他人百年之好。恰是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大侠士当中,最为与众不同的一个。” 钱嘉徽见萧爻忽有几分懊丧。又说道:“在下所深佩的,便是萧兄这份‘昏天黑地塌糊涂’的宽怀雅量。世间之人无不以精打细算c聪明胜人为立身之本,要想糊涂一次也怕受人耻笑,要想‘昏天黑地塌糊涂’更是难如登天。我自从遇到萧兄以来,近朱者赤。才方始领略到,这‘昏天黑地塌糊涂’的博大气概。” 萧爻见他又以‘昏天黑地塌糊涂’八字之语来评判自己,顿感畅快,哈哈一笑。说道:“这‘昏天黑地塌糊涂’神功,乃是在下所创。蒙钱兄三番五次厚着脸皮大肆吹捧。钱兄若是中意,在下便毫不保留倾囊以授。” 钱嘉徽知他是在说笑。便说道:“只怕这门神功高深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萧兄想传给在下,在下资质愚鲁,有负萧兄雅望,反为不美。不如容在下慢慢领悟,咬烂嚼碎后,再与萧兄一一验证,岂不更好?” 两人正说笑之际,忽听门外脚步声响。却是温仁厚取酒回来了。温仁厚将两大坛酒放在方桌上,招呼两人入座,便转身出门,去拿碗筷与菜肴。 萧爻见那酒坛上附有黄土。一摸之下,触手冰凉。说道:“这两坛酒,定是窖藏地下,刚挖出来的。”钱嘉徽说道:“温兄以窖藏之酒相待,可见诚心。咱们喝他美酒,就该给他们撮合撮合。” 温仁厚提着一个竹篮,走进屋来。将篮中事物取出来。先拿出三副碗筷,筷子倒无异样,那三只碗却是透明的玉碗,白玉生光,照得满室明耀。再端出一盘炒花生,却是连壳的,又端出一大盘牛肉干,一盘卤猪耳,一盘鲜鸭,三盘鲜果。另有三样最为奇特,却是三个圆球状物,圆球似是用烂泥包上的,有西瓜那么大。 萧爻和钱嘉徽均不知圆球是何物,若说是吃的,那圆球上全是烂泥,难道泥巴也是菜肴?若说不是吃的,那温仁厚又怎会将它摆到桌上来,两人心下纳奇,均不开口。温仁厚说道:“仓促之间,只备得这几样,聊作一席。两位兄弟不是外人,不须客气。”说完话,便坐了下来。 三人分宾主坐定,萧爻和钱嘉徽坐在下首客位,温仁厚也不谦让,坐在主位相陪。萧爻见那圆球十分惹眼,待温仁厚坐下。便指着三个圆球说道:“在下吃过鱼丸c虾丸c肉丸c药丸,珍珠丸子也曾吃过。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泥丸。”钱嘉徽嘿的笑了笑。萧爻这话,也正是他想说的。 温仁厚哈哈一笑。说道:“萧兄,你以为这三个圆球,便是三坨泥丸。” 钱嘉徽说道:“这确是三坨泥丸。” 温仁厚道:“那是在下疏漏了。事先没给二位说明。”说完话,自腰间摸出一柄短刀来,对着一个泥丸,使劲一劈,泥丸顿时破开。露出几层荷叶,温仁厚剥去荷叶,外面几层焦烂,越剥到里面,越见新鲜,却被油脂染上了。再将荷叶拨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才看清,却是一只黄橙橙c鲜嫩嫩的火鸡。 萧爻和温仁厚见到火鸡后,无不咂舌称奇。温仁厚说道:“平常烤鸡,若以干松檀木为柴,烟雾还少一些,但如此烤法,肉味也难保全。若是以劣质粗木来烤,烟熏火燎之下,鸡肉上必附有烟尘灰垢。不但损了鸡肉的鲜美,还要将烟尘一并吞下,那是最下等的吃鸡之法。”温仁厚便将另外两盘火鸡破开,推给两人。 萧爻问道:“这火鸡,是如何做成的?” 温仁厚说道:“两位慢慢品尝。容我与两位分说。” 萧爻撕下了一块鸡肉,那鸡肉丝丝相连,滑而不腻,熟而不干。放入嘴中,但觉十分鲜美,而鲜美之中,似有一股淡淡的酒味。钱嘉徽和温仁厚亦吃了一块。温仁厚说道:“若是将鸡剁为细块,以油锅煎炸。鸡肉本有腥味,肉中又有水分。刚入锅时,却是在除水分。若是火候不到,则水分难以除尽,腥味融于水分之中。此时的鸡肉,便有腥味,那也不好吃。若是火工过猛,一锅鸡肉必炸得干燥,甚至有焦糊。炸得干燥的鸡肉,吃来如啃老木渣。更有何美味可言?这是次下等吃鸡之法。” 温仁厚说话之时,萧爻和钱嘉徽毫不客气。手撕鸡肉,便放入嘴中。见着温仁厚慢条斯理,两人也吃得很慢。温仁厚吃了一块。说道:“若是将鸡以汤锅清炖,锅底拌以药物调味,火工又到家的。” 钱嘉徽接道:“清炖鲜鸡,也是一美味。” 温仁厚呵的一笑。说道:“给没有味觉的人吃,或许能称美味。” 钱嘉徽脸上一热,似乎有些不服气。说道:“要是没有味觉,给他屎吃,他也不知其臭。给他尿饮,他也不辩其咸。又知道什么美味了。” 温仁厚说道:“小弟说话直接,钱兄还请担待。” 萧爻说道:“温兄继续说。”钱嘉徽道:“你说吧,还有哪些吃鸡之法,我正好学学。” 温仁厚道:“清炖鸡,鸡肉的肉质已融入鸡汤之中。鸡肉炖得零散,是不值一吃的,但是鸡汤可以一喝。这是第二等吃法之法。” 温仁厚续道:“这桌上的火鸡,杀了之后,以清酒浸泡一夜,一夜之功,腥味可除去七八成。再以薄荷末c茴香末拌佐料腌制,一夜之后,便可除尽腥味,佐料也已渗透鸡肉之中。再以新鲜的荷叶裹实,软土稀释后敷在荷叶外面,裹作圆球之状,置于干松火中翻烤。火势不能太旺,待两百斤松木烧完,便以木炭焙烤一夜。薪尽火灭之时,便算成了。” 萧爻说道:“想不到这只火鸡,做工却如此繁复。” 钱嘉徽叹道:“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古人之言,足见大有道理。” 温仁厚道:“别只顾着说话,来,喝酒。”便拍开一酒坛的封口,在三只玉碗中,各倒了一碗。 萧爻问道:“温兄,这是什么酒?”温仁厚笑道:“这酒不是别的酒,乃是兰陵的郁金香酒。三年前,我路过兰陵,买下十坛,带回来,窖在后院的郁金香花下,刚刚才挖出来的。”萧爻问道:“何必要用玉碗?” 温仁厚道:“昔日太白辞亲远游,去到兰陵,店主以郁金香酒招待,当时用来盛酒的器皿,便是玉碗。太白欢饮大醉,趁着酒兴,作了一首《客中作》。诗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多少人只看后面两句,误以为这首诗乃太白思乡之作。实则错了。太白好酒,又称酒仙。醉乡即是吾乡,又何来思乡之说。” 萧爻问道:“太白思乡的诗,是那首《静夜诗》。那《客中作》不是思乡的,又该作何解释呢?” 温仁厚道:“《客中作》一诗,却是道出玉碗盛郁金香酒的好处。自那以后,喝郁金香酒,则非玉碗不能增酒之色。” 萧爻和钱嘉徽凝目看那酒时,果然酒色芬烈,呈琥珀之光。 温仁厚道:“二位兄台,请,请。”三人端起酒碗,萧爻见温仁厚喝得慢,便慢慢品尝起来。倒不似以前喝酒,酒到杯干。品了两口,忽然心生一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斗酒论江湖 萧爻喝着酒,暗想:“温兄来南京已三个月,也没去过李宅。必定是因为他三年前负气远走后,与李药香之间有些隔膜,因此不便登门。我若是直接要他去李宅,料他未必肯去。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何不趁此机会,和他斗一斗酒量,引他说出当初负气远走的缘由来。把这段隔膜消除,到时再邀他去李宅与李药香一聚,那么,我答应过李药香的事,才算完成。”又想“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须见到他与李药香凤凰并翅,双宿双飞,才算得不负所托。再有,钱兄也肯相助,看来这事不难。”心下算计已定,喝干碗中的酒。说道:“李太白是酒中仙,他的酒量自必深不可测。” 温仁厚十分崇敬李白。听萧爻提到李白,脸上顿时油然生敬。说道:“不错,太白有千斗之量。在《将进酒》中他曾写到,‘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一饮三百杯,我看是谦虚之说。以太白千斗之量来看,三百杯是醉不倒他的。” 萧爻又道:“温兄既崇敬李太白,只怕温兄的酒量也深不可测?” 温仁厚道:“在下量浅,不敢与太白相提并论。”萧爻说道:“温兄何必过谦。难得与二位相聚,又有美酒佳肴在桌。在下倒有个主意,便是想与二位斗一斗酒量。不知二位贤兄意下如何?” 钱嘉徽已明萧爻的用意。萧爻先前说过,要引温仁厚说出负气远走的缘由来,正好借斗酒之事,将温仁厚灌醉。便说道:“萧兄既有如此雅兴,在下虽酒量有限,也只好舍命相陪了。”看着温仁厚说道:“温兄,你是主人,不该推辞。” 温仁厚不知二人先前在房中有商议过,此时劝他斗酒,实是别有用意。他向来心思缜密,颇有见微知著之能。但萧爻先抬出李太白来,说李白酒量宏大。温仁厚自来崇敬李白,便不自觉地把萧爻斗酒之意,想成是仰慕古人。没去想萧爻实有别的用意。温仁厚沉吟片刻说道:“两位既如此好兴致,在下答应就是了。” 见他肯答应斗酒,萧爻心道:“请君入瓮,这是第一步了。这事越快越好,不然会被他瞧出破绽来。”便说道:“我听说斗酒时,须行酒令。但这是文人墨客们的事,咱们是江湖中人,这一节倒可略去。这次斗酒,既是在下提出来的,那么就由我来分说一下,如何判输赢c分高下。” 钱嘉徽道:“既是萧兄的主意,原该萧兄分说,在下洗耳恭听。”萧爻说道:“我们这次斗酒,就一碗一碗的干。拼的是真酒量,喝的是真功夫,谁也做不得假的。既是斗酒,就有输赢。三人之中,谁先喝不下了,便算他输,斗酒结束。赢的两个人,可要求输了的人,去办一件事。” 钱嘉徽心道:“萧兄这是要灌醉温兄,引他说出真心话来。我观温兄心思缜密,为人谦虚。他若说他的酒量只有十斤,那他至少还藏了十斤,酒量该是二十斤。萧兄为人落拓不羁,一半聪明一半糊涂,三人之中,我看他的酒量最为弘厚,必定在温兄之上。萧兄既要斗酒勾出温兄的真心话来,必是胜算在握。一会儿喝起来,只怕是我先醉。若是我醉了,斗酒结束,萧兄便不可要求温兄,做暗媒之事,就前功尽弃。”便说道:“萧兄这话,我不赞成。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今日是三人斗酒,第一只能有一人。倘使有人喝不下去了,另外两人还能喝的,便要接着喝,喝到最后,胜者只能有一人。便由胜出的人要求另外两人各办一件事。” 萧爻心道:“果然应该这样,假使钱兄先输,我再与温兄斗酒,才能成事。”便说道:“既然胜者只能有一人,就依钱兄所言。” 钱嘉徽料定自己酒量不如二人,未分胜败,先谋后招。便说道:“倘使是我和萧兄输了,温兄,你可别提太难的事。”看着萧爻说道:“萧兄,倘使是我和温兄输了。你也一样,不可提太难办的事,不然我要是做不到,那就是不守信诺了,对朋友不守信诺,岂不是枉称朋友?” 温仁厚笑道:“咱们是初次结交,都没有喝过,谁输谁赢,尚难下定论。温兄何以抢先把自己列入输家之例呢?” 萧爻说道:“咱们既有约在先,无论谁输了,都得依规矩行事。无论事有多难,那都是要照办的,切不可推诿搪塞,免伤朋友之义。” 钱嘉徽道:“萧兄这话说得硬了。”温仁厚心道:“萧兄对药香的事,似乎知之甚多。我三年没见过药香,便好趁此机会,赢了他,要他说出药香的近况。”转念又想:“可斗酒之事,既是他提出来的,他的酒量定当非同一般。倘使猜拳行令,我或可稍占上风。但这么硬喝,拼的是真本事了。”心下殊无必胜的把握。又想:“我自学会饮酒以来,也有十几年的酒龄了。萧兄年纪比我还小,他的酒龄该在我之下,看来还是有些胜算的。”说道:“咱们以君子论交,所求之事,断不可违背侠义道。” 萧爻心道:“他二人爽然答应我的斗酒之约,只怕二人的酒量都不浅。钱兄明白我的意思,一会儿喝起来,要是我赢了,自然要温兄去李宅。要是钱兄赢了,也照样能让温兄去李宅。要是温兄赢了,这事反倒难办。”心下不免有些踌躇。又想:“爷爷很早就教我喝酒,他曾经说过,一个人酒量的大小,是与生俱来的。但还与内力有关。内力越是深厚,酒量也就越大。他们二人都是练家子,钱兄重文轻武,内力不高,酒量也就一般。但温兄的武艺如何,内力如何,我却是一无所知。和他拼酒,是输是赢,只好听天由命了。” 温仁厚站起身来,将三只玉碗倒满,端起碗来。说道:“二位,请,请。”三人各饮了一碗。萧爻赞道:“好酒,好酒。兰陵美酒郁金香,果然名不虚传。” 钱嘉徽咂咂嘴。说道:“再来,再来。”温仁厚又倒了三碗酒,三人端起酒碗,相互致敬,便一口喝干。温仁厚又倒了三碗,三人端起酒碗,相互致敬,依旧是一口喝干。 酒过三巡,钱嘉徽说道:“酒是好酒。可也不能辜负了这美味佳肴。咱们喝喝酒,也该吃吃菜。正是三人饮酒照肝胆,两厢调和不伤胃。”萧爻说道:“说得好。”抓起花生,剥掉外壳,嚼了起来。温仁厚亦吃菜下酒。他本是主人,但那两人都不客套的,不用他劝,两人各自吃喝,倒也十分自在。温仁厚道:“我自踏入江湖以来,所结交到的豪杰侠士之中,要论豪气干云,便以两位为最。来喝酒。” 温仁厚便倒了三碗。三人又各喝了三碗酒,这才来吃菜。吃了菜,依旧斗酒。又各自喝了三碗。萧爻说道:“在下自入江湖以来,如此斗酒,已是第二次了。”温仁厚道:“原来萧兄早已与人斗过酒,今天又来与我们斗酒。却是大占便宜了。”萧爻微微笑了笑。 钱嘉徽道:“萧兄上一次斗酒,却是与何人喝的?”萧爻说道:“在下与一个茶老板喝的。那人是个老叟,他叫凤鸣秋。”温仁厚惊讶不已。说道:“凤鸣秋竟然做了茶老板?” 萧爻听他话中有异。说道:“他确是一个茶老板。在镇江与南京的交界处,他在路边开了一家茶肆。温兄,你也认识凤鸣秋?” 温仁厚不答。却问道:“两位行走江湖,可曾遇到过使剑高手?”萧爻和钱嘉徽互看了一眼。萧爻说道:“要说使剑高手,前几天还遇到过一个。那人叫莫不信,是‘神州一剑’关天赐的关门弟子,神剑八雄之一。”钱嘉徽伸出脚来,指着腿上的剑伤。说道:“那狗贼剑法精妙。我小腿上的伤,就是给他刺到的。” 温仁厚看了看,脸色颇有些凝重。缓缓说道:“如此说来,神剑八雄,还在人世的。” 萧爻问道:“温兄,你是否认识神剑八雄?” 温仁厚说道:“神剑八雄之中,那最小的莫不信也比在下大了十几岁。这八人的面,我是没见到的,不过神剑山庄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 萧爻说道:“在下听一个前辈说过,神剑山庄威名卓著。神剑八雄人人都是剑术高手。但神剑山庄却已不复存在了。” 温仁厚说道:“不错。我听师傅说过。当今世上,若以剑法而论,武当剑法冠绝天下,仙霞剑法次之。若是在三十年前,天下的剑法当中,便是以神剑山庄为翘楚,仙霞剑法与之并驾齐驱,难分高下。” 钱嘉徽道:“这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温仁厚说道:“三十年前,关天赐还未失踪。神剑山庄威名赫赫,好生兴旺。单说那神剑八雄,便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而八人之中,又以凤鸣秋的剑法最高。” 萧爻吃了一惊。问道:“凤鸣秋是神剑八雄之一?” 温仁厚道:“凤鸣秋便是关天赐的开山大弟子,也是神剑八雄之首。关天赐失踪以后,神剑山庄颓然倒下。八人各自分散,都在寻找关天赐。江湖传言,他们实是为了寻找关天赐留下的武功秘笈。” 萧爻心道:“凤鸣秋那老家伙,真是深藏不露。他扮作茶博士,又是茶老板。想不到这些都是他虚托的身份。”问道:“凤鸣秋是首徒,那另外几人呢?” 温仁厚道:“神剑八雄之中,大弟子凤鸣秋。二弟子司马镇南,三弟子慕容扫北。四弟子黄天荡,五弟子陆孝濂,六弟子段人举,七弟子吴向高,八弟子莫不信。你们遇到的莫不信,是八人之中,剑术最差的一个。” 钱嘉徽惊道:“莫不信的剑法已这么厉害,只算最差。其他几人的剑法,不知如何厉害了。” 萧爻问道:“温兄,令师是何人呢?怎地也知道神剑山庄的事。” 温仁厚道:“尊师尊师,人称铁琴先生。乃是武当派现任掌门。我跟他老人家学剑术,学了两年,才有今日的成就。” 萧爻心道:“药罐子说过,温兄以前是儒生,是学文考科举的。他三年前负气远走,必是遇到了铁琴先生,跟铁琴先生学了剑术,才回南京做起捕快来的。” 钱嘉徽说道:“咱们一边品论江湖事,一边喝酒。岂不是一举两得?”说完,他倒了三碗酒,三人又喝了三碗。这时却已喝了十二碗酒了。钱嘉徽酒量浅,已有了七八分酒意,温仁厚也有了五分酒意。萧爻酒量甚宏,只有一两分。三人之中,倒是他最为清醒。见那两人酒色上脸。萧爻心道:“何不趁温兄半醉半醒之时,问他负气远走之事?”便说道:“温兄,你久历江湖。除了令尊师以外,可曾听说过有哪个门派是以琴为武器的?” 温仁厚压了压酒意。说道:“这却不曾听过。萧兄何以由此一问?” 萧爻说道:“实不相瞒,前不久,在下遇到一个奇女子。她开口便问我听不听曲儿。我初时以为她是弹琴的,后来才得知她有门派。她身上并无兵刃,我便猜她是以琴做武器的。后来,在我身受重伤之时,是她出手救我,将我送到李药香小姐家中。” 温仁厚听到李药香三个字,酒也醒了,心中一惊,脸色顿时一变。问道:“你你曾去过李宅?” 萧爻见他神色紧张,心道:“我只说到李药香和李宅这几个字,你就如此紧张。看来,你对李药香的关心,非比一般。”但觉得要他去李宅与李药香一聚,又多了几成希望。说道:“在下身上的伤,便是李小姐救治的。” 温仁厚道:“她她叫不死不救。如何便肯医治你了?” 萧爻说道:“便是那位问我听不听曲的女子,她答应李小姐,以《凤求凰》的曲子,作为交换。李小姐才肯出手治在下的伤。”想到如玉,心下不胜感慨。 温仁厚回思了半晌。念道:“她当真学会了《凤求凰》?”问道:“萧兄,在秦淮河边,你念出的那十六个字,只有我和她知道的,隐秘已极。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十六个字的?你和我不曾见过,又怎么知道我和李小姐的事?” 萧爻说道:“我在李宅住了几天。在一副画上见到你的画像,画像上便标注着那十六个字。我知道十六个字这件事,李小姐也不知道。你与李小姐的事,是药罐子前辈和李小姐亲口说的。她们只说,三年前你远走他方,并没有说你为何要远走。” 钱嘉徽听萧爻说到了暗媒之事,便说道:“温兄,你一走三年,李小姐等你,也是一等三年。如李小姐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天下间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了。所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此等女子,可一遇而不可再遇。你就别做他想了。” 温仁厚站起身来,忽然变得十分沮丧。哽咽说道:“三年来,我对她的爱慕,亦未尝稍减半分。我考科举,走他方,归来做捕快,心之所念,情之所系,便只她一人身上,从无有过他想。” 萧爻说道:“温兄,你既如此念她,当初就不该负气远走。你一走三年,李小姐等候你三年。三年之中,可以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倘使李小姐爱你之心不够深沉,又或者意志稍不够坚定,只怕早已嫁作他人之妇。佳人不待,良缘已散。你纵然把肠子悔青了,更有何益?” 温仁厚顿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我当初远走他方,亦是为了能让她幸福。” 萧爻不禁问道:“你远走,是为了她能幸福。温兄,此话怎解?” 温仁厚嘿的苦笑了一下,两滴清泪已流到脸颊。见他神色楚楚,萧爻也自心下黯然。钱嘉徽劝道:“温兄,我当你和萧兄是兄弟。你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还不肯告诉我们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四门六合刀 屋子里的四个人都在凝神倾听,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得有些怕人。李药香忽然低声说道:“温大哥,我、、、、、、、怕。”温仁厚伸手握去,挡在她前面。说道:“香妹,有我在,一切会没事的。”李药香心绪方平。 忽然,夜空中又传来一阵冷笑,如同鬼叫。李药香问道:“温大哥,来的是什么人呢?”温仁厚将她的手紧了紧。说道:“香妹,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呢。”李药香嗯的答应了一声,她乍见情郎,本待拜堂成亲,行花烛之喜。听得忽然间来了些怪客,来者又是不怀好意。拜堂不成,洞房之乐眼看作罢,不由得芳心邑邑,暗暗不快,眉头微蹙,脸上笼起了几丝愁云。 萧爻初时亦有几分骇怪,听到这几声冷笑后,确信是有人暗中捣怪。心念一动,一手抓起桌上还没开过封的酒坛,另一手拿着一只肥鸭,当即闪身出门。钱嘉徽见萧爻如此作为,已明其意。劝道:“萧兄,敌暗我明,千万别冲动,以免中敌人的圈套。”萧爻哈哈一笑。说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钱兄,和我一同出去瞧瞧如何?”说完,也不等钱嘉徽答应,却已出了屋子。 屋外月光如银,四野凄清,静得如同坟墓。萧爻凝视片刻,微风乍起,西南方上,一颗大柏树随风摇曳,传来沙沙之声,树杈之上,似乎藏得有人。萧爻既已猜到是有人捣鬼,而不是真鬼,惧意减退,胆气顿时壮大起来。扒开封口,喝了一口。朗声说道:“敢问是哪一路的朋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一个声音说道:“你是谁?”声音似是从东南角传来,萧爻心道:“果然是人非鬼。”向东南角看去,见那边有几棵大树,枝叶繁茂,十分稠密,然而最好藏人。抱拳说道:“在下萧爻,尊驾既已到来,何不现身一见?” 树丛之中,有人说道:“无名小子,晚辈后生,不见也罢。”一个声音说道:“此事与你无干,识相的快快滚回你的狗窝中去,躲起来。”又传来一阵怪笑。这时,钱嘉徽已走出屋子。 萧爻心知来者不善,但从嗓音辨来,对方起码有四五十岁的年龄。见对方一再无礼挑衅,心下来气,绝不肯吃这个亏,打定主意要与对方周旋一番。说道:“在下行走江湖以来,也曾听过一些世外高人的名号。我还听人说这些世外高人,便是喜欢夜间出动,都不以真面目见人的。几位深夜造访,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世外高人了。” 有一人哈哈大笑,问道:“你小子年纪轻轻,又知道几个世外高人了?”又一个说道:“你说老子是世外高人,你是故意拿好话来哄老子开心的吗?”另外几人随声大笑,笑得十分得意。 从笑声中辨来,一共有四人,萧爻耐着性子。说道:“在几位高人面前,晚辈绝不敢说谎。晚辈所听说过的高人,是确有其人的。”那几人听他有赞扬之意,语气顿时缓和下来。有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你倒是说说,你知道的几个世外高人都是谁?”那声音尖锐的说道:“若是说中了,说得大爷开心。还可饶你一条小命。” 萧爻凝神细听,从话音辨出对方共有四人。便笑道:“这些高人之中,有姓土的,有姓猎的,有姓疯的,有姓死的。姓土的名叫土狗,姓猎的名叫猎狗,姓疯的名叫疯狗,姓死的嘛。几位既是高人,就是在下不说,想必几位也猜到他的名号了。不知四位高人是姓土、是姓猎,又或是姓疯,姓死。四位既不以真面目见示,只会在暗中咬人。晚辈猜不到了,不过,请四位对号入座便是。”钱嘉徽哈哈大笑。李药香与温仁厚也出了屋子。 树上的四人顿时喝骂起来:“无知鼠辈。”“狂妄后生。”“竟敢辱骂老子?”“老子先杀了你这野狗!”突然白光一闪,一柄泼风刀自大树丛中激射而出,刀声破风,嗤嗤作响。一个漆黑的肉球跟着扑下来。萧爻与四人对骂之时,早已全神戒备,见泼风刀来势迅捷,身子一闪,闪到院坝之中。那肉球跟着扑到,一把接过刀柄。站在院坝之中,以刀指着萧爻。众人这才看清,肉球却是一个人,他身形矮挫,外面穿着黑色大袍,腰粗如桶,圆脑宽脸,说他是肉球,也不为过。肉球人脸色蜡黄,少说也有四十六七岁。然而他将刀先掷出,自后跟来,却能抢先抓住刀柄,轻功之高,可见一斑。 萧爻笑道:“只会暗中咬人,果然江山易改,狗性难移。四狗之中,你姓什么?”肉球人怒道:“老子是‘一刀两断’龙一刀,先杀了你这随口伤人的浑小子。”说完,唰的一刀,砍向萧爻的肩头。他虽然矮小肥肿,但出手却十分快捷,刀势也十分猛恶。这一刀若是砍中,非将萧爻的一条肩膀卸掉不可。钱嘉徽叫道:“萧兄小心!” 萧爻后撤一步,向旁避开,向钱嘉徽抱拳示谢。看着龙一刀。说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出口伤人在先,老子不过是礼尚往来。”钱嘉徽见萧爻步伐轻盈,有恃无恐,这才放了心。 这时,另外三人均已下树。一个穿着白色大褂,做书生打扮。另外两人均穿着黑色长袍,一个拿着铁拐,一个拿着一柄柳叶刀。两黑一白,并排而立,都注目着院坝中的两个人。 温仁厚见到四人,便知是三年前借钱的人,四人前来,是来讨债的。便说道:“龙老前辈,三年前在武当山下,在下曾向四位前辈借过一笔钱,一共是五百两黄金,用作船商生意的起家之费。不想和四位前辈分别之后,在下时运不济,五百两黄金被贼人盗走。在下便返回武当山,欲与四位分说明白。哪知,我到武当山下的时候,四位前辈已不知去向。” 龙一刀说道:“你还记得就好。我们借钱给你,当时你是立下欠条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约定三年之后,你偿还本息。我们只管借钱给你,到期就来收取本息,其他的事一概不管。”温仁厚说道:“在下熟读圣贤之言,亦明白其中的道理。钱被盗去,只怪在下运气不好。当初所借的钱,三年来,在下无时不刻不在尽力筹备。龙老前辈,萧兄是在下的挚友,更是在下请来的佳客,请你不要为难于他。” 温仁厚说话时,李药香便在一旁看着他,两人虽然还没行拜堂之礼,但在李药香的心目当中,已把他当作了夫君。听他措辞得体,处断得当,眼神中露出赞许之色。 身穿白大褂,作书生打扮的人说道:“龙兄,咱们先办正事。”龙一刀哼了一声,慢慢收起刀。向萧爻瞧去,见萧爻正举着大酒坛自顾自的喝酒,神情潇洒。他看在眼里,却满眼生刺。又将刀扯出。说道:“刘兄,讨债的事,倒可先放到一边。这小子狂妄无礼,容我先教训了他,再来讨债不迟。”说罢,举着泼风刀,唰唰唰唰,连坎四刀,刀刀皆是致命招数。 在秦淮河边,与莫不信等人恶斗时,萧爻体内所种的寒气已消除殆尽。他此时运气过宫豪无阻滞,当下运起龙象心法,与龙一刀游斗。他抱着一个大酒坛,拿着一只肥鸭,便多了四十来斤。但龙象心法何等神妙,纵使多了这四十来斤,萧爻退避闪转之际,仍然潇洒自如,接连避开了四招。昂起脖子,自顾自的喝酒。竟似没将龙一刀当回事。 龙一刀接连砍出四刀,每一刀都是致命招数,稍微闪避不及,立即有断足折臂之危。但说来也怪,每当要砍到萧爻时,萧爻都能极巧妙地避过。见他年纪只在二十左右,而轻功之高,却是极少见到的。心中有些讶异,而萧爻越是避得潇洒,他就越不服气,出手之时,就愈发的猛烈。喝了一大声,挥刀又攻,刀法一变,却是一套四门六合刀法。天、地、阴、阳是为四门,风、雷、水、火、山、泽是为六合。四门六合之中,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分别对应着八卦中的乾坤、坎离、巽震、艮兑。而山西八卦门中的八卦刀法,亦是从八卦之中演化而来。因此,这两种刀法渊源极深,刀法之中亦有相通相近之处。 只见龙一刀举刀一砍,泼风刀刀尖向天,自上而下的劈下来,乃是四门中的天字门,正是一招‘天人合一’。刀锋森森,迎着月光,令人不寒而栗。 萧爻见刀势猛烈,决定先避其锋芒。闪身一让,让开了龙一刀一招猛烈的招数。龙一刀大喝一声,接着便使地字门中的招数,却是一招地裂山崩,刀尖冷冷,自下倒切而上,泼风刀上嗤嗤响声不断,切萧爻的下盘。他这四门六合刀法,招招都是进招。按着天地阴阳的次序排列而出,天字门中刚使出一招,招式未老,接着便是地字门中的招数,一招紧接着一招。天字门中招数的收尾,恰是地字门中招数的开始。地字门中招数的结尾,又是阴阳二门招数的开始。四门刀法,循环往复,连绵不绝。正如天地阴阳,乾坤变幻,今天的末尾是明天的开始,而明天的末尾又是后天的开始。又如同少年是童年的结尾,而少年的尾声,恰是成年的开始。成年的结束,便是老年的起始。到了老年,悠哉乐哉,又转为返老还童的开始。如此变幻,往来不绝。 萧爻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刀法,危急之中,向后跃开。问道:“你这是什么刀法?” 龙一刀冷哼一声,宽宽的脸上写满了得意之色。说道:“没见过吗?老子来教教你。”跟着又使阴阳二门中的‘阴差阳错、阳春白雪’,或是切,或是劈,均攻萧爻的要害。这四门六合刀法,暗合天地阴阳循环往复之理,将这循环往复之理用到刀招之上,使出来时,招数层出不穷,如狂风暴雨般连密而至。萧爻这时凝神避刀,腾挪闪避,已无喝酒的闲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急中生智 月光下,刀光闪动。两条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连着那只大酒坛,迎着月光,往来穿梭。 拿铁拐的说道:“恭喜龙兄,炼成了四门六合刀法,神功又得以更上一层楼,武林中从此多了一位高手。” 使柳叶刀的说道:“这小子狂妄无知,龙兄,你便用这四门六合刀法好好教教他。” 龙一刀激斗之中,听得同伴出声助威,顿时信心倍增,出手更加的迅捷。按着四门六合刀法,一刀一刀的使将下去,刀锋已渐渐迫近萧爻的身子。 钱嘉徽听他在旁助威,而萧爻那边只能躲避,并不能还出一招,形势渐渐有些危急。他观看战局,在一旁审时度势。从年纪上来看,这几人算是江湖前辈,但他们来讨债之时,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不够光明正大。四人无礼在先,此时又以老凌弱,对这四人更无半分好感。见萧爻在招式上处于下风。不由得心道:“萧兄和我一见如故,他救过我两次,恩德盛大。我更是与他一同做了暗媒人。此时面对强敌,可说是同荣共辱,倘然萧兄不敌那矮胖子,被他打败,我自也脸上无光。到了危急时刻,说什么也要从旁协理。”又想:“那矮胖子龙一刀攻萧兄,其他三人只是观战,并不参与,任由龙一刀与萧兄单打独斗。这四人虽然言语无礼,却还是顾及江湖道义的。他们不会出手相助龙一刀,我自也不便出手相助萧兄。免得落下话柄,说我钱嘉徽不顾江湖道义,以多胜少,不光我要被江湖同道耻笑,就是萧兄也不愿我出手帮他。” 他心思晃动,一时拿不到主意,向温仁厚与李药香看了一眼。李药香脸上愁云不展,温仁厚默然无语,温仁厚于那四人,本为债主。对于萧爻和钱嘉徽,他是主人,两人是客。就是要打架,也该是他做东道主的出手,绝无让客人出手,自己作壁上观的道理。但他乍逢李药香,在钱嘉徽的鼓动下,李药香又肯答应拜堂成亲。他为人本来缜密,在两翻喜悦相冲之下,一时竟将这主客之别遗落了。见萧爻并无还击之势,心下担忧。 夜越来越深,过不了多久,便要天亮。李药香巴不得这四个讨债的瘟神赶快离开,自己与温仁厚还可趁着夜未央,行成亲之礼,入洞房之乐。见萧爻久久未能占得上风,这场打斗不知要拖延到何时,才可止歇。芳心不快,又无别的计策。所幸的是,此时此刻,能与温仁厚并肩而立。也算得是与情郎有过一次共患难的历练,眼里望着两人在打斗。心中却在想:“今夜本是我与温大哥拜堂成亲的好日子。偏生来了这四个瘟神,打乱我们不得成亲,这四人当真讨厌。”看了那四人一眼,眼神中尽是怨恨,目光转到温仁厚身上时,又变得含情脉脉。转念又想:“我与温大哥分别三年而情志不改,纵使今夜不能成亲,往后的岁月可还长着呢,拜堂成亲是迟早的事。这四个瘟神的到来,恰是我与温大哥共历患难的机缘。都说患难夫妻感情深,从此以后,我得与温大哥生死不弃,倒要感谢这四个瘟神了。” 萧爻凝神打斗,苦于不懂刀剑上的武功,不能以刀法与龙一刀对敌。而一双手又抱着酒坛子,更是不能回击,一直在避让。 听那拿着铁拐的人说道:“好一招‘山呼海啸’。龙兄,我以前也见你使过这一招,以前所见的,却不如你刚刚使出来的这般有力道。”这时,刀光越闪越快,刀声荷荷作响。龙一刀一刀斩下,如泰山崩倒,似东海横流,直切萧爻的左手。萧爻势已无可退避,在旁观战的钱嘉徽c温仁厚c李药香一颗心都提到了腔子上,三人看得清楚,这一刀若是砍中,萧爻的左手非给劈落不可。而与龙一刀同来的三人却脸露喜色,大有幸灾乐祸之意,要看着萧爻左臂断下,痛苦倒地。 正在这时,只见萧爻忽然缩回了左手。将那酒坛子交给右手。龙一刀一刀斩下,却切中了萧爻左手拿着的那只肥鸭,一只鸭腿顿时被切落在地。萧爻左手手背上一阵冰凉,幸得手中拿着那只肥鸭,刀锋斩落之时,被肥鸭挡过了,一只手仍然完好。见萧爻终于避过,免却断臂之厄,钱嘉徽c温仁厚c李药香不约而同地嘘了一口气。 萧爻虽然避过,但见对方刀法厉害,额头也不禁惊出了一阵冷汗。心道:“这贼子的刀法果然厉害。”危机已过,复转平和。说道:“想吃鸭子,跟老子说一声。老子请你,何必要抢?” 话音刚落,只见龙一刀左切一刀,右劈一刀。这两刀斩落下来,已封住了萧爻两边的退路。萧爻心中暗叫不好。 钱嘉徽见龙一刀刀法精严,料想萧爻躲不开这一招。他手按剑柄,打定主意,只要萧爻遇险,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危急之时,势必要出剑替萧爻挡开。温仁厚手按斩马刀刀柄,与钱嘉徽亦是相同的想法。 拿着铁拐的那人,左脚是跛的。他以铁拐代步,而在铁拐上,系着一个酒葫芦。他这时看的酣畅,解下葫芦,喝了一口。说道:“好,须是这招‘泽润四方’方可制住这小子。” 泽润四方,那是说大圣大贤济善天下,布施四方,天下间受他恩惠的人多。又或是贤明帝王,治国有道,勤修善政,使得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因此叫做泽润四方。然而到了四门六合刀法之中,却已褒贬颠倒,成了一招凌厉至极的杀招。 龙一刀先封住萧爻左右两边的退路,忽然直劈而下。泽润四方顿时成了大杀四方,直斩萧爻的脑门。萧爻眼见两边已无退路,危急之中,向后一退,却靠到了一棵大树。眼见刀锋劈来,身子忽然斜斜地一侧,那刀锋自鼻尖切下。若是慢了半刻,一只鼻子只怕已被切掉。 刀锋下切,瞬间就要切断双手。钱嘉徽手中的剑已扯出了一半,正要去格开龙一刀的刀。正在这时,萧爻忽然抛出酒坛子,两臂往后缩回。龙一刀这一刀没能砍中,刀锋一转,转为横切。切向萧爻的小腹,直要将萧爻切为两半。萧爻靠着大树,身子忽地往树上一游。如壁虎游墙,快如闪电。 龙一刀一刀劈在树干上,一棵大树顿时晃倒。萧爻趁势向后落下,正好在酒坛子下落的方位,酒水洒出。萧爻昂头喝了一口,一把抄住酒坛。龙一刀举刀又攻了过来。萧爻口中的酒水还没下咽,见龙一刀又攻了过来。忽然急中生智。猛提一口真气,自丹田而起,经建里c中脘等穴迅捷而上。萧爻忽然张开了嘴,真力催动酒水,顿时化作一支酒箭,向龙一刀的额头激射而出。 水乃极柔之物,酒水亦然。而水能滴穿坚硬无比的石块。萧爻以真力催动酒箭,与真箭相差无几。而去势劲急,又胜过一般的弓弩。 龙一刀见酒箭飞来,脸色一变,忙横刀来挡。酒箭势头不小,震得虎口发麻,手臂晃动。 萧爻受此启发,正想再饮酒射出。忽然灵机一动,鼻子一擤,一口浓痰已含在口中。同时运劲一催,呼的一声,将浓痰对着龙一刀脸上的四白穴催吐出去。萧爻内力浑厚,他催动真力吐出的痰末,亦势夹劲风,也吹出破风之声,嗤嗤作响。龙一刀一来怕脏,二来听得痰末劲力十足,非同小可,不敢小觑,向后跃开数步,避过萧爻的一口浓痰。 萧爻吐出那泡浓痰时,运足了劲力。浓痰飞出五六丈远,击在一棵大树上。震得树干晃了两晃,这泡浓痰的威力,实比一般的暗器更强劲有力。众人见他一泡口痰竟有如此强悍的力道,心下均感骇异。 龙一刀跟进两步,举刀再战,萧爻忽然张开嘴,作吐痰状。龙一刀以为他要吐痰,忙后退开去。萧爻伸出舌头,示意自己并没有痰可吐。龙一刀见他虚张声势,自己似作了惊弓之鸟,心下盛怒。向前两步,举刀又再砍来。他忌惮萧爻吐痰,已不像先前那么着急,一步一步的挨近,眼光却一直看着萧爻的嘴。 萧爻见他迫近,嘴里哆了哆。似乎是在酝酿口痰。哆了两下,忽然吐了出来,却清而稀,没有一点点劲力。萧爻又哆了哆,再吐一口,仍然很清和,还没击出,口水便下落。萧爻很焦急,忽然捏了捏咽喉,似是在尽力酝酿。然后却没能再吐出浓痰。 龙一刀见他吐了两次,都是清口水。料想他并没有浓痰再吐,嘿嘿一笑。举刀刺来。刚走出两步,忽然鼻子上似被一石块砸中,说是石块却又不是石块,那东西砸中鼻子后,便黏在上面,顿时痛得流血。他一刀没再砍出,伸手一摸,才发觉是一泡浓痰,带着一股极强的酒味。顿时引得心中作呕,胃在收缩,蹲在地上呕呕大吐。 萧爻喝酒涮了涮嘴,这才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好酒。”他提着酒坛子出来时,本没有想到以酒箭作武器的。都是危急之时,突然想到的怪招。 龙一刀吐了一回,站起身来。脸上既是惊怪,又是愤怒。他惊异的,是萧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而愤怒的,却是萧爻吐痰攻他。他自忖武功高过萧爻,单就这套四门六合刀法,亦是自成一家,而且自己身经百战,打斗经验比萧爻丰富得多。无论是武功招数,还是作战经验都高出萧爻。以武力而论,他胜出萧爻许多。但偏偏输在萧爻的一口酒口痰末上。心中如何肯服气?龙一刀气呼呼地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武功?” 萧爻心头一怔。若说是吐酒大法,那天下的醉汉都会。若说是吐痰大法,更是人人都会。这两门大法并不见得有稀奇之处。当下押了一口酒。说道:“武功?”龙一刀问道:“不是武功吗?” 萧爻说道:“老爷神痰一吐,足抵百万雄兵。怎么?尝到厉害了吧?”李药香噗的一笑。龙一刀气得直跺脚。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剥皮抽筋 那使铁拐的人说道:“你这一泡口水,连蚂蚁也淹不死。却大言炎炎,说什么能抵百万雄兵,也不怕惹江湖好汉耻笑?” 使铁拐的与龙一刀等四人,如同穿了连裆裤的,向来同荣共辱。江湖人称藏边四怪。他见龙一刀受萧爻戏耍。藏边四怪自踏足中原以来,还从没被人如此奚落过。见龙一刀无言以对,便站出来,要为龙一刀找回面子,也是给藏边四怪找回场子。 萧爻说道:“我的一泡神痰淹不死蚂蚁,连苍蝇蚊子也淹不死。但若要对付你,一泡神痰却已绰绰有余。”如此一来,便是说你连蚂蚁苍蝇也不如。 使铁拐的怒道:“小子,在藏边四友面前,岂容得你放肆!”藏边四怪行事做人亦正亦邪,江湖上的人便称四人为四怪,怪之一字,颇含有讥讽之意。四人自称时,却称作四友。 萧爻喝了一口酒,那坛新开封的酒,又已被他喝去了三分之一。到这时,他酒量虽高,却也有了五六分的酒意。他生性不羁,薰薰酒意袭来,更加的桀骜不驯。打着酒腔问道:“你说我我是在放肆?”钱嘉徽见他醉态发作,怕他出丑。说道:“萧兄,你何必跟他计较?”温仁厚劝道:“萧兄,藏边四怪是来找我讨债的,此事该如何了断,为兄自有话与四位前辈分说。你是我请来的佳客,还请回屋休息。” 萧爻摆了摆手,他酒意正浓,正想找人来消遣。对钱嘉徽和温仁厚的话便是置之不理了。提着大酒坛,看着那书生打扮的人。说道:“我看你像个秀才,应该是讲理的。我来问你,我是不是在放肆?你老老实实的说,我不怪你。” 那书生打扮的人还没搭话。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使柳叶刀的人便说道:“你不是放肆,你是在放屁。”萧爻朝他喝道:“闭上你的鸟嘴,我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放屁的份。”使柳叶刀的顿时发怒。喝道:“老子在藏边喝酒打架时,你还没出世。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在我们藏边四友面前卖弄。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萧爻说道:“什么?你们四个叫什么?” 使铁拐的说道:“我们是藏边四友。”萧爻打着酒腔说道:“藏边四丑?嗯,果然很配嘛。你们既是藏边四丑,蜗在藏边卖乖还可,跑来中原出丑,也不怕天下好汉耻笑吗?”那四人听了后,无不大怒。钱嘉徽素知萧爻爱占便宜,此次与这四人斗嘴,丝毫不落下风,在一旁呵呵大笑。 使柳叶刀被萧爻几次嘲弄,心里正堵了一口怒气,没处发泄。见钱嘉徽大笑,他恶念顿起,斜刺里一脚踢出。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钱嘉徽身上。钱嘉徽没有防备,这一脚,正踢中左肩。身子顿时歪倒。他无故被踢了一脚,心中大怒。扯出长剑,一剑刺向使柳叶刀的人。使柳叶刀的抽出刀,两人斗在一处。钱嘉徽恨不得一剑将对方刺死,报他一踢之仇。使柳叶刀一心想制他与死地,出手尽是杀招。两人一边打,一边对骂。钱嘉徽刺出一剑,直刺对方咽喉。骂道:“你无缘无故踢了老子一脚,老子入你祖宗。不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使柳叶刀的回道:“藏边四友何等身份,我们说话之时,岂能容你在旁耻笑?” 钱嘉徽道:“老子就笑你们四个蠢货,藏边四丑,不如禽兽。哈哈哈,你能把我怎么样?”他笑得十分得意,一边大笑,一边留神对敌。 使柳叶刀的怒道:“无知小儿,你翁大爷就用这把刀。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再送你归西。到了阎罗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一刀砍向钱嘉徽的手臂。钱嘉徽这时已刺出了一剑,若不回手,待剑尖刺到对方时,自己的手臂也难免中刀。若是高手过招,这时,须回剑自救,先拨开对方的刀锋,再筹谋进招攻击。寻到对方刀法中的破绽,出剑取胜,如此稳扎稳打,一双手便可保住。 但钱嘉徽心中记恨他踢过自己一脚。动手之前,自己已经是吃了大亏的。就算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刺到对方,吃过的亏方能补平一些。是以他的剑竟不收回,毅然决然的刺了出去。如此一来,自己能伤到对方,但也要被对方伤到,便成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钱嘉徽的打法,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使柳叶刀的人名叫翁剥皮,江湖人称‘剥皮抽筋’,便是说他为人十分吝啬,绝不肯吃半点亏。江湖中要是有人得罪了他,他必会将对方剥皮抽筋,榨干取尽,方可称意。 但钱嘉徽的此时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你砍我一刀,我必刺你一剑。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这打法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谁也别想占到便宜。翁剥皮见他竟在以命相搏,他不躲也不避。即使能砍他一刀,自己也必将被他的剑刺到。一刀使出一半,急忙收回了刀,隔开他的长剑。喝道:“小子,你不要命了吗?” 钱嘉徽的长剑被他使刀荡开,歪向了一边。手腕一转,又刺出一剑。钱嘉徽心想:“你踢了我一脚,我若不还你一脚。那么,我这一辈子,在你面前,都是吃亏的。”冷哼一声。说道:“我如不能还你一剑,我钱嘉徽枉自在江湖混了。” 翁剥皮冷笑道:“我若是伤在你剑下,从此封刀归隐,再也不来江湖上混了。”举刀轻轻一拨,拨开钱嘉徽的长剑。钱嘉徽的剑术本来不很高明,此时,又急于求胜,使剑刺出时,便如同一莽夫和人打架,用意只在拼命,毫无竞技可言。这一来,他的剑路中破绽极多。翁剥皮与他对打,虽然每次都能看到取胜的态势,但钱嘉徽只顾拼命,翁剥皮看到破绽,若要攻他的破绽,自己势必要被乱剑刺伤。而他终究顾惜性命,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翁剥皮昔年曾在中原武林中结下了不少仇家,为躲避仇家的追杀,便逃去藏边。一躲数十年,穷数十年之功,钻研了一套剥皮抽筋刀法。这套刀法,阴狠毒辣,每一刀都是要命的招数。 他在藏边遇到另外三人,正好跟他一道,同是去避仇的。四人臭味相投,便结为藏边四友。翁剥皮很少来中原,为了结一桩大仇,三年前在另外三人的陪同下,才来的中原,大仇了却了后。却在武当山下遇到温仁厚,温仁厚说出作船商的发财之道,又感叹自己并无一分一厘,用来起家。四人便凑了五百两黄金高利借给温仁厚。温仁厚那时初出江湖,又急于谋一番事业。明知那五百两黄金是高利贷,但想只要船商生意做得成,三年下来,也能赚几十翻了,何愁还不上本息。见四人肯出手相助,便借了钱。白纸黑字写明了后,四人返回藏边。眼看期限将到,四人才从藏边来到中原,按照借条上的路径,找到温仁厚的家里来。四人当初借钱时,本就没坏好意,生怕隔了三年后,温仁厚赖账,是以来了之后,便想先给温仁厚一个下马威。藏到树上,鬼哭狼嚎,先要温仁厚心虚,才好讨债。没想到半路杀出了萧爻,萧爻不知其间的前因后果,出言抵触四人,那龙一刀性格暴躁,受激不过,便和萧爻打了一架。萧爻内力浑厚,以内力催痰末击中龙一刀的鼻梁。龙一刀行走江湖数十年,被一个后辈小生吐痰末击中,可说是生平第一败仗。既愧且惭,不便再出手。 翁剥皮见钱嘉徽嘲笑自己,一时起了怒火,又打在一起。温仁厚本待与李药香成亲,没想到这四人突然上门讨债,只能作罢。在秦淮河边时,遇到了萧爻和钱嘉徽,那两人正被赵之栋等人逮捕。秦淮河边一场恶斗,钱嘉徽身上受了几处剑伤。情势对两人十分不利。 当萧爻说出那十六个字的隐语时,温仁厚料知李药香对自己情志不移。而萧爻能说出他与李药香的隐语,萧爻与李药香必然很熟。温仁厚心念李药香,便欲借萧爻传送信息。跟赵之栋攀关系,他做了捕快后,四处筹钱,也筹备了两千两黄金,正打算用来偿还四人。但为了救出钱嘉徽和萧爻,当时便决定将两千两黄金送给赵之栋,赵之栋收了黄金,答应给钱嘉徽销案,这便离去。温仁厚引二人来到自己家中,好酒好肉招待,便是想通过萧爻探知李药香的近况,以求重聚。但没想到李药香竟然寻到自己家中来,并笃情不改,答应拜堂成亲。没想到藏边四怪找上门来讨债。 当初的五百两黄金被盗走,温仁厚做船商生意没能做成。渐渐地也发觉四人借钱是并非好心。纵然如此,他还是尽力筹备。但他所筹备的两千两黄金已经用掉,这时却是没钱来偿还的。当藏边四怪来到之时,温仁厚本来打算与四人分说明白,以求减少利息。但他还没来得及与四人说话,萧爻却已先与龙一刀打起来。接着,钱嘉徽与翁剥皮又打了起来。他向来心思细密,颇有掌控大局之能。到这时候,诸多意料之外的事纷至沓来。势已不能把控,势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温仁厚料想局势已控制不了,也只能静观其变。注目着院坝中的打斗,深切盼望着钱嘉徽能击败翁剥皮。萧爻已胜出一阵,若钱嘉徽能再击败翁剥皮,至令对方遭受挫折,那么,一会儿与四人说明减少利息的事,就好说得多。 李药香与温仁厚并肩站立,她眼见萧爻吐痰击败龙一刀,对方的四人之中,算是输了一个。她对藏边四怪并无好感,巴望着钱嘉徽再胜一场。尽快将藏边四怪驱走。注目着院坝里的打斗,但见刀光剑影,双方正在呼呼酣战,一时难以决出胜负。轻轻问道:“温大哥,你说这场打斗,谁能赢呢?” 温仁厚道:“若以武力高下而论,是翁老前辈占上风。但以求胜欲望而言,却是钱兄的求胜欲望更为强烈。”龙一刀冷哼一声。说道:“你小子倒说了句实话。不过,你只说对一半。翁兄的武力确实高出那小子,那小子只在拼命。若非如此,这场打斗,胜负早已决出。” 萧爻咳了一声,看着龙一刀。说道:“阁下的鼻子还痛吗?若是不痛的话,咱们再来打过,再分胜负如何?” 龙一刀听他出言挑衅,心中顿时发怒。说道:“我的外号叫做一刀两断,从来不会啰嗦纠缠。刚才既然已经输招,胜负已分,绝不会再跟你动手。” 萧爻听他如此说。对他这股快意恩仇的豪气,倒有几分相敬。正色说道:“前辈干脆爽利,不愧是一刀两断。”龙一刀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温仁厚转头一笑。说道:“香妹,今天本是你跟我分别三年后,再得重聚的好日子,也是我们成亲的好日子。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正愁没知会往日的至交好友,让他们一同来凑凑热闹,怕你觉得冷淡。” 李药香道:“冷不冷淡,热不热闹,那都不要紧。温大哥,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就已足够。”温仁厚看着李药香,一时情迷难以自禁,凑嘴向李药香的额头吻去,李药香退开两步。说道:“温大哥,客人这么多,你别乱来。” 温仁厚豁然清醒,讪讪地笑了笑,这才转头。李药香见他转开,忽然靠近,伸手握住了他。温仁厚但觉得软玉温香,看着院坝中的打斗,心里却倍觉惬意快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可杀不可辱 钱嘉徽与翁剥皮堪堪斗了五六十招,五六十招已过,众人也已看出。翁剥皮的武功高出钱嘉徽,就是打斗的经验也比钱嘉徽的丰富。而钱嘉徽怀恨在心,出招之时,气急败坏,一柄长剑使得散乱不堪。翁剥皮处处占优,很多次本有取胜的机会。但奇怪的是,两人酣斗良久,仍未分出胜负,更是谁也没能抢先伤到对方。 辗转之间,两人又对攻了二十多招。仍然谁也不曾伤到谁。但到这时,众人心下均明白。钱嘉徽伤不到翁剥皮,实是武艺不够,有心无力。而翁剥皮伤不到钱嘉徽,却是因为顾忌,他的外号叫作剥皮抽筋,无论打架斗殴,还是为人处世上,都是不肯吃半点亏的。这时与钱嘉徽的打斗,也是想求个全胜。保障自己不受伤,而能伤到钱嘉徽。因为不想自己受伤,多了这点顾忌,便错过了许多本可取胜的良机。 反观钱嘉徽那边,他的武功本来不高,剑法也使得散乱。看似散乱,实则每一招都很凶猛。但他却没有任何顾忌,想着的是一招制胜,只要能刺到翁剥皮,纵使自己受伤作赔,甚至死于非命,也在所不惜。他心中毫无顾忌,使出的剑招大开大合,翁剥皮多了些顾虑,就难免缚手缚脚,一时竟也难以取胜。 两人又斗了百余招,仍然打成平局。那书生打扮的人叹了口气。说道:“翁兄,你往常使这套剥皮抽筋刀法对敌时,一向有胜无败,往往在两百招之内,便可取胜。今日与一个武林中的晚辈后生对打,如何斗了两百多招,还不见胜出呢?”他说这话,用意是提醒翁剥皮,要他尽快打败对方。但翁剥皮听了后,却在想:“他是晚辈后生,我是武林前辈,他的武功绝不能胜我。我和他对敌,其实胜负的主动权全在我手中。可为何我到现在还胜不了他呢?”心中便又多了一些负累。 使铁拐的说道:“翁兄,这小子一昧蛮打,我看他的武功招数有限得很。你们斗了这两百多招,我就看到这小子的剑法有几十招是重复的。以你的武功、身份地位,与这小子斗了两百余招而不分胜败。再打下去,你这一世英名,只怕要尽付东流了。”说完,叹了口气。 翁剥皮凝神对敌,听到他的话,心思又岔开了。想到:“他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后生,我却是久经战阵的武林前辈。打了两百多招,还胜不了他,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中去,我岂不是丢脸丢大了?得尽快打败他。”想到此处,忽然猛喝一声。说道:“小子,你再不顾惜性命,老夫可不能再任你胡来了。”说罢,挥刀一斩,却是一招‘牛刀小试’,他这招牛刀小试,却是从庖丁解牛的刀意中化来的。庖丁解牛,一柄三寸牛刀,用了十九年而刀锋不损分毫。牛刀所过之处,皆是在牛筋牛骨的缝隙之中。以极薄的刀刃肢解牛体,而不触碰牛骨,避其强硬而挫其柔弱,游刃其间甚是有余,一柄刀能长久不损,用了十九年而如新制,庖丁解牛的寓意避强就弱,而得长寿,是养生的要妙所在。 翁剥皮将庖丁解牛的刀意化入刀法之中。只见他刀锋一闪,自钱嘉徽的剑刃上游过,直切钱嘉徽的手腕。喝道:“撤剑!” 钱嘉徽若不撤剑,手腕必被刀刃切到。那柳叶刀刀刃极薄,极为锋锐。手腕处以经络皮肉相连,并无硬骨,若被切到,一只手掌就此断残。翁剥皮人虽吝啬,但只是吝啬,自忖与钱嘉徽并无太大的仇怨,看他一个年轻后生,就此成了残肢断体的人,终究心下有所不忍。是以喝令他撤剑,以保全其手。 哪知,钱嘉徽心里记恨他的一脚之仇,无论如何,要争这口气。心道:“他一刀切来,我这手说不定就保不住了。但我若是撤剑,岂不是等于认输?他踢我一脚,这里众人都是看到的,他辱我太甚,我若是撤剑认输,今后还有何面目见江湖同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纵使这只手不要,我也决不能受辱于人。”言念及此,说道:“来得好,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将剑尖向前递出。不但没有撤回,反而是将手腕去迎翁剥皮的刀刃。 翁剥皮的剑刃离钱嘉徽的手腕已只寸许,只要再往前递出,势必将他的手腕斩下。而钱嘉徽长剑的剑尖也已触及翁剥皮的眼角。两人只要再向前一寸,一个要瞎眼,一个要断腕。旁观众人虽都是在江湖上见过不少血雨腥风的,但见两人如此以性命相搏,未免太过残忍。 李药香惊呼一声,转过头,不忍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萧爻与温仁厚齐声喊道:“钱兄不可!”那边,龙一刀、使铁拐的、书生打扮的,也均焦急,手中都捏了一把汗。但众人离那两人远了,要想出手制止,已然来不及。 翁剥皮见钱嘉徽不肯撤剑,反而向前递出,心下亦大为惊恐。正在这时,他忽然侧身一让,避开钱嘉徽的一剑。而切向钱嘉徽的刀刃,终于也歪到了一边。 钱嘉徽见他先撤刀,虽然没能打败他,但在他撤刀的那一瞬,自己的胆识勇气胜过他千万倍,比用武力打败他更为畅快。钱嘉徽纵声长笑。他武功不强,为争一口气,不惜以性命相搏。出手时毫不保留,虽然没能取胜,但经过一番博弈之后,凭胆识胜过对方。心中之畅快,实比喝下十几坛烈酒更为过瘾。 翁剥皮收回柳叶刀,悻悻地走到另外三人身旁。书生说道:“翁兄,胜负未分,何以收刀?”翁剥皮的脸上大为沮丧,摇了摇手。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位小兄弟以性命相搏,而我、、、、、、、我始终多所顾忌。就是再打,也难以胜他,不必再打了。”使铁拐的说道:“这小子武功差劲得很。翁兄,你当出奇招,攻他措手不及,方是取胜之道。” 翁剥皮说道:“这小子剑法有限,我何尝不知道。但他是拿命来和我拼,我既不忍害他,也不忍自己受伤。纵有奇招,也是败招。” 龙一刀说道:“要搁二十年前,我也有这股狠劲。”言语之中,感慨颇深。 萧爻见他神色凄楚,想他刚才手下留情,多次本可击败钱嘉徽的,终究是没下手去。一时间,对他生了敬重之意。抱拳朗声说道:“翁老前辈,你们这场打斗,不胜不负。你在恶斗之中,顾全双方的性命,终不肯以命相拼,在下十分敬佩。在下先前言语多有得罪之处,望请海涵。”翁剥皮志气灰败,摆了摆手,并不置答。 萧爻走向钱嘉徽。问道:“钱兄,你何以不顾性命?”说完,将酒坛递给他。钱嘉徽酣战良久,正想饮酒解渴。昂起脖子喝了两大口。说道:“他是前辈,他出言不逊,辱及我们。而我只笑了一笑,他就不问缘由,踢了我一脚。士可杀不可辱,我宁可不要这只手,也不能任人欺辱。”萧爻受他感染,不禁肃然起敬,默立无语。钱嘉徽将酒坛递给萧爻。朗声说道:“姓翁的,你踢我一脚,这仇不可不报。你过来,我再和你打。” 适才一战,众人均已看出,他武功不及。之所以得以侥幸不受伤,全是因为翁剥皮顾忌得太多,若是换作别人,钱嘉徽就是有九条命,也给杀了。 翁剥皮已不想再斗,见他又来呼战。怒道:“你还想怎样?” 钱嘉徽道:“我还想怎样?你踢我一脚,这仇我还没报。你难道就想如此不了了之了吗?” 翁剥皮道:“我刚才一直在让你,你可要知道好歹。” 钱嘉徽冷笑道:“笑话,我钱嘉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则死矣,又何须你让?” 翁剥皮皱眉道:“你当真不死不休?” 钱嘉徽道:“除非你让我踢还一脚,否则,我跟你的仇就没完。” 使铁拐的说道:“胡说八道,翁兄一把年纪,岂能容你随意施威?” 钱嘉徽只是冷笑。翁剥皮道:“既然如此,老夫自当不能再多所顾忌。这就领教你的高招。”说罢,向钱嘉徽走去。 萧爻心中却明白,钱嘉徽武艺不及,倘若翁剥皮不再顾忌,钱嘉徽势必有败无胜。说道:“钱兄,你且稍作歇歇,这一次,由兄弟代劳吧?” 钱嘉徽道:“不踢这老匹夫一脚,我难消心头之恨。”萧爻说道:“咱们兄弟一场,何分彼此。就由我代你踢他一脚。” 翁剥皮怒笑道:“老夫行走江湖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争着踢。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便一起上,老夫有何惧哉。” 温仁厚见两方又要动手。他自也知道,钱嘉徽并不能以武力取胜。而见翁剥皮志意灰败,算是挫折了对方的锐气。便劝道:“翁老前辈,你们都是在下的客人。这件事,且看在下的薄面。大家各退一步,就此罢手吧。” 翁剥皮道:“温兄弟,老夫本不愿再打,但他如此咄咄逼人。我若不出手,岂不成了贪生怕死之辈?惹江湖好汉耻笑?” 温仁厚说道:“钱兄,翁老前辈踢你一脚,我看只是一时的无心之举。你且看在在下的薄面,就此罢斗吧。”又说道:“你们都是在下的客人,这样吧,就由小弟做东,请你们双方喝一顿和解酒。大家从此化敌为友,你看如何?” 听了这话,其余的人都有些动容。钱嘉徽道:“温兄,承蒙你盛情招待,我很领你的情。但我适才说过,除非他肯翘起屁股,让我踢还一脚。否则我是不会就这么罢手的。”翁剥皮胡须已花白,要他翘起屁股,给钱嘉徽倒踢一脚。这话本来很好笑,但双方是敌对,谁也笑不出来。 温仁厚道:“钱兄,你何必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多树仇敌呢?” 温仁厚曾用两千两黄金替钱嘉徽销案。钱嘉徽对他心存感激,他这番劝告,钱嘉徽亦有些动容。钱嘉徽道:“温兄,你的面子我的给的。但是他辱我在先,我就算多树仇敌,那又如何?”朗声说道:“姓翁的,你如不肯动手,又不愿被我踢一脚。我看在温兄的情分上,可以不打,但你须给在下赔个不是。说明你踢我一脚,是你昏庸愚昧。这件事便算作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香草美人 翁剥皮行走江湖以来,被迫给人道歉,这事是从来没有过的。适才一番打斗,见钱嘉徽不要命的拼,自己多了些顾忌,危急之时,被迫撤刀,就此泄了气。他本不愿再斗,也一直忍让。见钱嘉徽得理不饶人,一再出言逼迫。避无可避,让无可让。说道:“要我给你赔礼,只怕你还不够资格。” 钱嘉徽道:“老匹夫,下来打!” 翁剥皮道:“庶子焉敢无礼至此!”说完,扯出柳叶刀,自滴水檐前走向院坝中。使铁拐的忽然拦住。说道:“翁兄,你顾忌太多。这次,就由我来。”便抢先出来。以铁拐指着钱嘉徽。说道:“我在江湖上闯荡半生,还是头一回遇到你这么不讲理的。你既想打,老夫便来跟你过过招。” 萧爻和钱嘉徽站在一排,眼见他那铁拐很凸,他左脚是撇的,这跟铁拐本是他半个身子的依仗,但他除了这跟铁拐和铁拐上的酒葫芦外,更无别物。这根铁拐必是他的兵刃。 钱嘉徽道:“哼,要打就打,何必那么多废话。”萧爻忽然拉住。说道:“钱兄,他这铁拐上的功夫,有些怪异。我看到奇怪的兵刃,就心痒难耐。我若不能跟他打一架,势必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咱们兄弟一场,还望你作成我。”萧爻说得十分至诚,倘若是让钱嘉徽在一旁歇气,钱嘉徽定然不肯。但说成是对怪异兵刃的好奇,钱嘉徽已有些动心。 使铁拐的说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 钱嘉徽亦知萧爻的武功高过自己许多。况且与翁剥皮恶斗之后,损耗不小。他一再要翁剥皮出战,那也是看准了翁剥皮顾忌多的弱点。但要是换了个人,钱嘉徽的蛮打便不起效用。而对那铁拐,又无必胜的把握。见萧爻如此说。便说道:“萧兄既肯代劳,在下深感盛情。”向使铁拐的说道:“这一战,便由萧兄对付你。”使铁拐的说道:“便是你们两个一起来,那又如何?”话中十分自信,但他亲眼见到萧爻吐一泡口痰,就能震动大树,对萧爻的内力,却有几分忌惮,嘴上虽这样说,不由得对萧爻多看了两眼。心道:“这小子,不知跟何人学的武功,年纪轻轻,内力竟十分浑厚。” 萧爻站出来。抱拳说道:“在下自打行走江湖以来,每每与人动手过招时,有一个规矩。” 使铁拐的说道:“你有什么规矩?” 萧爻道:“在下不打无名之辈。” 使铁拐的哼了一声。摆了摆酒葫芦。说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我叫乾大。”萧爻说道:“你是前辈,你先出手。” 乾大问道:“你用什么做兵刃?” 萧爻拍了拍酒坛子。咬了一口肥鸭。说道:“一个酒坛,一只肥鸭,这就是我的兵刃。” 乾大心道:“他与龙兄打斗之时,所用的兵刃便是一个酒坛子,一只肥鸭。打到后来,他竟然喷出酒箭取胜。比暗器还霸道几分,一会儿跟他动手,倒是要防着他的酒箭功夫。”便举铁拐点来。那铁拐本是他撑地的拐杖,这时却用来当作兵刃使。 乾大右脚立地,使出金鸡独立的功夫。铁拐一点,只听嗤的一响,一道无形真气点向萧爻承浆穴。 承浆穴临近咽喉,咽喉是人身的关键部位。若被点中,轻则出不了气。重则咽喉告破,一命呜呼。 萧爻侧身一让,绕到他左边,踢出一脚。乾大以拐杖当左腿,这时去了拐杖,左边空虚,是一大破绽。萧爻看准了他的破绽所在,正好攻他左路。 乾大跳步避开。说道:“果然有些聪明。”使铁拐点来,点向萧爻左腿的中渎穴,萧爻忙缩回左腿。乾大伸铁拐一点,又点萧爻的巨阙穴。萧爻向旁一让,让开了一招。 如此三招一过,萧爻便知对方铁拐上所使的是打穴功夫。以内力传入铁拐上,经由铁拐催出内力,便以这道无形的真力杀人。萧爻跟萧万立学认穴打穴的手法,学了多年。对人身上的三百六十道穴位早已了然于胸。乾大要是将铁拐当作枪来使,以枪法攻萧爻,萧爻不懂枪法,便无还手之力。但他铁拐上的招数旨在点穴打穴,萧爻是此中高手,这一来,正合心意。 萧爻退到一边,趁着闲暇,喝了一口。乾大也解下葫芦,扒开葫芦嘴,亦喝了一口。脸上似在冷笑。李药香忽然说道:“他的酒有毒。”乾大转头扫了李药香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惊异,又有些愤怒。 萧爻听得李药香出言提醒,这才警惕起来。凝神看去,乾大两边的腮帮微微浮起,显然他的酒并未吞下。这一来,便知乾大的用意,料想乾大含着酒水,也是想当作酒箭喷出伤人。但他刚刚扒开葫芦嘴,喝酒时,并没有闻到任何异味。李药香只看了一眼,何以得知他的酒里有毒呢? 萧爻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想李药香能知道乾大酒里有毒,她是神医,她的判断定然不会有错。 乾大使铁拐又已点来。点向萧爻的肩井穴。萧爻心道:“他这铁拐并无异状,以铁拐点人要穴,若是点不中,便不能伤敌制胜,那你多年来的功夫不是白炼了吗?”向旁避开,心中却有些诧异。正在这时,一道浓黑的酒箭向自己的面门射来。那道酒箭黑如墨汁,来势劲急。萧爻这才闻到,酒箭中带着一股极臭的味道,犹如死鸡死鸭般的腥臭味。萧爻心道:“李小姐果然说得对,这跛子的酒果然有毒。”向旁避开。那道酒箭洒落地上,被酒水洒着的地方,泥土变得焦臭难闻。一看便知,酒中含有剧毒。 萧爻心道:“幸得李小姐出声警示过,让我先得知他酒水中有毒。若非如此,他的酒箭射来之时,我措手不及,说不定会被毒酒染到。纵然我轻功高强,能避开他的毒酒,但要是事先不知他的酒水有剧毒,一时大意,当作寻常白酒。那也危险得很。”向李药香抱拳致谢。说道:“多谢神医提醒。”李药香微微笑了笑。 萧爻看着乾大。说道:“想不到,你也会酒箭功夫。” 乾大说道:“跟你学的。” 萧爻道:“我喷酒攻击龙、、、、、、龙前辈,那是无可奈何,急中生智。可我喷的是美酒,你喷的却是毒酒。论阴险毒辣,我怎么敢跟阁下相比。” 乾大说道:“你只是没有毒酒罢了,你若是有毒酒,还不是照样喷出来。你的阴险毒辣,比我也不遑多让。”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李药香。他葫芦里的毒酒,制做十分精细,做成之后,又以香草掩盖其味。他扒开葫芦嘴时,便以嘴凑近葫芦口,也是防止酒水中的毒气溢出,给人察觉。从制作到使用,不可谓不周密,李药香又隔有五六丈远,还是给她闻了出来,乾大看着李药香,心中之惊讶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他却不知道,李药香精通医理,而药罐子又是使毒高手,两人相处久了,药罐子跟李药香学了些医术,李药香便从药罐子那里学了些毒术,又常年与药物为友,她这药香之名,便是由此而来。乾大虽然做的周密,但如何能逃得过神医的鼻子。 温仁厚道:“香妹,你是我的娘子。可我竟差点忘了,你这当世神医的身份。” 李药香听他夸赞,心下十分快慰。说道:“我虽然是当世神医,可也医不好你的坏记性。”温仁厚道:“我纵使忘记了这个世界。可一生要对香妹好,却是致死不忘的。”李药香心中感动,愈发的欢喜。 乾大忽然问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酒里有毒?” 李药香向温仁厚看了看,温仁厚道:“对了,香妹。乾前辈酒里有毒的事,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知的呢?” 李药香才说道:“乾前辈酒里的毒,我是闻出来的。你忘了药妈曾经是五毒教教徒吗?”温仁厚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乾大听她提到五毒教这三个字,脸上变色,一时竟显得十分害怕。李药香问道:“乾前辈,不知五毒使者中的金蛇使者是你的什么人?” 乾大说道:“五毒教远在云南。我自小便在藏边长大。两地相隔万里,什么金蛇使者,银蛇使者。我一概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李药香道:“我若是没猜错,你那毒酒中的毒,似是取法金蛇使者一脉。取下金钱蛇的蛇胆,晾干后研成粉末,混入酒水中。再在毒酒中放入毒蛇,毒蛇又将毒液吐在酒水里,时间越长,毒蛇吐出的毒液就越多,这种酒的毒性就越强。你在饮酒之前,必是先服下解药的。但你若长期服用,以此来攻敌,早晚也要受其害。” 听李药香能说出自己制毒的程序,乾大心中惊恐。他冷冷的瞟着李药香。想到:“年龄这般小,对我制毒的事,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愿在众人显出惊恐之意。便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小姑娘家,你懂什么?” 李药香道:“我并不是胡说。我的奶妈药罐子,曾是五毒教教徒。她曾教过我一些使毒的粗浅法门。你刚才用毒酒来喷射萧兄弟的手段,我也曾见药罐子使过。因此,我才敢猜想,你是五毒教的教徒。” 乾大心道:“原来你对我制毒的法门如此清楚,却是从药罐子那里得知的。那么,你对我身世来历,定然是不清楚的。”想着自己的身世没被说破,乾大如释重负一般,哈哈一笑。说道:“一派胡言,五毒教跟我八竿子也打不着。” 见他抵赖不认,李药香又并非好争好辩的人,况且她喜事临头,心情极佳。也不愿在这等小事上强作争辩,以免败坏自己的心情,便不再说话。 萧爻喝了一口酒,酒意涌来。却说道:“乾前辈,咱们这一架还没分出胜负。不过,你如有自知之明,这就停手认输的话,那我们也不用再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不打不相识 乾大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来,你像是赢定了我?” 萧爻说道:“我也不是赢定了你。只不过,除了阴险毒辣外,我比你厉害罢了。” 乾大说道:“你到底是何人的门徒?如此狂妄,我怎地从来没听过江湖上有你这号人物?”他见萧爻出言狂妄,作为年轻后辈,却没有丝毫退让谦逊之礼。生怕萧爻背后有大人物撑腰,那么,得罪萧爻是小事,而得罪萧爻背后的大人物,那就不堪设想了。 萧爻说道:“我早先就已经说过了,我行走江湖时日短浅。你没听过我的名号,事属常理。你又不是玉皇大帝,难不成这天下间的所有事情,你都能知道吗?” 乾大一时竟不好辩驳。心中却想:“适才你一昧闪避,单从你的轻功上,看不出你的师承来历。一会儿再动手时,便迫使你使出本家武功。到那时,不怕瞧不出你的师承来历。”说道:“既然你想打,我就再跟你过过招。” 萧爻说道:“我不是想打,我只是想赢你。打架多没意思,但是胜利就有味得多了。” 乾大怔了一怔。说道:“年轻人后学先进,渴求胜利。那是好事。” 萧爻说道:“胜利是以武力夺取的,而不是用来渴求的。渴求胜利,那是白日梦。” 乾大辨不过,只好不再吭声。心道:“一会儿打得你一败涂地,看你还狂妄不狂妄?”使动铁拐,催动无形真力,点萧爻的额头。 萧爻虽然有了几分酒意,但心中却十分清醒。得知对方只会以无形真气点穴伤人。似乎就没有了别的武功路子,胆气便也壮大了许多。眼见铁拐点来,向旁边闪开。他这时心中有了胜利之想,避开对方攻来的招数后,将酒坛交到左手,斜刺里拍出一掌,却是使上了阳关三叠的武功。 但见无数掌影,翻腾飞跃,似雪花飞舞一般,洒向乾大的面门。这阳关三叠的武功,萧爻一向施展得少。这门功夫一经使出,便具巨大的威力,同时迷惑性很强。当对方见到无数掌影时,以为这是一套极强劲的掌法。万料不到,除了掌法之外,隐含着腿法。然而多数人见到无数的掌影,心思便只注重如何拆解掌法,一旦出手拆解飞击而来的掌影,中下路必定虚空,成了极大的破绽。武功招数上一旦出了破绽,所有的优势便即荡然无存。这时能抓住破绽的一方,往往能一招制胜。 乾大右脚跳跃,往后退开。他跳了两步,向他飞击而出的十几道掌影便拍在空处,但仍有十几道掌影跟着他。笼罩在他的额头,乾大寻思如何退去这些掌力。 只见他右手袖袍一拂,拂开跟得最近的几道掌影,那几道掌影被他拂到一边,击在一旁的大树上,掌影中真力未竭,震得大树剧烈摇晃。乾大拂开掌影,并未使出真力,击中大树的掌力,全是萧爻发出的,由此可见,萧爻的内力十分雄厚。 旁观众人见萧爻使出了真本事,掌法固然惊奇,内力亦十分浑厚。都大为震惊。书生打扮的人忽然惊呼一声,脸上的神色十分惊讶。龙一刀心中却道:“这小子的武功竟如此高深,我输给他,看来绝非偶然。” 萧爻接着又拍出一掌,数十道掌影同先前拍出的几道掌影一同击向乾大。乾大见他内力雄浑,刚才退了两次,再以袖袍拂开一部分的掌影,已感到吃力。见数十道又再飞击而来,一时竟找不到可以拆解的法子,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看掌影飞来,自己跛了一只脚,行动上终不如双腿齐全的人利索,料想这次躲不开。但被对方三掌击败,这次打斗便要终止,便不能探出对方的师承来历。 乾大兀自有些心焦:“这小子的掌法竟如此精奇,我不能探知他的师承来历,反而要先受伤。这可如何是好?”大袖一挥,先拂开靠得最近的几道掌影,却是将那几道掌影引歪方位,不至击到自己。跟着以铁拐撑地,向左边跳开,逃开掌影的笼罩。 萧爻正准备第三次出掌,手掌微微扬起。乾大见他又要发掌,但见他每一次发的掌,都似乎很平常。而掌力发出后,又是十分的惊奇。天下的掌法有千百种。但各路掌法都有其自身的特性,或阴或阳,或刚或柔,或兼而有之。 乾大在没去藏边避仇前,在中原一带,曾与上百人对敌过,那些武林中人,也有以掌法行走江湖的。他与人动手过招多了,对武林中的各路掌法,都有所窥探,以他对敌的丰富经验来看,只消与对方对上几掌,便可探知对方掌法的特性。再将之联想到各大门派的武功特点,便可探知对方的师承来历。但萧爻的掌法一经打出,便是数十道掌影,只能设法拆解,而根本不能与之对掌。如此怪异的掌法,竟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 乾大心道:“他这一掌若再发出,我势必难以抵挡。”举起了铁拐。两人相隔两丈有余,乾大的铁拐长不过八尺,加上手臂,长度也够不上萧爻。他举起铁拐看来是画蛇添足。人群中那书生却惊叫道:“小心他的铁拐!” 萧爻听到他的呼喊,心下更是奇怪:“他与乾大是一道的,怎么反而出声帮我?”呼的一声,又拍出一掌。突然,只听嗒的一声响,只见乾大的铁拐一下子变长了两倍。一根极细的钢锥对着萧爻的掌心激射而出。萧爻这一掌只发出一半,眼见那根钢锥突然射出,这一掌若全力发出,一只手掌必被钢锥穿透。 萧爻心中惊骇,忙缩回手掌,向旁跃开。他这一掌便只发出一半的力道。但乾大如此抢攻,躲避萧爻的掌力便慢了一拍,肋下已中了两掌。乾大只觉得血气翻涌,强自忍住,如此一来,自己算是输了。 在旁观战的众人当中。钱嘉徽怒道:“卑鄙!无耻!”他这是骂乾大,他在旁看得清楚,乾大的铁拐中装有钢锥,一按动机关,钢锥便激射而出。对方不知他装得有机关,便不会加以防备,当他按动机关,钢锥射出时,躲避不及,顿时就被钢锥透胸而入。钱嘉徽骂乾大卑鄙,痛恨他的铁拐中装又钢锥,用心阴险。 萧爻收掌站定,见乾大中掌,自己算是胜了。但想到刚刚的一幕,那根钢锥刺来时,若是慢了半步,不死也要受重伤。虽然是胜了,也躲过了乾大的一击,心下仍惊骇未定。他自从行走江湖以来,在黑树林与赵之栋等人的一场打斗,是第一次与人动武,那次肩头受了轻伤,过了几天便即好转。与唐文豹打斗,被种下玄阴指力,昏迷了三天三夜方见醒转,算是第一次遇到凶险。而这次与乾大的打斗,又比与唐文豹的打斗更为凶险。 乾大中了两掌,受伤不轻。等缓过气来。才说道:“我在藏边躲了二十年。想不到二十年后,江湖中竟出了你这样一位武功卓绝的少年后生。”脸上的神色感慨万端,似是在说自己老了,竟尔敌不过武林中的后生。 萧爻本待骂他几句,但见他须发花白,听了这话后,忽而有几分同情,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乾大按落机关,收回钢锥。说道:“二十年前,我以钢锥杀人无数,致使无数仇家联手追杀。我为保全性命,逃去藏边。自那以后,这杀人如麻的钢锥已没再用过。这次情势危急,我欲试探你武功的路数,用了出来。哪知,不但无法探出你的师门,还差点酿成大错。”他的脸色显得十分平和,说出这些话来,像是在忏悔。 这藏边四怪,每个人都曾杀死过不少人。在逃到藏边之后,结交为友。但想到自己生怕杀人如麻,害人无数,一个个都起了忏悔之心。他们年纪相差不大,经历十分类似,乾大的这番话,正好说中了另外三人的心坎。那三人各自想到生平造下的罪恶,亦都感慨长叹。 萧爻听了这话后,心想:“他在二十年前,以钢锥杀人无数。想必躲到藏边后,心中有所悔悟,也知道钢锥是杀人的利器,便没再动用过。他如今一把年纪,料来说的这些话绝不会是骗人的。”说道:“小子猖狂,适才言语之中,亦多有冒犯之处。乾、、、、、、前辈,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乾大虽然受伤,但他武功根基十分稳固,缓过了那口气,便已无大碍。却嘿嘿一笑。说道:“血气方刚,那是少年人的本性。若不是有血性的人,遇到不平之事,只会忍气吞声,那是未老先衰了。要是搁二十年前,我又对谁肯信服过?就算是与天王老子对敌,也要骂到他十八代祖宗头上。”言下之意,便是说‘你出口骂我,那是你年轻人的本色。你要是不敢骂我,反而是你胆小懦弱。我跟你一样的年轻的时候,骂人比你更骂得脏。’ 萧爻听他没有见责之意,对自己无礼骂他一事,似乎是在鼓励,大是出乎所料。见他不来责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子无礼,前辈不来责备,晚辈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在场的人,见两人先前还互下杀手。只转眼间,胜负一分后,两人竟如好友一般,谦虚客套起来,钱嘉徽大为不解,而与乾大一同来的三人,他们对此事的见地却又与钱嘉徽的不同。见两人客套礼让,那三人的脸色都露出了几分嘉许之意,似乎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那书生打扮的走到院坝中来。看着萧爻,脸上神色很是惊讶。问道:“这位小兄弟,你的阳关三叠是如何偷学到的?” 萧爻听他一言便说破自己施展的武功。心中十分惊讶。但听他说自己的武功是偷学来的,不免有些怫然。说道:“你、、、、、、你如何便知道我使的是阳关三叠?” 书生打扮的说道:“阳关三叠是萧万立老前辈一身武学之精粹所在。这是他老人家的独门秘技,数十年来,败给阳关三叠的好汉,也不知有多少。天下间,只有他老人家一人会使。你还不承认是偷学来的?” 萧爻听他语气中对自己的爷爷十分尊重,对阳关三叠的武功又推崇备至,心中畅快。说道:“前辈。你认得、、、、、、认得我的爷爷吗?” 书生和乾大的脸上都惊讶无比。书生说道:“你、、、、、、你、、、、、、你说萧老英雄竟然是、、、、、、是、、、、、、是你的爷爷?” 萧爻心道:“我先前自报姓名,便说自己是萧爻。这也难怪,他们只认得我爷爷,不认得我,天下间与我同姓的人千千万万,纵使知道我是姓萧,但谁又会想到我就是爷爷的孙子呢?”说道:“我叫萧爻,我的爷爷姓萧名万立。这、、、、、、这阳关三叠的武功,是、、、、、、不久前,爷爷传给我的。” 乾大说道:“你既是萧老英雄的传人,我、、、、、、我输给你,那也不冤。”他这话,大有一种解脱之意。仿佛能输给萧万立的传人,不但不是丢脸的事,反而正好输得其所。 书生心道:“萧老英雄的武功绝不外传,他会阳关三叠,自称是萧老英雄的孙子,此事料来不会有假。”说道:“萧老英雄可还康健吗?他在哪里?我当年受过他老人家的大恩,烦你指引,我要去拜望他老人家。” 萧爻说道:“多谢前辈挂念,爷爷他身子爽朗。他传我武功后,就去了西蜀。” 书生吃了一惊。说道:“西蜀?”又喃喃说道:“西蜀乃是唐门的地界。他老人家孤身去西蜀,难道是唐门中的那群鼠辈开罪于他老人家。他是去教训那群无知小儿吗?” 萧爻对蜀中唐门所知甚少。只知道唐门中人善于暗器和毒功。听他话中,对唐门大怀敌意。料想他与唐门有过节。便说道:“这倒不是,他去唐门,是为了帮助周大爷。”当下便说出了周园嘉与唐雨溪的那段情缘。又说道:“周大爷对唐雨溪前辈既是愧疚,又是念念不忘。因此去唐门寻她,要与她完聚。爷爷传了我一些武功后,便也去了。” 这时候,龙一刀、翁剥皮都围了过来。四人听了后,得知萧万立此行并无凶险,这才放了心。龙一刀听到周园嘉的名字,惊讶不已。便问道:“这么说,你的内功,便是周老英雄所授?” 萧爻说道:“周大爷传给我一门修炼内功的心法。我依照心法习炼,才有所成就。” 龙一刀沉吟半晌。叹道:“你是当今两大武林名宿的亲传弟子,难怪你的武功竟能胜过我们。”看着乾大说道:“乾兄,我们输得不冤。”说了这话,既有解脱之感,又有几分喜悦,乾大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爻心道:“原来你们藏边四友,都认得我爷爷和周大爷。”料想当年爷爷闯荡江湖时,走遍大江南北,由此结识了天下的无数好汉。藏边四友认识爷爷,也在情理之中。又想:“这四人若非受过爷爷的大恩,便是受过周大爷的恩德。香火之情犹在,他们对我必然不会有坏心。”抱拳说道:“前辈,适才晚辈多喝了两口,一时失了礼数。你们是爷爷的故人,可我竟没有半分敬重之心,说来实在惭愧。”说完,想四人终究年老,便向四人作了一揖。 四人伸手扶他起来。书生说道:“小兄弟,你也无须自责。初时,我们既不知道你是萧老英雄的嫡传孙子。你也不知道我们与萧老英雄有旧。大家一见面就吵上了,这怪不着你。” 龙一刀说道:“要是早点知道,你是萧老英雄的孙子,这场架根本就不用打了。我们藏边四友,谁也不服,唯独对萧老英雄心服口服。” 乾大说道:“你既得到萧老英雄的真传,我们藏边四友再不自量力,也知道并非你的对手,见到你,也只有认输的份。” 翁剥皮说道:“就是不认输,也不会跟你打。” 乾大说道:“既然不打,那就没有输赢。”萧爻说道:“对,四位前辈,咱们切磋一场,谁也没赢。”龙一刀和乾大明显是吃了败仗的,两人虽都以输给萧老英雄的传人为说辞,来为自己开脱,说什么输得并不冤枉。但这输之一字,无论加到谁的头上,终究于面子是有伤损的。两人听了这话,却有些不好接受。龙一刀说道:“输就输了。” 萧爻说道:“咱们的武功半斤八两,谁也赢不了谁的。我看只好拼酒量,才能定胜败。”书生亦劝道:“既然大家是不分输赢的,你们就别争着输了。”乾大和龙一刀见萧爻始终不肯承认赢过自己,要说自己一定是输家,反倒不好争了,只好承认打成了平手。他们先时敬重萧爻,是因为萧爻和萧万立的祖孙关系。这时,见萧爻如此周全自己的面子,对萧爻多了亲近之意,那才是发自内心的。 萧爻问道:“前辈,可不知你的名号叫什么?”书生嘿嘿一笑。说道:“我原先的名号,也很狂妄。叫作倚马千言,刘千言。我后来改了。绰号叫作‘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绰号改了,名字也改了。如今叫作刘笔惕。那是警示自己,作文章时,纵然心中丘壑万千,下笔也须警惕,方可作出优质的文章。” 萧爻说道:“前辈虚怀若谷。今后作出的文章当能名垂百代。” 刘笔惕摇了摇头。说道:“我如今这把年纪,做文章,考八股。早没那个心思了。” 萧爻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四位前辈,我适才听你们说过,你们一直在藏边,那为何来江南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道别 温仁厚、李药香与钱嘉徽都围了过来。他们听得萧爻与四人论交情。忽然间便化敌为友,虽然出乎所料,但也是好事一桩。 听到萧爻问起,刘笔惕便将三年前,与温仁厚在武当山下相遇,又借他五百两黄金作为起家之费,并立下欠条等事项,一一说明。又说道:“我们四人,这次从藏边远来江南。是为了这笔旧债。” 钱嘉徽岔道:“你们既是前辈,来讨债便归讨债,又为何装神弄鬼,要来吓唬人呢?” 那四人先是一怔,随即哈哈一笑。刘笔惕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如今世道凉薄,人心不古,借钱容易讨债难。我们四人来到此处,便想先来个下马威,要令温兄弟心惊胆战,他便乖乖的还债。装神弄鬼,那确是有的。不过,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又说道:“哪知道,温兄弟却是个信守诺言的君子。更想不到,会在此地遇到萧少侠。萧少侠武功卓绝,有其祖父的遗风。如今是非曲直都已大白。哎,昔年萧老前辈对我恩德盛大,既然温兄弟与萧兄弟是好友,这笔旧债。”又说道:“龙兄、翁兄、乾兄。这笔债我不讨了,我的那一份不要了。” 龙一刀、翁剥皮、乾大纷纷说道:“不打不相识,如今都是好朋友了,那还要来做什么?刘兄,温兄弟当年留下的欠条,你就销毁了吧。” 刘笔惕心中亦知三人已无讨债之想。自怀内摸出一张白纸,白纸上写满了黑字,并标明了期限。正是温仁厚三年前写下的欠条。三年过去,已然有些泛黄。温仁厚见到自己三年前的笔迹,不由得感慨良多。说道:“当年我意气风发,想作船商生意发家致富。好叫香妹跟着我,有好日子过。没想到,生意做不成,竟徒然让香妹等了我三年。”说完,深情地向李药香看了看。李药香听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情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中却十分喜悦。 藏边四友对爱情的事,却不太能懂,听了也就过了。刘笔惕将白纸揉成一团,捏在手中,忽然运劲一搓,顿时化作无数细碎的纸屑,纷纷扬扬,洒在空中。 温仁厚向四人深深一揖。说道:“四位前辈不要那笔债,又毁掉欠条,晚辈无以为报。四位前辈今后若有差遣,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笔惕说道:“温兄弟,不须客套。我们当初借钱给你,过了三年,你仍然信守承诺,对欠债一事直认不讳,已很难得。这位钱兄弟,秉性刚直,有话就说,也是一条好汉。萧少侠既得周老英雄和萧老英雄的真传,更是后一辈中数一数二的英豪。今日能得结识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我等四人心下均十分欣慰。” 温仁厚、钱嘉徽与萧爻听他专道自己的优点,都有些喜出望外。 乾大却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新人胜旧人。我等已垂垂老矣,维护武林正义,以及发扬我国武学的重任,便要靠你们后一辈的了。”萧爻、钱嘉徽与温仁三人厚躬身聆教。同时答道:“前辈教诲得是!” 这时,天色已经发白。龙一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了。”其他三人点头答应。听得四人要走,温仁厚殷勤相留。说道:“四位前辈,你们远来江南,十分不易。晚辈斗胆请四位前辈留下来,让晚辈稍尽地主之谊。四位前辈再走不迟。” 刘笔惕道:“温兄弟盛情一片,但我等四人却是不能领受了。”刘笔惕拉过萧爻。说道:“萧少侠,今后你见到萧老英雄时,烦劳你替我传个信。就说刘笔惕问候他老人家贵体安好。” 萧爻听他对爷爷如此亲切。心中亦感动。含泪说道:“刘前辈,承你如此记挂爷爷,你的话,晚辈自当送到。”刘笔惕接过萧爻手中的酒坛,喝了一口。说道:“好酒。”这时,龙一刀也走了过来。龙一刀自刘笔惕手中接过酒坛,喝了一口。说道:“萧兄弟,咱们结识一场。喝了酒,就该走了。你武艺高强,前途不可限量。”萧爻说道:“龙老前辈,晚辈适才多有得罪,心中好生过意不去。”龙一刀说道:“嘿,那算什么?”翁剥皮与乾大也来告别。四人喝过了酒,便要离开许香斋,钱嘉徽向四人拱手告别。温仁厚作为主人,与李药香一道直送出大门外去。 萧爻眼看四人渐行渐远,想到四人初来时,与四人对骂、打斗。到后来,因为爷爷的缘故,误会消除,四人对自己全然是一番好心。然而,刚刚与四人有些熟悉,对这四人也有些亲近,便即离别。他凝立当地,内心深处竟隐隐有些伤感。昂起脖子,喝了几口。酒意涌来,才感到畅快。 钱嘉徽走上前来。接过酒坛,喝了一口。说道:“萧兄,在下也要走了。” 萧爻听他又要走,吃了一惊。问道:“钱兄,你、、、、、、你要去哪儿呢?” 钱嘉徽说道:“魏阉不除,我大明朝这锦绣江山,早晚要断送在他手里。我此去,便去联络各方豪杰之士,组建一支诛阉义军。同上京师,狙杀魏阉,肃清逆党,匡扶朝野,重震大明雄威。”又说道:“萧兄,你武功卓绝,胜我百倍。你若是肯一同参与,仗剑施忠义,挥戈定太平,成事的几率顿时增倍。” 萧爻听他说得慷慨,颇有些动心。喃喃说道:“组建义军,狙杀魏阉,肃清逆党,匡扶朝野,重震大明雄威。”钱嘉徽道:“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亦正是我辈男儿倾力报国之时。” 萧爻问道:“钱兄,那谁是逆党、谁是好人?该杀谁、又该联络谁?” 钱嘉徽道:“魏阉把持超纲,专权独断。挫折天下仗义执言之士,自然便是逆党。东林儒生以大义为重,便是好人。我们便是要联络正直敢当的义士,诛灭祸国殃民的奸邪之徒,才可重震大明雄威。” 萧爻没读过什么书,涉及国政大事,便甚觉渺茫。对谁是正义之士,谁是奸邪之徒。更觉得甚难判定,那匡扶朝野,重震大明雄威云云,虽也觉得大义凛然,但此事关联国政,萧爻对此事从来没想过,一时踌躇未决。 钱嘉徽见他难下定决心。便说道:“人各有志,萧兄既犹豫难定,在下也不便相强。”萧爻怔怔地出神。钱嘉徽说道:“萧兄,你们兄弟一场,今后你若有不称意的事,须得在江湖上广发讯息。我若是知晓,万水千山,也当赶来助你。” 萧爻忍泪说道:“钱兄盛情,小弟自当铭记。”钱嘉徽亦已双目含泪。接过萧爻手中的酒坛,猛灌了几大口。说道:“萧兄,告辞!”说完,也不等温仁厚与李药香进来,便扬长而去。萧爻本想说些道别的话,但觉得喉头堵塞,一时之间,僵立当地。他与钱嘉徽相识以来,共历两次患难,深知钱嘉徽不畏强权,是个慷慨正义的好汉。钱嘉徽邀他去联络天下正义之士,共谋大举,他亦心动,在那么一瞬间,也曾想与之同去。结识天下好汉,广交正直的朋友,重震大明朝的雄威。然而当听到要诛灭祸国殃民的奸邪之徒时,心下便踌躇起来。 萧爻兀自凝立当地。喃喃说道:“诛灭祸国殃民的奸邪之徒。谁是奸邪之徒?如何便该诛杀了。魏阉?魏阉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周大爷、钱兄会恨他?为什么杨寰、许显纯等人又甘心拜他作义父?” 他凝立良久,思索良久。但觉此中的是非曲直,实在难以辩解。关涉到的种种疑问,并无一个明确的答案。 萧爻又想:“倘使魏阉当真祸国殃民,荼毒百姓。我就该去诛灭了他吗?诛灭了魏阉后,大明就真的能重震雄威了吗?倘使一个人并不忠直善良,就该诛灭了吗?东林儒生痛恨魏忠贤,便欲杀之而后快。魏忠贤视东林儒生为眼中钉,亦想杀尽东林儒生。如此杀来杀去,到底是为重震大明雄威,还是以此为名目,以泄私愤?” 萧爻长长地吐了口气。但觉得思绪烦乱,便喝了一口酒。那坛酒被他东喝一口,西饮一口,竟然也光了,便放下了酒坛,放下了肥鸭。 这时,只见温仁厚与李药香谈笑而来。萧爻心道:“李小姐与温兄恩爱如此。我在李宅时,答应药罐子和李小姐的事,便算是完了,我、、、、、、我也该走了。” 萧爻抱拳说道:“温兄,在下要走了。”温仁厚与李药香都吃惊不小。温仁厚道:“萧兄,你何出此言?你是我们的大媒人,我正想请你留下来。一会儿我去衙门当差,便举荐你做个捕快。你武艺高强,若是做捕快,抓尽坏人,不至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以后,咱们兄弟二人彼此照应。我再给你说一桩婚事,今后在南京城安身,何乐而不为?” 李药香劝道:“是啊,萧兄弟,你是我、、、、、、是我的好朋友。你在南京做捕快,将来便在南京安身立命。大家也好有个照应,这样难得不好吗?” 萧爻心道:“做捕快?安身立命?我、、、、、、我可从来没想过。” 忽然间,想起在秦淮河边时,温仁厚遇到赵之栋等人的情景。赵之栋的职位高过温仁厚,温仁厚遇到他,便须点头哈腰,恭迎奉承。倘若自己做了捕快,在官场中遇到职位高过自己的,那也难免要点头哈腰,恭迎奉承了。 想到此处,便下了决定。说道:“两位虽是好意,但在下不能领受了。” 温仁厚道:“萧兄,那你此番前去,又去往何处呢?”萧爻顿时怔了怔。说道:“我要北上,去平凉办一件事。”温仁厚道:“如今世道混乱,北上之路,恐怕多有阻难。萧兄,你纵然武艺高强,那也不必身入险地。” 萧爻说道:“温兄的好意,在下受教了。不过既已答应过别人,纵然千难万阻,也须办到。” 见他执意要去,两人也留不住。李药香对他心怀感激。自怀内摸出一个红花瓷瓶,递给萧爻。垂泪说道:“萧兄弟,这个小瓷瓶内,有五粒丹药。若是受伤,取一粒服下,不出天便可痊愈。我自然盼着你一路顺风,可你此去路途凶险,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萧爻眼见推辞不过,接过瓷瓶。心道:“他二人如此待我,临别之际,又何必多增伤感。”便抱拳说道:“多谢神医美意。你与温兄真乃好一对璧人也。”李药香向温仁厚看了一眼,心中喜悦,渐渐地收起了泪水。 萧爻说道:“温兄,李神医。告辞!”说完,转身走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拜寿 萧爻离了许香斋,走出那条长巷子时,已是晌午。从那巷子出来,便是热闹的大街。其时正当酷夏,正是一年中最闷热的时节。只见西面的大街旁,一个老叟躲在街旁的大枣树下乘凉,老叟扇着蒲扇,在他身旁,尚有两筐蒲扇。老叟扇得几下。便喊道:“卖蒲扇了,卖蒲扇了。一扇在手,清凉我有。要买要带,及时赶快。”他一边扇,一边喊。登时引得几个身穿薄衫的年轻女子走近大树下,在那里精挑细选。那几个女子刚走到树下,便有几个青年后生尾随而至,对着蒲扇品头论足,嬉皮笑脸,伺机大献殷勤。大街上有卖水果的,也有卖凉粉的。有高声唱喏、招揽生意的,也有一声不吭,待过客愿者上钩、自行购买货物的。 萧爻沿街漫步。忽然,只见迎面是一个大客栈,那客栈构造宏伟,盖过了邻近一片的屋舍。又是在三岔路的当口,因此格外地突出。萧爻走近两步一看。见门额上写着‘长寿楼’三个正楷大字。一阵阵酒肉的香味自店内飘散出来,或是鲜鸭烧鹅,或是猪蹄熊掌,闻来令人食欲大增。 萧爻正感饥饿。心道:“先填饱了肚子。”便走进店内。 长寿楼的店小二打躬作揖般的来问候。躬身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萧爻向那店小二看了看。见他一团和气。便说道:“先来十斤女儿红。有什么好菜,也尽管弄样来。” 店小二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道:“十斤女儿红?你一个人喝的完吗?看你这瘦削的身板,喝下十斤酒去,又装在哪里?”却答道:“好勒。”说完,转身回厨房。 店中来了不少宾客,几乎已将位置占满。萧爻看了看,选中一个靠窗边的座位,走过去。忽然,旁桌一个大汉说道:“凤鸣九天知秋来。”却是北方的口音。 萧爻不知其意,便没搭话,正要坐下时。那大汉忽然说道:“这张桌子我已经订了。你到别处去。” 萧爻向那大汉看了看,见那大汉一人占了一桌。大汉的桌上只有一只茶壶,几个茶杯,此外更无别物。心道:“占了桌子,又不点菜。还想一个人霸占两桌,岂有此理?”鼻子里重重一哼。便坐了下去。 那大汉忽然跳起来。走到萧爻身旁。怒道:“老子叫你滚到一边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萧爻朝大汉看了一眼,见他身材高大,满面虬髯。料想是一北地的蛮汉。说道:“你的老子我不想滚,你的老子我肚子饿了,你的老子我要在这里喝酒吃饭。我的儿子你饿不饿?我的儿子你想不想喝酒吃饭?我的儿子你如果不想喝酒吃饭,就在一边待着,我的儿子你如果不想待着,我的儿子你想滚就自己滚。” 邻桌那边忽然传来嘻嘻的笑声,萧爻瞟眼望去。只见四个妙龄少女占了一桌,一个个粉面含笑,正向自己瞧来。赫然就是仙霞派的四名女子。萧爻微微有些吃惊:“这四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仙霞派的那四名女子见过萧爻两次,一次是在大街上,萧爻骑着新买的马。因为想着被马贩子坑了,不服气的在马背上大骂。第二次是在凤鸣秋的茶亭里,萧爻劝凤鸣秋喝酒,灌醉了凤鸣秋。两次遇到萧爻,见萧爻落拓不羁。四名女子对萧爻的印象颇为深刻。这时,听他又说绕口令占虬髯大汉的便宜,不由得笑出声来。 虬髯大汉听他老子儿子的说了一大推,似在说绕口令,绕得云里雾里。怒道:“老子叫你滚开,你乱七八糟的放什么狗屁?” 萧爻忽然捏住了鼻子。说道:“那你放的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猪屁马屁?怎地光天化日之下,一点也不知道检点。就是有屁要放,也该藏着掖着。躲到无人问津的深街陋巷,再放也不迟。你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猪屁马屁,谁跟你有深仇大恨了,想熏死人吗?” 那四名女子,已笑不可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似是在说‘这个怪人又来了,他这次怼这虬髯大汉,一个蛮恶,一个瘦削,可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故来。’一个面容姣好,身量苗条的女子忽然说道:“师姐们,你们说他跟我们怎会这么有缘呢?那次在大街上遇到他,他在骂人。后来在茶亭遇到他,他灌醉了茶老板,还想、、、、、、还想劝我们喝酒。嘻嘻,这才隔了几天,又在这里撞到他了。” 一个身量丰韵,脸蛋圆椭的女子说道:“是啊,郑师妹,我也正想问你,我们跟他怎么会如此有缘呢?一次又一次的撞到他。” 一个身材丰腴,颇为成熟的说道:“我看是郑师妹和他有缘,我们跟着沾光。真正想撞到他的人,也是郑师妹。这就叫夜有所思,日有所撞。” 那姓郑的女子说道:“什么夜有所思,日有所撞了?二师姐,你、、、、、、你也乱七八糟得很。” 那二师姐笑道:“是,是。小师妹。我是乱七八糟的胡猜,你是一本正经的瞎想。”姓郑的女子忽然有些恼,朝二师姐瞅了一眼,便又向萧爻这边看来。 只见那虬髯大汉满面怒容。一把封住了萧爻的衣领。似是要将他提起来,仍到一边。虬髯大汉这一动手,顿时惊吓了四座的客人。有些胆子小的,生怕两人打起来时,会累及自己。饭还没吃完,便匆忙跑出了客栈。一边跑一边嚷:“打架啦。”“杀人啦。”纷纷攘攘,抢道而出。满店的客人顿时去了一大半。 那虬髯大汉抓住萧爻的衣领,正在使力,要将萧爻提起来。他光着膀子,只见他两臂上肌肉鼓突,显是用了很大的力。但萧爻稳稳坐着,竟似岿然不动。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无缘无故,抓你老子做什么?” 虬髯大汉喊道:“起来!起!起、、、、、、!”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觉得如抱千斤石柱,想挪动一分一毫,也是不能。虬髯大汉连使了三次力,仍没能提起萧爻。不禁心中惊骇,知道遇到了高手。骂道:“他妈的,见、、、、、、见鬼啦!”便想放开。哪知,双手被一股极强的力道吸住。 虬髯大汉又使了三次力,想要放开手。但抓住萧爻的衣领,竟似不能分开。隐隐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道自手臂上传来,瞬间灌注全身,整个身子被那股力道镇住了。 不由得一脸惶恐,额头上汗水淋漓。说道:“英、、、、、、英雄,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还请手下留情。”萧爻说道:“老子这件衣服,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买的,你若是抓破了,老子要你赔。” 虬髯大汉如同僵立了一般。说道:“在下不敢了。还请、、、、、、还请英雄收回神功。这就放开我吧。” 萧爻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阁下,不知阁下愿意作答吗?” 虬髯大汉说道:“请教不敢当。英雄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只要在下知道,一定、、、、、、一定如实奉告。” 萧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虬髯大汉说道:“在下的诨名是胡乱取的。叫作屠大郎。” 萧爻问道:“你是哪里的人?为何要来此地撒野?”屠大郎说道:“在下是北直隶涿州人。初来贵宝地,并、、、、、、并不敢撒野。”萧爻问道:“那你来做什么?”屠大郎向四周看了一眼,似乎不敢说。 萧爻问道:“你想在这里站一天吗?” 屠大郎说道:“不、、、、、、不想。在下是奉家师严命,来拜寿的。”萧爻问道:“你的师傅是谁?要你给谁拜寿?”屠大郎料想不说不行。便一五一十的说道:“在下的师傅叫做陆孝濂,他要在下先来。三天后,给三师伯慕容扫北庆贺六十大寿。” 萧爻微微一惊:“陆孝濂与慕容扫北同是关天赐的弟子。屠大郎又是陆孝濂的弟子。神剑山庄败倒之后,世人只知神剑八雄已分散了。然而这八人必然还有联系。”问道:“你为何一个人要占两张桌子?” 屠大郎说道:“在下是在等人。因为人数有点多,所以先订下两张桌子。” 萧爻说道:“这么说来,我来抢占你的桌子,倒是我的不是了?”屠大郎心下惊恐。说道:“不、、、、、、不是。还有别的桌子,英雄你就坐这桌。我、、、、、、改订别的桌子。” 萧爻说道:“你等的都有谁?”屠大郎说道:“是其他几位师叔师伯的弟子们。家师一共有八个师兄弟,家师排行第五。像排行第一的凤鸣秋凤师伯,和排行第八的莫不信莫师叔,并没有开山授徒。因此,他们是亲自来。” 萧爻心道:“难道凤鸣秋和莫不信也会来?慕容扫北做五十大寿,邀请他的同门师兄弟前来庆贺,本属常情。但周大爷曾说过,这八大弟子向来不和,慕容扫北和司马镇南更是敌仇。假如另外七人同来南京,倒怕要闹出一番事来。” 问道:“那你知道慕容山庄坐落于何处吗?” 屠大郎说道:“这个、、、、、、这个。英雄。慕容师伯的宅居,并不叫慕容山庄。” 萧爻不由得有几分尴尬。问道:“他奶奶的,不叫慕容山庄,那叫什么?” 屠大郎说道:“我听师傅说,慕容师伯的宅居叫做秋暝居。” 萧爻吃了一惊,恍然想起在去温仁厚家的时候,曾经路过一个气派恢宏的大庄园,门额上所题的便是秋暝居三字。又想到在庄园外遇到的那个顽皮少女。心道:“秋暝居便是慕容扫北的家吗?那么,当天和我斗嘴的那个女子是谁呢?一个是吴管家,一个是小姐。难道、、、、、、难道那个女子便是慕容扫北的千金慕容钥吗?他奶奶的,怎会有如此巧法,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一块了,那不是乱七八糟了吗?” 屠大郎见他怔怔出神。问道:“英、、、、、、英雄。在下知道的都已说完了,你、、、、、、你可以放过在下了吗?” 萧爻回过神来。说道:“撤手。” 屠大郎被他拘得久了,生怕他不肯放过自己,便用力往回缩。跟着,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道向自己奔涌而来。屠大郎收不住势,向后急退。重重地砸在一张桌子上。咔嚓一声响,方桌的两条腿,顿时被他压断了,桌上的碗筷、杯子、碟子一股脑地滚落到地上,摔得乒乒乓乓的响,屠大郎神色狼狈。 这时,店小二正好端着酒菜送出来。见到客人走了一大半,心中先吃了一惊。又见屠大郎无缘无故地压断了桌腿。店小二一脸愁苦。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萧爻忽然站起身来。走向屠大郎。说道:“兄台怎么就摔倒了?没伤到吧?”屠大郎心知自己抽开手时,是他暗使内力推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推到的。但想他武功高深,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和他动手,只有徒增耻辱。而师傅与众位师叔、师伯们曾经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要对付这小子,可说是绰绰有余。等他们到来时,便将此间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收拾这小子,给自己出这口气。心中盘算已定,便装作没事一般。 屠大郎站起身来。心想:“我受这小子的捉弄。而师叔、师伯们又不知何时到来。倘若这小子心虚,来个溜之大吉。我这顿气不是白受了吗?须得设法留住他才是。”向店小二说道:“小二哥。打坏的桌子,连着那位爷台的酒菜钱,一并算在我身上。”店小二见他肯赔偿,那是求之不得。便说道:“便依照客官说的办。客官说什么就是什么。打坏了桌椅,连同这碗筷、杯子、盘子一共是二十两银钱。那位客官的酒菜钱共是三两银子。” 屠大郎说道:“一共二十三两,我叫屠大郎,你先记在我身上,一会儿只管来找我。” 店小二便将酒菜端到萧爻的桌前。说道:“客官慢慢享用。你的酒菜钱,由屠大客官支付。”向屠大郎指了指。 萧爻也听到屠大郎的话。微微一惊:“我如此捉弄他,他竟要为我买单。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略想了想。已明就里:“这王八蛋定是怕我跑了,所以甘愿请我请我吃喝,以便留住我。好等他的师叔们到来时,让他的师叔们收拾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此言果然非虚。”便说道:“那、、、、、、那怎么好意思呢?”店小二摆好酒菜。说道:“嘿,有人买单,还不好吗?我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等好事情呢。” 萧爻说道:“小二哥,那我请你。怎么样?” 店小二说道:“客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做了这行,时刻离不得的。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萧爻倒了一碗酒。说道:“小二哥,也不用出去。在下借花献佛,就在这店中,请你喝顿酒。” 店小二双眼一闪。心道:“这会子有人替你买单,你便好做人情。用别人花钱买下的酒来请我喝,一来得我一个人情,二来也好替你喝掉一些酒。你要了十斤酒,果然是怕喝不完了,想要我给你喝掉一些。我偏偏不领你这个情,倒要看看,你怎么喝下这十斤酒?” 便说道:“在下不会喝酒的。客官你请慢用。我厨房里还有事呢。”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转进厨房去了。 萧爻说道:“还有不会喝酒的店小二?”见店小二一去不回头。昂起脖子,喝了一碗。赞道:“好酒!”便放开胃口,自顾自的吃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将心比心 仙霞派的那四个女子,占了一张方桌。在四人当中,坐在南面的是小师妹,姓郑名月娥。坐在北面的是大师姐,姓吴名佩薇。坐在东面的是二师姐,便是她取笑郑月娥,姓秦名叫慧中。坐在西面是三师姐,姓邓名佩茹。萧爻审问屠大郎的事,这四人全都看在眼里。这时,又低声议论起来。 只听郑月娥说道:“那怪人刚刚捉弄过屠大郎,屠大郎不但不记仇,反而要给他买单。你们猜猜,屠大郎这么做,揣的是好心还是歹意?” 邓佩茹说道:“被人愚弄,不来记仇也就罢了。反而要给人家买单,这人要不是傻子,就是心怀不轨。” 秦慧中说道:“屠大郎说他在等他的师叔师伯们。想来他的师叔师伯们武艺高强,等他们来,正好请他们去对付那怪人,帮屠大郎出气。屠大郎抢着为那怪人买单,是为了安他的心,免得他跑了,那屠大郎这顿气可算白受了。” 吴佩薇说道:“吃自己的饭,少去议论别人的事,免得惹火烧身。”她是大师姐,便警示她的三个师妹。四人当中,郑月娥年龄最小,约莫十七八岁。邓佩茹和秦慧中二十多岁,吴佩薇却有三十多岁的年龄。从样貌上看来,吴佩薇亦只有十七八岁,但她的嗓音却比另外三人的稍微粗了几分。却是真真实实的三十多岁的人的嗓子。 屠大郎见心事被识破,担心萧爻听到后,便一走了之,心中焦躁。偷偷地查看萧爻的表情,要看他有没有离去之意。 四名女子的议论,虽然很小声,但萧爻内力浑厚,耳力极强,纵使他不想听到,四人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涌进了耳朵里。暗想:“这四名女子一直称我为怪人。她们是仙霞派的,也没听说过仙霞派中有什么坏人。料来她们对我并无恶意,怪就怪吧。”又喝了一碗。 屠大郎见萧爻并没显出离去之意,稍微放了心。他痛恨那四名女子揣度自己的心思。在萧爻面前吃了个大亏,一时折了锐气,只拿眼光狠狠地向那四人扫视。既不与四人争辩,也不上前招惹。端起茶杯,又朝门外望去。屠大郎心道:“师叔师伯们,你们快点来吧,好替我出了这口气。”他从涿州南来,只身一人到这长寿楼中,既感人地生疏,也有些孤掌难鸣。他心神不属,忽而担心萧爻走掉,忽而厌烦那四名女子,忽而盼望师叔师伯们早些到来。坐在板凳上,简直如坐针毡。 只听郑月娥说道:“大师姐,我们就说一说,又怎么能惹火烧身了?你也太胆小了吧?” 吴佩薇说道:“小师妹,你年龄小。不知道江湖险恶。” 郑月娥道:“大师姐,江湖险恶,那又怎样了?” 吴佩薇说道:“在江湖中,两帮结仇。最忌讳别人来多管闲事。见到两帮人结仇厮杀,你最好是两不相帮,当作热闹来瞧瞧,那没什么。你一旦帮了一方,另一方就会将你视为死敌,对你恨之入骨。你想想,要是有人痛恨你,那他会怎么对你?” 郑月娥沉吟着说道:“他恨我,我也恨他,恨过就完了。他还能把我怎样?” 吴佩薇道:“哎,你这纯熟少女心思。要是被人恨上了、恨透了。又岂是相互恨一恨就能完结的。” 郑月娥小嘴一撅。说道:“我又没惹人恨,说一说都说不得吗?怎么就有人恨我了?大师姐,你真是奇怪。” 秦慧中却问道:“大师姐,倘若恨也不能完事,那又会怎样呢?” 吴佩薇说道:“我入门比你们早,跟着师傅走得多,见过的事也比你们见过的多。江湖中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那是不错的。但要报仇报冤,就要除去仇人。单是你恨我,我恨你,心里怀着仇恨,仇恨只会越积越多,又怎么能消得掉呢?是要杀死对方,才算消除仇恨。要是仇恨结得深了,杀死敌人一人还不算完,便要累及家人、师门,甚至牵连到族群。” 另外三人听她说得严重,都有些害怕了。 郑月娥心想:“那怪人与屠大郎结了仇,屠大郎恨那怪人。等到屠大郎的师叔们到来后,就要去杀那怪人了。”忽然抬头向萧爻看来。 萧爻听到四人的话,无意间向四人看过去,见郑月娥也在看着自己。郑月娥几次见到萧爻,对萧爻有些好感。她生怕萧爻不知道屠大郎的用意,中了屠大郎的计。想要出言提醒萧爻,但听过师姐吴佩薇的话后,有些心虚。忽然伸手指了指屠大郎,作出一个杀头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的大路。意思是说‘他要杀你,你快走’。她对着萧爻,屠大郎这时背对着两人。因此,她手指屠大郎,屠大郎看不到她。 萧爻见了她的手势,猜了猜,已明白她的意思。便向她抱拳致谢,以小指指着屠大郎,摆了摆。再以大拇指指指自己,点了点。意思是说‘多谢你好意提醒我。但屠大郎不足为患,我不怕他’。 郑月娥见萧爻作出了回应,心想:“我这么比划给他看,他能懂我的意思吗?我再试试看。”指了指萧爻,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空中画了一个大问号。意思是说‘你能明白我心里的意思吗?’ 萧爻看她指心口,又画了个打问号。猜到了她比划的意思。便回应她,指了指自己,握着拳头,在空中晃了两晃,显得很自信,又指了指她的心口。意思是说‘我懂你的心思。’ 郑月娥见萧爻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下愉快,甜甜地笑了笑。她向另外三个师姐看了一眼,见那三人低头吃饭,谁也没来注意自己,便又指着屠大郎,接连拱了六七次手,脸色恭敬。意思是说“屠大郎有六七个师叔师伯。”再指着萧爻,竖起了食指,晃了两晃,又用拳头击打食指六七次,将食指忽然放倒。意思是说‘你只是一个人,他们六七个打你一人。打到后来,你打不过,便要被他们打倒。’ 萧爻凝神想了一会儿,也猜到了郑月娥的心思。便左手竖起食指,右手握拳。以食指和拳头作一番打斗,最后,那食指将拳头打倒。意思是说‘就算他们六七个人一起对付我。到头来,一样要被我打倒’。 郑月娥忽然皱了皱眉头。指了指萧爻,又指着自己的嘴画圈,画了一个小圈,将小圈变大,如此重复了几次。竖起左手食指,右手握拳,作一番打斗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着自己的脑袋,点了几下,再指着外面的大路。意思是说‘你就爱说大话。六七个人打你一人,你如何斗得过他们?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你动脑筋想一下,如果你的脑袋够聪明的话,就该趁早离去’。 萧爻见她比划的动作有些多,这次想得有点久,但终于是想通了她的意思。心道:“她提醒我,叫我这时走掉,固然是一番好意。但我现在走掉的话,不是自己怯懦了吗?”便伸食指指了自己的心口,又加上中指指着自己的心口,再加上无名指指着自己的心口。再指指门外的大路,摇了摇手。意思是说‘我心里有数,我不会走的’。 郑月娥先是蹙了蹙眉头。指了指萧爻,又指自己的嘴,在空中挥了两下。忽然将头扭到一边,作出生气的模样。意思是说‘我叫你走,你偏不走,你不听我说的,就是故意惹我生气。你既是不听我的,我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来睬你’。 萧爻见她偏着头,无论自己比划什么她都不看,这一来,就无法将自己的心思比给她知道,不禁心下大为惊慌。萧爻见她仍偏着头,脸上神色竟十分倔强。咳了两声,巴不得她肯转过头来,瞧瞧自己,便好将自己的心意比给她看到。连咳了两声,郑月娥仍不肯转过头来。心中竟焦躁起来:“她生气做什么?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吗?或者是我比得不对吗?”郑月娥始终没回过头来,萧爻无计可施。连喝了四碗。却时刻留意四人的动向。 眼见另外三人吃了饭,坐在北面的大师姐吴佩薇说道:“师妹们,饭已吃过,咱们也该走了。”三人便收拾行礼,将要离去。萧爻忽然紧张起来:“她们就要走了吗?她、、、、、、她要去哪里呢?”他刚刚与郑月娥互相比划,以通心意。但觉得与郑月娥有些熟悉,而这点熟悉之感刚刚泛起,还没来得及深交,便又要离别。 他与郑月娥三次遇到,前两次都是匆匆而过。谁也不会想到,尚有第三次相见的机遇。这第三次的相遇,两人互相觉得面熟,这在小小的客栈中,也只是这么互相比划几下,互相猜想对方的心思,连说句话也没能够。但在萧爻的心里,隐隐觉得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自己能猜到她的心思,忽然间多了一个可以了解自己的人,也多了一个自己可以去了解的人。偏偏这份了解是那么的短促,转瞬即逝。眼见她将要离去,那份知心的了解便将不复存在,心中好生难受。 只听郑月娥说道:“师姐们,我还没吃饱呢。我还要再吃点儿。” 吴佩薇脸上有些诧异。问道:“小师妹,你刚刚已经放下碗筷了,怎么又要吃呢?” 郑月娥道:“刚刚饭菜太烫了,我吃不下,所以放下碗筷,是等菜凉了再吃。现在饭菜正好合口。师姐们,趁饭菜凉快,你们也再吃点儿吧?” 吴佩薇道:“哎,你以前吃饭时,也从来没见你怕热的。今天偏有这些怪讲究。” 郑月娥道:“以前天气不热嘛。外面的太阳还火辣辣的,所以就吃不了烫的。” 吴佩薇向外面看了看。但见烈日当空,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吴佩薇道:“好吧,你吃吧。我们等你,正好歇歇气,避避日头。”秦慧中和邓佩茹听她肯歇一歇,不用迎着烈日赶路,心下都有些高兴。又都坐了下来。 萧爻听她一时不会离去,顿时转忧为喜。不禁想到:“我刚刚和她比划,她便没空吃饭。等她的师姐们吃好了要走时,她又要吃饭了。”但见郑月娥似笑非笑的向自己看了一眼,萧爻心头一震。犹如万里平波中忽然卷起了千层浪。他生性不羁,性格狂热直率,便是遇到江湖风浪,也极少能撼动他的心思。但偏偏郑月娥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却在他那宽厚的心海里荡起了无数巨浪,潮来潮涌,竟似难以平静。 一个极怪异的想法忽然自脑海里冒了出来:“她留下来当真是为了吃饭吗?她会不会是为了、、、、、、是为了能多待一待?难道是、、、、、、难道是她能猜到我的心思,知道此时离去,我定然会很难过,于是找吃饭为理由,是想与我多聚一聚吗?”心中悬着这种指望,可又捉摸不透,不敢就下定论。见郑月娥肯多留片刻,总归是好的,又连饮几碗。 那屠大郎心中恨着萧爻,时不时便会向萧爻看看,见他一连喝了十多碗。心道:“你最好喝得酩酊大醉,到时候,不用等师叔师伯们来,我也能对付你。就此除去先前受你的一顿气。”便巴不得萧爻喝醉。 却听郑月娥的大师姐吴佩薇说道:“哎哟,我要去茅厕,你们等等我。”二师姐和三师姐也说道:“我也正想去。”吴佩薇便说道:“那好吧,小师妹,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一会儿回来。”三人便去后屋找店小二,问明了路径,一道转进后屋去了。 萧爻看着郑月娥,真希望郑月娥留下来,是因为自己。见郑月娥忽然又向自己看过来。萧爻连忙比划起来。指了指郑月娥,再指了指外面的大路,在空中画了一个大问号。意思是问‘你将要去哪里?’ 郑月娥见萧爻双眼直勾勾地,看自己时,脸上的神色显得很关切。心道:“我跟他做了几个手势,他就这么上心了。”笑了笑。以筷子向西北方指了指。 萧爻心道:“她们要去西北?我要去平凉,不正好与她们是同一方向吗?”指了指郑月娥,又指了指西北方,画了一个打问号。意思是说‘你们去西北方做什么?’ 郑月娥忽然向南边拱了拱手,脸色很是恭敬。指了指自己,再指向西北方。向空中画了画,拂了拂手,犹如云朵飘动,自四面八方聚到一块。 萧爻心道:“原来你是奉了你师傅的命令,前去西北。从仙霞山去往西北可远得很,你们去干什么?”他能猜到前面的几个手势,但对后头的几个手势,却怎么也猜不到了。心中一动:“我跟她比划了这么久,可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也不太像话。何不过去问问她?也不用再打哑谜了。”站起身来,正要朝郑月娥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同门之谊 忽然,只听屋外马声嘶嘶,一人翻身下马。将马栓在屋外的一棵树桩上,自马背上解下一个金盒子,便走进店来。 屠大郎向来人看了看,见来人中等身高,鹰眼勾鼻,风尘仆仆,大有风霜之色,想是长途奔波之故。 那人也怔怔地看着屠大郎。屠大郎心道:“师傅叫我在此等候师叔师伯们,说他们事先约好在此聚齐。可我从来没见过师叔师伯。这人腰悬铁剑,手拿金盒,说不定他便是来此聚齐,一同去拜寿的。可是他的年龄与我差不多,应该不是师叔师伯,而是哪一位师叔师伯的弟子。我出门时,师傅曾传给我七句口诀,说是他们八个师兄弟用来记认的令语。我出言试试他,他若是哪一位师叔师伯的弟子,就能接我的话头。”只见屠大郎抱拳说道:“凤鸣九天知秋来。” 萧爻心头微微一惊:“我刚进门时,这王八蛋便说了这句话。见这人进门来,他又说这句话,那是什么意思呢?” 那刚进门的人,名叫于通海,于通海是黄天荡的弟子。他出门时,他的师傅黄天荡也曾有过一番言语交代于他。叫他来长寿楼与另外几人或是他们的弟子相聚。于通海便问黄天荡‘自己并没见过其他几个师叔师伯,就是当面见到,也不知对方就是自己的师叔师伯。来长寿楼相聚,只怕错过了也不知道。’黄天荡便告诉他:当年,他们师兄弟八人在神剑山庄学剑术时,在师傅关天赐的一次生辰庆会上,八人喝得兴起,待宾客离去后,八人便来连句。规则是每人说出一句七字令来,令语中要有自己的名号,或者是姓氏,或者是与姓氏有关。谁说得不相关,或是说不出来的,就要罚酒。 连句的规矩定下了后。大师兄凤鸣秋便吟了一句:‘凤鸣九天知秋来’。这七个字中,便包含了凤鸣秋的名字,其他七人尽皆叹服。 司马镇南是二师兄,司马镇南便吟了一句:‘独对青灯仰汉才’。众人不解,便问他此连句从何而来,要是回答不出,便算违规,就要罚酒。司马镇南便说道‘我这连句,是接大师哥的韵脚。大师哥说知秋来,我接的是仰汉才,深秋残夜,独坐对青灯,我挑灯夜读。读《史记》,读赋文,十分崇仰司马迁的文采,对司马相如的才华也很敬仰。然而此二人均是西汉时人,因此才说仰汉才。我复姓司马,与此二人姓氏相同,按照规矩,我不算违规。’另外七人听了这番解说后,就没罚他的酒。 接着到了排行第三的慕容扫北,慕容扫北吟了一句:‘五胡并起战鼓响。’另外七人便说他的连句违背了规矩,要罚他喝酒。慕容扫北说道‘众位有所不知,我这连句是说,东晋末年,因不服统属,司马氏皇族内发生了一场八王之乱,八王之乱以后,由司马氏掌权的晋王朝告灭。天下纷争,继而有五股势力撅起于北方,铁骑所到之处,皆所向披靡,向后建立了五股政权,这五股势力,将领都是北方的少数民族,史书上称为‘五胡乱华’。其中一支鲜卑族人复姓慕容,建号大燕,大燕国开国君主慕容恪,是在下的远祖。我这连句是仿二师兄的,说得隐晦了些,但并没有违规。’ 那七人听了这话,也没来罚他喝酒。但司马镇南从此恨上了慕容扫北。 排行第四的黄天荡吟了一句:‘黄沙一剑荡四方。’他这连句中有自己的姓氏,有自己的名字中的一个荡字,也算过关。 排行第五的陆孝濂却说道‘四位师兄的连句,若非引经据典,便是凌云壮志。在下家境贫寒,家父给在下取‘孝濂’作名字,只望让我作个孝子,不失人子之道。在下胸无大志,只待剑术有成后。便回老家去,于二老膝前尽人子之道,以乐天伦。’便吟了一句:‘不堪大用惟守孝。’这一连句中有个孝字,也算过关。 排行第六的是段人举。段人举原籍山东曲阜,生于圣人之乡,曾经中过举子。因见官场腐败,竟无意科考,弃文学武。段人举吟了一句:‘忍弃举子学剑道’,这句也合规矩。 排行第七的是吴向高。吴向高便吟了一句:‘芙蓉渠水叶向高。’这句也算过关,便到排行第八的莫不信连句,莫不信想了半晌,始终想不出来。因此他没有连句,被七人罚酒,当天喝得酩酊大醉。 那次连句过后,没过多久,关天赐便即失踪。神剑山庄群龙无首,发生了动乱。八人大闹了一场,约在长寿楼中比剑。初时,尚且顾念同门之谊,下手也有所保留。渐渐地,有人负伤,那时候,这八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谁都不肯服谁。师兄弟八人相处久了,对彼此的招数亦有所了解。见自己受伤的,便以为自己手下留情,而对方全力相搏。因此,越斗越是激烈,在长寿楼中,打了七天七夜,八人均身受重伤,才各自负气遁走。 大弟子凤鸣秋作为大师兄,见七个师弟均不服自己管束,从此便有了归隐之心,江湖热血也渐渐冷淡。就在镇江边界处开了一茶亭,过着半归半隐的生活。 二师兄司马镇南去了北直隶,在河北沧州开山立柜,开始招收徒弟,在北方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三师兄慕容扫北留在南京,建造了秋暝居,并开始授徒传艺。在两淮一带,名气越来越大。江湖中人提到慕容世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南京城秋暝居中的慕容扫北。 四师兄黄天荡回到山西,投在镇远镖局,做了镖师。与同行于大友是挚友,在一次保镖的途中,途径五台山时,被一伙强盗前来劫镖。于大友中毒箭死去,临死前,将儿子于通海交付给黄天荡照料。五年前,于通海正式行过拜师之礼,成了黄天荡的弟子。 五师兄陆孝濂回到老家河南郑州后,靠着一身的武艺,也能找到些周转。照顾双亲,殷勤奉养。屠大郎的父辈原是一屠户,家境颇阔绰。屠大郎因仰慕陆孝濂的武艺,想拜在陆孝濂手下学武。因此,在陆孝濂回家后,屠大郎的父亲对陆孝濂多有接济。陆孝濂感其诚意,待二老去世后,便收屠大郎做徒弟。 六师兄段人举回到曲阜老家后,在家里作了安顿,便开始追查师傅失踪的事。三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并没有寻到师傅关天赐的踪迹。 七师兄吴向高跟着慕容扫北留在南京,并做了慕容扫北的管家。也收了一个徒弟,就是花添骄。萧爻前些时候路过的秋暝居,正是慕容扫北的家。那个顽皮的少女,名叫慕容钥,是慕容扫北的千金,吴管家便是吴向高。 莫不信却投在赵之栋手下,做了锦衣卫。 师兄弟八人,自从在长寿楼中剧斗一场后,便各奔天涯。转眼之间,此事已过去了三十年。八人在各自的领域,均有各自的建树。却也经历了不少风浪,经过这许多年来的打磨历练。当初的菱角已渐渐损去,变得圆了、滑了。当初的锋芒已经不在,变成了内敛、成了容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八人分散后,虽各自闯荡,却也相互耳闻。每每念及同门之谊,想到当年的混战,再观照时下,少年子弟江湖老,三十年过去,八人都已苍髯皓首,无不感叹良多。虽是学武之人,筋强体健,但茫茫黄天,谁又曾逃过了寿元的约束? 慕容扫北名闻两淮,势力雄厚,打听得其他七人的讯息,便欲借自己六十大寿之机,邀请七人同来。趁着尚且健在,消解当年的仇怨,再叙一叙同窗之谊。去了这一桩心头大事,心中再无抱憾。因此便写下请柬,在给七人的请柬末尾附上了当年的连句,吩咐弟子分路送去。 其他七人,也都有消除仇怨、再叙同门情谊的想法。接到慕容扫北的请柬后,见慕容扫北措辞谦逊,而最重要的,是慕容扫北附在末尾的连句。七人见到当年的连句,往昔的同门之谊涌上心头,无不慨然答允。 这七人彼此亦有联络,便邀在长寿楼同聚,再一道去秋暝居给慕容扫北拜寿。收了弟子的,想让自己的弟子去结识结识师兄弟的门徒。陆孝濂便派屠大郎先来,自己赶后。黄天荡派于通海先来,自己却在后头。 然而隔了三十年互不见面,八人的形貌有所改变,担心见面之后认不出来。有徒弟的,更是生怕徒弟们彼此不认识,而致错过。陆孝濂便将自己师兄弟八人的故事给屠大郎说了一遍,将那七句连句给他看,要他背熟。到了南京城长寿楼时,若遇到其他的师叔师伯,或是其子侄弟子,便将连句说出来,以作相认的切口。 却是屠大郎最先赶到长寿楼,因想着还有其他人,便先订了两张桌子,以方便接待。萧爻进店时,见萧爻是一练家子。便说出了切口中第一句‘凤鸣九天知秋来’。试探萧爻,倘若萧爻是八人中哪一个的弟子,便会说出下一句切口‘独对青灯仰汉才’来应接。但萧爻不知此间故事,因此没搭话。 屠大郎由此而知萧爻并非自己等待的人,萧爻要坐的桌子,又正是他预定了的。出声喝止萧爻,要萧爻改坐别桌,两人因此闹了一场。 那于通海是黄天荡的弟子,出门时,其师傅黄天荡也作过同样的吩咐。他是知道切口的。 于通海听屠大郎说出了切口,便接道:“独对青灯仰汉才。” 屠大郎见他说对了切口,知道他是自己等的人,脸上一喜。抱拳说道:“小弟屠大郎,家师是‘不堪大用惟守孝’陆孝濂。你是哪位师叔师伯的弟子?”见于通海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在八人中,年龄最小的莫不信也有四十多岁。于通海不过三十出头,因此他便不是自己的师叔,而是其弟子。但又分不清是谁的弟子,便问了出来。 于通海抱拳行礼。说道:“原来你是五师叔的高徒,我叫于通海,家师是‘黄沙一剑荡四方’黄天荡。” 屠大郎抱拳说道:“幸会,幸会!”于通海说道:“有礼,有礼!”两人坐定,叙了年龄,于通海比屠大郎长两岁。当下,屠大郎便称他为师兄,于通海便呼他为师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青年公子 两人坐定,各自叙说了自己拜师的经历,又说了些江湖轶事。因师祖是关天赐,到了两人这一辈,算是第三代,但香火之情犹在,两人相谈甚契。 两人叙话时,萧爻亦在旁看着。听得两人说出七字令来,先时听不懂那有何含义,待听到两人叙说到各自的师傅,以及神剑八雄的故事后,也渐渐明白了那是他们用来相认的切口。 萧爻见两人以师兄弟相称,只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亲如兄弟。不禁暗想:“再过一会儿,屠大郎定要说出被我捉弄的事来。于通海是他的师兄弟,到时候,他便会串通于通海来对付我。这于通海腰悬长剑,又是黄天荡的弟子,看来剑术不弱,要是动起手来,倒是个劲敌。”打量了一下于通海,便喝了一碗酒。心道:“今天是神剑八雄中其他七人聚齐的日子,一会儿,另外七人也会到来。江湖传言,神剑八雄当年如何威风八面,那凤鸣秋和莫不信我已见识过,凤鸣秋装得很深,那次和他斗酒,没看出来。莫不信与我斗过两次,剑术确实厉害。其他几人的比他入门早,剑术武功在他之上。倒正好瞧瞧,其他几人武功到底如何?便可知道,江湖传言是否属实。” 心中想定之后,便作静观其变的打算,看屠大郎与于通海何时来找自己。 这时,长寿楼的其他客人均已吃完离去。还留在大厅里的,有萧爻、屠大郎、于通海和郑月娥,这几人相隔不远,只要抬头,便可看到对方。 郑月娥的三个师姐去茅厕尚未回来,萧爻刚刚与郑月娥比划通意,正想前去问话。于通海进门后,萧爻留神于通海与屠大郎的对话,一时又没前去。见郑月娥独个吃饭,端起酒坛,正要走过去。 忽然,长寿楼里又来了个青年。萧爻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见他穿着一件绸子花大褂,下身穿一条苏北的绸子织成的花裤。相貌清秀,菱角分明,年龄约莫二十四五,从他打扮上来看,便知是个富家公子。萧爻穿着灰色粗衣,和他满身富贵华美一比,顿时褪色了许多。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那青年人歪到了一边。看到屠大郎与于通海正在喝茶闲话,顿了一顿,像是要上前打招呼。眼角一瞟,见到了郑月娥,那青年公子双眼放光,将郑月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郑月娥此时只有一人,正在吃饭。而郑月娥的桌上还有三副碗筷,那人咳了一声,走到郑月娥桌前。 萧爻正想与郑月娥说话,见他忽然走去。心道:“难不成他认得她吗?”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该这时上前去,便又坐了下来。 只见那青年公子走到郑月娥桌前,作了个揖。说道:“在下有礼了。”郑月娥一边吃饭,一边在想着刚刚和萧爻比划的情景,心头正感愉悦。脸上微有笑容,对那人的话,一时也没加留意,只下意识地嗯的答应了一声。 那青年人见郑月娥脸上带笑,以为郑月娥对自己有了暧昧之意。胆子更大了一些。便坐了下来,他正好坐在吴佩薇的位置上。说道:“姑娘一人吃饭,不觉得冷清了吗?” 只见郑月娥忽然抬起头来,见到那青年公子,似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谁让你坐这里的?” 萧爻听了这话,这才反应过来。心道:“原来他与她并不认识,那他过去做什么呢?”当下喝了一碗,吃了些菜肴,便也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那青年公子笑脸说道:“在下的贱名,说出来,恐有伤姑娘圣听。但既是姑娘动问,若是不说,反倒不雅了。在下姓花,名叫花添骄。” 萧爻听到那青年公子便是花添骄,忽然间想到了赵德乐夫妻。心道:“赵兄与罗刹刀来南京,便是因为这花添骄非礼了赵兄的大嫂。赵兄因此要来慕容家讨个公道。哎,不知赵兄找到慕容家了没有?这花添骄连一个寡妇的便宜都要占,这次去搭她,去搭她、、、、、、。”隐隐觉得花添骄富贵风流,虽是见一个爱一个,去搭她,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似乎很说不准。当下喝了一碗。又想:“我是不是应该去阻止他?可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他勾搭她,倘若她本来就愿意被他勾搭,我去阻止,不是枉自做了小人?倘若她不愿意被他勾搭,那我去阻止,又算不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算不算行侠仗义?”自从听赵德乐说,花添骄非礼了赵德乐的大嫂后,又见赵德乐对花添骄痛恨至极。萧爻隐隐觉得,花添骄似乎有些可恨。但若要自己平白无故的去痛恨他,又觉得实在没那理由。 郑月娥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年龄又小,许多事情都是依仗着她的三位师姐。这时,她的三个师姐还没回来。见花添骄一双眼贼忒忒地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厌恶。想着吴佩薇的那番话,不禁有些胆小。她适才与萧爻打手势比划来交流心意。那是因为她见过萧爻两次,萧爻落拓不羁,从萧爻的行事作为上来看,无论是当街大骂,还是与凤鸣秋斗酒,萧爻的所作所为,无不透着一股正义凛然的气概。因此才敢与萧爻比划交流。而在花添骄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点点慷慨直率的气概。 只听花添骄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郑月娥一时想得出神,听到问起。心道:“大师姐叫我不要惹人,免得会生恨。师傅也说过,我们仙霞派与中原武林一向少有牵扯。这人却来莫名其妙的问我这些事,真是奇怪。”便说道:“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冷冷的看着花添骄,大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一般人要是被人这么拒绝,多半灰心丧气的走开。要是心高气傲的,临走之前还会说一句‘了不起吗?你以为我很想知道吗?’。但花添骄都不是这两种人,他生性风流,于这种吟风调月的事,会得不少手段。 花添骄不为所动,心道:“听她的话语中,尽是少女的口吻。她年龄超不过二十岁,想是初涉江湖,我何不先试探一下。”便说道:“姑娘的芳名,虽不愿告知在下。但在下却能猜到姑娘从何方而来。” 郑月娥说道:“我从哪里来?又关你什么事?真是好笑。” 花添骄说道:“一点都不好笑。我要是猜得不对,任凭姑娘责罚。我要是说对了,姑娘你可不能不认。” 郑月娥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怎能知道我来自哪里?真是大言不惭。” 只听花添骄说道:“在下会一门奇异的武功,只要是我见过的,我便能知道她的来历。姑娘说我大言不惭,可敢试一下吗?” 郑月娥心想:“以前没见过你,你又怎能猜到我的来历?难道江湖中真有这样的武功,一看之后,便可知道对方的来历?”见他满脸自信,倒也有些好奇。说道:“那你猜猜。” 花添骄说道:“姑娘艳若桃李,美如娇花,体态绰约,非人间凡品可比。依在下猜想,姑娘乃是九天之上,蟠桃园中的桃花仙子。” 郑月娥嘻嘻一笑。说道:“你猜错了,我是仙霞派的。” 花添骄貌似吃了一惊。说道:“原来姑娘在仙霞山上修行,我听师傅说过,仙霞派武学渊博,修炼仙霞剑法的人,都是有仙缘的。姑娘一定是桃花仙子下凡,早晚得道时,必羽化登仙而去。” 天下间的人没有不喜欢戴高帽的,郑月娥初时对他有些厌恶。但花添骄一昧讨好,郑月娥渐渐地放下了警惕。说道:“我明明是仙霞派的,什么桃花仙子,你刚刚猜错了。你又说过,要是猜得不对,就要任凭责罚。这话你承不承认?” 花添骄慨然答应。说道:“既然是仙姑要责罚在下,在下就任凭责罚。” 郑月娥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当真不会后悔?” 花添骄说道:“能得仙姑责罚,是我一生的幸事。仙姑,你要怎么责罚我,你尽管说吧。” 郑月娥道:“让我想一想,该怎么责罚你呢?”想了一想。忽然说道:“啊,有了。你学狗叫。” 萧爻忍不住嘿了笑了一声。心道:“你把话说满了,这会子要你学狗叫,你是赖不掉了。”郑月娥与花添骄听到他的笑声,都转头看了过来。忽见郑月娥向自己招手,示意坐过去,却见花添骄怒视着自己。萧爻喝了一口酒,提着酒坛子,便大大落落地走到郑月娥的身旁,在二师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花添骄问道:“你是谁?”语气很不友好。萧爻还没说话,郑月娥便抢着说道:“她是我的朋友。”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傲色。萧爻心道:“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却已成了你的朋友。”但这种情况下,如果说了实话,不是削了她的面子吗?先前郑月娥做手势向自己示意,萧爻记在心里,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便应承道:“不仅是朋友,还是很不错的朋友。” 花添骄听了这话,见萧爻与郑月娥眉来眼去,神态亲昵。一股嫉妒之意顿时袭上心头。 郑月娥却说道:“你快学狗叫。”这时,屠大郎与于通海也都向这边瞧着。 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男人学狗叫,这本来是件十分为难的事。要换做其他人,便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或是要求郑月娥另出题目。但花添骄听了后,却丝毫不以为意。向萧爻看了一眼,隐隐透着一股恨意。心道:“这小子刚刚还坐在那边,如果他是她的朋友,怎地早些时候不过来说话。他刚刚说的话,也很勉强。看来是这小丫头故意说谎,他们并非朋友。这小丫头伶俐俏皮,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惹人怜爱。我有意向她示好,那没什么。可这臭小子坐在旁边,我要是学了狗叫,被他瞧在眼里,以后拿到江湖上传送。岂不是要让我很没有面子?” 只听郑月娥催道:“你说过要接受责罚的,想赖皮吗?” 花添骄又向萧爻看了一眼,萧爻喝着酒,神态娴雅,并不踩他。又见于通海和屠大郎都在瞧着自己。花添骄心道:“臭小子,今天算是便宜你了。待这件事一过,我便将你一剑杀死,那两人看来是给三师伯拜寿的。不知是哪一位师伯的弟子。我学狗叫的事,他们若是肯为我保密,我就放过他们。要是不肯保密,我也不管他是谁的弟子,我一概杀死。江湖中便无人知道花大爷曾经学狗叫过。”想定了之后,花添骄转头看着郑月娥,脸色顿时柔和下来。说道:“只要能逗仙姑一乐,别说只是学狗叫,就是要我学牛学马,我也心甘情愿,万死不辞。”郑月娥笑了笑,很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可以先学狗叫,再学牛学马。” 只听花添骄咳了一声,又见他捏了捏嗓子。忽然‘汪’‘汪汪’‘汪汪汪’的叫了好几声。郑月娥乐不可支,笑得花枝招展。萧爻在旁看着,也不禁莞尔一笑。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说道:“哪里来的野狗?不在狗窝中待着,却为何跑来这里狂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二女之争 萧爻听到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心头微微一惊,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转头一看,来的女子正是那天在秋暝居大门外遇到的顽皮少女,正是慕容钥。慕容钥见到萧爻,脸上亦有些惊讶。 花添骄比慕容钥大了三岁,他跟着师傅叶向高,自幼在慕容家落户成长。慕容扫北与吴向高是同门师兄弟,两人更是情若兄弟。当年长寿楼比剑过后,慕容扫北留在南京创建秋暝居,吴向高出了不小的力。秋暝居建成之后,吴向高做起了管家。他虽只是管家,但在秋暝居,除了慕容扫北,就数他最大。花添骄是他自小带来的,在慕容家,花添骄自小受到众人的尊宠。到壮年时,慕容扫北开山授徒,收了黄钟、武钏、董镖等人。花添骄的武功却是由吴向高传授。慕容钥因比他小三岁,便叫他师兄。 在慕容钥众多的师兄当中,只有花添骄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在她心里,对花添骄就比对其他师兄更为亲厚。渐渐长大以后,对花添骄的关心更多了。 慕容扫北过六十大寿,邀请同门师兄弟前来,这件事,慕容家人人知晓。花添骄虽在慕容家,但他是吴向高的弟子,按着七人的约定,要来长寿楼与其他师叔师伯相会。花添骄奉了师傅吴向高的命令,离开秋暝居,来长寿楼。到长寿楼时,于通海和屠大郎已经赶到,花添骄从两人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就是前来相会的人。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见到了郑月娥。花添骄自小好色,郑月娥年轻貌美,胜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将师傅的命令放到一边,先来与郑月娥搭讪。 慕容钥关心花添骄,花添骄出门不久,便随后跟来,正好见到他在学狗叫。花添骄风流好色,慕容钥也知道一些。见到那情状,顿时心里来气,刚进门来,便先嘲讽花添骄一顿。 花添骄对慕容钥却十分敬重,一直不敢有丝毫越礼的行为。见自己学狗叫的事被她撞见,听她出言讥讽,却有些惊慌。问道:“师妹?你、、、、、、你怎么来了?” 慕容钥哼了一声。说道:“花师兄,家里的人都在为我爹爹六十大寿的事,忙前忙后的,你倒好雅兴,跑来这里跟这些不相干的人厮混。” 花添骄说道:“师妹,我是奉了我师傅的名令,来这里与其他几位师叔师伯相聚的。”屠大郎与于通海听了这话后,对花添骄与慕容钥两人就更加的留意了。见两人正在争论,一时不好插嘴说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有几分喜色。 于通海自小在镖局长大,成年以来,便跟着师傅黄天荡四处走镖,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他这次奉了黄天荡的命令,前来南京。得知自己还有七个师叔师伯,以及众多的师兄弟时,觉得这种师门情谊,要比寻常朋友更为亲近。听慕容钥说出慕容家的大事,便知二人与屠大郎一样,都是师门中人,一会儿便可上前相认,心里先有几分高兴。 那屠大郎却以为,自己又多了两个可以对付萧爻的帮手。要找萧爻报仇的事,又多了几分胜算,因此感到高兴。 只听慕容钥说道:“你来迎接其他师叔师伯,那是正经事。可你来这里都做了什么,你竟然、、、、、、竟然做这等无聊的事。花师兄,你虽是吴师叔的弟子,可你在慕容家进进出出。江湖上的人只把你当做慕容家的人,你来此做这等无聊的事,要是传到江湖中去,不但你自己面无光彩,吴师叔是你师傅,要跟着脸上无光。就是慕容家,也要受到牵累的。” 花添骄说道:“师妹,我、、、、、、我、、、、、、。”忽然向四面一扫,手按剑柄。冷冷地说道:“倘若有人因此事而辱及慕容家的名声,有一个我杀一个。” 慕容钥听了这话,心头便软了些。说道:“师兄,你肯顾及我慕容家的名声,慕容家上上下下,均感激你的好意。可你也不该跟这些不相干的浑人瞎混。” 郑月娥忽然说道:“我们是浑人,你又是什么混蛋?” 慕容钥见花添骄一味奉承郑月娥,心里有气。先嘲讽了花添骄一顿,但郑月娥这边还欠着。见郑月娥来搭话,正好找她出气。怒道:“不打自招了吗?你打扮得这么妖冶,想来勾引谁?”慕容家家势显赫,但慕容扫北却是以武起家的。少不了殴斗仇杀、尔虞我诈。慕容钥是大户小姐,但她自小便生在江湖之中,平常接触到的都是红尘俗情,亦听到不少市井粗话。耳濡目染之下,不但善于吵架,更懂得世俗俚语。 郑月娥的年龄比慕容钥要小一些。她自幼在仙霞山修炼剑术,仙霞派的剑术,讲究的是轻盈灵佻。门下弟子习炼久了,大多有一种出尘脱俗,与人无尤的心境。诸多弟子相处久了,也难免有些小摩擦。仙霞派坐落于高仞之上,因远离尘嚣,极少涉及江湖俗事,门下弟子绝少有机会听到市井粗言。纵是平时吵嘴时,也绝难有世俗俚语相混。郑月娥听她恶语相加,心下大怒,吵嘴一事,郑月娥却不怎么在行。只听她说道:“你、、、、、、你才是来勾引人的?” 慕容钥冷笑一声。说道:“年纪轻轻,好的不学,专学勾引人的狐媚本事。不知有多少贪花好色的无耻之徒会死在你的手里。那些王八蛋好色,死在你手里,那是死有余辜。可你要是想来勾引花师兄,我劝你趁早收起这份心。” 郑月娥叫道:“我、、、、、、我勾引他?你看他也配吗?” 花添骄听了这话,心里又恨又悔。恨的是自己如此讨好她,她却说自己不配。悔的是为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学狗叫。 慕容钥冷笑道:“你如不是想勾引我花师兄,为何不知廉耻,要花师兄学狗叫,做这等没有廉耻的事?” 郑月娥只觉得有些好笑,又十分可恼。冷笑道:“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慕容钥道:“如果不是你来勾引,他能心甘情愿吗?” 郑月娥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是他自己来找我说话的。”忽然想到自己也曾与萧爻交流心意,倘若说话也算勾引,那交流心意,似乎比说话更甚。看着萧爻。忽然问道:“我勾引过你了吗?” 当慕容钥到来时,萧爻便在一旁看着,听到二女吵嘴。暗想:“明明是花添骄见色起意,要来勾搭她。慕容钥为何反说是她要勾搭花添骄?”却万料不到,郑月娥会如此询问自己,萧爻不禁一片茫然。 慕容钥见到萧爻,蓦地想起那天在大门前,他那憨憨傻傻的样貌。此时彼时,竟十分的相近。慕容钥冷笑道:“你见人就勾,这乡巴佬又憨又蠢,你连这种人也拉来作陪。我花师兄英俊风流,胜他百倍,你还不承认要勾引我花师兄?” 郑月娥说道:“是他自己来找我说话的。我本来就不想理他,是他厚着脸皮,要猜我的来历。还说若是猜不中,就甘心受罚。他们都是看到的,不信你问问他们。”说完,向屠大郎、于通海指了指。屠大郎和于通海也已围了过来,但这两人既知慕容钥和花添骄与自己是师兄弟,他们要想讨好慕容钥还怕来不及,又如何肯帮郑月娥来为难慕容钥呢?两人都没搭话。 慕容钥却说道:“你既然不想理他,就不应该和他说话。你如果不跟他说话,他又怎么能猜你的来历?”这几句话很难辩驳。 郑月娥气得直跺脚,忽然看向萧爻,脸上露出了哀求之意。萧爻会意,慢慢地站起身来。说道:“慕容小姐,那天在贵府大门外,我和你可说过不少话呢。倘若说说话,也算是勾引。那我岂不是早就在勾引你了?” 屠大郎早就想对付萧爻,见自己这边又添了两位好手。便说道:“凭你也配勾引慕容师妹?”萧爻笑了笑,并未搭话。 屠大郎在旁听了慕容钥与花添骄的对话,得知慕容钥就是三师伯的千金爱女。这次来拜寿,正是去她家。本意是想来奉承慕容钥,但这话却十分不雅。不但没讨到好,反而令慕容钥生厌。 慕容钥问道:“你是谁?”屠大郎说道:“不堪大用惟守孝。”于通海便说道:“黄沙一剑荡四方。” 花添骄接道:“芙蓉渠水叶向高。”花添骄说了令语,那两人便知道他是吴向高的弟子。 神剑八雄昔年连句的往事,慕容扫北也曾对慕容钥说起过。慕容钥听了连句,吃了一惊,看着屠大郎和于通海。说道:“你们、、、、、、你们是?” 花添骄说道:“师妹,这位是五师叔陆孝濂的高徒,这位是四师叔黄天荡的弟子。”便指着两人给慕容钥介绍。四人抱拳行礼,互相问好。 见四人忽然行礼相见,郑月娥大为不解。却听萧爻说道:“他们是同门。” 郑月娥道:“我和我的师姐们是同门,我们就很熟。他们既是同门,应该是很熟悉的。为何显得这么陌生?” 萧爻说道:“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忽然抱拳说道:“姑娘,多谢你先前打手势向我示警。” 郑月娥道:“都怪你。你要是肯听我的,那时候就走掉。我不会留下来,就不会被那厚脸皮纠缠,也不会跟他师妹吵了。” 萧爻心中却有几分喜悦。说道:“原来你、、、、、、你故意留下来吃饭。是骗你师姐们的,你真正想的,是想、、、、、、是想、、、、、、。”他对郑月娥留下来吃饭的缘由,一直存有怀疑。这时得知郑月娥留下来吃饭,并非其本心。但要说她留下来吃饭,全是因为自己不肯走,这中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一时竟也说不清楚,但只要有联系,便是与自己有关。 郑月娥说道:“我见你不肯走,也不想走。” 萧爻收敛心神。沉吟道:“倘若你们先走的话,我就会跟到你后面。你要去西北,我也正好要去。” 郑月娥说道:“那好吧,等师姐们出来,我们就一道走。” 却听屠大郎说道:“你们一个得罪了我,一个得罪了我慕容师妹。谁也别想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略施小惩 萧爻忽然捏住了鼻子。说道:“好儿子,你好不容易忍了半天,又来大放猪屁马屁了。”屠大郎心中怒极。当啷一声,扯出一柄长剑来,一剑便刺向萧爻的左眼。 萧爻闪身一让,让到了一边。说道:“要是把老子刺瞎了,你以后靠谁?”屠大郎更不打话,挺剑又击。 店小二本是在厨房的,听到打闹声。叫天叫地般嚷着走出来。嚷道:“各位客官,各位大爷,各位姑奶奶。慕容小姐,花少爷。小店是用来款待酒食的,你们来这里,喝长寿酒,吃平安饭,小可欢迎之至。但小店并非炼武的修罗场,这些朽木旧桌,上了年龄,都经不起折腾的。你们行行好,要打要杀,改到别处去吧,求求你们啦。” 江湖中人打架,不比行军作战。向来说出手就出手,谁也不会挑时辰、选地点。 慕容钥忽然摸出一锭黄金,足有十两,仍给店小二。说道:“打坏的东西,我一力照价赔偿。这锭黄金,你看够赔了吗?” 店小二拿着黄金。又说道:“慕容小姐,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打坏了桌椅板凳,就要重新买办,便耽搁了生意。这一来二去,耽搁下来,对小店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呢。”脸色十分难堪。 慕容钥又摸出两锭黄金,亦都是十两一锭的。她家势雄厚,十分富有。出手便是黄金,店小二接过那两锭黄金。又说道:“慕容小姐出手阔绰,只是丁大掌柜回来时,我只怕不好交代。这个、、、、、、这个、、、、、、。”脸色似乎还有些为难。花添骄怒道:“你不过是给丁大掌柜看门的,打坏了东西,也不是你的。你再啰里啰嗦,信不信我扁你?”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店小二收了三锭黄金,要赔偿损失,是够了的。因见慕容钥出手大方,便想多讹几块,趁机中饱私囊。却被花添骄看破了这一层,见花添骄动了火,不敢再索要,叽叽咕咕地走到一边。嘴里兀自说个不停:“狗仗人势,仗着慕容家的势头,也来作威作福。我是惹不起你,但我不信就没人敢来惹你了?欺软怕硬,哪天遇到硬茬,打得你屁滚尿流时,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只是生怕被花添骄听到,说得很小声。走到一边,看着大厅里的打斗。 屠大郎先时抓萧爻的衣领,用的是蛮力。他身材高大,力量也很大。而萧爻身量颇显瘦弱,以为一抓之下,便可将萧爻轻轻巧巧地提起来。哪知,萧爻的内力十分浑厚,不但提不起来,反而栽了一大跟头。这时,自己这边人多,胆气便也壮了。当下施展出自陆孝濂手下学来剑招,横削直刺,来攻萧爻。 屠大郎拜陆孝濂为师,才只有几年。然而他此时已年近三旬。这修炼武功,习炼剑术,是有年龄讲究的。童年时,心性不定,韧性不够,容易知难而退。年龄大了,接触到的世面宽广了,难免会陷入世俗的是非旋涡之中。而这世俗的旋涡,于人的灵性是极大的束缚。年龄大了,经验长了,经历的是非多了,仿佛懂得不少。然而涅槃深了,反不如年少时聪明利索。到了老年,见多识广,心性固然是圆熟了,而体力又成了一大障碍。因此这几种年龄,都不是炼武的最佳时期。少年时,脑袋灵光,动作麻利,勤学善思,恰是学武的黄金年龄。 屠大郎在陆孝濂手下学剑术时,已然是二十出头的人。他是屠户出身,自小便广泛交涉世面,这时候再来学武,心思容易为别的事物分散。况且他天赋本就不高,虽学了几年的剑术,要论武功排位,只算是江湖末流。 萧爻自小跟着萧万立过活,在那时候,萧万立的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武林中罕有其匹。萧爻跟着他,自小学认穴打穴手法,后来又得他传授了伏虎拳、梅花拳、通臂神拳和那寒冰烈火掌。这几种武功,听来平平无奇,却都含有至深的武学道理。若是炼到化境,将其中的曲折变化、种种细枝末叶全盘掌握,再佐以无坚不摧的内力,持之纵横江湖,亦是不在话下。 萧爻对那几种武学,炼得十分纯熟。又得周园嘉传授了习炼内功的法门,内力与日俱增。但他心性恬淡,自踏足江湖以来,每次与人发生争执,嘴上的便宜是要先占足的。至于动手过招,似乎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被别人强迫出手,才不得不与之对敌。他武功虽高,却并不注重胜负之念。他与人斗过几次,至于自己为什么能赢?如何将自己的武功炼到更精深的境界?以求百战百胜。这等想法,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要是久历江湖,对胜负之念极为重视的。每次与人动手过后,便会暗自深细琢磨,找出自己武功中的破绽,再与人动手时,就显得胸有成竹。而萧爻没有这些念想,他每次与人动手,似乎都有些准备不充分。像是会武功,能作战,但要说是很会,很能打,却又说不上。 屠大郎剑术不高,虽想击杀萧爻泄恨,却久久不能刺到萧爻。萧爻武艺高超,要想取胜,本来是很容易的事。但偏偏有了取胜之机时,他就收手不攻了,反而悠闲地喝起酒来。待到对方缓过气来,再出凌厉的剑招相攻时,他才显得手忙脚乱,像是忽然不会武功一般,胡乱避过几招后,再想破解的法子。 屠大郎的剑术传自陆孝濂,陆孝濂师兄弟八人的剑术,又都传自关天赐。到屠大郎、于通海等人时,招数上已然有所变化,但剑意却是一致的。 于通海看到屠大郎所施展的剑法后,不禁心道:“屠师弟的剑法传自陆师叔。我听师傅说过,他们八位师兄弟中,陆师叔剑法最高,胜过其他七人。屠师弟既是他的弟子,名师高徒,剑法应该强过我的。可从他刚刚使出的招数来看,似乎比我还有所不及。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只听屠大郎喝了一声,剑尖烁烁,不住发颤,顿时罩住了萧爻身上的十五个大穴。于通海、慕容钥、花添骄都忍不住惊呼:“百鸟朝凤!”三人互相瞧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羡之色。 屠大郎说道:“这招百鸟朝凤,我是初学。让众位师兄见笑了。”脸上却大有得意之色。心道:“师傅传我百鸟朝凤时,曾经说过,百鸟朝凤是师门中一大绝招。他们的师傅也会这招百鸟朝凤,想来也已传授了。不过,在八人之中,对这招百鸟朝凤,却是师傅使得最精。” 萧爻与他游斗多时,初时也察觉到他的剑招与莫不信有许多相近的地方。只是从莫不信手上使出来时,招数精严,十分凌厉。屠大郎与莫不信虽使同样的剑招,却露出了许多的破绽。正如两个都是厨师,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大厨,一个却是初出茅庐的学徒。拿着同样的菜谱,做同样的菜品。大厨做菜时,无论是调料还是火工,都恰到好处,菜品精美至极,几乎无可挑剔。而那初出茅庐的学徒做出来的,不是盐味淡了,便是多放了几许味精,终究与精美二字很难沾到边。 眼见他这一剑,竟使得十分凌厉。一招之中,似是隐含着许多后招。萧爻一时大出所料,一边退避,一边寻找拆解之法。但对方的招数既是繁多,又是十分隐晦,实不知对方会先攻自己的哪个穴位,不由得有些慌张。 却听郑月娥说道:“他要先攻你的中庭穴,再顺势刺你的中脘穴,继而折向下方,刺你的气海穴。但前面两招都是虚招,不会实刺的,最后刺你气海穴那招,才是实招,你可当心了。” 郑月娥此话一出,那四人脸上无不大惊失色。各人均想:“这招百鸟朝凤,虽是剑招,但使到后面,却是以内力注入剑刃之上,再催内力攻对方要穴。这本是不传之谜,同门中人,若是没炼过这招百鸟朝凤的,都不会知道。她一个外派之人,如何知道的?” 萧爻经她提醒后,顿时成竹在胸。便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气海穴左近,待他的长剑攻来时,伸出手夹住他的长剑。屠大郎见到萧爻的手势,已猜到他的心思。忽然改刺为切,直切萧爻手腕上的阳溪穴。萧爻侧身一让,绕到屠大郎右侧。呼地击出一拳,正是一招敲山震虎。直击屠大郎的面门。 屠大郎慌忙避让,向左边退开两步。长剑一挑,顺势切向萧爻的腰际。萧爻向后一退,避开他切来的一剑。屠大郎一招得手,跟着举剑直刺而进,刺向萧爻的前胸。 萧爻这时已转到了墙边。背靠着一棵大柱子。屠大郎这一剑刺得十分劲急,势必将在萧爻身上刺出一个窟窿来。萧爻眼见无处闪避,猛提一口气。双脚一点,忽而攀上了大柱。 只听嚓的一声响,屠大郎的长剑刺入大柱内,直没剑柄。萧爻却已悬在他上方。就势踢出一脚。踢向屠大郎额头上的阳白穴。屠大郎听得萧爻脚下如风。只得放开手中长剑,向后急退。店小二在一旁观战,见长剑刺入墙柱内,不禁皱起了眉头。 萧爻飘然落地,他左手提着酒坛,右手跟着递出一拳,击向屠大郎的鼻梁。屠大郎手中没了长剑,只好以拳法与之对攻。右手一拂,左拳击向萧爻右肩。 萧爻催动内力,右手缩回,挥肘子荡开屠大郎击来的一拳。屠大郎只觉得拳风拂面,知道萧爻这一拳使上的内劲。亦催动内力与之相抗。两手一碰,砰的一声响。只见屠大郎歪到一边,受萧爻内力的激荡,只听咔嚓一声响,却是他左手脱臼发出的响声。 屠大郎惨呼一声。满脸痛苦之色,伸右手捂住左肩。萧爻见他已无还手之力,饮了一口,却不上前攻他。 于通海、花添骄、慕容钥纷纷抢过来,花添骄立时给屠大郎接上手臂。慕容钥怒道:“你、、、、、、你那天竟然是装傻!”脸上忿忿不平,已在抽剑。 萧爻心道:“我那天就已得罪你了,现下又伤了你的师兄。新仇旧怨,正好一起算。”但他自踏足江湖以来,却从来没与女子动过手。眼见慕容钥满脸怒色,要抽剑对付自己,脸上不禁有些难色。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打女人。” 慕容钥听后更怒。荷的一声,已扯出长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同仇敌忾 慕容钥怒道:“你竟敢小瞧我!”正要出剑刺萧爻。却听郑月娥说道:“蠢材啊蠢材。” 慕容钥听了这话,手中长剑凝立空中。怒道:“你敢骂我?”郑月娥道:“他不打你,你却要不自量力,非要给他打,到头来只有自讨苦吃,不是蠢材又是什么?”慕容钥脸色发白,忽然挺剑一刺。直刺郑月娥的肩头。 郑月娥与她相距不远,她这一剑刺得极快。眼看剑尖即将刺入郑月娥的肩头。郑月娥要闪避已来不及,心中害怕,不由得惊声尖叫。萧爻忽然递出酒坛,只听嗡的一声,众人的耳鼓微微有些发麻。慕容钥一剑刺破了萧爻手中的酒坛,顿时化作无数碎片,掉落在地上,酒水顺着流出,洒落了一地。 慕容钥只觉得手臂微微发麻。见萧爻从旁出手,惊怒交加,忽然转刺萧爻。萧爻侧身一让,让开了她刺来的一剑。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不要打了。” 慕容钥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两个都该死。”郑月娥说道:“哼,你才该死。”转头看着萧爻。说道:“怪人大哥,这女子可恶至极,又心狠手辣。你帮我好好教训她,别当她是女的,把她当作男的。”她刚才差点被刺中,对慕容钥十分痛恨。但由于萧爻不肯动手打女子,她便说要萧爻当慕容钥是男人。 慕容钥正要出手,于通海忽然拦住。说道:“慕容师妹,要收拾这两个人,何须劳你出手?”说道:“小丫头,你懂什么?慕容师妹是千娇百媚的黄花闺女,怎么能当作男的?” 郑月娥说道:“哼,她出手狠辣,比男的更难缠。哦?你处处帮她,是想讨好她吗?可惜啊,人家早有花师兄了,你落花有意,只怕流水无情。”郑月娥心中恼恨,此时说出来,便不再顾忌。 花添骄c于通海听了后,脸色都很难看。慕容钥反而心中高兴。她与花添骄自小一块长大,在她的心目中,已把花添骄当作了青梅竹马的匹配。来到长寿楼中,见花添骄不惜脸面,竟学狗叫来讨郑月娥开心。她见到之后,顿时嫉妒心起。 经过慕容扫北多年的积攒,慕容家在江南一带,很负盛名。她自小便是豪门大户的小姐,身份尊贵,亦且见多识广,受到慕容扫北的熏陶渐染,本也慷慨豪爽。但关涉到感情的事上,却不免流露出女儿的心态来。若是花添骄本分诚恳多一些,好色贪花少一些,她便不会这么不放心。偏偏花添骄生性好色,而她对花添骄又是一片盛情,这就不由得不起嫉妒之念。她心中爱慕着花添骄,然而,这件事却受到吴管家和自己母亲的极力反对。致使她对吴管家十分痛恨,心事一直也不敢有所表露。听郑月娥说出了自己的心事,虽然郑月娥先前曾得罪过自己,但对她却忽然起了好感。 花添骄看着郑月娥。说道:“你胡说什么?” 郑月娥见他神色紧张,趁势说道:“厚脸皮,有人要跟你抢师妹了。你还站着干什么?赶快把你的情敌杀了,免得到时候,你的好师妹跟人跑了。” 花添骄与慕容钥一起长大,对慕容钥的脾性了解很深。因了解深了,对这个师妹便不怎么放在心上。况且只要稍微显露出对师妹的好处来,就会受到师傅的责备,在慕容钥的母亲面前,也会受到不少责骂。他敬重慕容钥,甚至是避而远之的冷淡,有些不想,更多的是不敢。听郑月娥说出自己与慕容钥的事来,明知郑月娥所说全是瞎造,自己可以不当真,但就怕慕容钥当了真。花添骄站在一旁,心中颇为烦躁。 于通海是初次见到慕容钥,一来对她家的声势极为倾倒,二来念在同门之谊,第三,慕容钥又生得十分美貌。他想帮她,以便留个好的印象。倘若因此架上了桥,牵上了红线。做慕容家的女婿,自然要比跟着师傅四处走镖强得多。听了郑月娥的话后,方始有所醒悟。于通海心道:“我怎地如此胡想?师傅叫我来,是来给慕容师伯拜寿的。我却在慕容师妹的身上打起了主意。慕容师妹与花师弟自小青梅竹马,我远在山西,就是排队也轮不到我。”于通海如释重负一般。说道:“小丫头,你休想挑拨离间。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几个大耳刮子。” 郑月娥忽然溜到萧爻背后。说道:“你来呀,你来呀。怪人大哥为人最好,他绝不会看着我被旁人欺负而不管的。”她这么一来,便是把萧爻当作了靠山。 于通海见萧爻神色凛然,又亲眼见到他与屠大郎打斗一场,知道他武艺高超。抱拳问道:“阁下的高姓大名,尚未请教。”看着萧爻,神色清冷。萧爻抱拳回道:“在下萧爻。” 郑月娥忽又溜到萧爻身侧。说道:“原来你叫萧爻,你不是怪人。”萧爻道:“我虽然叫作萧爻,但似乎也是个怪人。”郑月娥说道:“不行,不行。以前不知道你的名字,才叫你怪人的。如今知道你的名字,那就得叫你的名字,怪人不好听。” 萧爻笑了笑。说道:“阁下的高姓大名,也未请教。” 于通海沉声说道:“不敢当,在下于通海。”萧爻这话本是询问于通海的,郑月娥却岔道:“我的姓名算不上高大的,我叫郑月娥。你以前没请教过我的姓名,我也不怪你。” 萧爻明知眼前的形势,与于通海互通了姓名后,便有一场恶斗。见他眸子深敛,知他是个劲敌。正要筹算如何对付他,那郑月娥却忽然冒出来抢话。萧爻心知郑月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来插话,那是在帮自己。说道:“多谢郑姑娘不来怪我。” 郑月娥指着慕容钥说道:“她刚刚说我们狼狈为奸,狼狈为奸当然不好。该说我们是同仇敌忾。他们四个人是一伙的,我跟你也是一伙的。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千万别手下留情,把他们打得要多惨就有多惨,那就好了。万一你对敌人手下留了情,受了敌人的谋害,我跟你都是要倒大霉的。” 萧爻也知道今日的形势,倘若自己输给于通海,或是自己倒下。郑月娥与他们也有仇,郑月娥说跟着自己倒大霉,倒也不是妄谈。说道:“在下受教了。”郑月娥说道:“跟我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在下在上的,就好像我跟你不熟似的。”萧爻心中微微一凛。说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郑月娥忽然说道:“这还要我教啊?”脸上大有傲色。又说道:“我叫你萧大哥,你叫我小妹就得。” 萧爻自小便十分独立,遇到钱嘉徽c温仁厚。因成至交好友,便称兄道弟。却从来没想过,去叫一个人做小妹的,但觉得十分生涩,心中亦感动。试探着说道:“月娥小妹。”郑月娥嘻嘻一笑。柔声说道:“萧大哥,你跟他打吧。记住我说的话,保管你不会吃亏。” 于通海不禁心里有气。说道:“我跟他光明正大的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又怎么谈得上谋害?” 郑月娥说道:“萧大哥武功虽高,但他心地善良,又不会使诈,更不会以多胜少。我就怕有的人嘴上虽说得光明正大,可到了决定输赢的紧急关头,什么光明磊落,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使出来的,全是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 于通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激我。我与他对打,自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郑月娥说道:“你记得就好。”又说道:“萧大哥,我是不便出手了,你放心打他吧。” 花添骄忽然问道:“你怎么就不便出手了?” 郑月娥冷冷的说道:“有我萧大哥在,他对付你们几个就已够你受的了。我不便出手,当然是自重身份,以你们的武学修为,还够不上要我出手呀!”萧爻听她如此胡吹,哈哈大笑。 于通海怒道:“大言不惭。”屠大郎手臂受伤,这时才得以好转。怒道:“不自量力。” 花添骄道:“我倒想斗胆跟你打一场。你敢吗?” 郑月娥说道:“你有见过诸葛亮提剑上阵吗?那都是坐定后方,指挥调度。我现在就是军师,只管运筹帷幄。萧大哥是将军,只管大杀四方。你想打架,当然要找萧大哥了。”花添骄向慕容钥看了一眼,忽然就闭嘴了。他想与郑月娥过招,便好趁机动手占便宜。 于通海料想跟她争辩,并不会有结果。抱拳说道:“请了!”萧爻抱拳还礼。忽然喊道:“小二哥,麻烦你再来坛酒。”于通海道:“你这是何意?” 萧爻说道:“不喝点酒助助兴,我好像不会打架。”于通海哼了一声。 店小二却在踌躇,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去取酒的意思。却听偏角里一个颇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他要酒,你就给他酒。要是他没钱买酒,酒钱算我的。”萧爻c郑月娥c花添骄c慕容钥c屠大郎以及于通海听到那人的话,都不禁回头瞧去。 只见一人坐在角落里的一条长板凳上,他歪戴着一顶草帽,须发已见斑白,料来有五十多岁年龄。眸子深敛,目光炯炯,定是一武学高手。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酒坛,一小碟花生米。他正嚼着花生米,脸上的肌肉已显干瘪,嚼花生米时,腮帮两边的肌肉跟着上下抽动。但他的神态却十分安详,像是已来了多时。各人心中均有一个大疑问:“这人是谁呢?他什么时候来的?”花添骄c屠大郎与于通海却想:“师叔师伯们约在长寿楼聚齐,这人会不会是哪一位师叔?”想到此处,见自己这边又多了帮手,心下均感高兴。 萧爻微微一惊:“怎地来了这么一位高手,我竟一点也没察觉到?”店小二依照那老叟的吩咐,提了一坛酒,递给萧爻。萧爻道了声谢。又转头向那老叟说道:“多谢前辈赐酒。”那老叟说道:“赐?我什么时候说过赐给你了。这酒是先借你喝着,打完架,可是要你还的。” 萧爻听了这话,顿时豪兴陡发。说道:“若前辈瞧得起在下,待打完架后,晚辈奉请前辈喝一顿如何?” 只听那老叟缓缓说道:“先打给我看看。我看你有没有资格请我喝酒?”萧爻听他语气高傲,料想是一高人。问道:“如何算是有资格,怎样便算是没有资格?” 那老叟说道:“你跟他打,你若是能赢得他手中长剑,你的武功还算看得入眼,便算有资格。你要是打输了,说明你武功差劲。哼哼,那这坛酒,就当我送你喝的,你也不用再回请于我。”萧爻心道:“他是要查看我的武艺吗?他是谁呢?” 老叟又说道:“那使剑的小子,你学过什么狗屁不通的剑法,尽数施展出来,要是还入得老夫的眼,老夫自有重赏。你要是剑法不堪,哼哼!”他这么哼哼两声,脸上一沉,竟喝起了酒。哼哼之后,便无下文了。 于通海心中却知道:“要是我剑法不成,赏赐固然是无指望,更要被他瞧不起。”顿时斗志大增。 花添骄c屠大郎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想:“他若是咱们的师叔c师伯,该当帮我们对付这小子才是。怎地不来帮我们,反而鼓励敌人?那他必定不是咱们的师叔c师伯了。或许就是这小子约好了的帮手。” 萧爻转身说道:“于兄,请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如何脱身 于通海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当下荷的一声,扯出长剑来。手握剑柄,微微屈身,却是一招起手式‘倒拜星斗’。萧爻凝神看剑,并不知道他这是何意。花添骄c屠大郎c慕容钥却心下明白。这招起手式,那是敬客之礼。坐在角落里的那老叟捻着胡须,微微点头,脸上颇有赞许之色,似乎于通海使这招起手式,颇合心意。 萧爻见他躬身参拜。说道:“不须客套。”喝了一口,仍然提着酒坛。于通海提剑一刺,剑光闪闪,嗤的一声响,刺向萧爻的肩头。剑招精严,竟似毫无破绽可寻。屠大郎忍不住叫道:“紫气东来。”又喃喃说道:“这招我会使,却没于师兄使得如此法度精严了。” 萧爻微微侧身。向左边踏出一步,再一绕,绕到于通海右边,伺机击出一拳。于通海却不闪避,忽然提剑横切。萧爻这一拳要是打中他,他手中的长剑也势必切到自己。萧爻这一拳还未触到他,又得向旁避让。 屠大郎c花添骄c慕容钥等三人注视着于通海的剑招。因于通海的招数与自己所学的招数一脉相承。当下一边注目观看,一边与自己所学做比照。 屠大郎见到刚才的一招,心中便想:“我与他相斗时,见他拳头击来。心中害怕,便想着要躲开他的拳头,这一躲,剑法就乱了。于师兄不躲避,反而挺剑横切,他这一拳要是打实了,于师兄面门上要中一拳。可于师兄手中的剑也要切到他。他击中于师兄一拳,要不了命。但要是被于师兄一剑切到,长剑锋利,就会先要了他的命。我刚刚跟他对打时,怎地没想到反切这一招?” 屠大郎凝神看去,只见于通海手舞长剑,所使的每一招剑招,自己都会。但自己使出来时,用意似乎只在使完剑招。于通海使出的招数,法度固然精严,且招招连贯,一招刚使完,下一招接着刺进。剑招中的破绽顿时就被弱化了,反成了克敌制胜的法门。 又凝神看去,但见两人你来我往。萧爻又一绕,这次绕到了于通海的后面,伺机踢出一脚。于通海这时背对着萧爻,将后背卖给了萧爻,萧爻可在他后方任意施为。两人对敌之际,将后背露给对方,等同于把命交给了对手。于通海本该向前,拉开距离,或是向旁斜闪,方可逃脱后背上的凶险。但他既不上前,也不闪避。忽然挺剑横扫,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剑刃扫向萧爻的腿。 萧爻这一脚将要触及他的背心,忽见他横剑扫来。这一脚若是踢中他,收腿回招时,就要被他的长剑切中。虽踢中他一脚,自己便要赔上一条腿。萧爻心思转动得也快,忙收回了腿。向后一跃,避开他的长剑。这一来,他本可抢先踢中对方的,又给于通海破坏掉。 于通海挺剑横扫,也是在冒险。倘若萧爻使足了内力,踢他一脚,将他踢飞。那时,他人已飞远,挺剑横扫也就扫不到萧爻。 他破坏了萧爻的一击,仍觉得一股劲风击向自己的背心。于通海不禁也心下惊骇:“这小子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我只能以剑法取胜,万不可跟他拼内力。”转过身来,挺剑一抖,顿时罩住了萧爻身前的十处大穴。 屠大郎叫道:“丹凤朝阳!”喃喃说道:“这招丹凤朝阳,使出来时,是先罩住对方身上十大要穴。对方避左则刺他右边,对方向右避,便刺他左边。是本门的一大绝招,师傅传我这招‘丹凤朝阳’时,说过丹凤朝阳的要旨是在认穴。便是要认准对方的穴位,举剑刺之。可我拿捏穴位不准,使出来的,却没有于师兄的这般老辣。”他看着于通海的剑招,只觉得于通海的剑术委实比自己要高。 萧爻眼见对方一剑罩住自身的十大要穴。招式凌厉狠辣,不住向左边退让。于通海举剑一刺,直刺萧爻右路。剑刃往萧爻的右手划过去。刹那间,离萧爻的手臂已不到两寸。长剑锋利无比,眼看萧爻的一条右臂是保不住了。 郑月娥的一双眼睛,只在萧爻身上游走。见他遇险,惊呼道:“萧大哥,当心你的右手!” 萧爻心中一惊,向后急退,砰的一声,后背直撞到了墙壁。顿时震落了屋顶上的灰尘,扑簌簌地飞洒而下,但也避开了他刺来的一剑。这一剑虽是避过了,着实已十分惊险。 萧爻心中一惊:“这贼子的剑法好生厉害,险些被他刺中。”于通海心中亦惊:“这小子的竟有如此高深的轻功?”见萧爻背靠着墙壁,已到了绝境,猛喝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下的一道霹雳,挺剑刺向萧爻。 当郑月娥出声提醒萧爻时。屠大郎c慕容钥c花添骄脸上都大为诧异,这已是第二次,郑月娥识破剑招。三人均想:“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能预判到我们的剑招?”花添骄心道:“她说她是仙霞派的,仙霞派的剑法与我们的剑法各成一家,可说没多大的相干。她却能预判到于师兄的剑招,难道她并不是仙霞派的,而是哪一位师叔c师伯的弟子吗?可她该帮我们,怎地反而要出声帮助敌人呢?”左思右想,总觉得疑窦重重,这里合理了,那边又出了漏洞,总是很难自圆其说。 只见坐在角落里的老叟忽向郑月娥看了一眼,脸上精光大盛。似乎想到了什么绝难的大事。忽而又深皱眉头,凝神苦思。 萧爻这时已无退路,眼见他一剑刺来,势已无处退避。郑月娥失声惊叫:“萧大哥!” 萧爻猛吸一口气,双足重重一蹬,顿时跃起两丈。翻翻滚滚,自于通海的头顶上翻越而过,已然跃到了于通海的后方。他跃得高,下落之势极重,猛然拍出一掌。这一掌用上了七成力道。 于通海见他飞跃过去,忙回转身来。但觉掌风凌厉,冷如寒冰。不敢硬接,向旁避过。萧爻这一掌没能击中他,掌风到处,却拂向地上的一掌木桌。咔嚓数声响,那木桌顿时破为无数碎片。 萧爻借着拍出的一掌,卸掉了部分下落的重力,稳稳落地。他这一掌拍出,掌势之雄浑,顿时惊呆了众人。屠大郎不由得感叹:“这小子的掌法竟如此厉害,他这一掌劈来,换作是我,也不敢硬接。”慕容钥心中却想:“他那天为什么要装傻?”坐在角落里的那老叟眼中一亮。对萧爻的掌法,也显得有些佩服。 只有郑月娥一心希望萧爻胜出,暗暗欢喜。忽而眉头一蹙。说道:“萧大哥,原来你的掌法这般厉害,那你为什么不出掌打他?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害得人家以为你不会武功,都为你担心死了。”最后这句话说得十分至诚,眼圈一红,竟似要落下泪来。 然而萧爻与人动手,因为胜负之念极淡,一开始并不会使出凌厉的掌法来。总是要到紧急关头,身临险境时,才猛然激发出胸中所学。 萧爻听她语音关切,晃眼向她瞧去,见到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神一醉:“她竟然这般关心我?”说道:“月娥妹妹,是我不好,让你让你心焦了。我这就出掌打他。” 于通海心道:“这小子掌法厉害,显然我不是敌手。但他却不懂得剑法,我只有以剑法胜他了。”嗤的一声响,却是一招百鸟朝凤,又向萧爻刺了过来。 墙角那老叟却不住叹气,脸上十分轻蔑。 萧爻与屠大郎对敌之时,便已知道这招百鸟朝凤的破解之道。他这时听得郑月娥提醒,对自己的掌法信心十足。眼见于通海举剑刺来,竟不避让,呼的一掌。却是一招冷若冰霜,使上了七成力道,拍向于通海的脑门。 于通海一招刚刚使出,耳听得掌风咧咧,心中一惊:“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掌法?竟有如此威力?”左掌运劲,使上十成的力道,猛然拍出,欲化解萧爻拍来的掌力。 只听波的一声响,众人只觉得耳鼓微微发麻,两股真气在空中剧烈击撞。真气四下散开,登将窗户震破。旁观众人不自觉地各自退开,以避免被掌风袭到。 只见于通海往后退倒,不是他自己后退,而是不由自主,仿佛他背后有人拉他一般。 于通海与萧爻对了一掌,那一剑便没能刺出。但觉得手臂发麻,当是被对方的掌力袭到的缘故,萧爻却稳稳站着。 于通海挺剑又上,手腕一转,直削萧爻面门。这一下,去势极快。剑光一闪,剑尖离萧爻的已不过一尺。 萧爻挥掌一拂,拂开他的长剑,趁势拍出一掌。 于通海本想以快取胜,眼看剑尖将及萧爻时,竟被他挥掌扫开,就此失去了准头。心中骇然,但觉得一股劲急的寒风迎面袭来,忙举左掌相迎。 波的一声响,两股掌力又撞了一次。跟着,只听得嗤嗤嗤的响声不绝于耳。又见于通海向后急退。收不住退势,重重地撞在一根木柱上,震得四壁微微晃动,这才停住,却已滚到了墙角。 于通海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众人再向他一看,只见他左手衣袖尽皆残破,零零落落的碎布,还在空中飘着,想是被刚刚的掌风催破了的。 于通海放下长剑,捂住了左边的膀子,脸上痛苦已极。慕容钥c花添骄c屠大郎快步抢过去。纷纷问道:“于师兄,你没事吧?”于通海道:“我我。” 屠大郎见到他这幅情状,和自己受的伤一模一样。都是被萧爻的掌力袭到,以致手臂脱臼,不禁叹了口气。 花添骄拉着于通海的手,给他接上膀子。心中已在盘算:“于师兄的剑法与我不相上下,他不是那小子的对手,我只怕也打他不过。如何才可不失体面地脱身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邀约赴宴 花添骄给于通海接好了膀子。低声说道:“于师兄,屠师兄。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历。仗着有点本事,竟然将二位师兄先后打伤。咱们是同门,无论如何,我要给两位师兄找回这场子。” 屠大郎说道:“可这小子内力深厚,花师弟,只怕只怕。”意思是说‘只怕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花添骄说道:“不错,屠师兄,我的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要对付他,不能力敌,只可智取。” 屠大郎问道:“花师弟,你有什么主意?” 花添骄说道:“两位师兄前来,定是奉了令师之命。来给慕容师伯拜寿的吧?” 屠大郎和于通海都点头说是。花添骄又说道:“好在三天后,便是慕容师伯的寿辰。慕容师伯过六十大寿,邀请了不少江湖朋友。我们把这小子引到秋暝居,再假手那些江湖朋友对付他。不正好报了二位师兄的仇吗?” 于通海道:“这主意不错。”说完,咳了起来。屠大郎却问道:“可这小子,他敢去吗?” 花添骄道:“我自有办法要他去。”抬头一看,却见慕容钥走到萧爻身前,正在抽剑。花添骄大惊,忙走过去阻拦。 只听慕容钥说道:“你不叫乡巴佬,你也不是傻子。你那天为什么要装傻?” 萧爻见她抽剑,心道:“我打伤了你的两位师兄,你念及同门情谊,定要找我。”说道:“事出无奈,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有心骗你。”郑月娥却说道:“萧大哥,你忘了我的话了吗?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她要出剑杀你。你还跟他客套什么?” 慕容钥道:“你连伤我的两名同门师兄,我虽是女流,可就算拼了命不要。也要给两位师兄找回公道。”萧爻说道:“只要动手过招,就会有输有赢。这道理人人都懂。” 郑月娥却说道:“找回公道?真是好笑。倘若萧大哥武功不强,被打伤的是他,那他就该白挨打了吗?” 慕容钥正要分辨。花添骄却已拦在她身前。向萧爻抱拳说道:“阁下武功高强,接连伤了我两位同门师兄。这同门之仇,不可不报。” 萧爻说道:“阁下要赐招吗?这就请吧。”说完,退了两步,左手提着酒坛,右手蓄掌待发。 花添骄说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如是有种的,三天后,到秋暝居一聚。”萧爻心中一凛:“三天后,不正是慕容扫北的寿辰吗?他要我三天后去秋暝居,我去给慕容扫北拜寿?”随即又想:“三天后,去秋暝居拜寿的只怕有不少人。他要我前去,定在先约集好手,让我前去自投罗网。我怎能落入这圈套?”说道:“阁下若要为你的两位师兄报仇。尽可来找我,不必去别处。” 花添骄道:“你是不敢去吗?”郑月娥说道:“你定是先埋伏好机关陷阱,让萧大哥落入你的陷阱中。萧大哥,你别听他的,千万别去。” 花添骄只是冷笑。萧爻傲气浦发:“就算你埋伏下机关陷阱,我又有何惧哉?我萧爻堂堂男子汉,岂能让你小瞧了?”昂然说道:“三天后,自当登门拜访。” 花添骄巴不得他有这句话,江湖中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爻既当着众人的面说三天后去秋暝居,那就再无反悔之理。花添骄道:“好,三天后,我在秋暝居恭候大驾。”拉着慕容钥。说道:“师妹,我们走。” 慕容钥却不知道花添骄已想出了计策。问道:“师兄,这就放过了他吗?”花添骄道:“师妹,走吧。听我的,没错。”慕容钥将信将疑,她本是要找萧爻当面算账的,但自小对师兄便言听计从。当下跟着花添骄走到偏角,邀了于通海c屠大郎,便要往外走。 郑月娥问道:“萧大哥,人家明明设下陷阱,就等你去跳。你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萧爻见她脸上有几许责备之意,然而关切之情确出于本心。猛然间,发觉她脸上的神色像极了如玉。不禁心下怅然:“她这么责备我,那是在关心我。如玉那天责备我的神色,跟她的一模一样。”便想说些好听的,安慰安慰她。说道:“好妹妹,你萧大哥本来就很穷,人又很懒。现下有人请吃寿酒,不但免费,还是现现成成的。我要是不去,可又得挨饿了。” 郑月娥听他叫自己好妹妹,一股甜意涌上了心头。随即说道:“什么免费的寿酒,人家是安了机关陷阱,要害你呢。” 花添骄走到郑月娥身旁,忽然问道:“郑家小妹妹,你要来吗?” 郑月娥见他问起,顿时便哼了一声。板起脸孔说道:“萧大哥去秋暝居,我不放心,我当然会去。”花添骄道:“好,三天后,我专程迎接你。”郑月娥说道:“萧大哥去,我才肯去的。要是萧大哥不去,谁稀罕去了?”萧爻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下感动。说道:“好妹妹,你。”本想说‘你还是别跟我去冒险了’。见她脸露傲色,显是已下了决定。转念一想:“她明知我去秋暝居,充满了危险。却不避险境,执意要与我同往。倘若我当面回拒了她,必定令她难堪。我便携她同去,倘若有甚危险,我萧爻自当奋力保她平安无恙。”不免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意气来。说道:“好妹妹,人家要请我们吃寿酒,我们就随人家的意。” 郑月娥嘻嘻一笑。说道:“萧大哥,你酒量如海,千杯难醉,我是很佩服的。到时候,你可别灌我喝酒。茶老板被你灌醉了后,可睡了好几天才醒呢,我不想跟他一样,一睡就是几天。”萧爻却听不出她这话中含有另一层深意。那是说‘我一睡几天,便要几天几夜见不到你’。但听她说起自己在茶亭劝凤鸣秋喝酒的事来,那次劝凤鸣秋饮酒,自己大获全胜,心下颇感自豪。说道:“好妹子,你聪明伶俐,貌美如花,乃是个人见人爱的俏皮仙子。断然不会跟满脸胡渣子的茶老板一样。我也不舍得把你灌醉?”郑月娥嘻嘻一笑,心中颇感甜蜜。 花添骄向两人看了看,忽而有些恼恨,但慕容钥就在身旁,不好发作,只装作没事一般。屠大郎搀扶着于通海,四人一道,正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忽然,只听角落里那老叟说道:“不要赏赐了吗?”他说话的音调并不高,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送到众人的耳朵里。 于通海听他问起,不禁有些尴尬。道:“晚辈既是输家,不敢要前辈的赏赐。” 那老叟又说道:“打输了,就要走了吗?不想找回场子啦?”找回场子的事,于通海与花添骄先就计议已定,却不便在他面前透露。抱拳说道:“晚辈无力再战,只好认输。”屠大郎却说道:“我们明明打他不过,你又不是没看到,还怎么找回场子?” 那老叟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说的也是。可你们一走,撇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万一被人杀了宰了,你们也不管不问了吗?” 众人万料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萧爻向他看了过来。心道:“这人明明是一大高手,他说这些话做什么呢?谁又会无缘无故的要宰他了?” 只听于通海说道:“前辈与人无尤,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再说,前辈武艺高超,深藏不露,谁来找你的麻烦,那他只有自取其祸的。” 老叟呵呵一笑。说道:“我武艺高超,深藏不露。你如何知道的?” 于通海心道:“这人怎会如此啰嗦不休?”但又不敢得罪了他。说道:“前辈进店来时,无声无息。我等众人均毫无察觉,单凭这一点,前辈的武功就高出我们许多。”萧爻与于通海斗了一场,两方有隙,但对他这话却是认同的。 老叟说道:“你们要走,我偏不让你们走。你说我武艺高超,你还没见我施展过武艺,便做不得准。” 花添骄怫然道:“前辈武艺高超,我们佩服就是了。又何必强人所难,且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老叟说道:“单是佩服,又怎么够呢?我要留下你们,让你们亲眼看看,我是不是武艺高超?” 花添骄欲作速离去,但见他态度强横,却又不敢招惹。说道:“既然前辈强留,我等留下便是。” 那老叟说道:“你如果不服气,可以上来打我。”花添骄说道:“在下不敢,不知前辈如何证明你武艺高超?” 只见那老叟慢悠悠地走出来。径直走到萧爻面前,在那四人身前经过时,却看也不看一眼。花添骄等四人听了他的吩咐,一时都不敢就离去,看着他,要看他如何证明自己武艺高超。见他走向萧爻,四人脸上都有几分喜色,均想到:“他要对付那小子,那小子打伤了我们,他去对付那小子,最好让那小子栽一大跟头。” 萧爻亦听到他们的对话,见老叟走来。抱拳说道:“不知在下是否有资格请前辈喝酒?” 那老叟说道:“你很好,你很好。” 一时看不出他意欲何为。萧爻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心事告破 老叟说道:“你的轻功很好,你的掌法也很好。” 萧爻尚猜不到他用意为何,心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说的话,一句怪似一句,叫人云里雾里,捉摸不透。不过他是前辈,我权且以晚辈之礼与他说话,看看他是敌是友,再做处置。”便说道:“前辈过誉了。” 老叟嘿的一笑。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四个一致认为我武艺高超,又想亲眼见识我的武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跟你比划比划。” 萧爻听他竟是要跟自己打,对这等毫没来由的架,心下颇为踌躇,一时并不搭话。郑月娥说道:“我萧大哥见你年老体衰,不想跟你比划,那是怕伤到你。你一把老骨头,要是伤了折了,可不好治愈。”言下大有一种规劝的意味。又似乎是说‘你打不过萧大哥,我劝你还是别要逞强的好。’ 老叟又是嘿的一笑,白须飘动,干瘪的脸上顿时逸兴遄飞。说道:“小娃娃倒是好意。我的年龄是老了些,可体力还未衰竭,还能打架。我偏偏又是不服老的,你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有什么武功,尽管使出来。我要是招架不住,就算我倒霉,你如果伤到我,我不会怪你,更不会跟你记仇。” 萧爻听他话中之意,似乎用意只在过招比划,倒不是来结仇凶杀。心道:“他多半是见我使出寒冰烈火掌后,一时技痒,又给那于通海挑起了打架的兴味,便来找我比划。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跟他比一比,倒也无妨”抱拳说道:“前辈既要赐教,晚辈只好从命。” 老叟说道:“倒像是我强迫你来跟我打,不过你为人谦逊,老夫倒也欣赏。”郑月娥说道:“你既欣赏我萧大哥,那不如不打了。” 老叟向她看了看。忽然说道:“你处处维护你的萧大哥,只怕要嫁给他做老婆。”萧爻与郑月娥在客栈里的一举一动,老叟全都瞧在了眼里。他说郑月娥处处维护萧爻,这里众人都是亲眼目睹的。老叟依照自己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青年男女,既相处得如此投契,又处处为护着对方,时时想着对方,岂有不成匹配的道理?双方往往对对方都有意,都很在乎。只是脸皮薄,东拉西扯半天,却始终不着边际。反而是这老叟一眼瞧破,一语中的,倒来得干脆直接。 郑月娥自小在仙霞山上生长,对红尘俗情听得极少。老叟所说的嫁给他做老婆,在她听来,只是有一点朦朦胧胧的影子。但这句话到底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却是想不到了。 郑月娥见老叟笑得很坏,料想这不是什么好话,眉头一蹙。说道:“老不正经,你作死得很。”心中却以为:“嫁不嫁萧大哥,我自有主张,用不着旁人来多嘴。无缘无故,你抖落我的心事做什么?”看着萧爻。说道:“萧大哥,老乌龟胡说八道,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萧爻听了老叟的话,不禁甚觉尴尬。见郑月娥眼神里情意绵绵,心下顿时一柔。说道:“我我。”郑月娥见萧爻吞吞吐吐,似乎很着急。忽然脸显红晕,笑了一笑。说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退了两步,站到一旁。脸上带着三分骄傲,三分喜色,又有三分羞涩。却不拿眼光来看萧爻。 萧爻心中大惑不解:“我还没说,怎么就不用说了?你又知道什么了?”正待要询问清楚。 只听老叟哈哈一笑。说道:“我可要进招了。”说完,退了两步,只见他右手向空中一抬,五指并拢,眼看是要出招了。 萧爻只好收摄心神,与他过招。见到他的手势,既不是掌法,也不是拳法,更不是鹰爪之类的武功。竟不知是什么武功路子。心道:“他的武功有些怪异,不过他年老,我正值壮年,也算占到了些微的优势。一会儿跟他打,我少使几分力,点到为止则可。”他与老叟过招,不敢托大,便把酒瓶放下了。双手一抱,却是一招卧虎藏龙,凝招不发。待老叟出招攻来时,再作拆解。 屠大郎c花添骄见老叟要对付萧爻,都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要看着二人大打一场,最好是老叟将萧爻打得满地找牙c狼狈不堪,才好称意。但听他们彼此客套,似乎只是点到即止,不免心有不甘。于通海却明白,两人虽说得客套,但斗到酣处,必会使出杀招来。 慕容钥听了老叟那句‘你处处维护你的萧大哥,只怕要嫁给他做老婆’,对二人的打斗倒不怎么在意,向花添骄看了看。心中却想:“自小到大,我不也正是处处顺着我的花师兄吗?他有什么要求,我向来绝无不答允的。她处处维护她的萧大哥,便是想嫁给他做老婆。我处处顺着花师兄,不也正是想是想”但觉得是想嫁给花师兄做老婆,这念头一旦涌现,慕容钥顿时心情荡漾,兀自羞不可遏。幸好众人的眼光都只看着萧爻与老叟,谁也没来瞧自己,总算放宽了心。 只听嗤了一声响,老叟挥掌向萧爻的面门扫来。一只手掌立时变成了月牙铲之类的武器,铲向萧爻的脑袋。萧爻挥臂一格,正欲去格他的手掌。 老叟忽然变招,手掌微曲,伸中指点向萧爻的太阳穴。萧爻一格格了个空,晃眼见他手掌点来。立即向左一歪,同时往后退,避开他的一点。 老叟跟着进招,掌切萧爻胸腹。 萧爻挥右手相格,还未碰到老叟的掌沿。老叟改切为点,点向萧爻手背上的中渚穴,萧爻忙将右手缩回。老叟改点为削,伸掌直削萧爻手臂。萧爻眼见一只手忙不过来。忙伸左手,举拳头去击老叟的手腕。 老叟跟着使出左手,与右手相同的姿势,依然五指并拢,点向萧爻手肘上的孔最穴。 萧爻两手齐出,但两只手都在对方的攻击之下。要救右手,则左手受伤,要缩回左手,则右手要被点到。萧爻自与人动手以来,这还是头一遭被对方迫得如此狼狈,知道今天遇到的是个高手。当下聚精会神,与老叟拆解。向后再退得一步,身子已靠到了墙壁。而老叟攻来的招式仍未化解掉。 忽然想到:“他以右手制我右手。我用左手帮忙拆解,他便以左手制我左手。”又想:“倘若我以右手拆解他左手攻来的招式,我的左手就不再受制。”想到这里,忽然右手上抬。一招照猫画虎,击向老叟的左手。左手仍去格挡老叟的右手。一拳只使出一半,忽见老叟又抬起左手,横削自己的右拳。萧爻无奈,只得使左手来帮忙。一拳击向老叟左手手腕。 忽然,只见老叟反爪上抓,来抓自己的命脉。萧爻心中一急,忙将右拳缩回。只听波了一声,左手已被老叟运劲拍到。萧爻只觉得左手手背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袭到。幸而左手上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击之力,将老叟击来的力道化去了不少,这才没受伤。 老叟拍落萧爻的左手,亦感觉到萧爻手背上反弹而来的力道。微微一惊,随即双掌前探,直拍萧爻的胸腹。 众人心中都明白。要是胸腹中掌,必会损及五脏六腑。轻则受伤,重则经脉尽断而死。在旁观看的花添骄c屠大郎c于通海见萧爻敌不过,满脸幸灾乐祸,心下大为畅快。郑月娥心中大是焦急,叫道:“萧大哥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萧爻的身子忽然向上涌。如同大海中的浪潮,潮落之后,便转潮起。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老叟双掌上发出的掌力,自萧爻身下击了出去。只听咔嚓一声响,老叟的掌力顿时将一扇木窗击得粉碎。这一掌掌力之强,若是打在人的身上,势必难再有活命之机。 萧爻身悬空中,无可凭借。眼看他将要垂直落下,便如浪潮涌起,到了制高点后,转为落潮。 萧爻趁着下落之机,向老叟拍出了一掌。因存有点到即止的想法,这一掌拍出,也有所保留,只用了六成力道。 老叟听到掌风,随即还掌相迎。两股真气在空中一撞,只听波的一声响。真气相撞后,向四面散开。部分真气弹在墙壁上,墙垣随之震动。 郑月娥见萧爻避过了老叟的致命一击。焦急之感稍减。屠大郎c于通海c花添骄见了后,心中却想:“这小子轻功竟如此了得。” 萧爻刚落地。老叟说道:“内力不弱。再来。”他仿佛遇到了对手,越打越是起劲。两臂伸直,双手向前急探。嗤嗤嗤的响声不绝,左手为下切之势,右手为横削之势。使得两只手臂犹如两柄长剑一般。于通海c花添骄c屠大郎不禁惊异起来。 萧爻见他双手齐至,便也两手齐发,左手冷若冰霜,右手雪拥蓝关,分格老叟攻来的招式。掌风所及之处,顿时如寒风大作。寒凉之意,四下扩散。 老叟和萧爻对过一掌,知道萧爻内力深厚。见他发掌来格,不想跟他硬碰。两手忽然变招,犹如两柄利剑,双双刺向萧爻的胸前。 却听得于通海c屠大郎c花添骄不约而同地呼道:“胸无点墨!”老叟听到三人的话,嘿然不语。 萧爻见他双手如剑,但想:“一个人把手当作剑来使动,剑刃是极锋利的武器,一双手如何刚硬,都远远不及利剑的锋芒。可他这么点向我胸前的穴位,认穴之准,又远胜利剑了。而他的手灵活已极,可以将剑法化在手上使出。可以使出拳法,可以是爪类武功。假如是用长剑来攻我,便只有剑招。反不如手上使来,变动灵活。” 当下凝劲于拳,呼呼两拳拍出,犹如两只铜锤,去迎老叟的手指。老叟忽然变招,双手直点萧爻两只手腕上的穴位。萧爻催动内力,又举拳相迎,总要使老叟的手指碰到自己的拳头。 老叟忽然向上扫出,双手摆开,再合击萧爻的面门。于通海c花添骄c屠大郎又惊道:“三阳开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三十年河东 老叟说道:“算你们三个还有点眼光。”他嘴上说话,手上攻向萧爻的招数却丝毫不缓。 三人听了老叟的话后,互相瞧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喜色。慕容钥问道:“师兄,这老人家所使的武功,怎么看起来很眼熟呢。” 花添骄说道:“师妹,这老人家不是别人,是咱们的师叔c师伯中的一人。”慕容钥说道:“我听爹爹说,师叔c师伯们都是剑术高手,他要是咱们的师叔c师伯,为何不使剑呢?” 花添骄说道:“师妹,这位师叔,是把剑法中的招式,化用到掌法上。以掌代剑,他的掌法就是剑招。你看这招,他直刺那小子身上的十五处大穴。不正是百鸟朝凤吗?” 慕容钥恍然说道:“喔。难怪他要留下咱们,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我们却不知道他就是师叔。”花添骄点了点头。 慕容钥注目向老叟看去。只见老叟中宫直进,点向萧爻胸前,萧爻一边后退,一边举拳格挡。老叟几十年的修为,招数精妙,内力深湛。萧爻的内力也浑厚无比,他先前与于屠二人斗过,两翻打斗,本是有耗损的。但他胜负之念极淡,与两人动手时,只运着龙象心法退避。那龙象心法与内力又息息相关。每次运使龙象心法,内息便顺着周身的穴位游走,他的内力便因此得以保全。 只见两人拳掌相击。两人身旁,真气流荡,越来越是强烈。众人不自觉地退开,以免被两人的真气袭伤。退到距那两人三丈之外,两人的掌风终于不会再扫到自己身上。 老叟身子微倾,双掌直进,姿态像极了凤凰翱翔。 只听于通海叹道:“想不到,这招百鸟朝凤,竟然还能这么使?” 萧爻双手格挡老叟,上路便空了。老叟忽然换招,站直了身子。猛地拍出一掌,直取萧爻的脑袋。萧爻稍微缓了一步,才站直身子。但见两道劲急的真气向自己脑门袭来。忙运掌与之对抗。双掌齐发,这次运足了劲力。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四道真气在空中激烈碰撞。真气四散,余势未尽,相隔最近的四张桌子c十六条板凳,登时破了破c断的断。老人退了两步,萧爻退了四步,方始站定。萧爻微觉手臂酸麻,适才与老叟对的这一掌,损耗巨大。向老叟看去,只见他手捻胡须,像是已收招了。萧爻抱拳说道:“前辈武艺高超,晚辈自叹不如。”但见老叟双目空乏,像是在思索什么。对他的话,竟不回答。郑月娥走到萧爻身旁。问道:“萧大哥,你没事吧?” 萧爻说道:“我没事。对了,月娥妹妹,你先前说你都知道了,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呢?为何叫我不用说了。” 郑月娥万万没料到,他还记得先前的话。说道:“你没事就好。”嘻嘻一笑。说道:“我知道的事,你不必再知道。总之,你没事就好。”萧爻凝目看着她,心道:“她既是这样说,那我也不消多问。” 却见花添骄c屠大郎c于通海c慕容钥走到老叟身前。四人躬身行礼。说道:“弟子拜见师伯。” 那老叟才缓过神来。却看着萧爻。说道:“年纪轻轻,能接我这么多招,已属难得。而内力深厚,竟与我相差无多。”老叟刚刚与萧爻对过一掌,一探之下,便即得知萧爻的内力,与自己相去无多。 那四人见老叟不答自己的话,反而去夸赞自己的敌人,心中甚觉不美,鉴于老叟是他们的长辈,不敢发作。站在老叟身旁,以待他示下。 萧爻见老叟的眼神中,大有夸赞之色。这番打斗,自己连遇险招,对老叟的武功也颇为佩服。抱拳说道:“前辈过奖了。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如何称呼?”他这是头一次,与人打过架后,才问对方的姓名。 那老叟才转头看着四人。忽然吟道:“忍弃举子学剑道。”那四人见过老叟的招数,便已猜想,老叟是自己的师叔c师伯。听他吟出连句后,更是确信无疑。望老叟纳头便拜。慕容钥c于通海c屠大郎口称师叔,花添骄称他师伯。 老叟正是排行第六的段人举。他为寻查师傅关天赐失踪的消息,三十年来,奔波不停。然而始终毫无头绪,而三十年过去,关天赐是否还活着,已很难说。纵然还活着,也已是七八十岁的老头,三十年遍寻不得,他已渐渐地失去了耐心。三个月前,回到曲阜老家,管理自己的家事。过了不久,接到慕容扫北的请柬,他便出发南下。 当萧爻与屠大郎对打之时,段人举已经到来,见过屠大郎的剑招后。从屠大郎的招数上认出他是自己的师侄。本想上前相认,随后又见于通海与萧爻打斗,从于通海等四人的对话中,便即察知,花添骄c慕容钥c于通海与屠大郎都只自己的师侄。便想看看这几个后辈剑法如何。 他悄无声息的找店小二要了酒,要了花生米。便坐在角落里,看萧爻与于通海对打。听萧爻要先喝酒助兴,才肯动手,见那店小二脸显犹豫,才出声叮嘱店小二。店小二却是认得他的。三十年前,他们师兄弟八人在长寿楼中比剑时,店小二的父亲便是那时的伙计。店小二那时随着父亲在长寿楼中过活,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童。八人大战七天七夜,几乎将长寿楼毁掉。店小二的父亲后来重新整理店铺,一边整理,一边破口大骂,店小二帮助父亲整顿桌椅,问及八人的来历。那时候,神剑八雄正如日中天,江湖中几乎人人知晓。店小二的父亲便将八人的来历与店小二说过,店小二因此对八人记忆深刻。听到他的吩咐,不敢不答应。 店小二走到那些残桌败椅前面,看着地上凌乱的桌椅。猛然想起三十年前,剑气纵横,桌椅乱飞的乱象,不禁摇头叹气。 却听段人举说道:“你们起来。”那四人依言起身,各自报说了自己师傅的名号。 段人举忽然抬手一挥,一条断下的桌腿已拿在手里。那些桌腿离他有两丈远近,然而他只这么抬手一挥,便能在两丈以外拿到。六人见到他这隔空取物的武功,都不禁惊骇。 段人举举着桌腿一挥,从姿势上看来。他所使的招数正是那招百鸟朝凤。忽然停手。说道:“凤乃百鸟之王。使这招百鸟朝凤,使剑之人,当如凤凰翱翔,所到之处,百鸟朝拜,深具帝王气象。”叹了口气,白须飘飘。又说道:“可一到你们手上,帝王气象已荡然无存。哼,百鸟朝凤,都被你们使成了百鸟朝乌鸦,百鸟朝麻雀。哎!”郑月娥站在萧爻身旁,正看他训示那四人。听到百鸟朝凤成了百鸟朝乌鸦c百鸟朝麻雀时,忽然嘿的一笑。 那四人听他抱怨指责,先头几句倒也切中要害,听到后面几句时,本来也想笑,只是不敢。听到郑月娥一笑出口,慕容钥和花添骄跟着笑了出来,随即想到不合这时发笑,勉强忍住。屠大郎于于通海却一直都不敢搭话,更不敢笑,忍得很好。待段人举说完,两人才躬身答道:“是!师叔教训的是。” 段人举说道:“你们的师傅,在传授这招百鸟朝凤时,难道没跟你们说过,这招剑招的要义?” 于通海说道:“师傅也曾说过,只是弟子学艺不精。虽记着使出百鸟朝凤来时,须有帝王气象。但每次使出,都不成的。” 段人举说道:“哎。也是,这也怪你不得。不过以后使得多了,等你剑术内力都得到增强时,或许能使出帝王气象来。” 于通海说道:“多谢师叔教诲。” 段人举说道:“你们都坐下吧。”四人便坐在一桌,段人举坐了一桌。慕容钥吩咐店小二,叫他重新添置酒菜。 段人举忽然道:“你们的师傅,为何要叫你们先来?他们自己怎么不先来?又为何做师傅的不与徒弟一起来,要分先后?” 于通海和屠大郎说道:“师傅吩咐我们先来,是说让弟子们来江湖上走动走动,顺便结识别的师兄弟们。” 段人举说道:“你们的师傅近来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可有没有阁下炼剑?” 当下四人便与段人举诉说自己师傅的近况。段人举念及师门情谊,不住感慨。说道:“一别三十年,可不知其他师兄弟如今是何模样了。想当年我们神剑八雄何等威风?哪知,师傅一旦失踪。我们就开始纷乱了,你争我斗,互不相容。最后在长寿楼中比剑,大打出手。哎!同门之间,本该情如手足,我们却互相杀戮。各自负伤,成了一盘散沙。” 他喝了一口酒。又说道:“要是我们肯多宽容一点。师傅失踪后,八人肯齐心合力,将神剑山庄继续打理。以神剑八雄当时的名望武功,三十年来,可不知要栽培出多少后辈英豪来。如今各自分散,神剑山庄的剑术没能得以传扬。剑道也转凋落,反不如拳脚功夫厉害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不我与也。”他刚刚与萧爻一番较量,招数和内力上自然胜过萧爻。他说这些话,自然是说‘如今剑道零落,没有杰出的人才。刀剑不敌拳脚。而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却是剑道压倒拳脚。’那四人听他自伤自叹,一时都不敢插嘴。 郑月娥与萧爻坐在一桌。郑月娥问道:“萧大哥,什么是百鸟朝乌鸦呢?”萧爻一怔,说道:“那是前辈开玩笑的。乌鸦又黑又丑,又不会唱歌,百鸟并不会朝拜一只黑乌鸦的。” 郑月娥道:“喔。那百鸟朝麻雀,又是什么意思呢?” 萧爻心道:“这是段人举用来教训他师侄的话。世上哪有百鸟朝麻雀的道理?”说道:“百鸟朝麻雀,也是段前辈的玩笑话。” 郑月娥却说道:“我看不是他的玩笑话。倒是他的武功,他刚刚施展百鸟朝麻雀的武功来对付你,果然很厉害。” 郑月娥还记着段人举说她的心事的话。这时候,却用段人举教训他四个师侄的话,来讽刺段人举。那四人听她将百鸟朝凤的剑招,说成百鸟朝麻雀,高高在上的凤凰,被她说成了胆小怯弱的麻雀。心中不啻,却要看师叔如何裁处。段人举自重身份,虽听到郑月娥的讥嘲,却不来跟她争辩。喝着酒,心中却想:“这小丫头,竟能预知我派剑法的要旨。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却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小丫头不知深浅。胡乱编排我神剑山庄的神妙剑法。你可知错?”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谁是谁非 长寿楼里便走进一个人来。萧爻向来人看去,只见他形貌精瘦,双目如电。身穿着蓝色绸子长衫,光鲜靓丽,似是新制。来人须发斑白,料来已有五十多岁。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众人都朝他看了过去。段人举见到那人,脸上精光大盛,屠大郎满脸喜色。叫道:“师傅。你你可来了。” 来的人正是屠大郎的师傅陆孝濂。陆孝濂要屠大郎先行,自己却落后他几个时辰,才赶到长寿楼来。却在门外听到郑月娥以百鸟朝麻雀来讥讽神剑山庄的剑法。在神剑八雄之中,他的剑法最高。听到有人辱及师门,心中来气。但见郑月娥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一脸天真无邪,料想她并无恶意,气就小了许多。却仍然盯着郑月娥。 郑月娥说道:“百鸟朝麻雀,是那老人自己说的。我不过是转述他的话,又有什么错了。”说完,向段人举指了指。 陆孝濂哼了一声,怒道:“谁敢如此大胆,编排我神剑山庄的武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到了段人举。 两人一打照面,互相审视着对方,先是惊讶,继而窘迫,再而激动。互相认了好久。段人举才说道:“你你是五师哥?” 陆孝濂眯着眼睛,忽然大声道:“你你是老六?” 老六这两个字。是当年师兄弟八人学艺时,师傅关天赐和其他师兄用来称呼段人举的。那时关天赐尚未失踪,师兄弟之间情若异姓兄弟。平常说话时,便称段人举为老六。这两个字,包含了师门之间的爱戴之情。自从在长寿楼比剑过后,天各一方,兄弟情谊也即断绝。时隔三十年,八人分而再聚,兄弟之情断而再续。段人举再次听到这亲切的称谓。往昔的兄弟之情,同门之谊,蓦地涌上心头。一股热血自心底涌起,段人举双目已然湿润。含泪说道:“我我就是老六。” 在场的人,都注目着两人。陆孝濂缓缓走过去,也已双眼湿润。段人举缓缓站起,走到大厅中间,两人握住了手。陆孝濂说道:“老六,你你老啦,你的头发都已白了不少。” 段人举说道:“五师哥。你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见他们师兄弟隔三十年后再得重聚。屠大郎c慕容钥和于通海都不禁备受感动。花添骄一向极少感动,他在一旁看着,脸上毫无表情。 陆孝濂说道:“一别数十年,想不到咱们师兄弟,今日能得重聚。” 段人举道:“嘿,当年就那么糊涂。要是咱们不吵不打,神剑山庄也不会倒下。哎!”这一声长叹中,竟似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自责。 陆孝濂说道:“咱们对不起师傅的栽培之德,教养之恩。哎!”亦包含了无数的悔恨与歉疚。 萧爻见他们师兄弟二人重聚,也不禁感动。却听郑月娥喃喃说道:“假如我跟我的师姐们大吵了一架,谁也不理谁。到我们七八十岁时,我再遇到她们。说不定我们都会大哭一场。” 萧爻心道:“你这是见人流泪,自己想哭。”转头一看,见他一双妙目含情脉脉地瞧着自己。说道:“月娥妹子,你的师姐们怎地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呢?” 郑月娥说道:“对啊,她们去茅厕,可去了好久了。我得去找找她们。萧大哥,你陪我去吧。” 萧爻怔了一怔。说道:“她们是去茅厕,我陪你去找她们,这个不大妥当吧。万一碰到她们正在出恭,那可无礼得很了。” 郑月娥说道:“说得也是,那还不如不去了。”又说道:“萧大哥,来,喝酒。”说完,给萧爻斟了一碗。萧爻道了声谢,昂起脖子,一口干了。又朝陆孝濂等人看过去。 却见陆孝濂c段人举坐在一桌。两人吃着酒食,互道些别后的长短。陆孝濂说道:“老六,你说你回家后,就一直打探师傅他老人家的消息。这些年来,可找到点头绪了吗?” 段人举叹了口气。说道:“三十年来,一直杳无信息。师傅失踪那年,已经四十岁。算算日子,他现在也有七十岁了。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人世。”两人想到此处,都不禁黯然。 萧爻心道:“看来他们对关天赐倒也时常挂怀。” 陆孝濂指着屠大郎说道:“这是我收的徒弟。”段人举说道:“我先就见过。他也自报了名姓。尊师重教,很不错的。”陆孝濂晃眼一看,见屠大郎用右手捂住左臂。问道:“大郎。你跟谁打架啦?” 当陆孝濂进屋来后,便与师弟段人举叙说师门之事。倒把屠大郎等人撂在了一边。 屠大郎巴不得师傅问起这事,好将萧爻折辱自己的事一并告知,好让师傅给自己出头。他从自己进长寿楼,遇到萧爻,发生争执说起。他为了使师傅帮自己出头,说得萧爻十分无礼,出手暗算自己。一直说到后来认了于通海等人,又与萧爻打了一架。以致左臂被萧爻的内力震得脱臼,一一说完,端详着陆孝濂的表情。 萧爻进店与屠大郎争执的事,郑月娥却是亲眼见到的。本是屠大郎无礼在先,见他颠倒黑白,心下不服。说道:“萧大哥,明明是他无礼在先,但他胡说八道,把过错都推给你了。你也不跟他争辩争辩?” 萧爻心道:“这件事的是非曲直,还须说明才可。否则,要是他们听信了屠大郎的一面之词,就会将我当作一个蛮不讲理的恶徒。”朗声说道:“屠大郎,我初进客店时。是你占了两张桌子,并不允许我入座。先出手的人,也是你。你怎地把这事忘了?” 屠大郎说道:“你明知今天是我们师门大聚的好日子。我预先订了两张桌子,是用来接待师门中人的。你却来抢占我订下的桌子,让我接待不成。你这不是摆明了要神剑山庄难堪吗?”神剑山庄到这时,已经陨落。但他听了陆孝濂与段人举的对话后,情知这两人对神剑山庄尚有眷恋之情。便抬出神剑山庄的名头来,致使这两人痛恨萧爻。 萧爻说道:“我事先并不知道,那张桌子就是你订下的。后来得知,那就是你订下用来接待师门中人的桌子时,我也曾有过道歉之语。却是你说,你可以改订别的桌子。这话可是你亲口说过的。” 屠大郎说道:“你对我有过道歉之语?哼!谁可作证了?” 萧爻说道:“此间的店小二,还有仙霞派的四位女侠,他们都是亲眼见到的。” 屠大郎欲激起萧爻与师门中的仇恨,好借师门中人的手,来报自己受他折辱的仇。他一心筹谋着,于通海刚进门时,便拉拢了于通海。花添骄与慕容钥来到后,又拉拢两人。见自己的师傅亲自到来,知道师傅为人正直,倘若是自己理亏的,师傅不但不会帮自己,反而要被他责骂。只得据理力争,要把萧爻说得大奸大恶,骗过陆孝濂,自己的仇,才可得报。 屠大郎便说道:“你跟仙霞派的四名女子,早就已勾搭上了。她们自然会帮你。”又转头说道:“师傅,那小子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仙霞派的。师傅没进门之前,她就编排咱们神剑山庄的武功。因师傅见到六师叔,一时欣喜,叙师兄弟的情谊,才没找她。但她狂言乱造,可是人人亲耳听到的事实。” 恰在这时,郑月娥的三个师姐,正从后屋走来。屠大郎刚才说的话,却被三人听到了。三人见到大厅里的这幅情状,都吃了一惊。那二师姐秦慧中却是个嘴巴利索的人,听屠大郎说萧爻勾搭自己,顿时来气。 秦慧中质问道:“你乱放什么猪屁。我们仙霞派绝少与江湖中人来往。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我们都不知道,如何便算是勾搭上了?” 屠大郎说道:“那小白脸已勾搭上了你的小师妹,两人这时可好得很。说不定那小白脸哪天翻脸无情,不要那小丫头。你是她的师姐,他不要那小丫头,顺手牵羊,来把你勾搭上。” 秦慧中去仙霞派之前,却是在江湖中历练过一段的。粗言俚语会得不少。听了屠大郎的话,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来,他勾搭人的本事倒是很大。”花添骄忽然说道:“她勾搭人的本事是不小。” 秦慧中看着屠大郎说道:“黑汉,我看他勾我小师妹是假,他要勾你妹妹倒是真。他不但要勾搭你的妹妹,还要勾搭你的姐姐c老婆。你赶快回家去看看,你的老婆c姐姐c妹妹,被人勾去了没有?要是还没被人勾走,你可要看紧了。这位公子,早晚会去你家中,将你一家女流一个个全都勾搭了去。” 秦慧中这番话,萧爻闻所未闻。也万万想不到,骂人的话竟还能如此丰富多变。但听她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一时僵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陆孝濂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喝道:“胡闹!都给我闭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师门聚会 陆孝濂为人正派,先在门外时,听到郑月娥拿神剑山庄的武功招数来说笑,他念及师门之情,顿时有些火气。他自来就极少与女人争辩,见郑月娥是个小姑娘,料知她出于无心,便没再计较。而自己的徒弟却与仙霞派的秦慧中吵得不可开交。徒弟如此,实在大违自己的本愿。他决定公正无私的处理了这事,当机立断,一声暴喝,先阻止二人。 众人见他威风凛凛,一时都闭了嘴。秦慧中本想与他争辩,但不知他的身份,见他大有武林耆宿的风范,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却见陆孝濂指着屠大郎质问道:“大郎,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屠大郎道:“师傅教导弟子,行走江湖,须持身正直,光明磊落。”陆孝濂说道:“你是不是把为师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说那等无聊的言语?”辞色颇显严厉。 见师父发怒,屠大郎忽然跪了下来。说道:“师傅。弟子知错了。” 段人举劝道:“五师哥,咱们今日重会,可是大大的喜庆。大郎本也无太大的过错,就是与仙霞派的女子有些吵闹,那也无关宏旨,可别为了这等小事,败坏了重聚的兴致啊。” 这里有众多的人看着,陆孝濂也不想让徒弟太难堪,见他主动认错,又有师弟从旁解劝,不能不给面子。顿了顿,将怒火压了下去。说道:“你起来。”屠大郎道:“谢师傅!”说完,站起了身。 陆孝濂问道:“大郎,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与你的六师叔活到了这把年纪,跨过的桥也比你走过的路多。难道其间的是非曲直,我们还剖判不了?” 屠大郎心道:“我刚才的话,师傅是在怀疑了。我只有抵死不认,师傅才能信任我。要是说得对不上,必会被师傅责罚。”说道:“师傅,弟子有负你老人家多年的栽培。实在惭愧之至。” 陆孝濂问道:“你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屠大郎说道:“只怪弟子笨手笨脚,学不到你老人家所传授的精妙剑法。受人欺负,还被打成重伤。弟子受伤事小,可神剑山庄多年来的名誉受损事大,望师傅权衡裁处。”他一再挑起神剑山庄名誉受损的事来,便是要激起师门之仇。陆孝濂听了他的话后,察觉到他神色之间有些不尽不实,一时沉吟未决。 大师姐吴佩薇见萧爻已坐了过来。便问郑月娥道:“小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郑月娥便将三人离去后,大厅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和萧爻比划交流心意,相认以兄妹相称的事却瞒过不说。吴佩薇叹道:“师妹,我们才走开一会儿,你就闹出这许多事情来。回到仙霞山时,我怎么跟师傅交代呢?” 仙霞派门规极严,在三位师姐面前,郑月娥不太敢表露,以免被三人瞧出自己与萧爻的关系。 萧爻听到这话。心道:“月娥妹子是因为我,才与他们有些纷争。她被她的大师姐诘责,我岂能坐视不管?”当即说道:“这事是在下惹起的。令师妹路见不平,替在下说了几句公道话,在下感激不尽。但此间的是非,与仙霞派并无关涉。” 吴佩薇听他自担责任,不与仙霞派牵涉,先放了心。问道:“少侠先是坐在那边的,为何坐在这里了?”脸上大有诘责之意。她听了屠大郎那番勾搭的话,虽没有亲眼见到,却也半信半疑。 萧爻要是个无赖,只需厚着脸皮说‘来者都是客,这个位置又不是你买下的,没有谁下命令把这里划定给了你。你能坐这里,我为何不能坐这里?我坐在这里,赔着月娥妹子,又碍着你什么事了?’便可老实不客气坐着不动。就算得罪了吴佩薇,言语不和要动手。以武功而言,料那吴佩薇也奈何不得自己。 萧爻既非无赖,被她这么不客气地诘问,顿时激发了胸中傲意。萧爻自有一股傲意,与生俱来。但他又非冲动莽撞的傻子可比。吴佩薇是郑月娥的大师姐,就算被她诘问,看着郑月娥的面子,也不来与她争。抱拳说道:“在下这就走。”说完,起身欲走。 郑月娥眼见萧爻要走,不说已不行。说道:“萧大哥,你别过去了。”又说道:“大师姐,是那姓花的厚脸皮欲对我无礼。萧大哥过来帮我,将那厚脸皮赶走,我感激萧大哥,就留他坐在这里。大师姐,你们去了不少时候,你们一走,我心里怕极了,多亏萧大哥仗义解围。萧大哥也要去西北,与我们是一道的,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吧。”脸上露出了央求之色。 吴佩薇心道:“这人虽然有些狂妄,但几次遇到他,看他倒也不像是坏人。小师妹在意他,全是出于一片至诚。他与小师妹一个是俊俏后生,一个是妙龄少女。本来也是一对,但这中间却有一个极大的难处,是不成的。让他跟着我们,到大路上时,我再劝他离开小师妹。”说道:“我又没撵他走。他要留下,就留下吧。” 郑月娥心中一喜。说道:“萧大哥,你坐下来吧。” 萧爻审视形势。心道:“那边的座位全被他们占了,我与他们有隙。去那边坐,看他们师门叙旧,我独自喝闷酒,也无聊得很。月娥要我留在这里,虽是一番好意。但我要坐便坐,又何须求肯她的师姐?”提着酒坛,便要走开。 郑月娥见他沉吟不决。说道:“萧大哥,你坐下来陪着我。咱们是同仇敌忾的,你忘了吗?” 萧爻听到这话,心念一动,便停步不前。 却听吴佩薇说道:“师妹,你还胡闹?我们出门时,师傅不准我们参与武林纷争。就是怕跟中原武林牵扯不清。你怎么把师傅的教诲忘了?” 郑月娥说道:“师姐,师傅叫我们不可参与武林纷争,但师傅也说过要恩怨分明。萧大哥帮过我,我不过是想帮他。我跟萧大哥一清二楚,又怎会牵扯不清了?”吴佩薇皱起了眉头,大是恼怒。 萧爻心道:“她如此留我,倘若我推辞,她必定会不高兴。可我如果和她们坐在一堆,便会牵累到仙霞派。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连累旁人?”便说道:“月娥妹子,你们仙霞派干干净净,可不能受我连累了。” 说完,走到旁桌,坐了下来。向郑月娥看了看,见郑月娥低着头,似是在生气。萧爻心道:“我先前曾答应过她,和她同仇敌忾。此时又拒绝了她,她定然以为我言而无信,我在骗她。可我跟她坐在一块,便要牵累到仙霞派。我又怎能将她牵连进来?”但觉得倘若与郑月娥坐在一堆,会牵累到她。若要不牵连到她,自己又成了言而无信的人。只觉得心头气闷,无处可发泄。一口喝干了一坛,将酒坛一扔。高声叫道:“小二,给爷上酒!” 店小二正在整理残桌断椅,忽听他高声叫唤,吓了一跳。待要发火,转头一看,见萧爻神色不善,他又是见识过萧爻的武功的,自己的火气倒先歇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活计,给萧爻拿了一坛酒。肚子里兀自嘀咕:“他奶奶的,今天来这长寿楼的人,一个比一个脾气大。”萧爻昂起脖子,喝了几口,才稍觉痛快。 秦慧中听了屠大郎的话,与他对骂过后,却也将信将疑。见郑月娥低头生闷气,拉过郑月娥,柔声问道:“师妹,你跟我说实话。那黑汉说他勾搭上你了,此话是真是假?” 郑月娥板起脸孔。说道:“师姐,你也来相信这些污蔑人的鬼话吗?” 秦慧中说道:“我怎会相信呢。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没有。”郑月娥又低着头。秦慧中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邓佩茹说道:“我们在这里可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是不是也该走了?”吴佩薇点了点头,便各自收拾行李,正要起身离去。吴佩薇忽然叫了一声。坐到板凳上,手捂着膝盖,脸上有些痛苦之色。 那三人忙问她何事。吴佩薇说道:“要下雨了。”三人抬头望外一看,但见天空正在变暗,太阳已隐去,再一看,彤云密布,竟似要落大雨。邓佩茹惊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要下雨呢?” 吴佩薇道:“我这膝盖有劳伤病,每逢天气转变,就会隐隐发痛。只要发痛,我就会知道,天气要变。”邓佩茹道:“看来又走不成了。”吴佩薇道:“权且先歇一歇,等下过雨,再赶路吧。”三人便又坐了下来。 郑月娥心中却想:“大师姐不准我跟江湖中人有牵扯,怕连累到我们仙霞派。萧大哥定是听了她的话后,赌气走开的,要不然,大师姐没来之前,我跟萧大哥一点嫌隙也没有。她一来,就把萧大哥气走了。”心中却恼怪吴佩薇。 黑云渐渐四合,冷风吹起,吹得客栈的门窗呜呜作响,眼看便要下一场大雨。店小二喜道:“下雨好,干了这么多天,也该来场大的了。”说完话,便又自去整理残桌。 那边,陆孝濂沉吟半晌。问道:“你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屠大郎说道:“徒儿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于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连六师叔也。”他本想说‘连六师叔也只和他打成平手。’但想这话定然大损段人举的面子,因此只说了一半,便不敢再往下说。 陆孝濂听他欲言又止,已猜到他要说的话,看着段人举。问道:“老六,你也跟他比过了?” 段人举道:“五师哥,适才我见于师侄跟他打,那小子掌法惊奇。我一时技痒,便和他过了两手。” 陆孝濂向段人举看了看,见他神色邑邑,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荣光。问道:“难道你也没能战胜他?” 段人举道:“我以朝阳剑法与他对打。他不懂剑法,初时受我限制。后来他使出一门掌法来,化解我的剑招。他内力浑厚,掌法惊奇,我跟他对了两掌,试探于他。” 陆孝濂问道:“却又如何?” 段人举道:“要胜他的确不太容易。屠师侄c于师侄输给他,也不能说两位师侄无用。” 于通海听了这话后,暗想:“我的剑法远不及六师叔的,既然连六师叔也自说很难胜他。我输给那小子,倒也很合情理。” 花添骄心中却想:“六师叔刚刚与那姓萧的小子对打时,明明手下留情的,他根本就没出全力。若不然,那小子如何是六师叔的对手?见五师叔问起,他便说那小子如何厉害,这样他没尽全力来维护门派声誉的事,就不会被五师叔责怪了。” 屠大郎说道:“师傅,这件事关系师门声誉,如何剖决,还请师傅定夺。” 陆孝濂沉吟片刻。不禁心道:“六弟与他对过掌,倘若我再出手,江湖中人便会说我们以车轮战对付一个初出江湖的后生。神剑八雄同荣共辱,我要是做了这等事,不止我会受江湖同道齿冷,神剑八雄也将名声受累。”便说道:“老六啊,你还记不记得,三十多年前,我们师兄弟八人仗剑走江湖的事来。” 段人举听他提起三十年前的事来,忽然间,像是年轻了三十岁。说道:“五师哥。那些往事,我如何记不得?神剑八雄之名,威震南北。那时江湖上的武功便是以剑法为尊。” 陆孝濂说道:“时过境迁,从今往后,江湖上的武功只怕要以掌法为尊了。”说完,向萧爻看了看。这样一来,竟是不与萧爻动手。萧爻留意着这边的动向,见陆孝濂并无上来过招之意,倒也不来招惹。 屠大郎与花添骄对看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想:“师傅这么说,难道是不想打那小子了吗?那小子先和我打过,后与于师兄打过,又跟六师叔对过掌。损耗了不少真力,师傅若与他对打,占足了便宜,轻易就能胜出。可师傅话中的意思,竟似不想跟他动手了。哎!” 于通海心中却想:“师傅们当年纵横南北,无往不利。江湖上便以剑法为尊。三十年过去后,师傅们老了,不久便要退出江湖。神剑八雄退出江湖,我们新一辈的又没能将神剑山庄的剑法学透学精。待他们退隐之后,江湖上从此剑道调落。改以掌法为尊。”心下却难免自责。说道:“五师叔,六师叔。是弟子无能,至令神剑山庄威名受损。待慕容师伯六十大寿一过,弟子回去后,自当勤炼剑术,以恢复神剑山庄昔日声誉为己任。” 那两人听了这话,颇为欣慰。均赞道:“孺子可教。四师哥收了个好徒弟。” 只听屋外一声马嘶,马上乘客将手中缰绳往大树桩上一套。便从马背上跃将下来,店小二自去将马牵进后屋马厩里。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过奖啦,老五老六,你们太抬举我啦。” 话音刚落,便大踏步走进店来。那人须发皆半黑半百,身子微微发胖,瞧来也是五十多岁年龄,脸上颇具风霜之色。于通海见到那人,欢欣叫道:“师傅,你你老人家可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师门聚会 二 来的人正是于通海的师傅,神剑八雄中排行第四的黄天荡。自从三十年前在长寿楼比剑过后,黄天荡再没来过长寿楼。这次收到慕容扫北的请柬,以信件约了其他六个师兄弟后,便叫徒弟于通海先来,自己落在后头。他做镖师,常年在江湖上奔波,干了不少打斗仇杀的事。他耳力极强,在长寿楼外面的大街上时,便已听到大厅中陆孝濂与段人举夸赞于通海的话。 黄天荡既做了镖师,过的是刀头嗜血的日子。虽念及师门情谊深重,但他性格粗豪,听到两位师弟的对话后,便即出言相认。倒不似陆孝濂与段人举初见时,感动得涕泪交加。 陆孝濂与段人举见到黄天荡,脸上大喜,便即起身离座。段人举道:“四师哥。你的声音一直没变过。”陆孝濂道:“三十年不见,你还是当初那粗豪的嗓音。” 黄天荡笑道:“人老啦,嗓子也老啦。两位师弟,你们何时到来的?”三人携手入座,在一桌说话叙旧。 黄天荡见到于通海光了手臂,问道:“通海,你与谁人动过手?”于通海便将与萧爻对打的情景述说了一遍。又说道:“他内力深厚,弟子本想以剑法胜他。却没能做到,反被他以掌力催破了衣袖。” 黄天荡看着大厅中,于通海衣袖上零落下来的碎布片。又看了看萧爻。心道:“以内力催破衣袖,我与两位师弟都可做到。但他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竟也有这等本事?”又想:“两位师弟先我而到,必定也知道此事,但他们坐着不动,似乎不想与那少年动手,这又是为何呢?”便问道:“他催破了你的衣袖,就罢手不斗了?” 于通海虽然打输,但萧爻胜了他之后,便即停手罢斗。而与花添骄又商议定了对付萧爻的后招,心想此事殊不够光明正大,不宜在师傅面前说破,令花师弟难堪。便答道:“是啊。”黄天荡沉吟道:“可打探到他的来历了吗?”于通海道:“弟子输招后,就各自分开了。并没来得及询问他的师承来历。” 黄天荡常年走镖,深知两方若是结了仇。能和解的则和解,若不能和解的,则非死不解。向徒弟看了看,见他虽然打输,但脸上却没有仇恨之意。心道:“多半是两人比试了一场,通海内力不够,被那少年催破了衣袖。不过是平常的比武较量而已,倒不似结仇厮杀,否则两位师弟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样一想,便即心宽。说道:“你跟人家打了一架,却连对方的底细都没弄明白,可也够糊涂的了。”于通海脸上一红,作声不得。 黄天荡缓了缓,又道:“也罢,也罢。倘若他以后不来寻你生事,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也不得与他私下结仇。”于通海只得答道:“是!” 萧爻听到黄天荡的话,心想:“段人举虽与我打过,却只是与我过过招,点到即止,并非因仇生事。陆孝濂听了屠大郎的话,也不来寻我生事,黄天荡亦然。如此看来,这三人倒都还讲理,见识c人品比几个徒弟就高得多了。不过,他要是放我不下,老子自也不怕。” 萧爻喝了一口酒,转过头来。忽然,只见一老叟缓步踱进店来。那老人须发皆白,他背负着双手,在大厅四周不住探望,似是寻找什么东西。大厅里坐了这么多人,但在他眼里,竟如空气一般。 萧爻待他转过脸来时,猛然一惊,脑海里顿时冒出三个字来:“凤鸣秋!”但见他凝目注视着四周的木柱,一时不便与他打招呼,只注视着他。 那老叟正是关天赐的大弟子,位列神剑八雄之首的凤鸣秋。黄天荡c陆孝濂c段人举见到凤鸣秋。三人便即起身,朝大厅中央走来。 段人举说道:“大大师兄。是是你吗?” 凤鸣秋仍看着大厅四周的木柱。眼光忽然落在左边一棵大木柱上,就此凝视不动。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大木柱上,有一道很深很大的剑痕。那道剑痕四周,又有十七八道细小的剑痕,纵横交错,像是不同的人划上去的。 只见凤鸣秋指着那道巨大的剑痕。缓缓说道:“当年长寿楼中比剑时,我便是攀在这里。老五出了一招百花齐放,自那边这么一剑向我刺来,险些就要了我的命。” 那道剑痕正是陆孝濂刺他时,划在木柱上的。陆孝濂看着剑痕。说道:“大师兄,当年小弟出手不知轻重,幸而没酿成大错。咱们今日重聚,便是要消除当年的仇怨,大家言归于好,便又都是同门的兄弟了。” 神剑八雄曾在长寿楼中打斗了七天七夜,长寿楼对他们不可谓不熟。这几人初进门时,因隔了三十年,尚觉有些生疏。但过了不久,生疏之感便即退却。 却听凤鸣秋说道:“大家都不小啦,没多少时日好活。有什么深仇大怨,也不该再记着。” 陆孝濂听他并没责怪之意,顿时放宽了心。只听凤鸣秋说道:“老三创建了秋暝居,近年来好不兴旺。安安稳稳过他的下半生多好,偏要兴起什么师门重聚的念头。又要来这长寿楼中相聚,哎!本来忘了的怨恨,看到当年留下的剑痕,又叫人想起当年的大蠢事来。这真是叫人睹物伤怀了。” 那三人听他将当年比剑的事说成是大蠢事,见他首先自责,三人的老脸上都不禁流露出惭愧之色。 段人举道:“大师兄,三师兄邀集咱们来重会。正好消除当年的大蠢事,大家仇怨得以解除,便又是同门兄弟了,这样也很好。” 黄天荡道:“是啊。大师兄,咱们今日重会,待二师兄c老七c老八也来到后,聚齐了去秋暝居给三师兄拜寿。咱们师兄弟八人便又可以连句罚酒,品酒话江湖啦。” 却听屋外一个声音说道:“四师哥,三十年不见,你仍然还这么好雅兴。当年便是你提出连句罚酒的,那晚我连句不成,被你们罚喝了不少的酒。我大醉一场,接连吐了三天三夜,黄疸水都吐出来啦。茶饭不思,水米不进,差点就叫我见了阎王。嘿嘿,三十年后重会,你的雅兴倒丝毫不减啊。” 那四人听了这话,转头向大门外呼道:“是老八?”声音中充满了欣喜。萧爻听到刚刚那人说话的声音,识得他就是莫不信,朝大门外望去,大门外却没有他的踪影。莫不信说过那几句话后,就此没了声息,段人举c陆孝濂脸显诧异。 却听黄天荡说道:“老八,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和我们见面呢?是了,当年罚你喝酒,你还记恨着四哥是不是?好,四哥自罚一坛,这就向你赔罪。”说完话,呼的一声,抓起了桌上的酒坛,使的是隔空取物的功夫。又见他昂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便将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 段人举与陆孝濂劝道:“八弟,四哥已喝酒赔罪了,三十年前的些许小事,你也该放下了吧。” 莫不信的声音又在半空中响起。只听他说道:“咱们师兄弟八人当中,我年龄最小,当年在神剑山庄学艺,还很懵懂。除了师傅外,七位师哥对小弟也时常开导。七位师哥对小弟的眷顾之德,小弟无不铭感于心。” 那四人听了后,无不摇头叹息。黄天荡说道:“咱们当年在神剑山庄学艺,可不就像一家人吗?老八你年纪最小,哥哥们怕你年少无知,做下错事,对你多有督促责备。三十年过去啦,咱们早已成年。八弟,你还怪哥哥们当年责备你吗?” 只听莫不信说道:“当年我年纪小,有师哥们督促开导,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呢?我记得我初来不久,有一次师傅下河洗澡,师哥们便督促我去偷走师傅的衣服裤子。好叫师傅没了衣服裤子,上不了岸。我依着师哥们的督促,拿走师傅的衣服裤子,师傅一直泡在水里,从中午泡到天黑,才悄悄溜回山庄。师哥们又来开导我,叫我等师傅一回来,便点亮庄里所有的灯烛。我依着师哥们的开导,师傅刚走进大院,我就点亮了灯火。师傅那时没穿衣服,赤身露体,被灯光一照,全身上下一览无余,师傅登时满面通红。” 莫不信所说的这段旧事,那全是七人挑唆他去干的。四人听了后,都有些难看。 莫不信又说道:“为这事,师哥们开心了三个月。我就惨了,后来东窗事发,师傅大发雷霆,我为了不牵连师哥们,便一力承认了这事。我被师傅惩罚,面壁三个月,差点就饿死了。嘿嘿,师哥们对我的督促开导,我可是一直记得的呢。” 于通海c屠大郎听了莫不信的话,向自己的师傅瞄了一眼。见黄天荡c陆孝濂脸色难看至极。于屠二人心中都在想:“原来师傅们也坏得很。他们见师公下河洗澡,想要捉弄师公,又不敢,便挑唆小师叔去。”两人不禁笑了笑,只不敢当面嘲笑自己的师傅,都笑得很小声。 凤鸣秋c黄天荡c陆孝濂c段人举听莫不信提起当年的丑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又各自拿起一坛酒,一口气喝干了。凤鸣秋说道:“八弟,你为这事受师傅惩罚,是做哥哥的不对啦。咱们喝酒给你赔罪,你就不要再怪哥哥们啦。” 江湖中人,若不是生死大仇,只是有些嫌隙的。理亏的一方主动喝酒自罚赔罪,便算了事。 只听莫不信的声音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怪的?嘿嘿。三十年前,在长寿楼中比剑,从此分道扬镳。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哪知三师哥又要作怪,偏要趁他六十大寿,邀集众人。隔了三十年,又来长寿楼相聚。嘿嘿,既然已分道扬镳,各干营生,彼此各安天命多好,又何必要来重会?倘若想到三十年后还要重会,当初又何必吵得不可开交,以致大打出手?” 这次重会,各人都是想着时日无多,趁此消除当年留下的隔阂。对当初大打出手的事,那是梗在众人心中的老疤,谁都不愿提起。以免再次言语失和,重新伤害了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但莫不信一来,偏又挑起此事。大厅中的四人,一时都缄默无语。 却听莫不信的声音又说道:“打过了架才想起要言归于好,拉破了的脸皮,隔了三十年又来缝补。哈哈,江湖中人背后提起神剑八雄所干的事,都说一句‘神剑八雄,狗屁不通’。依我看来,这次重会就应该立即取消,省得令天下的英雄好汉耻笑。” 那四人的脸上又是惊恐,又是惭愧。段人举道:“八弟,三师哥也是一番苦心,你何必还耿耿于怀呢?” 陆孝濂劝道:“当年的事大家都有过错,任谁提起,都后悔不跌。这次重会,大家都是顾念到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今后江湖中人提到神剑八雄,是英雄了得也好,是狗屁不通也好。谁要笑话,就任他取笑好了。” 黄天荡道:“八弟,我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风浪没有见过?难道还会怕被人耻笑?难道竟要因为害怕被别人嘲讽,就将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丢掉了吗?倘若因此取消聚会,更要令人大加嘲讽。” 凤鸣秋亦劝说道:“八弟,当初在神剑山庄,我们就如同是一家人。事到如今,都这把老骨头了。我们师兄弟之间,还有什么是不可商议的呢?三十年不见面,做哥哥的都不知你长成什么样了。你看天就要下雨了,你进屋来说话吧。”四人都巴望着他改口。 隔了半晌。莫不信的声音才说道:“大师兄在镇江边界开了茶亭,多年前就已封剑归隐。三师兄好大的面子,竟连大师兄也请动了。”语气竟似软了一些。 凤鸣秋听他语气已不似先前。逮住机会,哈哈一笑。说道:“八弟啊,倘若是你做大寿,你肯不计前嫌,来给老哥哥说一声。老哥哥就是跑断了腿,也一定要赶去给你庆贺的。” 莫不信说道:“嘿。大师兄年纪最老,要做大寿,也该大师兄先做。小弟年轻,大师兄不做寿,小弟如何敢争这个先?” 先字刚说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大厅中忽然多了个高高瘦瘦的汉子。年龄在四十七八,他下巴尖俏,腮帮肉少。 正是神剑八雄中排在末位的莫不信。在秦淮河边,莫不信与萧爻打得正酣。温仁厚巡查遇到几人,拿出两千两黄金送给赵之栋。莫不信本跟着赵之栋返回北京,在路上接到慕容扫北的请柬后,便向赵之栋告了假,折回南京。按照约定,先来长寿楼相会。才刚刚赶到,却在屋外听到黄天荡说连句罚酒的事,便接过话头。直到这时才现身与众人相见。 莫不信拱手说道:“小弟见过众位师兄。”五人相见,都是不胜之喜。携手坐了一桌,便述说往昔的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客栈避雨 莫不信在北归路上接到慕容扫北的请柬,又得知八人要来长寿楼聚会。蓦然想起了多年前与众位师兄及师傅相处的诸多往事。而转瞬之间,三十年的时光溘然远逝,往事已成过眼烟云,当初一同学艺的师兄弟八人,已然天差地远。 “大师哥凤鸣秋封剑归隐,不问江湖世事,那没什么。二师兄司马镇南在河北沧州大有名气。三师兄慕容扫北创建了秋暝居,名闻两淮。四师兄黄天荡做了镖师,一路拼杀,早已跻身富贵之流。五师兄陆孝濂回家侍奉双亲,在北方也大有侠名。六师兄段人举寻访师傅的踪迹,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七师兄吴向高跟着三师兄,也地位尊贵。” 自己却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的随从c打手。但觉得师兄弟八人之中,除了凤鸣秋归隐不算之外,其他六人的建树都远超自己。若不是大富大贵,便是大有名望。想着八人聚会之时,其他师兄一个个诉说江湖阅历,炫耀江湖地位,畅谈各自奋斗的光辉史,可说光彩无比。 唯独自己混得最差劲,并无多大的光彩,更羞于碰到故人。他接到聚会的请柬后,并不如他的师兄们那么踊跃。反倒是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了许久,最终以师门情谊说服自己,前来一聚。 他在大门外听黄天荡提到连句罚酒的事,顿时又想起了当年师门之间乌烟瘴气的情景。更兼自己这些年来过得并不顺畅,不觉心下大是不快。借题发挥,对这次聚会之事一再嘲讽挖苦。甚至说出‘神剑八雄,狗屁不通’的话,连自己也骂进去。但另外四人却一再好言相劝,以师门情谊为重,更喝酒赔罪。莫不信这才软了口风,终于现身与众人一见。 莫不信刚进屋来,天色忽然转暗,霎时间黑云紧压,冷风泠泠。 只听得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仿佛天空中发生的剧烈的爆炸,一个闷雷响彻云霄,纵贯天际而去。过了许久,雷鸣渐渐走远。跟着,数道闪电自天空中劈将下来,顿时狂风大作,呼啸而来,吹打得屋子的门窗嘚嘚作响,大雨瓢泼而落。天空如此巨变,实令人心惊肉跳。 仙霞派的四名女子都已坐到了一条长板凳上,紧紧挨着。大师姐吴佩薇与二师姐秦慧中分坐两头,将邓佩茹和郑月娥护在中间。吴佩薇脸上泛起了忧色,本要赶路,但天气如此恶劣,任谁也无可奈何。 店小二起身将门窗紧闭,只留出东面的一个窗口,众人透过窗口向外瞧去。风助雨势,只见大雨如泼水般倾泻而下。众人心中都不禁感叹:“好大的雨!” 却见店小二作揖祈祷,他一脸虔诚。嘴中念念有词:“天公请息怒,天公请息怒!” 萧爻问道:“小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店小二说道:“定是有大奸大恶的恶魔为祸人间,天公震怒,以示惩戒。” 萧爻说道:“大奸大恶的恶魔?” 忽然,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人一边捶门,一边叫嚷:“开门,开门!”声音十分急促,想是要进门避雨。 店小二走到大门边,扒开门闩。只见一人闯进大厅里来。他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流下。他正抖落雨水,刚进店来,站的地方顿时湿了一块。萧爻忽见到他手中拿着一根金色的钓鱼竿。猛然间想起在集燕楼前曾见过此人。来人正是游龙帮副帮主,绰号专钓王八的姜百钩。却不知他为何来此。 姜百钩说道:“哎哟!好大的雨,多谢小二哥。”店小二说道:“不客气,出门在外,谁又带着房屋上路了?” 姜百钩这时才看到大厅中的人。但见一众房客都是江湖中人。眼光在萧爻面上扫了一扫,觉得萧爻有些面熟。便向萧爻走了过来。抱拳说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萧爻笑了笑。说道:“请坐,阁下可是姓姜名百钩,雅号专钓王八?”姜百钩脸上一惊。问道:“公子认得我?”便坐在萧爻的对面。 萧爻笑道:“在下王七,在集燕楼前,与姜副帮主有过一面之缘。” 姜百钩恍然想起在集燕楼前,确实曾有一个年轻公子,跟自己抬杠。自己的外号叫作专钓王八,那人便自称王七。在集燕楼前,不知他这么说有何用意。问了他两句,便没了下文。但见那青年人就在眼前,才知他当时是开自己的玩笑。当即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阁下,可久违了。” 萧爻笑道:“一别多日,不知姜副帮主的金钩可曾钓到王八?” 姜百钩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公子取笑了。在下运气不好,王八们又都变聪明了。别说没钓到王八,就是泥鳅也没钓到过一条。碰到这鬼天气,还给淋得如此狼狈。阿嚏!”竟打了一个喷嚏。 姜百钩说道:“在下适才冒雨前行,可能是着风寒了。”店小二便去厨房端出一碗热姜汤来,放到桌上。姜百钩道了谢。说道:“小二哥,你有干燥的衣服吗?若是有的,麻烦你取一套给在下换换。” 店小二见姜百钩身上穿着绸子长衫,虽被淋湿,但仍不减华贵气象。便说道:“有是有的。都是小人所穿的粗衣滥裳,客官身份尊贵,只怕穿不惯下人的衣服。” 姜百钩脸上微微变色,恭然说道:“小二哥休要说这等话。都是一副臭皮囊,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别。小二哥若有干衣,便取一套给这下换上。待在下的衣服干了后,依旧还你。” 店小二说道:“客官既是不嫌粗糙,便与我一同去换上。”姜百钩向大厅里一扫,见大厅里有不少女子。便即明白店小二的意思。转头向萧爻说道:“公子稍待,在下换了衣服,再来与公子叙话。” 萧爻说道:“姜副帮主请自便。” 姜百钩便与店小二一道走进了后屋。过了一会儿,姜百钩便穿着与店小二同色的衣服,走了出来。虽穿着小二的衣服,但姜百钩身上,仍不减一帮之主的威严。 姜百钩又坐到萧爻对面的位置上。将萧爻身前的酒坛子接在手中,喝了一口。赞道:“好酒!”又说道:“我喝过公子的酒,咱们就是朋友了。上次匆匆一别,可不知公子的名号。公子这次断不可再以王六王五来搪塞敷衍在下。” 萧爻见他如此直率,正是可交之人。想到上次以王七之名来取笑他,颇有些过意不去,当即哈哈一笑。说道:“蒙姜副帮主不以王七见责。你这朋友,在下交定了。”正色说道:“姜副帮主,在下萧爻。” 姜百钩脸上又是一惊。问道:“你你就是萧爻?” 萧爻见他脸色有异,也不禁有些惊讶。说道:“我正是萧爻,姜副帮主何以如此惊讶?” 姜百钩缓了缓。忽然问道:“在秦淮河边,你与刘金雕那群番狗恶斗一场。自唐文豹那杂碎手上救出罗刹刀,你因此身受重伤。是也不是?” 萧爻不禁想到:“这些事,他是怎么得知的呢?”问道:“我在秦淮河边,与刘金雕等人打斗的事。姜副帮主,你是怎么得知的?” 姜百钩道:“你的伤可都好了吗?” 萧爻说道:“都好了。” 姜百钩说道:“好了就好,我一直在找你。可巧在这里碰到你了。” 萧爻不禁问道:“姜副帮主,你说你一直找我。却又是为何?” 姜百钩说道:“实不相瞒,我与赵德乐是表亲,他是我的表弟。你当天在秦淮河边所救的罗刹刀,便算是我的表弟媳。当天在集燕楼分别后,我也去了万花楼。却在路上遇到了表弟和表弟媳。你仗义解救罗刹刀的事,便是他们告诉我的。我又从罗刹刀口中得知你受了阴寒的内伤,因此到处寻你。” 萧爻惊讶不已。喃喃说道:“原来姜副帮主与赵兄竟是表亲。姜副帮主,那你可知道赵兄去哪里了?” 姜百钩忽然向四下看了看,却见花添骄正在凝神倾听。 花添骄听到赵德乐的名字时,便对两人留上了心。他心中正想:“赵德乐那马脸当真丑陋不堪。偏生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又有一个风韵多娇的嫂子。哼!他那寡妇嫂子风骚得很,我那天差点到手了,却是赵德乐这马脸来坏我好事。得想个法子,把赵德乐除掉,将他的美貌老婆和风骚大嫂兼收并用。”他兀自在大厅里思量自己的事,对别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姜百钩久历江湖,江湖阅历可比萧爻丰富得多。发觉不对,便立即住口,哈哈一笑。说道:“江湖中人恩怨分明。萧兄弟,既然你对我表弟有如此大恩,又受了极重的内伤。我四处寻你,你猜是为了何事?” 萧爻见他不答赵德乐去了哪里。心道:“他为何不说呢?”只好说道:“在下正想请教,姜副帮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姜百钩说道:“我那时听到你受了阴寒的内伤,你又是我表弟的恩人。我寻你,是想请你去游龙帮盘桓盘桓。” 萧爻说道:“姜副帮主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姜百钩说道:“我游龙帮占了长江之险,做些水上的买卖。请兄弟前去,便是要设法为兄弟你治治内伤。” 萧爻心道:“你说的水上的买卖,多半便是打劫过往船商,谋财害命的举动了。”却不便当面指出。问道:“治我的内伤?” 姜百钩说道:“是啊。游龙帮既是水上帮派,常年在水底下讨生活,帮众可都是精熟水性的。要你去帮中盘桓盘桓,便是要去抓些金鱼,来治你的内伤。我到处寻你,就是为这件事了。可如今萧兄你内伤已除,已然身清体健。我令帮中兄弟抓到的那些金鱼只怕也用不上了。” 萧爻听了这话,不禁想到:“姜副帮主是游龙帮的副帮主,又是赵兄的表哥。他得知我受了阴寒指力,便传下号令,要帮中兄弟去打捞金鱼。自己却来寻我,要我去游龙帮,便好以金鱼祛除我体内的寒气。游龙帮所作的事,大违侠义之道,可是他们为了我,也必定大费周章。” 抱拳说道:“姜副帮主,我何德何能?得你一帮之主如此看顾,实在实在受之有愧。” 姜百钩抓过酒坛,喝了一口。说道:“萧兄弟,在下行走江湖,不是一天两天。在下所结识到的江湖朋友,也不在少数。但如萧兄这般仗义的人,可少见得很。你也别叫我姜副帮主,就叫我姜大哥,你意如何?” 这一变化,萧爻委实吃惊不小。他向来豁达随和,略微惊讶了片刻,便抱拳说道:“好,既是姜副帮主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可不能不识抬举了。”说道:“姜大哥。” 姜百钩说道:“好兄弟。”两人便在大厅里称兄道弟,喝起酒来。 花添骄心下郁郁。暗想:“想不到姜百钩竟也来南京城了。师伯做六十大寿,两淮一带的江湖朋友,都有请过。也曾有请柬送到游龙帮中去。姜百钩既是游龙帮的副帮主,说不定他也会去拜寿。我指望着,将那姓萧的小子引到秋暝居去,再假手江湖朋友对付他。可他与姜百钩竟然称兄道弟,要对付他,便要得罪游龙帮了,这事倒颇为棘手。”他心中暗暗筹谋盘算,连酒菜也吃得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盛情相邀 这场大雨直下了两个时辰,方见停歇。大雨一停,天色便转晴明。却已是傍晚时刻。 店小二重新打开门窗,众人往外瞧去,眼看不久便会天黑。忽然,只见一个青年人自客店外走了进来。那青年腰间配着一柄宝剑,身上衣裳靓丽,身着华美。脸如银盘,鼻若悬胆,颇为英俊。 青年向大厅四处扫了一眼,看着坐在东面的慕容钥,便走了过去。只听慕容钥叫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青年人正是慕容钥的大哥,慕容钊。 慕容钊点了点头,向凤鸣秋c黄天荡c陆孝濂c段人举c莫不信看了看。心道:“爹爹说,他以前的师兄弟会来长寿楼聚齐。一共是八人,但爹爹是主人,便不算。吴师叔做了管家,也不算。而司马师伯与爹爹有仇,因此可能不会来。现下这五人,是来聚会的了。” 慕容钊的武艺由慕容扫北亲自传授,子承父业。慕容扫北于他是父子,但也有师徒情分,他躬身行礼。向那五人说道:“小侄慕容钊,拜见众位师叔c师伯。”他既称五人为师叔c师伯,算是以江湖之礼拜见,而不是以慕容扫北的儿子这个身份来拜见这五个人。这五人中,按照辈分论起来,凤鸣秋是他的师伯,其余四人是他的师叔。他如此称呼那五人,是合理的。 那五人听到慕容钥叫他大哥,都知道他就是慕容扫北的儿子。见他与年轻时候的慕容扫北有几分挂相。 五人不自觉地将慕容钊与慕容扫北比了比,但觉得慕容钊少了几分江湖汉子的纠纠气概,多了几分儒雅文秀的气质。不约而同的想:慕容扫北创立秋暝居,十分不易,又是一生在刀口上恶斗厮杀过来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浓烈的武夫气质。慕容钊虽也学武,但极少与人争斗厮杀。就算惹下了仇,闯出了祸,终究背后有一个大靠山,得他父亲的托庇。又且自小就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自然少了他父亲的那股刚武气概。 那五人都答道:“师侄免礼。”向慕容钊打量着,虽然气质上比不上他老子,但见他一表人才,心头都有几分赞赏。 慕容钊又向屠大郎c于通海抱拳行礼。说道:“小弟慕容钊,见过两位师兄。” 屠大郎c于通海抱拳还礼。 慕容钊与众人打过了招呼后。复又躬身说道:“家父做六十大寿,邀众位师叔c师伯前来憋舍共聚。幸蒙众位师叔c师伯师兄以师门情谊为重,百忙之中,不辞辛劳,辗转千里而来,实乃万千之喜。”黄天荡捻了捻胡须。问道:“你父亲近来可好?” 慕容钊说道:“蒙师叔垂询,家父一向清健。”黄天荡问道:“是他叫你来的?” 慕容钊说道:“家父得知众位师叔c师伯来此相聚,喜不自禁。因俗务缠身,不能亲来恭迎,深以为很。因命小侄来此,告饶怠慢之过。” 凤鸣秋等五人均说道:“是他的寿辰,这须怪他不着。” 慕容钊又说道:“师叔c师伯不来降怪,实为万幸。家父久候众师叔c师伯多时,如久旱盼甘霖。特命小侄前来,恭迎众位师叔c师伯,移驾秋暝居,与家父叙别师门情谊。” 凤鸣秋道:“他的寿辰还有两天,如何现下就来请了?” 慕容钊说道:“因众位师叔c师伯与别的客人不同,家父深盼能早些得见众位师叔c师伯清颜,命小侄前来恭请。” 凤鸣秋说道:“你代父传话,礼数周到,确有你父亲的风范。”向那四人问道:“四位师弟。老三提前请我们去,你们意下如何?” 黄天荡说道:“那就去吧。正好去看看,三十年不见后,三师哥的剑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他如此一说,其他几人也均答应。慕容钊又向屠于二人说道:“二位师兄,也请一同前往。” 那两人见他太过文雅,不似江湖中人,反倒更像是个秀才。回礼说道:“既是师弟邀请,那自然是要去的。” 慕容钊便领着一干人走出了长寿楼,往秋暝居走去。 花添骄落在最后,忽然又跑回大厅来,看着萧爻。说道:“阁下答应过的事,可别忘了。”萧爻正与姜百钩喝酒,慕容钊来客栈奉请众人的事,也都看在眼里。听花添骄问起。说道:“三天后,我自当前去。”花添骄道:“萧兄快人快语,好得很,好得很。”又转头看着郑月娥。说道:“郑家小妹妹,你的萧大哥答应去了,你也别忘了。” 郑月娥哼了一声,并没搭话。花添骄看着郑月娥,一时竟看得痴迷。秦慧中喝道:“你再不走,是要我出手请你吗?” 花添骄向秦慧中看了看。说道:“不劳仙子出手,在下这就走。”冷笑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秦慧中道:“贼眉鼠眼,一看就知不是好人。”吴佩薇却问郑月娥。说道:“师妹,他来请你做什么?”郑月娥因见是大师姐赶走萧爻的,对她本就不满。见她又来动问,恼怒已极。怪道:“你问他啊,他刚刚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问他?为什么要问我?” 大师姐吴佩薇被抢白一顿,大出所料。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见她忽然发火,那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却不由自主的看向萧爻。萧爻见三人的眼神中大有责怪之意。心中一凛:“她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她们又为什么如此看着我?”转念又想:“花添骄要我三天后去秋暝居,月娥当时就答应要与我同去。这件事,她的师姐们并不知道。倘若她的师姐们知道了,便不会允许她去的。她难道是为这事恼怒的吗?倘若是因我而气恼,我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向姜百钩抱拳说道:“姜大哥,小弟先失陪。”说完,也不管那三人如何看待自己。径直走到郑月娥身旁,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郑月娥见他坐下。说道:“刚才留你坐下,你要走开。既然走开了,那你去呀,又回来做什么?” 萧爻说道:“咱们同仇敌忾,也要同桌吃饭,同桌饮酒。来,喝一杯。”脸上却故意做出轻浮的神态来。 郑月娥却冷冷的说道:“谁要跟你喝酒了?要喝你自己喝,我不高兴,你也别来惹我。”说完,把头别向了一边,竟似理也不理。 萧爻浑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大个钉子。本来是见她生气,想过来慰问慰问。被她这么冷漠的一拒,所有的热诚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要走不是,要坐又不是,一时好不尴尬。呆了呆,才勉力说道:“你是月宫里的仙娥,为何要生仙气?” 郑月娥说道:“我高兴生气,我就生气。你动不动就问我这个,问我那个。你讨厌死啦,你最好别惹我。”她这话原是指桑骂槐,似是在说萧爻,实则是说她的大师姐吴佩薇什么事都来问自己,因此心中恼怪。 萧爻侧目看着她,但见她俏脸生愠,眉头微蹙。动气时神情模样竟与如玉十分相近,宛然是如玉坐在面前。一想到如玉,被她诘责的事便丢到了一边。心中忽然想:“她和如玉怎会这么像呢?她分明不是如玉,但要是此时对我生气的人是如玉,我会如何置答呢?” 郑月娥又说道:“你快过去,你烦死啦,我讨厌你。” 萧爻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走开,兀自心头郁闷。坐到桌上。向那姜百钩说道:“姜大哥,今天见到你,兄弟好生开心。咱们喝个无醉不归。”姜百钩不知之前发生的事,也不知郑月娥与萧爻有什么关系,见萧爻豪爽邀约,不好拂了他的心意,况且自己又正想与他喝酒。当即说道:“好兄弟,你既有如此雅兴,咱们喝个痛快。” 萧爻抓起酒坛,那坛酒又已空了。叫道:“小二哥,麻烦你送两坛酒来。” 店小二听到萧爻的话,对他多看了几眼。心道:“他刚进店时,就要了十斤酒。我怕他喝不完,沽酒的时候,给他减免了一些。十斤只有八斤,他那坛酒还没喝完,就被慕容小姐出剑刺破酒坛。酒水洒落了不少,但他至少也喝了五六斤,后来又要了一坛,也是七八斤的分量。姜百钩喝了一些,他喝下的少说也有五六斤。他前后喝下的已将近十斤酒,怎地一点醉态也没有呢?”想到萧爻喝了十斤,仍不见醉,酒量之高,委实罕见罕闻。 店小二又打来两坛酒,每一坛也有七八斤的分量。摆到萧爻和姜百钩的桌上。看着萧爻,似乎想劝他两句,但又忍住了。叹了口气,走到了一边。 萧爻心中烦闷,全都发泄在酒上。与姜百钩碰了一下,一口气便喝了一大半。姜百钩这时才见识到萧爻的酒量,见他如此猛烈喝酒,饶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副帮主,也不禁大为惊恐,大拇指一竖。赞道:“好汉子!” 萧爻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个酒鬼,一会儿喝醉了,姜大哥可别见怪。” 姜百钩说道:“休要胡说八道,你姜大哥是那样的人吗?”萧爻道:“好,姜大哥,该你喝了。” 姜百钩不想在豪兴上输给萧爻。举起酒坛,竟不换气,但他一口气只喝了一两斤,便不得不停了下来。萧爻拍手叫道:“姜大哥好样的!” 姜百钩委实想不到,当天在集燕楼前遇到的那个少年后生,竟是个如此豪脱大气的人,更没想到,自己与那个后生竟如此划得来。说道:“你姜大哥是一帮的副帮主,在游龙帮中,除了帮主,便数我最大。” 萧爻说道:“姜大哥是个干大事的人,你在帮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尊贵无比。我,嘿嘿,我又算的了什么?” 姜百钩听他自伤自叹,以为他喝酒多了。道:“贤弟,你要是这么说,做哥哥的可就惭愧无地了。” 萧爻说道:“咱们喝酒,不提这个。”提起酒坛,又喝了几大口。 姜百钩见萧爻慷慨,有心邀他入帮。道:“实不相瞒,兄弟,我虽是一帮的副帮主。统领手下数千弟兄,干水面上的营生。但兄弟众多,耗资也十分巨大。要这一干兄弟不受饿,有时候,不免要干一些不见天日的勾当。” 萧爻听他亲口承认,所干的事有些是不见天日的,倒也有些意外。 姜百钩说道:“我看兄弟你武艺精熟,你要是不嫌做哥哥的这门营生辱没了你。只要你开口,我便委你做个舵主。和众家兄弟一道,论称分金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守着这长江天险,也得一世快活。” 萧爻心中一惊。心道:“他是要邀我入帮吗?他们游龙帮所干的经营,大多不明不白。大违侠义之道,我如何能加入呢?”踌躇不已。 姜百钩又说道:“兄弟,在帮中,除了帮主和我,便是舵主最大。我们游龙帮中所干的事,虽有些是见不得天的。但你当了舵主,你要做什么,只管吩咐手下兄弟去干,你不用亲自出手。” 萧爻心道:“好像这舵主也是很高的职位。我要是做了舵主,也管了几百兄弟了。嘿嘿,我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我要是做了舵主,谁肯服我?此事万万不可。” 姜百钩见他犹豫,又说道:“兄弟,做哥哥的是个直热的人,口快了些。你也不必急于答复我。不过,你要是不答应加入我游龙帮,做哥哥便由你抉择。” 萧爻说道:“姜大哥,你要我和你喝酒,交朋友,我绝不皱眉。但你适才说的,要我入帮之事,小弟才疏德薄,还请姜大哥收回。” 姜百钩喝了几口。道:“兄弟,你武艺高超,一表人才。哥哥做得的事,你却为何要推辞呢?” 萧爻说道:“姜大哥,兄弟我只会喝酒,偶尔瞎闹瞎闹还可以。别的事情,却非所长。又且我答应过一位江湖前辈,要去平凉办一件事,至今仍然悬着。待此间的事一了,我便即北上。姜大哥若是认我做兄弟,我北上乘船时,你嘱咐手下兄弟,不来阻我,小弟就感激不尽了。要是以后有空,姜大哥还记得我这个兄弟,咱们喝喝酒,聊聊天,那也好得很。” 姜百钩见他执意推辞,也不好再劝。说道:“兄弟放心。他日你北上之时,若走水路,只消你说出你名号,定无人敢来多加阻挠。” 萧爻抱拳说道:“多谢姜大哥成全。” 姜百钩笑道:“我识人无数,今日邀兄弟入帮之议,倒是头一遭被拒绝。哈哈。” 萧爻见他虽在发笑,但脸上殊无高兴的神色。忽然想起一事来,正好要借此岔开话题。便说道:“姜大哥,不知赵兄去了何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百花大会真相 姜百钩呵呵一笑。说道:“适才兄弟就曾问过我。因有人在旁窥视,我不便作答,兄弟莫要多心。” 萧爻说道:“有人窥视?” 姜百钩说道:“便是去而复返,倒回来邀你参加什么宴会的那人,一直在窥视着。兄弟你没察觉到,我却不便说。” 萧爻哦的答了一声。心道:“原来花添骄在旁偷听我们说话。姜大哥为人心细,不愿在花添骄面前透露赵兄的行藏。” 只听姜百钩说道:“那人鬼头鬼脑,兄弟好像跟他认识吗?” 萧爻说道:“那人名叫花添骄。赵兄要找的人便是他了。” 姜百钩听到花添骄的名字,忽然跳了起来。脸上大怒。说道:“那王八蛋就是花添骄?兄弟,你怎不早说?竟然让他溜了,这可便宜了他。” 萧爻这才反应过来。心道:“赵兄来南京,便是为了要找花添骄。姜大哥是赵兄的表哥,两人同气连枝,赵兄的仇人,就是姜大哥的仇人。那么,姜大哥痛恨花添骄,也就理所当然了。” 姜百钩骂了一顿,待心气平静下来。说道:“我表弟德乐,偕同表弟媳罗刹刀,一同来到南京。他们在路上遇到唐文豹那王八蛋,德乐身受重伤,罗刹刀差点受他侮辱。推及祸由,全是花添骄那王八蛋惹起的。不瞒兄弟,我这次前来,一是为了寻找兄弟,报你对表弟的大恩。第二是要去慕容家,跟他们清算这笔账。” 当慕容钊进屋来邀请凤鸣秋等人时,姜百钩是看到的。但是他要找的人是花添骄,当时花添骄就夹杂在人群中。姜百钩并不认识花添骄,因此当面错过。 缓了一缓。姜百钩又说道:“近两年来,慕容扫北名头很大。这次又大摆六十大寿,哼哼!” 萧爻听到此处,隐隐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说道:“姜大哥,慕容扫北摆六十大寿,可邀了不少江湖同道。那花添骄适才来邀我,是邀我三天后,去秋暝居赴宴。” 姜百钩脸色一变。问道:“这么说,兄弟跟慕容家是亲戚了。还是跟那王八蛋花添骄是亲友?”他要对付花添骄,花添骄是慕容家的人。因此他要对付的人便推到慕容家的头上。听了萧爻受花添骄的邀约,便即猜疑萧爻跟慕容家是否是亲属关系。倘若萧爻跟慕容家是亲属,那么眼前的这个兄弟就是隐伏的敌人。 萧爻说道:“我跟慕容家原本非亲非故。不过,姜大哥没来之前,我倒是跟慕容家扯上了一点关系。” 姜百钩脸色又是一变。萧爻既说跟慕容家扯了一点关系,又受到花添骄的邀请,那么,这点关系,多半便是亲友。姜百钩的江湖阅历不可谓不深,推及事理时,反应也很快。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萧爻所说的那一点点关系,却是与他们结下了梁子。却问道:“兄弟,你跟慕容家既然有了关系。那么这件事你是站在慕容家一边的了?” 萧爻哈哈一笑。说的:“大哥,你可猜错了。” 姜百钩满脸疑惑,问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萧爻说道:“姜大哥没来之前,我与花添骄的两位师兄动过手。他邀我去参加寿宴,我一无贺礼相赠,二来又与他们有仇。以大哥的聪明干练想一想。他真会那么好心,邀我去白吃一顿寿酒吗?” 姜百钩听了这话,总算是放宽了心。道:“兄弟,你可把我绕糊涂了。原来你跟他们也结下了梁子。”脸色又和悦起来。随即说道:“这事可巧得很了。咱们与慕容家都有仇隙,我认你这个兄弟,看来是认对了。哈哈,哈哈。”想到萧爻终于是自己一边的人,都是要跟慕容家过不去的。以游龙帮的势力,本来跟慕容家就不相上下,但慕容家多树敌手,要对付的敌人多了,就削弱了慕容家的势力。此消彼长,就等同于增强了自己的力量,胜算就大了许多。姜百钩哈哈大笑,便是为此。 萧爻问道:“姜大哥,可说了这半天。赵兄今在何处,你可还没回答小弟呢。” 姜百钩满怀高兴,听萧爻问及。说道:“哦。哈哈,哎呀!这事是该给兄弟说明。” 他缓了缓。说道:“在集燕楼前,毕老板说董如玉小姐去了万花楼,要参与百花大会。当天我们便一窝蜂的跟了去。这事,兄弟你当时也是在场的。” 萧爻听他提到董如玉,心中一惊:“到底董如玉是不是我见到的如玉。假如我在秦淮河边见到的如玉就是万花楼的董如玉。那么,姜大哥他们当天去万花楼,就遇不到如玉了。假如如玉跟董如玉是两个人,那么,姜大哥他们去万花楼,极有可能遇到真的董如玉。而我遇到的如玉,就不是董如玉。” 心中却隐隐觉得。巴不得自己的这番推测,真正符合事实的是后一种。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萧爻也渐渐明白,万花楼是烟花之地。董如玉既身在烟花之地,不见得是什么正派女子。而自己遇到的如玉,虽然那天穿着暴露了一点,但终究不是烟花女子。自己对她的一番情义就不致错托了人。 忙打起精神来。说道:“嗯,这事我亲眼目睹。可是我落到了众人的后面。凑巧在秦淮河边,遇到了赵兄和罗刹刀夫妇。后来养伤时,又睡了三天。在这三天中,举办了百花大会。不知姜大哥去万花楼,遇到了董如玉没有?” 只听姜百钩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被骗了。兄弟你去秦淮河边,倒做了一件好事。我们去万花楼,却倒了大霉。” 萧爻忽然一惊,又记起钱嘉徽来。心道:“我在李宅睡了三天后,在第四天晚上听了李药香抚琴。到了第五天的早上,在秦淮河边遇到了钱兄。钱兄却说,万花楼里有锦衣卫的抓人。难道,姜大哥所说的倒大霉,是这件事吗”问道:“姜大哥,你们去万花楼,如何就倒了大霉?” 姜百钩说道:“和我们一道去万花楼的,也有好几百人。中间有江湖侠客,但更多的还是江南的士人。万花楼并没有举办什么百花大会,他奶奶的。我们到万花楼时,正碰到锦衣卫的围攻抓人。” 萧爻心道:“果然和钱兄所说的一致。”姜百钩又说道:“什么百花大会,那是一个极大的圈套,一个极深的阴谋诡计。” 萧爻心中又是一惊:“阴谋诡计?”看了看姜百钩,见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就不再插嘴。 姜百钩果然说道:“当时众人受到锦衣卫的围攻,一帮武夫,仗着有些武艺,是逃出来了的。可有不少读书人,被抓了去。哎!多半那些人已被害死了。” 萧爻问道:“姜大哥,那如何又是阴谋诡计了?” 姜百钩又说道:“后来,我多方打探。才知道那是傅应星与杨寰安排下的毒计。傅应星与杨寰何许人也?他们都是魏忠贤的爪牙。魏忠贤与江南东林党人士素来是政敌。互相猜疑仇杀,继而连累到江南一带的读书人。傅应星与杨寰于是安排了一个百花大会的计策。以万花楼群芳斗艳为幌子,引得江南一带的读书人前去观光。哎!”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要说读书人,原有不少人品高端的栋梁之才。我炎黄子孙,自古及今而得长盛不衰,数千年下来,更迭了这么多个朝代,而得延续。这其中,读书的士人功劳不小。但是这读书的人和江湖中人也都一个样,江湖中有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也有蝇营狗苟的无耻之徒。读书人当中,有才高志达的君子,也有贪婪无耻c穷奢极欲的小人。当天去万花楼的那些士人当中,就有不少贪花好色之徒,哪里有美人,这些人就跟到哪里。听得万花楼举办百花大会,一个个兴高采烈,修眉理发,拿着自己写下的些淫词艳赋,学那柳三变,欲来万花楼,趁着百花大会之期,献上那些陈词滥调,以求博得哪一位小姐的青睐。哎!” 他叹息不已。不知是为百花大会成了害人的阴谋而叹息,还是为那些去万花楼送了命的士人而叹息。 只听他又说道:“傅应星与杨寰设下这等奸谋,残害士人,固然可恨至极。他奶奶的,那些贱骨头因贪花好色而死,也是咎由自取。可恨,可叹,更是可笑。哈哈,哈哈。” 萧爻心道:“他是江湖大帮中的副帮主,见多识广。他说的这番话定然不会是假的。连钱兄这等刚正不阿的正直之士,风闻万花楼要举办百花大会后。也要去一看究竟,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可不知他去邀约天下豪杰之士,共谋大举的事,又如何了?”想着钱嘉徽去谋干大事,不知又有了怎样的遭际。 叹了口气。问道:“姜大哥,那你可曾见过董如玉小姐吗?” 姜百钩叹了一会,笑了一会。说道:“当天晚上,锦衣卫人多,我逃走了。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又想去看看。就在后院中遇到了德乐夫妇。向来只听说逛窑子的都是男人,哪有带着老婆来逛窑子的。我在万花楼的后院中见到他们夫妇俩,尴尬之余,又觉得这件事当真奇哉怪也,十分好笑。我问了他们来此间的情由,他们将萧兄弟你出手解围的事与我说了,又说他们是去找董如玉的。我问他们找董如玉是为了什么事?德乐却说萧兄弟你已快要死了,来找董如玉去见你最后一面。我又问了你的病情,罗刹刀才说你受了重伤,受了阴寒指力。” 萧爻心道:“我当时昏过去,不见醒转。赵兄他们不懂医术,便以为我要死了。得知如玉与我有旧,想找如玉去看看我。难怪我醒来之后,没再看到赵兄和罗刹刀。原来他们是去找如玉去了。如玉那时多半跟她的吉师兄走了。”问道:“那他们找到如玉了吗?” 姜百钩说道:“这却没有找到。我们又问了好几个万花楼里的小姐。她们都说从来没听过董如玉的名字。” 萧爻听了这话,脸上的惊讶之情无法形容。他张大了嘴,过了半晌。才问道:“没没听过董如玉的名字。难道如玉是假的?” 姜百钩道:“据我猜想,萧兄弟。百花大会既是阴谋。那么,董如玉的名字也许是傅应星他们一手捏造的。将董如玉说得美若天仙,好让那些士人听了后,心痒难耐。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董如玉这个人。当然也许董如玉真有其人,大家去万花楼,是慕她的名头而去的。而因为她的名头害死了不少人,那些被抓走的士人的亲友们,便将这场祸事,迁怒到她的身上,所以她逃走了。我们当天晚上问过的那些小姐是她的好姐妹,要为她保密,以防她被人陷害,是以骗了我们。” 姜百钩又说道:“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只有找到如玉,当面问她。” 萧爻道:“不错。只有如玉自己知道。她和董如玉是两个人,还是她本来就是董如玉。偏偏我那天晚上问她姓氏的时候,她却没告诉我!哎!”萧爻一声长叹,这一声长叹中,实在是无可奈何之至。萧爻举起那酒坛,咕嘟咕嘟,将一坛酒,又即喝完。他这时心绪烦躁,却已有了八九分的酒意。 晃眼一看,见店小二引着仙霞派的四个女子走进了后院。原来天色已黑,那四人见不能再赶路。留在长寿楼打尖宿歇。萧爻凝目瞧去,只见郑月娥窈窕曼妙的身影也去了后院。 萧爻呼道:“小二,拿酒来。”全然是在打酒腔了。却见姜百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萧爻说道:“姜大哥,继续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他奶奶的,什么百鸟大会,什么秦淮河,阴谋诡计,六十大寿,全都滚他妈的臭鸭蛋,老子一醉解千愁。”萧爻正要坐下,却因酒多了,诸多烦恼之事又不得开解。酒意涌来,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口中兀自叫道:“拿酒来,拿酒来,如玉。”叫了几声,但见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师门大碍 萧爻虽然昏倒,心里却还想着如玉。只觉得朦朦胧胧之中,见到了一条河,河边的柳树之下,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绿色短袄,十分单薄。手里拿着一只琵琶,正在凭河眺望。 那女子忽然说道:“公子苦闷独行,可愿听曲儿解闷吗?”声音十分低柔,又十分熟悉。萧爻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忽然转过了头。萧爻见到她,又惊又喜。激动地说道:“如玉,你你怎会在这里?” 如玉也是一惊。却问道:“萧大哥,你忘了我了吗?” 萧爻说道:“我没忘,就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也忘不了你。” 忽然,只听一人嘿嘿冷笑。萧爻向那人看去,却是个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面貌俊朗,和他相比之下,不由得自惭形秽。如玉看着那人说道:“师兄。你说他傻不傻?” 那师兄说道:“师妹,我们走。”说完,两人携手并肩而行。 萧爻心慌,叫道:“如玉,你去哪里?等等我。”立刻施展龙象心法追了上去。行了数十里,到得一大宅院的门外。两人停了下来。萧爻恰在这时赶上。望着如玉叫道:“如玉,你你要去哪里?” 那师兄忽然转过身来,恶狠狠的踢了萧爻一脚。如玉在旁拍手欢呼,像是高兴已极。萧爻一跤坐倒在地,再一看,两人欢欢笑笑,已进了大门。抬头望去,只见门额上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师门’。但见两个大字如怒狮般瞪着自己。 萧爻心头一惊,忽听得一人轻唤自己,但觉得这声音又十分熟悉。萧爻转头一看,便看到了郑月娥。 郑月娥走上前来。只见她问道:“萧大哥,你怎会坐在这里?” 萧爻只觉得心口一酸。说道:“我见到如玉,她问我有没有忘了她,我说没有。后来,她跟她的师兄跑了。我一路追到这里,她的师兄踢我。如玉如玉她不帮我,反而笑我。” 却听郑月娥说道:“岂有此理,我们这就去杀了她的师兄。以报他抢走如玉,踢你一脚的仇。”萧爻犹豫了一下,忽然下定决心。答道:“好,这就去杀了他。” 萧爻提一口气,运使龙象心法,向墙垣上一跃。但听得一声巨响,一脚蹬在床头。脚底板顿时痛了起来。 萧爻一怔,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几缕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忽然,一个人影自窗边溜过。那人迅疾走到门边,敲了一下。轻轻喊道:“萧大哥。”萧爻听得是郑月娥的声音。心道:“她来找我干什么呢?”当即应了一声。 郑月娥在门外说道:“萧大哥,我有话对你说,你到水亭边来。”说完,只见郑月娥的人影自窗户边溜了过去。 萧爻心中一惊,才发觉自己做了个梦,渐渐地记起事情来:“我先前在大厅里喝酒。月娥与她的师姐们跟着店小二来后院里,我便晕了过去。难道我是在长寿楼?姜大哥呢?” 当即坐起身来,看看已是中夜。心道:“这么晚了,月娥来找我,定是有什么事。”借着月光,摸到门边,开了门。一股清风吹来,登觉得清醒无比。 缼月疏星,洒将下来,倒也能看得分明。眼前是一个花园,萧爻穿过花园,来到梅坛畔的一座八角亭前。却见亭子临水边上坐有一人,正是郑月娥。 只见她坐在水亭边上,斜倚着一根木柱。银辉洒落水面,映在她美丽的脸蛋上,灿然生辉。犹如九天之上,坐在银河彼端的织女。 萧爻正要说话,却见郑月娥忽然向自己招手。郑月娥指了指萧爻,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长凳。 萧爻会意,走到郑月娥身旁,坐了下来。鼻中但闻到阵阵幽香,萧爻不由得心神具醉。说道:“月娥妹子,此刻咱们挨得这么近,我看就不用打哑语了吧?” 郑月娥柔声说道:“萧大哥,你说不打哑谜,那我就不打哑谜。” 萧爻听后,大为感动。心道:“倘若我能跟她这么坐在一起,从此无忧无虑,该有多快活。” 却听郑月娥低低说道:“萧大哥,我白天对你说了那些话,你还恼不恼我。”萧爻心道:“白天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不少话呢。”忽然想起她说的最后那几句话来:“你快过去,你别来烦我,我讨厌你。”便是因为这句话,自己才猛烈的喝酒,以致酩酊大醉。 而此时良夜慢慢,月色迷人,柔和的微风轻轻拂来,说不出的恬然温馨之感。萧爻大醉之后,心情正佳,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恼你。” 郑月娥说道:“萧大哥,其实我说的那些话,不是骂你,我骂的是我的大师姐。”萧爻心道:“可你明明是在跟我说话,我怎么成了你的大师姐?” 过了半晌,郑月娥说道:“萧大哥,你有没有尝试过被人丢弃是一种怎样的滋味?”萧爻忽然想起自己做的梦来。但想那不过是一个梦,当不得真的,忽又觉得梦中发生的景象,十分真实。隐隐想到,倘若有一天遇到了如玉,她跟她的吉师兄并肩携手,两人柔情蜜意,欢乐无比。自己贸贸然的闯上去,被他的吉师兄一脚踢开,如玉在旁拍手欢呼。如果这是真的,自己定然难过得要死。萧爻想到此处,便如着了魔,喃喃说道:“会很难过,很失望。” 郑月娥说道:“被人丢弃,一定是人家嫌你不好,不要你了。你明明没有过错,你明明可以很好,说不定你还有许许多多的优点。可人家非要嫌你,一定要把你丢弃,那又有什么法子?只好希望自己运气会好一些,碰到不来嫌弃自己的人。互相谁也别来厌弃谁,也就是了。” 萧爻不知道她为何要说这些话,静静地听着。 郑月娥忽然问道:“萧大哥,你说人是从哪里来的?” 萧爻说道:“都是父母生养的。” 郑月娥说道:“每个人都该当有父母,而且也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可有个女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妈妈是谁。你猜是为什么?” 萧爻说道:“这是为什么呢?” 郑月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妈妈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的爹爹妈妈都姓什么c叫什么。” 萧爻问道:“难道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爹亲妈吗?” 郑月娥说道:“对啊,萧大哥。那她为什么连自己亲爹亲妈的面都没见到过呢?”萧爻皱了皱眉。说道:“这可说不准了。”郑月娥又说道:“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亲爹亲妈就把她丢弃了。” 萧爻吃了一惊。说道:“那不是死路一条?” 却听郑月娥说道:“那个被父母丢弃的女孩子并没有死。幸好她运气好,她的父母嫌弃她,将她丢掉。但她遇到了好心人,将她带回去抚养。和那个女孩子一起成长的还有三个姐姐。她们拜那个好心人为师傅,四个人就成师姐妹了。” 萧爻惊道:“月娥妹子,你你就是那个女孩?”转头一看,却见郑月娥脸上泪水潺潺。萧爻心里一怵:“想不到她的身世竟这般凄苦。” 郑月娥拭去眼泪,叹了口气。说道:“我听到师姐们说屠大郎要请他的师叔c师伯们对付你,我才打手势来提醒你。萧大哥,本来你不听我的,我也不想理你。但我自小就被父母丢弃,我也知道被人丢弃的滋味不好受。倘若我从那时起就不再理你,我想你一定会难过。” 萧爻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郑月娥打手势向自己示警,然后她忽然把头扭到一边。她的师姐们便要离去,那时候,自己刚刚对她有些了解。见她离去,当真很难过。却是她说她还要吃饭,这么多留了一会儿。她多留一会儿,是为了我。”说道:“月娥,你留下来吃饭,你是为了我,是不是?” 郑月娥见他总算明白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带去仙霞山。那时候,大师姐都已跟着师傅好多年了。大师姐教了我很多事情。她教我女工针织,教我认字,教我武功,教我剑法。她待我很好,她照料我,就像我的亲姐姐。” 萧爻不知她为何要说起自己的往事,当下便不做声,静静地听着。 郑月娥说道:“是师傅和师姐们照顾我长大的。我自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妈妈是谁,更不知道有没有哥哥姐姐c弟弟妹妹。就连我是不是姓郑,是不是叫月娥也很难说。我跟师姐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跟师姐吵过架。但白天的时候,我恼得很,师姐也很生气。后来,天黑了,我们就来后院打尖宿歇。” 萧爻说道:“嗯,我看到的。” 郑月娥又说道:“萧大哥,天一亮,我就要跟师姐们走了。我邀你出来,是来跟你告别的。” 萧爻吃了一惊。问道:“你就要走了?” 郑月娥说道:“本来白天的时候就要走的。因为你,我多留了一会儿,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么一直耽搁着。萧大哥,我不能陪你去秋暝居了,你怪不怪我?” 萧爻说道:“那是我答应花添骄的事。月娥,我不怪你。你对我好,我心里感激得不得了,我也想对你好,我怎会怪你?” 郑月娥听了这话,心里漾起了一丝甜意。她刚刚说出自己的身世,想着自己是个被父母丢弃的孤儿,心里凄苦委屈。但这么哭过之后,心里反而好受了许多。又说道:“萧大哥,花添骄定会安排机关陷阱来对付你。你去的话,一定很危险,萧大哥。” 萧爻见她欲言又止。说道:“月娥,你要说什么,你就说吧。” 郑月娥说道:“我本来想劝你别去的。可如果你不去的话,你就失信于人,算不得英雄好汉。” 萧爻怔了一怔,郑月娥所说的确属实情。自己要留下来赴宴,但她却是要走了。不禁想到:“去秋暝居赴宴,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凶险。慕容家势力如此庞大,单是神剑八雄,任选一个出来,自己就对付不了,更别说还有其他的无数好汉。可我如果不去,江湖中人从此把我看作是个胆小怯弱的逃兵。将来又有何面目面对江湖同道?” 又想:“爷爷和周大爷何等英雄?他们将一身武艺传授给我,便是希望我做个行侠仗义的豪侠。倘若我不去,成了逃兵。给他们得知,他们精心培植出来的人竟是个临阵脱逃c全无信用的小人。两位老人家不知要有多失望。” 陡然间一股豪侠之气涌上心头:“纵然秋暝居是龙潭虎穴,我去赴宴有死无生。我把这条命送在那里便是。但说什么也决不能做那临阵脱逃c毫无信义的小人!”说道:“月娥,你放心吧。我会没事啊,量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郑月娥见他心意已决,不好再劝他。问道:“萧大哥,你去西北做什么呢?” 萧爻说道:“我答应过周大爷,去崆峒山还一本书。” 郑月娥似乎有些惊讶。问道:“萧大哥,你也是去崆峒山?” 萧爻说道:“是啊,月娥妹子,你们此去,难道也是去崆峒山?” 郑月娥道:“我先前跟你打手势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了。” 萧爻道:“你告诉过我啦?”猛然想起郑月娥的最后一个手势。问道“月娥,你最后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呢?” 郑月娥想起与萧爻比手势猜心思的事来。顿觉大是有趣。只见她忽然向南边拱了拱手,脸色很是恭敬。指了指自己,再指向西北方。向空中画了画,拂了拂手,犹如云朵飘动,自四面八方聚到一块。 萧爻说道:“你先前所划的就是这个手势,可我却没能猜到你的意思了。” 郑月娥说道:“我的这些手势是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崆峒山更换掌派人,邀集天下正派人士,云集崆峒观礼。我们奉了师傅的命令,要去西北崆峒。” 萧爻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原来在空中划了几下,便是指崆峒。这么绕来绕去的,是说天下英雄云集。”复又说道:“月娥,你们先行一步,我去吃了寿酒。定会赶来找你们,大家再一道去西北。咱们兄妹,总归能不分开则不分开最好,你说对不对,好妹子?” 郑月娥展颜一笑。说道:“萧大哥,你说过的话,可一定要算数。” 萧爻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郑月娥大感快慰。忽又问道:“萧大哥,你先前与那个专钓王八的人喝酒时,你说的那个如玉,她是谁呢?” 经他一问,萧爻猛然想起与姜百钩结识的事来。想到如玉,却不免心下怅然。便说出了与如玉相识的经过。又说道:“如玉说她师门有难,她的师傅要她回去主持大局,可我竟然不知她是何门何派?和她分别了后,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看了看郑月娥,心中一惊。说道:“月娥,你跟她真的很是相像。” 郑月娥说道:“你定然很想念她,错把我当作她了。” 萧爻说道:“不,你跟她真的很像。” 郑月娥见他说得很认真,说道:“萧大哥,你找到那如玉姐姐时,告诉我一声,我也想见见她。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 萧爻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她师门有难,她回去也危险得很。” 郑月娥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如玉姐姐是个好心人。就算有危险,也定当能化险为夷。” 萧爻喃喃说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但毕竟无有如玉的消息,这句话说出来,心下却无多少底气。 眼看天边已显出曙光,再过得一会儿,天就将大亮。郑月娥说道:“萧大哥,我要回去了。在路上我会尽量想法子拖延。两天后,你吃过寿酒,也尽量早些赶来,与我相会。” 萧爻道:“我会尽快赶来与你汇合的。” 郑月娥怔怔地看着萧爻,很认真地说道:“我不准你言而无信,你一定要赶来。” 萧爻见她这么认真起来,俏生生的脸上更多了一股倔强之气。答道:“一定赶来。”郑月娥这才站起身来,转过花园,绕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便亮起了灯。 萧爻转回屋子,躺了下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水上买卖 耳听得仙霞派四个女子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四人走出后院,想是去了大厅。再过一会儿,终于再没听到她们的声息。萧爻到这时确已十分疲累,一闭眼便即睡熟。 萧爻直睡到下午,才醒过来,肚子却十分饥饿。弄水洗了脸,要开门去大厅。忽听得一人打了个哈哈。又听那人说道:“老鬼,你不在长江边上蹲点,跑来南京,莫不是又看上哪门子行货啦?” 那老鬼说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海沙大王啊。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干的是水面上的买卖。在长江边上,那自是我说了算。在南京城嘛,可不再属于我天河帮的管辖啦。” 萧爻听了这两人的话,心道:“这两人是什么来路呢?一个是海沙大王,一个像是天河老鬼。难道这两人是天河帮和海沙帮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呢?”但觉得两人年纪都已不轻。 又想:“天河帮和海沙帮都是水上帮派,姜大哥的游龙帮也是水上帮派。姜大哥说过要去秋暝居找花添骄算账,他会不会邀了这两个帮派做帮手?倘若这两人是来帮姜大哥的,他们的对话中定会提及此事。先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又凝神听去。 只听海沙大王说道:“老鬼,你在长江边上做买卖时,穿的是灰衣,戴的是斗笠。今儿个却穿得富丽堂皇的,你来南京,所为何事啊?莫不是来娶小媳妇的吧?” 天河老鬼道:“嘿,你这鸟嘴就是爱乱放屁。我一把年纪了,还娶什么小媳妇?我也想问问你,你海沙大王向来邋里邋遢,今儿个穿得这么整齐,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海沙大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把衣角上的几点泥尘弹去后。道:“我不怕开门见山的说,老鬼。我穿这身衣服来南京,是来吃一桩寿酒的。” 天河老鬼貌似吃了一惊。只听他说道:“有这么巧的事,我来南京,也是来吃一桩寿酒的。我常年在水上做买卖,平常与众家兄弟打堆,大家都穿粗衣,谁也不来讲究。这次来吃寿酒,自要与平常不一般,定然会遇到不少江湖豪客,要不穿好一些,会落人笑话。” 海沙大王似乎也有些惊讶。说道:“哎哟!那可还真有点巧了。我来南京,是去秋暝居给慕容世兄拜寿的。” 天河老鬼呵呵一笑。道:“何不早说?我来南京,也是给慕容世兄拜寿的。慕容世兄的寿辰还有两天,我便提前赶来,顺便来南京城观光观光。” 萧爻心想:“慕容世兄?这两人定是给慕容扫北拜寿来了。慕容扫北的面子真不小,连天河帮c海沙帮都请来了。” 又听海沙大王说道:“哎哟!老鬼,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来南京几天啦?” 天河老鬼说道:“这不才刚到吗?你又来几天了?” 海沙大王说道:“我也是刚到呢。正要来出恭,却恰好在此遇到了你。” 天河老鬼说道:“哎!他奶奶的。这南京城我看也没什么好瞧。我来了这些时候,都快闷出鸟来,还是在江边做买卖痛快。与众兄弟一堆,有生意做生意,没生意做,就赌骰子,喝烈酒,捞鱼,痛快无比。这次吃寿酒,又没带上兄弟们一块来。” 海沙大王却说道:“老鬼,俗话说,入乡随俗嘛。南京城乃是旧都,自古就富庶繁华,是太祖皇帝登基称帝的地方啊,你可不能小瞧了它。” 天河老鬼说道:“这一层,我岂有不知?可不知如何把京城改到北京去了?” 海沙大王说道:“这里我却知道。太祖皇帝扫平天下后,封各个皇子为王,分别管着不同的地域。太祖皇帝英雄了得,他还在时,那些王子自是谁也不敢动。这太祖皇帝故去以后,传位给黄太孙允炆帝。允炆皇帝自也知道,几个皇叔都手握重兵,对自己座下的龙椅可都虎视眈眈。要不将兵权缴回,自己这皇帝只怕也当不长,这就颁下了削藩的圣命,要缴了几个皇叔的兵权。” 天河老鬼皱起了眉头,说道:“叔叔和侄儿,那可是一棵树上分出去的枝丫啊?” 海沙大王说道:“哎呀,老鬼,你可又转不过来啦。就是一家兄弟,也还有个嫡系和庶子之分呢。一根树上长出来的枝丫,也有个大小先后之别。谁是长子,皇位传给谁。数千年来,一向如此。你看,那唐高祖李渊,算是英明神武吧,可也绕不过这个框框,要传位给建成太子。可打天下功劳最大的是二皇子李世民呀。建成太子坐享其成,就算太宗皇帝念在手足之情,不来跟兄长计较。但跟着太宗皇帝南征北战的那些将帅们,什么秦叔宝啊c尉迟恭啊c徐茂公啊。他们可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要将这花花江山拱手让人,你说他们能咽下这口气吗?” 天河老鬼沉吟道:“确实也是个道理。这事,与允炆帝可没有什么相干啊。” 海沙大王说道:“允炆皇帝登基继位时,尚且年轻。而几个叔叔老辣干练,远胜自己。要不把兵权缴回,他这皇位也坐得不安心。就算是自己的亲皇叔,那也顾不得这许多。朱棣爷那时在北京,封为燕王。本来嘛,这侄儿要是安分些,你做你的皇帝,我当我的大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可当燕王爷听到侄儿要削自己藩号时,燕王爷一想,你姥姥的,你才坐上几天的龙椅,只怕屁股都还没捂热,就要来撤销老子的兵权,胆大妄为,岂有此理。老子的王号是老子的亲爹你的亲爷爷封赠的,你一个小辈,让你说撤说撤,还不反了天了?燕王爷一怒之下,这就发动了靖难之役。” 天河老鬼道:“哎哟,这叔侄俩可算是交上火啦。” 海沙大王道:“这一交上火,少不了一番刀兵交战,当然死了不少将士。本来是他叔侄二人的争斗,却要赔上其他人的命。这玄武门之变是兄弟之争,靖难之役是叔侄之争。不都是自家人不和,牵累到旁人吗?” 天河老鬼问道:“这说得也是。结果却又如何呢?” 萧爻一直倾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不禁想到:“海沙大王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皇帝自家的事要是弄不好,就会连累到别人。”不禁又想:“自古以来,发生的那么多战争,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可说与争当皇帝有极大的关系。”又凝神听去。 只听海沙大王说道:“燕王朱棣向有大志,手下将士均能征善战。允炆皇帝却不是他叔叔的对手了。燕王爷自允炆皇帝手中夺得了皇位,将允炆帝赶出了南京。燕王爷一看势头不对啊,这南京城再怎么富庶,好歹是别人的地方。一想我这皇位是从别人手上抢来的,再住在别人的地方,可不大稳妥。北京城那才是咱们的老窝,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老窝,这就将京城迁到北京去啦。” 天河老鬼说道:“如此说来,是朱棣爷将京城改到北京去的啦?” 海沙大王说道:“是啊,所以我才说,南京城是旧都。” 天河老鬼说道:“海沙大王啊,离寿辰还有两天,这两天却又去何处消遣?”只听海沙大王说道:“老鬼,来了这南京城,若不去秦淮河边转转,那可冤枉得很。” 天河老鬼问道:“这话又是何意?” 海沙大王说道:“秦淮河岸向来有名,风光自不必说了。但咱们一介武夫,也没那赏玩的雅兴。去秦淮河岸观光,是不必的。” 只听天河老鬼问道:“海沙大王,既然不去秦淮河岸,那又去那里呢?” 海沙大王说道:“秦淮河是要去的,但不是去观光。” 天河老鬼说道:“不去观览观览,却又去做什么?” 海沙大王说道:“老鬼啊,秦淮河岸美女如云,秀美胜过世间所有的景色。我还没来南京之前,就听说万花楼举办百花大会的事。可我那时正赶上要做一桩买卖,要不然,我也要来瞧瞧热闹。” 百花大会的事,萧爻已从姜百钩口中得知,那是个阴谋。暗想:“想不到,百花大会的消息,竟然传到长江边上,连海沙帮都知晓了。也是,知道的人越多,来万花楼的人就越多,他们安排下这等奸计,正好将来的人一网打尽。” 却听天河老鬼说道:“你赶上什么买卖啦?生意很大吗?” 买卖c生意全是绿林道上的隐语。所谓买卖,说的是他们打劫的对象;生意的大小,实际是指被打劫的对象有多大的财富。 海沙大王说道:“这笔生意要说很大,却是不然,可也捞到了不少油水。”天河老鬼问道:“是走镖的?还是过往船商?” 海沙大王说道:“都不是,是个狗官。他奶奶的,那狗官原是江南人士,出钱买了山西大同府内的一个知县的官,那县名我可记不得啦,去做了三年。你想想,他的官既是买来的,他去做官还有不往回贪的吗?这狗官当了三年的知县,当真捞了不少。” 天河老鬼说道:“哦,你说这事,我也知道。他奶奶的,我那两天正好生病,没有料理他。你是如何做了他的?” 海沙大王笑道“他当了三年知县,任期满了。因政绩不好,他既一心收刮民脂民膏,又有什么政绩可言,他是离职回乡。带上他收敛到的金银财宝和他的五房美妾,另有两个家人,请了五个镖师作保,一行人雇了一艘大船,坐船顺江而下。我叫兄弟们打听得实了。那五个镖师是镇远镖局分派出来的,镇远镖局的大镖师黄天荡可是慕容扫北的师弟,不好得罪了镇远镖局。” 天河老鬼问道:“你如何下的手?” 海沙大王继续说道:“到了沿江的一个市镇上时,那狗官的美妾要下船买些胭脂水粉。等他们买好了,上船要行时,我便装作个做生意亏了本的穷鬼,跟那船夫说,我离家久了,要回家探亲,请他行个方便,搭载一程,情愿将余下的五两银子送他。船夫见了银钱,满口答应了,那船也大,多载我一人,也不见挤。到了傍晚,我偷进厨房,将蒙汗药浑到饭菜里,我却吃自己带的烙饼。一行人谁也不加防备,等他们吃过了饭,一个个晕了过去。只有几个船夫还在摇撸,我扯出泼风刀来,命他停船,船夫见势头不对,只得停船,求我饶命。我吹了一声口哨,早有几十个弟兄坐小船跟在大船后面的。一窝蜂涌到大船上来,将那狗官的财物全都搬到小船上,后来我一点数,不下十万两黄金。” 天河老鬼吃惊不小。问道:“可赚了一笔啊。那船上的人你是如何处置的?” 只听海沙大王说道:“那五个镖师,因是黄天荡的同行,不便杀却。将五个人绑在一条小船上,又送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这就放了他们一把。那狗官的五个小妾,分给了单身的兄弟们做老婆。两个家人并几个船夫,杀了扔到江里。斩草除根,免得他们去报。” 天河老鬼问道:“那狗官呢?” 海沙大王说道:“那狗官贪得无厌,要是一刀杀了,也太便宜了他。我叫几个兄弟用水淋醒他,挖开他的肚子,取出心肝来,叫他一时不死,就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心肝割来下酒。哈哈,当真好不痛快。再把脑袋割了,扔到江里。破开他的肠子,将几串铜钱塞进去,扔到树林里。要是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便会以为他是吃铜板死掉的,谁也想不到是我海沙帮做的手脚。” 天河老鬼满脸兴奋。叫道:“痛快,过瘾。他奶奶的,杀这等狗官,就该这样。哎,我那两天生了病,没能参合,不然我把他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海沙大王道:“天下贪官那么多,你要杀贪官。以后有大把的机会,只怕杀到你手软。” 天河老鬼一听这话,不禁叹了口气。道:“海沙大王,你可发了一笔啊。” 海沙大王说道:“过奖啦,老鬼。我请你喝酒去。” 天河老鬼说道:“哎哟,这怎么好?” 海沙大王说道:“老鬼,你天河帮管上流,我海沙帮管下流。咱们是兄弟,还客套什么?走。”只听海沙大王的声音呼道:“小二,来两壶酒。”两人一道转回大厅里去。 萧爻在房间里,直听到两人说完,才走出来。不禁想到:“海沙帮做事当真心狠手辣,游龙帮也是水上帮派,姜大哥也说过他们所作的有一些是不见天日的勾当,要说心狠手辣,只怕这两个帮派相去不远。可是姜大哥对我倒很不错,竟然要推我做游龙帮的舵主。我连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又怎好去管别人。”想了想,走到大厅里来找饭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客店风波 萧爻在长寿楼住了一天,已算是熟客。店小二见到他,也没在意,依旧忙着自己手上的活。 萧爻叫了一壶酒,点了几样菜,选个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正好看到天河老鬼和海沙大王在左边的一张桌子上吃酒。从两人说话的语调中,得知坐北面南的一人是海沙大王。海沙大王便是海沙帮的帮主,他并不姓海,姓沙,名叫沙忠定。腰间挂一柄泼风刀,很是显眼。沙忠定生得宽鼻阔口,眉粗眼大。脖颈中有一道刀疤。从年貌上看来,有四十多岁年纪。 坐南面北的那人是天河老鬼,天河老鬼是天河帮的帮主。名叫游天河,四十二岁,游天河身材瘦削,生得尖鼻细眼,腰间配着一柄千牛刀。 海沙帮和天河帮都是长江边上的帮派,天河帮管上游,海沙帮在下。慕容扫北名气很大,江湖中受过他恩惠的人很多,他这次过六十大寿,邀了不少江湖朋友。海沙帮和天河帮也都在相邀之列,两个帮主便只身南来,却在这长寿楼落脚。 那两人均不认得萧爻,也没在意他,自顾自的吃喝。萧爻吃过了饭,喝了些酒,将店钱一并付了。又转去后院,后院里十分清幽。萧爻见到那座八角亭,想到昨夜与郑月娥在水亭上说话的情景,停了停。当下绕进自己所住的那干房,闭目养起神来。 他昨天与于通海c屠大郎c段人举打过,真气耗损不小。坐在床沿上,运功调息。按照龙象心法上所记载的一门调气的法门。双膝盘定,舌抵上颚,心神守一。自丹田之内,提一口真气,在任脉诸穴上行了一遍,复又将真气引入丹田之中。 萧爻调理得一会儿,但觉得四肢百骸通暖舒泰,内力已得完全恢复,神完气足,精神又倍加的活跃。眼看左右无事可做,就将那功法行了三遍,才停下来,一看已是夜间,正要睡下。 却听门外传来踏草的沙沙声,不像是蛇行,似乎是人。那人只在草头上一沾,隔了几丈远,才又踏在草上。这么几下过后,已去得老远。当是轻功绝顶的高手在此探访。萧爻耳力极强,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听便即明了。又听得那人在屋顶上行进,踏着瓦片,轻轻一点,稍一借力,便即消失不见。 萧爻暗道:“当有夜行人。却不知是谁?来此做什么?”留神听去,那人却没再来过,不知是去了,还是藏了起来。 又听得一行人自大厅里走来,来人共有三个。前面一人步履沉重,没有武功,像是店小二。后面两人步履轻缓些,像是身怀武功之人。萧爻却没那能耐,不能从步履中听出两人的武功家数。 店小二在前引路。只听他说道:“两位客官,请跟我到西厢房来,权且住上一晚。”却听海沙大王的声音说道:“老鬼,哎哟,今儿个酒多了点。先饱饱的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待明天天一亮,我就带你去秦淮河边。” 天河老鬼醉醺醺地说道:“我早叫你少灌几碗,不就今儿晚上可以去了。” 海沙大王又说道:“看来你比我还想去啊,哈哈。今儿晚上可是去不了。如果去的话,只怕走到半路就睡着,明天明天再去,先睡觉。” 店小二去开了两道门,两人各自进了一间。不一会儿,已鼾声如雷。萧爻心道:“想是两人贪杯,多喝了些酒,去不了秦淮河,只好在长寿楼住下。” 过了一会儿,又听店小二引着两人走进后院。店小二说道:“两位客官,就请到这边安息。”萧爻一时并没睡着,透过窗缝瞧去,见店小二引着两人走到天河老鬼隔壁的房屋里去。 那两人均穿得十分整齐,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把三尺来长的鳄鱼剪,鳄鱼剪上钳有两排钢齿,十分锋利。此人头上长了两个憨包,就像牛角,十分显眼。 另外一个身材中等,眼如铜铃,声如洪钟。手里提着一柄五尺来长的钢叉,钢叉有三个刃口,尖利无比。店小二引两人入房,那两人跟在店小二后头。 那拿着鳄鱼剪的大汉走到屋子前面时,抱拳说道:“多谢霸兄相请,今晚且先睡一觉,明天为兄的回请你。” 提着钢叉的汉子‘嗷’的一声,打了个酒嗝。说道:“咱们兄弟俩还说这个,可就见外了。” 萧爻向两人看了看,但见两人脸上微红,都有了醉意。说话时,还喷着酒气,打着酒嗝。那情状模样就是喝多了,又吃得多,酒菜饭都压在胃上,要从咽喉里涌出来,令他要吐又吐不出来。店小二隔得远远的,像是怕被熏到。 拿鳄鱼剪的说道:“好说好说。霸兄,睡了。” 拿钢叉的汉子见店小二躲到一边。像是在回避自己,心头一怒,走过去,一把封住店小二的衣领,如老鹰抓小鸡般将他提在半空。怒喝道:“你奶奶的,你躲着老子干什么?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店小二不防这样也得罪了他,吓得魂不附体。忙说道:“客官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客官的大名。” 那汉子说道:“你听好了,老爷生在长江边,不怕官府不怕天。老子就是铁叉帮帮主,外号陆上龙王,姓张名霸。你霸爷来你这小店中住宿,是你祖宗有德,给你增光添彩来了。你是什么东西,远远地躲着老子干什么?” 店小二捏捏诺诺地说道:“原来是霸爷大驾光临,可是小店的福分了。还请霸爷高抬贵手,放了小的。” 张霸又打了个嗝,一泡口水吐在店小二的脸上。那口水里头都是他肚子里涌上来的酒菜饭,熏臭难闻。店小二哇的一声,呕得吐了。 张霸哈哈一笑。将店小二重重一扔。他手劲极大,这一扔,毫不费力,就把店小二扔到五六丈高。店小二阿阿大叫,眼看落下地来,必受重伤不可。 萧爻一脚踢开房门,如飞箭一般涌出去,左手一抄,一把抄住店小二的肩头。右手在他腰间一握,手上使出一股绵柔的力道,传入店小二的身上,卸去店小二下落的重力。再轻轻一摆,将他安放地上。萧爻这几下鹊起鹤落,灵动已极。张霸与另外一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店小二惊疑不定,抬头一看,见是萧爻,满脸感激,却有几分愧色。说道:“多谢多谢少侠,多谢。” 萧爻说道:“小二哥,你且站到一边。” 店小二转身走开,躲在一角,看着萧爻。 张霸醉眼斜乜,恶狠狠地盯着萧爻。怒道:“老子的事,你也敢管?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萧爻向他打量了一眼。摇头说道:“不像,一点都不像。” 张霸怒道:“不像什么?” 萧爻说道:“你不像是我儿子。我倒是你的祖宗。” 张霸怒道:“你奶奶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说完,举着钢叉向萧爻猛刺过来。萧爻眼见他身上弱点极多。往后一退,再顺手一拨,将钢叉拨到一边。见他下盘漏空,一脚踢在张霸的两只膝盖上。张霸有两只膝盖,萧爻踢出两脚,中间虽有间隔,但几乎是同时踢中。 张霸力量虽大,这时又是吃醉了酒的,给萧爻一拨拨歪了钢叉,心里就有了几分清醒。再给萧爻踢了一脚,咚的一声响,偌大的身子顿时跪倒在地,正好跪在萧爻的面前。 萧爻颇为意外,怎会如此轻易就打倒他了?我踢他,他怎么不躲呢?见他跪在自己面前,微微一笑。说道:“这就乖啦,认得祖宗,懂得磕头行礼啦。”店小二见萧爻只一招就制服了张霸,而又如此滑稽,忍不住喝彩。 张霸的武功本来不会如此不济,但他吃醉了酒,又不妨萧爻是一高手,这才给萧爻一招制服。 他这一跌倒,顿时酒也醒了,他立时又爬起身来,睁着铜铃大眼。说道:“有两下子!”举着钢叉,来斗萧爻,他力量极大,将一根钢叉舞得呼呼风生。举叉一刺,刺向萧爻的左肩。他先前以为萧爻不会武艺,酒喝得多了,更加麻痹大意,被萧爻轻易放倒。得知萧爻身负武艺,更不敢有半分轻敌之意。钢叉使出来,竟然攻守兼备。 萧爻侧身避过,一时也近不得他的身子。却在看他钢叉上的弱点。 张霸向萧爻的小腹接连刺了三下,有个名堂,叫做长江三叠浪,是张霸的平生绝技。 萧爻一一避过,待张霸第四叉刺来时,忽然见他手腕上露出了弱点。猛提一口气,侧身一绕,绕到张霸身侧,伸指一点,点向张霸手腕上的阳溪穴。 张霸但觉得一股凌厉的真气竟似要击中自己的手臂。大吃一惊,忙将手臂缩回。萧爻又见他肩头出了弱点,揉身直进,呼的一拳,正中张霸的肩头。当啷一声,钢叉顿时落地。萧爻顺手一推,劲力到处,顿将他掀到一边,却没有伤他。 张霸使出长江三叠浪也没能伤到萧爻,心知无论如何,不是萧爻的对手,怔怔地看着他。口中大叫:“你你是谁?” 萧爻初时也想不到,胜他竟这么容易。但和他过了这几招后,也就见怪不怪。将钢叉捡了起来。说道:“年纪也不小啦,胡子比你祖宗的还多,你还这么淘气?怎么把玩具也扔了。” 店小二刚刚受到张霸的恐吓,本来很怕他。见萧爻一出手,就像猫捉老鼠般把他制得无还手之力。他那杀人如麻的钢叉在萧爻手中竟成了玩具,登觉得畅快无比。 只听嚓嚓的两声,那使鳄鱼剪的举着鳄鱼剪,向萧爻的脑袋剪了过来。店小二在旁看到。惊呼道:“少侠小心。” 自打萧爻进店来,店小二见他穿着朴素。虽然口头上客气,但对他一直不太在意,见他爱酒如命,甚至有些看不起。直到这时,得萧爻解救,免却了一场危难,对他心怀感激。这一声呼喊,一声警示,才是真心实意,要来提醒萧爻。他在一旁观战,自是希望萧爻将那两人狠狠地教训一顿,算是给自己出口气。 萧爻听到他使动鳄鱼剪时,就已留上了意。见他举鳄鱼剪剪来,向后一退,将钢叉伸到他的剪口。这一下根本已不算武功,但实在巧妙已极。 鳄鱼剪这种怪异兵刃,江湖上很少有人使用,它攻击敌人的原理却是与平常的剪刀一致的。如同将平常的剪刀放大了数倍,而将刀口改为钢齿,威力便增大了数倍。但它伤人的原理既与平常剪刀一致,都是以剪口切伤人。要克制这种兵刃,最好的方法便是堵住剪口。 一把剪刀任它再怎么锋利,只要用一根铁棒卡住剪口。使得剪口合不上,切不拢,切不拢,也就伤不到人。又如狗咬人,始终要上颚和下颚合上,才能咬到人。但如果将它的上颚和下颚分开,不致合拢,就咬不到人。萧爻用铁叉堵住鳄鱼剪的剪口,便是这个道理。 使鳄鱼剪的这一下力量使得猛了,萧爻递出钢叉又十分迅捷,他要收回已来不及。只听嚓的一声响,鳄鱼剪剪到钢叉上,两件兵刃都是精钢所造,这么用力一绞,鳄鱼剪的剪齿顿将钢叉卡着。萧爻要抽出钢叉,却被那鳄鱼剪紧紧卡住。 萧爻说道:“不要抢,你看上了这钢叉是不是?祖宗给你,祖宗给你。”随即放开了手,往后一推,一股强劲的真气自钢叉传自鳄鱼剪上,推向使鳄鱼剪的人。使鳄鱼剪的踉跄退了几步,才得站定。 使鳄鱼剪的怒道:“王八蛋,我才是你祖宗,我要你的命!”然而那钢叉钳在剪口里,已被卡死。他顿时将两件兵刃一扔,赤手来斗萧爻,使的是一套勾拳。 萧爻说道:“来拿,来拿!”也即展开伏虎拳法与他对打。拳风呼呼,两人过了二十多招,萧爻卖个破绽,故意坦露前胸。使鳄鱼剪的汉子瞧到破绽,更不假思索,中宫直进,一招探囊取物,一拳击向萧爻的胸腹。 萧爻看准他拳头的来路,他的拳头伸到胸腹前时,猛地将胸腹一缩。顺手抓住他手腕,借力打力,向前一拉,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法子。那汉子收不住势,直冲出去。萧爻下脚一扫,使的是扫堂腿法中的一招横扫千军,绊得那汉子顿时扑倒,头脸碰到土地上,触到了不少泥土。 店小二见萧爻手法灵活,似乎只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几下,就打败了敌人。赞道:“好功夫!”他却不知道,萧爻刚才露的这一手,乃是用上了以静制动的道理,实是极为高深的武学造诣。敌动我不动,敌不动我诱之。待敌乱动,则出手制胜。 那汉子站起身来,咦的一声,看着萧爻。 萧爻说道:“还来吗?要是还没过瘾,咱们再过两招玩玩?” 那汉子酒也醒了,忙摇手说道:“不打了,不打了。” 萧爻转头看着张霸,张霸被瞧得心里发虚。道:“少侠少侠的高姓大名,还望见告。” 萧爻向店小二招了招手,店小二见有萧爻撑腰,胆子状了些。慢慢地走到萧爻身旁。萧爻说道:“小二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非要下重手伤他?” 张霸欲知他姓名而不可得,见他问起。只得说道:“因多喝了几杯,一时不知轻重。”又向店小二躬身说道:“小二哥,在下给你赔罪。”却恶瞪着店小二。 店小二被他这么一看,心里发慌。他心中却雪亮,此时有萧爻在,他被萧爻打服,来给自己赔罪,那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敷衍,他并不甘心。只要萧爻一走,他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时会被他打得更惨。 店小二忙还礼说道:“不用,没罪。你也没伤到我。”拉着萧爻,走到一边。低声说道:“萧少侠,你可害惨我了。” 萧爻惊问道:“我打他给你出气,他也给你赔罪了。怎么我害了你?” 店小二说道:“哎!少侠你无防人之心。他不是你的对手,这时有你在这里护着,他迫于形势,不敢对我再做什么。他是给我赔罪了,你以为他甘心就这样算了吗?不会的,他那是故意做给你看的,要你相信,他赔过礼道过谦就不会来找我麻烦。可是你打了他一顿,他肯服气吗?他脸色愤愤不平,等你一走,他一口气没处出,定又来打我出气。你这不是害了我吗?” 萧爻一听,这话果然在理。说道:“那如何是好?”店小二说道:“须要想个长久之法。” 萧爻问道:“什么是长久之法?” 店小二说道:“江湖中人最重信誉。他此刻败给你,你叫他立个誓,要他以后不来找我麻烦,更不能指派他的手下来找我闹事。”萧爻说道:“既是如此,我找他说去。”两人又转了过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盗亦有道 萧爻与店小二商议了一下,又走了过来。萧爻抱拳说道:“两位,今日这事,该当如何了断,在下见识浅短,还要请教请教。” 两人听他忽然间客套起来,均大出所料。张霸心道:“适才这少年口气挺狂,怎地忽然间就矮了下来。只怕他是故意做作,我要是说得不对,不合他心意,他必使出毒辣手段来迫害我。不过,先看看他有什么意图再作处置。”抱拳当胸。道:“今日这事,是我一人惹起的。童兄是来助拳,与他并无干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知不是少侠的对手,落到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我皱一皱眉头的,就不是好汉,不过请你别来为难童兄。” 萧爻听他口气,倒是一条硬汉。道:“好说,好说。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在哪里发财?” 店小二听萧爻竟要跟这两人套交情,心中惊慌:“遭啦,遭啦。我原要他迫使两人立誓,不来纠缠我。可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店小二,我的话岂能让他动心依允?他与这两人套上交情,做起了朋友。说不好,跟着那两人反过来对付我。”他在一旁待着,心中很是焦急。 张霸说道:“既然少侠相询,我也不必隐瞒。我叫张霸,带着一帮江湖好汉,在长江边上做些水上的买卖谋生,受兄弟们的拥戴,做了铁叉帮的帮主。江湖人称陆上龙王的便是在下。” 又说道:“这位童兄,江湖人称两头蛟,名叫童威。与在下一样,带着一帮兄弟,在江边谋生,他是鳄鱼帮的帮主。” 萧爻听到是水上的帮派。自然而然的想到天河帮和海沙帮,心道:“不知这两个帮派和另外两个帮派有什么关系?”抱拳说道:“原来是两位帮主,久仰久仰。” 那两人抱拳说道:“愧不敢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又在哪里发财?” 萧爻说道:“在下萧爻,无门无派。两位帮主在长江边上做买卖,若是对付那等贪官恶霸,那是绿林道上的光彩,大快人心。可店小二乃是个安安分分的良善之人,与两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张帮主来为难小二哥,岂非不该?这小二哥手无缚鸡之力,张帮主为一帮之主,如若动手殴打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传到江湖上去,岂不要惹天下好汉耻笑?” 张霸听了这番话,不觉又羞又惭。店小二脸上大为惊愕:“我可猜错他的心思了。他年纪轻轻,要不胡闹,倒还能说出这番大仁大义的话来。” 萧爻见他脸露惭色,有些意外。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未知两位帮主肯答允吗?” 张霸道:“少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若在下能办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萧爻道:“在下想请两位帮主作个保证。” 张霸说道:“做什么保证?” 萧爻说道:“这长寿楼的店小二因与张帮主有些不快。我适才出手帮了店小二,大家谁也没伤到谁。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要张帮主做个保证,这件事就算过去,以后不来找店小二的麻烦。也不得唆使手下兄弟来为难店小二。不知两位肯允可吗?” 张霸原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大难题来为难自己。全然没有想到,竟然是要自己做个保证,还有这等便宜的事。听了萧爻那番劝说,本来就不再想来为难店小二的。道:“大家走江湖,都是求个财字。我多灌了几杯,一时失手。现在误会已除,少侠既如此说,那是求之不得了。” 萧爻说道:“两位既身为一帮之主,必是重信守诺的好汉。我信得过两位。”转头说道:“小二哥,两位帮主已答允以后不来找你麻烦。你大可安安心心做你的生意,谁也不会来为难于你。” 店小二感激不尽,又敬佩不已。受到萧爻的感染,一股豪侠气概涌上心头,当胸一抱拳。道:“多谢少侠解围。”萧爻淡淡地笑了笑。 张霸说道:“小二,适才是我的不是。不过你放心,我张霸恶是恶,却是个言出必行的汉子。既已答应萧少侠不来找你生事,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店小二见到他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想到才被他打过。心中还是有些发虚,向他抱了抱拳,转身自回大厅里去。 张霸道:“萧少侠武艺高强,大仁大义。我兄弟二人好生佩服。” 萧爻道:“过奖了。张帮主,夜已深了,在下可要睡觉去。”说完,打了个呵欠,像是困倦不堪。 却见张霸对童威使了使眼色,两人忽然拜倒,竟对萧爻磕头行礼。 萧爻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扶两人。说道:“两位帮主,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快快请起。我年纪轻轻,可不便受你们如此大礼啊。” 两人却不起身。张霸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刚才你口口声声占我便宜,要充我祖宗。现在对你行礼,反倒谦逊起来。”但想有事求人,这些不要紧的,还是不说为好。张霸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这事非少侠不能办到。少侠若不答应,我兄弟二人就是跪死也不起来。” 萧爻心道:“和你打了一架,你不来记仇,反而对我跪拜,又来求我,这事真是罕见。”道:“张帮主,你贵为一帮之主,手下统领着不少好汉,在江湖上一呼百应。还能有什么事摆不平的?我只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小子,会一点三脚猫的花架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童威道:“少侠这样说,太过谦虚了。倘若少侠的武功只算是三脚猫的花架子,那我们就更加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了。” 张霸忙扯了扯童威的衣角。道:“不,不。少侠武功盖世,世所罕见,本事比我们大得多了。少侠若是不肯帮这个忙,我们就不起来。” 萧爻心道:“周大爷对我说过,武者侠之本,侠以义为宗。自来的英雄好汉,行走江湖,无不以侠义为先。我绝不做有背侠义道的事。”眼见不是事。只好说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们要我做的事,可不能违背了侠义之道。否则,你就是跪到老死,我也绝难从命。” 张霸说道:“我若要少侠去做了亏心事,我不得好死。” 萧爻听他如此赌咒。心道:“看他求我什么事。”说道:“二位帮主请站起来说话。” 张霸和童威这才站起。张霸说道:“不瞒少侠,我跟童兄在长江边做水上的买卖。在水上做我们这行的,除了我铁叉帮,童兄的鳄鱼帮。还有两个帮派,一个是天河帮,一个是海沙帮。四个帮派划地而管,倘若有船只经过。若是在天河帮的领域,天河帮出手拦截。不论大小,能吃就吃。但要是过了天河帮的领域,到了下一个帮派的盘口,天河帮没有吃到的。就该撤退,留给下一帮派的兄弟吃。这条规矩,四个帮派一向谨守,是以一直和睦相处,没发生过殴斗厮杀的事。” 萧爻先前已听过天河老鬼和海沙大王的对话,知道海沙帮劫了一个贪官。却不知道这其中竟还有这些规矩。道:“原来你们划断了管辖领域。却不知你们四个帮派的位置是如何区分的。” 张霸说道:“天河帮,海沙帮,铁叉帮,还有鳄鱼帮。四个帮派中,天河帮资历最老,因此他们把守上游。若有大鱼自北南下,天河帮先吃第一口。要是天河帮吃不了,便轮到海沙帮。第三便轮到我们铁叉帮,最末的鳄鱼帮。倘若自南向北的,鳄鱼帮吃第一口,依次往上排。” 童威说道:“四个帮派把守各自的盘口,只在自己的领域内拦截。一旦过了领地还捞不到的,自己撤走,让给别的兄弟们。这是老规矩了。” 萧爻点了点头。说道:“盗亦有道,如此划分了领地,大家都谨守规矩,也不会错乱。” 张霸说道:“少侠说我们盗亦有道,那是不假的。” 萧爻问道:“张帮主,那你要求我的是什么事呢?” 张霸说道:“不久前,兄弟们打探到有一个狗官,到山西做了三年的知县,任期满了,要回老家。那狗官可贪了不少钱。买了五房小妾和两个家人,并请了五个镖师作保,却是走水路。兄弟们都想狗官的钱本是不义之财,就是抢了他的,也不算违背了天地良心。都想去捞一把,但我们却是守规矩的。他既是自北向南,自当由天河帮起头,但是天河老鬼因生病放过了他。那狗官流到了海沙帮的盘口,本来海沙帮要是在自己的盘口上做了这事,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他海沙帮在自己的盘口没能做成。直流到我铁叉帮的领域上,才来做这事。他破坏了规矩,我和手下几个兄弟跟他们理论,反而被海沙大王打成重伤。那狗贼还抢走了我的一口七星宝刀。” 萧爻心道:“海沙大王也说过这事,原来这其间还有这些勾当。” 张霸说道:“海沙大王欺人太甚,论武艺,我们都不是海沙大王的对手。”萧爻见他脸露晦色,想是武艺不如人,自知无法找海沙大王讨回那口宝刀,因此而感到懊丧。 萧爻问道:“你是要我去找海沙大王,帮你讨回公道?” 张霸躬身行礼。说道:“少侠若肯援手相助时。我们也不消少侠如何,只要他交还我那口宝刀,并要他保证以后绝不越域抢货。我所求的,便是这事了。”说完又跪了下来,说道:“少侠若肯帮我办了这事,情愿以五千两白银为礼。” 萧爻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可我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就去找海沙大王争闹。我必须得知道,你所说的是否属实。” 张霸说道:“少侠秉公料理,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海沙帮,找海沙大王,我与他当面对质,少侠便可知道其中原委。” 萧爻说道:“海沙帮是不必去了。” 张霸一听,以为萧爻要反悔。说道:“少侠这是何意?难道是嫌彩礼少了吗?” 萧爻指着西厢房的第二间房说道:“什么彩礼,我不要你的。海沙大王就睡在那间屋子里。不用去海沙帮,就可与他当面对质。” 张霸吃了一惊。问道:“当真?少侠可不是说笑?” 萧爻说道:“他喝了不少酒,现在恐怕是睡着了。你去敲门,看他在没在里面?” 张霸转头看着那间屋子,正要去敲门。忽然,那屋子里传来大笑声。 只听海沙大王大笑道:“我先是睡着的,现在也给你们吵醒了。” 张霸一听,认得果然是海沙大王的声音。说道:“沙忠定,原来你在这里了。那么刚才的话,你也该听到了吧?” 沙忠定道:“这位少侠不肯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可见他并不是个糊涂虫。” 张霸哼了一声。怒道:“你既然已听到,还请你出来。其间的是非曲直,咱们当着少侠的面,一是一c二是二的说清楚。若是我的错,我给你磕头赔礼,若是你错了,你交还我的宝刀。” 萧爻与张霸c童威打斗时,睡在西厢房里的沙忠定和游天河都已被吵醒了。张霸所说的话,沙忠定全部听到。直听到张霸将要去敲门,这才出声。 只听呀的一声,房门一开,沙忠定走出门来。他看着隔壁的屋子。说道:“老鬼,你也出来作个见证吧。” 张霸与童威听到天河老鬼游天河也在,不由得吃了一惊。 又听那屋子里游天河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是强盗,我们所做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光彩,在人前抖落出来,又有什么好处了?”只听门呀的一声开了,游天河也走出屋子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出手解救 天河帮,海沙帮,铁叉帮,鳄鱼帮,四个帮派的帮主,竟然不约而同的在长寿楼中出现,当真让人想不到。 见游天河从屋里走出来,铁叉帮帮主陆上龙王张霸先是一惊,随即冷笑了一声。说道:“天河老鬼,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只听游天河狠狠地道:“脚长在我的腿上,我游天河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哪个王八羔子敢来挡我,我只好杀了他。”又摸了摸腰间的千牛刀,仿佛随时要掏出来杀人。他身上像是绑了火药,他刚刚从睡梦中被吵醒过来,正装着一肚子火气,一点就燃,一燃就要爆。 张霸赔笑道:“适才吵到老哥睡觉,兄弟这就给你赔个不是。咱们谁跟谁来,你天河帮管的是上游,在上游分金吃肉。我铁叉帮管的是中间,上游和中间,可没隔多远。平时是走动得少了,但是兄弟在心里,一直把老鬼你当做老哥,确是从来也没有生疏过的。” 游天河哼了一声,听他这么一说,火气消了不少。 张霸又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老哥你生了病,兄弟我着急得不得了,本想去探望老哥。嘿嘿,却有人从中阻拦。” 游天河说道:“张霸,你这话只怕有些言不由衷吧。我生了病,你巴不得我就此一病归天。天河帮群龙无首,成了一帮乌合之众,你便好趁机将我手下兄弟除尽,就此灭了天河帮。江边上的买卖就可少分一股。你会为我着急?嘿嘿,你是着急我没有因病死掉吧?” 张霸怫然道:“咱们四个帮派,向来唇齿相依,互相呼应。因此上官府不敢侧目,就是游龙帮c漕帮多次来抢占,咱们四个帮派齐心合力,让他们吃了败仗,均各自扫兴撤回。任谁出了岔子,少了哪一帮,对另外三帮派来说,只有艰难,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老鬼,你要是这么猜测兄弟,可叫人心寒了。” 原来这天河帮c海沙帮c铁叉帮和鳄鱼帮四个帮派,先前守着规矩,在各自的盘口打劫。倒处得和睦,成了兄弟一般,相互照应。游龙帮c漕帮要想扩大势力,都曾大举攻过。但这四个帮派占了有利地势,又互相呼应。致使那两帮大败而归,扩张之想只能作罢。 张霸所说,均属实情。游天河也不能不承认,当下冷笑一声,不再搭话。 张霸又说道:“我本来要去探望老哥,嘿,却被人从中阻挠。他来我的盘口上抢生意,还将我打伤,抢走我的七星宝刀。”转头看着沙忠定说道:“沙忠定,你不顾信义,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吞了我铁叉帮,继而吞掉童兄的鳄鱼帮,最后把天河帮也给灭掉,长江边上便只有你海沙帮。嘿嘿,嘿嘿。” 沙忠定冷笑一声。说道:“张霸,我是从你手上得了一把七星宝刀,但那刀就真的是你的吗?那刀根本就不是你的,你那天用来杀我。要不是我够机灵,早已成了你刀下之鬼。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只是伤了你的皮肉,给你小小的惩戒。我把刀夺了过来,是替你保管保管,免得你拿着它四处残害无辜的人。” 张霸愤怒已极。厉声喝道:“沙忠定,你竟然是怕我拿刀害人?这话要是别人说,尚且可以,但你万万不能说。你忘了你是做什么的?你是做贼的,你是强盗头子。嘿嘿,一个杀人如麻的强盗头子,竟然会为无辜的人着想?你既然如此慈悲心肠,又为何来做强盗?” 沙忠定喝问道:“谁规定做强盗的就不能有慈悲之念?” 张霸道:“一朝做了强盗,你就永世不得翻身,永远是强盗。就算你有慈悲之念,你也永远洗不掉强盗的恶名。” 沙忠定听了这话,向张霸怒目而视。张霸根本不来理睬,沙忠定大怒之下。扯出泼风刀来,嗤的一声,刀光一闪,对着张霸猛砍过来。沙忠定带着怒火砍出一刀,这一刀去势十分劲急,直要一刀将张霸砍为两段。 张霸这时手上没了兵刃,大惊之余,斜身向旁闪开,避过沙忠定的一刀,他一得余暇。又喝道:“你是要老子的命吗?”俯身去捡鳄鱼剪并铁叉。 沙忠定喝道:“你出言不逊,我就杀了你。”举刀又砍。张霸眼看躲不过,向地上一滚,避开他的一刀。使铁叉刺出,直刺沙忠定的膝盖。喝道:“你要老子的命,老子先卸掉你的腿!”沙忠定向旁一让,避开他的一刺。 张霸得这么一缓之机,涌起来。将两件兵刃一齐舞动,来斗沙忠定。张霸道:“沙忠定,你这强盗头子,刚刚砍我那一刀,就是你的慈悲之念了吗?你的慈悲之念,就是要杀尽所有反抗你的人吗?” 沙忠定怒道:“不杀了你,老子不叫海沙大王!”举刀直进,向张霸猛砍。张霸挥舞铁叉与他对战,但见刀光闪闪,钢叉银亮,两件兵刃挥舞盘旋,灿然生辉,令人炫目。 沙忠定与张霸是多年的近邻,两人对彼此的武功路数,深有了解。这一仗,两人打得半斤八两,一时分不出胜败。 又斗了数招,沙忠定瞧到破绽,一招独劈华山,自半空中斜砍而落。 张霸脸上一惊。举铁叉相隔,当的一声。两件利器一碰,火花四下飞溅。两人均觉得虎口发麻。沙忠定这一刀,却将鳄鱼剪砍落下来。随即举刀又砍,竟是戚家刀。 那时,戚继光谢世已久。但他的戚家刀法,杀得来犯倭寇闻风丧胆。新河一战,以鸳鸯阵大破倭寇,杀得倭寇一蹶不振,多年的倭患自他手上得以根治。大大的为国人出了一口恶气。他名声极好,是中国历史上的民族英雄。自他手中创造的刀法,受武人们推崇备至。他虽然已经谢世,但刀法却流传很广。 沙忠定因缘际会,少年时,得遇一个武师。自那武师手中学了些戚家刀法。仗着这点武艺,坐上了海沙帮帮主的位置。在江湖也有不小的名头,称他为海沙大王。 两人越打越恶,沙忠定照头一刀砍下,张霸横叉相迎。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件利器又砍到了一起。张霸退了几步,沙忠定亦被弹开几步。 萧爻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到两人这场打斗,心中不停的想:“这两人的武功招式中可说破绽极多。就拿沙忠定刚刚砍下的一刀来说吧,他这么举刀砍下,刀未下落之时,中门大开。张霸这时举叉直刺,就可先伤到他,可比他横叉相迎高明多了。而张霸这么横叉相迎,中下路都是破绽。沙忠定这时要是收住刀势,不必砍在他的铁叉上。只消飞起一脚,就可将张霸踢飞出去。这么一来,也就取胜了。比他将大刀砍落,致使两人同时弹开,又高明了许多。” 萧爻与人斗得多了,与他打斗的,又都是江湖好手。尤其与段人举这等经验老辣的剑术高手斗过之后,在不知不觉中,武艺提高了好一大截。这时以高手的眼光再看着两人打斗,一眼便看破了两人招数中的破绽,并能及时想到破解制胜的招数。 正如一个文学大师,有人写了文章请他参阅,他一览之下,便看出其文章的优劣,并能找到补短之法,加以修正润色,而成上佳之作。又如一饱经沧桑的人,当有人对他说出心事,他一听之后,便可看出心事的起源,并能找到破解之法。所谓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其理相类。 两人堪堪斗了百余招,竟然不分胜败。沙忠定的武艺本来要高过张霸,就算张霸全力以赴,一百招之内,沙忠定能胜过他。但沙忠定大怒之下出手,心浮气躁,又急于求胜,刀法不免凌乱。就不如平静之时,与人过招那么稳便。招数上就出现了许多破绽。 张霸心下明白,自己的武功不如他的,但张霸的心思却尤为冷静。激怒了他,正是要引他心绪不宁,自己才好占到便宜。 两人又斗了二十多招。沙忠定初时心绪噪乱,过了这一百二十多招后,久战不下,心绪自也有了变化。沙忠定登时想到:“那天在船上,五十招不到,我就打败了他。今天却斗了一百多招,还不见胜势。这王八蛋一直面带冷笑,他笑什么?”忽然一呆:“哎哟!我可着了他的道儿了。这王八蛋面带冷笑,就是故意引我分神。我一直注意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来在意他的用心。”沙忠定这么呆了一呆,手上的招数不免缓慢下来。临敌对打之际,招招关乎生死。岂容得他在打斗之中停手思索? 张霸冷笑一声,举叉直刺他的咽喉。游天河不禁呼道:“要遭!沙忠定!”话音刚落,张霸的铁叉已刺到沙忠定的咽喉。 沙忠定反应过来时,眼看已避不开。惊骇之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将手中的泼风刀横削而出,竟成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张霸的铁叉要是刺破他的咽喉,他手中的泼风刀也将砍断张霸的腰。 游天河c童威与他二人同是四个帮派的首脑,在没发生嫌隙之前,相处亲厚,兄弟一般。但见两人要同时毙命。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脸上已惊骇无比。但他们自忖武艺不够,无法解救,只有空自焦急的份。游天河大叫一声沙兄弟,童威则大呼张兄,声音中都充满了凄怆。 恰在这时,忽见一道白影,如电光火石般倏忽而出,冲到两人中间。游天河和童威眼前一花,凝目瞧去,只见张霸手中的铁叉自沙忠定耳门外沿刺出。沙忠定手中的泼风刀切到张霸的腰带,便停止不动。在张霸和沙忠定之间,夹着一人,那人正是萧爻。 萧爻眼见情势危急,当即跃出。手上顿时运起一股柔和的劲力,一手拿住叉杆,将张霸的铁叉扭歪了去,又不使内力伤他。一手拿定沙忠定的手腕,往外拨开,也不伤他。 萧爻虽然将两人拨开,但却十分凶险。只要武功稍微差了一分,哪一个动作稍微慢了半分,不但解救不了两人,自己也必跟着受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宝刀赠英雄 张霸看着沙忠定,沙忠定看着张霸,两人的脸上惊骇不已。两人先以为自己都将毙命。待见到中间夹着萧爻时,心下才都明白,是去鬼门关外转了一圈,萧爻将自己又拉了回来,才保住了性命,却如僵住了一般。忽然当当两声,两件兵刃同时掉落地上。萧爻见两人放下了兵刃,这才移开。 两人同时向萧爻躬身行礼。说道:“多多谢少侠。”惊骇未定,声音中竟然颤抖打格。 萧爻心道:“这两人是强盗,平时杀人不少,也见过不少死人。但临到两人头上时,却还是害怕的。”抱拳还礼。道:“不好意思,搅扰两位打斗的雅兴了。”这话本来幽默得很,但这四人心中惊骇,谁也想不到要来笑一笑。 沙忠定惊魂稍定。说道:“少侠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少侠及时出手解救,我二人此时已尸横就地。” 张霸说道:“少侠对在下的活命之恩,我二人岂有不知之理?” 萧爻沉吟片刻。说道:“这事因宝刀而起,却不知那口七星宝刀,是什么来历。致让两位帮主如此性命相搏。” 那两人经历了这么一场由死而生的危险。一时之间,尚有余悸。两人互相看了看,但觉得能保得一条性命,实在比什么都划算。 沙忠定说道:“张兄,那七星宝刀如何得到的,你给少侠说明说明。” 张霸缓了缓后。说道:“多亏少侠相救,这事却不能瞒过少侠了。那口七星宝刀确实不是我的。我是做买卖时自他人手中拿到的。那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我得到后,当作至宝,好生爱惜。那天在船上与沙兄弟打了一架,被他抢了去,自然心有不甘。近日来,我与沙兄弟不和,听得慕容扫北乃是一代豪侠。他这次作六十大寿,又送请柬到我铁叉帮。我一想之下,便想用那宝刀作为拜寿的贺礼,送给慕容大侠。以此得个靠山,将来要是沙兄弟起心吞并我铁叉帮。我便可求慕容大侠出面,就算他不来跟沙兄为难,但只要他肯从中调停,以他在江湖中的名望,料想沙兄会给他面子,就不会跟我铁叉帮过不去。但那宝刀既被沙兄抢走,我来做寿没有拿得出手的贺礼,担心慕容大侠因此小瞧了我。心中正为这事犯愁,遇到童兄,也是来拜寿的。在客栈中多喝了几杯,出手伤了店小二。幸得萧少侠出手救了那店小二。我看少侠武艺高超,想请少侠出面,自沙兄手上将宝刀拿回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沙兄和天河老鬼。” 萧爻待他说完,喝问道:“你是想找我帮你拿回贺礼!” 张霸抱拳说道:“少侠恕罪。我这番安排,确是在为自己谋算。也是为我铁叉帮的生死存续着想。对少侠隐瞒了许多,是我不该。”拍拍两声,张霸忽然左一个右一个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又说道:“我虽是强盗,可这点江湖义气还是有的。我既然瞒过了少侠,少侠若是不肯见谅,我唯有一死。”说完,竟捡起了铁叉。向自己的胸口刺去。他刚刚自鬼门关外回来,才隔了一会儿,又要寻死。那三人大叫道:“张兄,不可!” 萧爻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将他手上的铁叉踢落。说道:“要是我不肯原谅你,你就非死不可吗?” 张霸说道:“少侠救了我的命,我却瞒着实情,利用少侠。倘若少侠不肯原谅,定要追究我的不是。我自知并非少侠的对手,与其被少侠杀死,不如死在这根钢叉上,以此回报少侠。” 萧爻说道:“就算我不肯原谅你,我也用不着就杀了你。” 张霸惊问道:“你不会杀我?”他做水上的买卖,倘若有谁得罪了他,他不肯原谅那人时,必定带着手下兄弟去杀死那人。以己推人,就以为世间的人都跟自己一个想法。倘若萧爻不肯原谅自己时,也必定会来将自己杀死。听了萧爻的话后,大出所料,惊愕不已。 萧爻说道:“我就算不肯原谅你,却也不必就此杀了你。不过,张帮主,在下倒想知道,你们做水上的买卖,是怎么做法的?” 张霸向另外三人瞧了瞧,他们同是水上强盗。只要张霸一说,那三人的老底也将被揭破,张霸向三人看去,是征询三人的意见。 游天河说道:“咱们是水上草寇。这身份半点也不假。但我们所杀的要不是贪官恶霸,便是土豪奸商。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张兄,你就对少侠说说。” 童威与沙忠定也道:“你与少侠说说。” 张霸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做水面上的生意。四个帮派划地而管,少侠已是知道的,那也不必再说。我们动手做人,有一条四做三不做的规矩。” 萧爻问道:“什么叫四做三不做?” 张霸说道:“我们在动手之前,都是要先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确然了解清楚了后,才下手。我们动手做的有四种人,一种是欺压良民的恶霸。一种是贪得无厌的贪官。一种是土豪劣绅。还有一种是奸商,这是四做。对付这四种人,也有轻重之分。一般的恶霸,只是作威作福,横行乡里。倘若他身上没背人命,我们拦截他时,只要财物不要命,将他暴打一顿,就放过他。对付土豪劣绅,要严格一些。就要请他吃碗混沌,才肯放过他。” 萧爻问道:“吃混沌?” 张霸说道:“少侠不知,也不奇怪。吃混沌,就是将他绑了手脚。扔到江里,生死由命。若是奸商和贪官。这两种人最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收敛钱财,据为己有,媚上欺下,胡作非为。遇到这两种人,先收了财物。再砍了脑袋,挖心破肚,塞一串铜钱在他肠子里,扔到山里喂狼。” 萧爻这是第二次听到破肚挖心的手段,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却听张霸说道:“有三种人,却是不动他的。一种是赶考的举子,十年寒窗,十分不易。有些还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因此不动他,要是穷得连路费也周济不上的,还会送些银两给他使。一种是好官,衣锦还乡,他既是为百姓着想。也不会动他,要是性格划得来的,还会请他到山寨里盘桓几日,顺便听他讲些官场上的勾当。一种是穷人,这种人更是不会动他的,遇到这种人,却只有倒霉。这是三不做。” 萧爻问道:“为何倒霉了?” 张霸说道:“这是祖师爷的遗令。遇到穷人不但动他不得,还要赔他。岂不只有倒霉的。” 萧爻心中大奇。问道:“你们这行也有祖师爷?” 张霸说道:“学文的,都尊孔老夫子为文圣。学武的要拜关二哥,求财的拜财神赵公明。做将帅的,以姜太公为尊。做强盗的也少不了有自己的祖师爷。” 萧爻心道:“这四人虽然做了强盗,但所作所为,其用意却在逞强除恶,只是下手未免有些残忍。”又想:“两人之前本无仇怨。何不让他们化敌为友,再规劝他们少害人命,也是一件功德。”心中想定后。说道:“两位帮主,你们本来是和睦相处的。却因一口刀,而惹得自相残杀,实在划不来。在下斗胆劝两位化敌为友,不知二位帮主均意如何?” 沙忠定心道:“我要那口宝刀,是用来给慕容大侠做贺礼。也是想投他这个大靠山,为以后谋算。张霸用那口宝刀,和我想的一样。假如我与他化敌为友,今后划地而管,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张霸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 沙忠定道:“倘若张兄肯答应,以后依旧划地而管。我愿意将宝刀奉还。” 张霸道:“我也愿意与沙兄化敌为友,大家谨守规矩做事。” 萧爻道:“好,两位帮主是绿林道上的好汉,一言九鼎,我信你们。你们从今以后化敌为友,可喜可贺。”向那两人抱拳庆贺。 童威和游天河都道:“原该如此。” 萧爻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张霸说道:“少侠请讲。” 萧爻向四人看了看,沉吟片刻后。道:“四位今后再作买卖时,若肯手下留情。本来该绑了投江的,改为揍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认不得祖宗爷娘,再教训他一顿,却不害他性命;本来该割了脑袋喂狼的,改为扒光他的衣服,再将他暴露在大街上,在他身上写上‘乌龟儿子王八蛋在此’,让他大大地受一番羞辱,也饶他一条小命。四位若肯答应在下,在下愿与四位做朋友。四位要是不肯答应,那咱们就此别过。今后要是在江湖上碰到,谁也别认谁。” 萧爻这番话,意在劝那四人不滥杀无辜。他与这四人并没有过命的交情,要这四个杀人如麻的恶汉听从自己的劝告,本来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但萧爻先解救了张霸和沙忠定,两人对他着实心存感激。单凭这一点感激,就要他们听自己的劝告,显然是不够的。 萧爻虽然武艺高强,但他并非慕容扫北c铁琴道人或者是苦禅大师,早已是江湖中的成名大侠,自然也就没什么江湖威信可言。他的话虽是好意,也绝对不如慕容扫北那般有公信力。要四人听自己的劝告,也还不够。 但萧爻所劝的事,并非要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是将杀人改为羞辱人,旨在少杀人命,不改其强盗的本色,很合四人的心意。 这四人一生在刀口上讨生活,都是凶杀斗殴惯了的,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低头。但谁人不想长命百岁?这四人不是武功天下第一,所作的又是白天杀人,晚上放火的勾当,保不准哪一天碰到武林好手,打劫不成,反而送命。都很愿意与武功高强的人做朋友c拉交情。 张霸和沙忠定均想用宝刀来攀上慕容扫北,就是想寻个大靠山。但慕容扫北既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为人正派,威望很高,对自己的身份很看重,这种人耻于与强盗为伍。他们要攀上慕容扫北,希望不大,要做慕容扫北的朋友,更十分困难。 萧爻武艺不凡,又并不自峙身份,竟愿意与四人做朋友。他们不用去攀附送礼,就可交到这样一位武功出色c心无城府的少年,自然人人愿意。 那四人听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游天河说道:“少侠宅心仁厚,既代为求情,我们答应就是。” 海沙大王笑道:“扒光衣服裤子,写上‘乌龟二子王八蛋在此’,令他大受羞辱,可比杀了他还过瘾。” 童威说道:“少侠侠义为怀,你这朋友,说什么也是要交的。” 张霸叹道:“少侠救得我的性命。又调停我们的纷争。所谓宝剑赠英雄,沙兄,那把宝刀,你拿出来,咱们送给少侠。” 萧爻忙说道:“不可,张帮主,那把宝刀是你的宝贝。君子不夺人所好,还请你留着。”又说道:“区区在下,无德无能。不过是因缘际会,碰巧遇到了四位。四位肯听在下的劝告,在下已感大德。那宝刀无论如何还请张帮主留着。” 张霸道:“那宝刀原是我用来找靠山用的,如今我与沙兄重归于好。那靠山便是不用找了。” 又叹道:“萧少侠,你在得知我要利用你后,不来追究于我。你这副宽大的襟怀,实在令我佩服。我与沙兄几乎要殒命,在危机时刻,得你出手解救,我俩才保住一命。我们是强盗,天下人对强盗这两个字痛恨无比,提到强盗,远避还唯恐不及,更是谁也不会与强盗做朋友。可你知道我们是强盗,却仍将我们当做朋友。萧少侠,你大仁大义,气量过人。在下实在无以为报,那宝刀,你一定要收下。”这番话说得诚意拳拳,真情流露。 萧爻自出手救店小二,答应张霸所求的事。到出手解救张霸和沙忠定,再到奉劝四人他们少杀人命。从始至终,心中所想的,是不违背侠义之道。见张霸真情流露,却料不到,一个强盗头子,竟也良心发现。 萧爻笑了笑。道:“我无德无能,如此美誉,实在愧不敢当。” 张霸又道:“沙兄,你快把刀拿出来。” 沙忠定道:“我刚刚出来时,把刀放在枕头下了。我这就去取出来。” 说完,转身回屋子。却听得夜空中一人嘿嘿冷笑两声。跟着一个声音自半空中飘来。那声音说道:“七星宝刀我已取回。张霸,今日见你尚有悔悟之心,项上人头,暂且寄下。半个月后,自当来取。” 张霸听到这人的声音,脸上大为惊慌。说道:“就是他,我的刀就是从他手上拿到的。哎哟!” 众人听后无不大惊失色。那声音又说道:“先给点颜色!”忽然间,五件暗器破空而来。分别射向花园中的五个人。 萧爻听得暗器破空之声。叫道:“小心暗器!”众人纷纷避过。萧爻待暗器落下,踏上两步,展开龙象心法,自那黑影后面追了出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千手千脚 萧爻先时曾听到有夜行客踏草来访,听得那人亲自说出来,更无怀疑,先前曾踏草而行的人便是他。 萧爻纵身一跃,已跃上了屋顶。却只见到一条朦胧的黑影,眨眼间就去得老远。萧爻心道:“此人去得好快。却是谁呢?”当即展开龙象心法,追在那人后面。几个纵跃,早已离开了长寿楼。 萧爻纵声说道:“阁下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可否留下来,咱们将此间的事情分说明白。该当如何,再从长计议。”萧爻虽在说话,脚下却丝毫不缓。 那人听到萧爻说话的声音,像是吃了一惊。他将要离去的时候,就已经算定,先发出了五根铁钉,分别射向五人,就是要众人顾着去躲避暗器,没闲暇来追自己。就是有人躲开了暗器后,再追上来,但这么慢了一刻,仗着自己绝顶的轻功,那也绝不能再追上自己。 听到萧爻说话的声音,隔自己并不是很远。万万想不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轻功绝顶的高手。他在自己后面追来,却能赶近自己,来人轻功之高,只怕不在自己之下。当下并不答话,奋力前行。 萧爻心道:“他听到我说话,明明转头来看的,怎地不说一句话呢?”这么缓了一缓,见那人又拉大的距离。当即催动内力,加紧跟去,过了一会儿,与那人又相隔不远。 那人在前面全力行了一会儿,没听到萧爻的声音。正感得意:“终究是被甩开了。我还不信这世上竟有人能在轻功上胜过我的。”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一眼。一见之下,眼见萧爻跟自己隔得更近了些,顿时吃了一惊。 月光朦胧之中,萧爻亦见到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说道:“阁下不必惊慌,我对阁下并无恶意。”那人冷笑一声。只见他右手微扬,跟着又射来三根铁钉,黝黑尖利,嗖嗖而响,分上中下三路射出。 萧爻见他抬手,知他要发暗器,心中早已戒备。听到暗器破空之声,斜身避让,三根铁钉自自己额头c胸前c膝侧射过。没一根射中自己,但这么一避让,顿得一顿,又被那人拉开了距离。 那人放暗器射萧爻后,忽然身子一矮,竟窜到城内的巷道里。 萧爻避过他的暗器,很快又跟进。见他窜进了巷道。心道:“莫非他住在城内,这是要回家去了吗?” 那巷道里岔路极多,只见那人忽地一转,就此不见。萧爻恍然明白:“不好。他跟我捉迷藏。巷道里这么多岔道,只要他一溜开,就不好找到。”又加紧追去。 此时四更已过,家家户户都关了灯。只有天上一轮明月,也将要退去。光线暗淡,视物模糊。 萧爻跟着那人,转过岔道。却是一条三岔路口,左右两边都是路。正不知往哪条路追去。 突然,只听左边的巷道深处传来几声狗吠。萧爻心道:“那人定是去了左边。还碰到狗了。”立即向左边的巷道奔去,转过几个弯后,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前果然见到了一条大狼狗。那狗全身黝黑,狂吠不止,竟似要扑咬过来。萧爻身形一闪,早已去得老远。 刚走过那户人家,前面又有了岔路。萧爻心中一惊:“遭啦,这么多岔路,往哪条路上追他呢?” 站在当地凝神倾听,竟听不到那人奔行时发出的声响。迟疑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心中暗暗一喜:“他只在巷道里乱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想借着岔路多,让我不知该走哪一条路追他,他好甩脱我,可见他还在巷道里。嘿嘿,这回可有法子了。”纵身一跃,跃上的屋顶。萧爻窜高伏抵,在屋顶上奔行纵跃,身法之矫健,有若惊龙。 萧爻踏着屋顶行进,眼光却盯着巷子的路。这样寻了一会儿后,忽见那人的身影在南边的一个转角处晃了一晃,眨眼间便即不见。萧爻见到那人的身影,当即奋力追去。稍一借力,已到那转角处的屋顶上。又看到了那人的身影,那人的身影只在墙角下露了一露,便即消失。 萧爻立刻追了过去。这一加大力道,离那人越来越近。那人刚转进去的路,却是一条很深的巷道。两边却没什么岔路。 那人往巷道里行了一会儿,没再见到萧爻,便放缓了脚步。萧爻见他慢下来,亦放慢脚步,沉住气,盯着他。 那人在大路上行进,萧爻在屋顶上行进,就如同并肩而行。 萧爻一边看着那人,一边又看着前面的道路,他这时居高临下,视野极为宽阔,无论那人走到哪里,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但那人却始终不知道,他一直要甩脱的人,竟然就在自己上方。 只见那人转头看了看,见后面没有萧爻的身影,稍微放宽了心。又见他在一座大宅的门前停了下来。忽然伏下身去,侧耳倾听地面上的响动。要是萧爻在地面上奔行,他这么贴地倾听,定能听到奔跑时脚下踏地发出的声响。足见此人的心思当真精细。 他没听到任何异动后,跃起身来,满脸喜色。在大宅外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那人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被萧爻追逐,一直憋着一口真气奔行。到这时,人已被甩脱,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歇歇气。 那人歇得一歇,自怀里摸出一把短刀来,抽出短刀。那刀长约一尺,宽约三寸,寒气逼人。 萧爻心道:“这把刀,便是张霸所说的七星宝刀了,果然是一口利刃。” 那人将刀一收,自语说道:“那小子的轻功原也不差,幸亏这巷道里岔路极多,这么老半天也没见他追上来,多半是迷了路。嘿嘿,能追上我千手千脚妙空的人,只怕还没出世。” 他正感得意。忽然只听头顶上一个声音说道:“原来阁下叫千手千脚,这名字很有趣。”说话的人正是萧爻,他见到千手千脚妙空在大宅门外歇气,便也坐在屋檐上歇气。听他自己暴露的名号,来跟他接话。 妙空听到萧爻的声音,大吃一惊。抬头一看,见那青年人正坐在屋檐上。妙空惊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到来的?” 萧爻笑了笑。说道:“不早也不晚,你刚坐下,我就来了。要是稍微慢了一步,只怕再也见不到阁下了。” 妙空冷笑一声,只见他右手微扬,忽然发出六根铁钉,上中下三路各两根,分射萧爻六处大穴。萧爻见暗器射来,急向旁边让开。说道:“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钉子?”转头一看时,妙空已去得远了。 萧爻顺手抄起几块瓦片,对着妙空的背影,掷出一块。他不懂得暗器手法,不能像妙空那般,将暗器分几路击出。但瓦片比铁钉大了许多,重了许多。萧爻运劲一掷,破空之声竟强过妙空射来的铁钉。说道:“你请我吃铁钉,我请你吃瓦片。大家有来有往,谁也占不到便宜。”说话时,已跟了出去。 妙空正在向前奔,听到瓦片破空之声自后袭来。他既是暗器大家,听声辩位之能无人能比。不用回头,只向旁边一绕,便绕开了身后击来的瓦片,脚下丝毫不减。那块瓦片击到土墙上,砰的一声,顿时碎裂。妙空虽然避开,但听得瓦片击来的声音如此强劲,对萧爻的内力也不禁深为惊佩。 萧爻见他避开了一块,随手一掷,第二块瓦片又即飞击而出。又说道:“小心了,我这次打你的后脑。” 妙空冷笑一声。道:“背后袭击,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打就打了,又何必出声提醒,真是画蛇添足。”他嘴里说着话,侧身一让,避开萧爻击来的瓦片,脚下仍丝毫不缓。 萧爻心道:“不错,只会背后袭击,算不得英雄好汉。”顿时将几块瓦片一扔。说道:“阁下所言不差,我当设法绕到你前面,与你正面交攻,那才算是好汉子。” 妙空说道:“想做好汉,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随即展开轻功,加快了脚步。 萧爻心念一动。说道:“就算我不能绕到你前面。但你只消转过头来,我不就与你正面为敌啦?”他这话实在有些赖皮,但又很是取巧。 妙空冷哼一声,并不搭话。心中却在筹思甩开萧爻的计策:“在城内绕圈圈,不能甩脱他,这小子的轻功倒也不赖。” 又想:“世人都说天下的轻功以武当派的梯云纵为最。我艺成以来,一直想找武当山铁琴道人比一比。但去找过他三次,不是闭关,就是外出。最后一次见到他,那老道却笑容可掬。说什么‘大家各有所长。倘若你认为自己的轻功无人能及,那么你就无人能及。倘若你看得起武当派的轻功,要把武当派的轻功列为天下第一,那也只得随你,比是不必的了。’那牛鼻子老道当真狡猾。没能跟他比一比,实在遗憾得很。这小子轻功不差,我且绕出城外,在城外的空地上跟他比一比。” 便说道:“小子,你追了这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萧爻说道:“你无声无息,偷了宝刀不说,还发暗器射人。我来追你,是要你跟我回去,大丈夫敢作敢当,大家当面说清楚,这宝刀究竟是谁的。” 妙空说道:“哦,原来你听了张霸的话,以为他将宝刀送给你,这宝刀就是你的了。我偷走了宝刀,你要来拿回去是不是?” 萧爻朗声说道:“我岂是为这刀而来?你也太小看我了。” 妙空说道:“好说,你要我跟你回去,把事情说清楚,那也简单。只要你能追上我,绕到我前面去,我就跟你回去。” 萧爻问道:“此话当真?” 妙空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完,往城北方向纵贯而出。萧爻催动内力,自后面跟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比试轻功 妙空既知萧爻的来意,又想跟他比试轻功。便不再发铁钉射他,几个纵跃,倏忽之间,已到城北。妙空纵身一跃,跃上城墙,在墙上一蹬,稍一借力,顿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霎时间便去了八九丈远近。 萧爻稍微落后,在城头上一踏,亦飞出八九丈远近。一个巡视的兵头在城头上见两道人影倏忽来往,大吃一惊,正要放箭射两人。但只那么一眨眼之际,两人已去得无影无踪。他在城头看着,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这时天已发白。妙空出了城外,在大树林里奔行。妙空内力悠长,萧爻内力浑厚。两人自夜间追逐到了白天,仍然不显疲态。天一亮,视野清晰,各人尽展其能,越奔越快。 绕过树林,前面是一条颇为笔直的官道。官道上两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各骑着一匹大马并排站着。马腿修长,十分雄健。两人正要在这官道上赛马。 左边的少年说道:“青州的马向来驰名天下。我这匹马正是从青州买来的,外号叫作千里火龙驹,日行千里,又正好是上一届青州赛马会上的冠军。张老三,你跟我比,我看你输定了。” 右边少年张老三说道:“哼!千里火龙驹算什么?我这马来头可大得很,是从漠北买来的。几百年前,成吉思汗的坐骑,就是这匹马的祖宗。成吉思汗纵横天下,扫平东西南北,全仰仗骑着我这匹马的祖宗。我会输给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左边的少年大为不服气,脸上忿忿不平。说道:“嘿,有一件大事,我还忘了告诉你了。我这匹马的祖宗,是关二哥的赤兔马。关二哥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骑的就是我这匹马的祖宗。成吉思汗坐骑的重孙,又如何是关二哥的赤兔马的重孙的对手?” 张老三说道:“你不是说你骑的是千里火龙驹吗?怎么变成赤兔马的重孙了?”左边的少年恍然说道:“从关二哥到现在,都不知传了几千年了。几百代马传下来,就从赤兔变成了火龙驹。你想想,几千年前你的祖宗和你能一样吗?都是要变化的。” 张老三说道:“与其胡吹,不如比上一比,看看谁的马跑得更快。” 左边少年说道:“不吹就不吹,比就比。”两人同时数了幺二三,同时呼了一鞭,击在马臀上。‘驾’字一出口,两匹马八只蹄子,上下翻飞,顿时卷得尘土飞扬。马声嘶嘶,向前奔去,也是极快。 两个少年骑马奔了一段,竟不分先后。正在奔进之时,忽然,只觉得道路左边一股劲风疾驰而过。两匹马受到惊吓,同时跳了起来。两个少年大吃一惊,急忙揪紧马鬃,总算没被颠落。正要破口大骂。这时,右边又一股劲风疾驰而过。两匹马再次受到惊吓,颠得更凶。张老三稍一疏神,从马背上落了下来,他啊啊大叫。总算骑术不错,虽然被颠倒,但也没受伤。 只见前面两道影子,一左一右,一如闪电,一如奔雷。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两道身影越来越小,再过片刻,连影子也不见了。 左边少年下马扶起张老三,脸上惊骇无比。问道:“刚才过去的,是人还是鬼?你看清楚了没有?” 张老三脸上亦惊讶。说道:“没有,太快了。不过,大白天见鬼不太可能,我想应该是人。”那少年问道:“我们还比不比。” 张老三道:“出师不利,不比了。”两人正要骑马返回。张老三忽然惊呼道:“你看,这草是怎么啦?” 那少年跟着张老三看去,只见道路左边的青草,全都给压弯了腰。就像是被疾风吹弯了一般,一路前去,青草全都败伏倒地。两人缓了半晌,张老三才说道:“这是那人经过之时,给他身上的风吹弯了的。” 那少年叹道:“厉害,厉害。比马还快!” 张老三点了点头,脸色惊佩不已。道:“看看右边那人如何?” 两人又走到右边的路上,来查看右边路上的青草。却见右边路上的草欣欣向荣,没有丝毫被吹折的迹象。 两人看完后,那少年喃喃说道:“奇怪,怎么道路右边的草完好无损呢?”又问道:“张老三,你说这两人,谁的轻功更高些?” 张老三缓缓说道:“左边一人,奔行之时,带着强风,能把野草压弯,可算轻功绝顶。” 那少年问道:“那右边那人呢?” 张老三说道:“右边那人,能做到奔行无声,轻功高得离奇,当比左边那人的高。” 少年惊骇不已,说道:“我们回去吧,可别去前面了,免得碰上他们。” 张老三说道:“这才和他们擦肩而过,我就摔了一大跤。要是碰到他们,只怕我小命不保。走,赶快走。” 两人跃上马背,原路返回。 萧爻和妙空自出了大树林后,忽见前面大路上两个少年正在赛马。挡住了大路,妙空身形一歪,自大路左边绕过去,片刻间,便将两个少年甩在后面。萧爻见他向左路奔进,就向右边超越那两个少年。 两人先时尚且一前一后,到得这时,竟已是并肩而进。在官道上又行数里,忽见前面波光粼粼,一条大江挡住了去路。妙空叫道:“啊呀,不好!” 萧爻叫道:“怎会有江?” 两人此时均全力发功,全身内力正奔涌而出,见前面被大江阻挡,若不收功,势必奔进大江之中。若收功收得急了,奔涌外出的内力,便会反攻自身,必受重伤。当真进也不是,收也不是。 两人心知,并不能突然停下来。都在将内力慢慢收回,比先前争着向前时,脚下慢了许多。但由于先前奔行之速实在太快,还是一齐向大江边冲了过去。眼看冲进大江之中,已势不可挡。 两人见收不住势,但见江边刚好有两棵大柳树,粗壮年久,亭亭如盖。两人同时出掌,击向大柳树。欲借着击倒大柳树的反弹之力,来减缓向前奔去的势头。真气所到之处,仿佛有两把巨斧自半空中急砍下来。只听得咔嚓的两声巨响,跟着砰砰两声,江边的两棵大柳树顿时被击得飞到江面上去,激起无数细浪。 虽然如此,两人还是落到了江里,正好站到两棵大柳树上。前行的势头并不减缓,又将那两棵大柳树向前荡去数丈,终于才停下来,顺着江水往下流。 这时离岸边已经远了。两人上不得岸,但踏着大柳树,大柳树枝叶繁茂,浮在水面上,托着两人,也不见下沉。 此处地势平坦,眼界随之开阔。近看水上行舟,飘三两个钓客。远望烟波浩渺,长空白鹤叼鱼。两岸青山隐隐,每闻猿鸣虎啸。景致清和秀美,襟怀为之一爽。 妙空哈哈一笑,说道:“阁下轻功了得,佩服,佩服。”妙空心知,萧爻是在后面追自己的,两人起步之时,自己就在萧爻前面八九丈远。追到这时,两人并肩齐步。要不是有大江阻路,再过片刻,萧爻非超越自己不可。由此一来,高下立判。他既知萧爻的轻功胜过自己,这一句佩服,确是从心而发。 萧爻这时才看清楚妙空的面貌。但见他双眉齐整,面似圆盘,五官端正,有三十岁左右年纪。面貌上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他的一双手却很是特别,手指纤细而修长,显然灵活巧妙已极。一个男人长了这么一双手,不光男人见到他的手要感到意外。只怕多数女人见到他这双手,也只得望洋兴叹,自叹不如。 萧爻心道:“难怪他的外号叫作千手千脚。原来生了这么一双纤细的手,比女子的还灵活,他要是不使暗器,反倒浪费了这双手。” 妙空见萧爻盯着自己的手看,他这双特别的手确实很吸引人。妙空问道:“阁下为何盯着我的手看?” 萧爻道:“我一直在想,你的铁钉是怎么发出来的?见到你的手后,我突然就明白了。你这双手确实很适合发暗器。” 妙空笑道:“阁下眼光不错,我这双手发暗器是很快,但除了发射暗器,拿东西也一样很快。我自艺成以来,在轻功和暗器上,可从来没遇到过对手。因此起了个外号,叫做千手千脚。” 萧爻心道:“倘若一个人真有一千只手千只脚,那他就不是人了。” 只听妙空说道:“千手嘛,是指发射暗器和偷东西的本事。千脚,便是指在下的轻功,但刚刚与阁下比过之后,只怕这千脚之名要去掉了。” 江湖中人倘若被迫去掉绰号,那是一件极为羞辱的事情。简直比断手断足更让人难以忍受。 萧爻说道:“在长寿楼后院中,阁下于我们眼皮底下拿走了宝刀,我们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所谓手到擒来,阁下这千手之名,当之无愧。适才与阁下比较了一番,阁下轻功了得,举世无双。千脚之名,更是不能改的。” 妙空听他肯顾全自己的绰号。不禁有些吃惊。道:“阁下追了我这么久,我却连阁下的名头都不知道,这岂不是个大笑话。” 萧爻抱拳说道:“我叫萧爻。” 妙空说道:“原来是萧兄。萧兄你怎会结识到张霸的?” 萧爻便将与张霸结识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道:“张霸与沙忠定反目成仇,便是由那宝刀而起。本来这事已经平息,谁想阁下把宝刀拿走了。阁下临走时,又曾说要取张霸的脑袋。我来追你,一是想知道那柄七星宝刀的来历;这第二嘛,是想知道阁下与张霸到底结了什么梁子?何以要杀他?” 妙空缓了缓,却说道:“萧兄,你与那张霸结识不到一天,算不上交情深厚的知交好友。就算他肯答应你,以后做水上的买卖时,少杀人命。也是你先有恩于他,他听从你的建议,不过是看在知恩图报四个字上。你跟他只算是泛泛之交,为何要这么帮他?” 萧爻心道:“张霸c游天河c沙忠定与童威,他们虽然以前谋害了不少人命,但他们的宗旨却是惩奸除恶。”他得知张霸等一干人的行事宗旨后,竟然和他们相熟,听到妙空要杀害张霸,不自觉的生出护佑的心意来。说道:“张霸既肯听从我的劝告,少害人命。就绝不是知恩图报便能说得完的。妙兄,换作你是我,只怕也不会当他是泛泛之交吧?” 妙空干笑了两声。这话很不好回答,他既不知张霸等人的宗旨,与那几人更谈不上任何交情。听了萧爻的话后,便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此事。 萧爻又问道:“对了,妙兄,你怎么会去长寿楼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顺水而行 妙空说道:“要说这事,还得从我这外号说起。” 萧爻说道:“愿闻其详。” 妙空说道:“我叫做千手千脚。自出道以来,在轻功上没遇到过对手。听说武当山的梯云纵这门轻功,冠绝当世。学武之人,身怀武艺,谁都想找人比划。所谓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找人比试武艺,以便察知自己武功中的不足之处,比较各自武学上的优劣差别后,取长补短,加以修正完善,望日后大有增益。不唯武艺,这天下间的任何一门学问,要想做到精进圆通,登峰造极。这切磋比较,是绝不可少的。” 萧爻道:“所谓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也便是这个道理。” 妙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与人切磋,以求查缺补漏,改善精进,这本是好事。我听得武当山梯云纵的轻功冠绝武林。就要去找武当山的铁琴道人一较高下。找过他三次,却没能比成。这事对我来说,可是一大遗憾。” 萧爻问道:“铁琴先生又为何不跟你比呢?” 妙空说道:“自三丰真人开辟武当派以来,武当派垂名江湖数百年。是江湖中能与少林齐名的一大门派。初时,我以为他不跟我比,是他怕输给我,铁琴先生在江湖上如此赫赫有名,倘若在轻功上输给一个后辈,不但他自己面上无光,就连武当派的威名,也必定大受折损。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铁琴那牛鼻子不想跟我比试,不是怕输给我。而是他见过我之后,察知我的轻功还不够炉火纯青,根本比不了他的。他不跟我比试,却是为我好。” 萧爻问道:“你找他比试,以求精进。他既不与你比试,你就不能得知自家轻功的深浅。这如何又是为你好呢?” 妙空叹了口气,他自从觉得输给萧爻之后,自也不如铁琴。这一来,心境就起了些微弱的变化。对铁琴不跟自己比试,又有了一番新的见地。妙空说道:“我那时年轻气盛。他不跟我比试,是怕我输了后,想不开。” 萧爻听了这话,但觉得铁琴道人思量之周到,委实非常人能及。不由得对这个常能听到,却一直无缘得见的前辈高人生出崇敬之意来。心道:“有机会,定当去武当山,见一见这位老前辈。” 妙空顿了顿。说道:“我又听得江湖朋友说,信王爷手下能人异士极多。或许其中有轻功超凡的人,可以与我一比。” 萧爻问道:“信王爷是谁呢?” 妙空说道:“信王爷便是当今天子的亲兄弟。我那时正愁没有对手,听到有人能跟我一较高下的,当真高兴得不得了。我寻个机会,潜入信王府。” 萧爻问道:“你去信王府招惹他手下的能人异士来追你吗?” 妙空说道:“这倒不是,可也算是。他手下那些能人异士,大多不和心的。我倘若是去招惹其中一个,要是那人轻功极差。那我这番功夫不就白费了?” 萧爻问道:“你便将他们一个个都得罪了?好让他们全都来追你。你就好与他们比试轻功?” 妙空说道:“也不是?” 萧爻几次都没猜对,这次却忍住不说话。只听妙空说道:“要是去一个个的得罪,那可麻烦得很了。要那些能人异士全都来追拿我。最好的法子,就是得罪他们的主子信王爷。” 萧爻又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信王爷的呢?” 妙空说道:“信王爷素有大志,将来必登九五之尊,我也不敢太过放肆了。我的外号叫作千手千脚。自然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那天,我潜入信王府,趁着他手下的能人异士都在时,我自信王爷手上拿走了一把短刀。那把短刀,就是七星宝刀。信王爷短刀失窃,雷霆大发。即刻便命他手下的能人异士追拿我。这么一来,就有人跟我比试轻功了。” 萧爻说道:“此法果然很妙。” 妙空哈哈一笑。说道:“我姓了一个妙字。我的行事作为,岂能对不起这个字?哎!” 萧爻见他脸色有些发愁,不禁感到奇怪。问道:“妙兄,有人跟你比试轻功,你该高兴才对呀。怎地又唉声叹气了?” 妙空叹了叹。说道:“我这哀叹,实是为那些个能人异士而发的。与那些人一比之后,我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是轻功好手。所谓的能人异士,竟没一个中用的。他们很快就被我甩开了,这事又让我大失所望。” 萧爻说道:“妙兄,我看也不见得。倘若那些人当中有人的轻功胜过你的。你岂不是要给抓到?你拿走了信王爷的宝刀,再给他手下人捉到,那才要倒大霉了。” 妙空脸上一惊,忽而又暗自庆幸。幸好信王爷手下没有轻功高手。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当时可没想到这一层了。见那些人被我甩脱,当真失望得很。便带着宝刀,很快来到长江边上,登舟南下。这就遇到了张霸。我是偷刀的强盗,张霸是长江边上打劫的贼。强盗遇到贼,可是一家团聚啊。嘿嘿,哈哈。”他这么嘿嘿哈哈的一笑,一时愤怒,一时好笑。 妙空脸色一变,忽而愤怒起来。说道:“可这张霸,却不当我是同行。他使蒙汗药将我迷晕。把刀偷了去,将我绑作一团,扔进江里。也亏我福大命大,自小精熟水性,总算逃得了一条命。我逃过了这场灾难,想那张霸既要害我性命,我岂能放过了他?正要去找回宝刀,顺便将他杀了,却碰到张霸与沙忠定在船上打斗。” 萧爻说道:“这事张霸也说过,是沙忠定稍胜一筹。” 妙空道:“沙忠定打倒张霸,将宝刀拿走。两人各自回到寨内,他们的水寨把守严密,我一时进不去,只好守着。过了几天,就见到沙忠定坐船南下。又见张霸也坐船南下。我要找张霸报仇,又要找沙忠定拿回宝刀,一个人要对付这两个人可着实不容易,我便悄悄跟着两人。” 萧爻说道:“沙忠定和张霸南下,是来给慕容扫北拜寿的。这件事可巧得很,他们都来长寿楼打尖住宿。” 妙空说道:“是啊,这天下间就有这么凑巧的事。我跟着他们,也来到了长寿楼。隐在一棵大树上,心中算定,先拿到宝刀,再找张霸报仇。你们在长寿楼后院中发生的事,我可全都瞧见了的。” 萧爻说道:“难怪我听到有人踏草而行,想来那人就是妙兄了。” 妙空说道:“不错。我踏草而行,是先去查看地势。做强盗风险很大,动手之前,须得要对天时地利人和勘察清楚,以便一举得手,勘察好地势,才好全身而退。我到长寿楼查看地势,可不知道你就在那里。直到你出手救了店小二时,我才看到你。后来,你与张霸动手,将他打败,张霸提出请你帮忙要回宝刀。那王八蛋没向你说明,他的宝刀却是从我的手上拿去的。” 直到这时,萧爻才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着妙空。说道:“妙兄,你轻功绝顶,又生了这么一双灵巧的手,在长寿楼的后院中,你将刀拿走。我们那么多人,当时就守在屋外,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当真无用得很。” 妙空说道:“这又算得什么,那时候,你们在忙着争论。趁着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从大树上跃下来。我行动的声息就被你们的说话声掩盖过去了。要是你们不争不闹,我的一举一动,只怕逃不过你的耳朵。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萧爻听后,心中不由得十分惊佩。说道:“妙兄心思之巧,当真世所罕有。就算比干复生,只怕也要退避三舍。佩服,佩服。” 却听妙空说道:“巧个鬼,嘿嘿,你想给我戴高帽。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萧爻脸上微微有些吃惊。心道:“这人可真机灵,我只说出了个头,他便能察知我的意图了。”说道:“妙兄,你心思巧妙。那可是天下皆知啊。兄弟是由衷钦佩,可不是送你高帽。” 妙空说道:“我的心思是很巧妙。但我行动时,却掩藏不住风声,那就是说,我的轻功还不够炉火纯青。假如你们说话的声音稍微小一些,我立时就要被你发觉。刚刚和你比过一次,你奔行无风,轻功胜我许多,我岂有不知?” 萧爻心道:“原来,你还记着比试轻功输给我的事,看来你对比输的事还放不下。难怪当初铁琴道人不跟你比。只怕他早就看准了这一层,知道你输了后,必定会耿耿于怀。假如铁琴道人让你赢了,又折损了武当派的名声。是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不与你比试,无输无赢。看来铁琴道人见识之高,当真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 萧爻既知他对比输之事很是放不下。说道:“妙兄,我可没有赢你啊。咱们比试之前,曾有言在先。我要绕到你的前面,才算赢你。当时为了要妙兄留下,说出宝刀的来历,我万不得已之下,才夸下海口。但我的轻功又怎是妙兄的对手,和妙兄比试一番,要绕到妙兄前面去,是万万做不到的。” 妙空又说道:“那时你已与我并肩齐步,要不是遇到大江阻拦,再比片刻,你就要超过我,你早晚还是会赢了我的。” 萧爻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妙兄,你如此谦让,小弟岂有不知道的。当时我在你后面,可落后你有十来丈远呢。是妙兄先见到大江,这才收功慢步的。我却不知道妙兄已放慢了脚步,奋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赶到妙兄身边。那是妙兄相让,我才有机会与妙兄并肩齐步。要不然,我真力耗竭,再过片刻,只怕要虚托倒地。无论如何,我绝非妙兄的对手。” 妙空将信将疑。问道:“你那时当真要真力耗竭了吗?” 萧爻见他已开始相信。心道:“他既然是想赢了这次比试,我何不成全了他。”坦然说道:“妙兄,小弟与你一见如故。又怎会谎言相欺呢?” 妙空不由得心想:“这么说来,他奋力追赶,竟还是没能赶上我的。哈哈,他还是没能赢我。” 萧爻见他脸露喜色,料他是信了自己的话。又说道:“妙兄,那张霸原想害你,可也没害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妙空回过神来。说道:“你的不情之请,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叫我别去杀他,对不对?” 萧爻抱拳说道:“妙兄若肯答应,小弟深感高义。” 妙空向萧爻凝视了很久,犹如在看一件极为怪异的古董一般。忽然说道:“张霸那王八蛋运气真好,竟然交到你这样一位仁义无双的好朋友。” 萧爻笑道:“妙兄过奖了。妙兄是肯答应了吗?” 妙空说道:“答应你了。以后我不杀他就是。” 萧爻见妙空脸色愤愤。显然他对答应自己不杀张霸的事,是心有不甘的。萧爻笑道:“妙兄,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答应不杀张霸,足见你宽宏大量,这是好事,应该喝酒庆贺。你何以揪然不快呢?” 妙空说道:“我答应不杀张霸,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他绑了我,扔我进江里的恨还没有消除呢。” 萧爻说道:“妙兄,那这样吧,待会儿找到张霸。就让他给你赔罪,大家化除仇恨,做个朋友。你看如何?” 妙空说道:“他要是肯来向我赔罪,那我还记什么仇?”萧爻一拍胸膛。说道:“小弟说过要他向你赔罪,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妙空见他拍胸担保,心情有所转变,但仍有些愁闷。萧爻说道:“妙兄,咱们划着大柳树浪在江水里。可诗情画意得很啊。” 妙空见他仍这么好兴致,不好一直板着脸孔,笑了笑。说道:“诗情画意个鬼。飘到哪里都不知道呢。” 萧爻说道:“妙兄,你这么想就不对啦。你看,江南,绿柳,朋友。这番奇特的遭遇,可说是生平唯一,要是再来几坛美酒,可就万事具足了。”想到美酒,不由得咂了咂舌头。 两人顺着江流缓缓而下。忽然,只听下流传来刀剑相交之声。萧爻望下流一看,见一艘大船泊在岸边,大船上刀剑相交之声荷荷传来,船舱内不时有剑光闪出,耀眼生辉,双方激战正酣。吆喝呼战之声,此起彼落,隐约听来,船上交战之人,有男有女。 萧爻不由得心想:“什么人在此处打斗呢?”说道:“妙兄,咱们下去看看如何?” 妙空也听到了打斗之声。说道:“咱们在大柳树上,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萧兄有此雅兴,那就去吧。顺便到大船上去,才好安身。”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船上激战 两人踏着柳树,渐渐靠近大船时。兵刃相交之声,越来越响。忽听得一个女子啊的娇呼一声,像是被伤到。另有两个声音同时惊呼道:“师姐,你没事吧?” 萧爻一惊,听来声音很熟。打斗之声,一时又停了下来。 忽听得一人侃侃而谈:“三位姑娘,夺天地之灵秀,采日月之精华。均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萧爻眼望着大船,听了那人的话。心道:“船上有三位姑娘,似乎还都很美貌。” 船舱中一时谁都没说话。只听那人又道:“南海岛屿众多,岛上风光秀丽,有千年不谢的奇花,有万年不枯的香草。渔产鲜肥甲于天下,更有数不清的珍禽异兽,气候暖和,四季宜人。我诚心诚意邀你们去南海,三位姑娘要是乐意随我去。到了南海,你们就是我的座上宾,帮中数千兄弟无人敢不敬。” 萧爻心道:“这人似乎很有权势,是个什么帮派的首脑。他手下兄弟就算没有数千,但至少也有几百。”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南海纵有千般好,那也是你的地方,与我有什么关系?”萧爻与大船隔得有些远,那几人的对话虽都飘了上来,却不够清晰,只觉得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他们的声音。随着大柳树向下流飘去,萧爻尽量使大柳树荡去的方位接近那艘大船。 只听先说话的人说道:“三位姑娘跟我去了南海。将来我与三位姑娘在南海匹配成婚,和和气气,同修家室之乐,那些布满了珍禽异兽的岛屿就是你的。” 只听他又说道:“我自问,人品武功还算过得去。三位姑娘叫我一声夫君,不见得会辱没了三位姑娘。三位仙姑是聪明之人,何必执迷不悟,弄得这般兵戎相见?” 萧爻心道:“他奶奶的,这人胃口真大,竟然一口气要娶三个老婆。他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这时离那大船已经很靠近。 又听一个略微粗老一些的声音说道:“邵公子乃堂堂漕帮的二当家,人才出众,武艺高强,更有怜香惜玉之心。你们能得邵公子的垂青,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跟着邵公子去南海,拜了天地,结为夫妻,那是享不尽的清福,可不要不知好歹。” ‘邵公子乃堂堂漕帮的二当家’,这几个字清清楚楚地送入了萧爻的耳朵里。听到这几个字。萧爻猛然惊觉:“邵桓山,漕帮二当家邵桓山。嘿嘿,他又来干这抢亲的勾当了。却不知他要抢的那三人是谁?” 又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你们嫁给我表哥,一生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幸福甜美。有何不好?”声音粗暴强硬。 萧爻吃了一惊。认得这人的声音正是唐文豹的。心道:“唐文豹一心要抢夺罗刹刀。这两个王八蛋,既是表亲,又是一丘之貉。行事作为一模一样。” 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呸,不要脸的狗东西。看到你,老娘就觉得恶心。老娘要是斗不过你,宁可跳江自尽,你也休想要老娘跟你去。” 萧爻听到这女子说话的声音,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秦慧中。秦慧中怎么会在这里?她们怎会碰到邵桓山了,邵桓山要抢她们做老婆。那月娥呢?”想到秦慧中既然在船上,那郑月娥必定也在船上。心中大为焦急,使劲荡着大柳树,向下滑动。 又听唐文豹说道:“不识抬举,先缴了她的剑,再点了她的穴,千万别让她跳进江里去了。如此风骚标致的美人,要是投江喂了鱼,可便宜了那些鱼虾河蟹。”大船上又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 萧爻将大柳树使劲划去,嚷道:“王八羔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的抢人。” 妙空见萧爻脸有愠色。问道:“萧兄,船上之人你可认得?” 萧爻说道:“都认得,咱们快划下去。”妙空说道:“好。”两人加劲向下流划水。很快就靠近了那条大船。萧爻和妙空同时运劲,使大柳树的树根撞到船底,那船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却见那大船是收了风帆的,泊在岸边。船篷外,站着十多个把守的漕帮帮众。一色粗布灰衣,一个个手持长枪大刀,面色凶恶。一个持枪的中年长脸汉子喝道:“你是谁?识相的快滚到一边去。” 萧爻说道:“我是你爷爷,对你爷爷也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那汉子大怒,唰的一下,手中长枪向萧爻的心口猛地刺来。他这一刺,动作十分熟练,就像叉鱼一般的熟练。他用这个动作,曾叉死过一千多条鱼,没有一条逃脱的。然后他会将鱼叼起来,用一种胜利者的冷酷的眼光很享受地看着那鱼在枪尖上挣扎c摆动c流血。直到鱼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无力挣扎时。他才大获全胜般将死鱼褪下来,带回家里,煎来下酒。 他这回刺的是萧爻,他用刺鱼的动作刺萧爻,显然是把萧爻当成了鱼。但萧爻明显不是鱼,就算是鱼,也是大海里最灵活的那一条。 萧爻待他手中长枪刺落时,腰杆迅地一扭,比飞鱼还快三分。眼看长枪从身侧刺过。一把抓住枪杆,顺势往下拉。 那汉子一刺之后,力量已经用完,被萧爻拉到了船边,眼看要落水,吓得嗷嗷怪叫。萧爻手上稍微使劲,再一拉,借势一跃,跃上船头。扑通一声,那汉子掉进了水里。 船上另外十几个人,见萧爻跳上了船。吆喝着,举兵刃纷纷向萧爻攻来。一个使标枪的汉子奔得最近。举枪向萧爻的胸前猛刺而来。 萧爻往旁边一让,顺手一抓,抓住枪杆。两人分别拿住标枪的一端。 那汉子一刺没刺中,正想往回撤。岂知那标枪就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般,那汉子一怔,立刻加大力量往回撤,那枪在萧爻手里,竟一点也挪不动。那汉子随即使出了全身的力量,虽也满脸涨得通红,竟不能挪动分毫,但他抓住枪杆,兀自不肯放手。 这时,有两个举砍刀砍了过来。萧爻轻轻一抬,横起标枪,挡住那两个汉子的砍刀,当当两声,火花一闪,那两个汉子只觉得虎口剧痛,刀口已卷曲变形。 萧爻飞起三脚。扑通的三声响起,三人几乎同时掉落水里,溅起了无数的水花。三人的脸上兀自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怎么落的水。 那边,妙空也已跃上了船头。见萧爻武艺高强,忍不住赞道:“萧兄弟,好俊俏的功夫!”萧爻回道:“妙兄见笑了。” 萧爻向舱中看去,只见镇江五怪正围着仙霞派的三个女子激斗。那三个女子,一个是吴佩薇,肩头中了一刀,青衫已被染红,仍然挺剑恶斗。另外两人是秦慧中和邓佩茹,秦慧中c邓佩茹护在她两边,挺剑与敌狠斗,不住倒退。 与她们为敌的赫然便是镇江五怪。五怪中为首的两人在旁掠阵。其余三人各持兵刃斗那三个女子,三人白须飘动,吆喝连连,大占胜势。唐文豹与邵桓山在船舱中观看,并不上前动手。萧爻微微有些惊讶:“月娥竟然不在船上。” 一个彪形大汉,虎吼一声,掷标枪向妙空杀到。妙空身形一歪,躲过标枪,右手一扬,只听嗖的一声。一根铁钉激射而出,正中那汉子心口,那汉子闷哼一声,倒在船板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余下之人,见两人武艺高超。一时胆怯,举刀横着,守住舱门,却都不敢向前挑战。萧爻喝道:“让开!不然叫你们统统成落水狗。” 两人着船头上一闹,早已惊动了船舱中的一干人。唐文豹在船舱中听到萧爻的声音,脸上大变,抢出舱来。正与萧爻打了个照面。唐文豹怒道:“是你?” 萧爻淡淡一笑,说道:“二百五,几天不见,你又重了。现在只怕三百斤也秤不完了。”唐文豹大怒,喝道:“杀了他!”又有两名帮众举刀向萧爻砍来。 萧爻侧身一让,让开了刀锋。呼呼两拳,一中肩头,一中鼻梁。扑通两声,两人掉进水里。 一个使鱼叉的汉子正要刺妙空,妙空身子一矮,右手一扬,嗖的一声响过之后。那汉子的身上,顿时多了一个窟窿,鲜血直往外冒。他身子一晃,掉进了水里。 其余的七八个人,眼见这两人着实厉害。帮中兄弟只一交手,不是立时毙命,便是被踢到水里,一时都不敢再出手。 这时,邵桓山与另外两人也跟着出来。邵桓山喝道:“你们是谁?何以无故伤我手下兄弟?” 萧爻在集燕楼前见过他,因此认得他,但他却认不得萧爻。妙空一向只在北方活动,足迹少现江南。邵桓山身为漕帮二当家,虽也见多识广,却认不得眼前这两人。 萧爻说道:“你们为何大发神经,聚众拦截仙霞派的三位姑娘?”仙霞派的三位女子听到来人是萧爻,又听他出言救护。知道是来相助自己的。秦慧中便呼道:“是萧少侠吗?这几个狗贼色胆包天,竟要侮辱我们。”萧爻应道:“姑娘莫怕。” 邵桓山听得萧爻与舱中秦慧中的对答。料知萧爻与三人有旧,自己要抢那三人做老婆,志在必得,谁来阻挡,便要杀了谁。喝道:“将这两个小子一并拿下!”站在他身旁的两人便抢出来。其余帮众早知并非萧爻和妙空的对手,见二当家出面,都已让到了一边。 那两人一个是镇江五怪中的大哥。外号长青怪,名叫徐松。徐松少年白头,此时年近六旬,更是须发如银。 萧爻向徐松看了看,见他双手犹如枯藤,又如鸡爪。料想他必是炼鹰爪一类的武功。 另一个是五怪中的二哥。外号勾魂夺魄。名叫张志高,两边太阳穴凸出,一看便知是个外家高手。张志高更是黑纱迷魂手的传人。黑纱迷魂手是一门极阴毒的武功,中招者神志错乱,六亲不认。他勾魂夺魄的外号因此而得。 萧爻正面对着徐松,在茶亭里,曾听吴佩薇师姐妹说起过镇江五怪之名。问道:“你是哪一怪?”徐松冷冷的说道:“将死之人,何必来问我名号?接招吧!”话刚说完,举起两只枯藤,一招双龙取珠式,向萧爻的面门抓来。 萧爻见他双手犹如铁爪一般,不敢硬接,侧身避过。徐松一爪抓到桅杆上,顿时抓落两大块木板。 萧爻见后,微微一惊。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徐松冷哼一声,说道:“阴阳夺命爪。要你的命!”说完,排开阵势,向萧爻抓来。 萧爻避过一抓,说道:“你这明明是两只鸡爪,扒灰捡虫还可以,还想夺人命?”运转龙象心法,在船头与他游斗。 阴阳夺命爪这门功夫,只有三十六招,但每一招都是要命的杀招。徐松当年以这门功夫行走江湖,与人对敌时,只要能有一招加到对方身上,便要了对方的命。这门功夫是徐松的成名绝技,徐松以这门功夫杀死了不少人。也因此惹下了不少仇家,一个人武艺再高,终归好汉敌不过人多。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二十年前,徐松就归隐了。 萧爻并不知道,他用这门功夫曾杀死了许多人。但见他铁爪刚猛,明白这门功夫非同小可。一时寻不到破解之法,仗着龙象心法的轻盈巧妙,在船篷上上下游走,滑如游鱼,矫如脱兔,徐松一时竟也伤不到他。船篷上的木板被他铁爪一抓,顿时残破。 两人身旁,却是张志高与妙空已斗到了一处。但见张志高双掌掌心黑如染墨。举掌向妙空面门拍落。 妙空见他掌心浓黑。脸上大惊。急忙避开他拍来的一掌。问道:“你使的可是黑沙迷魂手?” 张志高嘿然冷笑。说道:“算你还有点见地。”说完,呼的一掌,又即拍出。真气流动,从他掌心中发出,仿佛尽是浓黑的迷烟。 妙空躲过一掌,右手微扬,嗖的一声,一枚铁钉对着张志高的左目激射而出。他这铁钉名叫透骨钉,金刚打造,锋利无匹。 张志高一掌正要拍出,见到铁钉飞来,大吃一惊,忙向旁边闪过。那根铁钉没射到张志高,却向站在张志高身后的邵桓山激射而去。邵桓山脸上一惊,向旁跃开。那铁钉直射入一根大木柱之内,这才没了踪迹。 妙空一招得手,跟着又射出三根,分上中下三路向张志高射出。船头颇为狭窄,又挤着许多人,空间更显狭小。张志高正要向旁边避开他的铁钉,脚下踏了个空,跟着身子一歪,眼看要从船头跌落下去。 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得知一脚踏空后,忙使出一个千斤坠,双脚在船沿板上一盘,又稳住了身子。不容他有喘息之机,妙空一根铁钉又已激射而来。 张志高眼见无处可避,纵身一跃,跳到大柳树上。才刚落下,又即扑上。妙空不敢接他黑沙迷魂手,只发铁钉射他。张志高忌惮妙空暗器凌厉,妙空忌惮张志高掌法毒辣,两人对打,尽施展自己所长,攻击对方。但谁都没法伤到对方。 徐松双掌上灌注了真力,手爪探出,犹如铁锥刚刺一般。抓着就破,触着就伤,萧爻与徐松斗了二十多招,但见他阴阳夺命爪招数精妙,对他这阴阳夺命爪倒也不敢小觑。一时破解不得,使出伏虎拳法,与他游斗。 忽然又听船舱里一个女子啊的叫了一声。那人叫声本不是很大,但萧爻耳力既强,一在船舱,一在船头,相距并不遥远。她一叫出,萧爻便即听到。但这时他与徐松斗得正紧,徐松招数狠辣,萧爻亦无法分神探问。 萧爻心道:“想是仙霞派三人中又有人受了伤。”避过徐松刚击来的一抓。猛地向他肩头拍出一拳。拳风虎虎,威势不弱。徐松向旁撤退,避开萧爻击来的一拳。 萧爻将他击开,得了些微的余暇,侧目向张志高与妙空瞄了瞄。但见两人均隔得远远的,张志高远处发了一掌,妙空吆喝一声,掌风还未触及自身,便已退开。随即发出一枚铁钉,张志高脸上一惊,急忙收掌回避。两人吆喝往来,隔着很远发招,因距离大了,凌厉狠辣的招数将要触及对方时,就变得弱了许多。两人攻守之际,腾转闪躲,空间很大,一时谁也伤不到谁。 萧爻心道:“妙兄与张志高难分高下。他有铁钉护身,一时倒无危险。但是仙霞派的三位姑娘似乎已抵挡不住。再过片刻,那三人不是受伤,便要被擒。倘若被擒住,他们以此来要挟,要救她们,可就难了。”他一边思索,一边凝神观看徐松的招数。 徐松猛喝一声。双爪前探,一招双藤绕树,向萧爻胸前抓去。萧爻往后一退,避开他的一抓。徐松未等招数变老,便向上一绕,绕到萧爻的咽喉,直抓下去。 萧爻此时已靠到了船头的木柱。左边是唐文豹和邵桓山,右边是江水。眼看无处可避。危急之中,猛提一口气,运起八分力道,双掌急拍,一招举火烧天,热滚滚的掌风向徐松直推而出。 徐松只觉得一股火热热的真气烧了过来。双手如被火烤,登觉得四周的空气灼热无比。被他这火热的真气一烤之下,似乎脸上的胡子也都烤出了焦糊的味道。他大惊之下,忙将手缩回。向旁一跳,避开萧爻的一掌。 萧爻正要破门而入,前去搭救危急中的仙霞派三女。忽听耳畔嗤的一声响。唐文豹的玄阴指力已向自己胸前击了过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抢人成亲 萧爻退步避开。猛提一口气,丹田内顿时又真气鼓荡,随即一掌拍出,却是一招火中取栗。向唐文豹的前胸猛击而出。真气灼热,仿佛空气中也燃着黄灿灿的火云,将唐文豹笼罩在这朵火云之下。 唐文豹忽觉得一股灼热的火气向自己喷了过来。炙热难当,向旁边一闪,避过萧爻击来的一掌。 萧爻一掌拍空,击在船头的木柱上,那木柱被掌风袭到,顿时焦糊,犹如被大火烧焦一般。 萧爻并不恋战,劈开了唐文豹,见有空隙,几个跨步贯进了船舱。只见仙霞派的三名女子都已缩到了墙角。大师姐吴佩薇在中间,秦慧中与邓佩茹分在左右,三人相互扶持,力抗三怪。 秦慧中小腿中刀,吴佩薇肩头中刀,两人都已负伤。 攻她们的三个人,是镇江五怪中其余三怪。独眼龙马风林举着大刀砍向秦慧中,吴佩薇横剑相迎,替秦慧中挡开。使铁扇的长眉怪张春玖挥扇打吴佩薇。邓佩茹举剑挡开。另一个使斩马刀的左脸上有一块疤,外号完颜怪,名叫卫德彪,挥刀向邓佩茹砍落。 萧爻眼看势态危急,来不及说话。顺手抄起一块木板,向卫德彪肩头掷去。木板平直飞出,犹如一件极大的暗器,砸向卫德彪的肩头。 卫德彪攻得正紧,眼看一刀砍下,邓佩茹非受重伤不可。忽听到脑后传来破空之声,他脸上一惊,更无暇思索,回身一刀,将木板断为两截。但他砍向邓佩茹的一刀终于是没能砍下。 萧爻向前进了两步。奋起神威,双掌齐发,一招雪拥蓝关向三怪同时拍出。两股巨大的劲力向三人奔涌而去,掌风阴冷,犹如北极之上,致命的寒风狂发乱啸。 那三怪正在猛攻之中,忽听脑后风声大作,忙撇开吴佩薇等三人,扭头看来。见萧爻忽然发掌力攻来,刹时间冷风袭体,登觉寒冷无比,这三人也曾是久经战阵的武林老手。但如此怪异的武功,还是头一遭见到,不由得脸色大变,要躲避已来不及。各出一掌,虽只出一掌,但各人都是出了全力的。 三股力道与萧爻发出的两股力道在空中一撞。砰的一声,真气四下分散。无形真气,击在船篷四壁,震得船身摇晃。那三人受掌风之击,各退开了两步,萧爻亦退了两步。这一对掌,打成势均力敌。 萧爻亦损耗不小,体内真气,一时竟运不起来。他心中一惊,深吸了一口气。忽又觉得体内真气鼓荡,源源无穷。 一般的武林高手,就算从小开始习炼内功,数十年勤炼之功积累下来,自然内力浑厚。内力再强之人,也总有个极限。剧斗之中,内力耗竭,就再也无力可借,无气可运。要说源源无穷,长存不息,原本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萧爻所习炼的龙象心法是一门以真气运转的无上心法。每每使动这门心法时,全身真气就会自然而然的随之运转,在奇经八脉之中奔流。如此一来,萧爻身周的经络,便如同一条条小溪。真气于诸穴位上行过,如同习炼了一遍心法。不但不会散失真气,反而越行越强,竟是将真气散于穴位上储存起来。到他不使动龙象心法时,只须凝神收聚,散于周身穴位的真气便聚入气海檀中。如同溪流汇聚成河,河汇而成江,再是万江归海。但自溪流到大海,其间天遥地远,溪中的水流入大海之中,穿河过江,不知要经过多久才能到达。然萧爻体内的真气,从各处穴位上聚入气海之中,却只要一刹那,呼吸之间便可做到。 仙霞派三人正在凶险之中,忽然得萧爻出手救助,缓过了危机。见萧爻内力沉浑,一人能对三人,竟不落下风。对过掌后,仍然英姿飒爽,三名女子见强援就在眼前,顿时勇气倍增,举剑向三怪刺出。 那三怪和萧爻对过一掌后,心头还十分惊讶。马风林和张春玖同时手腕中剑,铁扇和大刀当啷落地。两人的手腕上顿时流血。仙霞派的三个女子又挥剑攻向三怪。那三怪中两人没了兵刃,只有使斩马刀的卫德彪挥刀格挡三人,自己这边却不住后退,局势顿时转变。 萧爻刚发掌打了三怪,外面唐文豹、邵桓山、徐松都奔进船舱里来。跟着,妙空与张志高先后进了船舱里。 马风林、张春玖与卫德彪退到了一边,与唐文豹等人站在一堆。仙霞派三名女子也即停手,萧爻与妙空站在三人身前。两边成了对峙之势。 唐文豹盯着萧爻。怒道:“你次次破坏老子的好事!你真该死!”他说话时,眼光却溜在仙霞派三人的身上,只在那三人身上,上上下下的滚动。既好色,又贪淫。 秦慧中大怒。喝道:“狗贼,你天理难容,真正该死的人,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 唐文豹咂了咂嘴,像是流出了口水。道:“小美人,谁叫你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叫人一见就心动。要是不能和你做夫妻,就是拿皇帝给我做,我也不干。” 唐文豹那次抢夺罗刹刀,在秦淮河边与萧爻对打过,他受了重伤,但好在全是皮外伤。他调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复原后,旧病复发,每天来江边巡视,寻找可下手的人。这天正好遇到仙霞派的三人。见仙霞派的三个女子清雅脱俗,美艳绝伦,比罗刹刀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满心欢喜,便即出言挑逗,双方一言不合,秦慧中便与他动起手来。 两人还未分出胜负,邵桓山领着镇江五怪与十几个帮众来到江边。听到打斗声,一行人停船观看。邵桓山却见到表弟唐文豹。又见仙霞派的三名女子一个个均清新脱尘。 前些日子,邵桓山邀了镇江五怪去集燕楼,本是打算仗着六人的武艺,将董如玉抢走。哪知在集燕楼扑了空,听得董如玉去了万花楼,随即率同镇江五怪跟去万花楼。在万花楼却遇到刘金雕等锦衣卫的在抓人,又只得悻悻而回。 邵桓山访董如玉不得,心中郁郁。回到漕帮后,接了漕帮大当家司空贤的命令,要北上贩卖私盐。正好遇到表弟与仙霞派的三个女子。邵桓山一见到三个女子,顿时想抓来做老婆。 镇江五怪武艺高强,数十年前,算是威震一方的豪强。五人本有退隐之心,却被邵桓山出高价邀来做帮手。这又重出江湖,留在邵桓山身边。 邵桓山有意要抢仙霞派三人做老婆。五怪知晓他的心意,由卫德彪、张春玖与马风林出手。向仙霞派的三名女子夹攻。其他人从旁协助,迫使三人上了船。到了船舱里,依然由那三怪攻三名女子,其他人在旁掠阵。 仙霞派的剑术自成一家,数十年前,仙霞派中出了一位紫阳仙子,她聪明颖悟,学武功往往一学就会,一会就精,剑术奇高,与关天赐齐名。 但自从紫阳仙子失踪以后,仙霞派中再没出过杰出的人才,仙霞剑术也转凋落。传到吴佩薇等人手上时,许多精妙的剑招已经失传。本来就没学到多少,而与她们对敌的,又是曾经称霸一方的镇江五怪。双方斗了一会儿,仙霞派三女便处于危急之中,吴佩薇肩头还中了一刀。恰在这时,萧爻与妙空正好赶来。 唐文豹一遇到仙霞派三女,便说什么拉来做夫妻的话。秦慧中因此而与他动手,这时,又听他出言无状,秦慧中愤怒已极,脸色惨白。 萧爻审视当前的局势,对方有七个人,马风林、张春玖手腕中剑,不能出战。其他五人中,使斩马刀的卫德彪和唐文豹武艺不是很高,这两人容易对付。但徐松、张志高是很缠的对手,更有邵桓山在旁。邵桓山武艺如何,此刻尚未得知。自己这边,有妙空、邓佩茹未受伤。倘若硬拼,自己与妙空能全身而退。但仙霞派的三名女子势必难保。 萧爻审视了一会儿。心中暗想:“不知那邵桓山武艺如何,不如跟他碰碰运气,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听到唐文豹的话后,萧爻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嘲。 唐文豹将眼光从三人身上收回,盯着萧爻。怒道:“你笑什么?” 萧爻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他脸上仍笑吟吟的,一副胸有成竹的状貌。道:“二百五啊,你刚刚说这位仙霞派的姑娘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这话是不错的,你又说叫人一见就心动,这也没错。可你已经有了老婆,就该安安分分守着你老婆算啦。” 秦慧中趁机假意责备道:“原来你有老婆,还在外面乱惹。” 唐文豹听了秦慧中的话,像是犯了弥天大罪的犯人一般,忙为自己争辩,证明自己的清白。道:“他胡扯,我哪里有老婆?你别听他的。” 萧爻见他脸色惊慌,心道:“原来他怕别人说他有老婆。是了,这恶徒虽然要抢人做老婆,但似乎他的心里认可一个人只能爱一个人。倘若他有了老婆,再来跟仙霞派的三位女子啰嗦,不免令秦慧中等人反感。”道:“唐文豹,你当真没有老婆吗?” 唐文豹道:“老子说没有,就是没有。”说完,向秦慧中看了看,这一次,眼神中竟满含情意。不过他人既肥胖,又且貌丑。用这种含着情意的眼神看着别人,丑陋之态豪无遮掩,又实在说不出的滑稽可笑。也许他本是情不自禁,想对秦慧中暗送秋波,但他的眼神里确实在是无波可送,浑然是在矫揉造作。 见到他那副丑态,秦慧中忍不住笑了笑。唐文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以为秦慧中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感情,心下之愉快溢于言表。 萧爻咳了一声。道:“你说你没有老婆,嘿嘿,你骗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上次我见你去张三家的猪圈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张三家的老母猪就有了猪崽。那不是你干的好事?你还说你没有老婆?” 萧爻这话,那是绕着弯骂唐文豹强奸老母猪。仙霞派的三位女子有听得懂的,都红了脸。但觉得对付唐文豹这种奸恶之徒,越是骂得毒恶,越能生效。反而不以萧爻的胡说为无聊。 唐文豹怒道:“你、、、、、、你胡说八道。” 萧爻向妙空说道:“妙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二百五,上次我给他按膘时,他自称有二百四十七斤。过了这些天不见后,现在只怕有三百斤了。” 妙空向唐文豹看了看,他与萧爻既是朋友,同气相合,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讥嘲之色。说道:“果然好膘!” 萧爻又给妙空介绍说道:“这位邵朋友,便是漕帮的二当家,上次在集燕楼我曾见过。” 看着邵桓山说道:“邵朋友,上次你去集燕楼提亲。自称你年方四十八岁,是个半死不死的糟老头子。还说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愿那董如玉小姐出门一叙,早日结就佳缘。你想老树开花,虽然痴得可爱,可也不太容易。” 唐文豹说道:“表哥,他就是萧爻。” 在四海客栈,萧爻救出罗刹刀,打败唐文豹的事,唐文豹也曾告诉过邵桓山。邵桓山因此知道萧爻的名字,想到当时跟姜百钩抬杠的少年就是表弟的仇人萧爻时,还是吃惊不小。邵桓山顿了顿。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 妙空并不认得眼前这些人,见萧爻说得很有兴致。虽然不知他所说是否属实,但听来饶有兴味。笑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看来这位朋友相思情重啊。哈哈,妙极。” 邵桓山身为江湖大帮中的二当家,本来很善于机变,但他一门心思只专在如何将仙霞派的三女请到南海,专注于一事,往往对别的事就难免迟慢起来。而萧爻与妙空来得太过意外,让他措手不及,听了妙空的话,向他怒目而视,肚子里又在寻思计策。 萧爻看着那镇江五怪。对那镇江五怪他却不熟悉。说道:“妙兄,这五个老者,那就更加不得了。叫做什么镇江乌龟,是从镇江里捞出的五只大乌龟。” 妙空貌似吃了一惊。说道:“果然很像。” 镇江五怪中长青怪与他打过,知道他有些本事,也已知道了他的名字。他们是邵桓山花高价请来的帮手,轻易不会动怒。长青怪当下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张志高却问妙空道:“你是谁?你使暗器的手法跟谁学的?”他适才与妙空斗了一场,见他暗器手法极为高明,料想他年纪不大,暗器手法却出类拔萃,一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妙空说道:“在下千手千脚,妙空。我的手法跟谁学的,你不需要知道。” 张志高道:“千手千脚,好大的口气。一会儿我要你断手断脚。”妙空怒道:“就凭你?” 萧爻说道:“你要断手断脚,可不急于这一时。”看向邵桓山。问道:“邵朋友,咱们言归正传。对方是你说了算,还是令表弟二百五说了算?” 唐文豹道:“我表哥乃是堂堂漕帮的二当家,当然是我表哥说了算。” 萧爻说道:“好,这仙霞派的三位女侠,那是在下的朋友。你们七个,无缘无故围攻我的朋友。你们不要脸惯了,我也懒得说。咱们是江湖中人,得按江湖规矩办事。” 趁萧爻与其他人说话之际,邵桓山筹谋了半晌。自忖道:“这小子竟然跟这三位姑娘是朋友?他武艺不错,先看看他意欲何为,再相机行事。”喝道:“你想怎么样?”语音中也自带有一股威严。 萧爻说道:“你们伤了我的朋友,不来磕头求饶,还要问我想怎样?我当然是想揍你。” 仙霞派的三名女子下山时,师傅丁秀英曾叮嘱不得与江湖中人有所牵扯。三人谨遵师傅口令,并不敢违背。听得萧爻竟自认是自己的朋友,这一旦成了朋友,要不扯上关系,已势所难免。 但这次遇到唐文豹等人,要不是有萧爻碰巧赶来相助,只怕已落入贼人之手。唐文豹和邵桓山的用心,路人皆知。一旦落入其手,名节不保。萧爻赶来相救,可说帮了自己天大的忙。 可一旦认了朋友,可就违背了师傅的嘱托,对师门大为不忠。要是没有这位朋友,自己无法得脱。三人互相看了看。似是都在说‘如今这势头,与这萧公子做朋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三人又同时想到:“萧爻如此热心的帮自己,定是因为小师妹郑月娥的缘故。”吴佩薇想到在长寿楼中时,自己曾责备过萧爻,令他气闷难受,喝得大醉。按理他本该怨恨自己,见到自己被人围殴。正好报他被责怪的仇,应该幸灾乐祸才是。然而他却不计前嫌,如此救助自己,这正是以直报怨。她看着萧爻,不由得有些惭愧。 邵桓山听了萧爻的话,料想他并无多大的见识。说道:“你不过是个狂妄无知的小子,东飘西荡的江湖浪子。我漕帮人才济济,更有镇江五老助阵,任何人出来,都能要了你的命。” 萧爻说道:“你漕帮与二百五是亲戚,又与镇江乌龟同流合污。果然是人才济济,人才济济。”他将人才济济说得极是轻佻,脸上大有讥嘲之色。又说道:“你想要我的命,尽管来拿。我的脑袋就在这里。” 邵桓山的脸上严肃起来。喝道:“小子,我见你武功还不错,杀了你未免可惜。你若是肯悬崖勒马,这就拍屁股走人,我当你年轻识浅,不来为难你。请吧!” 萧爻趁机说道:“你这船上不是乌龟,就是二百五。乌烟瘴气,你以为我想留啊。”转头说道:“妙兄,仙霞派的姑娘们,咱们走。”说完话,竟往船舱外走出。 邵桓山喝道:“要走你自己走。仙霞派的三位姑娘,是在下的嘉宾。我有意要请她们去南海盘桓盘桓,瞧瞧南海岛屿上的风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另有隐情 秦慧中说道:“邵桓山,你命镇江五怪将我们打伤,要强迫我们去南海。你这十恶不赦的狗贼,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邵桓山哼了一声。说道:“三位姑娘美貌已极,我对三位敬重还来不及。我初时好言相请,你们要是那时候就点头答应。我又怎会伤你们?是你们将好心当做了驴肝肺,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吴佩薇说道:“邵桓山,你还想骗谁?你既敬重我们,当初见你表弟胡作非为时,就该拦住他。不该跟他同流合污,行此强人所难之事。” 邵桓山说道:“是,我承认我是有点强迫的意味。但这全出于我的一片诚意。三位仙姑,芳华绝代,我邵桓山自问匹配得上。你们要是肯依从,我高兴还来不及,也就不会用强。” 原来邵桓山在下令动手之前,确曾是以礼为先的。但仙霞派三女见他既与唐文豹是表亲,对他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秦慧中又是急性子,先就将众人骂了一顿。镇江五怪怒而出手。邵桓山眼见阻挡不了,本来他就对仙霞派三女有心。见张春玖等三人与仙霞派三女斗了起来,也就顺水推舟。索性软求不成,改为硬夺,一路将三人挤到船上。 邵桓山对那三女始终怀有怜惜之情,不以言语触犯。但镇江五怪打伤了吴佩薇和秦慧中,而镇江五怪是他请来的帮手,算起总账来,也当算到他的头上。 邵桓山这么说来说去,竟然是不想放仙霞派的三女就此离去。仍然念念不忘的,还是要将三女‘请’去南海,给自己做老婆。 仙霞三女有些哭笑不得。秦慧中怒道:“你这王八蛋,你这糊涂鬼。天下哪有像你这样娶亲的道理?亏你还是个江湖大帮的二当家,竟然连这点见识也没有,你真是枉自为人!” 唐文豹道:“我表哥一心一意要娶你做老婆,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你嘴里放干净些。” 秦慧中怒道:“痴心妄想的狗贼,不要脸的癞蛤蟆。你这蠢猪,你也配来教训我?我嘴里不干净了,你又能怎么样?你们两个王八蛋,上辈子是王八蛋,这辈子也是王八蛋,下辈子投胎,就去做乌龟。生生世世都是无龟儿子王八蛋。” 唐文豹大怒,恨得咬牙切齿。 邵桓山居然没有丝毫怒气。秦慧中这一顿臭骂,倒像是把他骂醒了。邵桓山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只听他说道:“不错,我痴心妄想,我不要脸。我是乌龟儿子也好,是癞蛤蟆也好,你也休想叫我改变初衷。你也休想撼动我娶你做老婆的宏愿。” 忽然,只见邵桓山屈身下拜,竟然对着仙霞派的三女曲下了左膝。咚的一声,跪在船板上。 邵桓山这一举动,实在来得太过意外,众人无不大感惊讶。萧爻心道:“看你耍什么花招?” 镇江五怪与唐文豹正要劝他,邵桓山摆了摆手,那六人只得停下。 邵桓山面不改色,只听他说道:“在下奔波半生,单枪匹马,形影相吊,苦无良眷作陪。今见仙姑美貌端庄,素雅贤惠。恳请仙姑成全,若得仙姑允许,与在下共修家室之乐。就是要我生生世世做乌龟,我也心甘情愿,从一而终。” 这番话大大的超出了众人的料想。谁都想不到,堂堂漕帮的二当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心中都想:他与仙霞派的三位女子往日并无任何交情,直到这时,还是头一回有交往。这交往,并非以情爱相交,而是以仇恨相识,他竟然就如此情根深种了。 又想:两情相悦,相敬如宾,那才是人人心中所向往的真爱。世人为爱情愁苦烦恼,合而再分,大多就是因为两情不得相悦,相视犹如敌仇。吵个天翻地覆后,一拍两散。岂有因仇恨而反依念不舍的道理?又难道是真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还深不可测? 这个变化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船舱里一时谁也没再说话,静得出奇。只听到江水拍击岸边,发出滔滔之声。 邵桓山这么盯着秦慧中看着,威严中又带着几许温柔之意、求肯之诚。他是漕帮的二当家,虽然所干的勾当不见得有什么光彩。但他经营漕帮,贩卖私盐,数年来,可积攒了万贯家财,在江湖中声名不小。抛开这些不说,更难得他如此痴情,如此至诚。要是别的女子,只怕已经心动。 仙霞派的三女听了后,脸上却不露丝毫声色。秦慧中说道:“你的人打伤了我们,原该要你赔礼道歉。你既然已行过大礼,你起来吧。你打伤我们的事,可以不来计较。但你的清秋大梦,我们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唐文豹怒道:“你、、、、、、你也太绝情了!我表哥何等尊贵?他肯为你下跪,诚挚之意无以复加。你、、、、、、简直不是人。” 秦慧中说道:“他恳求是他的事,答不答应是我说了算。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有什么绝情不绝情的。” 唐文豹道:“表哥,你如此诚心诚意的恳求。就是石头人也该为你感化了。但她们的心比石头还硬,比冰山还冷,你不用再求她。” 邵桓山道:“仙姑。你有什么要考验在下的,请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照做,直到你满意答应为止。” 秦慧中说道:“什么考验也没有。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唐文豹怒道:“表哥,跟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向邵桓山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说‘只要咱们合力打败姓萧的小子,拿住她们,那还不任你摆布?霸王硬上弓,何必要跟她多嚼舌根?’ 只听秦慧中说道:“难道我答应了他,就是有情有义了。那害死了我,谁来偿命?”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 船舱中的众人又是一惊,镇江五怪不可谓阅历不深,听了这话后,脸上也不禁露出惊奇之色。众人都想:“只听说爱情是美好的,就算不济。真的一拍两散,再痴心的人,也不过伤心欲绝一阵子,终究不会把人害死了。因爱情害死了人,这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种奇闻。倘若爱情是杀人的毒药,一碰就死,那真叫人不堪设想之至。” 仙霞派的另外两女却不动声色,似乎秦慧中的话,千真万确,无可辩驳。 唐文豹冷笑道:“你与我表哥结成连理,只有幸福甜美。又怎会害死你呢?你这是危言耸听!无稽之谈!” 秦慧中道:“你不信,我也只能随你。你说是危言耸听,好啊,那就算危言耸听。” 邵桓山道:“仙姑,我诚意如此。你不肯答允,难道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那你说出来,我漕帮数千兄弟,人人武勇,没有我们办不到的。” 秦慧中冷哼一声,说道:“你漕帮人多势众,要做什么,江湖中人谁敢阻止。可这件事,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无计可施。” 吴佩薇见邵桓山这么一直跪着,也不太像话,虽然他的手下曾砍伤自己。但这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越礼,见他如此诚恳相求,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说道:“你起来。这件事谁都办不到的。你的人打伤我们的事,我们可以不来追究。我师妹已经把话说明,你的那些个糟糕想法,还是趁早断绝。” 众人先头自是谁都觉得秦慧中就算不肯答应。那也不用扯这么多不相干的,但听到吴佩薇也这么说之后,隐隐觉得,秦慧中的话是真的。但爱情成了杀人的毒药,又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镇江五怪中,为首的徐松说道:“邵公子如此恳求,天下已再没第二个人有他这么诚心的了。你们就算不能三个都答应了,好歹要有一个留下来。要不然,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 那三女说道:“纵然杀死我,也绝不答应。” 张志高怒道:“你不答应也就算了,又何必捏造这些不尽不实的谎言来诓骗人。”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见这三人软硬不吃。不觉渐渐地发起了怒气。说了这话后,脸上黑气大显,竟是要使出黑沙迷魂手来对付这几人。 那黑沙迷魂手惨毒至极,中招者,先是神志错乱,继而六亲不认,逢人便杀。再是癫狂痴傻,连疯狗也不如。邵桓山忙劝道:“张先生,还请息怒。你这黑沙迷魂手非同小可,切莫动手,损及三位姑娘。” 张志高怒哼一声。脸上的黑气渐渐退去,总算收手不发。 秦慧中怒道:“你有本事,就一掌打死了我。我岂能受你胁迫?” 徐松说道:“胁迫你了吗?哼!你们既不肯答应,又为何要编造这些谎言来骗人?你们才是以死胁迫。” 秦慧中道:“徐老怪,亏你还在江湖上混迹多年。怎地这般没有见识?” 徐松大为恼怒,胡须戟张。喝道:“老夫见识如何,江湖中人自有定论。岂是你这小丫头说了算的。” 秦慧中冷笑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无智无识的糊涂鬼。” 徐松怒道:“胡说八道。跟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丫头片子,实在无话可说。” 秦慧中道:“那我问你,你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你可曾看到过,我仙霞派中有哪一位前辈高人成婚的?你可知道,我们参研的是什么武学?我仙霞派自成立到如今,几百年来,又为何门中人才稀少?” 她这几个问题,除了仙霞派的门人之外,谁也回答不出。徐松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仙霞派的私事,我方外之人,如何得知。” 吴佩薇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师妹,他们不懂,你何必要问他们?” 秦慧中道:“师姐,你就跟他们说了,好断绝邵桓山的念头。省得他老是死皮赖脸,纠缠不清。” 萧爻心道:“她们仙霞派当中,当真没有人嫁人的吗?这岂不与少林出家僧人一样吗?”隐隐觉得,吴佩薇要说的,必是仙霞派中一件极为隐秘的重大事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以内御外 邵桓山道:“还请明言,倘若这事真会害死人。我邵桓山绝不强求。” 吴佩薇长长地叹了一声。额上眉头深皱,似乎为难已极。说道:“这件事当真是羞于启齿的。但若不说出来,你必定不会死心。将来痴缠怨结,对谁都没有好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如今我将这件师门隐事说出来,好让你们明白。这件事非人力所能办到。” 萧爻听到说是师门隐事,不禁想到:“月娥妹子是她师妹。她说的师门隐事,必定也牵连到月娥妹子。”便留神倾听。向吴佩薇看了看,吴佩薇也正好看着自己。但见吴佩薇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悯的神色。萧爻心头一惊:“她这么看着我,那是什么意思呢?” 却听吴佩薇说道:“人在江湖,总有许多不如意的事。学了武功,自然与常人不同,常人做不来的事,拿给有武功的人来做,可说轻而易举。江湖中人,人人学武,人人会武。或是剑法,或是刀法,或是轻功,或是内功。各有各的武艺,各有各的所长。” 吴佩薇这番话,平实无华。可又自有一番见地,在场的人听了后,均点头称是,待她说出下文。 吴佩薇又说道:“我们仙霞派既是武林门派,自然也有自身的武学。然而仙霞派自创派以来,就只有女弟子,又极少参与武林纷争。” 唐文豹道:“只有女弟子,那最好不要参与武林大事。武林门派中,总是以男子居多。你们一众女流,当然争不过。好得很,不参与武林大事,很有自知之明。” 他无缘无故的打断了吴佩薇的话头,众人都朝他怒目而视。邵桓山道:“表弟,听这位仙姑把话说完。”唐文豹笑了笑,不再说话。 只听吴佩薇说道:“我们不参与武林纷争,倒不是害怕躲避。仙霞派原有这样的门规,若是一般的武林纷争,决计不能参合。但若所争之事,是关乎家国存续的大事,仙霞派必要倾力以赴。”她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众人都没去过仙霞山,对仙霞派本就不了解。更是谁也想不到,仙霞派中有这样一条门规。 邓佩茹忽然说道:“我们平时虽在仙霞山上修习仙霞剑术,但也是炎黄子孙。倘若得知有外敌入侵,意欲残害我中华同胞。仙霞派又岂能置身事外?只不过,自从戚将军剿除倭患以后,平静了数十年。近年来,除了后金鞑子扰乱北方外,也没再有别国来扰乱过。是以仙霞派极少出动,江湖中人不知道我们的门规,也情有可原。” 她这么一加分说,好叫众人知道,仙霞派不参与武林纷争,那是不屑参与。但若是有关家国的大事,仙霞派就会全力以赴。 吴佩薇说道:“因为我们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又极少与人动手拆招,江湖中人对仙霞派的武学就不甚了然。连徐老先生这等见多识广的江湖名宿都不知道我们门派中的武学,那其他的人就更无从得知了。” 众人听她说起仙霞派的武学,都大感好奇。学武之人,除了修习自家的武学以外,谁都想多瞧瞧别派的武功。加以融合变化,以为己用,以臻完善。众人都静心听着,料知她将要说出的,必定与武学有关的重大事故,就连唐文豹也没来插话。 只听吴佩薇说道:“我们仙霞派,最主要的武学有两种。一种是仙霞剑术,一种是内功心法。而这两大种武学之下,又各有很多种不同名称的剑术和修习内功的心法。仙霞派的武功最讲究轻盈灵佻,剑术上固然有很高的要求,而最为关键的还是内功。内功根基修炼得扎实了,再辅以剑招上的变化,方可称得上轻盈灵佻。” 徐松忽然岔道:“这话不错,天下的武功当中,都讲究以内御外的道理。内功是本,招数为末。正如一棵大树,树根为本,枝叶为末。假如没有坚实的内力为根本,纵学得千招万招,那也是无力之招。一棵大树,若是没有了树根,繁花绿叶又从何而来?”他顿了顿。又说道:“嗯,仙霞派的武学讲究以内御外,果然很有道理。” 唐文豹说道:“有什么道理了?”脸上大为不啻。他见吴佩薇与秦慧中都受了伤,自然以为你仙霞派的武学再有什么道理,还不是不堪一击,给人轻轻巧巧的就打败了。 邓佩茹说道:“这以内御外的道理,你当然不懂。不过,刚才徐老先生也说过。一棵大树,以树根为本,枝叶为末。此理加诸于人,也未尝没有共通之处。人之为人,人品美德是根、是本。聪明才智为枝、为叶。枝叶败损,但只要根本完好,加以培育,未尝不能繁花似锦。若是根本已坏,纵然花团锦簇,早晚凋零残毁。似你此等为人,人品败坏,犹如树根烂掉。你此时尚且花枝招展,但大祸只怕已在不远。” 邓佩茹这番话,自是借人身的本末之理,来警戒唐文豹。 唐文豹怒道:“你懂什么?年纪轻轻,竟敢教训我?”邓佩茹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邓佩茹年纪轻轻,竟能悟得上乘武学至理。这得益于她的师傅丁秀英教之有道。 只听吴佩薇说道:“仙霞派的武学既是注重以内御外的道理。我们自从入门以来,便开始修习仙霞派的内功。哎!”说完,长叹了一声。却见秦慧中和邓佩茹都低下了头,脸色大是凄楚,显是想到一件极为伤心的事。这件事又定是与仙霞派的内功有莫大的关联。 吴佩薇缓了缓。说道:“人这一生之中,倘若不能有爱情,其间的苦痛,可想而知。然而若要修习我们仙霞派的内功,就不能有爱情。” 众人听到这话,都大为诧异。为什么修习内功,就不能有爱情?但又正好回答了为什么仙霞派人才稀少这个问题。 吴佩薇说道:“修习这门上乘内功后,就不能有爱情,一旦沾染了爱情,就会散功而死。” 众人都不禁诧异起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但众人心中的一个疑团,又已解开:难怪邵桓山磕头恳求,她们也不答应。秦慧中还说会害死她,原来是跟她们仙霞派的武学有关。 萧爻忽然背脊上一凉,仿佛一件重大的灾难降临到来。心中不住的想:“她们不能有爱情,月娥是她们的师妹,岂非跟她们一样。也不能有爱情。” 唐文豹忽然大声说道:“绝无此理。什么内功竟要人绝情弃爱?” 吴佩薇缓了缓。待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来。才说道:“这是仙霞派中最上乘的内功心法。名字叫做‘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只有女子能修炼,修炼了这门内功,能延寿,能驻颜。但最大的难处,就是不能有爱情,一旦有爱情,就会功散身亡。”吴佩薇说完,又向萧爻看了看,眼神中,仍然满是悲悯与同情。 猛然间,萧爻心中诸多的迷惑也得开解:“为什么那天在长寿楼,她见我跟月娥坐在一块,就来撵我走。此后月娥对我就变了,月娥邀我到八角亭诉说她的身世。她的身世固然可怜,她为此伤心固是人之常理。可她既然与她的父母这么多年没见过面,就算提起此事,也绝不至于会那么伤心。她真正伤心的,是她见到她的师姐们后,想起了仙霞派的这门内功。得知终生不能有爱情。” 又不禁想到:“我跟月娥坐在一块,她的大师姐自然一眼就看到我们非同一般。他撵我走,自是怕我跟月娥有爱情,因此害了月娥。她刚刚悲悯的看着我,定是以为我知道这件事后会难过,而又无可奈何。” 萧爻僵立当地,一动不动,竟似被冻住了一般。 只听吴佩薇又说道:“因为这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太过无情。一旦修炼,就不能有爱情。想世间多数人是以爱情为重的,任谁听说要绝情弃爱,就对仙霞派望而却步了,是以仙霞派的人才那么稀少。” 邓佩茹说道:“我们仙霞派的历代师祖,也是修习了这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她们既知其间的利害,也就绝不肯嫁人。” 萧爻问道:“是否只要拜入仙霞派门下,就都炼过、、、、、、炼过这门神功?” 吴佩薇说道:“不错,只要是仙霞派的弟子,习炼仙霞派的武学,最先入门的就是这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 萧爻又问道:“那么月娥、、、、、、月娥也曾炼过吧?”说话的声音竟然也在打颤。本来只要是仙霞派的人,就都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这话是无可怀疑的。但萧爻还是存了一点侥幸之想,希望郑月娥年纪小,她的师傅没有将这门神功传给她。 吴佩薇道:“小师妹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仙霞山。但她习炼这门内功是在十六岁那年,她的容貌就定格在十六岁。我今年三十六岁,我习炼这门内功时,是在二十岁那年,我的容貌也就定格在二十岁。” 众人都向她看去,只觉得她除了嗓子粗一些之外,从面貌上来看,她确实不像是三十六岁的人,而只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女。 萧爻又问道:“你曾说,令师千叮万嘱,不准你们与武林中人有所干涉。就是因为害怕一旦有牵涉后,会有爱情,而导致散功身亡吗?” 吴佩薇自也知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月娥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一生便不能再有爱情。我跟月娥是不是就永远不能相爱?’ 吴佩薇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次奉了师傅之命下山,师傅千叮万嘱。就是害怕我们心性不够坚定,万一误陷情海,可就万劫不复了。” 萧爻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心中一个念头不住地盘绕:“月娥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她不能有爱情的,她不能有爱情的。” 秦慧中说道:“邵桓山,你现在总算能死心了吧?” 邵桓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听他说道:“倘若我能早点得知,也就不会这么纠缠不清了。”转身说道:“文豹,五老,我们走。”说完转出了舱外,一声呼啸,领着舱外的十多名帮众,径直去了。 唐文豹叫道:“表哥,你不娶这三位仙姑了吗?霸王硬上弓啊!”见邵桓山与镇江五怪都已去了,跺了跺脚,转出了船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邀约拜寿 直到这时,萧爻终于明白了吴佩薇在长寿楼中责怪自己的缘由。而郑月娥对自己前后的变化,也已想通了。萧爻站在舱边,怔怔地想着,犹如一根僵立的石柱。 月娥自幼被爹娘丢弃,成了孤儿,她孤苦无依,幸得她师傅收养了。跟着她的师傅去了仙霞山,投在仙霞派的门下。不可避免地习炼了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也就一生不能有爱情。 那天在长寿楼中,听说屠大郎要联合他的师叔们来对付我。她见我势单力薄,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的凄苦,对我起了同情之念。但碍于师傅的叮嘱,生怕跟我交情深了后,会情不自禁发生爱情。 她作手势来提示我,只是几个手势,普普通通,谁人都能做到。倘若我熟视无睹,或者我理解不到她手势上的意思,那么不过是萍水相逢,大家也就这么擦肩而过,更无发生爱情的可能。她想提醒我,又不想跟我扯上情爱,那么做做手势,是最简单、最能保护她的法子。 我没听她话,她就不来理睬。我心中大是焦急,她顾念到了我的感受。留下来吃饭,也是不愿意就此离去。后来她的师姐们来了,她生气,她发怒,甚至将我也撵开。就是因为她自知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一生不能有爱情,这事她自己也无可奈何,她必定也是为这件事而苦恼。 她与我告别,那天晚上,她一定很伤心。在她来找我之前,定然是经过很多的考虑,才来找我。 萧爻仔细回想着与郑月娥经历的每一个细节。一时之间,郑月娥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只觉得若与她相处得越久,对她的爱慕就会越深。可是只要一想到那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就成了与她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能跨过的天桥。 眼望着渐渐远逝的江水,但见烟波浩渺,江雾笼罩水面上。一时雾气散开,视野十分开阔,滔滔江水尽在自己脚下,群山叠翠,紧密相连,可看到万里之外。一时雾气弥漫,收缩聚拢,视野十分狭小,甚而连最靠近的东西也发觉不到。 每个人身上最靠近自己的是什么,岂非是心?心也有情,所以叫做心情。当无数的事情涌来心头时,心上就有了负担,心情自是沉重的,再带着沉重前行,心就会累。心累的时候,她就要休息,任谁也不得强求。 当把心头的一切负担卸下去时候,心情也就轻松起来。心情轻松了,愉快才会慢慢的靠近。 萧爻显然是一个能挑重担,也懂得卸下负担的人。他望着船舱之外,看了许久,这时才回过神来。竟连邵桓山等人是何时离去的,也没发觉到。既然已经离去,又何必再来发觉。 妙空忽然拍手说道:“精彩,精彩。” 萧爻问道:“妙兄,什么精彩?” 妙空说道:“想不到三位姑娘如此聪明。竟能想出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退敌之策。” 那三人惊问道:“退敌之策?你是不相信吗?” 妙空被三人同时诘问,讪讪地笑了笑。说道:“难道这不是你们编出来的吗?” 秦慧中问道:“你是何人?” 妙空说道:“在下妙空,外号千手千脚。”吴佩薇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今天迫不得已,吐露了师门中的重大秘密。这件事,还请两位少侠看在大家同属武林一脉的份上,代为保密。” 萧爻说道:“自当保密。”妙空笑嘻嘻地问道:“萧兄,你也相信这世上真有这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吗?” 萧爻说道:“妙兄,我看吴女侠的话并非虚言。”忽然惊问道:“三位女侠,月娥、、、、、、令师妹怎地没跟你一块呢?” 三人听了这话,才恍然惊觉,脸色愁苦不已。 吴佩薇是三人的大师姐,三人以她为首。只听吴佩薇说道:“我们也正是为找她而来。少侠,你也没见到她吗?” 萧爻说道:“我没见过她。正为、、、、、、正为此事着急。”又问道:“三位女侠,她昨天明明跟你们一道走了的,怎么你们反而要找她呢?” 吴佩薇、秦慧中、邓佩茹对看了一眼,脸色颇为宽慰。似乎郑月娥不是跟萧爻在一块,她们反倒宽心。 吴佩薇说道:“我们昨天自离了长寿楼,一路行进。到了一码头,就乘船沿江北行。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月娥就不见了。我们为此着急得不得了,商议了一番,都觉得月娥该是回来找你了。这就坐船返回来寻找。刚上岸,就唐文豹前来啰嗦。他嘴里尽说些不干净的胡话,二师妹性子急躁,就与他动上了手。还没斗出个所以然来,邵桓山便领着镇江五怪赶来。邵桓山提出要我们去南海,我们当然没有答应,双方言语冲突,斗了起来。七个人围着我们,将我们撵到这条船上。那镇江五怪的武艺非同一般,我们又寡不敌众,正危急之时,两位少侠正好赶来搭救。” 萧爻喃喃说道:“月娥她去了哪里呢?” 邓佩茹忽然问道:“刚才听了少侠所言,才知师妹并没有跟少侠在一块。” 萧爻说道:“她没跟我在一块。她到底会去哪里呢?” 邓佩茹说道:“我们初时发觉她不见了时。以为是她与少侠有什么约定,放不下,又折回来寻找少侠。” 秦慧中忽然叹道:“这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她呢?可真是急死人了。” 萧爻喃喃说道:“约定,什么约定呢?”猛然心头一紧。大声说道:“今天是慕容扫北的六十大寿寿辰。花添骄邀我去秋暝居赴宴。我怎地差点把这事忘了。” 那三人脸上都是一惊。吴佩薇说道:“师妹她会不会是去秋暝居呢?” 萧爻说道:“那天晚上,她跟我说过。叫我吃了寿酒,就赶去找你们。她会返回来找我吗?” 秦慧中说道:“多半是了。” 吴佩薇说道:“师妹的脾气最倔强。她说过她要与你一同去秋暝居吃寿酒。你在她心中是那么的珍重,她一定不会失信于你。定是背着我们,独自去了秋暝居。” 萧爻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愁。所喜的是:月娥当天答应我,同仇敌忾,要与我去秋暝居赴宴。她虽然和她的师姐们先走了,可始终、、、、、、始终记得和我的约定,还是折回来找我了。足见她对自己始终有情有义。 所愁的是:自己与她分散了,倘若她先到了秋暝居,花添骄对她又不怀好意。要是遇到危险,自己没在她身边,可保护不了她。 只听吴佩薇说道:“要找月娥,只有去秋暝居碰碰运气了。说不定在那里可以见到她。” 秦慧中说道:“那咱们一同去瞧瞧,也正好看看名动江湖的慕容大侠生得何等样貌。” 邓佩茹却说道:“既是做六十大寿,多半是糟老头子了。我看也没什么好瞧的。咱们最主要的是找小师妹,什么大侠做大寿,那可与我们没什么关系。要是再遇到邵桓山这样的人,又不知要添出多少麻烦来。” 吴佩薇说道:“可人家并没有请我们,就这样去的话,等同于是问着去的。这个、、、、、、不是让我们很没有面子?” 三人想到此处,又都踌躇起来,似乎很拿不定主意。 妙空虽是初次见到三人,但觉得这仙霞三女中。大师姐吴佩薇沉稳,二师姐秦慧中急躁,三师姐邓佩茹心细。 见三人踌躇不决。萧爻不禁心道:“月娥此刻倘若在秋暝居,处境艰危。这三人当真婆婆妈妈,在这当口,还顾什么面子不面子。”当即说道:“三位女侠,咱们是去找令师妹的。找到令师妹,自当离开。什么瘦酒肥酒,谁又稀罕吃他的。” 那三人这才恍悟过来。秦慧中说道:“咱们不是去吃寿酒的,找到月娥,就速速撤退,其他的一概不管。也就丝毫损不到我们的面子。” 吴佩薇却又说道:“可就这么贸然闯进去,师出无名。再说又不敢确定月娥是否真的在秋暝居。就算她是在秋暝居,那又不是秋暝居的人把她抓去了的,咱们去秋暝居找人,终归不能理直气壮。” 吴佩薇的考虑,确实不无道理。萧爻初时也只觉得,自己去秋暝居,花添骄安排下陷阱来对付自己。自己无门无派,自己去那没什么,虎穴龙潭也闯他一闯。但仙霞派的三女是有门派的,她们要做什么事,就不得不把师门利害放在首位来考虑。一时倒也没了主意。 妙空忽然说道:“在下倒有一个计较在此。” 那四人都想知道他有什么好主意,问道:“什么计较?” 只听妙空说道:“你们不必一同去,萧兄是有人邀请他去的,他自然大大方方的去。三位姑娘是仙霞派的,就以仙霞派的名义给那慕容扫北拜一次寿。以仙霞派数百年来的美名,给他拜寿,那是他脸上贴金了。” 妙空这话,确也是一条计策。萧爻忽然问道:“妙兄,那你呢?” 妙空怔了怔,他确实没把自己算进去。说道:“这场热闹,我就不瞧了。” 萧爻说道:“你也要去。我答应过你,要张霸给你赔罪。张霸也要去秋暝居,你跟我去秋暝居,我把张霸找来,就让他给你赔罪。” 妙空犹豫不决。萧爻说道:“妙兄,难道你是不敢去吗?” 妙空听了这话,脸上大是不平。说道:“不敢去?嘿嘿,你别激我,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萧爻笑道:“那好极了。咱们这就走。” 妙空忽然说道:“萧兄,咱们昨天离开南京城的时候,是你追我来的。嘿嘿,这次倒回去,咱们反过来玩玩。” 萧爻问道:“反过来玩?” 妙空说道:“不错。来的时候,是你追我。现在回去,我来追你。” 萧爻笑道:“我可不习惯做贼啊。不过妙兄有此兴致,小弟自当奉陪。” 妙空说道:“萧兄,你先请了。” 萧爻转身向仙霞三女说道:“三位女侠姑娘。咱们秋暝居见!” 那三人怔了怔:“女侠姑娘?这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了?”随即一想:“能称女侠的不一定就是姑娘,也可以是婆娘。但女侠后面加了姑娘后,虽然不伦不类,也是把三人的身份挑得明明白白。”三人再看时,萧爻、妙空已去得老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风云中州》正文 小说说明 萧爻(yao)。是这部小说的主角,爻(yao)这个字有点古老,不太常见,也许很多人不太认识。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古旧的字,而不是新奇的,读来也很顺畅的,让人一目了然的? 我最近才发现,我这个人是古旧的成分居多,而新奇的成分占少。因此,也许我写的小说很不合时宜,讲究忠诚、良善、信誉。这就与现实相悖了。忠诚?信誉?只有笨蛋才会忠诚,只有傻瓜才讲信誉。你骗我,我也骗你,谁骗人的技巧更高,谁就占到便宜。一旦脑袋里让信誉这种落伍的东西来捣鬼,就当不了骗子。 其实现实是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但我写的人物都很现实。恩仇必报,你砍我一刀,我就杀你一剑。谁也占不到便宜,当然谁也没有吃亏。 社会上曾经很流行吃亏是福这个说法,但是我又想问,何以不说占便宜是灾?既然吃亏是福,那人人都吃亏,岂不等于人人幸福?每天吃亏,岂不等于每天都幸福? 我又反过来想,如果占便宜是灾,人人为了避灾,都不去占别人的便宜,这样似乎很和谐,但只怕从此没了商人。商人是要占便宜的,如果没有便宜可占,谁也不愿经商。等价交换永远不现实,两个人做生意,总归是看到有利可图,你看我的利好,我看到你的利好,才做得成。如果其中一人是不贪利的,我拿利来干什么?不要给我,我不要,劝着给我也不要。那这趟生意一定泡汤。 我写的人物都很现实。吃亏就是吃亏,和幸福八竿子都打不着。占便宜就是占了便宜,和灾难也隔得很远。 如今是盛世,盛世这个词也有点老,应该说如今是社会主义新时代。我老是认为,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新时代’的步伐。就连写的小说也跟着落伍,以前我也曾经认为落伍是一件可耻的事,不过现在却不这么认为,大概是与耻为伍了,茫然不知才耻为何物。可我仔细审查自己,一没偷,二没抢,更加没有违法犯罪。草民一介,所以我又找到了一些宽慰,我大概并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可耻之人吧? 我是中国人,我写的也是中国人。中国人大多很要面子,但又常常能不要脸。只要面子不要脸,这让人觉得有点诡异。我又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面子真的不是脸。面子怎能是脸。面子当然不能是脸,因为脸的范围太狭小。人人有脸,何时何地都有脸,从生到死都有脸,男的女的也都有脸,连神仙妖怪也还是有脸。有了脸,就有了脸色,也有了脸谱。有英俊,有漂亮,也有丑陋。一个人的脸好不好看,脸色好不好,大概只要有眼睛,能正常思维的人,都可以看出来。 但似乎并不一定能随时随地都有面子。脸好歹是自己的,但面子似乎靠别人给,或者是自己求别人给的。‘给个面子嘛’这句话好像能常常听到。说话的人是在要面子,就看别人给不给。或者在很多场合,乖觉聪明的人很会看形势。这位是大人物,不能不给他面子。这位虽然目前还不是大人物,但有可能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大人物,所以也要给他面子。现在给他面子,以后他还我面子。或者这句话不该说,说了会伤了他的面子。伤了面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似乎面子和脸就是这样一种关系。脸上好不好看,就看得了面子还是失了面子。 得到和失去,不光是面子,财富、健康和真爱,大概人人都想得到,人人都怕失去。失去有什么好?只有得到才能满足,满足在很多时候离幸福不远。于是可以发现一个获得幸福的公式,得到满足=幸福。 再仔细一看,这是个等式,如果两边同时乘以‘多多’。 就变成:得到‘多多’满足‘多多’=幸福‘多多’。如果同时乘以‘少少’,当然谁都不愿意由多变少,但这等式仍然成立。 就变成:得到‘少少’满足‘少少’=幸福‘少少’。如果等式两边乘以‘归零’,当然更不会有人愿意,但等式依然成立。 得到‘归零’满足‘归零’=幸福‘归零’ 零幸福,大概没人愿意要。 我又惊奇的发现——原来幸福量可以计算出来。要是还能用来交易,像豆腐、猪肉一样的买卖。当然还是钱更多的人占便宜,因为可以买到更多的幸福。 然而幸福并不能买卖,幸福是一种感觉——幸福感。大到巨富高官,小到普通百姓,幸福感对谁都公平。 还有一种说法,幸福满满,或者满满的幸福。我一想,幸福好像能装。也许将来会流行这么一句话——把幸福装满! 或者会发生这样的事,某人说:我今天捡到了一碗幸福——好像能吃。好朋友便道‘你吃完了没有,留着点儿给我,我也想尝尝鲜。’ 那捡到幸福的人便说‘我舍不得一顿吃掉,因为幸福太少了。好不容易才让我捡到了一碗,我把它藏了起来。哪天不开心的时候,我把幸福拿出来闻闻,心情就好了。哪天遇到了磨难,我把幸福拿出来,挑一两颗尝尝,磨难也就过去了。’ 也许每个人都有一碗幸福,藏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头一遭写说明,有点乱,也有点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风云中州》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州双雄 萧爻离了船舱,一路往南行进。一边行进,一边寻思:“妙空终究是想赢我一次。我输给他也可以,但他心思机敏,可不能给他瞧破我是故意让他。”但听得妙空迎风而来。萧爻因想着要让妙空赢自己,并没有全力发功,只不紧不慢的行进,但见身周的房屋树木不住倒退。要落地之时,猛吸一口气,随即又缓过来。 萧爻行了一会儿,来到北城门外。但见城内人烟辏集,大街上车水马龙。收了功,缓步入城。妙空很快跟了上来。 妙空问道:“萧兄,你为何停下来了?” 萧爻道:“妙兄,此地离秋暝居已经不远。待我去秋暝居找到月娥,我再跟你大战个七天七夜,再决雌雄,你看如何?” 妙空说道:“好。”当下两人沿街走着。 妙空以前与很多人比试过轻功,没有人赢过他。他自忖,在轻功上,能与自己一争雌雄的,萧爻算得一个,武当派的铁琴道人算是一个。铁琴道人清静无为,淡然无争。你就是把天下第一给他,他也只是笑容可掬地说道‘承你看得起,如此错爱,但这天下第一老道是当不得的。’ 这也有一个道理。做了天下第一,要是传到江湖上,就会有人上门来找麻烦。天下第一凭什么是你,凭什么不是我,你要做天下第一,除非先赢了我。就会引来无数的麻烦,无数的纷争。铁琴道人不要天下第一的名号,自然是高人之举。但要是江湖中人都跟铁琴一般,人人都不做天下第一,岂不荒唐? 妙空自也清楚,萧爻不是铁琴,铁琴不跟自己比试,萧爻会比。但就算在轻功上赢了萧爻,也不能算是轻功天下第一。这道理很浅显,我跟你打一架,你赢了我,就自称天下第一,那是坐进观天了。要做到天下第一,赢了一个两个不算,十个八个也不算,得打遍天下无敌手。 在妙空看来,萧爻能与自己一比,只好先赢了他,暂且将天下第一的位置坐上。再去寻找下一个轻功高手,逐一逐一地将轻功高手们赢了。那么轻功天下第一的名号才算得当之无愧,无人不服。 当然自封一个天下第一,再逐一找人比试,来证明自己天下第一的名号是否该当。这件事会很麻烦,但世上就有专爱这种麻烦的人,妙空正好就是其中一个。 妙空并没有把这心思与萧爻说破,两人沿街走着。 萧爻认得去秋暝居的路径,与妙空转过几条街,渐渐走进了去秋暝居的那条巷子。一路上去秋暝居给慕容扫北拜寿的越来越多。两人混在人群中间,萧爻一边走,一边寻找郑月娥,要看看她有没有混在人群中,始终没有看到她。萧爻心道:“莫非月娥已经到秋暝居了吗?”当下默不作声,直往前走。 不一会儿,穿过巷子,来到秋暝居的大门外。萧爻抬眼望去,见大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叟,身穿绸子长袍,脸上满是喜庆之色。那人正是吴向高,吴向高正在那里迎客。但凡有客人到,便恭恭敬敬的说一声‘有请,有请!’引导众宾客进门。 站在吴向高身旁的还有一人,萧爻向那人看了看,正是黄钟,慕容扫北的二徒弟。 黄钟的前面是一个大礼台,进去的客人将寿礼递给吴向高,吴向高将寿礼给黄钟封装好。 萧爻见到黄钟,寻思道:“当初慕容钥的花豹跑出来伤人,黄钟率领他的两个师弟武钏和龚镖,去吴县老家找豹子。跟我打过架,那两人被寒冰烈火掌伤到,愤愤地离开,他们还没来找我报仇。” 又想:“黄钟多半还认得我,我要是就这么进去,定然要被他识破我的身份,说不定就不给进去了。此时还没找到月娥,倘若我被识破,进不得秋暝居,那如何寻找月娥呢?先不要暴露了身份。” 来人很多,都排着长队。前面的人纳下寿礼过后,后面的人才补进。献过了礼,依次走入大门里去。萧爻见那些来拜寿的人,都带着礼物。或是一个精致的盒子,或是一个信封。 萧爻与妙空低声商议了几句,拉下头发,盖住半边的脸。就向前走去,跟在一个穿黄袍的胖子后面。那人名叫马三贵,是南京城里的一个茶商,家财豪富,与慕容扫北是老交情。萧爻认不得他,将一半身子藏在马三贵的后面,装作是他携带的跟班。 只听马三贵抱拳说道:“吴大管家辛苦啦。”吴向高刚与另一个客人打过招呼,见到是马三贵。呵呵一笑,抱拳还礼。道:“哎呀,马三哥啊,劳你亲自来。” 马三贵将寿礼递给吴向高,是一只盒子。马三贵道:“些须薄礼,不成敬意。” 吴向高道:“马三哥,咱们是老近邻啦,你来坐坐就成,还这么客气。” 马三贵道:“慕容大侠的大寿,怎能不送礼物?快点收下吧,岂有空手拜寿之理啊?”吴向高只好接过盒子,递给了黄钟,一瞥之际,瞥见了萧爻。问道:“这位可是令郎?” 萧爻大吃一惊:“黄钟在旁边看着我,他是认得我的。我倘若表露了身份,就不能进去找月娥。我跟在这胖子后面,就是要让别人以为我是他的跟班。不至败露了身份,这吴向高居然问了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只好叫他一声爹。可不知他肯不肯帮忙圆场,赌一赌了。” 马三贵心中也很惊讶:“我没有带我儿子来啊?我儿子跟我来了吗?”转头一看,见到萧爻,却不认得。但见他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泛黄的灰色长衫,好像从来没洗过,又遮住半边脸。心道:“这穷鬼不是我儿子。他没带寿礼,定是来打秋风、混酒席吃的。人要脸树要皮,他来打秋风,定是不想被人认出,以免伤了面子。不过,只要他叫我一声爹,我也不来揭破他,帮他圆圆场子,带他进去吃一顿。” 他见萧爻身形瘦弱,没带礼物,又不肯以真面目见人。自然把萧爻想成了揭不开锅的穷鬼,听闻秋暝居要做寿宴,便来混酒席吃。他做茶商生意,交游颇为广阔。凭他丰厚的阅历,知道这人都很要面子,起了同情之念。让他这么一个年轻人,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下不来台,也太伤他面子。是以正等着萧爻叫自己,就帮他圆场。 萧爻心道:“这次要喊这老头一声爹,可吃了大亏啊。”但无可奈何,嘴唇微动,那一声爹正要喊出口来。忽然,耳后一个声音喊道:“兄弟,我早就说过,今天人多,叫你不要乱跑。免得分散了,不好找你,你怎么先来了?” 萧爻转头一看,见是妙空,他说话的时候,拿着一个礼盒,故意摆动。萧爻心中大喜。忙说道:“大哥,你才来啊?我在大街上迷了路,一时找不到你,一路问人,才找来这里的。”两人就如久别重逢的兄弟一般。 萧爻与妙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准备。来到大门外,才看到来拜寿的人都带了礼物,一时之间却去哪里找那些盒子信封来。两人商议,一个跟一个,都装作别人的跟从,蒙混进去。萧爻在前,跟着马三贵。 妙空在后面跟着一人,一直注视着萧爻这边。见萧爻要被识破,立刻取了他身前一人的礼盒。他的外号叫作千手千脚,取人东西信手拈来。纵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取了那人的礼物,也没人能发觉。拿了礼物后,就上前来帮萧爻过这险关。 吴向高抱拳道:“请恕老朽眼生,未能识得英雄之面。” 听到吴向高问起后,一时没了主意。妙空瞎扯道:“幸蒙抬爱,英雄二字,愧不敢当,当之有愧。既然我们不算得是英雄,我们的面,就算不得英雄之面。错爱,错爱!” 萧爻心道:“黄钟在旁边看着自己,决不能给他认出来了。为今之计,只好瞎扯一通。可吴向高见闻广博,要说自己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只怕他一加盘问,就露底了,不如扯一个叫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名号出来。”忽然想到泰岳四侠一直叫自己做中英雄,受此启发,顿时有了主意。 萧爻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瞒管家老伯。要说我兄弟二人,可是管家老伯的远亲了。我兄弟二人不是别人,都姓吴。我大哥叫吴玮英,我叫吴玮雄,江湖人称中州双雄。” 萧爻说了这话,就听他信不信。果然听吴向高问道:“恕老朽孤陋寡闻,这中州双雄的侠号,可还是头一遭听闻。” 萧爻心道:“看来他还是有些相信了,只好硬编下去。”脸上豪无惶恐之色。道:“老伯过谦了,我们兄弟二人出道不久。老伯没听过我二人的名号,非是老伯见闻不广,实乃我二人名声太小之故。” 吴向高沉吟了片刻。又道:“三师兄这次过六十大寿,似乎未有请柬拜上两位少侠。”意思是说‘我们没请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萧爻道:“我们兄弟二人初出江湖,在江湖中走了这么七八天。但在我们出道之前,就常听江湖朋友说起这么一段话来。他们说秋暝居大管家吴大侠,武功卓绝,精明干练,丰姿英伟。慕容大侠豪迈仗义。两位大侠名动四海,声名远扬。是江湖上少有的人杰。我二人听后心中十分崇敬,特想来拜识大管家跟慕容大侠的侠范。因此不揣冒昧,慕名而来。” 吴向高自做了秋暝居的管家后,声誉日隆,江湖中人多有想来攀交的。那些人来攀附他,自然少不了送他高帽。一来二去也就成了熟人,熟是熟了,那些人见到他,仍会称颂赞扬不绝。但成了熟人之间的彼此吹捧,陈词滥调,毫无兴味可言。 眼前这少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自己。而他又是慕名而来,显见是自己名声在外,而得到别人的崇敬。这自要远胜熟人之间彼此抬高,更让人倍感荣耀。 吴向高呵呵一笑,脸色大为宽和。道:“哎呀,少侠过誉了。” 妙空便将礼物递给他,吴向高接过礼物。道:“少侠要见我三师兄,就请进门。三师兄正在演武厅上会客。无奈老朽一时还不得离开,不然老朽当亲自接你去见三师兄。” 萧爻心道:“我这吴玮雄的名号是假的。倘若见到慕容扫北,定然要遇到他的女儿,那就当面揭破了。千万不能跟你一路进去。”道:“慕容大侠既是在演武厅的,我们兄弟二人自当前往拜见。吴大侠要务在身,并不敢劳烦。”吴向高道:“少侠请进!” 萧爻和妙空向他抱拳行礼,两人转进大门来。萧爻嘘了口气。道:“妙兄,刚才多亏了你。” 妙空笑道:“一人一半,你也别客气。吴玮雄兄弟,还真有你的,瞎扯的本事很高啊。” 萧爻笑了笑。想不到不用叫马三贵,也能蒙骗过关,可说有惊无险。忽然问道:“妙兄,咱们来的时候,可谁也没带礼物啊,你的礼盒是去哪里弄来的?” 妙空笑道:“萧兄,你忘了我的外号啦?我拿的是站在我身前的那人的礼物。本来打算做他的跟班,跟在他后面进去的。但见那马三哥要占你便宜,你想想,你如果成了他的令郎,我又和你这般称兄道弟的。万一你叫了他一声爹,岂不连我也要牵累进去。” 萧爻一怔。微笑道:“千手千脚果然名下无虚啊。哎,你要是不来,我真的要叫他做爹了,那可吃了大亏啊。” 妙空道:“那马老者好像挺富的。不错,不错。” 萧爻暗觉妙空的话有点奇怪。问道:“妙兄,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啦?” 妙空说道:“哪天穷得没钱买酒了。说不定会跟他借点钱来花花。我这千手千脚的名号,可不能让人白叫了。” 萧爻笑了笑。又道:“妙兄,你拿了那人的寿礼,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不见了时,可就难堪了。” 妙空道:“他难堪,总好过让你我难堪。” 萧爻笑道:“说不好,他一顿臭骂。哪个缺德的贼偷,偷了老子的寿礼?” 妙空笑道:“我也是无可奈何。”两人跟着众宾客,一路向演武厅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风云中州》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武会客 萧爻与妙空跟着众宾客。绕过了两排房屋,来到一个大院中。 大院占地宽阔,四面古木参天,又有粉墙围圆,于古旧之中不脱富贵之气。大院北面是一栋高阔的房屋,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气势很是雄壮,正是演武厅。 萧爻晃眼望去,只见演武厅北壁正中间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位青衣持剑老者,一部白须飘洒于胸前,虽在画上,但也画得他风神迥异,大有一股剑术宗师的气概,却不知是谁。萧爻见画上之人生得不凡。不禁心道:“慕容扫北怎地不供奉‘天地君亲师’,却供这么一幅画?那画上之人是谁呢?” 又放眼望去,见演武厅正中间的一把太师椅上坐有一人。那人身穿绸子长袍,须发花白,形貌神武,相貌堂堂。 左边一排长凳上,坐的是凤鸣秋、黄天荡、陆孝濂、段人举和莫不信。右边一排长凳上坐的是于通海、屠大郎、慕容钊、慕容钥、花添骄、武钏、龚镖并四个弟子。 慕容钥穿着花衣,打扮精致,尽显喜庆的气派。比前些日子在长寿楼时,又更加的明艳秀美。而其他几个青年都穿着便服,腰间还挂着长剑。与六十大寿的喜庆气氛有些违和。 萧爻心道:“中间太师椅上那人就是慕容扫北了。原来慕容扫北生得这幅样貌,果然有些威武。” 向大院四周看了看,只见大院东、西、南三面都搭着草棚。一众宾客坐在草棚下面纳凉。东面的草棚下,坐着两名黄袍僧人,看样子似是少林弟子,另有数十名江湖豪客,刘金雕的手下白自华也在其内。 西面的草棚下,坐着两名青衣道人,似是武当派的。另有数十名宾客,一个个佩剑带刀,都作江湖武人的打扮。 南面的草棚下,坐的是游天河、沙忠定、张霸、童威,另有数十名江湖武人。 慕容扫北名动两淮,黑道白道上他都有熟人。这次过六十大寿,所请的宾客,也都参差不齐,鱼龙混杂。 大院中间是一块十分宽敞的平地,平地四面摆放着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等十八般武器。正中间的位置上筑有一个二十见方的高台,俨然是一个小校场。 大院十分宽敞,虽聚着这两三百人,也不过只占去一小部分。 萧爻毫无声息地在众人面上扫过一遍,并没看到郑月娥。心道:“在外面没见到月娥,来到这大院中,也没见到月娥。她会在哪里呢?”一面又想:“再过一会儿,仙霞派三女也会到来。先在此等候,等她们到来,好商议一下,去哪里找月娥。” 见南面有一棵大枫树,粗壮挺拔,遮天蔽日。就在那大枫树下的草棚里坐了下来,与妙空坐了一桌。刚坐下,有下人送上了茶果点心。想是宾客还未到齐,先以点心充饥。待宾客到齐后再开席,宾客们络绎不绝地进来。 过了一会儿,仙霞派的三女赶来了,就与萧爻、妙空坐了一桌。两边都没找到郑月娥,低声商议了几句。都觉得只好先坐下,要是到散席还没见到郑月娥,再想别的法子,五人一桌坐定。 却见吴向高、黄钟引着一干青年人走了进来,想是所邀宾客已全部到来。吴向高、黄钟也就不必在大门外收礼。 那刚进来的十几个青年人,都作了一番精心的打扮,一个个锦帽貂裘,若非南京城左近一带的武师们的弟子、儿子,就是附近豪富大家的公子。一干青年进来之后,面色肃然,不嬉不闹,分坐各处。 吴向高走到演武厅上,与慕容扫北说了些话。慕容扫北点了点头,抱了抱拳。从太师椅上跃了起来。 慕容扫北缓步走到大院中间的高台上,向四面宾客拱了拱手。立即有不少人起身回礼。 慕容扫北开口说道:“蒙众位朋友看承,来给老夫庆贺,多谢,多谢!” 一片沉寂之后,只听白自华的声音说道:“慕容大侠慷慨豪迈,名动江湖。我等应邀前来,正得拜识尊颜。慕容大侠何须客套?” 慕容扫北点了点头,以示答复,不缺礼数。才朗声说道:“老朽以武起家,三十年前创下了秋暝居,授徒传艺。老朽这么做,出于两个考虑。一来借着传授武艺,不致让所学荒疏;二来我想,我中华武学何等博大精深,虽然在下所知甚少,但弘扬我上邦的武学,乃是我辈不可推卸的责任。”草棚四面顿时有不少人喝彩。 慕容扫北等喝彩声歇了下去。道:“我想列位同属江湖豪客,平日里也都在打打杀杀中过来。咱们做江湖武人的,没有一天离开过这个武字。就像农夫手里不离镰刀锄头,读书士人手里不离四书五经六典。” 这两三百位来宾,见白自华接了慕容扫北的话,慕容扫北不但不动气,反而大是高兴清和。这些人大多崇拜慕容扫北,有的更是想借着此次拜寿的机会,来巴结慕容扫北。见慕容扫北说出话来,都想趁机随声附和。便争先恐后的说道:“大侠此话不错。我天天与人打架,哪一天不打架,反倒觉得不自在。”又有的说道:“我每天都要去打人,要是哪一天少打了人,反倒落得一肚子牢骚。” 每天都与人打架和每天都去打人,其间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能说打人的,一定是自己胜利。但说打架的,就不一定是打人,也有可能是被人打。 只听慕容扫北说道:“承列位前来庆贺,实为万千之喜。奈憋处空寒,无以为乐。老朽思得一个乐子,想来个以武会客,不知列位钧意如何啊?”他声音洪亮,这一开口说话,顿时将众人的议论声压了过去。语气却谦和,像是在与众人商议。 但仍有不少人跟着起哄:“好一个以武会客,趁此机缘,大家都来露上两手,以庆生辰。”“我们是客,慕容大侠是主,客随主便。慕容大侠既说要以武会客,我们都乐意顺遂主人的意愿。” 有一人高声说道:“难得慕容大侠有此豪兴,年满花甲之日,来个以武会客,足见大侠宝刀未老。我们恭祝大侠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群豪顿时涌起了闹哄哄的赞叹之声,欢声雷动,场面十分热闹喜庆。 慕容扫北手捻白须,面带微笑,脸色大是清和。道:“多谢,多谢众位朋友如此抬爱!” 人群闹动之中。只听白自华的声音说道:“慕容大侠以武会客原是好事。但既是庆贺花甲大寿,喜庆生辰,咱们开席吃酒,轮流敬贺慕容大侠,也是一大乐子。以区区看来,倘若大家动起了手,就得兵戎相见,要是一时疏了轻重,就要有人伤损了。” 慕容扫北听到白自华的话,捻了捻胡须。道:“白老兄之言也是道理。大家远来看望老朽,都是老朽的嘉宾,倘若有人伤损,老朽罪莫大焉。” 但他对这以武会客的提议却很坚持。又道:“这以武会客,为的是切磋较艺,弘扬我中国武学。比武之时,尚须点到即止。胜得一招半式,见了高下,便即停手,以免造成误伤,大家失了和气。” 一时又议论纷纷,顿时有不少人赞同附和。 突然有一人说道:“既是要动武功,若不真砍真杀,又如何能过瘾?倘若点到即止,那是隔靴挠痒,又有什么意味。慕容大侠,不是小弟泼你冷水,还请另出机杼。” 他这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反对,都觉得他这么说,那是当面泼慕容扫北的冷水。但也有不少人赞成,同意真刀真枪的干。 只听慕容扫北道:“老兄要我另出机杼,可难倒我了。今天来给老朽庆贺的,都是武林好友。不来个以武会客,难不成要我们作诗连对?” 有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这些武人平日里打杀惯了的,谁都不耐烦去作诗连对。慕容扫北以武会客,才合他们的心意。 有人说道:“作诗连对,是文人雅士的调调儿。他们拿的是笔杆子,泼墨挥毫正是他们的所长。我们拿的枪杆子,刀把子。金戈铁马,纵横江湖,方显大丈夫的本色。” 一众宾客听了这话,一个个兴奋不已。有的兴奋过度,更是脸上发红。 慕容扫北道:“老朽授徒传艺以来,先后收了八名徒弟。他们一向少在江湖上走动,少了血雨腥风的雕琢,终究难成大器。大家是客,我为东道主。这以武会客,是请列位来教教我的那几个徒弟。老朽已备了薄礼,众位朋友,要是肯不吝赐教,一来教教我那几个徒弟;二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待比试完了后,薄礼自当奉赠。” 演武厅的大门旁边,慕容扫北早备有八只精致的盒子。算上慕容钊,他共有八名弟子,所备下的礼物,也有八份。有的装的是长白山的人参,有的装的是前朝名贵书画,礼物丰厚,各各不一。 有的人议论道:“原来是和他的徒弟打架,赢他徒弟,可容易得很了。” 另有人说道:“这才叫难。” 先说话的人问道:“怎么难了?” 那人道:“他们是主人,要是打败了他的徒弟,岂不令他难堪。要是输给了他的徒弟,那不是自己没有面子了?” 那人才道:“确实难以拿捏。” 只听慕容扫北说道:“我看列位有反对的,有赞成的,大家意见不一,不如来投票决定。若是赞成的人居多,那咱们就以武会客;要是反对的人占了多数,那就取消此议。赞成以武会客之议的朋友,就请站起来。” 顿时有一大半站起身来。另外一些本不太愿意的,但见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心道:“今天是慕容大侠的六十岁寿辰,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反对他,岂不是不给他面子?”“以武会客是与他的徒弟们过招,看来惹不着什么深仇大恨。何况那么多人都赞成,孤立于众人之外,反为不美。”立刻也就站起身来。 萧爻等一干人见众人都站起身来。倘若坐着不动,就会引人注目。也都站起身来。萧爻刚站起来,忽然头顶上飞下了几片落叶,自鼻端滑落,险些儿划到自己的脸,向大树上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样,当下也没在意。 慕容扫北向四面一看,见众人都站起来赞成以武会客之议,脸色愈发的宽和。抱拳道:“列位就请入座。” 众人纷纷坐了下来。慕容扫北朗声道:“既是大家都赞成,那咱们就以武会客。” 大院里,所有人都停止了吵闹。忽然,人群中一人高声喊道:“以武、、、、、、会客!”他一喊出口来,便有十来人跟着他呼喊‘以武会客’,跟着又有几十人参与呼喊,再后来,两三百人都在呼喊:“以武、、、、、、会客!以武、、、、、、会客!”。只是人多嘴杂,喊声东零西落,不够齐整。喊了几遍之后,大家找到了默契,先喊的减慢了语速,后喊的加快了语速,终于语调一致。几百人齐刷刷地高声呼喊:“以武会客!以武会客、、、、、、!”更有不少人手舞足蹈,举刀挥剑以壮声威,霎时间声震屋宇,气冲斗牛,豪壮已极,如同千军万马呼喊作战一般。 待众人呼喊过后,慕容扫北朗声说道:“以武会客,便即开始。”他就下了高台,转回演武厅去。 一时又安静下来,但众人脸上都兴奋难言,心中均起伏不定。虽然都想当着众多豪客的面,显露自己的本事。无奈与之对敌的是慕容扫北的弟子,赢了不好,输了更遭。 只见演武厅中,坐在最边上的一个身着青色便服的徒弟向慕容扫北抱拳行礼。慕容扫北点了点头,那人就走出演武厅来。那人走到大院的平地上,一跃跃上了高台。那高台有一丈多高,四面都砌有石梯供人走上去。但他却不走石梯,这么一跃跃了上去,也是有意要在众人面前露一手。 人群中顿时有人喝起彩来:“好身手!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有的则说:“名师出高徒,慕容大侠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有人认得他的,便说了出来:“他是慕容大侠的第八个徒弟,叫做展翅金刚徐冲,真是英雄少年。” 那人向四面深深一躬,道了个万福,当胸一抱拳。开口说道:“在下徐冲,今日得见各路英豪,实是三生之幸。在下蒙师傅收录门墙,已历五载。师傅精心教导,奈在下资质愚鲁,所学有限,五年来,只学会了些防身的粗浅剑法。”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哪一位朋友肯赏脸,上来指教一二的,小弟敬谢不敏。” 他这番话说得很谦和,显然是上台之前,慕容扫北吩咐过的。不然,他二十多岁年龄,正是血气方刚,怎肯在言语中自谦如此? 不少人见他是慕容扫北的关门弟子,有年纪长的,自然思索得极为周密,赢了他,显不出自己厉害;输给他,更加的没有面子,是以都不想跟他过招。一时之间,无人肯上前,来打这头一阵。 忽然,只见西面的草棚下,走出了一个锦衣华服的英俊青年。那青年走到高台旁边,也不走石梯,只一跃,吆喝一声,就跃上了高台。动作干脆利落,他也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 不少人喝道:“好功夫!”只是喝彩评论之声比之徐冲的小了很多,以示客不压主之意。 徐冲见来了对手,抱拳道:“兄台肯来赐教,小弟深以为荣。高姓大名,还望示下。” 那青年向四面抱了抱拳。忽然看到端坐演武厅中的慕容钥,真如阆苑仙葩,娇美难言,正在看着自己。青年人心道:“平日里只听说慕容小姐是南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才知所闻非虚,比传闻中的更要美上三分。何不趁此机会,在她面前露一露,看她心意如何。”开口说道:“在下神鹤门掌门人丁鹤。” 不少人起了哄:“神鹤门掌门人丁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你胆敢冒他的大名?”有与丁鹤深交的更骂了出来:“王八蛋,竟敢冒充丁兄?” 那青年竟不动气,又道:“老先生座下第二弟子杨昭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风云中州》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六十大寿 众人喧闹扰攘,但听了杨昭辉后面一句话后,才想明白,他把一句话隔成两段说。本来是一句‘在下神鹤门掌门人丁鹤老先生座下第二弟子杨昭辉。’被他隔成‘在下神鹤门掌门人丁鹤’。才说‘老先生座下第二弟子杨昭辉’,令人听来生了歧义。 慕容钥在演武厅上见他如此惫濑,噗的一笑。低声说道:“大哥,这人差点要做自己的师傅。”慕容钊道:“小妹,别乱说。” 慕容钥笑嘻嘻地说道:“可不是吗?以他这种说法。倘若是猪八戒出门化斋,给人通报姓名时。先说‘贫僧东土大唐唐三藏’,隔了一段,再说‘大法师座下第二徒弟猪悟能是也’。呵呵,只听他前面一句,都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师傅,而不是猪八戒了。” 慕容钊微微笑了笑。道:“且看他与八师弟对打,谁能胜出。” 徐冲抱拳道:“杨兄,请了!”杨昭辉又道:“哎,别忙。我还有话说。”徐冲道:“杨兄有话请讲。” 杨昭辉的目光从来没离开过演武厅上的慕容钥。慕容钥与慕容钊那番话,他是听到了的。见慕容钥将自己与猪八戒相比,不但不生气,反而因博得佳人一笑,心头喜悦。 杨昭辉时常听人说慕容钥是南京城内第一美人。再一打听,慕容钥还没嫁人。自己也没有娶妻,心头便有了做慕容家女婿的想法。这想法初时只是一股细流,本来起不了什么波澜,但时间一久,这股细流竟然汇集成溪、成河、成江。不停地在他心中涌动,成了汹涌澎湃的波涛,竟难以自已。似乎非得娶到慕容钥,那股牵引自己感情所向的波浪,才能平息。 本来慕容扫北请的是丁鹤,但杨昭辉既有了娶慕容钥的想法。正好趁着慕容扫北过六十大寿,前来秋暝居。一来看看慕容钥是否如听到的那般美艳;二来也正好试探试探,自己与慕容钥有没有情分。倘若有情分,就趁机下说辞,算是做自己的媒人,好早日娶到慕容钥。免得夜长梦多,恐被他人抢先。 他跟师傅丁鹤求了好几天,嘴皮子都快磨出血来,才得丁鹤答允,容他代师赴宴。杨昭辉跟着吴向高来到大院里,就在西面的草棚下坐了下来。听慕容扫北提出以武会客,得众宾客赞成。见最先出手的徐冲是慕容扫北的第八个徒弟,料想胜这人是最容易的,就跃到高台上。 杨昭辉就把自己心中筹划已定的想法说了出来。杨昭辉道:“慕容大侠,小侄有话禀告。” 慕容扫北向他看了看,见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白齿红,正是一英俊少年。听了他自报师门后,才知他是神鹤门丁鹤的二徒弟,想他当是奉了师长之差前来。慕容扫北见他措辞得体,心头颇喜,当即走出演武厅,立在高台之上。道:“杨少侠有话,但说无妨。” 杨昭辉抱拳行礼。道:“慕容大侠以武会客,致小侄能有机缘与徐兄切磋,实是小侄之福。”又道:“适才听慕容大侠说过,只要肯前来切磋的。都有礼物相赠,但若是小侄武艺不济,输给了徐兄,敢问大侠,是否还能获赠。” 慕容扫北呵呵一笑。说道:“那是老朽说漏了。众位朋友都是在下的佳客,只要肯不吝赐教,上台来比试的,无论输赢,都有礼物奉上。” 众人的又都放下了心来,很多人又想出了敷衍的法子来:“只要上那台上跟他的徒弟过过招,敷衍敷衍,显露显露。不管输赢,都能获得礼物。” 只听杨昭辉道:“慕容大侠豪气干云,小侄深感敬佩。”他顿了顿。躬身说道:“慕容大侠,小侄倘若侥幸,赢了徐兄一招半式。小侄不要你老的礼物。” 慕容扫北还没说话,众人又议论起来:“这人真是狂妄无礼。慕容大侠答应以厚礼相赠,他竟然不要,那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扫了慕容大侠的面子吗?” 徐冲听了这话,仿佛他赢定了自己一般,听来大为刺耳。却道:“你能赢我?哼!还是先打过再说。” 慕容扫北也有些惊讶,却不来动气。问道:“杨少侠为何不肯要老夫的礼物?” 杨昭辉道:“回禀慕容大侠,小侄并非不识抬举之辈。小侄听闻慕容小姐艳若桃李,美若天仙,又且武功卓越。更是江湖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巾帼英烈。” 慕容钥听他如此夸赞自己,心头有些喜悦。 慕容扫北道:“少侠这话,将小女说得太高了。” 杨昭辉道:“小侄斗胆,倘若在招数上胜了徐兄一招半式,便请慕容大侠允可小侄与小姐一叙。因此不敢再索要大侠所赠厚礼。” 众人这才明白他的心意:“原来他不要厚礼,是想要做个交换。换得与慕容小姐一叙,嘿嘿,嘿嘿。这不等同于当面提亲了吗?” 立时又有不少青年人喧闹起来:“这是慕容大侠做花甲大寿,以武会客。不是慕容小姐比武招亲,你这混蛋是听不懂吗?” 有的说道:“慕容大侠给你礼物,是大侠一片心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赶快比完,就滚下来。可不要啰里啰嗦,耽搁大家看好戏。” 有人说道:“你神鹤门有什么了不起?慕容小姐身份何等尊贵,凭什么要与你一叙?” 又有人说道:“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要得慕容小姐青眼相加,打轮子也轮不到你。”一时之间,议论滔滔。 来给慕容扫北拜寿的,大多是他的往日旧交,也有不少是慕名而来的。但这些青年人来到秋暝居,所仰慕并不是慕容扫北的大名,而是冲着慕容钥这南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来的。杨昭辉打了头阵,提出要与慕容钥一叙,另外二十多名青年人,大多是他这个想法——赢了慕容扫北的徒弟,不要礼物,只求与慕容钥一叙。自己能打败慕容扫北的徒弟,不就说明自己武艺高超,是个好汉。或许与慕容钥一叙之后,她见自己英雄了得,便喜欢上自己了。做慕容家的女婿,盼头更大了些。那二十多个青年人都抱着这个想法,只是被杨昭辉抢了先。都生怕万一被这小子这么乱七八糟的一闹,侥幸娶了慕容钥,那自己这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吗?自然要百般阻挠。 慕容钥听到众人的议论,俏脸红了红。怒道:“大哥,这人当真无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我去杀了他。”正要从大厅上走出来。 慕容钊阻拦道:“小妹,他远来是客,不可失去了礼数,父亲会处置。倘若他再无礼取闹,我定不饶他。”慕容钥才又坐了下来。 慕容扫北听了杨昭辉的话,也明白了他的心意。杨昭辉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这等大胆的要求。虽然很不合理,但也是一片诚意。慕容扫北过六十大寿,心情很好,并不来气。 慕容扫北微微一笑。只听他说道:“杨少侠代丁老师来给老朽庆贺,老朽足感高义。但咱们有言在先,以武会客,不论输赢,老朽都要奉赠一份薄礼。这是规矩,可不能乱了。要不然,先例一破,这众多的朋友,都不要礼物,而出另外的难题来为难老朽,可就不好办了。” 有人厉声说道:“这里是秋暝居,慕容大侠说了算。不是你神鹤门,由不得你来这里胡说八道,大放狗屁!” 有人说道:“对,慕容大侠言之是理,不能被你这小子乱了规矩。”更有的人说道:“你小子痴心妄想,慕容大侠没把你赶出去,对你已经是很客气的了。你再啰嗦,老子就先杀了你。” 杨昭辉并没有想到,一句话就触犯了这么多对头。他向台下看了看,只见那一大堆青年人当中,有不少人仍在嘲讽自己,甚至是挖苦,诋毁,侮辱。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跟我一般的心思,我这番话,他们也想对慕容小姐说。因被我抢了先,是怕我捷足先登。他们痛恨我,那是在嫉妒我了,这些王八蛋。” 他心中恼恨。突然大声喝道:“哪个王八蛋说要杀我,有种的上台来!咱们比个高低。” 萧爻见他受众人讥嘲、排斥,不由得大为同情。心道:“这人多半喜欢慕容钥,他去台上,便当面提出来。今天是慕容扫北的六十大寿寿辰,本来是该以武会客,上台就去比试的。他提出这种要求来,原是有欠考虑。但他提出要慕容小姐一叙,正正当当,光明磊落。比那些只会在台下唱反调的人更令人可佩。” 却见几片枫叶自大树上掉落下来,刮到鼻子上,隐隐有些疼。萧爻抬头向大树上看了看,但见那大树枝繁叶茂,青郁郁盖得看不到天。不是秋天叶落时节,眼下又没起风,不知树叶为何掉落下来,将枫叶扯开,也没在意。 却听秦慧中笑道:“这人与邵桓山有一比。”经他一语提醒,众人想起在船舱中,邵桓山下跪求亲的事,都不禁笑了笑。 忽然,杨昭辉啊的一声,后脑已着一块石头打中。他大怒道:“哪个王八蛋,只会背后暗算人,有种的上来!” 一时之间,台下议论之声,如同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慕容扫北过六十大寿,本想来个以武会客,也好见识见识江湖豪客们的手段。并预先准备厚礼,比试完了后,就送礼给人。 他原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这杨昭辉上台来这么一闹,顿时搞得宣宣嚷嚷。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本来他心情很好,但给众人这么一闹,那不是来砸自己场子吗?顿时大怒。 慕容扫北大喝一声。犹如猛虎发威,众人只觉得耳鼓微微发麻,内力浅的,给他一声虎吼,更是震得心里发慌,手心冒汗。终于把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一时谁都没再开口。 慕容扫北肃然而立,神威凛凛。朗声说道:“今天是我慕容扫北的大寿,各位朋友看得起老朽,肯赏脸前来,老朽感激不尽。但要是有人要来故意捣乱,给我难堪的。我慕容扫北就算武功低微,也要跟他拼个死活。” 见主人动怒,一时谁都没再开口。 慕容扫北缓缓说道:“杨少侠,你代师前来,老朽很承你的情。但这以武会客之议,早已有了规定,任谁也休想改动分毫。你要是肯露上几手,令众位朋友开开眼界,那好得很。但你若别图他想,这就请了。”他须发戟张,语音越来越严厉,显然已经怒极,却是在极力控制。 慕容扫北缓了缓。又说道:“令师蛇鹤双修丁鹤,与老朽素来是至交。今日之事,倘若老朽有不是之处,他日定当去神鹤门登门造访,负荆请罪。” 不少青年人见他下了逐客令,要将杨昭辉逐走,无不大感快慰。瞅着杨昭辉,偷偷耻笑。 杨昭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怔在当地,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心中不停的想:“我来拜寿,没有丝毫越礼之举。我提出要与慕容小姐一叙,就算此节不合情理,你不答应,不允许,我不去见你的千金就是。为何要当众逐我,令我难堪。” 忽然间又想:“你与我的师傅交情深厚,可那是你跟我师傅的事。我只不过是师傅手下一个默默无闻的徒弟。你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我却是籍籍无名。你自然就轻视我,不把我瞧在眼里。你今天当着众人的面逐走我,就算得罪了我,你只要去跟师傅说一声,我的师傅仍将你当做朋友。” 他满腹屈辱。脑海中不停的想着一件事:“我被他驱逐,是为了他地位比我高贵,身名比我显赫,我不如他,他瞧我不起。” 杨昭辉尴尬狼狈,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只听台下一人说道:“杨兄弟,咱们外面喝酒去。六十大寿嘛,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人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高,但字音清晰,语调明朗,显然是他以一股极为清朗的内力发出的。在场的两三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昭辉受众人轻视,受慕容扫北轻贱,正感彷徨无措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六十大寿,也没什么了不起。’一股温暖之意顿时涌上心头。 望台下一看,只见一个灰衣青年站在台下的枪架旁边。那青年人衣服虽有些泛黄,看起来很旧。他身形瘦削,但神貌却傲岸不羁。穿着虽然古旧,却掩饰不住他那股睥睨万物的豪俊气概。 杨昭辉却认不得他。但在自己遭受众人诋毁之时,却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那人正是萧爻,萧爻本来是坐着的。初时也是想见见神鹤门的武功,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听慕容扫北下了逐客令时。他就失望起来:“慕容扫北向有大侠之名,那杨昭辉明明是想在他面前显露武艺,以求博得慕容钥的芳心。他下说辞,也只说要与慕容钥叙一叙,不失君子之礼。况且这婚姻嫁娶本是好事。慕容扫北既称大侠,该当胸怀四海,有过人的气度。就算不答应,劝他几句,也就是了。下逐客令把人逐走,令人难堪。心胸也太狭窄了些,又算得什么大侠?”他越想越觉得不服气。一股豪侠气概涌上心头,便走出来,替杨昭辉声张。 萧爻在高台下一站,演武厅上,认得他的,都不禁惊异起来。慕容钥惊呼道:“是他!”凤鸣秋等人却道:“这少年怎么来了?”武钏、龚镖心道:“那天在吴县,被这小子打伤的事,还没找他算账。他今天又来捣乱,好得很,新仇旧恨一并跟他清算。” 花添骄心下甚喜:“好啊,这小子果然应邀前来。我正愁想不到法子来收拾他,他公然得罪了慕容师伯,这下有他好看了。” 于通海、屠大郎却想:“这小子当真不知死活。花师弟那天在长寿楼邀他来吃寿酒,本就是要对付他。他竟然胆敢前来,还得罪了慕容师伯,这下不死也要他脱层皮。” 吴向高更是惊异,记得他是吴玮雄。心道:“吴玮雄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会看头势,说这话给那姓杨的小子出头,那是公然跟三师兄唱反调。” 天河老鬼等四人却都在想:“萧少侠这是要帮那姓杨的小子。他得罪了慕容大侠,万一动起手来,我们该帮他,还是要帮慕容大侠,还是两不相帮?”一时颇为犹豫。白自华却道:“咦,这小子怎么来了?”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说法各异。那杨昭辉被慕容扫北驱逐,可说是他咎由自取。但萧爻这么为杨昭辉出头,竟是公然要与慕容扫北为敌了。 慕容扫北森然道:“你是何人?” 萧爻正要说话,突然。只听大院外面一个声音高叫道:“游龙帮姜百钩偕同表弟赵德乐夫妇给慕容大侠拜寿。特奉上金钟一口!”说话的声音很高,这一句话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一个三尺来高的金钟自外面旋转着飞了进来,那金钟来势迅疾,夹着一股劲风。刹那间,撞向高台上的慕容扫北,竟如一件极大的暗器一般。 慕容扫北做六十大寿,宾客来到,都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送钟的谐音就是送终,有人要在他寿辰之日给他送终,太也晦气。 慕容扫北怒不可遏,如一头发蛮的老虎。呼的一掌,向那口金钟猛拍出去。一股强大的真气往金钟上猛地一撞。嗡嗡之声响过后,将那口金钟拍为无数碎片。一口三尺来高的金钟,竟是被他一掌击碎。 给姜百钩这么一闹动,众人大多已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看着大门外,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在慕容扫北的大寿上,给他送终。有与慕容扫北是知交好友的,更是一个个攒眉怒目,要跟这来捣乱的人一决雌雄。 演武厅中,慕容钊、慕容钥以及慕容扫北的一干弟子都已走了出来。一个个满脸杀气,手按剑柄。站在师傅身后,只等对头一现身,师傅一声令下,便要冲出去与敌人拼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风云中州》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摘叶传信 萧爻听得来人是姜百钩、赵德乐夫妇。心头微一诧异。便即明了:“那天在长寿楼中,我喝得酩酊大醉,此后醒来,就没见到姜大哥。他定是去找赵兄商议对付慕容家的事去了。” 随即又想:“姜大哥定是与赵兄商议,趁着慕容扫北过寿,来大闹一场。可此刻慕容家有众多宾客,这些人都是慕容扫北的知交,更有他的五个师兄弟助阵。姜大哥与赵兄这么一闹,并无多大的胜算啊。”抬头望去,却不见姜百钩等人的踪迹。但能确知姜百钩是在大门外,不知他为什么不进来。 慕容扫北发了大怒之后,心气稍微平和了些,回想着姜百钩的那几句话,脸色大是诧异。他心中想:“游龙帮姜百钩素来与我秋暝居并无冤仇,何以今日要来扰乱我的寿宴?”朗声说道:“众多英豪都在此间,明人不做暗事,姜副帮主既已到来,何不现身与大家一见?” 慕容扫北知道对方来头大,萧爻与杨昭辉之事与之相比,显然微不足道。便把两人撂在一旁。心中盘算已定:“先对强敌,再来收拾这两个小子。” 众人稍微安静下来,等着姜百钩现身,却迟迟没了声息。慕容钊心下诧异,走到慕容扫北身旁,低声说道:“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慕容扫北点了点头。心道:“难道是有人跟我开玩笑,假冒姜百钩来的。先激他一激。” 又朗声说道:“今日是老夫年满六十之期。并非老夫寿终正寝之日。姜副帮主赶来为老夫送终,不嫌太早了点。况且老夫自有儿子女儿。待老夫百年之日,自有儿女为老夫哭灵守孝。姜副帮主为老夫送终,是争着要当我儿子吗?哈哈,老夫占这便宜也太大了。不过,有姜副帮主这样的儿子,我也是老怀大慰。哈哈哈哈。” 他脸上大笑,一双眼睛却迥然四顾,已暗暗运起了一股真气,护在周身要穴部位。以防对方忽施冷箭,突然发难,应付不过来。 萧爻心道:“好家伙,慕容扫北将计就计。姜大哥这一着可吃亏了。” 那杨昭辉被慕容扫北驱逐之后,在台上上不上下不下的。众人此时都注目着秋暝居与游龙帮的争端,谁也没来在意他了。他趁众人没来注意之时,便跃下台来,走到萧爻身前,躬身一抱拳。道:“多谢朋友仗义援手,大恩无以为报。敢问姓名?” 萧爻听杨昭辉问起后。答道:“我叫萧爻。”向他看了看,见他眉清目秀,眉宇间英气朗朗。萧爻笑道:“杨兄是个直诚君子,你喜欢慕容小姐,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以博芳心。这本来很好,可你太性急了点。” 杨昭辉见心事告破,脸上红了红。道:“性急?萧兄,你看这四周。那些与我年龄不相上下的,谁不是冲着慕容钥小姐来的。我杨昭辉对慕容小姐昭昭之心,拳拳之意,也不用藏着掖着。” 萧爻说道:“杨兄倒是个性情中人。” 杨昭辉道:“过奖,哎!可惜弄成了这个结果。”转头向大厅里的慕容钥看了看。悠悠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担心,别人怎么看我,我也不在乎,我就担心慕容小姐误会了我。” 萧爻道:“杨兄,你这番用心,慕容小姐早晚会知道的。” 杨昭辉叹道:“但愿如此吧。”他在台下,仍看着慕容钥悠悠出神。又喃喃说道:“他们说我是啦蛤蟆想吃天鹅肉,此等蠢夫之语,何足道哉。他们何尝懂得,情之一字,原本没有界限,贵在两心是否投契。”言下之意自是说——只要我与慕容小姐两心投契,彼此信任,爱情之城铸得固若金汤。旁人再怎么嚼舌根,也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焉能动摇得我们? 萧爻暗道:“这人倒也挺痴情的。” 只听慕容扫北又说道:“姜副帮主怎么来了这么半天,还不现身?藏头露尾,不是大丈夫行径。” 他话刚说话,只听屋外一声清啸,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忽见七个人自西面外围的粉墙上纵跃而来,七人排成一队。跃过粉墙,再在大树上一借力,瞬间奔上了高台,站在慕容扫北的对面。 慕容扫北手下弟子纷纷亮出了兵刃,作势要上前与他们拼斗。慕容扫北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弟子不可莽撞,那八人又收回了长剑。 萧爻向台上来人望去。台上七人自左向右分别是姜百钩,姜百钩身穿长袍,手里仍抱着他的金鱼竿。他做副帮主做得了久了,此刻虽是在秋暝居,但他身上仍不失一帮之主的气度与威严。 在姜百钩身旁的是赵德乐、罗刹刀。赵德乐马脸高耸,显是愤怒不堪。罗刹刀站在他身边,比他高出一个头来。 罗刹刀丰盈窈窕,瑰姿艳逸,十分耀眼,一大半宾客的目光顿时聚到了她的身上。众人见到她所嫁之人就是站在她旁边的赵德乐,摇头惋惜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更有的甚至是在鄙视,一时嘘声四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里众多宾客中。摇头惋惜的自以为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虽然有时候自己不免也是一坨牛粪,但要是花落吾家,罗刹刀便理所当然地嫁得其所;愤怒的要骂一声好白菜被猪拱了。虽然有时候自己也想拱好白菜,但偏偏不走运;鄙视的自然以为是她瞎了眼,择了不良之夫,倘若得与赵德乐易地而处,那才算罗刹刀慧眼识俊朗,跟她郎才女貌,相得益彰。 站在罗刹刀身旁的四人,赫然就是藏边四友。一刀两断龙一刀,剥皮抽筋翁剥皮。醉里乾坤大、壶中岁月长乾大,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刘笔惕。 萧爻见到藏边四友,心中惊诧莫名。心道:“他们怎么来了?藏边四友怎会跟赵兄一起来的呢?难道是赵兄请他们来助拳的?”又想藏边四友去藏边躲了二十年,轻易不会出动,赵德乐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会来帮赵德乐呢? 秦淮河边一役,赵德乐身负重伤,被如玉带去李宅。经李药香一番调理后,第二天便即好转。之后,便遇到泰岳四侠将萧爻带回李宅。赵德乐醒来过后,见罗刹刀平安无恙,一番细问之下,得知是萧爻出力解救,对萧爻自是感激不尽。 夫妇二人商议,要去万花楼酬谢如玉相救之德。辞别了李药香,到了万花楼时,却遇到了表兄姜百钩。 赵德乐与姜百钩嘘寒问暖一番,姜百钩便问起赵德乐来南京的事由。赵德乐将其间所经历的事备细说了一遍。要来南京找花添骄问罪。在四海客栈如何遇到唐文豹,唐文豹怎样无礼,幸得萧爻出手解救。后来又和萧爻分开,夫妇二人在路上又遇到唐文豹,被他打伤,拿了罗刹刀。赵德乐拼命追赶,到了秦淮河边,幸好遇到萧爻。萧爻如何打败唐文豹,如何与刘金雕等人恶斗负伤,自唐文豹手中救出罗刹刀。等等事项,一五一十的跟姜百钩说了一遍。 姜百钩听后大怒,又对萧爻胜出感激之情来。于是他一边寻找萧爻,意欲以金鱼治疗萧爻所受阴寒指力。一边邀集帮众,来南京城,去秋暝居帮表弟找花添骄算账。 姜百钩那天正在大街上走着,因遇大雨,去长寿楼避雨,遇到了萧爻。两人相谈甚契,便以兄弟相称。之后萧爻酒醉,姜百钩离开了长寿楼,找到赵德乐,商议去秋暝居问罪之事。 那时,赵德乐却遇到了藏边四友。当年赵德乐去藏边大雪山寻找千山雪莲时,认识了藏边四友,成了好朋友。 当天在许香斋,藏边四友离去之后,在路上遇到了赵德乐。故人相见,少不了嘘寒问暖,四人得知赵德乐要去秋暝居问罪,念及往昔与赵德乐相交的情谊,纷纷表示要出手助拳。 于是。姜百钩、游龙帮帮众、赵德乐夫妇、以及藏边四友等人聚作了一堆。待到慕容扫北六十大寿寿辰时,赶来秋暝居,兴师问罪。 姜百钩对此事十分痛恨,又想先来个下马威,准备了一口金钟。一到秋暝居,就将金钟掷出,攻击慕容扫北。姜百钩轻功较高,但他手下的游龙帮帮众大多武艺平平,他掷出金钟后,就在大门外等着,等到游龙帮的帮众全部到来,直到这时才现身。 在温仁厚所住的许香斋里,萧爻与藏边四友打过架,那四人认出萧爻的武功路数。因昔年与萧万立交厚,转而对萧爻也很友好。 萧爻想着这四人是爷爷的故人,对四人着实亲近。眼见四人到来,正要上台与四人相见。 忽然,一片枫叶自大树上飘落下来。那枫叶如同被风吹起,轻柔缓慢。但又不落地,直向萧爻的后脑拂来。竟然还嗤嗤有声。萧爻一惊:“怎地有人偷袭我?”转身一把抄住枫叶,猛觉得手上有些湿润,一看那叶子上果然有水,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萧爻将叶子翻过湿润的一面来看。那叶子上写有几个字,是用水沾上去的,头上第一个字已被自己抓坏。但依稀看来,叶子上共有四个字。仔细辨认之下,叶子上所沾上的字迹竟然是‘同仇敌忾’这四个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风云中州》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失之交臂 萧爻猛地一惊,犹记得先前曾有树叶掉落下来,还险些划伤自己的鼻子。这时不是秋天,更没有刮风。枫树叶本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掉落下来。而且还如长了眼睛一般,向自己的鼻子打落。 他当时抬头看过,但见那大枫树遮天蔽日,根本望不到有人,是以没来在意。就是想到有人摘叶子来打自己,但这念头并不强烈,只是这么模模糊糊的一晃而过。前后三次,有叶子来打自己,那就绝非偶然。而是一定有人在枫树上摘下叶子来砸自己。 这时见到这几个字,脸上大喜。在树叶上写上‘同仇敌忾’,以此来提醒自己的。除了郑月娥,更无旁人。萧爻忙奔到大枫树下。提气纵身一跃,跃到大树上去。那大树十分粗大,枝干极多,树上浓阴遮天,很好藏人。萧爻顺着大树爬上去,过了几枝粗大的枝丫后,涌到更高一层的枝干上。 一看之下,顿时又惊又喜。只见一个青衫少女端坐树干之侧。星眸带笑,柳眉如烟,降唇微启,贝齿含香。绿叶掩映之下,恰如莲花仙子降世,丰神怡丽,俏美飘逸,那女子正是郑月娥。萧爻见她一天比一天漂亮,此刻再见,更是说不出的可爱喜人。 萧爻大喜之下,竟连话也忘了说。走到郑月娥身前,就握住了她的手。 郑月娥微微一犹豫,缩回了自己的手。 萧爻惊觉,定了定神。随即想到吴佩薇在船舱中说过的那番话来。不由得心道:“月娥炼过那门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这一生是不能有爱情的了。我跟她越是亲密,只会令她徒增烦恼。”心中竟涌起了一股灰凉之感,萧爻暗自叹了口气,随即收摄心神。 萧爻说道:“月娥,那天在长寿楼八角亭里。咱们说好,待我来赴宴过后,我就去找你们。你、、、、、、你怎么孤身犯险,一个人跑来这里了?险些、、、、、、险些找不到你。”但最后的这句话,关怀之情表露无遗。 原来那天郑月娥与萧爻告别之后,第二天就跟着吴佩薇等人离开了长寿楼,四人到江边的码头雇了船,坐船北上。 郑月娥在跟萧爻分别之时。曾郑重嘱托,要萧爻一定来找自己。萧爻是守信的人,既然已答应过,要来跟四人汇合,就不会失信。 郑月娥并非信不过萧爻,而是担心萧爻去了秋暝居后,被花添骄设陷阱害死,就此一去不复还。她如此郑重嘱托。是想要萧爻记得与自己的约定,有了这份牵挂。那么他去秋暝居,无论遇到多大的灾难,他都会想法子保护好自己,活下来相会。 郑月娥又担心萧爻理解不到自己的深意。于是背着三个师姐,偷偷地折回来。她一大清早就来到秋暝居。见众人在大院里忙活,搭建草棚,安排酒席。趁人不备之际,溜到那大枫树上,藏了起来。那大枫树枝繁叶茂,又高又大,坐在上面,大院四周可一览无余。 等到萧爻到来时,大院里已先来了很多客人。她那时藏在树上,倘若就这么下来与萧爻相见,必定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于是先弄几片树叶来砸萧爻,希望萧爻稍加留意,想到是自己。或者萧爻怀疑树上有人,就起身来树上查看,那么就可与他相见。 她先摘树叶打了萧爻两次,萧爻虽也觉得奇怪,但一时没来留意,更想不到会有人躲在大树上面,因此都没到树上去瞧一瞧。 直到姜百钩等人到来,众人都只注视姜百钩等人时,她再次摘下树叶,并在树叶上写下了‘同仇敌忾’四个字,将树叶当作暗器砸向萧爻。果然萧爻抓住树叶后,沾到树叶上的水,凝神查看,看到树叶上的字后,才终于想到,那树叶三次向自己砸来,都是郑月娥的杰作。两人终于在树上见到。 郑月娥在树上,居高临下,当吴佩薇等人走来后,与萧爻商议找自己的话,她也听到了。情知萧爻既然遇到自己的三个师姐,那么,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的事,那三个师姐也必定已对萧爻说了。但她却想不到,那三人是在船舱中,无奈之下,才将此事透露。 郑月娥柔声道:“萧大哥,我不守信约,去而复返,你怪不怪我?” 萧爻道:“不怪,我不会怪你的,月娥妹子。我在船舱中遇到你的师姐们,没见到你,我怕你遇到危险,而我又没在你身边,就无法保护你,是以很是焦心。” 郑月娥听到这话,感动不已,又欢喜无限。道:“萧大哥,我就知道你有情有义。我、、、、、、我没看错。”又问道:“萧大哥,那你是怎么遇到我的三个师姐的?” 萧爻便将与她分别后的事具细说了一遍,在长寿楼中结识了游天河、沙忠定、张霸和童威,与妙空比试轻功,两人奔到江边,遇到邵桓山、唐文豹、镇江五怪,邵桓山意欲将吴佩薇等三人强邀去南海成亲的事,以及如何蒙混秋暝居来的事,一一说了一遍。 对萧爻这番奇特的遭遇,郑月娥听了后,不免又喜悦又敬佩。道:“萧大哥,你人缘真好,连强盗头子都愿对你坦露心声,和你做朋友。” 萧爻笑了笑,说道:“他们虽然是强盗,却也是说一不二好汉。而且他们禀奉祖师爷的遗令,有自己的善恶之别,忠奸之分。只是外人不知他们的道儿,听到强盗,就一概论之,都当他们是坏人。其实他们虽然言行上激切了一点,但他们却非滥杀无辜、做尽坏事的歹徒。” 郑月娥蹙了蹙眉头。说道:“萧大哥,你就是心眼太好,连强盗都被你说成好人了。” 萧爻说道:“我也是为以后的路子谋划。” 郑月娥问道:“怎么谋划呢?” 萧爻道:“我把强盗说成是好人,将来我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去做强盗。因为有了先前的铺垫,等我做强盗时,人家就以为我是个好强盗,就不会对我畏而远避了。” 郑月娥道:“萧大哥,你要是做了强盗,也是有情有义的侠盗。” 萧爻豪气涌来。说道:“我才不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侠盗呢。我要是做了强盗,保管每天专干坏事。打家劫舍,强抢民女。见到你从我的山头路过,就命小喽啰们把你抢来,做我的压寨夫人。我是强盗头子,你是强盗婆子。” 萧爻话刚说完,才觉得有些后悔:“我怎地还这般胡说八道呢?” 郑月娥噗的一笑,差点就冲口而出:“你做强盗,我就跟着你,做强盗老婆。”忽然叹了口气。问道:“萧大哥,那妙空就这么跟着你来了秋暝居吗?” 萧爻道:“我答应跟他比试七天七夜,其实用不着七天七夜,就能分出胜负的。” 郑月娥道:“妙空为了赢你一次,竟然也跟着来秋暝居凑热闹。萧大哥,你做事真是一点也不紧细。” 萧爻道:“怎么不紧细了?” 郑月娥道:“你来拜寿,两手空空的来,你顾头不顾尾的,连礼物也不带一份来。要不是有妙空及时解围,你差点就叫别人做你老子了。”说完,忍不住笑了笑。 萧爻心道:“我是顾头不顾尾,可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呀。一时情急,哪能想到那么多。你背着自己的师姐,独自跑来秋暝居,让我替你操心呢。要说到顾头不顾尾,嘿嘿,咱们是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心中虽然这样想,却没说出来。 郑月娥道:“萧大哥,那我炼过长春不老唯我独尊功的事,她们都告诉你了吧?” 萧爻只得承认,却莫名的有一股淡淡的哀伤。他向来直率,知道与郑月娥再怎么亲密,终究是不能更有多想的。说道:“月娥,见你平安无恙,就比什么都重要。我还一直担心你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郑月娥柔声道:“萧大哥,造化弄人。要是我能知道今生会遇到你,而且又这么牵肠挂肚,当初就不会炼这门神功了。我如果没有炼过这门内功,我们就没什么顾忌的,就可以、、、、、、。”说到这里,眼圈一红,竟差点要落下泪来。 萧爻心知,她想说的是——就可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但此生无论如何,与郑月娥始终缘差一线,难免一臂之失。伤感亦然无用,悲叹也无济于事,只好将这事丢下。道:“是啊,是啊。任谁碰到这种怪事,那都是无可奈何的,既然无可奈何,那也就无所谓了。总之我不是邵桓山,我也不会强求的。嘿嘿,哈哈。” 郑月娥听他胡言乱语。忙问道:“萧大哥,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萧爻笑道:“没有,没有。嘿嘿,你萧大哥酒量如海,千杯难醉。哈哈,怎会喝多呢?”又说道:“这慕容扫北真不厚道,我萧大侠来了这么半天,也不去找人给我送壶酒来。”但众人都只顾注目着高台上,他的话,自然谁也没来在意。 郑月娥见他始终强颜欢笑,莫名的感到了一股失之交臂的遗憾。问道:“萧大哥,那你笑什么呢?” 萧爻说道:“嘿嘿,哈哈。无可奈何嘛。月娥妹子,我不笑一笑,难道叫我哭不成吗?” 萧爻虽然心中难受,却始终很是清醒。见郑月娥四周都围着绿叶,一看便知是她用来掩藏自己的。问道:“月娥妹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郑月娥顿了顿。道:“我来这里等你很久了。” 萧爻道:“等我很久了?那么,先前那些叶子,都是你用来提醒我的?” 郑月娥点了点头,定了定神。道:“我还担心,那花添骄想到什么坏主意来对付你了。哪知会来了这么多人,就连那个专钓王八的人也来了。萧大哥,倘若他们打起来,你要帮谁呢?” 萧爻一怔。道:“帮谁?” 郑月娥道:“我看他们这一架早晚要打的。到时候,你是帮姜百钩,还是不帮呢?” 萧爻心道:“姜副帮主终究人少敌不过人多。赵兄和我是朋友,那藏边四友更是爷爷的故人。一会儿动起手来,他们敌不过时,说什么也要助他们一助。最多把命送在这里就是了。”说道:“帮,不过先看看再说。” 两人坐在大树上,所坐的位置比那高台还高。但枝叶掩盖,从里面看出去,能看的清清楚楚,外面看进来,却看得不甚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