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三策》 正文 第一回 西市贩梨 长沙国临湘郡。 日头渐晚,西市来往的人是零零落落,没有了晌午时候的热闹,桑余推着车,口里吆喝着,眼睛却是观望着六路八方,余光中一名青衣男子径直往他所在的位置走来。 桑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照老样子伸出一只手,到挂在推车的木桶里拿出一把蒲扇,面蘸满了水桶里的清水,然后像是赶蚊子一样,将蒲扇的水珠都拂在了梨,这样一做,可以多卖几个价钱。 那人越走越近,桑余按耐住性子,然后故意不看他,往另外一个望向吆喝道: “卖梨哎,新鲜的梨。” “哎,卖梨的,问你个事儿”那人语气生硬,面露轻蔑。桑余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喊道: “早刚摘的梨,卖梨哎。” 这人看见区区一个卖梨的既然敢不搭理自己,心里头无名业火一起,腰间长剑“呛”地一声就要出鞘,却被一只手按住了,他转头一望,原来是他师兄。 “刘师弟,你且退下。” “这位小兄弟,方才多有得罪,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想与你打探个事?” 后来之人语气诚恳,桑余掉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只见他约莫四十出头,面色青黑,背后一支不知道什么铸的双钩,从肩头探出一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有可能是他的主顾呢。 “哎呀,这位大哥真客气,有什么事尽管问,小弟我知无不言。不过”桑余方才还拍着胸脯,一下子话题一转,面露惆怅。 “不过什么?”面色青黑的中年男子追问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啊,小弟我家里穷,小的时候爬树摘梨,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把头给磕了一下,所以记性会时好时坏。”桑余委婉道来,面还带着几丝凄楚,好像这事才发生不就一样。 之前的那名年轻人向前一步,一手抓住桑余领口,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跟我师兄言左右而顾其他?” 中年男子是个老江湖,心里头自然也通透的紧,虽然生气,但是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有求于人家,于是好言问道: “那小兄弟你是怎么才会高兴呢?” 桑余欲擒故纵,表面故作憨厚,挠了挠后脑勺,撇嘴道:“我嫂嫂让我把梨卖完才让我回家吃饭,现在天都这么晚了,还卖不完,不开心。要不你们等我会,一会我把梨卖完了,兴许就想起来了。” 那年轻人一听,这不裸的敲诈嘛,胸中气恼得紧,可是见他师兄却是面色不改,也一时半会发作不得,只得在一旁阴狠的瞪着桑余。倒是他师兄说道: “这个好办。”然后从胸口掏出一只钱袋,数也不数,径直丢给桑余。 桑余打开钱袋一看,见里头有不少五铢钱,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于是低下头,将车的梨排出一大半,自己留下一小部分,你若细看,那留下的颗颗光泽新鲜,排出去的偶尔还有几颗带着黑色虫孔。 “喏,这位大爷,您的梨。觉着好吃再来!”桑余言语毕恭毕敬。 可是那中年男子要的不是他的梨,要的是他的话,只见他对桑余道: “小兄弟,我就是想问一下,贾太傅旧居你可知道怎么走?” 桑余低着头整理着余下的梨,装作没听见。那年轻人一脚踹在车子,吼道: “你他娘的,找死我师兄问你话呢” 桑余打小在这西市厮混长大,也算得是一地头蛇了,自然不怵面前二位,只见他双手一摊,然后说道: “呀,这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这个往那边?不对不对,应该往这边也不对,那一定是这边” 不到一会儿,他给对方指了三个方向,本来还迷乱的二人这下更加乱了。 “小兄弟,做生意讲究个诚信,既然我买了你的梨,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诺言了?”中年男子缓缓道来,但是听得出,他也有了几分火气,因为定力好,不像他师弟一样沉不住气。 这回作为西市一害的桑余,有露出了他的本色,双眉一挑,喝道: “是啊,做生意讲究个诚信,你们说我之前说的什么了?” “你说等你把梨卖完了自然告诉我们。” “对啊,我是这么说的啊。”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肯讲?” “你见我梨卖完了吗”桑余指着车余下的那一小堆黎。之前装记性不好使的一下子又变得好使了起来。 “你我师兄方才给你的银两,怕是够买你几车了吧。”那年轻男子据理力争。 “几车?我这可是贡梨。当今皇亲国戚,江湖英雄都是排着队想买,你说能够买几车?抢去把你。” 若不是因为有要事在身,他们恨不得立马砍了这卖梨的无良奸商。中年男子强压胸中火气,然后对他师弟说道: “刘云,你身还有没有银钱,都给了这个小兄弟。”原来这年轻男子叫刘云,此时他一手攥着钱袋,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出来,刚递到一半然后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把它放在他师兄手,看样子是被桑余昧了这么多钱,他看着心疼。 桑余抱着手钱袋,心满意足,心里头却是打着小九九,不就是一栋破房子吗,居然肯花这么多钱。 “喏,往那边走三个街口,然后径直走到底的那栋旧宅子,那就是贾太傅以前住的地方。” 二人顺着桑余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中年男子又看向桑余,他一只手在推车拍了拍,然后说道: “小兄弟,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若是平白无故戏耍了在下”那中年男子说道一半截然而至,然后车的梨也一颗都没要,带着他师弟刘云转身离去。 这种威胁虽然唬人,但是以后又不打交道了,桑余怕他作甚。想着怀里沉甸甸的钱袋,心道今日里收获可不少。推着车子就要往家赶,却发现车子怎么推也推不动。 桑余觉着奇怪,心道这不是轮子卡住了?于是侧身过来一看,轮毂都是完好的很。既然不是轮毂卡住了,那又是哪里出问题了呢,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蓦然发现,轮子与地交接的地方,居然斜斜探出了一片绿叶子。 轮子是木作的,是干料,没想到就在这一会居然就在地扎根发芽,并且开花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的揉了揉,眼前还是如此,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 桑余记得,那中年男子在离开前拍了几下他的推车,莫不是就是在那一会? 这么说来,他们也不是普通人了?想到这里桑余未免有些后怕又有些后悔。 后怕是因为他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今日里差点得罪了两位神仙,后悔是那么多人寻仙问道都是无缘得见,今日里自己亲身遇着了,却就这么白白的错过了。 桑余不是有多想寻仙问道的,那玩意太过枯燥无聊,据说天天青灯打坐的,媳妇都不好找。他关心这个是因为听说修道之人能够延年益寿,并且通晓岐黄之术。如果学会了这个,那么母亲的眼疾就能治好了吧,他如是想。 可是既然没了这个机缘,断然也没有再去找他们的道理了,谁叫他刚开始就给人家留下个奸商的印象了呢,不过不能去也好,这样还可以每日多陪陪母亲。 车子既然坏了,自然就只有等明日里从家里带了工具来才能修好,反正兜里有钱,他也不担心别人偷。把车的梨包成一包,然后往他家里走去。 临湘郡到了戌时的时候会关城门。不过看天色自然是来得及的,桑余哼着口哨,心里头欢快的紧。要知道今天的收获,可抵得他半年的辛苦。 桑家住在城郊,房子破败得很,还是他父亲在时留下来的。桑余对他父亲也没什么印象,从懂事起就与他母亲相依为命。 他母亲长他三十多岁,现已垂垂老矣,并且患了很严重的眼疾,只能见到近在几尺的东西,而且还是模模糊糊。等到桑余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老人家就听见了,狠声骂道: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是不是又在市场惹事了?” 桑余一愣,不知道母亲何出此言,于是争辩道: “哪有,今儿个孩儿可是听您吩咐,只卖东西,不与他们瞎胡混。” 一根棍子从门内砸了下来,桑余一转身,这木棍拍在他的屁股,棍子抬得高,落得并不重。家里油灯早就点了,桑余知道,母亲看不清楚,并不需要点灯,这灯是点给他的。 “既然去卖东西了,你从你何伯家借来的推车呢?” “车子坏了,放在市集呢。” 桑余将包袱放下,然后从里面挑一个最新鲜的梨,洗干净了放到他母亲手里,想让他母亲高兴一下,于是掏出怀里的两个钱袋,手提着摇了摇,炫耀道: “今儿个孩儿生意好,赚了不少钱。” 桑母一听,面色却不见愉悦之色,只是问道: “梨卖了多少?” “卖完了。”桑余又从包袱里掏出来一个梨,在衣服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咔擦一口咬下去,汁水横飞。谁料梨还没吞下去,棒子却到身了。 “我打死你这个小东西,现在还知道骗你老娘了,说是不是又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干些什么瞎勾搭了?”桑母,狠声骂道,这回看神态,是真生气了。 桑余一边咬着梨,一边躲着母亲的棍子,然后好不容易吧梨咽下去之后才赶忙解释道: “是真的买掉了?” “卖掉了,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你真当你娘老糊涂了?”桑母语气一重,显然情势不容乐观。 “冤枉啊,他们自己买了梨,不肯要,怨不得孩儿。”没有办法,桑余只得把下午卖梨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他敲诈别人的部分,被他说成了对方问路后为了答谢自己的一片心意。 桑母双手柱着拐棍,自己儿子做母亲的清楚得很,她老人家差点被气得直跺脚,当然,若是她没有问最后一个问题的话。 “你说,他们问你路,怎么问的?” 桑余心里头战战兢兢,全然不像白天卖梨的那个小无赖。他是怕,他怕气坏了老人家身体。 “他们问我贾太傅的旧居怎么走?” “贾老爷的旧居?他们问这个作甚?”桑母低头沉吟,然后突然抬起头,对桑余说道: “这么多银两,就随随便便出手了,此中肯定有古怪,贾老爷当初在的时候有恩我们,现在城门还没关,你赶紧回去看看他们是去干嘛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回 西城喋血 身没有拿什么东西,加心情不错,桑余自然步子轻快,到了城门时,还未见落闸。 城门口一人手执着长刀,正在盘查来往商客,看见桑余来了,笑着招呼: “哟,桑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往城里头跑?莫不是今天打算留宿望仙楼了?” 这人与他相熟,自小在街厮混惯了的,后来因为家里有点裙带关系,所以携着他做了地处城门校尉手下一小小杂兵。别看没什么权势,但是因为来往客商多,所以油水着实不少。 “去你的。”望仙楼是临湘郡有名的女闾,桑余虽然精明无赖,但是这些地方还是不会去的,这是原则。 “不跟你碎嘴了,我还有点事,回头有时间了,待我向咱姐夫问声好。”桑余嘴喊着姐夫,听起来亲热的紧,其实真的不喜欢跟府衙里头的人走得太近,他道声别后就匆匆往贾太傅旧居赶去。 谁料走到半路的时候,路突然多出了几列兵士,纷纷披甲执刃往前面跑去,街行人寥落。 “咿,平时里,也没见守卫营的人出马,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桑余心下好奇,急忙逮住一个从前面匆匆而来的行人问道: “哎,前面是出了什么事么?” 那人也没怪桑余的无礼,或者是因为他面前的桑余身高六尺,身材匀称扎实所以不敢顶撞,嘴里嚅嗫道: “杀人前面杀人啦。” “杀人?”莫不是下午那两个人,桑余心中暗道。他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不多久就到了一处老宅前,宅子前后已经被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桑余在街道可以往大门里望去,因为有影壁挡着,所以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里面长满了萋萋野草。 正在桑余想办法怎么混进去看看的时候,只见有尸体被陆续抬了出来,死者身着白衣,身鲜血淋漓,显然死于非命,还有一人胸口贯穿,伤口处还能见一抹翠绿,像是树叶,看样子真是下午那二人做的了,真没料想他们二人手段如此高超。 就在桑余震惊之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被两名兵士抬着,身满是鲜血,气息奄奄,这不是那刘云又是谁? 此时他面如菜色,直到看了桑余,眼中蓦然才爆发出几点精光: “卫师兄” 他嘴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手想抬起来,但是抬到一半,他就昏死了过去,别人听得稀里糊涂,桑余却清楚的很,他口中的卫师兄,应该就是下午的那名中年男子了。根据刘云昏死前的一指,他那卫师兄应该往东边逃走了。 不过逃了又如何?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桑余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如今贾老爷府凋敝,又没缘由的闹出这么一出血案,这刘云师兄弟也不知来历,但是杀了人,自然没得他们安生日子过。桑余只想尽可能的明哲保身。反正知道了大概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江湖仇杀咯,回去交差是可以的了。 桑余怕城门关了,到时候不能回家,所以在此没有久待,就转身往回走去。因为出了人命,路开始有了守军盘查,就连桑余他这老土著都毫不例外的成了盘查对象,才过两三个街口,就已经被盘问了两次。 所以他索性不走在街了,直接钻进了小巷里。巷子虽然乱,但是桑余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自然熟悉得紧,所以脚程比大街慢不到哪去。 就在他一个劲的着急赶路的时候,突然在一个巷子隐蔽的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还不待他来得及反应,直接把他按在墙,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别别慌,小兄弟,是我。”桑余定神望去,这不就是在他那买梨的中年男子,那个叫刘云的师兄吗?桑余点了点头,示意他放手。 谁料中年男子一放手,桑余张口就要叫,救字还未出口,嘴巴又被堵了。 “你这这人,怎么不讲江湖道义啊” 听中年男子的说话中气不足,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桑余努力挣扎,直到中年男子稍稍松开一点,然后发现桑余没有再叫了,才放心把手撤下去。 “不是我不讲道义,是你们在临湘郡里杀了人犯了事,要是包庇你,我不成了共犯了?” 桑余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也不想落井下石,于是不耐烦道: “看在下午的银子的面子,我也不去告发你,你身受重伤,好自为之吧,我得走了。” 桑余担心关了城门,所以拔腿欲走。 “小兄弟,且且慢。”那人勉强撑着身子挽留到,听他言语间气息更加紊乱。 桑余头都不回,定住了脚,回到: “对不住,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若我救了你,连累到我自己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 那人听到桑余如是一说,不由对他又刮目相看,联想起白日里桑余的种种表现,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若我没没猜错,小兄弟此刻急需的应该是一笔钱吧?” 这一句话直击桑余心底。没错,他确实需要一笔钱,因为幼时听他母亲讲过他们家族男丁患有隐疾,青壮男子到了二十及冠之年后就会逐一显现。桑余虽说现在不满二十,但是也隔不了一年半载了,所以他急切的想在离开之前,为他母亲留下一些银钱供她以后终老。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确实如你所说的那又怎样?” 桑余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突然被人揭开一点点,使得他格外的敏感,语气一下子都变得冷了几分。那中年男子笑了笑,然后说道: “你问问个问题都想变着法子讹点银钱,这可是地痞无赖所为,但是一般地痞无赖又怎会在临近傍晚了,还推着车来卖梨,只要不要脸,自然能有更快的来钱方式,但你却心甘情愿,如果我没猜错,你卖梨应该有长者强迫你做的吧。” 那人面虽然满是血迹,但是说到这里,一时间又来了精神,就连话语也连贯了许多。 “咳你衣着朴素,但你却丝毫不已朴素为耻,想来家风比较严格。咳若是隔着辈,肯定自小宠溺与你,所以只可能是父母辈,而你之前也说了还有老母尚在。” “这又能说明什么?”桑余辩解到。 “你衣裳有几处新缝制的地方,针工细密,显然是有多年手工的老妇人所为。但是又有几处明显的地方却没有缝,看那裂口的新旧程度,俨然不是一两日了,如果我没猜错,令母应该双眼患有比较严重的眼疾吧?咳咳咳” 这中年男子本来气息就乱,又加一口气强行提着讲了这么多话,一下子憋不住,硬生生咳出一块血来。而一旁的桑余是被他细致入微的观察给折服了,仅仅一面之缘,就把自己猜的不离十。 “好吧,你先说说你的报酬。” 因为说了太多话,那人正在暗自调息,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张开。 “五百铢?” 他摇了摇头。 “五千铢?” 他还是摇了摇头。 “五万铢?” 他依旧摇了摇头,这一下桑余多少有些心动,面色虽然不改,但是心里头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心道若是此行能成,那么他的心愿自然就了了。 “你再说说让我帮你做什么事,若是太难的,我做不了的,那也没必要谈了。”桑余虽然一时心热,但是他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愿意话大价钱,此事就定然不好办。 “小兄弟,你想想多了,其实呢我我只是想托你帮我传个口信。” “这么简单?” 桑余有些不可置信。 “确确实这么简简单。” “那好,什么口信。” 附近的巷子开始有了喧闹声,隐约也见灯火闪烁,看样子城防军正在逐一排查。 “你从长沙国往往西走,大概到了了益州地界的时候,你去随意一家客栈里,把这东西摆在桌子西南角,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灰白色的牌子说到。 “这样就可以了?” “对的,你你见到圣主的时候,记得同他他老人家说,那东西被玄天冢,众妙门的人夺走了,属下黎渊无颜再见圣主,唯有拼死谢罪。”中年男子说道这里,又是吐出一口鲜血,眼看着越来越不行。 “那么他们会相信我吗?还有,还有最后钱我找谁去拿?”原来他真名叫黎渊,桑余多少也觉得他忠心可嘉,若是换做平常即便帮他一把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他更关心的是钱。 “你把,我答应你的事,同圣主说了就好。圣主主肯定定不会亏待于你你的你你要赶快动身”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眼睛一翻,就这么昏死了过去,他拿牌子的那张手张开,桑余看四周没人,将牌子一把攥在手里,也没怎么细看,然后将中年男子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看一切妥当后就匆匆往城外赶去,只希望还来得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回 客栈偶遇 等到桑余赶到城门附近时,万幸大门还未落闸。只是临湘县是长沙王王城,治安向来严苛,因为加刚出了这么一遭事,搞得人心惶惶,为了长沙王安全起见,大门已经全部戒严,只许进不许出,此时有些走商正挤在门口,正因为无法出城而一脸忧愁。 他们今天自然是难出去了,但是桑余不同,此时把手关卡的,正是熟人。 ”哟,老三,还没换岗呢?“ 桑余打招呼的对象正是之前开他玩笑的守卫老三,他姓谢,在家排行老三,所以熟人都唤他老三。 他方才正偷偷的接来一个走商塞到手里的”见面礼“,还没来得及塞到身,被桑余的一声招呼给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原来是老伙计。 “怎么,望仙楼的姑娘不满意?你这一来一回可才半个时辰啦。”开口闭口就是姑娘与女人,这就是谢老三的德性。桑余陪他瞎扯了几句道: “嗨,这不是没见着中意的。” “这个你得跟兄弟我讲,我熟啊。”谢老三舔了舔舌头,有些兴奋,全然没想到今日里桑余居然也会往女闾跑了。 “这个自然,换做下次,兄弟我请客,话说我今日里生意好,梨子都买完了。家里还有些新鲜的,回头我给你和姐夫打包点,你给咱姐夫送去?” 说道这里,桑余就要转话题了。 “这一下子怎么多了这么守卫?出事了!” ”嗨,你有所不知,贾太傅那座破落园子里出了人命,现场死了十几个人。“谢老三压低声音,接着道: ”听我姐夫讲,那些人都不平常,好像跟阳符宗有些关系,其中有些人据说还是魔教的。“ “真的假的?他们这些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怎么跑到咱们临湘郡来了?”之前的那个走商为了套关系,所以跟着问道,还咱们咱们的说的一点也不见外。 “不知道,不过好像跟贾太傅有关系。”谢老三也是一脸惶惑。 “贾太傅?怎么可能?据说他老人家都已经不在世了,怎么还能扯关系呢?”说到贾太傅,桑余就得多打探打探了。他母亲对贾府这么挂心,他估计他们桑家与贾家渊源不浅。 “”谢老三还欲多讲,谁料不远处一做军官打扮的人,哑着喉咙骂道:“他娘的,你们在那干什么呢?头有令,身份不明的,一律不许出城,还不赶紧盘查身份?” 谢老三很是识趣,于是配合的嚷嚷道:“你,还有你。可以走了!” 他所指的正是桑余以及那名给他塞了好处的行商。 桑余一侧身子,从谢老三身边挤过,一旁的行商紧随其后。待出了城门,那人对桑余一抬手,然后与他分道而去。桑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突然生出了几分好奇。这人自称是名行商,但是在临湘郡里见惯了来往商客的桑余更觉得他身有几分草莽气息。 当然,这都是别人的事,桑余犯不着多管闲事,只是说起阳符宗,他多少知道一点,据说这个宗派是开国元勋文成侯张良所创,就离临湘县不选,但是具体在哪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径直回了家,把所见所闻告诉了桑母。只隐藏了黎渊托付他回去送信的事情没讲。 当夜里他找了个由头,说是城里遇见个有钱人家,愿意提携着他往临沅县走一遭,来回可以赚不少钱。 桑母看在桑余愿意不辞劳苦的为了这个家四处奔走,虽然心里割舍不下,但是想着他成家时终究需要些银钱,况且男儿志在四方,自然得多走走,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拦,本来还想问一句,提携他的人是谁,可不可信的,还想提醒下桑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最后还是忍住没讲。 老人家摸着黑帮他把衣物整理了一遍,大清早的就把准备好的干粮什么的一一备齐,就等桑余启程。 桑余并没出过什么远门,对于未知的旅途,多少有些忐忑。当然,还有莫名的兴奋。肆意欣赏着路旁的景色,想着即将到手的一笔横财 出临湘县往西,一路要经过临沅,再往西过群山,方才能到。 走了半日,桑余脚就有些受不了了。再也没心思去欣赏什么三水,只是一个劲的想找到地方好歇歇脚就好。 就这样走走停停,大概花了三日,他终于到了临沅县。 话说这临沅县也是一处大县,路行人来来往往,桑余找到一处客栈。 一名小二提拉着一块脏毛巾,跑了出来: “哎呦,客官您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桑余看了看周遭渐晚的天色,于是答道: “住店吧,帮我准备间干净点的房间。” “好咧,客官您里边请。“ 桑余拾级而,正当他将要抬脚跨过门槛时,突然身后一前一后挤进来两人。为首的是名女子,因为突然走到了桑余前面,所以看不到面容,但是声音虽然好听,却是大喇喇得很,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 ”店家,店家。给姑奶奶找间干净点的房子,姑奶奶要住店。“ 那姑娘将手中长剑往桌一拍,然后大马金刀地在一张空置的方桌旁坐下。她身旁跟着的是一名男子,但是言语轻柔,说话细声细语,与这女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只听他跟着坐下,然后嘴里就开始絮叨了起来: “我说风师妹,你这大大咧咧的成个什么样子,女孩儿家要有女孩儿家的样子,你看你大马金刀的坐的,师傅都没你这气势要是让同道之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你” 那男子开口就闭不下来,桑余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只听那男子继续絮叨道: ”咱们这次出来可是公干,所以要低调,你看看你,刚下山还没几天,行走如风的,吃啊喝啊的跟个男子一样,谁都注意到咱了,这样子可不行?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怎么给师傅交差?“ 才不一会,桑余开始有点受不了这人了,他们师傅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什么紧要任务还敢交代给他们,这还没一个照面,基本客栈里的人知晓了个七七八八了。 桑余仔细打量一下他们的行装。那男子此时坐着的位置正背对着桑余,只可以看见他是一身白衣,如他所言即便是赶了几天路,依然是干净得很,身旁靠着一柄长剑,剑鞘装饰华丽,纹理精细,看样子剑也不是凡品。 而那女子就一样了,虽是女装,但是手脚束起,长发系在脑后,一身红衣更衬得她英姿飒爽,更别提她的相貌了,即便是侧脸,都让人为之倾慕,尤其她此时不耐烦的嘟着嘴,对着桑余那边的侧脸小小的酒窝又添了几分娇俏可爱。 那女子被他师兄唠叨得受不了,突然感觉有人在打量她,于是一转头就狠狠的瞪了回去。 桑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在临湘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敢问临湘哪家漂亮姑娘他们没有死盯着看过。所以突然被对方狠狠的瞪了一眼也不以为然。 这时候小二从楼跑将下来,对桑余说道: “客官,房间给您备好了,要不现在带您去看看?“ 桑余站起身,正打算走,结果那边人不依了。 “小二,好像是我先进你家门吧?凭什么让这毛头小子先住下了?” 看她年纪,应该与桑余差不多大小,可是却摆起了老大一张谱,称呼桑余毛头小子。桑余哪是什么好惹的主,本身就是临湘县的一小痞子,这回又脱了他母亲的管制,更加放肆了。 “黄毛丫头与毛头小子,嗯,绝配。不过嗓门大了点,娶回家叫唤起来太大声,爷不喜欢。” 桑余这话有点骂人的意思了,尤其是后面一句。他这粗鄙的骂话,对方哪听得下去,她那急躁的性子被桑余一激,桌长剑竟然“呛”的一声,自己从剑鞘里弹射而出,带着一股疾风电闪而来,就在即将伤及桑余的那一刹那,另一柄剑蓦然横在它面前,二剑相交发出金铁之音,震的桑余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血脉纷乱,原来二人是剑仙。 “风师妹,不可伤及无辜。” 剑主人的声音先发后至。 “师兄,你不要拦我,今天我我非得杀了这无礼的登徒浪子不可。“ 风姓女子望着桑余,咬牙切齿。 “你若是伤了人性命,掌门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咱们的,此时大师兄生死不明,咱们可不能给师傅添乱。“ 那女子只手一挥,桑余面前飞剑剑随心意,直接飞回了剑鞘。而那男子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桑余面前,一手抓住空中停滞的飞剑,然后坐在桑余对面,说道: ”这位小兄弟,方才我师妹莽撞了点,还请见谅。“ 桑余前几日遇见黎渊,这回又遇见眼前二人,心道什么时候不出世的神仙这么不值钱了,看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想是归这么想,多少带着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毕竟他们都给桑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事,小爷我今儿高兴,不跟那边的女娃娃一般计较。” 桑余语气还在兀自逞强。谁知那男子说话虽然细细柔柔,但是也不是好惹的主,只见他轻声说道: “那我这边就先谢过了,不过小兄弟对我师妹无礼这个事情我可是记得的。人嘛,吃饭吃大米,讲话讲道理,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坐下来理论,但是像小兄弟你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大闺女看,这样就不对了。当然我师妹也有不对,刚开始小兄弟你是走在前面,可是理论来讲,是我们先进店的呀?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是不是先给我们安排房间呢” 不用交手,仅仅一合之间,桑余已经败退。对方的啰嗦絮叨,让他自甘败北。 看见桑余不在争辩,这名男子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去,嘴里还不知停歇的絮叨道: “师妹你看,不是什么事情都非得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的,像师兄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多好人都是讲道理的嘛” ”你能跟谁讲道理?“ ”我看刚刚那位小兄弟就很讲道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回 身陷囹圄 店掌柜比小二眼睛毒辣,知道风姓女子脾气不好不说,估计还是个大主顾,比不得桑余这穷酸样,他自然而然的让小二先引着贵客往房里去了,而桑余这边,急忙送点吃的,两者都不得罪。 风姓女子与他师兄前脚走进去不一会,客栈外头又听见马蹄纷乱,由远及近,听起来好像来着有几人,直到了大门外头才听了下来,马打了声响鼻,接着听见一男子喊道: “店家,还有住的地方吗?” 小二不在,掌柜的于是匆忙迎了出去,脸喜笑颜开。这店子并不大,有此可以推测此时平常客人并不多,只是就桑余刚进来的这一会里,已经前前后后来了两拨人。 看样子这小小的临沅县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桑余一愣神的时候,骑马之人已经被迎了进来,他们一行有三人,长得黑瘦黑瘦的,两高一矮,每人背都背着一张长弓,却不见弓弦,为首的那人身高在三人中属中等,他面半张脸都是青黑的胎记,看着有些吓人。 三人进来之后往四处打量了一番,没有在堂前久留就被掌柜的引了进去。 桑余心中奇怪的紧,等到掌柜的出来后,走到柜台前,一只手肘支在台面,一只手端着茶水: “掌柜的,生意不错啊,这一会儿功夫,都进来两三拨了。” 掌柜正在记账,看到是桑余,于是不敢怠慢: “客官您哪里话,小店平日里都是闲的鸟都不落的,也就这几日好一些罢了。” “哦?此话怎讲?”桑余顺口问道: “听客官说话,应该也是我们临沅县附近的人士吧?怎么连这么大事儿都不知晓?” “嗨,我这不是前些日子往北方跑了一趟嘛,所以咱们这边有什么事情还当真太清楚?” 桑余不好意思说以前都没怎么出过家门,于是顺口扯了个谎,说是最近不在家乡,所以不太清楚。 那掌柜的自然也不会和顾客计较太多,正当搭话,发现桑余身后的一位客人显然来了兴致,于是索性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了客人。 这时只听桑余背后有一人娓娓而道: “咱们临沅附近有两大势力,一为阳符宗,虽然山宗缥缈,寻常人难以得见,但是名望在江湖那是响当当的,还有一大势力就是玄天冢了,两派一正一邪,相互掣肘,也才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安生日子过,自从当今圣撤了阳符宗为国教之后,实力大不如前。” “那怎么可能,自我大汉高祖爷立国号而来,一直都是阳符宗辅佐着朝政,虽说现在被五经阁后来居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留侯老爷一手创立的阳符宗呢?”另一人显然不服,于是辩解道: 桑余被他们搞的莫名其妙: “二位,你们说的跟临沅县这么多人有什么干系?”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据说玄天冢与阳符宗向来不和,如今阳符宗式微,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所以这些人,都是他们邀来助拳的。“ 掌柜的脑子好使,知道桑余糊涂在哪里,不像其余几人一讲就没个边际,四处海吹。只是桑余这会又好奇起来,他们临沅县与临湘县隔得并不远,何以他们这里人人都知晓这些事情,而他桑余却是一无所知呢。 桑余心中不解,于是让店家给他安排好房间后,他就在临沅的街道走了起来。 其实严格来讲,临沅并没有临湘县大,但是街的行人却不见得比临湘少,来来往往的不少满面风尘,看样子都是为了二派而来,桑余以一个本地人的心态在四处走走看看,殊不知在旁人眼里,他这个临湘人也是满面风尘的外地人。 正当他打算回走的时候,突然一个小丐前面急冲而来,一个收势不住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换做是别人,也许会以为只是偶然,但是桑余自小在临湘的街道摸爬滚打惯了,对于这些小伎俩嗤之以鼻,一把抓住这小丐的手臂,身子往后一缩,口里骂道: “你这个不长眼的,偷到祖师爷爷身来了。” 桑余本以为他自己反应已经够快了,一手抓住小丐,一手去往身摸,钱袋不见了,他眼神奇毒,人群中一眼就分辨出刚刚与小丐接头的贼,此时他正在两步开外,正装作若无其事往前头走去,桑余一撒手,几步赶一脚踹在那人的腰,将他踹了个狗啃泥。 话说那贼得了钱袋,发现沉甸甸的正自窃喜,打算看下收获如何,结果被人一脚踹在后背,然后钱袋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当然其中还有黎渊给他的那块灰白色的令牌。 那贼恼怒得紧,但是知道桑余就在身后,正掉头想跑。突然发现一个人题住了他的衣领,他回头望去,此人笑的阳光灿烂,两个酒窝煞是迷人,这真是桑余在客栈斗嘴的风姑娘。 桑余也懒得感谢,因为本来这小贼在他手底下也逃不过,他捡起地的银钱,还有那块灰白色的牌子,将他塞胸前贴身保管好。 “哎,朋友,且慢。” 那风姑娘绕到桑余前面,一手拦住了他。 “怎么,还想要老子给你说声谢谢?才让走吗?” “这倒不是,只是方才我师兄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我觉着在客栈里却是有些不对,所以想给你,道个歉。”桑余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快的转变,但是对方都道歉了,他一个男子汉,自然不能小气,于是装作很大度的模样回道: “不用啦,我不与你计较了。” “哎,那怎么行,加之我师兄也觉着朋友很对他的胃口,方才还说想认识你一场,怎么能就此错过呢。”这风姑娘一下子变得格外热情,桑余有些招架不住,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对劲,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见有一袭白衣凌空而落,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畔: “师妹,突然传出灵羽可有什么急事?咿?这不是客栈里的小哥吗?” 这人是风姓女子的师兄,桑余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女子拖着自己为的是等他师兄来? 果不其然,她接下来的话让桑余深深感觉不妙。 “师兄,这小子是傩杀门下白骨堂的人。” 欲加之罪 桑余还不待解释,就感觉脖子被重重的敲了一记,紧接着神志一失,整个人软倒在地。远处人群中,这一幕被一名灰衣男子瞧见,转身他就隐没在人群里。 等到桑余恢复了神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脚已经被捆住,全身更是莫名其妙的使不劲来。 四周一片漆黑,但是桑余能够感觉自己在一辆马车里。他眼睛被蒙住了,虽然看不到,但是耳朵却听得到: “师兄,你说他真是那人?”这是风姓女子的声音,桑余没想到她长得如此美丽性格如此开朗,却会这么阴毒的害自己,不由心头大恨,心道哪天你要是落到了你桑爷爷手里,不非得办了你,让你给我桑家做一辈子牛马不可。 “下山前听师傅说起过,他们的人在附近有动静,如今又看到这家伙,看样子假不了。” “可是小妹听说,那人手段狠辣,就连大师兄与他交手都讨不到好处,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们逮住了?” “这个也确实奇怪,莫不是徒有虚名罢了?不过既然拿下了,先回山交给师傅师叔他们,让他们定夺吧。他既然在临沅,他手底下肯定就有人在,要是消息走漏了,那群人疯狗一样,得有我们好受的。” 桑余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谁,但是又隐约感觉是在讲自己。 “这该死的家伙,连带着本姑娘要跟他一起坐马车,等到回了山,看我不非扒了他一层皮“风姓女子埋怨到。 “那有什么办法呢?傩杀门下有四大分堂,分驻东南西北,他们耳目众多。而最近阳符宗,玄天冢的事情又闹得沸沸扬扬,临沅县到处都是外来人,说不定刚刚在街就有傩杀门的人看见了。带着他御剑而行太危险,咱们还是装作商旅更安全些” 车子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桑余心里头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安全感,他不知道这二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但是他们身手不凡,想要逃的话,怕是希望渺茫。 想起此次西行,还没走到一半就遇到这一遭倒霉事,心里头懊恼得紧,尤其想到若是真的回不去了,那么母亲怎么办?当初走得时候留下钱袋都没告诉她藏在哪里,她老人家万一有个病痛怎么办?桑余不算个好人,但他是个人,人都有感情,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母亲。 也许,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桑余从来没有这么悲观过。 车子一直往前头走,因为看不见,桑余也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直到他肚子饿了好一会以后,才感觉车子渐渐停了下来。 不一会后,前面嘎吱作响,是有人走了进来,嘴巴缠的布被人解开,终于能够开口讲话的桑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候了风姓女子的十八代祖宗。 然后还没等他骂畅快,一块布又给桑余蒙在了嘴,骂声又变成呜呜声。 “姑奶奶好心给你送吃的,你还骂人,饿死你活该。” 风姓女子声音稍微远了些,应该是出了车厢。 不一会,只听驾的一声,马车又摇摇晃晃的往前驶去,未来就像是桑余眼前一样,即便睁开眼,依旧是黑暗一片。 他有点后悔接了黎渊这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回 途中遇截 这一路颠簸得桑余难受至极,好在他也很快冷静下来,不像刚开始那么生气了,所以多少吃了些东西。因为他自己清楚,若是不吃饱,即便有了机会,他都跑不掉。 而且他也没料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马车走的是官道,虽然伪装得隐蔽,但是并不见得多块,从临沅出发到了现在已经将近一天。 “师兄,前面就是西陵县境内了吧?” “嗯,从江夏郡过了长江,再走个三四天就能回到长安了。西陵这可是个战略要地,想当初” 后面的又是些废话,桑余自行把他略过了,听见他们师兄妹对话,才知道他们是长安人士。 “也不知道大师兄他们回来了没有。” “呀呀呀,我的小师妹,之前出门可是你求着师傅的,这不才一会儿就想家了?哦,不不,你该不会是挂念大师兄了吧。既然挂念,为什么不说给大师兄听呢?大师兄知道你挂念他了,自然会更加小心谨慎,既然小心谨慎了就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样你不就能放心了吗?可是你挂念又不和大师兄说,这样挂念与不挂念又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嘛” “去死!”那风姓女子言语有几分恼怒,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少女心事还是受不了他师兄的长篇大论。 “去死?这可去不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要是随随便便死了,有怎么对得起父母,师门的养育之恩啊,再则我若是半路死了,那到时候师妹你还得好几天和一个死人以及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待在一起,你想想,这天气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多少还是炎热的,到时候尸体腐烂” “” 又开始了长篇大论,桑余脑仁莫名的涨得疼,而受不了他的,显然还不止他风师妹以及车厢里的桑余。 只听黑暗中破空之声犹如裂帛,而后感觉马车一颤,紧接着传来几声马的悲鸣,往前行进的马车戛然而止。桑余眼睛被罩住了,所以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耳朵听得真真切切: “在下师兄妹路过宝地,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海涵?把白骨堂副堂主放了,在把你他娘的舌头割了献到爷爷面前来,爷爷倒考虑让你师妹含一含。” 此人说话尖利刺耳,粗鄙不堪,气得风姓女子咬牙切齿。夜色中传来桀桀笑声,显然对方人数不少?而她师兄也知不可一战,于是掩饰道: “什么糖主盐主的,在下只不过赶路的行商,还望各位通融通融。” “哦是吗那车厢里又是谁?” 马车车厢轰然四裂,清凉的夜风顷刻间拂桑余的脸颊。四处齐整整传来一个声音: “属下拜见白骨堂副堂主。” 声音响彻天地,搞得场中三人莫名其妙。风姓女子以及他师兄内心暗道: “果然是那酋首。” 而桑余却更加摸不着头脑,场中只有三人,听得出来其余两人与他们是敌对关系,那他们拜见的又是谁总不会还是自己吧,难道车厢里还有第四人。 众人见桑余不答话,才发现他嘴被蒙住了,于是其中为首的一人道: “兄弟们暂且起身,白骨堂主目前不太方便,咱们先擒了这对男女,给堂主洗刷心中闷气再说?” 话音刚落,一时间惨嚎声此起披伏。为首那人从高高跳起,然后自空中一跃而下,只此一击,便将桑余与风姓女子他们分开,然后将桑余护在身后。有人见缝插针,忙跳到桑余面前邀功道: “堂主,我们奉命来救您。” 随后桑余感觉被束在后面的手腕一松,立马回复了自由,他一把扯下脸的面罩,放眼望去,只见一群青衣人眼露红光,身姿迅捷,手持双股叉往一男一女奋身扑去,而为首那人周身血光萦绕,一击之下,隐约有凶戾之气,摄人心魄。 而反观那一男一女,双手所指,飞剑所向,在这茫茫夜色中一红一白两道剑光交相辉映,剑光所及之处,常有青衣人身首异处,当然青衣人中也有佼佼者,他们犹如邪神下凡,身同那首领一样,有一层血色罡气护体,身姿迅捷,即便是飞剑也难伤他们几分。 桑余头一回见到这么惨烈的打斗,看得他惊心动魄。 正在这时,风姓女子右手一个剑诀捏在身前,飞剑宛若游龙在她前后左右游走不定,将她笼罩下来,同时咬破左手,然后运起灵力,指尖在空中虚点,划出了一道符文,同时口里喝道: “乾坤两仪,阴符借法,巽风。” 幽幽林间突然山风呼啸,使得林中人行动困难。而施法者却丝毫不受影响,此时飞剑疾走如游龙,又有几人命丧与此。 而风姓女子的师兄也不再藏着掖着,白衣飘飞间,阴符已成,口中喝道: “阴符在我,四象少阴,执明。” 他周身突然迸发一道强光,隐约中一个人形手执长戟电射而出,竟将前方三丈之内夷为平地。 本以为青衣人能够占得风的桑余一下子将心提到嗓子眼。根据目前的情况,胜负犹未可知,内心里不由有些抱怨,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无缘故要来救自己,可是即便要救,也来几个厉害一点的吗,派这些杂鱼,场面撑的是够大,可是根本不够人家看的。 可惜桑余只是个外行,根本不知道其中三昧。 因为很快他就看到了不对劲,之前死去的人,血肉渐渐在活人身凝聚,附着在他们身之后,他们整个身形都大了一圈,而眼睛此时是更红了。 原本就在术法加持下的身姿更加迅捷难辨。 “桀桀,符宗的人?今天让我们看看是你们自居正道的符宗了得,还是我们傩杀门厉害吧。哈哈哈” 这说话的正是青衣人为首的一人。此时他已不是之前那个模样,此时他身高八尺,周身红光环绕,尤其手中兵刃,已然是通红一片,就好像刚从铁匠炉里拿出来一般。 “恶鬼堂人听令,让符宗的人瞧瞧咱们的本事。”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子一曲,纵身而,周遭的恶鬼堂人也紧随其后。 场中你来我往,战况激烈,一方好像是名门正派,可是要抓他另一方要救他的行事狠辣诡异,也不像什么好人。桑余虽算是一痞子,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调息妇女的勾当他是做过,但是这种凶残狠辣之徒,他也不会与之走得太近的,本想坐山观虎斗,趁他们不注意溜之大吉,谁料不管他们打得如何激烈,桑余身边都有人护着。 这个待遇也大了点。 青衣人越来越少,但是剩下的人却越战越勇,周身血光越来越亮,这样下去,当他们战至最后一人时,怕像风衣女子他们也难以匹敌。更别说此时已经气力不济,败相已生了。 “风师妹,你先走。” 做师兄的心知不敌,目前只有保得他们二人性命再说。可是风姓女子却不肯依: “师兄,我走了你怎么办?要走一块走。” “想走?既然动了我们傩杀门的人,今天就全给爷爷留下吧。” 青衣人首领锋利一劈,势若开山,而他身边的人更是不知疲惫,不知伤痛,攻势一波接着一波。 “是吗?” 一个冷冷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场中人纷纷为之一滞,只见半空中一名男子凌空而立,一手捏个剑诀一手背在身后,身边一尺开外一把长剑通体白火焰,正剑尖朝下的虚立在他身边,山风迅疾,带动他的一袭长衫衣袂翻飞,在空中皎月映衬下,显得飘飘欲仙? “张曼倩?” 青衣人首领直接喝出来着名姓,看样子对方来头不小。 “你们傩杀门恶鬼堂的人,可是越来越猖獗了啊。” “张曼倩,我可是奉了傩王之命,在处理傩杀门自家的事,你们阳符宗张家大可继续窝在你们张家界,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多管闲事,要是挑起了事端,那可不是你担待得起的。” 青衣人首领故意把事情说的分外严重,看样子有点心虚,莫不是忌惮这个叫张曼倩的? “噢?是嘛?我看下面那两位师兄弟,应当是我玄门的师兄妹吧,我方才可看见你带着一众小鬼欺负他们时,叫喊的欢快得紧,怎么?这也是你们傩王安排的?” 张曼倩微笑着说道,那青衣人首领不敢透露桑余的身份,只好四处打量一下,心中衡量再三,然后下令道: “带兄弟们,我们走。” 只见一声令下,其余人背负起地尸身,然后另外两人护着桑余就要往林子外退去。 “且慢。” 张曼倩以为桑余是与风姓女子一道的,出言制止道: “把那位小兄弟也留下。” 这一句话可彻底激怒了青衣首领,只听他转过身来,冷言威胁道: “张曼倩,我方才让了你一尺,你还要一丈,这样得寸进尺是想欺负我们傩杀门没人了吗?” 张曼倩完全没料到对方这么大的反应,心想此人肯定对他们极为重要,此时那风姓女子见状急忙附和道: “张师兄,那人就是我师门逃下山的一名叛徒,师傅责令我与何师兄下山带他回去的。” 到了现在,桑余才知道风姓女子的师兄姓何。而这边张曼倩听到对方叫师兄,肯定是玄门中人无疑,只是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于是出言问道: “不知道师弟师妹师从何门?” “多谢张师兄相助之恩,这是我师妹风勿语,师弟我姓何,师傅赐姓勿言,我们师兄妹不才,丢了师门脸面,本来没有颜面提起,但是既然张师兄问起,也只有说来了。我们二人师承华山阴符门抱一真人门下。” 阴符门,阳符宗。桑余作为一个旁观者,只听名字就觉得二者渊源颇深,更何况张曼倩了,只是这二人的名字让桑余忍俊不禁,尤其是何勿言,原来他的唠叨连他师傅都受不了了,只不过那只闻其名的抱一真人给他弟子取名“不言”,可他弟子又姓何,何不言,何不言,归根究底就是你不让我说话,我逮着机会也要说。 桑余越想越有趣,而场中其余人就没他这个朝不保夕还能胡乱猜想心思了。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张曼倩身,只见他徐徐落了下来,双手拉住何,风二人,面色欣喜。 “啊,原来是阴符门的师弟师妹,你们既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莫不是师叔已经想通了么?” 果不其然,其中大有文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回 江上遇险 何不言,风不语二人面有难色,想来此事定然简单不来。 张曼倩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从他的修为与自信就可以看出来。既然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看得出二人欲言又止的神态后难处。所以他也不勉强,哈哈一笑道: “没事,这事也不急在一会,今日里我阳符宗有些要事再忙,等到过些时日得闲了,看哪个时候师叔高兴了,我在亲自去拜访他老人家。” 张曼倩语毕,侧身望了望桑余,见他眼珠乱转,嘴角带笑,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对他没有多好的印象,又加之风不语的刻意“中伤”,这下真把他当成了一个勾结外教,叛离师门的忤逆弟子。 玄门之中,对于不尊师重道的人,向来鄙夷,所以他对恶鬼堂为首的青衣人说道: “今日你们可以走,但是这人必须留下。” “张曼倩,世人皆言阳符宗神通,若真是如此,当今天子又怎么启用了六经阁,现在一个玄天冢都让你们招架不住,还想多一个傩杀门吗?要是不想惹祸身,我劝你少管闲事。” 为首的青衣人审时度势,将利害分析给张曼倩,想让他知难而退,谁料张曼倩根本不管这些,跳脱得很: “阴阳轮转自由天定,兴衰起伏全由命。若是真该这我们阳符宗的一天,那也是在下的事,不由你们这些旁门左道关心,眼下之际,还是考虑着你们如何走出这片林子为先吧。” 张曼倩只手一挥,长剑犹如臂使,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前无风自动,此刻剑体通亮,众人才发现,这柄剑原来是玉石所制,面以阴阳两种刻法铭刻着繁复的符文。 空中风起云涌,山间狂风呼啸,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在张曼倩剑尖聚集。 “乾坤两仪,阳符借法,巽风。” 一剑刺去,山间千万股风尖打着旋儿扎向为首的恶鬼堂青衣首领。 此刻青衣首领双目圆睁,口中喝道: “结阵。” 只见其余人纷纷聚在其后,以八合为四,四聚成二,二变作一,将说有人的阴煞之力尽皆合在一起,才堪堪抵得下张曼倩漫不经心的一击。 同为巽风,在张曼倩与风不语手底下完全是天地下云泥之别,看得风不语,何不言目瞪口呆,这就是他们寻常所用的巽风决,可是用在张曼倩手里,竟然威力如斯。 同样的,作为一个不通其中缘由的旁观者,桑余也发现了一些端倪,阳符宗与阴符门应该系出同源。 反观傩杀门恶鬼堂等众,虽然逃得一劫,未伤性命,但是只此一击之下已再无还手之力,此刻他们身鲜血淋漓,那都是巽风过处划破护体罡气,割出来的伤口。 为首的青衣人望着张曼倩,眼里尽是恨意,然后转头望了望桑余。最后双手一抱,对桑余行了一礼之后,带着恶鬼堂等众迅速撤走,若不是满地风刀翻起的新泥,若不见林间新溅的鲜血,根本没有人相信方才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殊死搏杀。 桑余以前在市井街道也长与人聚众斗殴,所以多少没有被吓倒,但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激烈场面,他的内心里淡淡的惧怕外,更多的是兴奋莫名。 望着傩杀门的人退去,风不语也是心下大宽,一手死死扣住桑余,心下更是拿张曼倩的实力与他们大师兄做了个比较。 “张师兄,小妹代家师谢过相助之恩。” “风师妹客气了,都是玄门中人,更何况你阴符门与我玄符宗本来渊源深厚,这点举手之劳,无须挂齿。” “哎,张师兄这话缪矣,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今日我兄妹俩在此有个闪失,必定让父母,师门担忧这是不孝。身为阴符门弟子,却为邪魔外道所伤,让闲人知道了,定然会影响我师门声誉,没有维护师门声誉这就是不忠若是” 何不言打算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尽皆罗列出来,可是她师妹风不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急忙拉过张曼倩,然后问道: “师兄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张曼倩头一回遇见何不言,听他这么一讲话才猛然知道他这个名字的由来,但是初次见面又不好打断,于是借坡下驴,接了风不语的话题回到: “我是奉家父之命去各大宗门走了一趟。” “哦,这么说,张师兄是刚从我师门过来咯?”风不语雀跃不已。 “是啊,只不过师叔还是没见我。” “其实,其实这次我和师兄过来就是来找张掌门的。”风不语想了想,还是把来意和盘托出。 “哦,师叔怎么说?”张曼倩眼前一亮。 “师傅说,合派之事,休要再提,阳符宗是阳符宗,阴符门是阴符门。至于祖师爷那边,以后他老人家去给祖师爷交代。”风不语如实道来,她也是第一次下山,两派之事只知道个大概。 张曼倩眼前一黯,随即释然: “也罢,一辈的恩怨,就由着他们去吧。” 张曼倩说完,打量了一下桑余,然后对风不语,何不言告辞道: “为兄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回山了,我看此子奸猾,师弟师妹路多加小心。” 临走时还要说一通桑余的不是,让他极其不爽。 只见佩剑在张曼倩四周坏绕,而他凌空而起,有如林间漫步,一步步登半空,随即身形一闪,已然消失在半空。 风不语拉住桑余,狠声骂道: “看什么看,走了。” 全然没有想到桑余若真是他们口中的白骨堂副堂主的话,还由得她在这发号施令? “走走哪里去?” 没有再被堵着嘴,能说话的感觉还是很爽。 “华山。” “不去。” “不去也得去,这由不得你。” “哎,师妹,咱们可不能这样,他们魔门中人向来做事向来都是只为利己,不为利人。咱们这次抓他虽然也有这个嫌疑,但是我们是要让师傅做主,让他为天下苍生除害对不对?本来之前把他打晕,我们就有背后暗算的行为了,若是再在路折腾与他,我们岂不跟魔门中人一样了?咱们要说请” “那行,师兄你背着他吧” 何不言看了几眼桑余,然后一转头闭口不语。 三人一路西行,大约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就到了西陵县,前面就是淘淘长江。想要过江,就必须要渡船。 本来三人一宿没睡,应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的,但是男女有别,二人又不能单独住一间房子,这样会影响风不语这一个大姑娘家的名声,但是住两间呢,谁都不放心桑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溜了。 方才刚走到闹市时,他就故意惹事,引得一群当地人拉着不让桑余走,可急坏了兄妹俩。既然不敢在客栈久待,那么在船自然可以休息一下的,那时候进退无路,而且两人就可以稍稍放心的轮流休息下了。 何不言在渡口租了条乌篷船,风不语押着桑余。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登了乌篷船,缓缓飘向江中。 桑余是第一次见到长江,他在临湘见到最宽的就是湘江了。目前看来,长江一眼望去远比湘江壮阔,尤其在水面,前后遥遥渺渺,只有几叶扁舟在随波飘荡,因为晌午,看不见两岸,水面就像无穷尽一样往四处尽情的延伸。 “这么宽,要是游的话,得游多久啊。”桑余突发奇想。 风不语此时已经酣然入睡,安静下来的她,表情恬然,应该是梦到什么好的事情了,侧脸的轮廓从桑余这个角度望去,显得特别的柔美,若不是知道她醒着时候的那个臭脾气,桑余说不定都会在此刻为之心动。只是现在人都为她所制,再怎么也生不出其他的想法来,越好看的面容,对于他来讲,就像带毒的蘑菇。 想起这个女子蛮狠无礼,而且还暗算于他,想到这里桑余就来了气,一下又想起了老三唱挂在嘴边的荤段子,然后趁着她睡着了,干脆多瞄几眼风不语,那眼神带着裸的肉欲,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扳回了一城,心里稍微平衡些,桑余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何不言坐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不通男女之事,见到桑余喉结下滚动,问了一句差点让桑余笑背过去的话: “你渴了?”何不言递来一壶水。 桑余并没有喝,把视线又转向江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面波涛变得此起披伏。 这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刚传人桑余心中的时候,他们坐的那支乌篷小船突然猛的一颤,紧接着桑余发现水面越来越高,等到他猛然醒转的时候,才发现脚下已经全是水。 不是江水在升,而是船体在往下沉,船底被凿穿了,而之前的船夫,早就消失不见。 何不言的第一反应就是叫醒她师妹,这也是桑余第一次见到风不语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他这几天一直憋着没出去的郁闷气突然找到了宣泄处,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别提有多快活。 原来她们兄妹两不会水。 桑余趁着她们兄妹两慌乱之际,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开了之后,才带着戏虐的眼神想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可是桑余忘了一件事。当然,何不言,风不语在慌乱中也忘记了这件事情,他们可以御剑而行。 等到他们想起来的时候,水已经漫到了膝盖处,何不言,风不语祭起飞剑,正想要往空中升去。突然从水中蹿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幽绿鬼爪,一把扣住他们的脚踝,二人被这鬼爪使劲一拖,双双消失在江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回 恶鬼堂前 桑余自小临湘长大,自然听闻过一些水的奇闻异事。如今让他见着,内心惶惑不已,惶恐的没想到这些传闻居然是真的,疑惑的竟然是为何在这大白天里就有邪魅害人,还有那凭空消失的船夫。 他有心去拉带不言不语二人一把,但是转念一想自身都难保,还顾及那么多?于是奋力往江边游去,还游不及多远距离,突然江水变得愈加汹涌,过了好一会,他都看不到远处的江岸,甚至给了他一种越游越远的错觉。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这一切并不是错觉,而是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拉着他,感觉他是往前游走的,其实江水倒悬,江中不知何时起了一个漩涡,而他一介凡俗之力,根本无力回天。 很久都没有那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了,桑余能记忆起来的,是幼时在湘江边戏耍学习游泳时的情形。 那一年初次下水,不知道如何踩水蹬力,四肢找不到受力的地方,整个人胡乱的巴拉着,想要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可他越挣扎,整个身子越往下沉,江水倒灌入口鼻,胸肺挤得刺疼。 没想到时隔多年,旧事重现,纵使桑余已非昨日,可是水底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在他失去意识之前,隐约看见有个瘦小一身绿毛的怪物扣着他的脚,在前面拖着他往江心坠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桑余渐渐回复了意识,全身酸痛的感觉席卷而来,尤其是胸膛与头部,涨痛得厉害,眼睛虽然闭着,但是他感觉到了光。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卧房内,卧房布置精细,虽然说不富丽奢华,但是却有一股异域风情。 桑余一只手支着身子,因为使了劲的缘故,扯的胸口刺痛,“咳咳”的就咳了起来。 毕竟身处异处,不明情况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捂着口鼻,想尽量的压低声音,不被旁人发现,可还是不如他愿,房门咯吱一声,两名女子推门进来,发现桑余醒来了,急忙曲身行礼。 “拜见堂主。” 桑余虽然不学无术,也曾是街头一害,但是再怎么也是一市井小民。哪住过如此堂皇雅致的房子,更何况还有女婢模样的人唯唯诺诺的贴身伺候。 “你们是谁?为什么你们都拜我作堂主?是你们救了我?” 桑余的问题接踵而出,而对方显然地位不高,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看她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样子,看样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桑余心里头还有很多疑问,可是一一得不到排解,这天掉下来的富贵,肯定有陷阱。 翻身下来,一旁的女子立马捧来衣裳为他更衣,桑余不习惯人伺候,别扭得很。但是他一闪躲,那女婢却被吓得身子一弹,差点跪倒在地? “堂主息怒,我们姐妹笨手笨脚的,我们该死。” 桑余无奈,只好把双手一伸,说道: “行吧,你们起来。” 两名女婢无微不至的为桑余整理衣装,而此时桑余也才猛然发现,她们的衣着奇异,颈项腕间挂有银饰,并不像汉人装扮,倒更像是苗夷。 而他此刻穿在身的,窄袖白色,正是白苗人装束。 苗人,莫名其妙的堂主,桑余试着把这些线索联系起来,可是寻不出一点头绪。突然想起那个喜欢与人讲道理啰嗦得让人头疼的何不言,还有他那个师妹风不语,也不知他们生死如何。 想到这里,桑余不禁哑然,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好心了,那风不语一个劲的说自己是酋首,还要拿自己回山门问罪,自己还担忧他们?真是好笑。 待桑余整理好衣衫,一旁的女子屈身请道: “堂主,这边请” 桑余走出房门,只见外头山青水绿,已然不见长江的辽阔景色。 这是一个苗寨,寨子依山而建,而桑余所处,正是寨中较为宏大的一处建筑,全部用竹木构建,与临湘县的飞檐砖墙截然不同。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的为桑余引路,原来最主要的建筑在桑余所处的房子后面。 只见那是一处陡峭悬崖,足有百千丈高,而悬崖的建筑就好似镶嵌在当中一样,有凌空飞天之感,唯独崖壁一条悬梯自山间寨子往,直通那空中阁楼。 桑余踩在那悬梯之,一步步拾级而,看着离地面越来越高,桑余不禁担心这竹木搭建的悬梯要是万一垮塌了怎么办?从这里摔下去,岂不叫人粉身碎骨。 双脚有些酸软,可能因为太高了的缘故,桑余看见前后的两名女子面色不改,看样子早已习以为常,他也不想让两姑娘家小瞧,于是一壮胆气,抬头往前面看去,这种平步青云,心胸开阔的感觉,应该跟张曼倩当初直云霄时一样吧。 若是换做之前,桑余觉得修仙问道之人的生活,应该枯燥无聊得紧,可是由此及彼,才猛然发现他们云间来来去去的有多么惬意。 大约走了两刻钟,三人才登嵌刻在山中的竹楼。 竹楼有人把手,他们三步一人,青布包头,玄衣窄袖。远远看见桑余行来,急忙低头行礼,面色恭谨。 这白骨堂主究竟是何人,竟然有如此能耐,桑余心想。 三人来到竹楼的最中间处,这里有三个巨大犬首装饰,犬头做抬头哮天状,双眼血红,犬颚张开,露出森森利齿,而入口正是在它们的嘴里。 桑余跟着她们走到最靠左的犬首处,哪里的两名卫士一躬身,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话,听得桑余莫名其妙,看样子是三苗语。不过为首的那名女子却听得懂,叽里咕噜的回答之后对桑余说: “堂主您请?” 带着桑余就往入口中走去,像是即将走进洪荒巨兽的口腹之中。桑余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心里好奇,于是问道: “姑娘,方才你们讲的是什么?” 谁知那女子一愣,显然没想到堂堂白苗白骨堂主居然不会讲苗语,不过想到自己是黑苗一系,两者虽然同祖同宗,但是语言偶有差异,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恭谨的为桑余解释道: “他说寨佬在里面等你。” 说完,为首的女子一侧身,将桑余让了进去。 在外面的时候,因为光线好,所以看见洞口里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现在进来了,桑余不得不佩服眼前的神工鬼斧。 其实外面镶嵌在悬崖的竹木飞楼只是表象,真正的文章全在悬崖里面。 且不说这三个入口的其余两个,就拿桑余目前所在的这个来说,从前面的的入口进来后是一个条微微向下倾斜的石洞,石洞没有人工开凿痕迹,纯属天然形成,两处缀有人头骨作为装饰,而头骨中有火光莹莹,从空洞的眼框中斜斜射下来,使得石洞不至于难以视物。 看着这阴森的通道,桑余皮肤有些发毛,里头有阵阵阴风吹来,不知这条通道终点究竟是什么是个地方 约莫走了二三百步的时候,前面空间顿时开阔,可见这是山腹中的一个深渊,深渊四处幽深,不知其方圆,而在深渊当中,有一个宽阔平台,平台下有石柱支撑,石柱直没入深渊之下。 且看这平台有百丈见方,而平台当中有一处篝火熊熊而起,一名老叟此时正在平台之,左右有几人列在两旁,显然等待桑余已有多时。 想要这个平台,只有一条铁索桥。这条桥由铁索搭建,方扣以木板,直通平台之。 桑余打量了一会,然后心中衡量一二。虽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是以目前情况来判断,应当没有多少敌意。 而且桑余心中还有诸多疑惑,想来在此可以解答一二。 既然到了这里,也没有回退的余地了,桑余一脚踏了那条唯一的路径,通向平台的铁索桥。 不比楼阁时的悬梯,虽然也是虚浮不太着力,同样高悬在半空。但是悬梯附在崖壁,而这铁索桥却无处可依,所以更加晃荡,更别提桥下还是幽黑不见底的深渊了。 桑余快步而行,很快走到了平台之。 而与此同时远处老者的声音也传来了 “你来了?“ “是的。首先还得谢过前辈以及这位兄台的相救之恩,不知前辈请晚辈来,所谓何事。”桑余知道自己身处别人的地盘,所以尽量的礼貌客套。余光过处,他还看到了一个熟人,他正站在老叟身侧,此人正是那日带头营救桑余的首领。 那人发现桑余看来,躬身一礼,桑余见过这个礼节很多次,看得出来这是他们下级对级的礼节。 “一别十余年,你也从懵懂孩童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小伙子,很好,很好。” 这话听来好像对方认识桑余,但是桑余自小在临湘县长大,怎么会认识他们。 “前辈是否认错人了?”桑余好意提醒。 “你自小跟你爷爷长大,年纪久了,不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了也是正常,不过这个东西你可认得的。” 老叟掏出一块灰白色牌子,那是人的头骨所制,一面以阴刻手法雕刻有几个苗文,而另一面则是以阳刻手法雕有同样数量的汉字,熊熊火光将这个平台映照得通明,那几个字桑余自然也看得清楚白骨堂。 “晚辈认得。” 桑余哪能不认得?这块牌子关乎着他以及他母亲以后的生活是否能够好转。这块牌子,正是那日在临湘城内黎渊临终交付与他的,说要他往西出了益州地界后再把它拿出来,没想到在临沅县时被一个小贼给偷了,导致银钱散落一地掉,白骨令牌也掉了出来。 这么说来,他们叫自己白骨堂副堂主,而风不语,何不言说自己是魔门魁首,原来是错把自己当成了黎渊? 这白骨堂究竟是什么组织?这黎渊又到底是何许人?而据面前人那日在林间所言,他们是恶鬼堂的。那么白骨堂与恶鬼堂有何渊源?这白骨令与黎渊的事情,该不该如实告诉他们?桑余心下千回百转。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回 风水轮转 此时形势未明,桑余不好提前站队,万一对方与黎渊一族有着什么仇怨,现在只是笑里藏刀的话那就不好了,即便不是,他该说的话也得告诉黎渊爷爷,或者黎渊口里的圣主才对,毕竟他们才是付钱的主顾。 桑余三缄其口。 被尊为寨佬的老叟见桑余不否定,随即言道: “那就不会错了。当初柳虎说在林沅发现你被人挟制,起初我还不信,结果还真是如此。”说完他看了眼之前带头营救桑余的那名首领柳虎,然后略微点头,似有嘉奖之意。 “如果不是白骨令,下面的兄弟们也不会知道威震西南的白骨堂堂主在我们地盘附近出现。” 柳虎接话答道,他们在寨佬面前,还是甚为恭谨。次劫人时他通体血色罡气环绕,所以桑余并未看清楚其面容,这次才发现,此人面像魁梧,虎背熊腰,最醒目的就是起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硬生生的把一副好面向给破了。 “这么说来?在长江的也是这位柳大哥设的计谋咯?”桑余灵机一动,顺口问来。 柳虎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说道 “这个功劳我当不得,这个你得感谢寨佬。” 寨佬猜到桑余在问那天江的事,肯定是想打听擒他的玄门二人的下落,他以为桑余是心中憋屈,为人暗算,所以要拿他们出气。 “那符宗的两名弟子虽然功力平平,冷静下来用分水之法逃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我那猴儿不开心,所以顺手一道拿了。” 寨佬说到猴儿,桑余立马想到那天在水里看到的东西,就好像湘江渔民口耳相传的死人所化“水猴子”,没想到真有此物。 话说就在寨佬一挥手间,平台外的深渊下突然传来哗啦水声,原来平台四处并不是深渊,准确来讲应是深潭。 也不知水潭里是什么东西在动,突然猛地见一个身形一跃,一只猿猴模样,却又只有一只脚的怪物跳将出来,此时它手里抓着一条鱼,然后独脚一蹦,就跃到了篝火一旁,然后将手中的与用个棍子串了,也不开膛,直接放在火炙烤。发现桑余在看他,竟然还回头咧嘴一笑。 “你说的就是它吧?”老叟的目光从那异兽身收回,然后问桑余。 “正是。难道,它就是民间口耳相传的水鬼?” “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不可一概而论,你面前所看到的,叫山臊,它本是此处精怪,喜好戏水,能通变化,从当初我族迁居自此它就在了,你爷爷也见过,怎么,他没同你说过么?” “这个,没有。”桑余回答得支支吾吾。心想那风不语,何不言果然落到了他们手里,想到他们也沦落成了阶下之囚,心中大为畅快。 所谓一报还一报,这就是他们当初不由分说就要逮了自己的下场,不但让自己平白多吃了这么多苦头,还耽误了大把的时间,按照之前的计划,如今应该都要准备归程了,可是现实却是他连目的地都还没有找到。 母亲在家若是没有等到我按时回来,到时候肯定着急的很,桑余如是想。所以找了个由头,试着探了探口风。 “前辈,还得亏得您的照看,晚辈临湘一行,已有了些时日,如今还有要事在身,所以” “没事。你爷爷那边也不着急一天两天,这次既然有这个机会来了,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不然还免得外头还说我姓柳的跟你们姓黎的过意不去,巫王那边也不好看。” 越是这么说,就心里越有这么回事。 桑余这回总算明白了,说什么白骨堂,恶鬼堂都是一家,原来都是各自为政,面做给他们的巫王看的而已。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做了他们的巫王,这一个个的老头子,个个精明得很,每天要处理那么的事务不说,还得与这些老头子相互猜忌,肯定巫王都活不长吧。 就在桑余浮想联翩的时候,寨佬又补充道: “你也无需担心,且在寨里盘桓几日,前段时间玄天冢与阳符宗张家起了些冲突,一场恶斗怕是在所难免,到时我傩杀门下四堂多少都会派人前去助拳,到时候你再与你族兄们一起回去,岂不更好?” 玄天冢与阳符宗的事情,桑余听临沅客栈的店掌柜,阳符宗张曼倩都有提起过,没想到傩杀门的白骨堂也会参加。别人不知道真正的黎渊长什么样,白骨堂难道还不知道吗?到时候两厢一对照,那岂不糟糕? 本来他只是传个口信,若是等到他这个冒牌的被无情拆穿的时候,那就没人相信他只是传个口信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尽早告诉他们呢,搞得现在进退两难,桑余头痛的很,如此境地下,只有继续装下去了,毕竟还有不菲的酬金在等着他。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讲,他得在事情发生之前,想办法把前面所想到的可能性解决,可是他一介凡俗,脑瓜子虽然还算灵光,但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没有,又能怎么样。思来想去,在这里认得的只有阴符宗的何不言,风不语兄妹俩了。 可是他们自身都难保呢。 桑余一边寻思着退路,一边接着寨佬的话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了前辈了。不过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那两名玄门弟子与我有些仇怨,既然前辈说他们落在了您的手里,晚辈想去探望探望,顺便出出我心里憋着的这口闷气。” “探望”二字,桑余语气有些重,听起来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有什么关系,你本身就是客居此处,再说那两人也是跟你有关系,作为白骨堂副堂主你想把他们怎么样都可以,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就和阿虎提罢。” 听见寨佬答应,桑余心中窃喜,躬身谢过,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么就不能在此地久待了。自己是个冒充的货色,因为时隔十几年,所以对方一时没有认出来,一旦说得多了,难免不会百密一疏。 寨佬救桑余,无非都是傩杀门人,四堂同气连枝。寨佬作为长辈,他见桑余,也无非是待客之道。只要该做的都做到了,回头门里自然就没人敢说三道四。 二人本来就是各怀心思,如今桑余找了个机会,想要退出去,寨佬自然也不挽留,白骨令一还,桑余起身离去。 桑余顺着原路回来,那两名女子还在外面候着,见到桑余出来了,一前一后迎了过来,身银饰叮当作响。 从寨佬处出来,此中洞府的壮观景象桑余记得清楚,如今站在靠着左边入口,他有意无意的瞄了下另外两个犬首,不知道那边两个入口里面又是什么个景象,作为一寨之长的寨佬居在偏位,那么能住在当中那个洞府的,肯定非比寻常,桑余如实想。 他毕竟是个客人,好奇太多对于现在的他用处并不大。 站在楼阁之,脚下苗寨一览无余,只见木楼层层叠叠,木楼间有巷陌穿插,将这些木楼一一抱紧在一块。苗寨规模宏大,直直铺到远处,即便你放眼望去,也不一定能将它尽收眼底。 收回目光,三人走在悬梯,这回桑余明显感觉好多了,山风迎面而来,让他有种飘然欲飞的感觉。 在引路的那名姑娘的指引下,桑余很快的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寨子关押犯人的牢狱建立在左边山脚的一个溶洞里。 这个溶洞入口很宽敞,外面有一队苗人守卫看守着,与悬崖的主楼一样,三步一岗,看守得甚为严密,他把白骨令一出,守卫纷纷退避给他让路。 只往里面走一小段路程,他很快看到了阴符门的何不言,风不语姐弟,被分别困在两间囚室里,囚室由不知名的约莫手腕粗细的木料所建,面刻有异兽浮雕。 “喲,这不是老熟人嘛?被人困住手脚做阶下囚的感觉怎么样?”桑余看见风不语,心里的气没法去撒,径直调戏到。 桑余听人说起过,知道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宿,如此一来,何不言,风不语应当也是被关了一宿。此时二人看起来稍稍有些狼狈。 风不语本来擒住了桑余,却未曾想,只不过一天之后就为对方所制,看到他阴阳怪气,气得风不语咬牙切齿,眼神恨不得一口生吞了他: “你这该死的酋首,今日落到你手里是姑奶奶倒霉,若是” “若是怎么样?”桑余凑前去,谁料就在他将要触囚室四周的木柱时,风不语突然变色一变,面色隐有惧意。 原来木柱刻有法阵,只要有人误触,监牢里的人就会遭受血气蚀骨之苦,桑余双手刚一碰去,风不语就如雷击电噬一般,全身抽搐。 那边的何不言心疼师妹,于是立马喊道: “你这人好无道理,即便当初你落在我何某人手里时,我也未曾伤害与你,今日我师妹二人功力不敌,落入你们手中,你们要杀便杀,要什么也可以冲着我来,何必为难我师妹” 桑余虽然不喜欢何不言的啰嗦絮叨,但是扪心自问,何不言确实没有对他自己怎么样,只是风不语的急躁脾气,把桑余折腾得够呛。 一想到当初自己落在风不语手里时,被她丢在马车后的那股恶气,他就想报复一下。记得当初载客栈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想过,若是哪天风不语落在了他桑余这个小地痞的手里了,一定要把她如何如何,再让他给桑家做牛做马,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实现了 桑余脑海里想了很多种惩治风不语的法子,想象着她在自己面前告饶的样子,嘴角不知觉的扬了起来,他这个邪魅的样子着实把风不语给吓了住了,双腿乱蹬,身子往后靠去,想离桑余越远越好,嘴里惶恐的喊道: “你你要干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回 设计脱身 “干嘛?你说我要干嘛?”桑余舌头一卷,舌尖舔舐过嘴角。 风不语双目圆睁,面色张惶,不知如何是好,在这小小的监牢里无处可去,看样子被桑余给吓到了。 “你,你,你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不过来,我怎么与你亲近呢?你不是说我是魔门酋首吗?既然是魔门酋首,那自然做的就是魔门酋首喜欢做的事了。“ 桑余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风不语心坎,让她心往绝望无力的深渊陷落: “起初在临湘时,你高高在就像天的仙女,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面前不可一世,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何不同?” 桑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意味不言自明。何不言看见师妹有危险,可是却身在一旁监牢,手脚又为铁镣所制,有心也是无力,气得他面目通红,本来不急不躁的性子竟然有些好转,就连说话都利索了几分: “哎,这位兄弟,黎兄弟,有话好好说,你与我都是讲道理的人,你看之前你我二人了得那么开心,现在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师妹?” 桑余脚步一滞,转过头笑道: “冲你来?你是一男子,我可没那断袖之癖。只是你这师妹嘛,还有几分姿色,笑起来也好看,很对老子胃口。” 桑余走到风不语面前,一只手轻轻一抬,就要抚风不语的脸颊,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转过头对身后的守卫等人提醒道: “你们守在这里?是要看活春宫吗?” 声音不大,却是让人不敢拒绝,众守卫惶恐,纷纷称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出去?”旁边的守卫一个个本来不敢擅离职守的,可是桑余突然声色俱厉,柔刚并施。他此时既是寨佬贵客,名义又借着黎渊的身份,是四堂之一的白骨副堂主,谁也不敢得罪。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不知是谁带的头,其余人连带着贴身跟随桑余的那两名女子,接连都退出了洞中监牢。 “没有我的准许。你们谁也不许进来。”桑余手从风不语脸滑下,作势要去解她衣裳,吓得风不语蜷缩成一团,口里惊呼一声,整个山洞都传来她的呼号声。紧接着咒骂声,期间还有何不言的怒吼声,也都接二传来。 这些守卫把守在洞外,听见声音从里面隐约传来,即便未经历太多人事的,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用看也能知道,更何况其他人了。 过了良久,桑余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他衣衫有些凌乱,边走边整理着,看到外面的守卫,吩咐道: “里面的女子,跟本堂主有隙,你们一个个都得好生照看着,等着本堂主想起了,就来开心开心。还有那男的,若是他安安静静的话,你们都不许招惹他,当然,如果实在啰嗦得你们心烦的话,你们随意惩治,只要不害到他性命就可以了。” “是。”众人领命。 桑余把眼打量了监牢四周,然后对候在一旁的那两名侍女说道: “走吧,肚子饿了,吃完饭带我到寨子里转转。” 苗寨建筑,多为竹木所建,因为排铺得紧密,而且中间的小道弯弯曲曲,很容易就迷失方向,现在是有人领着,所以不明显。但是桑余敢确定,如果是他自己一人在这里的话,这个地方他转个天也未必能够绕得出去。 看样子此地建造得这么杂乱是有目的的,例如有外来人闯入了,只要不是能人异士,可能半天也攻不进来。或者,要是有外面擒获的罪犯,即便他们逃出牢笼,但是在这迷宫一样的苗寨里,想要找到出口又不惊动守卫,谈何容易。 桑余一边打量着四处,有时候有人从他身边经过,看见桑余走来,连忙让在一旁。 “怎么,他们都认得我?”桑余有些疑惑,对身旁的侍女问到。 “他们不是人的您,是认得您的衣衫。” “我衣衫跟他们的不都一样吗?难道是因为颜色” “不一样的。衣衫只是族群区分,不分等级的。” “那为什么都对我这么恭谨?” 两姐妹回答道: “您是客人,而且地位又尊崇,自然得尊崇您了。”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呢?”桑余很是不解。 那两姐妹以为桑余在开玩笑,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桑余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回答道: “堂主不要取笑我们了,这种事情在我们苗寨,下到三岁小娃,到百岁老人自小都知道的。更何况四大堂作为一个情报部门,虽然长年在外面,不在寨中,但是理应比我们知道得更多才对。” 桑余突然有些尴尬,不过好在看不出来,不然让人生疑,怀疑他的身份就不好了,不过好在二女并未想太多。 只是两人对桑余更加恭谨的态度,桑余感觉得出来。对方对自己恭谨之余还带着几丝惶恐,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可能是因为桑余与风不语的事情,让他们对桑余心生了厌恶与惧怕。 三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桑余把这个寨子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寨子里面复杂万分。纵然桑余后面的几日很用心的去记路,可最终的结果依然是会迷失在寨中。而且就算你成功走到了山脚寨子的出口处,可是那里严防死守,若是想逃,堪比登天还难。 往后的日子,桑余他无非就是在寨子里走走瞧瞧。偶尔也会遇见柳虎等人,虽然身份高低有别,但是毕竟客居在此,柳虎难免又会对桑余问候一番。 本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桑余也没有想到更好的逃离方法,谁料就在第三天的晌午,寨佬在悬空楼阁里再见了一次桑余,就这一次,桑余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话说这天,桑余一如既往,等到黑之后,他早早的就睡了。就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约莫四五更的样子,桑余从床悄悄起来,他高抬脚,轻落地,并没有惊动隔壁侍奉他的姐妹俩。 走出房门,此时外面月朗星稀,月光下的树影影影绰绰,桑余根据这几天对寨子的熟悉,还得避开守卫,很不容易的摸到了监牢附近,此时监牢外还是有卫士把守,只见监牢大门的两名卫士,此刻是双眼圆睁,站得一动不动,让桑余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尽职尽责。 看到这个情况,桑余焦急万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一切都得回到桑余初次探监的时候。 他对于风不语,却是存有调戏捉弄之意,但无猥亵之心。桑余是个临湘郡里厮混大的小地痞,但是地痞也有地痞的原则。 就好像他母亲禁止他去女闾一样,他也不会去欺负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更何况那人还是个弱女子。 若说到当初卫士门在外头听到的呼号,谩骂之声,一半是真的,还有一半就是假的。 前一半时桑余为了出胸中恶气,极尽所能,各种言语调戏风不语,此时她羞愤难当,所以骂的是真的。后半部分却是桑余同他们打成了协议,为了使寨佬不起疑,风不语配合的。 而桑余当初就对他们许诺,自己救他们出监牢,让他们带自己逃出寨子。 所以现在桑余按照约定的来了,仅仅外面守卫这一关就让他失算了。满以为寨子如此安全,又是四五更,人最困的时分,断然没想到此刻他们还是如此尽心尽职。 发现进去不得,桑余只得在想办法,于是摸着树荫想要往后面退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头,身子失衡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边的一棵小树,桑余猛的靠在小树,树叶摇得“唰唰”作响,惊得他干净匍匐在地的树影里,桑余眼睛一闭: “完了,要被发现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听到声音,悄悄抬起头,只见那守卫的二人,还是双目圆睁。 有些不对头,他试探性的摇了摇树干,树叶又发出唰唰声音,两名守卫丝毫不为所动。 桑余渐渐接近,猛然才发现,原来他们二人眼睛用棍子撑着,人早已睡了过去,之所以站着,是因为斜靠在洞口石头,而山洞里边,还有几名卫士,围着火堆,歪着身子,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桑余窃喜,心道果然天助我也,然后悄悄的摸到其中一名卫士身,从他腰间摘下一块钥匙。 它们这个钥匙很特别,面刻有奇怪的类似于鸟兽的符文。桑余见他们用过,要将钥匙扣在监牢门口的凹陷处,使得钥匙的符文打乱监牢的符文结构,此时才能开锁放人。 有了钥匙在手,似乎一切都顺风顺水,监牢中的火把通明,桑余内心忐忑不已,喉结一一下,此时万事已备。 按照之前的约定,阴符宗风不语,何不言二人,此时应该等着他才对,但是等桑余悄悄的摸过去时,二人却浑然不觉。桑余心里觉得奇怪,因为没有看清楚他们的面貌,于是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这二人将自己要救他们的事情告诉了守卫,守卫又报给寨佬,所以他们特意设了局,就等自己傻乎乎的跳出来钩吧。 这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让桑余自己下了自己一跳,本来要去开锁的手又陡然收了回来。 就如方才所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风不语,何不言凭什么相信自己要救他们?他们一直认定自己是魔门魁首,如今更是把他们监禁在此。 话又说话来,就算真的相信自己要就他们,那么如果他们把桑余的事情给寨佬一讲。那么他们是不是之前绑的就不是真黎渊了,那么也不能说他们得罪了傩杀门下四堂之一的白骨堂了,说不定寨佬又会碍于他们阴符宗山门势力,把他们当场放了都不一定? 而他桑余,就留他做个傻子,等着他自己送门去,用行动去验证他这个白骨堂副堂主黎渊是假的。 桑余越想越后怕,但是人都走到这里了,哪有后退的道理,说不定只是他自己多想了呢,于是他打开门,轻轻的唤道: “哎,姓风的。” 不知为何,风不语好像没听到一般,身子一动不动,。 桑余在看了看旁边监牢的何不言,在不会让外面守卫听见的前提下,稍稍大了点声音,又唤道: “姓何的?” 何不言一动不动。 一种不妙的预感突然席卷而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回 夜半出逃 两处监牢相比为邻,现在都已经被桑余悄悄打开,二人躺在那里恍若一具死尸,若不是看见身子隐有呼吸时的起伏,说不定桑余真会以为他们已经糟了毒手。 桑余打开风不语的手镣脚镣,轻轻推了她的肩膀。只见她突地一抖,转过了发现大半夜身边站着有人,不自觉中惊呼一声,抬脚就往桑余踹来。 好在桑余先有所提防,这一记断子绝孙腿让他堪堪避过,同时风不语在在这个档口后也看清楚来者是谁? “你,你想干嘛。” 桑余此时哪顾得答话,一手伸过去要去捂住风不语,因为方才风不语说话大大咧咧,在监牢里听起来声音就更大了。若是惊醒了洞外的守卫,那么一切都白费了。 门外一片寂静,看样子守卫睡得比较沉。 风不语一脸嫌弃的一下把桑余的手拍开: “你干嘛?” “干嘛,救你们出去啊?” “真救我们出去?你有这么好心?。” “怎么,我人都来了,你们还不信?” “傻子才信!” 风不语坐在监牢的地一动不动,桑余转过头望向何不言,希望他帮忙劝一劝,谁料,他也是双腿一盘,根本没有逃的意思。 “师妹不走,那我这个师兄也不能走的。要是我走了,怎么像师门交代。师父肯定会狠狠责罚我,就算师傅不罚我,大师兄肯定会怪我,就算大师兄不会怪我,那么二师兄肯定会不理解我,即便是二师兄能够理解我,我猜三师兄也许还会误解我” 风不语絮絮叨叨,有把他师门至掌门,下至蝼蚁对他的态度都说一遍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桑余没想到女孩子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即便是玄门的女修士也不能免俗,让他大感头痛。 这么说来,综合之前他们师兄妹二人的态度,都是配合的咯?莫非是怕不配合桑余,怕他突然对风不语做出禽兽之举,桑余现在才后知后觉。 “你说你要与我们一起逃出去,我们怎么都想不通,你一个白骨堂主,在他们这里地位也不算低,为什么还要想着星夜出逃呢?你肯定是在外面设置了什么陷阱想要害我们” 风不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不肯相信。听见何不言如是一说,跟着点头,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 看着他们两兄妹一动不动,还看似有理有据的说出这样的理论,真可谓是奇葩。 不相信桑余,为了明哲保身,先口答应这还能让人理解。可是桑余真要害他们,在监牢里大可动手,又何必玩这招欲擒故纵,放虎归山呢? “我就说跟你们约在今天四更后,你们居然还能睡着,原来压根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过。” 桑余哭笑不得,突然有一种想要撞死在当场的感觉。怎么当初这么不长眼,就选择把希望寄托在他们师兄妹身了。 一个是对他从头到尾没有好印象,打死都不相信的风不语一个是脑回路九曲十八弯,就是不往常人思路走的何不言。 即便是此时,他还在滔滔不绝,从正反两面,左右侧面来阐述他的观点,说了那么多,核心思想就一句话:你说的归你说的,我们宁可等死,也不信。 人还没逃出去,桑余就快被这俩准队友给气死了,黎渊的事情他又不能与他们说,憋了一肚子火,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人却还在为该不该相信桑余而理论。 “你们要怎么才肯信我。” 桑余几欲癫狂,稍不注意,声音大了几分,好像惊醒了外头的一名起夜的守卫,外头传来咿咿呀呀的一声苗语,然后有一名卫士小心谨慎地走了进来,看见里面洞开牢门,正要大喊一声发出警示,结果还没讲完,人已经被躲在他身后死角处的桑余,跳起来狠狠的一肘往脖颈捣过去,直接将人击在昏在地。 这一下又快又狠,也亏得他以前在街厮混时练出来的本事。而一旁的风不语,何不言二人,看见桑余下手狠辣,勉强信了几分。 此时门口的两名守卫,因为靠着洞口的石头睡着的,所以睡得比较轻,听见监牢里头有声音,于是一左一右的提着一把苗刀正走进来。 风不语逃出牢笼,对桑余道: “姑且先信你一回,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之前脑子扔哪去了,现在知道信我了?人都被你们吵醒了。”桑余发着牢骚,一屁股坐在地。 “怎么,你不走了?”风不语脸色一变,没料到顷刻之间互换了角色。 “不走了。你们要走你们走”桑余不走怎么行,风不语,何不言二人兵刃都被搜走了,无法御剑而行,需要桑余对此地的了解才有望逃得出去。 “哎,黎兄弟。”称呼突然一改,桑余有种不祥的感觉,果不其然,只听何不言接着就给他讲起了道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我们之前对你有所误解,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逃出去,那是因为我们兄妹对你不够了解,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么就应该相互扶持才对,可黎兄弟你突然又说不走了,岂不是言而无信,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言而无信怎么能在江湖立足,不能在江湖立足又” “闭嘴。”桑余有点受不了,狠狠瞪了回去。“没有你们,我也出不去,你们没有我,你们也找不到路。要我跟你们一起走也可以,我有个要求。” 外面隐约有声音传来,好像是已经发现值班的二人不见了。 “什么要求?”风不语首先问到。 “很简单,就是不管怎么样,等下你们都得听我的,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怎么说,你们以后得怎么做。如果你们不听我话,那我还不如继续在这里做我的白骨堂主。” 桑余双手抱在胸前,有恃无恐的说到。 风不语知道桑余坐地起价,但是又拿他没办法,不答应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气得一跺脚,直接要往外面闯。亏得何不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师妹,不要冲动。”然后又对桑余说道: “我们答应你了,黎兄弟。” “可她没有答应,等下万一帮你们把剑找回来,你们又不管我了,或者又像之前拿剑指着我怎么办?”桑余得寸进尺。 “师妹?”何不言眼巴巴的看着风不语,她却嘟着嘴,不肯理睬。无奈的他只好两头讨好: “好了,黎兄弟,我代我师妹答应你。” “你答应的作数?”桑余斜眼一瞥。 “肯定作数,如果我替师妹答应你的不做数,我也不会说啊。如果不作数我又说了,那之前我答应你的不也是等于白说了嘛,如果这样黎兄弟就没必要依仗我们兄妹二人了。其实人嘛,要多一点真诚,你不先相信别人,又怎么能够奢求别人先相信你呢” 看着何不言侃侃而言,桑余甘拜下风,赶忙服软:“好吧,那我们走吧。” 说着桑余带着头,靠着墙壁,一点点往外面挪去。因为洞口守卫已经醒来,所以一切得小心为。 在靠近洞口的时候,躲在洞中往外看去,只见有人在洞口没有发现值班的二人,正要往里面找来。就当他们走到附近时,手脚没有镣铐禁锢的何不言风不语二人从前面突然闪出来,还不待他们来得及反应,就把两名守卫放到在地。 三人从囚禁的监牢出来,由桑余带着头,摸着黑悄悄往寨子外面逃去。还没走多远,风不语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出去的?” “废话,不是出去的还是去干嘛的。”桑余悄声回到。 “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出去。”风不语接着说道:“我与师兄的飞剑修炼都不容易,必须得先找到剑再说。” 桑余幡然醒悟,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没有飞剑,又怎么想办法带自己离开。 “寨子这么大,去找两柄剑,岂不等同于大海捞针?”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桑余已经不打算让他们去找剑了,趁着天黑,说不定能借着月色,骗过寨子出口守卫也不是不可能。 桑余不是玄门众人,自然不知道他们随身所修的灵宝对于他们自己有多么重要。 只见风不语,何不言二人双眼一闭,双手立在胸前,看样子是在使御剑的法诀。果不其然,只听何不言说道,“剑藏在那里。” 顺着何不言指的方向望去,那正是悬崖的空中楼阁。 “不行,哪里咱们去不得。”桑余吞了口唾沫,接着劝道:“那面有个老头,是他们的寨佬,看起来厉害得紧,他还养了个宠物,那天在水里把你们抓来的,就是他宠物山臊干的?” “再厉害又如何?难道我们辛苦蕴养的灵剑,就这么不要了?”风不语与桑余各执一词。桑余没有办法了,他冷眼对何不言问道: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我们出来一切听你安排。”何不言说到。 “那现在呢?” 何不言没有办法,面看起来十分纠结,过了好一会后才下了决心,对风不语道: “师妹,我们还是听他的吧,剑丢了,我们还可以让师傅来帮我们要,若是人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不好了。” 风不语还与辩解,突然不远处把手监牢有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敲锣打鼓的喊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寨子都被锣鼓声惊得苏醒了过来。 三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剑不剑的了,在桑余的带领下,急忙往山脚下的寨门遁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遍寻无路 从监牢到寨门,必须要穿过寨子才行。桑余靠着自己对寨子仅有的一点印象,带着风不语何不言在高低错落的吊脚楼之间来回穿梭,这时候吊脚楼的一名女子,探出头来,与何不言四目相对,一个尖利的女声紧接着传来。 即便在喧闹的寨子里,这个喊声依然那么刺耳。背后一众守卫听见声音,一个个执着火把,一前一后往他们包抄而来,黑暗中的火把汇聚在一起,犹如两条火龙,将黎明的夜空映照的一片通明,夜空下的三人心中生出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无力感。 “都怪你,要不是你耽误了那么久,说不定在他们发现之前我们都跑出去了。”风不语身体素质不错,即便如此激烈的奔走,还未见气息紊乱,只是觉得桑余耽误了时间,对他更加嫌恶。 “怪我?若不是你们师兄妹妹二人打死不信我,还犯得着跟现在,像是过街老鼠一一样?”桑余就不一样了,稍稍有些岔气,说话断断续续。 “要不是之前的无耻行径?谁会时刻提防着你?”风不语辩解到。 “无耻行径?我我什么时候对你无耻” 桑余话还未说完,何不言突然左脚一曲,右脚一脚踹在桑余右腿,将桑余踹了一个趔趄,口中同时惊呼道“小心。“ 话音未落,靠近桑余的一侧巷道旁边,突然跳出几人,身血色罡气激荡,身姿迅猛,举刀就往为首的桑余砍去,等到他发现冲在前面的居然是白骨堂主时,弯刀已然收势不住。 弯刀带着主人的血色罡气,刀势凌厉,若不是何不言察觉不妙,怕是桑余已经横尸当场。 “黎黎堂主?”对方一手提着弯刀,眼中血红渐渐淡去几分,看到对手是桑余,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背后的族人面面相觑。 人并不多,若是硬要拼杀的话,以何不言风不语之能,足已解决。但是二人赤手空拳,时间绝对不会太短,只怕是解决了面前几人,附近的大部队也到了。 所以现在打也打不得,进退又无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桑余一脚回踹向何不言,另一手直接捣向何不言的胸膛。因为突然发难,竟然打得何不言措手不及,直往后退了一步。而桑余口里也不闲着:“你这小贼,今天看本堂主如何生擒了你。” 别说是何不言了,此时他们照面的几名守卫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分清楚敌我了,等打算去相助桑余,却见桑余左手一拦,然后说道: “这两个人就交给本堂主了。他们还有好几个同伙混进了寨子里,之前我望见他们往那边逃了,你们赶快把他们找出来,莫让他们走脱了。” 桑余装模作样,口里讲的一套一套的,把几名守卫糊弄得团团转。 他们定然是相信白骨堂主实力不凡的,如今他说居然还有同伙,几名守卫怎么不信。不然以他们寨里的监牢,想从里面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只有人打开门放他们出来才说得通,于是一提刀,立马就往桑余所指的方向追去。 桑余见他们转身已走,口里还兀自骂道: “小贼,看打。”说着一脚就踢了过去。 何不言极配合的往后一跳躲开,口里喊道:“哇呀,真不愧是白骨堂主,算你狠。”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眼角余光却是盯着几名守卫离开的方向,直到他们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找准方向,继续往山下逃去。 “看不出来,你这个白骨堂主,实力没有几分,脑袋瓜子还是好使得很嘛。” 桑余的急中生智,让三人避免被人拖住,陷入四面楚歌的恶战,风不语对他的看法似乎转变了几分,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恶嫌他了。 “那是,若论聪明,老子子在我们那可可是数一数二的。”桑余一点也不谦虚,见着杆子就往爬。 “哟哟哟,这么说来,还真同情你们,诺地方竟然让猴子称了大王!” 桑余知道风不语是在讥笑他,质问道: “什么意思?” 一旁的何不言以为桑余没听懂,于是好心的解释道: “师妹是说,黎兄弟你这点小聪明都能在你们郡县排的名号,由于此可见你们郡县里的傻子太多了。” 何不言望着桑余,想确认他听懂了没有,结果却见他面色铁青,于是很不解的问风不语道: “师妹,难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么?” 风不语哈哈大笑,道: “对得很,就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 可能有了之前那支小队的“帮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竟然没有再遇见过成队的守卫,偶尔有几个落单的,也很快被他们解决掉。但是另一个问题也接踵而来,桑余成功的带把他们带的方向全无,三人在寨子里迷路了。 “你确定是这么走的?”此时三人在一处三岔路口,风不语对桑余指的方向提出了质疑。可是现如今桑余有什么办法,他确定出口是在东方,但是不管他再怎么绕,每条路走到后面,都成了死路。 夜色如同披在晨光身的纱,已经渐渐被褪下,露出了大片朦胧的白。 而此时的寨子,也在这晨光中更加的清晰可辨,之前四处找寻的守卫分散在巷陌之间,地毯式的搜寻而来。 因为越靠近寨子大门,地形愈加平缓,所以人在里面根本分辨不了哪条路才可以出去。若是像之前在悬崖时能够居高临下,断然不会有目前情况。 “依照现在来讲,只有想办法找到一处比较高的地方,才能分辨我们身处何方。”桑余对二人讲。 “你当在你家啊,你说的倒轻巧,你能看得见寨子,寨子里面的人就看不见你吗?”风不语直接怼了过来,把桑余气得不行,心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找个行得通的。 “对了。”桑余脑海一亮,何不言风不语也停下脚步,收回他们四处张望找寻的目光,往桑余这边看来。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风不语略带质疑的问。 “准确来讲是风姑娘你想到的。”桑余有些得意,风不语好像不喜欢桑余刚刚说的话,反驳道: “有话就说,别卖关子。还有,能不能不要叫我“疯”姑娘。” “你姓风,我不叫你风姑娘,那我怎么称呼你,难不成见面就“喂”来“喂”去的吗?”桑余紧赶几步,追二人。一旁的何不言见缝插针,对桑余的看法好心提醒: “黎兄弟,不管是喂来喂去,还是喂来喂去,这样称呼,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讲都是不礼貌的。” 何不言口中的第一个“喂”,读二声,是打招呼的意思。而第二个“喂”,读四声,是口对口喂养的意思。本来还没想到这里的风不语突然炸毛,一脚踢到他师兄何不言的膝盖,另一手反手往桑余这边拍了过来。 “你们两个” 桑余经由何不言一提醒,脑海中浮现出与风不语喂来喂去的情形,嘴角不知觉斜斜的吊了起来,想想着实暧昧。如果不是风不语目光如刀,几乎把他捅出了几个窟窿的话,桑余也许还在继续意淫。 “你小子再乱想一遍试试。”风不语板着脸,颊却有一抹羞红。 “好,好,好,我不想,我不想。”桑余越让自己不去想,脑海里越往那方面去,看见风不语杀人般的眼神,桑余只好转过身一本正经的对何不言说道: “嗯,方才风姑娘所言,提及到了这不是在我家里吧。” 何不言点了点头,承认风不语确实有这么说过,认真的等待着桑余的下文。 “我们不懂怎么走,但是寨子里的人懂啊,他们自小在寨子里长大,随便抓个人,替我们导路,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听到桑余所言,二人眼前一亮,心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们躲在隐蔽处商议,也不知是不是天意,一个本地的居民正鬼鬼祟祟的从旁边探出头来,却被他们三人看在眼里,看样子对方听见了他们三人说的。 风不语眼疾手快,身子直欺而,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已经将他从墙后提了出来。 那人看着三人面目不善,先是下了一跳,随即很快又看到了桑余,盯着他身的衣服多瞄了几眼,一脸疑惑,看样子是在想堂堂白骨堂主怎么会和两个外人厮混在一起。 风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装作恶狠狠的威胁道: “快带我们出去,不然我现在杀了你。” 本以为此方法完全可行,直到他们听到对方叽里咕噜讲起寨子的土话时才猛然醒悟,对方只会讲苗疆土语。 人算不如天算啊,桑余只能自认倒霉,现在他们抓的这个苗民,根本就没有什么帮助。而且更头疼的是放了他,他肯定会大声呼叫,到时候引来守军,他们插翅难逃。可是不放,总不能带着他吧。 就在桑余无计可施的时候,何不言一手推开桑余,一掌拍在那人脖颈,只见他脚一软,直接晕倒在地。 “当初在临沅,你们也是这样对我的吧。”三人赶快离开了这个地方,在走的路桑余旧事重提。何不言手一挥,立马准备了长篇大论正要解释,话还未开始讲,他们背后突然传来方才那个苗民的呼叫声: “来人啊,他们在这里。” 四周应和身此起披落,不少人都往这边聚来。 风不语,桑余一惊,把眼去看何不言。只见他立马辩解道: “别看我,我方才真的没有留手。” 这么说来的话,那就是那个苗民装的了。三人心知不妙,急忙往前面跑去,大约跑了一会,就从巷道里穿了出来,只见面前大路宽阔,直直的通向远处寨门。 三人还来不及庆幸,就看见寨门周遭闪出了一大群人,而为首的,正是寨佬以及柳虎等人。 桑余见势不妙,趁着何不言在前面挡着,急忙拉过风不语的手,让她掐在自己脖子,低声对二人说道: “挟持我。”确定风不语何不言听到了之后,桑余高声喊道: “救命,救命。” 众人倒吸口气,白骨堂副堂主怎么落在他们手里去了。 桑余本以为,此计万无一失,不料寨佬却不为所动,直到看到他身后的另一个面孔方才何不言打晕的人。 如此说来,不是白骨堂副堂主黎渊的身份,寨佬知道了? 果不其然,远处寨佬一步步走了过来,佝偻的身子那么瘦小,步子那么随意,却让人感觉每一步如山岳崩塌。风不语架着桑余被寨佬慑得往后退去。 “你这个白骨堂副堂主,老朽早就有所怀疑了,所以才马不停蹄请来你白骨堂的人验证一二。现在老朽且不杀你,只消再等几个时辰,白虎堂的人,应该就到了吧。到时候真真假假,自见分晓。” “什么?你不是黎渊?”何不言风不语异口同声。 现在不是给他们解释的时候,桑余一直以为对方留自己在此是碍于场面,却没料到早就被寨佬怀疑了。只是现在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按兵不动。 桑余越想越后怕,看样子从寨门口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没有办法,他们只有往后退。 可是后面的寨子三面都是悬崖,又怎么出的去呢? 莫非今天真要丧命于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秘境探幽 风不言掉头看去,看到后面镶嵌在悬崖的空中楼阁若有所思,然后转头对何不言说道: “我们往悬崖退去,若是能取回被夺走的佩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桑余本想提醒他俩,空中楼阁里还有个更恐怖的山魈存在,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收了回去。根据现在状况,也只有如此了。 三人一步步往后退,而寨佬带着人也是步步紧逼,到了现在一直未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还不能确定桑余的身份真如预测的一样,他还在等白骨堂的人。 因为寨中巷道狭窄,桑余三人并肩都非常困难了,更何况寨佬后面还有一大群卫士,在这寨中甚为不便,只能分散开来,之前弯弯绕绕让桑余等人找不到出口的巷道,现在成了他们绝佳的保护场所。 就在一个拐角处时,三人转身就隐匿在巷道里,也不管是否对路,他们只管朝着悬崖出跑就对了。 一路曲曲折折,有时也遇见了围追堵截的卫士,但他们也不恋战。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悬崖下。 悬梯卫士把守得严严实实,显然寨佬也没预料到他们三人会往这边跑。更主要的是把守悬崖的卫士还不清楚桑余的身份是真是假,看见他为风不语所制,一个个不敢妄动,让三人很顺利的就了悬梯。 等到三人已经到了楼阁中心的巨犬的雕塑处时,寨佬也从后面追了来,风不语见状,手刀一挥,带起一阵巽风,虽然威力平常,如果只是把悬梯砍断,已经是足够了。 因为隔得太高,在面看不清寨佬的脸色,是否如桑余所料想一般气急败坏,只是听见下面传来一声唿哨。 不多久,最左边的的犬头中就有噗通声响传来,桑余心道不妙,是山臊。 果然,洞口一张满是毛发的丑陋面庞先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又是一声“噗通”三臊从洞口一跃而出,这一会桑余总算看清楚它的样貌了。 它只有一只脚,脚掌奇大,一躬身间已是三丈开外,更丑陋的是他全身披着毛发,双手却是细长细长,指甲锋利如刀,眼睛通红,如铜铃一般摄人心智,如今见到三人,直接扑了过来。 风,何二人正在暗运神识,探查被禁锢的佩剑藏于何处,却未料着桑余在身后猛的一推,三人就往中间的犬头中倒去。 风不语不明其中缘由,正要开口来骂桑余,突然看见一闪而过的山臊,猛的吓了一跳,口里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变成了一声惊呼。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山臊,精通水性的林中精怪。”何不言在一旁补充到,看样子他倒是见多识广。 桑余也不管他们那么多,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他们二人的佩剑。可是结果却让桑余大失所望,佩剑确实在此,可是不在他们所在的这个洞窟,根据他们神识的探查,应该在右边的洞窟里。 左边的洞窟是寨佬的,中间和右边的洞窟桑余都没有去过。但是根据当地人对它尊崇的样子可以看出来,里面居住供奉的人地位应该不低。 当然,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按理来讲,找到了佩剑的位置,三人应该高兴才对,可是现在他们三人根本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因为山臊如今就守在中间的洞窟出口处,龇牙咧嘴,对他们嘶吼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敢进来。 如此看来,三人安全暂时是保证了,可是出路呢。 如今也没有办法了,桑余转身就往洞窟里面钻了进去。 看到桑余先走,何不言,风不语紧随其后。 中间的洞窟装饰与寨佬所处的那间不同。这一间四处装饰了各种兽骨,有些常见的牛头骨,鹿头骨,马头骨,也有一些桑余并未见过的异兽头骨。骷髅头骨的眼洞中绿焰蒸腾,看起来就像有灵魂一般。 而还有一个与寨佬所在的洞窟不同的就是,这边的石壁绘有一幅幅壁画,手法狂野奔放,大有苗疆风格。 壁画的内容繁杂,三人并未看明白太多,只是大约知道壁画讲了这个寨子的由来。 原来此地葬着一位先贤,他的后裔就从各处迁徙而来,在此安家,守护供奉他,一直到现在。 “原来这么大一个寨子,都是这群守陵人的后代啊。”风不语喃喃说到。 越往里面,洞壁的灯火也稀疏了起来,到了更后面甚至消失不见,眼前漆黑一片,这里不比别处,有很多的分叉,显得四通八达,不知道去向哪里。 因为看不见,他们三人扶洞壁,一点点摸索,在这个迷宫一样的洞窟里听天由命。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脚下隐有嘎吱之声传来,不知道是些什么,桑余摸着洞壁一点点往前,却一不小心踩了个空,重心不稳,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一手按在几根枯枝,直接把他按成几截。 桑余很好奇,在这个幽深的洞窟中怎么会有枯枝?难道是什么野兽叼来的,于是他往四处一摸,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冰冰凉凉,像个石头。 石头有几个窟窿以三角之形排列,尤其摸到石头下方时,桑余并未用多大气力,却听见嘎巴一声,石头掉下来一块,一种不好的感觉让桑余心头猛的一跳,双手猛的缩了回来。 何不言风不语听见声响,急忙问道: “怎么了?” “我们,我们”桑余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们脚下踩的,可能都是骷髅。” 桑余此话一出,把身后二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风不语,脚一缩,急忙从地下挑开,紧紧的靠在墙:“不行,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言闭,风不语掉头跑了回去,何不言担心师妹安全,也立马跟,桑余没有办法,也只能紧随其后。如今这个情况,三人必须待在一起才更安全,黑暗中指不定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因素,正等待着他们呢。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迷宫何其之大,此时的他们,早已迷失了方向,纵然回头,也找不到原路了。 就在三人泄气之时,猛然发现不远处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洞口,之所以能够发现它,是那里隐有天光透进来,三人顿时心头欢喜,以为看到了生机,于是振奋精神,逆着亮光照来的方向跑去。 从来没想到,悬崖之内,迷宫背后会有这么一处世外般的天地。 即便是见惯了名山大川的何不言,已然被眼前的景色给震撼了。 这是一处幽谷,谷中绿草茵茵像是无边无际,往远处铺陈开去。一条小溪在前方淌过,溪水清澈,是从谷中的一个小湖溢出来的。若说那小湖,就恍如镶在碧绿草地中的一块碧玉,晶晶然如鬼神之工。 若只是这些,也没有什么奇特的。 可是看到湖中就不一样了,那块碧玉之中有一快绿地。绿地一棵巨树参天,树叶茂盛,合在一起如华盖一般,遮蔽了大半个山谷。 这是一棵从未见过的巨大枫树。树叶鲜红似火,每有微风拂来,就在这山谷间熊熊燃烧。 桑余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美景,整个心神都迷醉其中,此行纵然一无所获,纵然现在还未脱险境,但是能够见得如此美景,也不枉了。 别说桑余了,就连风不语也不例外,双手张开如翼,笑声如银铃悦耳,早已扑向了风中。 等到桑余回过神来时,发现何不言还站在原地,怔怔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哎,何兄弟,你在发什么愣呢?” 桑余跑了回来。何不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什么棘手的事情,只听他随后说道: “此地绝对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为好。而且后面还有追兵,虽然暂时被语妹切断了路,但是不排除像那寨佬一般的高手会随后跟来,咱们得及早找到脱身之法为妙。” 这是桑余头一回见到何不言一本正经的时候,他说的话想当真也当真不起来,不禁哑然失笑道 “行了,您说的都对,小心为好。那依您之见,这是个什么地方,咱们也该怎么出去呢?” 何不言摇了摇头,看样子也没有搞明白: “我感觉此地像是一个阵法。” “阵法?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还是三才阵?” 这都是桑余在茶馆听说书的零碎讲来,不通其中三昧,以为何不言说的是这个。哪知何不言摇了摇头,说道: “此阵并不繁杂,却又浑然天成,你看这山谷,谷心是湖,湖心为水,水有木,木生火,像极了五行轮转的大阵,只是” “只是什么?” 桑余听何不言这么一絮叨,觉得他说的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独独不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金相之物。”何不言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又解释道: “金有从革之意,又主杀伐之相。这个山谷可能是我们逆天改命逃出生天的关键,也许会成为我们的埋骨之地。” 何不言的话让桑余精神一震,无论哪种说法都能让他命运大改,怎么能不端正起来。 二人不敢怠慢,于是赶紧追前面快要迷醉在这片美景里的风不语。 他们三人渐渐靠近山谷中的小湖,湖边有一些走兽的枯骨。 再看那湖水清澈不已,中间也有小鱼在肆意游荡,见到三人靠近也不害怕,竟探出头来。风不语少女心性,觉得它可爱,蹲下身来,想要逗一逗它。 就在手指快要接触它的同时,它的鱼头蓦然变大,变得狰狞不已,桑余眼疾手快,掰住风不语肩膀往后一拖,一口森森利齿咬了个空。 风不语反应不及,直接被吓了一大跳,等到回过神来时,看到它细密的利齿反射的寒光还是胆战心惊。 那鱼见风不语不在靠近,过一会之后鱼头才渐渐边小,有回复了之前可爱小瞧的模样,往水里一钻,水面冒出了几个它吐出的泡泡。 这个一团平静的山谷,果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了这次经验,三人不再靠近小湖,只是远远的围着它绕了过去。 话说湖里头的水并不是死水,之前他们也见到湖水往一旁流去,没进山谷的岩壁消失不见,不知道跟桑余在寨佬处见到的深渊有没有关系。 而他们此刻说在的位置就是在另一头,湖水是从远处的一条小溪而来,而那条小溪的尽头,却是一处瀑布,虽然不宽,却高有几百丈,直没入云霄,就好像银河里淌出来的琼浆玉液一般。 三人往瀑布方向走去,远远就能听见瀑布坠下的叮当珠玉之声。瀑布下并不似外头看到的山水一样,按照常理那里会有一个深潭。桑余他们一眼所及的,却是一尊高约三丈的神像,在瀑布冲蚀之下难辨面貌,只有魁梧身姿,看得出当年器宇不凡。 这尊神祗,莫不就是外面苗人供奉的神明?桑余不禁好奇起他的身份,而一旁的何不言风不语二人却眉头微微皱起,估计觉得魔门所供奉的,应当就是魔神一类,所以多少有些嫌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天赠神兵 何不言风不语掉头便走,不愿在神像前面久待。倒是桑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时虽然劫后余生,但是此处迷谷里处处透着古怪,也不知结果如何。 虽然他很希望,结果如同何不言所说那样,此处能够使得他的命运大改,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太可能。 何不言说的对与不对,暂且不作数。即便对了,他说“金”有从革之意,意思他们命运或许会因此改变,可是变得好还是坏呢?说不定就此殒命也是命运大改啊?更何况另外一个意思,“金”有杀伐之相。 他心里清楚,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此处在悬崖之中,若真的安全,为何寨佬他们对此有敬畏之意,即便那山臊都不敢近前? 桑余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出不去,那么剩下母亲在临湘城外,独自倚门盼他归来,会不会太过凄凉。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到了最后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想起每次晚归时,母亲都会为他留的那盏灯,心中一酸。望着面前神像心道,你要真是那么无所不能,若是能够佑我母亲身体康泰,即便你是魔神,我桑余都愿将灵魂永世侍奉与你,说着双膝一软,直接拜倒在地。 男子汉大丈夫,拜天拜地拜父母。 每一拜,都诚心至极。人的脊梁,只有在天底下挺立起时,才能使渺小的灵魂变得伟大人的脊梁,只有在神魔前弯起来时,才会让膨胀的灵魂变得卑微。 伟大与卑微,本来就不相矛盾。 桑余站起身,深深地望了那神像一眼,然后怀着他那颗卑微而又伟大的游子之心转身离去,在他身的后,瀑布冲蚀下的神像竟莫名的清晰了几分。 紧追几步,桑余跟了走在前面的二人。 “黎这位兄弟,你到底是不是白骨堂黎渊。”现在暂且脱离了险境,何不言又看见了桑余跪拜邪神,这一问应该憋了很久了。 桑余与他并肩而行,此时也没有那么多隐瞒了。 “不是,小弟其实是临湘县人,姓桑,名余。” “哦,桑余?好名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桑榆,桑余。令尊给你取这个名字,应该有所由来吧?”何不言歪着头,似乎想分辨桑余的话可不可信,见桑余诚恳,已经敞开心扉,二人间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何不言的问题,桑余从来没细想过,笑着答道:“这个我倒不清楚了。” “既然你不是魔门中人,又怎会有傩杀门白骨堂的白骨令呢?”风不语这一问,听起来漫不经心,却是何不言与风不语心中的疑惑所在。 “白骨令吗,这个说来话长”桑余摸着手中温热的令牌,沉吟了一会儿,他与黎渊有约在先,现在又见到风不语他们的玄门中人与魔门如此大的嫌隙,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何不言一笑,拍了拍桑余肩膀,笑道:“没事,我们师兄妹之前也有莽撞得罪的地方,黎哦,是桑兄弟你不要放在心。” 桑余回报以一笑,却见何不言絮絮叨叨的说道: “既然桑兄弟不见外,那我何不言就有几句忠告得讲了,虽然兄弟你不是魔门中人,还是莫与他们走得太近,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知道桑余兄弟你秉性不坏,听到这里时肯定会付诸一笑,为什么呢?因为也有人说出淤泥而不染嘛,如果桑兄弟你真的这么想就错了,因为” 桑余脑袋有点发晕,心里竟然有种待在何不言身边,比待在苗寨里都让他难受的感觉,于是赶紧追前面的风不语,把何不言远远甩在后面,身后的何不言张手呼唤道: “哎,桑兄弟,你怎么走了,我还有个故事没和你讲呢?” 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约莫花了半天多的时间,把整个山谷探查了一遍,山谷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出去的地方。即便有,还有飞鸟在空盘旋来去,虽然不似什么猛禽,但是有了湖心游鱼的前车之鉴,看样子也不是善与之类。 而更主要的,是他们三人之前来的石洞,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难道又要落空了么? 即便很不想去面对,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夕阳渐渐远去,山谷中的黑夜来的比外面的明显早一些,三人无处可去,只能暂且躲在一处岩壁下休息。 他们也不知道夜里山谷会变成什么样,所以由二人轮番守夜,本来风不语也强烈要求算她一个的,因为何不言心疼他这个师妹,被他联合桑余强行否决了。 湖心的枫树,火红的枝叶弥漫了大半个山谷,只能隐约看见漏下来的星光,此时风不语靠在岩壁已沉沉睡去,她面色苍白,一缕碎发被夜风轻佻地一撩,散落在她白皙的额前,更添了几丝憔悴。 何不言身形瘦削,一身白衣即便在夜里依稀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脏乱,看见桑余在看他,好心提醒道: “桑兄弟,你还没睡?” “睡不着。”桑余望着稀疏的星光 “要是睡不着,咱们聊会天吧,白天我还有好多话没和桑兄弟你讲完呢。”何不言精神一震,准备长篇阔论,他这眼露精光的样子着实吓了桑余一跳,搞得桑余急忙把身子一偏,头靠着石头,隐隐有鼾声传来。 “这么快睡着了?哎,无聊,那下次再同你讲吧。”何不言又转过身去。 假装睡着的桑余浑身一震。 本来只是装作睡着,好借以逃避何不言的啰嗦的,却不料假戏真做,就这么睡着了过去。 迷蒙中他又回到家里,那间破落的草房外面悬着一盏松油灯,灯后面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子。 “母亲?”桑余看不清她老人家的面容,于是站了起来,往那边走去。 谁料他越追,老人家的身影越远,即便他后来奋起直追,依然赶之不。 “母亲”桑余心中一跳,猛然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处谷中。 原来是个噩梦,桑余松了口气。 此时已是半夜,风不语靠在一旁,睡得正香,何不言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桑余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想伸个懒腰。突然发现远处黑暗中隐有白芒闪烁,那方向,正是神像的位置。 桑余心下好奇得紧,本来想推醒何不言,但是想着他也累了半宿,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于是也不打扰他们,只身一人往神像位置走去。 等到他走的近了,才见那白光原来是从神像头发出来的。 神像前面有溪水淌过,桑余避开溪水,绕到了一边。 白天因为有瀑布遮蔽,所以没有看真切。如今在深夜里,白光把一切都映照出来,原来那神像后面,居然有一跟棍子模样的东西,插在神像的背后。 瀑布飞泻而下,然后在神像溅射开来,寒气逼人的水雾附着在桑余的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桑余咬了咬牙,踩着溪间碎石,来到神像后。 神像有三丈之高,而且又长满了青苔,根本没有着力之处,若想从下面攀爬去,当真是艰难至极,桑余四下探查,最后眼神落到了身后的岩壁。 因为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相反瀑布后的岩壁却比较干燥。桑余用手在崖壁突出的石头扳了一下,发现可以一试,于是一手扳着突出的地方,用脚踩着一处,然后一点点爬了去。 桑余费尽九流二虎之力,终于爬了去,他艰难的瞄了眼身后不远的神像,然后纵身一跃,空中身子一转,双手挂在神像手臂,高处的瀑布当头而下,打的他浑身作痛。 他踩神像的手臂,然后顺利爬它的肩头,那根发光的棍子近在眼前。 也不知它是什么材料锻造,一头插在神像脊柱里,露出的半截尽头有一处手柄,原来这并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一把铁锏。 桑余轻轻摸到锏身,用力一拔,那把铁锏应手而出。 还没来得及细细查看,脚下的神像突然开始龟裂。 桑余心道不妙,他想要从神像身滑下去,却不料脚下一溜,整个人重心失衡,就从神像摔了下去。 山谷中传来轰隆之音,四处摇摇欲坠,桑余趴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还隐约有人呼唤声,还不待他撑起身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桑兄弟,桑余”听起来像是何不言,与风不语的呼唤音,隐约透着几许焦急。 身下震颤的感觉不减,桑余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火堆旁。 “桑兄弟,快起来,情况不妙。”何不言伸手来拉桑余。 “这一切,难道还是个梦?” 不,桑余很快就否定了心中所想,因为就在他手往地下一撑的瞬间,摸到了一个冰凉凉的棍子。桑余捡起来一看,这不是那神像背后的铁锏又是什么?此时它再也没有一点光亮,在旁边的火堆映衬下,黑沉沉的锏身反射出幽幽的光。 “快看,那是什么?”一旁的风不语惊呼一声,吸引了桑余的注意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的湖水聚集在那棵巨大的枫树,树枝疯狂的四处蔓延,枝头的枫叶通红无比,就像是焰火一般,雨打似的往地下打来,落在地砸出来一个个巨大的坑。 “跑,快跑。”桑余惊慌失措右手拉着风不语就要跑。 可是在这个山谷里,又有何处可去? 桑余看了眼左手中黝黑的铁锏,想到了神像处的瀑布。 堪堪避过飞袭而来的天火,那火见物就着。即便何不言,风不语凭借着周身的罡气护体,依然一触就着,若不是他们见势不妙,立即扔掉被点燃的外衫,怕早就化做了一堆飞灰。 反观三人中处境最好的竟然是桑余,本来是无心之念,就在他避无可避时,他下意识的将手里那根毫不起眼的黑锏随手挥过,竟将迎面泼来的火雨一一荡开。 满以为眼前只是倾盆的火雨而已,却又马有了别的变化,当地草木燃尽,那散落在地黑灰里渐渐长出一棵棵青绿的枫树苗,那树苗迎风便长,还不待多久,已然有一人之高了。 如果根据这么个情况下去,整个山谷都要被这片枫树林烧为灰烬。 此时瀑布近在眼前,桑余率先绕到瀑布之后,身后拉着风不语,何不言紧随而至。 “呼,总算安全了,你们怎么样?”桑余缓了口气,转头去看风不语与何不言,却见二人面色苍白,脸结着一层白霜,身子一软就昏倒在地。 何不言在昏倒前,望着眼前瀑布,眼里满是惊讶: “这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生死之间 桑余不知道何不言昏倒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晓得目前局势不容乐观,燎原而起的烈火让整个山谷都成了一片火海,而这火海,久久不见熄灭。 唯独他们所处的瀑布之下,因为丈百瀑布急泄而下,还能阻一阻。 可即便如此,从瀑布里淌出去的溪水又回到了谷中的小湖,本来五行调和轮转,周而复始的大阵,因为桑余抽走了黑锏,就等于破坏了五行运转的均衡。 桑余联系何不言跟他所讲的一些讯息,大概猜到面前一切都是自己导致,心里懊恼不已,神像现在已经崩塌,黑锏还不回去了。 再反观何不言风不语二人,因为身子被瀑布一淋,周身冰冷,双唇发白,显然是寒气入体所致,但是为什么桑余他自己没事?桑余最后把眼光落在了手中黑锏之。心道,莫不是因为它? 桑余并不是多有慈悲心肠,只是他一届凡夫俗子,如今想要逃得生天,还得倚靠何不言风不语他们二人。再加如今他们也算一条船的人了,多少共了些患难,就这么眼巴巴的见二人出了什么万一,桑余还是于心不忍。 思量再三,桑余记得手中黑锏可以插入神像当中,而且又能拨开火雨,想来不是凡物,若是能在身后石壁开个洞,也不知可不可行。 一念及此,他一手扶着风不语,手中黑锏一抡,只见它带起一道黑光,面前石壁如同豆腐一般,直接被划出一条宽约五寸的深深沟壑。 这黑锏也不知是什么所铸,看起来非金非石,也不似刀剑一般有寒气逼人的锋刃,只随意一挥之下,就能破开岩壁。桑余心头一跳,看样子捡到宝了,手下却不敢怠慢,抡圆了膀子就往石壁砸去。 约莫花了两刻钟的功夫,瀑布后的石壁就被桑余开出了一个约有一丈深的洞来,桑余将风不语,何不言先后扶进石洞,让他们靠着岩壁躺下。 此洞前有瀑布遮盖,外面漫天烈焰都不得侵袭几分,看样子暂时是安全了。 没有何不言告诉他面前究竟是什么情况,桑余也不敢莽撞行事。面前水火皆非同一般,这么大一个阵法也不知何人所设,难道就是为了封印什么? 歇下来的桑余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膀子,提起地下的黑锏,借着洞外火光,仔细的看去。 此锏三尺长短,通体黝黑,吞口处有一虎头,从虎嘴探出锏身,材质不是金铁,却像玉石,因为中间隐有墨色纹理四处游走,所以看起来通体黑色。 锏身也无铭刻,不知其来历。桑余拿在手里四下把玩,一股温润安神之感从锏身透到桑余手中。 就在桑余怔怔入神之时,身旁的风不语斜靠在洞壁的身子一动,又躺在了地,桑余将黑锏插在腰间,伸手就去扶她。 就在触碰道她身子的刹那间,感觉如同摸到一块冰凉的炭火一样。起初是冰心沁骨,过一会就渐渐温暖一点了,到了后面竟然有烫手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感冒了?要知道风不言可是何人,阴符宗门下,一身玄门符法虽不高深,也是正朔,像他们这种人怎么会为风寒所侵?桑余忙又伸手到何不言身一探,他们师兄妹都是一样。 这下可愁怀了桑余,本以为躲开瀑布,能够让二人不受寒气所侵。谁料现在不但寒气入体,还有火毒攻心。 桑余急得没有办法,在洞中踱来踱去,突然想起自己没有什么事,极有可能是因为黑锏的功劳,若是将黑锏与他们兄妹二人接触,说不定会不会缓一缓呢。 桑余想到就做,他从腰间把黑锏抽了出来,将它两端分置于二人掌心。 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只是桑余没有明白,以黑锏之能,是能够护佑他不被水火所伤,但是要靠它逐出体内寒气与火毒,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好比三尺青锋,催毛断发,但是指望它能够当金疮药,就有些荒谬了。 桑余不是玄门中人,也不通魔门术法,更不懂江湖常识。他这个办法荒谬是荒谬了些,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阻隔了外界寒气与火毒继续侵蚀何,风师兄妹体内的玄门真气。 后继无力的寒气与火毒在体内玄门真气的调和之下,稍稍稳定了下来。 等到他们二人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风不语稍稍好些,所以醒转得也快,当她睁开第一眼,看到面前有人时,黯淡无神的眼神稍稍一亮:“大大师兄?”等到看清楚是桑余了,那抹光彩也很快散去:“原来是你啊?” 不知为何,桑余听到风不言认错自己时,心里头稍微有些失落,他也不知这失落感缘何而来,他扯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去看一旁的何不言了。 何不言本来是睡着了的,但是睡得不沉,稍稍听见声响,就睁开了眼睛,看见桑余后,很是惊讶,他那虚弱的声音问道: “桑兄弟?你竟然没事?天哪,你怎么会没事咳咳难道难道是因为它?” 何不言眼睛发光,就好像恶鬼见了吃食一般,面甚是幸喜。 “我就说嘛,这逆五行的轮转大阵,怎么会没有神兵压阵呢咳哎呀哈哈桑兄弟你名字取得真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收之桑余。你跟它有缘呢哎呦咳咳” 即便是刚刚醒转,身子又虚弱得很,何不言一如之前那么“健谈”。因为讲话讲得急,咳嗽一阵又一阵,脸通红,也不知是咳嗽憋的还是激动的。 桑余不敢听他继续讲下去,何不言这不计后果的,若是有了个什么闪失,他桑余可担当不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讲话讲多了憋死的,天底下也是绝无仅有了吧。桑余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挑了来,看起来有些开心,之前的点点失落也随之散去。 外面的大火没有丝毫将要停歇的迹象,从之前的一棵枫树,此时都已经蔓延成一片枫林,将这个山谷完全覆盖,山谷里烈焰熊熊。 唯独瀑布之下能得一丝留白。 桑余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向何不言: “你昏迷之前,说这水是什么意思” 何不言面色一肃,接着说道: “你别看这大阵简单,其实当真不一般。万物都分阴阳,这水也不例外,至阴当属癸水。而癸水又咳咳又有九分,第九等是为阴中至阴弱水。此物只有两处有,一处在天银河,二处在昆仑咳咳咳咳昆仑之北,阴山之畔。” “弱水?”桑余头一回听见这个词,当真有些新奇。 “嗯,弱水,相传它咳咳咳咳相传它不能胜芥,不承舟帆凡人若入其中,神魂两离,我等玄门众人若入其中,修为尽散别说这水,面前这火也不同寻常咳咳说到他的由来,兄弟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咳咳咳咳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咳咳” 说着说着,何不言又来了兴致,当下振作精神要继续聊一回。 一旁的风不语眉头一皱,一脚踢在何不言脚:“再讲,再讲人都讲没了。” 既然是至阴至寒的弱水,相传在昆仑之北与天河之中,又怎么会在中原大地的南疆出现?桑余百思不得其解。要这么说来,这谷中的五行,都不是等闲之物了?桑余眼光落在手中黑锏之,紧接着陷入沉思 这场火,烧了七天六夜都不见停歇,三人根本无处可去,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出头之日。 话说这是第七天的晚,桑余已经饿得全身乏力,若不是依着何不言教他的打坐入定之法,说不定这头几天都支撑不过去。 就在桑余神魂缭乱的时候,他眼前完完整整的石壁突然开出一条裂缝,然后从裂缝中生出了三个身影来。 期初桑余还道是自己饿昏了,所产生的幻觉,当他见到何不言,风不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桑余也能确信了,面前不是什么幻觉,都是真真实实的。 为首的是那三臊,见到桑余等人,直接从石头里一跃而出,然后巨大的身子一横,就堵在了石洞出口,面朝这三人龇牙咧嘴,面像甚是凶恶。 而紧接着走出来的一名老叟,桑余没有见过他。只见他须发皆苍,就随意的披散在全身,一声麻布衣裳破烂不堪,手里拄着一根藤杖,徐徐走来,看着三人,满是褶皱写满了岁月沧桑的脸没有一点表情。 跟着老叟后面的,就是寨佬,此时满面愤怒地望着桑余三人,好像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一遭,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沉恰见风起浪,祸不单行啊。 “怎么?不继续逃了?” 寨佬望着三人,冷眼说道。 “逃?老子从来没想过逃,只是你那寨子睡得不舒服,害的老子常做噩梦,还不如这小小石洞躺的实在。” 桑余还在兀自逞强,而一旁的何不言将桑余拦在身后,然后说道: “二位前辈,虽然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我们玄门中人向来与你魔道咳咳势不两立,想想来你们也是一样样。今天我们兄妹两落到到你们手里也是无话可讲,但是但是这桑兄弟与贵派无冤无仇有道是” 何不言气息紊乱,说了半天才听明白,他在替桑余求情,看样子他也没报多少希望了。 谁料寨佬才懒得听他啰嗦,硬生生把他嘴里的大道理给打了回去,冷言回道: “将我寨中搅得个天翻地覆的,就想凭借几句糊弄小孩儿的道理脱身么?如今又擅闯我族禁地,更加不可饶恕”寨佬身衣衫无风自动,一掌单立,掌中蕴含青黑光气,似乎就要取三人性命。 风不语,何不言是不可能向他们求情的,本来还想临死前救桑余一救,也算对得起这番患难之情,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如今看来,三人只有命丧与此了,何不言风不语眼睛一闭,而桑余心中百转千回,心道,如今只有将黎渊之事和盘托出了,说不定还有转机。一念及此,立马喊道: “且慢。” 两个“且慢”异口同声。 一个是桑余,另一个却是与寨佬同行的老叟,此时他眼睛望向那山臊身后,如同垂帘的瀑布外火光滔天,纵然老叟波澜不惊的面色此时也为之动容,只见他转头望向三人 “这阵,是你们破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逃出生天 老叟突然此问,把场中三人吓了一跳,心道不妙。 之前桑余冒充白骨堂副堂主,三人把苗寨搞得乱七八糟的旧账都还没算清楚这回又误入人家秘境,把人家的的大阵稀里糊涂的给破了。这新账旧账算在一起,其结果可想而知。 桑余望了眼何不言,风不语二人。本来想要承认是自己所为的,突然想到还在家中的母亲,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有事情要做。 话说那边厢的何不言却一伸脖子,脸看起来满是正气,朗声答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情与桑兄弟还有我师妹无关,是区区在下破的?” 桑余,风不语二人没想到何不言会出来背这个锅,两人看着何不言,心中复杂万分。 桑余心中是八分愧意,若是何不言有个三长两短,他桑余就罪过大了,估计风不语也会记恨与他。还有的两分,却是欣喜,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不言与他只不过萍水相逢,远远抵不过临湘城外的老母亲。 而另一旁的风不语怎么想的,桑余就不清楚了,只见她面色大变,骂道: “师兄,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知道后果吗?” 何不言听见了,却对她一笑置之。 风不语见她师兄似乎是铁了心了,她咬了咬牙,先是望了望桑余,最后又落在了何不言脸,似有话欲言又止,最后化做了一句: “这事与我师兄无关,其实是我误打误撞破的。” “这事,这事其实与他们无关,其实是我破的。”桑余很想说出心中的那句话,来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风不语,何不言二人的无所畏惧更把他衬得像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可每次当他张口欲言时,月色下那盏油灯,以及母亲那佝偻的身形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老叟,与寨佬望着面前的三人,心中早已有了定数。 “你们可知到,面前五行轮转的大阵是谁人所布吗?” 老者一字一句,犹如千斤重锤,锤锤响在三人心底,看样子此事远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何不言一咬牙,似有豁出去的样子: “管他谁布的,既然我承认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拿我怎么样都可以,只希望你们不要怪罪无辜,牵连别人。” 何不言口里的别人指的是,桑余和风不语。 老叟听见他们不知道,大阵的由来,也不再提及此事。此时他看着何不言,竟然赞许似的点了点头,最后眼神落在他和风不语手中的黑锏。 “当真是你做的了?” 四人一愕。何,桑,风他们三人是没想到老叟居然就这么相信了。 而一旁的寨佬也是一样的神情,却有些让人寻味了。 “说是我破的,便是我破的。” 何不言一挺脊梁。 “好,好一个敢做敢当的汉子。” 老叟抚手大笑,接着说道: “看来此事当真是你做的不假了,既然如此,还请恩公受我族人一拜。” 本以为对方是来问罪的,却没料到老叟与寨佬突然躬身一拜,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 这时候只见这名老叟自我介绍道: “三位有所不知,老朽是寨中巫佬,负责鬼神之事,所以常年幽居在此,你们不认得老朽,也是理所应当。” 老叟顿了顿接着说道: “之所以感谢这位小朋友,是因为此地住着我族先祖,因为阵法阻隔,我族无人可以靠近,所以只能在阵外守护。没想到这位小朋友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能耐,不但能走出迷宫,还能破开此阵,你就是我族恩人呐,所以受我二人一拜,也是理所应当的。” 老叟的话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桑余心里头何等机敏,只怕他们先祖不是住着,而是被封印着吧。 而何不言,风不语更是面面相觑,似乎也有他们自己的看法。 “这位小朋友,你于我们有恩,你有什么要求,尽管与老朽提,只要能答应的,我们举寨下,定会全力而为。”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何不言身。 不用想也知道,何不言他是玄门正道,此事虽然不他自己所为,但是他毕竟与桑余同行,归根究底算得“同伙”。若是为师门知道与魔门有所往来,还受了人家好处,定然不为同道所留,更别提向他们要什么要求了。 “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是离开山门已久,如果二位不在怪罪我们,乱了你们山寨的话,就让我们就此离开,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巫佬面色不改,何不言此言似乎正中他下怀。但他还是追问道: “你确定,没有别的什么要求了?要不暂且在我寨中逗留几日,也让老朽我聊表心意?” “没有了,如果真有什么要求,还请把我与师妹的法器退还给我们。”何不言去意已决,摇了摇头肯定到。 “那好,既然如此,这位小兄弟假冒我门白骨堂堂主一事,我一笔勾销,看在你的面子也不与他计较了。你带他们出去吧。” 巫佬转头望向山臊,只见那山臊走在石壁前,毛绒绒的手掌在石壁用力一撕,那石壁就好像是布帛一样,背后就显出一个通道来? 三人跟在山臊后面,直接走进了山臊为他们开辟的山洞。 在黝黑的山洞中走了约莫三个多时辰后,突然眼前一亮,他们从山臊开出的洞窟中鱼贯而出,面前是涛涛长江奔流东去,而他们正在长江边的一处高山悬崖之中。 三人再得自由,只有桑余欣喜不已,而何不言风不语二人却沉默不语,似乎有心事。 那山臊用那毛绒绒的手掌指了指他们,然后在指了指地下,血盆大口微微一张,居然突出了一句人言,那声音嘶哑难听,却还是分辨得出它说的什么: “等。” “你要我们等你?”桑余问到。 山臊点了点头,双掌往石壁一撕,方才复合的石壁又被撕开一条口子,它独脚一蹦,整个身子都没入了石壁中。待它远去,石壁有恢复了原样,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它应该是去帮你们取剑去了吧?”桑余首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何不言此时却沉默不言,只有风不语,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桑余的想法。 “那不是很奇怪嘛,取剑直接带我们去寨子里去就好了,何必要还要我们在这里等呢。哈哈,这两老头真是老糊涂了。” 其实桑余哪能不明白,山臊没有带他们去寨子,完全是巫佬寨佬不想让他们三人知道寨子具体方位而已。而他之所以要多此一问,是希望何不言说句话,何不言本来没停过的嘴巴突然一语不发,桑余有些接受不了。 更主要的是桑余心中有愧与他。 “其实,那个,其实何兄弟你不用想太多。这事并不是你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桑余试图劝慰何不言。 “我承认,当时我没有站出来是我自私了。但是你觉得,以他们两个的岁数,会看不出来是谁干的?” 桑余也不能肯定,只是有这种感觉,他在临湘自小与人勾心斗角惯了,不像何不言,风不语二人常在山中修炼来的简单纯良。 “其实你想想,若是我是他们的先祖的恩人,他们必然得重谢与我,你说要是我提出了什么苛刻条件,他们是不是也为难。” 桑余的一句话点醒了何不言,风不语。他们出神的目光都往桑余这边看来,风不语更是问道: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们知道你们是玄门中人,门中规矩森严,肯定不会接受他们的东西。所以将错就错,认为这事是你们干的。到时候你们既不会问他们要什么好处,他们又得落一个好名声。” 何不言眼睛一亮,看来似有所悟。 “而且还有一个事情,虽然我对你们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从你们抓我开始,我就知道你们玄门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纠葛。你说若是把你说成了他们先祖的救命恩人,你觉得你们敢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吗?” 何不言,风不语倒吸一口凉气,但是风不语很快质问道: “他们,他们没必要这么做的,若是直接杀人灭口,岂不更加方便?” 桑余冷笑道: “真有这么简单吗?当初可是有人看见我和你们在一起的。” “你说,阳符宗的张师兄?”沉默不言的何不言突然问到。 “对的,你说你们两要是突然不见了,最后会怪到哪里?肯定是那两个老头子那里去。到时候若是你们师傅想不开,举派下,甚至联合其余门派,要给你们报仇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当初那寨佬也是一脸惊愕,当时我就没想明白,原来问题在出在这里。”何不言恍然大悟,看向桑余的眼光都多了几分敬佩。 其实何不言却不知道,桑余也是后知后觉,单方面的揣测而已。因为桑余不想让何不言,风不语二人太过难受,他们越难受,桑余就越自责,愈加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担当的小人。 但是之前的所有举动,桑余却不后悔,为报养育之恩,他什么都愿意做。 桑余说的这通话,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何不言兄妹愿意相信,也亏得桑余的开解,他们此时心情也是好了许多。 “我就说桑兄弟你不一般啊,此次认识也是个缘分,不如随我兄妹二人去华山走一走如何?华山风景优美壮丽,肯定叫你流连忘返,就单单说我们宗门所在的” “还是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下次若有机会,一定会登门拜访。” 何不言开始为桑余介绍他们师门,这种滔滔不绝的感觉让桑余深感慰藉,心中愧意也减了两三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他们聊天这档口,背后岩壁突然张开,山臊从中一跃而出,手中捧着两把剑。待到何不言与风不语取过法器,那山臊也不再理睬三人,一转身,又消失在岩壁里。 配剑失而复得,二人自然是欣喜交加,轻轻抚摸着剑鞘,如同见到久别的朋友。 只见风不语双指一并,口中法诀默念,那飞剑呛的一声飞出剑鞘,悬在她身前,而她周身无风自动,整个人就这么飘了起来,虽然衣衫有些脏乱,但是丝毫遮不住她的娇俏气质。 何不言转身望向桑余,问道: “桑兄弟,虽然不知你此行为何,但是相识一场,祝你一切顺心。” 桑余对这个没有丝毫心急的话痨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也是,何兄弟,风姑娘。” 谁料风不言嗔道: “你再叫一遍试试。” 仙剑青光大作,巽风环绕,把桑余吓了一大跳。风不语看见这个样子,心满意足的一笑,整个人腾空而去,一个声音远远飘来。 “以后若还能再见,叫我不语罢。” “叫我不语罢。” “不语罢。” 风不语头一回这么温柔,动人的声音在桑余耳边回荡,让他莫名的开心。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才猛然发现一件事情。 “你个天杀的何不言,老子在这悬崖,怎么下去啊” 桑余凄厉的声音在江边飘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跌落魂渊 三日后。 益州与荆州交界地的一处小城郭。 城郭的酒肆里,几名旅客趁着酒兴,正在高谈阔论。 在他们靠左处,有一名男子,灰布麻衫,身有好几处都磨损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桌摆了一块灰白色的牌子,置于西南角。 这人正是桑余,若是同他说到怎么下山的,看他的衣衫就能猜出一二。 此时他肚子憋着一股子火气,越想越不对劲,当初何不言是当真忘记了他桑余么?桑余觉得何不言是故意的,是裸的报复。 若是再见,非得整死这聒噪的家伙才解气。 桑余端起面前酒盏,喝了一口闷酒。 他在这个地方坐了已经有三个多时辰了,酒肆里人来人往,有不少人看到了他桌白骨令,但是根本没有人像黎渊所言的,来与他搭话,对他都敬而远之。 酒客走了一批又一批,等得桑余有些不耐烦了,一向不怎么喝酒的他又让小二整了一壶小酒,此时桑余面色泛红,已有五分醉意,看到酒壶已经见底,若再等不到,他不想再等了。 桑余一抿嘴,抓起桌白骨令,唤了声:“店家,结账。” 小二长的瘦瘦小小,从门口跑了过来,看见桑余要走,楞道: “客官,您不再来一壶了?” 桑余摇了摇头,身子有些晃荡,然后摸索到胸前,从怀里掏出几枚钱来,道: “不来了。” 桑余立起身子,转身就要走,可是头重脚轻,这酒后劲似乎来了。 还没走几步,碰的一下,桑余醉倒在地,接着就不省人事了,这明明五分醉,怎么头这么快。 待到他醒来的时候,头依旧胀痛得厉害,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一幕熟悉得紧,竟然让有了一种又回到几日前的感觉。 “我这是?又回去了么?”桑余自言自语。 若不是身边那把黑锏还在,说不定桑余真会以为又回了前几日的苗寨。 因为此时房内陈设,竟然同之前苗寨有同工之妙。桑余无心打量眼前陈设,他翻身下榻,推开木门,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 此处并不是之前那苗寨,却是一处建立在山巅的石头宫殿。 这坐宫殿规模之大,即便是长沙王府都不能于之相较,而且它均是以青石堆砌而成,宫殿里多石塔,塔缀以傩面,看起来诡异至极。 桑余还没看多仔细,一旁的一名身着白衣,却带着牛头傩面的卫士就发现他已经醒来,急忙与他身边人叽里咕噜的交代一番后,立马跑开。 不多久,那名卫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披头散发的,一脸苦相的老叟,看他打扮,竟然有点像之前苗寨的巫佬。 “这位小兄弟,你醒啦。” 老叟拄着一根血红的竹杖,竹根虬结当做丈头,杖头挂着几颗走兽的头骨,随着他一步步走来,惨白的头骨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竟然让桑余有神魂不守之感。 “这里是?”桑余有些疑惑。 “这里不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吗?”老叟微微一笑,可是在他那一脸苦相的面容显得不伦不类,有一种皮肉分离,就好像戴着一张人皮的感觉。 虽然恶心,但是桑余毕竟客居他处,不能太失礼。 “我要找的地方?”桑余反问。 “是啊,你拿着这块白骨令,不就是要找我们吗?”老叟手腕一翻,手心现出黎渊给桑余的那块白骨令。 桑余心中一喜,这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嘴里却嫌弃道: “为什么你们见客人都喜欢把人先弄晕了过去,我在酒肆里等了你们几个时辰都没看到人,这就是待客之道吗?” 桑余为了谈钱加点筹码,刻意先摆起了架子,顺便诉起了苦,看到差不多了后,才面色一改,问道: “这么说来,您就是圣主了?” 老叟却摇了摇头,说道: “小兄弟受苦了,老朽只是圣主麾下一名小巫,何德何能,怎敢以圣主居之,听小兄弟所言,应当是想要觐见我们傩王?只有外四堂的人,才会称傩王为圣主的。” 外四堂,桑余听说过白骨堂,恶鬼堂,所以老叟所指的傩王就是桑余要找的圣主不假。 桑余点了点头,那一脸苦相的老叟说道: “你要见傩王,我可以替你通报,但是我有个小问题问下你,不知可以吗?” “请问。” “这块白骨令,向来是外四堂的堂主从不离身的身份象征,不知道怎么会落到小兄弟你手里呢?” 桑余想了想,然后说道: “对不起,前辈。我答应过白骨令的主人,必须把原话告诉给圣主才行。” 老叟听完,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那行,我去替你通报。”随后一转身,整个人消失在一团迷雾里。 等到迷雾散去,老叟人也不知所踪,看样子是用什么术法遁走了。 无处可去的桑余,看见此地景色与平常见到的迥然不同,出于好奇,就四处走了走,那牛头傩面的卫士紧随其后。 这处宫殿后面不知方圆,桑余只是在宫殿的前面,宫殿四周并没有围墙相隔,因为它整个的建立在山巅。这座山巅为四处群山之首,一眼望去,群山皆小,白云濯足。 从这宫殿前端,有座庄严大门,大门下一条康庄大道,环绕山体而下,一直到山脚。道每过三丈,左右皆有一人面图腾的石柱,下有卫士面带走兽傩面,一手执叉,竖立在石柱下。 整个山巅就好像苍茫大地一颗巨大的竹笋,而那石塔林立的宫殿就是笋尖。 想不到在这中州大地,竟然还有如此景象,桑余不禁啧啧称奇。 正看的出神,桑余身后突然无端的生气一股迷雾,还不待桑余反应过来,迷雾中突然多出一个身影。此人正是之前的那一脸苦相的老叟。 “小兄弟,傩王有请。” “哦,多谢老前辈的通报,那还得烦请前辈引路。”桑余为了钱,说着假惺惺的客套话,自己都有些酸。 “不妨,你站到我身边来就是。”老叟用手招了招。 桑余不知道他要干嘛,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就在他走到老叟身边时候,突然身边腾起那阵迷雾,让他头昏脑涨,恶心不已。只感觉身子突然没有实体了一样,变得虚无缥缈,就在一瞬间后,迷雾四散,他已经身在一处宽阔的宫殿之外了。 老叟走进宫殿,桑余紧随其后。 进殿候所在的是一处平地,而平地尽头就有一道青石铺排的阶梯,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级,直通方石座。 石座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貌身材,只感觉他整个人飘飘渺渺,忽远忽近。 “听说你拿着本座门下的白骨令,口口声声说想见本座?”一个沧桑的声音在桑余耳畔响起,声音尖利,主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子。 “正是晚辈。”桑余之前想好各种坐地起价,自抬身价的想法在此时全部散去,此地不简单。 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祈求,只要他们肯给,他桑余绝不还价,拿了便走。 “你这白骨令从何而来,找本座又有何意图?” 桑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出来,把报酬一事提得漫不经心,却刻意说了好几遍,让人不心都难。最后他又将大闹苗寨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毕竟接着别人的名声在外招摇撞骗,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傩王听说黎渊身遭不测,是玄天冢,和众妙门横加干预,大为震怒。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桑余面前,还没看清楚他面像,桑余就感觉一股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将他举在半空之中? “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渊儿遭了玄天冢,众妙门的毒手” 桑余呼吸不顺畅,半空中四处挣扎,傩王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觉,口里艰难的回到: “咳一句都不假,这是,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咳咳咳” “我就说,这些天一直没有渊儿的消息,玄天冢,众妙门,你们这些阳奉阴违的家伙” 傩王面半块骨质的面具,看不清神色,可是他的身形却只有三尺多高,完全是一个小孩儿的身材,却在这身材里隐藏着如此滔天巨力。 他露出的另外半张脸,阴晴不定,最后手一撤,桑余从高空摔落下来。 傩王一背手,身子一闪就到了第十几阶石梯,再一闪,又去了十几阶,就这么漫不经心的瞬间,傩王又回到了石座。 只见他挥了挥手,对着苦着脸的老叟说道: “苦孩儿,你带他去落魂渊领赏吧。另外传本座令,召回我傩杀门散落在外所有弟子。” 原来这名老叟叫苦孩儿,不过据桑余所知,苦孩儿不是一味药么。 桑余也无心计较那么多,想到此行虽然凶险,可是报酬立马就能拿到手,心里大为宽慰。 此行之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母亲以后的生活了,即便到时候他桑余身的隐疾复发,他也能够保证自己走的安心。桑余想着,嘴角不知觉挑了起来,这一切都得感谢老天垂怜。 从小母亲就讲过,老天爷仁厚,不会亏待世人的。 桑余跟着那名叫苦孩儿的老叟走到殿外,然后来到了殿后的一处空地,此处空地只有很多石塔,每座石塔都有形态不一的傩面装饰。 其中就桑余看见的,就有羊,蛇,马,甚至昆羽一类,而走到中间时,他们来到一个人面的石塔下。只见苦孩儿手中竹杖一挥,这人面张开巨口,中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通道来。 苦孩儿面无表情地走在后面,推了推桑余。 “走吧,你要的东西在塔里。” 桑余将信将疑,半推半就的走进了这座人面石塔。 刚进去的时候是黑暗一片,知道后来才逐渐清晰,原来石塔之下另有乾坤,那是一道旋梯直接通到地里。 期初的时候还只有旋梯,后来旋梯越来越大,就能看到塔下的空间来。 旋梯架在四壁,下了几层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小平台,小平台站着两名狼头傩面的守卫。 站在这个小平台往下望去,下面的空间深不见底,黑黝黝的。 “到了。”苦孩儿说到。 “到了?”桑余心道你们真有钱,藏钱的库房都这么大,建造得这么隐匿。 桑余从来没有想到过,面前的会是一个陷阱,可能是他的埋骨地。 一向精明的他,一想到此行能够让母亲从此以后衣食无忧,居然对黎渊,苦孩儿,傩王的话信以为真。这个报酬,当真有那么好拿 就在桑余一不注意时,背后一股大力推来,那是苦孩儿随意一挥所致。桑余身子受这股大力一推,重心失控,直接栽下了落魂渊。 渊名落魂,岂有生机? 桑余从头冰到脚趾头,那种冰凉,叫绝望。 都说老天爷仁厚,难道您就这么对待我们孤儿寡母的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破茧而生 常与人玩小聪明,桑余却没料到会掉进了别人的黑心眼。 落魂渊不知深浅几何,人就这么一直往下掉去,周遭阴风惨惨,各种各样的恶魂残魄扑面而来,像是林间凶兽,将桑余身的皮肉一口口剥离。 一点点,一点点,那一点点的血肉根本不会让他失血死去,那种刺痛的感觉也不会让他全身麻木,却足以让他死去活来。 甚至,甚至让他的神志更加的清明,清明到每失去一块皮肉的大小尺寸,疼痛感都会把它反馈回他自己的脑海里。 又像千万把小刀将他的血肉一小片,一小片的刮落。 千刀万剐之刑,也莫过于此。 可他桑余,哪有千刀万剐之罪? 胸中的悲愤如同滔天巨焰,却被憋闷在这副无能的身躯中不得发泄。 没有办法了,看样子得死在这里了。 桑余全身痉挛着,更多的恶魂四处齐聚而来,血肉一点点在缺失,如果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他也想求得一个痛快,那样一了百了,可在这落魂渊里,连这么一个小小请求都成了奢望。 绝望之际,桑余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的面庞,也不知能不能够再见到老人家,他多么不想死,一滴血泪淌过面颊,血泪过处,火燎一般难受。 应该有尽头的吧,桑余想。 可若真的如此就好了。 落魂渊下,有极大的生气传来,源源不绝灌入桑余身体,让他皮肉以快于平素千百倍的速度在复生。 而刚刚长出的敏感新肉,又在顷刻间被剥离。 桑余心中的怨气越来越浓郁,他恨,他恨将他推落渊下的苦孩儿,他很那两个狼头卫士,他恨那个侏儒一般的傩王,他恨所有人,他恨这昏昧无道的天。 鲜血遍布了全身,衣衫支离破碎,而那根被忘却的黑锏,此时也悬在桑余身后,早就被桑余留下来的血浆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桑余反手,稍微的动作之间,就会牵扯到暴露在外的肌肤,他咬着牙,忍痛抓住黑锏。 用它,应该能够自我了结吧?没有多少皮肉覆盖的嘴角稍稍挑,就像是在笑。 而就在他一触之时,黑锏的血壳猛然迸裂,血色的华光,弥漫了整个落魂渊。 而那渊中魂灵,无论远近,皆被拘入这黑锏之中。 一股滔天巨力,就从那黑锏之中灌入桑余全身,然后血肉一点点被崩坏,崩坏后又一次次被渊下生气复原。 如此往复,一过又是七天。 七天后的黎明。 夜色渐渐为旭日所逼退,西南群山之中,突然震天一声巨响,引得周遭地域都震栗不已,房屋纷纷倒塌。 而那中心,显然就是落魂渊所在。 半空中一个全身的人,全身疤痕虬结,尽是新肉,红白之间格外吓人。 而他的身边不远处,一根血锏静静漂浮着。 那人便是桑余,大难不死的桑余。 他只手一招,血锏徐徐飘来,一股凶戾之气在桑余胸中蔓延,憋了七天,这七天里他在生与死之间来去徘徊,这七天让他尝尽了人间至刑。 这一切,都得亏这身下石宫里的主人。 一锏挥去,锏中万千死魂奔涌而出,几座傩面石塔应声而塌。 周遭卫士在石塔跳跃腾挪,然后一纵身,无数个小鬼手执铁叉,直取桑余而来。 桑余手执血锏,左右挥挡,铁叉如同朽木,一碰便折,然后纷纷坠入尘埃。 猛然间,一团迷雾从地飘起,看似迟缓,却在顷刻间就到了桑余对面。那是一名老叟,手执竹杖,杖头缀有枯骨,在挥动之间,叮当作响。 “苦孩儿。“看着面前丑陋的面庞,桑余咬牙切齿,血锏当头击去。 那苦孩儿见到来者全身皆是疤痕,当真丑陋至极,还以为是哪位前辈高人,正要低声请问名讳,却见万千死魂奔涌而来,带起阵阵哭号,就连心神都为之一荡。 他不敢怠慢,急忙将手中竹杖往身前一插,猛然间长成一擎天大柱,而柱枯骨,恍若有了灵性一般,围着变大的竹杖四处环绕,将桑余一击堪堪瓦解。 苦孩儿躲在竹杖之后高声问道: ”这里是傩杀门驻地,请问前辈名号。为何无缘无故,犯我宗门?“ “无缘无故?嘿嘿” “嘿嘿无缘无故?” 桑余桀桀的笑声让苦孩儿大感不妙,果不其然,身前的竹杖传来“碰”的一声。 然后又是“碰”“碰”声接二传来。 “无缘无故,嘿嘿无缘无故” 苦孩儿此时的竹杖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的话,他在竹杖之后,那么下一击他避无可避,若是不收,那他这辛苦多年炼成的泣灵竹杖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思前想后,他一摇牙,泣灵竹杖陡然变小,而他整个人都暴露在桑余血锏之下。 只见血光过处,苦孩儿正面受桑余一击,此时皮肉模糊,人也是神魂意乱,连带着泣灵竹杖直直坠落下去。 桑余按下云头正要死追不放,就在就要落地之时猛的弹了回去。 他死死的盯着地下的宫殿内。 “何方神圣?一言不合犯我傩杀山门,是活够了吗?“ 这个尖利的声音,这矮小的个子,还有那半块骨质面具,桑余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漫天的恨意在他身子里弥漫开来。 “给我去死?” 一锏下去,带起锏中万千恶灵。 傩王面色一变,一手挥去,带起一道黑色光华,与将桑余一击轻描淡写化解掉。 “足下这血锏中收集的怨灵可有不少,没少做杀孽吧?” 脚下的宫殿突然开始旋转起来,傩王冷冷道: “若是足下收集怨灵,打主意到我傩杀门的头来了,那么就别怪本尊手下无情了。” 万千黑云齐聚而来,而那宫殿的傩面猛然从石柱一跃而下,变成了百千个傩面魔神,就在傩王挥手之间带着漫天煞气,奔涌而至。 桑余大难不死,得了这一身诡异神力,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耐如何,看见傩王身前唤来的傩面魔神,虽然傩王之前留给他的阴影还在,但是恨意足矣让他将那些阴影置之度外,桑余手中血锏左挡右支,当面迎。 “碰”“碰”之声接着传来,那是桑余与魔神硬撼之后的结果。 即便傩王面色凝重,估计是好奇桑余一身诡异功法,一把诡异血锏,能与他硬撼一击却无败相,四海之内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他的名号。 其实桑余硬接傩王一击,此时已经血脉紊乱,可他初生牛犊,又有那滔天恨意,他怎么舍得就此离去。 一咬牙,桑余攻势又起,他根本不会什么口诀,也不懂什么心法,只知道身子里有源源不绝的恨意。 休论他是谁,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躺下一个再说吧。 桑余全身血焰蒸腾,又是一锏,没有任何花哨的砸了下来,锏中死魂在他恨意加持下,更加凶戾,直往傩王扑来。 谁料傩王面不改色,口中笑道: “不自量力。” 唤来的百千傩面魔神汇为一体,站在傩王之后,轻描淡写的接下了桑余一击。 桑余还欲在,却在收锏那一刹间,感觉一股傩王留在锏的黑气乘虚而入,在他生前陡然化形,变作一个三尺小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模样,桑余知觉的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 他的腿实实在在踢在桑余的胸口。 桑余这时才猛然醒悟,自己与对方,有多大差距。 落魂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桑余想起远在家乡的母亲,断然不舍得把命陪在这里。他一咬牙,望着傩王喝道: “你们傩杀门欠我的,终有一天,我会一滴不漏的拿回来。“ 桑余提着血锏,像是一颗血色的流星,猛然远去。 傩杀门下要去追,傩王只手一拦,冷冷道: “罢了,此人来历不明,敢只身犯我傩杀门,背后肯定有实力撑腰。现在敌我不明,不要妄动,安排人下去,务必将他的来历调查清楚。” 傩王刚讲完,突然见有人来报。 “圣主,落魂渊落魂渊“ 傩王面色一变: “落魂渊怎么了?” “落魂渊下收集豢养的死魂,全部不见了。” “什么?” 傩王面色一变,那卫士被吓得战战兢兢,支支吾吾道: “豢豢养的死魂都不见了。” 那卫士碰的一声,在傩王面前烟消云散,血肉全无。 ”没用的东西,本座收集了这么多年,居然连点死物都看管不住?“ 话说桑余飞不及多远,胸中血气翻滚,全身一软,便从云头摔落下来。 等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烂道观内,挣扎着坐起,发现身不知何时穿了一件破烂的衣裳,桑余第一时间就是去摸那血锏,发现还在身边后,才松了口气。 只见道观里面空空的没有什么东西,神像早就破败不堪,衰颓的倒在地。 桑余睡的位置,就是在神像的左手边,而另一边有个灶台,灶台边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娃娃,此时正在生火,灶有个残缺的瓦罐,正呜呜冒着烟气,一阵药味扑面而来。 那小娃娃一身补丁,衣服脏兮兮的,不过脸却白净得很。 听见身后声响,猛的转过头来,发现桑余醒了,可能是被桑余满脸的疤痕所摄,怯怯的收回了目光,一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唤道: “姐姐,姐姐,那人醒过来了。” 不多久,就见那小娃娃牵着一个年约二八的妙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女子一身麻衣布裙,极为简朴,一头秀发被随意挽在脑后,五官精致,脸干干净净没有粉黛,只是一个黑色的瘤子将她的面容破坏的一无是处。 那女子看见桑余,面容有些羞涩,但是没有因为他丑陋而面露鄙夷,眼神纯良无暇。 只见她蹲下来,对那小娃娃耳语几句之后,那小娃娃就一跳一跳的来到桑余三尺开外,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姐姐说,你受了很重伤,这里有药,等下凉了,把它喝了就好了。” 小娃娃脸粉扑扑的,尤其可爱,他手指把玩着衣裳一角,眼睛时不时的偷瞄过来,多少对桑余有些害怕。 桑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躺了下去。 ”姐姐说,你喝了药,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走吧。“ 那小娃娃的声音从桑余身后传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恩怨情仇 那小娃娃将熬好的草药盛在碗里,细心的为桑余吹凉,看桑余侧着身子,怯怯的用手指点了点桑余后背,估计是要喊桑余喝药,却发现桑余一动不动。 她摄于桑余一身的疤痕,不敢叫醒他,所以将碗悄悄的放在桑余卧榻附近,牵着她姐姐,两人推门离开。 门外,两人虽然逐渐远去,但是对话的声音却丝毫不漏的被桑余听了清楚。 “姐姐,怎么不让那个哥哥多修养几天再走,他身还有伤呢?” “小不点,你好心救了他,他醒来连句谢谢都没有。要么就是忘恩负义之辈,要么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心中悲愤。像这两种人咱们都不能与之走得太近,知道吗?” “为什么?”小不点稚声稚气。 “因为要是前者,他或许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后者,估计有什么深仇大怨,我们两个在这破庙里相依为命,都是穷苦的普通人,一旦卷进去了,可能连自家性命都没了,所以听姐姐话,知道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 “等你再长大些,自然就好了。” 约莫天快黑的时候,小不点蹦蹦跳跳的独自一人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把野菜,探头探脑的来到破观里,看桑余还是保持这原来的姿势躺着,药还在原地,早就凉了。 她把碗收起,然后在中午熬药的小灶旁又悉悉索索的生起火来。 不多久,一股清香味飘来。 “姐姐,姐姐,吃饭了。”她对着门外高喊。 门外隐约传来一个回答: “好的,我把今天采的药晾好就来。” 不一会,那女子推门而入,将一个空空的竹篓从肩卸了下来。 可能是她的授意,小不点来到了桑余身后,手点了点桑余肩膀,然后唤道: “大哥哥,吃饭了。” 桑余一动不动。 “身子,是你自己的。不管你有什么事,那也是你自己的,小不点救你,不是要图你什么,所以吃不吃饭,喝不喝药,都是你自己的事。” 那女子坐在道观门边说到。 “如果你想去死,你大可去,那样一了百了,如果你还有仇没报,还有人放不下,那就好好活着。该吃的时候吃,该哭的时候哭。这样也算不辜负小不点的一片好心。” 话语冰凉凉不带感情,却把道理给桑余说的明明白白,这个女子面貌看起来丑陋,却是如此的冰雪聪慧。 两人说完也不管桑余,径直吃起自己的来。 桑余恨,他恨人心险恶,恨世事无常,恨苍天无眼,他本是临湘城一个普通人,虽然算不什么好人,但也从来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可是为什么,他们这些穷苦人就要遭受这么多的苦楚?而像那些好人家生来富贵?还有那张曼倩,生来就是一派掌教之子,高来高去?老天爷真的公平过吗?没有,他待人从来未公平过。 桑余自小就没了父亲,是他母亲将他拉扯长大,一辈子劳苦,如今老人家垂垂老去,眼睛却濒临失明,而她唯一的儿子桑余还有恶疾在身,本想多赚些钱,为母亲看病,到了后面钱一分都没有,还落得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这个样子,叫桑余如何回去见她老人家?她若是知道桑余落魂渊下的经历,岂不难受得要死? 桑余有时候多想就此了结残生,可是却放不下家中的母亲,还有那漫天的恨意。 如果真像他这样子不死不活,那还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直到桑余听到那女子说的话: “要死,那么赶紧去,要是放不下,那就好好活着。” 他不能死,他从傩王手下逃走就是为了他远在家乡的母亲。 既然如此,就算是为了她老人家,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 顿时间桑余如同明灯一点,脑海里刹那间亮堂了起来,整个人也回复了生机。 他翻起身来,看见对面吃的正香的两人,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有些嘶哑了: “谢谢。” “不用谢,如果你想通了,就来吃点饭吧。”那女子把饭递到小不点手里。 小不点正要递过来,桑余手一挡,说道: “没事,我自己来。” 桑余艰难的站起身,将那血锏插在背后,一瘸一拐走到灶火边。 其实并不是什么饭,而是小米粥,里面加了些青菜,但是喝在人嘴里,格外的香甜。 “再来一碗吗?”那姑娘冰雪聪明,看见桑余一碗见底,立马问到。 桑余点了点头,看这他的侧脸,可叹苍天不公,这么聪慧善良的姑娘,却生了这么一副面孔。 “你叫什么名字?”桑余问到。 那姑娘也不正面回答,看着小不点一笑,说道: “小不点,告诉这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眼神天真无邪,此时对桑余已经全无惧意,歪着头像是在邀功一般的看着桑余说道: “姐姐叫嗣音,姓百里,我叫乌小小。” “嗣音,百里,百里嗣音。” 桑余合在一起念到,不得不说,这名如其人,一样娴静婉美,桑余转过头,对旁边的小不点道: “那以后叫你小小,还是小不点?” 小不点嘟着嘴,很不开心说道:“不准叫我小不点。” 桑余听后,扯着嘴角,勉强笑道: “好的,小不点。” 与她们二人短短时间的相处,桑余心中好受不少,至少短时间里不去用想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事。 而简单相处下来,才知道两人并非亲姐妹,百里嗣音与小不点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两人同病相怜,一直栖息在这座破观里,靠每日在附近山中挖些草药,然后贩卖草药为生。 而桑余,就是他们在挖药时救下的。 用罢饭,小不点又给桑余熬了碗药,这一回桑余将它一饮而尽。 当药的苦味散尽,隐隐透着一丝甜来。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桑余如是想。 当晚,他还睡在原地,百里嗣音与小小,睡在神像后面,月色如水,倾泻在这苍茫大地。 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 约摸在四更时分,道观中突然一声惊叫,将桑余从沉沉噩梦中扯了出来。 他循着声音而去,只见神像后一个黝黑的影子,瞪着通红似血的双眼,正在百里嗣音身旁,而她此时已经醒转,四肢却根本不能动弹,唯一能做的就是高声求救,眼看就要殒命当场。 桑余眼疾手快,一把抽出身后血锏,当头砸去,这鬼影往窗口一缩,远远遁走。 这鬼影,桑余特别眼熟,像极了傩王招来的邪神。 “百里姑娘,你没事吧?”桑余问到。 可是回复他的,却是另一声惊呼。 “小不点,小不点” 桑余心道不妙,往百里嗣音抓住的方向一看,小不点乌小小此时一身青黑,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二人对眼前的状况没有丝毫办法,桑余也只能在混乱当中想出一个愚笨的念头来。 “别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医师?” “对了,医师,找医师。”百里嗣音抱起乌小小不顾一切的夺门而去。 桑余紧跟其后。 不多久,他们就跑到一户人家门前,百里嗣音内心焦急,将门板叩得砰砰作响。里面传来主人很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是我。” 医师取下一块门板,从里面探出半个头来,看见是百里嗣音,显然大吃一惊: “百里姑娘,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到我医馆来做什么,送药也不要这么着急啊” 话还未说完,医师看到了桑余,被他暴露在外的伤疤下了一跳,接着又看到百里嗣音怀中的小不点,惊道: “这是?小不点!这是怎么了?赶快进来。” 百里嗣音将小不点抱了进去,那医师急忙伸手来诊断。 过了好一会,只见他叹了口气,摇头道: “哎,小不点这情况,我也有心无力。” 百里嗣音大惊,一把抓住医师的手求道: “怎么会,您可是这远近闻名的名医,您怎么会没有办法,如果要钱,我可以想办法还你,我给你挖药,挖多少药都行” 言语间,百里嗣音已经方寸大乱,就连桑余都焦急不已。 这前夜里还在活蹦乱跳的小不点,此时却一动不动的躺在他们面前。 “不准叫我小不点,不准叫我小不点,不准” 小不点可爱的面庞恍惚还在眼前。 “小不点并不是得了病,而是,而是为恶灵所伤啊。”医师好心提醒。 “怎么会?我们在观里住了这么久,怎么会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观里还有神像在?”百里不可置信。 “神像?观里的神像早就破败,没人祭祀了,还有什么用。” 百里嗣音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桑余却突然想起了些线索。 傩杀门,难道小不点是遭了傩杀门的毒手,想到这里,桑余心里不由一凉: “我大概知道了。” 百里嗣音转头看向桑余,经桑余一提醒,猛然想起桑余不明不白的来历,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她一拳砸在桑余心口,口里骂道: “是你?一定是你带来的不干净的东西,都是你” 打着打着,百里嗣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怎么能够这样,小不点好心救你,为你寻药,你却害死了小不点,你怎么能够这样。” 桑余不知道怎么劝慰,伸手想要去抱百里嗣音,她却将桑余一把推开,抱着小不点往外跑去。 桑余对这里根本不熟,他四处寻找。 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找到百里嗣音的下落,直到第二天下午,桑余回到破道观里时,却发现百里嗣音已经回来了。 而小不点却没有在她身边。 “小不点呢?”桑欲问。 百里嗣音没有回答。 桑余坐在她的身边,才猛然发现百里嗣音前面的一片地,早已湿漉漉的一片,显然是眼泪滴湿的。 “我知道,你们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小不点不要救我。” “我也很喜欢小不点,她那么可爱天真,又救我回来,给我饭吃,为我熬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们肯定还过得和以前一样。” 桑余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了几丝颤抖。 “我不知道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祸害却遗千年。但是小不点的仇,与我毁容之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肯定会报的。” “报?怎么报?你报了仇,小不点就会活过来吗?”百里嗣音望着桑余,眼圈通红。 “不知道。但是我与小不点承受过的,我会让他们一一偿还。”桑余咬牙切齿到。 百里嗣音仔细望着桑余,见他坑凹不平的面容下表情坚定。 “你说过的话,你可要记得。” 百里嗣音楚楚可怜的模样,桑余没来由一阵歉疚,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我如果走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百里嗣音没有回答,眼前一片茫然。 桑余想了想,说道: “要不,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恶贼桑余 “随你去?什么地方?”百里嗣音面色疑惑,问到。 “这个,不好说,不过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根据百里嗣音的性格,就连初次与桑余讲话都是让小不点代传的,这回怎么可能愿意跟随一个相识不到两天的人走。 桑余本以为她会拒绝,并未报太多希望。 谁料她微微沉吟之后居然答应了。 二人整理了一番行装,尤其是桑余,因为全身皆是新肉,疤痕实在是吓人得紧,所以还得费点心思,乔装打扮。 直到百里嗣音觉得差不多了,她才带着桑余来到破庙附近的一个小土丘前。 “这是?”桑余其实猜到了个大概。 “小不点?” 百里嗣音点了点头,然后从边草地摘了几朵野花,将它摆在小不点面前。 “小不点,姐姐跟这个大哥哥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在这里不要怕,等到我们帮你把仇报了,到时候姐姐再回来陪你。” 话还没说几句,百里嗣音眼眶又红了,桑余连忙前扶起他,想劝他不要伤心。 手正伸过去时,却被百里嗣音一把拉住袖子。她转过头来,眼神坚定: “你刚刚同我说过的话,我要你当着小不点的面,再说一遍。” 桑余单手一立,另一手捻土为香,对着小不点的坟墓发誓道: “小不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大哥哥一定找到害你的凶手,然后为你报仇,到时候大哥哥带着姐姐,再回来看你。” 二人拜别小不点,确定好方向,二人一路东行,其实此地离临湘已经很近了。 走了约莫一天多,第二天天黑的时候,二人就能看见临湘城郭。 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桑余内心里涌起千头万绪,离别只不过十几天,却仿佛过了好几年。 山色不改,城郭依旧,但是游子的心境,变了。 桑余轻车熟路,带着百里嗣音直往家走。身旁一些邻里看见他这个陌生人,面目都笼在衣服里,纷纷避之不及,等到他们走远了,那些妇人们又开始猜测起二人的身份。 她们归她们说,桑余哪有心思去计较这些,他归心似箭。 一个拐角,眼前小小房子出现在远处,门口挂着一盏灯,在这华灯初的时候,尤其让人感觉温暖,鼻子一酸,桑余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娘。” 声音不大,却饱含深情,桑余脚步却没有再进一步。 百里嗣音不解,桑余不辞劳苦,就是想回家见他母亲,可是到了家门口了,怎么不再进去了呢。 “怎么不回家看看?” 桑余盯着那盏灯,眼圈泛红,因为皮肉是新长的,所以看起来格外恐怖,他摇了摇头,回道: “我何曾不想,即便是梦里,我都希望回到这个地方,可是现在,现在”桑余摸着手虬结的疤痕,面色凄楚。 “回不去了,我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这时,桑余家门口有个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然后坐在靠在门前坐下。 油灯昏黄,灯下老人家所朝的,正是桑余回家的方向。 桑余不忍再看,转过身来,稳了稳情绪,对百里嗣音说道: “百里姑娘,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地方。” “你家?” “嗯。” “带我到你家作什么?小不点的仇呢?” 桑余记得百里嗣音之前还反问自己,即便为小不点报了仇又如何,现在却又报仇心切。 小不点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可想而知。 “这事得从长计议。” “那你是什么打算?” “想要为小不点报仇,必须得有与之相匹敌的实力。” “然后呢?” “在离临沅附近,听说有群山如万剑倒悬,是缥缈仙境,那里有个阳符宗。我想去找到阳符宗,山拜师学艺。” “那很好啊。”百里嗣音,对他的想法很赞同。 “可是”桑余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显然有所顾虑。 “有什么你就说,没必要担心。” “可是我母亲在家无人照顾,所以我放心不下,带你回来。是想着姑娘也是无处可去,恰好可以照顾下家母,而我,就可以去阳符宗拜师学艺。” 他本来并不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世外高人,只是这一遭西行的经历,让他明白,他桑余若手无缚鸡之力,在这苍茫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恨那些视他性命如草芥的人,他要站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然后让他们也尝尝,尝尝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不行,我也要去。” “这条路,漫漫而修远,肯定有很多苦处,还是我去吧。我答应过小不点,要给他报仇。”桑余劝到。 “不行,我一定要去。”百里嗣音更加坚定。 “听话,这件事情,就让我去做吧。你帮我照顾好我母亲,让我不用担心就好。” 百里嗣音望着桑余,似乎有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那好吧。” 百里嗣音说完,转身就要往桑母走去。 等到近了,桑母听见有人走来,面色露喜色,连忙站起身来,一手住着杖,颤颤巍巍的迎了出来: “余儿,余儿是你吗?” 百里嗣音扶住桑母,口里说道: “伯母,我不是桑余。” 听说不是桑余,桑母“哦”了一声,兴致陡然一落,神情晦暗。老人家见多识广,猛然想起百里嗣音说的话不对劲。 “你知道我儿叫桑余,莫非你们认识?” “恩,认识。” 百里嗣音点了点头,肯定到。 “那姑娘你此行这是?” “桑余他还有些事,还要耽搁一段时间,不放心您一人在家,所以托我来探望下。” “他不会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了吧。”桑余从小不安分,桑母自然清楚。 “没有的,他说事情一办成,自然会回来见您?” “真的?” “真的。您看我一个大姑娘家,骗您干什么。”百里嗣音再三肯定。 “姑娘你也是累了吧,你从哪边来?”桑母把百里嗣音迎进门,口里问到。 后面的话,桑余没有听清楚,他不敢再前,生怕他母亲看到,如今身在家门外,却不敢回家,心中酸楚可想而知。 他转过身,毅然往临湘城中走去。 在山之前,桑余还有一事未做,他得查一查,当初黎渊最后怎么样了,还有他带着的那个小师弟,抢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城门口人稀稀疏疏,桑余整个脸都被衣服罩着,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突然身前一人探出手来: “站住,你是干嘛的?” 桑余低着头,眼睛却努力往抬,视线所及,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真是他的熟人,老三。 于是他低声道: “老三,是我。” 那老三听见这声音,似乎在努力回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却被桑余无意露出在外面的手指吓了一跳。 “你究竟是谁?头罩取下来。” 身后隐有刀剑出鞘之声,看来把桑余当成了什么危险人物。 桑余全身皮肉没有一处是好的,更甭提手指了,如今进退两难,头罩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老三见桑余不动,以为他在拖延,于是伸手就拉住桑余头罩往一掀,桑余整张脸全部暴露在外。 周遭人被吓得纷纷退开,就连老三被吓的疾退几步,手里长刀一指,支支吾吾的道: “你,你,你是谁?” 没有办法,桑余只得坦然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老三,是我,桑余。” 老三眼睛瞪的溜圆,面前人确实是桑余的声音,可是才短短时间不见,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他不敢相信。桑余突然想起,于是说道: “怎么?你女闾跑多了?听不出老子声音了?”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老三的怀疑,如果不是熟人,又怎么知道他的小爱好呢。而且次一别,他们二人就在聊着这些事情。 老三看到身边如临大敌的众人,急忙说道: “没事没事,是一个老朋友。” 众人看在老三的面子,将信将疑的收起兵刃,但是眼睛还是时不时的望向桑余这边。 “桑子,你这是怎么了?”老三问 “说来话长,你什么时候换岗,我有事情要问你。”桑余想到老三驻守城门,那么对于自己离开后有关于黎渊的事情多少知道点,他想从这打开缺口。 “很快,你稍等下我。”老三转身过去。 桑余带起头罩,靠在城墙一角,等着老三换岗。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老三往他这个方向走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老三住处。 “桑子,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一直都没有看见你?” 桑余对于自己的事情避而不答,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老三,还记得半个多月前,那一次我傍晚进城吗?” “记得。” “当时贾太傅旧居发生一起血案,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人活下来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桑余的问题让老三面一抽,空气中明显多了一丝尴尬,不过桑余也没在意,只听老三笑了笑,将那点不自然掩饰了过去,然后道: “还能怎样,说是魔教妖人,为了抢夺贾太师留下的一本秘籍,里面记载了什么东西。结果死伤惨重,现场据说逃掉两个,生擒一个。” “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例如说是谁派他们来的之类?”桑余想尽可能的多知道些。 谁料老三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更多,要不你问下我姐夫吧。” 老三口里的姐夫是这边一守门校尉,既然他肯帮桑余问那自然是更好,于是桑余答道: “那还是麻烦兄弟你了。” 老三一笑: “咱俩还客气干嘛?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就去跟我姐夫知会一声?” 桑余点了点头,目送老三匆匆离去。 不多久,门外突然有整齐一致的甲胄声传来,再等到桑余看清楚时,一切为时已晚,那群兵士将桑余所在的房屋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为首的,就是老三以及他姐夫。 “把四处都给我看好了,切莫走掉了房内恶贼。” 恶贼?说的是自己么?桑余一愣。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血色临湘 桑余总觉得自己感觉不对,老三与他的感情虽不说有多么深厚,好歹是在临湘城里一起厮混大的,怎么可能会加害与他。 况且桑余本来就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心中无愧,自然不惧。 “老三?你这不是换岗了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桑余顺口问到,人就要走前去。 谁料附近守卫面色一凝,十分警备。 “你,是叫桑余是吧?听谢老三讲,半月前城中命案时,你急急忙忙进城,又慌慌张张出门,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此人端坐马,一身戎甲,只是生得一张马脸,脸巴子歪向了一边,应当是个气量狭小之辈。 “老三?你也这么觉得?” 桑余没有搭理那人,反是望向谢老三,谁料他身子往后一缩,却不直面桑余。 为首的将官被桑余这么忽视,心头起了业火,喝道: “来人呐,把这恶贼先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身后兵士狼视虎顾,端着手中长矛圆盾,一步步逼前来。 桑余并不惧他们,只是临湘是他故里,他不想在此多生事端,于是好言劝道: “这位大人应该就是老三他姐夫吧,我与老三自小相识,他是知道我的。” “姐夫?老子可没这个福气。”那马脸将官讥笑道: “你说的那是胡校尉,大人责令他半月之内查清此案,现在因为办事不利,已经下狱了,有什么话,你大可在狱中同他熟络熟络。” “什么?下狱了?”桑余一惊,望向老三,却见老三往前一步反口咬道: “如果不是你们惹出的祸事,又怎么会殃及我姐夫。” “你姐夫办事不利,跟我有什么关系。”桑余有些恼了,被人冤枉不说,还是一老友背叛。 “哼,当夜你急匆匆进城,难道不是去的贾太师旧居吗?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老三?我姐夫被停职下狱,不都是你害的吗?” 谢老三越说越有底气,好像在他心中,真相就是如此一般。 “我看你是想让我为你姐夫做替死鬼,为你的仕途做铺路石吧。” 桑余是局中人,心里越来越清楚,早知道谢老三不仅好色,还是个唯利是图的性子,没想到最后还会出卖自己。 “哼,说得好像我与你感情多交好一般,如若你真的与那案子无关,你把你头罩取下,让刘校尉看个明白?” “如果我不取呢?” 桑余不可能取的,若是让人见了他这个鬼样子,这些风言风语迟早会传到他母亲耳里。 “不取?那就跟老子走一趟吧。” 那马脸刘校尉,桀桀一笑,手一挥,队兵士一拥而。 如果换做是半月前,桑余怎么能在这群人里求得脱身,只是现在不同了,他身子一提,整个人拔地而起,整个人浮在了半空。 此时居高临下,桑余的面庞也被下面的人一览无余,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如同邪神再临,吓得众人齐齐退了一步。 “此人不是善茬,众兵士听令,结阵。” 刘校尉言语方闭,众兵士训练有素,霎时间成队,各据其位,本来都是凡夫俗子,却在这奇怪阵型下,隐有杀气从他们身透来。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即便当初面对傩王,桑余都敢与之一战,更何况眼下一队士兵?桑余只手一招,身后血锏凭空飘来。 这一切看得谢老三心惊肉跳,才短短时间不见,桑余竟与以前天差地别。 “都是临湘的乡里,我劝你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老子就是逼你了又如何。” 刘校尉在马一跃,手中单刀倒提,直冲桑余而去。与此同时,他四周每一小阵中,弹出一名兵士,手执圆盾,一跃而,而那刘校尉就踩着那圆盾,手中单刀一撩,带起一阵刀风。 这配合,恰到好处,只是面对着如今的桑余,似乎还欠缺了些。 桑余手中血锏带着千钧之力,一锏砸在刘校尉撩来的短刀之,然后身子一腾,远远的飘开了去。 刘校尉故技重施,只不过此时并不只他一人,就在那盾兵腾空刹那,阵中又跃出一个长枪兵,在他们落地的一瞬,长枪带着破空声一掷而出。 阵型看来简单,其实却蕴含玄机,那点点而来的枪头闪烁,竟像极了漫天星辰。 桑余四面的退路全部被封住了,若是往,刘校尉一刀封下,若是往下,恰好落在阵中。 桑余没有什么功法技巧,拿着这根血锏全是胡敲乱砸,眼前无路可退,胸中戾气横生,血锏一挥而过,周遭射来长矛被血光一带,全成了破洞烂铁,叮当如雨下。 阵法虽然严谨,可是众人并没有多少对战经验,就在他们失神的瞬间,桑余直欺而,一脚踹在他们阵中谢老三的胸口,谢老三“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谢老三,这就是你唯利是图背叛朋友的报应。”桑余咬牙切齿。 刘校尉见桑余在他阵中直取谢老三,如同探囊,顿感颜面尽失,厉声喊道: “阵型别乱。” 刘校尉不肯罢休,可是桑余无心再战。 “你们勤练这阵法,都是为了保护临湘老幼,我无意与你们为敌,还是好自为之吧。” 望着桑余远去的背影,再追显然已经跟不了。 桑余回到自己家门外,房间里的灯是灭的,看样子百里嗣音与他母亲早就休息了。只是放门口的油灯还在燃着,灯盏里新加了一块松油,看样子自从他走后,这盏灯都是彻夜不休的。 桑余内心又是温暖又是酸楚,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怕惊醒了他母亲,于是找到一个角落,就靠着坐了下来。 此时天河高悬,一盏盏星辰散落在穹顶之。 桑余小时候听说过,人都是天星辰所化,就好像帝王就是紫微星一样。只是那么多的星辰,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是哪一颗,也不知道自己的是哪一颗。 人说命运无常,也不知象征他们命运的星辰是否一样。 桑余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有点多愁善感了起来,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穹顶一颗微渺的星辰在夜空中一划而过,直接消失在远方。 那个方向,正是临湘所在。 在桑余迷迷蒙蒙快要睡着的时候,猛然感觉附近灯火攒动,他手遮在眉际,斜眼一看,远处有一对卫兵,执着火把,正往此处而来。 在苗寨的时候阴影还未褪去,桑余心头隐隐觉得不妙,于是立马遁开。 谁料那只队伍直接开到了他桑家门前。 而领头之人,还是那刘校尉与谢老三。 看那谢老三的身子骨还挺硬朗,之前受了桑余一脚,并未伤及性命。 此时他手里攥着方帕子,时不时的往嘴角一擦,再看那帕子,鲜红似血。 “把这咳咳把这房子给我围住了。” 刘校尉并未说话,谢老三就开始狐假虎威了。 “谢老三,你这个法子,还是不好吧。”一旁的刘校尉挽着缰绳,说到。 “嗨,这这这小子我清楚,是是个孝子。肯定能行。”谢老三谄媚到。 “我是说,你利用他母亲来胁迫他,这个法子太不厚道。”这刘校尉皱着眉,对这个做法很是不屑,没想到他气量虽然不大,为人倒是正气的紧。 这边虽然哄闹,附近的桑余也全听了个清楚,一听要危及他母亲,桑余顿觉无名火起,只是他家已经被团团围住,桑余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伏在地,心里不由得后悔起来。 之前若不是心存妇人之仁,他母亲怎么会受到牵连。 桑余这边正在懊恼,那边厢谢老三的声音也远远的传来,听起来当真无耻得紧: “刘校尉这小子肯定不会不管他老娘你现在不拿下到时候大人怪罪我姐夫可就是您的前车之鉴了。但是如果拿下了,不但我姐夫罪名能被洗脱,校尉大人您居功至伟,以后更不是前途无量?” “刘哥事已至此我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那刘校尉虽然很不齿谢老三的做法,但是被他这么一通说,权衡利弊,也没有再说话,一挥手,他身后一群卫士就要破门而入。 桑余心道不妙,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去。 那正欲破门的马前卒还没摸到门前,就身子一歪,横尸在地。 “桑余?” 刘校尉看得真切。 “你要是乖乖跟我走,我保证不伤你母亲。” “休想。”桑余血锏胸前一横,直接拒绝。 桑余并不傻,他若为鱼肉,即便刘校尉不会,也难保谢老三这个无耻之徒会做出什么事情。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当口,门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百里嗣音扶着桑母,推开了门来,看到面前刀枪林立,百里嗣音被吓了一跳。 而桑母因为眼疾,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他双手往前乱摸: “方才我有听见有人叫桑儿,是我家桑儿么?桑儿回来了么?桑儿!” 桑余与他母亲咫尺相隔,却不敢去相认,心中格外凄苦,只能对着百里嗣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快退回去。 百里嗣音聪慧得紧,哪能不明白桑余所想,知道此时剑拔弩张,桑余不能分心。 看到身后的房门关闭,桑余心稍稍安了些下来。 “我不想多生事端,如果你们现在退走,我保证不与你们计较。”桑余假着刘校尉原话还了回去,他一脱头罩,露出头罩下狰狞的面容,杀气如烟火腾腾。 可就在桑余话音未落之际,房内传来一声惊呼,是百里嗣音的声音。 桑余心道不妙,正欲破门而入,却见一人用刀胁迫着他母亲,拉开门走了出来。 这人不是谁,正是谢老三,原来他早就趁着桑余转身之际,溜出了人群,再从房后破窗而入。 “桑余还不乖乖投降?” 谢老三的威胁,场中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别提桑母了,在她老人家耳中,竟只有桑余二字。 她听见桑余回来了,喜出望外,竟不顾性命之危,挣开谢老三,摸着就要往桑余这边走,可就在这一挣一扎间,谢老三也是触不及防,冰凉的刀锋从老人家脆弱的脖颈划过,鲜血“噗嗤”一声喷了出来。 而这一切,桑余全看在眼里。 “娘”桑余不顾一切的扑了去,一锏就砸在谢老三身,然后从他手里抢过桑母的尸身。 桑母脖子血流如注,她再也听不见桑余叫一声娘了。 “我打死你这个小东西,现在知道骗你老娘了。” “你真当你老娘老糊涂了?” 而桑余,再也听不到桑母责怪时温柔的表情。 当时一别,恍若昨日。 此刻再见,生死两隔。 桑余面色凄厉,双眼通红似血。 “我要你们,都给我死”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儒道齐出 临湘城外,漫天的火光中有一人影,恍若邪神现世。他浑身赤红,面露血光,一把血锏过处,带起无数死魂。 “死。” “都给我死。” 他已近癫狂,寻人便杀,半个时辰不到,周遭士兵已然死伤大半。 此人便是桑余,也许他还是桑余。 在他心里,再也没有了半分怜悯,无边的戾气在蔓延。 他要让这群仗势凌人的狼豺,去为他的娘亲殉葬他要让那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去为他的背叛赎罪。 既然苍天无情,连他慈祥至亲都要夺走,连小不点那么善良的性命都要拿去,那他桑余何必再要顺天承命? 老天爷你不管的,他桑余来管。 桑余一跃而起,血锏力劈而下,方圆几丈皆在死魂笼罩之下,死魂过处,就连地寸草,都再无生机。 再是一扫,恍若平地起了秋风,无论死伤,都逃不过这一扫之威。 即便是身在外围,抱着桑母的百里嗣音,此时也难逃一劫。 眼看着桑余再将酿成错事,却见天际猛然见划来一阵星雨。 不,不是星雨,那是六十四根细长的玉签,它一闪而过,以八八六十四的卦象位插在了桑余周围的地。 桑余一击纵使威力无匹,但在此刻都被玉签一一化解。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桑余如临大敌,望向城郭的方向,喉咙里一阵阵低声咆哮,犹如野兽。 签方落地,远处有两个身影随后而至。 一人是青衫高冠的文士装扮,一人却是拂尘飘洒的道人模样。 那青衫文士方一落地,左手轻轻一挥,手中显出一个奇门八卦之相。 而那六十四根玉签应他一挥之势,化作为八,八和为一,然后化作一根平淡无奇的卜筮玉签,隐在了他宽大的袍袖之下。 那人好奇的打量着桑余,以及他手中血锏。 而桑余也在观察他们二人。 那青衫文士高高瘦瘦,身姿笔挺,就只在行动间,都能给人一种光明磊落,正气坦荡之意。 而他一旁的道人,一袭黄衣,面绘有阴阳两鱼,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隐有雷光闪烁。 “你哪里来的妖孽,在我天子治下,还敢如此猖狂?” 说话的是那文士,桑余并未回答,只是对着他一呲嘴,面露凶光,而那文士四下打量,看着满地伤残的士兵,心中知晓了个大概。 “之前听人说,有人找到了贾太傅故居杀人的罪魁祸首,莫非就是阁下?” “不不是我”桑余神志依旧不太清晰。 “是不是你,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文士一语方闭,袖中玉签随他心意飘到了身前,他左手掐指,那竹签在空中幻化,不多久,就幻出一副卦象。 他面色一沉,喝道: “你是刚刚从傩杀门过来的?” “是,又怎样?” “既然是傩杀门来的,那就没错了。” 文士左手一指,那根玉签的白色光华猛的暴涨,径直往桑余射去。 此击看起来平淡无奇,桑余却不敢怠慢,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那是一种全身下,皆被锁住的感觉。 桑余手中血锏一横,带起一片死魂向那中年文士劈将过去,可是这一击不到一半,就被生生的挡了回去。 是那根玉签,在空中猛的幻化做九,八为一盘,死死的抵住了血锏,而余下的另一根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往边一拐,再径直往桑余心来。 桑余避之不及,只能将身子堪堪一斜,那玉签从他手臂一掠而过,带起一抹血花。 那中年文士稍稍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击只对桑余造成皮肉之伤。 而桑余更是震撼不已,只此一击,就有如此之威,那若加他身旁的道人,自己岂不是更无还手之力? 可是那道人并无出手之意。 “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化,若是放你走脱,岂不成我中原大患?” 中年文士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袍袖一挥,玉签化作千千万万,对桑余成合围之势。 桑余身在其中,感觉天地之间无端生出一股肃杀之意。 此人之功力竟与那傩王不相下。 纵然如此,桑余也不曾退缩,他身子一曲,意欲做困兽之斗。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百里嗣音飞身而来,将桑余护在身后。 中年文士一愣,喝道: “姑娘,本官不想伤及无辜,你速速让开。” 岂料百里嗣音不但不退,反而呵斥道: “你们要杀,就连我也一道杀了就好了。” “百里姑娘,你这般挺身相救,这是何苦?” 桑余望着百里嗣音,柔声劝到。 而那中年文士此刻才注意到一旁百里嗣音的样貌,面露疑惑。 “他们这些人,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却连自己家人都护不周全,与你一比,差了不知多少。” 百里嗣音突然这么一说,也不知到针对的是谁,只是那中年文士却是全身一震,声音竟然有了几分激动: “你是?嗣音?” 百里嗣音斜眼一瞟,冷冰冰的回答道: “小女子复姓百里,这位大人可是认错了人?” “不会错,不会错,你是嗣音不会错,一定是可是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会?” 那中年文士平静无波的神态,竟然在见了百里嗣音之后变得如此激动,众人很是不解。 而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道人,向前一步,问道: “姑娘,你这么拼死想要护这人周全,老道很是不解。” 百里嗣音将桑余护在身后,把他遇见桑余后的种种皆与这道人说来。 这道人听完后,望着桑余,然后又看了眼远处躺在地的桑母的尸身,颔首道: “如此孝顺之人,又怎么会是魔门中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随后老道对那中年文士称呼道: “董大人,老道有个不情之请” 那中年文士原来姓董,此时他眼里只有百里嗣音一人,脸满是怜惜与溺爱,突然被老道这么一问,愕然道: “啊?什么事?真人您请讲。” “此人凶戾异常,但是孝心可嘉,你们儒门也常言,百善孝为先。老道相信他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就想厚着脸,替他求个情。” “这个”董大人面有难色。 “老道明白,此事关乎重大,但是以董大人在六经阁之能,此事应该不算太难。” 老道想了想,然后又说道: “这样吧,若是有了那东西的消息,我第一时间把他交给你们六经阁,当做交换,你看如何。” 董大人一听,面色不改,还是对老道说道: “这两件事情不能并作一谈,此人伤了这么多人,怎么能够轻易让他走脱,不然董某无法给他们家中老幼一个交代。” 这董大人事事分明,利益当前不为所动,当真磊落无比。 “可是这小子的杀母之仇呢?” 老道手指桑余,反问到。 “老道明白,你们儒门,与我道门观念不同,可是你觉得这事真论起来,这小子有伤人之罪,而那些人呢?无凭无据,欺凌弱小,假借王法之名残害无辜,你觉得到了最后,是不是没有谁会落得一个好下场?那他们家中老幼是怪最你呢,还是感谢你呢?” “这” “那好吧”董大人思忖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老道的请求,只手一招,那些玉签又回到他袖间。而他的眼神又回在百里嗣音身。 “嗣音,跟爹回去吧。” 百里嗣音一转身,对董大人不理不睬。 话说这老道步子往前一跨,顷刻间就到了桑余面前,竟有缩地成寸之感。 “这位小兄弟,你叫桑余是吧,此事无论对错,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可否就此作罢呢?” 老道一番苦口婆心,可是桑余并不领情,没有了董大人正气的压制,心中戾气复生。 “休想” 他柱起手中血锏,弯曲的脊背直挺挺的望着这片苍茫大地。 “想叫老子就此罢手,休想” 血锏开始有死魂在哭号。 桑余提起血锏,就往那些残余的士兵冲去。 老道后发仙至,手中拂尘一挥,带起一道青光,将桑余的血锏拨落一旁。 “小兄弟,你胸中戾气太盛,在这样下去,你会迷失其中的。” 桑余并不为所动。 “我要杀了他们,为我母亲报仇。” 老道一手抵开桑余,口里劝道: “小兄弟,你若是杀了他们,那么他们家中的孩子呢?是不是也要承受丧父之痛,你此举又与他们有何不同。” 桑余虽然神志模糊,这句话还是深深的击中他的心坎,让他胸中的的无边恨意为之一摇。 可这只是一瞬之间。 老道看着桑余渐渐通红的神情,面平静如水,趁着桑余心神动摇,伸出一只手点在桑余额,以迅雷之势在桑余额前划出一道符咒,口中低声喝道 “静心。” 那符咒陡然亮起,然后桑余只觉得从额间有一股清凉之意席卷而来,然后整个人的神志又渐渐回复清明。 桑余看了一眼老道,眼神甚是复杂,然后从地挣扎起来,跑向桑母身边。 他将血锏插在腰间,然后抱起桑母就往人群外走去。 此时刘校尉已死,谢老三也不知死活,众兵士面面相觑,却不敢多加阻拦。 百里嗣音对于桑余此时感同身受,看见桑余要走,紧跟几步,走在他身边,只是默默的陪着桑余,一句话也不说。 而这老道也缓缓跟在后面,步子虽然迈得漫不经心,但是速度却是不慢。 “董大人,此间还有事情未了,你不妥善处理一下?” 老道看了眼身边跟来的董大人。 而董大人伸了伸手,望着前面的百里嗣音,好像是想叫住她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调转头,对老道说道: “真人,董某有个不情之请” 老道一愣,估计想起了之前自己求他,现在他又跑来求自己。 “哈哈,大人请讲”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阳符正宗 中年文士与老道说的什么,走在前面的人就无从知晓了,反正讲完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来。 桑余抱着他母亲的尸首就这么一直往前,直直走了一夜,走得实在走不动了才停了下来,他在老道的劝导与帮助下,为桑母寻了一处风水宝地,左水右山相依相傍,却实是一处好的居所。 埋葬好了桑母,桑余就跪守在他母亲墓前。 百里嗣音送来的东西,他也吃点,但就是不说话,眼睛木然。 尝闻有孝子,为母守陵三年,不愿出世。 桑余孝心并不弱他们,但是他并未有如此做,约莫到了当天傍晚的时候,他就站了起来。 可能是跪得太久,腿还没站直,他又噗通摔倒在地。 桑余手足并用,跪爬到老道跟前,俯身一拜,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道: “仙长餐葩饮露,鸾姿凤态,是不世出的高人,小子驽钝,想拜仙长为师,恳请成全!” 那老道正在趺坐调息,听见桑余此言,双眸微微一张,说道: “你身戾气太重,但是孝心可嘉。想要入我门下,必须修心,你何时能放下仇怨,老道我何时同意将你收归门墙。” 桑余如今完全就是靠着仇怨吊着,让他放下,当真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听见老道不肯答应,眼神略微有些失望,用手撑在地,想起身走。 谁知那老道一呼一吸之间及为绵长,待到桑余都艰难的站起身了,他才说道: “老道是说了不收你这个徒弟,不过我那山中还缺个扫叶的杂役,你若是愿意,可以随老道一起山,一旦你有想不通的时候,老道也可以为你指点一二。” 桑余一听,眼中又有了几线希望。慌忙拜倒,说道: “小子什么都愿做。” “杂役的功夫,脏乱低贱得紧,你能承受?” “自然是能的。”桑余满是肯定。 “那好,你起来吧。”老道说完,眼睛看向百里嗣音: “百里姑娘,你呢?欲往何处?” 百里嗣音望了眼桑余,咬了下唇,然后拜道: “小女子也想拜先长为师。” 老道捋了捋长须,手中拂尘一扬,说道: “老道收徒,从来不看资质,只看心性,你的心性是很好的。收你为徒倒也不是不可只是” “仙长有何疑虑?” “只是你那父亲为六经阁易经博士,其能耐并不在老道之下,你却为何偏偏又要拜在老道门墙之下呢?” 听老道所言,原来那董姓文士,竟然如此有来历,难怪仅凭一声正气,一根玉签,就将几欲癫狂的桑余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仙长多虑了,小女子自小跟随母亲长大,就连姓氏都是随了母亲,他们儒门能耐如何,董博士他成就多高,与小女子都没有丝毫干系。” 百里嗣音不假思索的答到,老道听完也不再多问,毕竟那都是人家的家事渊源。 让百里嗣音行闭拜师礼,老道接着说道: “那好,既然你已经拜师,首先得知道宗门,老道便是阳符宗张延之,道号守一。” “啊,师傅您就是守一真人?”百里嗣音面色一亮。 “正是,如果你们此间事了了,那么你们二人此刻就随我一同回山门吧。” 百里嗣音看向桑余,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桑余只是望着桑母埋葬的那处丘茔,然后望了望自己左手的一块麻布系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根系带是桑余从他母亲袖口撕下。 百里嗣音面色欣喜,对守一真人说道: “那咱们走吧。” 桑余曾听说过,阳符宗乃中州大宗,宗门在临沅附近,因为曾经扶持朝廷立国安邦,后来就一度被封为当朝国宗,道门正统。 话说这守一真人带着二人,手中拂尘一扬,那拂尘原来刻有诸多法诀,在守一真人的引导下,他们三人缓缓自地升起,霎时间大好江山,皆在足下。 百里嗣音第一次在云间俯瞰大地,心里激动不已。倒是桑余,神情漠然,感觉这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三人越飞越远,脚下的山势也愈加雄峻。 若把这苍茫大地比喻成桌案,周围群山比喻做桌案的香炉,那么眼前的山峰,壁立千仞,峣峣而起,就比那香炉中的细香,根根错落有致。 若把这苍茫大地比喻成剑冢,周围群山比喻做剑冢中的剑炉,那么眼前的山峰,危峰屹屹,峥峥而立,好似那剑炉中的长剑,把把直入云霄。 而这群山万峰中为当中一处最为壮大险峻,就相当于一根擎天巨柱,支撑在天地间,是为此处主峰。 却说那主峰端,建有亭台楼阁,楼旁青松蔽日,唯有前面是一处空地,约莫二三百丈见方,看来是寻常演武所在。 守一真人带着二人按下云头,落在了那演武台。 此刻站在演武台才能分辨清楚,原来那要去那山巅楼阁,还得从演武台拾级而。 那石阶两旁站立着两名青衣弟子,每走九阶就有二人,见到守一真人,纷纷抱拳行礼,道: “见过师叔。” 守一真人袍袖一挥,示意免礼,带着二人继续往走去。 足下石阶有繁复雕纹,每一步下去,就好似踩在水一般,会有一层波纹荡漾开来,这石阶有千阶之多,即便桑余不觉得双腿困乏也就罢了,就连百里嗣音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疲惫,行走之间,只感觉身轻如燕。 一路去,三人来到楼阁面前,正门当头为一匾额,书符宗二字,左右为两根石柱,柱雕龙画凤,栩栩如生,龙凤口喙中悬有二联,以阳刻之法铭于石柱正面。 桑余还来不及看见面写着什么,就见里面有好几人迎了出来,为首的那人仙风道骨,白须白眉,额间有一肉瘤,更添神异之相,见到守一真人后,径直说道: “师弟,你回来了。” 守一真人左掌抱右手,负阴抱阳c手蕴五行,指掐子午诀,行了一礼,在他躬身一礼间,合抱的双手阴阳相环,竟有太极之相,原来这是他们玄门中人的礼节。 看到桑余与百里嗣音二人,于是问道: “这二人是” “启禀掌宗师兄,这女子是师弟在临湘招的小徒,而这男儿是师弟怜其命苦,所以收他做一名扫叶传讯的杂役。”守一真人介绍到。 “哈哈,那为兄还是得先恭喜师弟新收徒儿了。” 张掌宗话是如此说,但是眼神却在桑余身逗留了好一会,桑余那一身伤疤,容貌皆毁的模样,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难,即便是他身边的几人,视线都有意无意的从桑余身扫过,看得人好不难受。 守一真人谢过,然后对百里嗣音,桑余说道: “你们面前的,就是我阳符宗掌宗张天师。” 百里嗣音听言,学着之前阳符宗弟子对守一真人一样,对张掌宗施以弟子礼,桑余虽不算守一真人门下,但是此刻也算阳符宗人,所以略微一迟疑,也是一礼拜去。 只听张天师说道: “免了。”然后二人感觉一股气息浑厚无匹,将他们二人扶了起来。 那气息过处,百里嗣音看起来精神一振,显然对她大有益处。相反桑余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落魂渊下锻得此身,竟然在这股气息过后,精神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张天师何等人物,顿时就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他细细打量了一下桑余,最后看到了桑余左臂系的麻布系带,又望了一眼守一真人。 见他师弟守一真人并不为所动,显然早就知晓,所以就没有再问,把话题转到了另一边。 “师弟,你此去临湘,可有发现了他们二人踪迹?” 抱一真人摇了摇头。 “不会吧,他们二人是我玄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怎么会如此就没了消息?” “刘师侄现在已经在六经阁,现居在易经博士董大人府,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暂时得协助他们继续探查。主要的是卫风师侄,依旧探查不到他的下落。”守一真人说到 原来他此次去临湘是去探查玄门弟子的,桑余也没有多想什么,只听掌宗张天师继续问道 “那贾师叔留下的东西呢?” 守一真人摇了摇头。 张天师疑惑道: “当初师叔仙去前,特意派其幼子送回,若不是道遇截,又怎会迫于无奈藏于临湘城?如果不在师叔故居,又会在哪呢?” “这个也没有办法,只有等找回了卫风,才知道具体情况了。”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师弟你一路风尘,先回山休息吧,最近魔门似乎有所异动,待到明日,我再召集诸位师弟师妹前来相商。” 张真人一语既闭,守一真人带着二人告了声退,三人从主殿下来。 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主殿前的那块空地,话说这空地与其余山峰皆由一条石锁相牵,石锁满是青苔藤蔓,而守一真人就带着他们顺着其中一条石锁,走了下来。 原来这条石锁,通向另一险峰。 这处险峰有一处小亭,三人在亭前落下,而在这亭子不远处,就有一条约莫一尺宽的栈道,斜斜通到山下的一处平台。 若说桑余在苗寨那空中楼阁的就算险了的话,于眼前悬崖的栈道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且不说此间山势更为险峻,单说那苗寨也有在悬崖修以悬梯,可那悬梯足能容纳二人并肩而行。而眼前栈道,根本就只容得下双足相并。 守一真人说这扫叶传讯的杂役活低贱得紧,怕不只是低贱,还危险得要命。 百里嗣音第一次走这么危险的栈道,双腿颤抖个不停,迟迟不敢往前挪一步,桑余走在前面,悄悄的伸出一只手,将百里嗣音的纤纤玉手攥在手心,然后转过头来,本来面无表情,丑陋不堪的面容多了一丝关切,他对百里嗣音点了点头。 这一丝关切犹如春风拂来,百里嗣音索性不再看下面,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桑余的背影,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就这样一步步走了下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回 奉元峰上 守一真人信步在前,徐徐为二人介绍道: “昔年祖师爷得天人传授符经,助天下一统,功成名就后云游四海,最后在此开山立派,方才我们去的,那是“朝元峰”,是你们掌宗师伯一脉所在,山名取一柱朝元之意。 祖师爷是要告诉我们符宗弟子,行走天下要如这朝元峰一般,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而为师所在的,是为“奉元峰”,奉者,遵守之意。所以我奉元峰下,必当遵行天命,不可逆天而行,不可忤逆师长,你们千万记得。” 百里嗣音与桑余纷纷称是,并暗自牢记于心。 尤其是桑余,暗道守一真人之所以愿意在六经阁董博士手里救下自己,原来就是因为怜惜自己孝顺,合他奉元峰一脉之意,所谓百善孝为先,看样子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其余三脉,为乾元,坤元,淳元三脉,在此也不多费口舌,等到时日一久,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言语间,三人已经来到此处平台,只见亭台楼阁,尽皆嵌于山间,脚下流云似水,身旁仙雾袅绕,偶有丹鹤飞过,有恍然欲仙之感。 桑余之前在苗寨,去过那嵌在崖的阁楼,可是与这奉元峰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而站在平台之,首当其冲的,是为奉元阁。听见守一真人归来,里面人慌忙迎了出来。 “弟子参见师尊。” 一众弟子齐齐跪倒。放眼望去,约莫十四五人。 “起来吧。”守一真人袍袖一挥,道:“你们眼前的姑娘,就是你们的小师妹,复姓百里,名嗣音。以后你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就多多照顾于她。” 众人站起身来,看了几眼百里嗣音,看她相貌平平,也并无什么奇特之意,也没有再多加注意,倒是更多的都往桑余这边望来,毕竟桑余的面像太过摄人。 桑余低了下头,对于自己这幅面相,多少有些不自信。本以为守一真人也会介绍自己,谁料他介绍完百里嗣音后,一背手,就阔步往奉元阁走去。 桑余没有被安排,也不知道去哪,所以低着头,一路跟在守一真人后面。 百里嗣音也怯怯的跟着桑余。 于是二人随着守一真人前后走进一间静室。 静室内,守一真人趺坐在榻,看了眼桑余,然后问道: “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不介绍你吗?” 桑余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若是介绍你,老道担心你会因为自己容貌,以及你母亲的事情,一开始就不与其他人接触,那样会给人生冷之感,你以后不好与他们师兄弟相处。 若是现在不介绍你,他们见你随我前前后后,会好奇你的身份,所以也不敢欺负与你,同时也会与你保持些距离,若是你哪日真的能够静下心来,一旦拜入老道坐下,也好与他们相处。” 守一真人几句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却如春风拂入桑余此时敏感的心里。 没想到连这些细节他都顾虑到了,经历过这些事情,桑余本以为人性本恶,直到他遇见了守一真人张延之。桑余微微抬起头,之前因为桑母亡故,桑余无心他物,此时才第一次打量身前这位慈祥的师长。 守一真人面相清癯,生着一双凤眼,须发皆白,只是鼻尖微微有些泛红,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喝酒。 “你也不用感激,我有些事情,想先问下你,你须得同我一一道来。”守一真人说完,然后示意让百里嗣音先到外面候着。 “在临湘初次见你,你身后的那把血锏,应该来历不凡吧?还有你这一身戾气,是什么原因所致,是否可以同我讲来?” 这些事虽然已近过去,可是对于桑余来讲件件都不是小事,本来一直都选择把它尘封在心。如今守一真人问起,也不再遮拦,就从遇见黎渊开始,一一细诉下来。 “这么说来,你这血锏,是从苗寨哪里得来的了?”守一真人问。 “是的。只不过刚开始它通体都是黑色的,后来才变成这个颜色。”桑榆补充到。 “这锏,来历非常,虽然里面禁锢了万千死魂,但是感受不到凶戾之意,应该不是魔门器物。”守一真人摩挲着手中血锏。 “此锏既然为你所得,那是你的机缘,你好生保管好。”守一真人将血锏一送,它轻飘飘飞到桑余面前。 桑余接过血锏,将他背在身后,然后又听守一真人道: “你站前来。” 桑余依言而行,守一真人两指搭桑余天灵,桑余只感觉一股炙热的暖流缓缓侵入身子,让他浑身痛楚不已。 “没想到那傩杀门,居然敢行如此逆天之事,只是苦了你了。”守一真人拉住桑余手,示意他坐在一旁。 “你知道,他们带你到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吗?” 桑余摇了摇头。 守一真人接着说道: “人有三魂七魄,为女娲娘娘造人所赋予,但是一旦死去,就会魂归天地,而那傩杀门,将那些活生生的生灵,弃入你说的落魂渊中,任由它们为凶魂噬咬,然后又凭借地下生气,让他们不断恢复,为的是激起他们胸中无限怨气,从而化为凶灵。” 桑余之前一直不知道为何沦落到落魂渊,如今听守一真人一言道破,才恍然大悟。 “可是他们杀戮这么多生灵,化成这些恶灵做什么用?”桑余多少还是不解。 “什么用?”守一真人一声冷笑。 “用处大了。傩杀门是靠傩术请来魔神之力为他们所用,可如今那些魔神要么隐匿要么被诛灭被封印,哪有什么力量同我们玄门争斗。他们此举是肯定有他们的阴谋。” 桑余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这全身血肉经脉,都是为那落魂渊底的死魂给毁坏,又被生气给重铸,重铸过程中,多少混杂那些死魂精气在内,所以造就你这番躯体。我估计你的戾气,也是由此而来。”守一真人下打量了一眼桑余。 “可惜啊,让他们失算了,本来你应该是他们万千死魂之一的。得亏你背后那把锏,帮你禁锢了大把的死魂,以至于地下生气能够保你不死不灭” 桑余听守一真人一说,将背后血锏抽了出来,细细的摩挲着锏身,没想到它救了自己两次性命。 “往后的日子,你要多磨练自身意志,这样才不会为你血肉中的戾气所侵,知道吗?” 桑余点了点头。 守一真人说完,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挥手道: “去帮我沽点酒来,这下山一行,喝不到自家徒儿酿的酒,走路都没力气。” 桑余转身出去,等他刚走到门口时,里面守一真人又唤道:“嗣音。” 百里嗣音于桑余错身之际对他莞尔一笑,然后转身走入静室。 话说桑余对这奉元峰一点都不了解,守一真人之说要沽酒,也不知道往哪去,只好往前面去找。 走到前面,恰好遇见几名师兄弟在做功课,桑余走去,问道: “请问真人平时爱喝的酒,在哪里沽?” 一名黑黑矮矮的弟子打量了几眼桑,余然后朝门外唤到: “丘师弟,带这位兄弟去给师傅打百果酒。” “哎,来了。”话音未落,人已从外面奔了进来,这丘师弟精瘦的像只猴子,眼睛贼溜贼溜的。 “是师傅要你给他老人家打酒?” 桑余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这人走在前面,桑余紧随其后。 “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 桑余摇了摇头,说道: “不。” “你身是怎么回事?” 桑余没有回答。 “我姓丘,叫丘如雁。你叫什么?”话刚说完,猛的好像想起什么,然后又补充道: “你可别听错了,是大雁的雁,不是燕子的燕。” 桑余点了点头,回到: “哦。” “你倒是惜字如金。既然不是师傅弟子,他老人家又把你带回山门,你们该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吧?就好像朝元峰那脉一样。” 桑余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 “那就奇了怪了。” 他们顺着奉元殿后的栈道一路往下走,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处拐角处,那丘如雁在那拐角处一跳,就在他将要落下去时,一手抓住那悬崖的一处藤蔓,整个人一荡,然后就跳到了一颗斜着钻出来的青松,当真不亏如雁这个名字,即便不施展术法都能如此身轻如雁。 他回头望了眼桑余,问道: “过得来吗?” 桑余没有他那么灵巧的身法,不过他受那死魂锻出来的身子,怎么会被这点问题难住,他往前一跃,整个人就这么飘了过去。 不一会,就落在了丘如雁身边。 桑余揉了揉眉心,一种酸软之感席卷全身,看样子那天被守一真人点了静心符,压制住了身体大半力量,因为一用劲力,眉心就有一股凉意扩散开来。 “你没什么事吧?”丘如雁在一旁问,刚刚桑余那么随意一跃,已然使出了非凡功力,使得丘如雁不禁对桑余刮目相看。 “没事,谢谢关心。”桑余将丘如雁推开,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反感被人接近。 当然,与他一同经历过桑母的百里嗣音可能不在此列。 “没事就好,喏,师傅要的果子酒就在这里。” 丘如雁没有计较桑余的无礼之举,顺着青松宽大的树干,一直走到根处,原来那里有个山洞。 桑余随后跟了过去。 这个山洞并不大,约摸一丈高,三丈宽,两丈深。他们刚刚落脚的青松就是从这洞里长出来的。 在洞的尽头有个石槽,此时一阵醉人酒香就从石槽里面飘将出来。 “这就是师傅最爱喝的果子酒了。” 桑余越走近,酒香越浓,还隐约带着果子的香味。 “这果子是每到夏秋,果子成熟的时候,我在咱们奉元峰的峭壁摘取来的。” 丘如雁从石槽旁摘起一个酒葫芦,和一片木瓢,用木瓢荡开酒飘着的碎果子,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随即飘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沽酒时,背后隐隐传来几声吐信声: “嘶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回 百里嗣音 桑余耳目甚是好使,听见后面不对劲,猛的转过身来。 只见一条银背小蛇就在他们二人过来的苍松根部,此时昂着头,正“嘶嘶”吐着信子,不知是不是被酒香引来。 对于这阴冷的东西,他向来不太喜欢,更何况阳符宗身处群山腹地,想必这银背小蛇也不是寻常之物。 桑余从背后取出血锏,一手倒提,步步欺过身去。 就在他靠近这银背小蛇的时候,瞅准时机,一锏就要砸将下去,势要让它血溅当场。 谁料这一锏还没到一半,那蛇尾一扬,猛的就见一口森森毒牙迎面而来,没想到它居然是首尾双头。 这一下突如其来,桑余也避得狼狈不堪,另一手顺手一捞,抓住那银背双头蛇的蛇身,扬手就要往地砸去,而那小蛇显然不习惯受制于人,仍然困兽尤斗,首尾两个头张口就要往桑余手臂咬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后传来了丘如雁焦急的声音: “兄弟,快停手。” 桑余手在空中一顿,那银背双头蛇的两个头被这么一晃,大头碰大头,碰的晕头转向。 桑余转过身,看向丘如雁。 丘如雁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前来,从桑余手里抢过银背双头蛇,将它翻来覆去的察看,口里还不停唤道: “小白,小白,你没事吧小白” “这蛇,是你养的?” 这是桑余目前为止主动与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看到银背双头蛇没事的丘如雁一愣,然后笑道: “是的,它叫小白,你看看,是不是很白。” 明明泛着银色,丘如雁非得说他白,桑余也是无话可说。 “那你怎么不带回奉元阁养?” 因为丘如雁的聒噪性子,桑余不知觉的想起了何不言,话也多了起来。 “师傅他老人家不喜欢蛇,蛇是冷血动物,不懂感恩,所以我把他养在这。”丘如雁的手心在蛇身轻柔抚过。 “小白其实很懂事的,当初我在峰各处去找野果,遇见它与一只金背大鹏搏斗,各自都是气息奄奄的,那只大鹏性子烈,我伸手时居然还要叨我,而小白却懂事得很,所以我就把小白救了下来,一直养在这里,不然你以为这野果酒酿在这里,会没有小贼来偷啊。” 桑余也不知道他说的小贼是什么,不过若是让他遇见了这种事的话,他肯定会救下那只金背大鹏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那只大鹏临死都要叨人一口的暴烈性子。 丘如雁见桑余没有说话,心里头虚,然后凑到桑余边,悄声说道: “哎,兄弟,帮个忙,这事可千万别告诉师傅他老人家” 桑余点了点头。 话少的人必定重诺,丘如雁心头一喜,将手中银背双头蛇递将过来,口里还不住劝道: “来,兄弟,你要不要摸一下,小白很懂事的。” 桑余转过身,继续回去沽酒。 “真的,不咬人。” 桑余继续在沽酒。 丘如雁见桑余不理睬他,一手托着银背双头蛇,将它递到桑余眼前,口里还戏虐的称道: “来,小白,叫叔叔。” 毕竟银背双头蛇不会说话,丘如雁于是就学着一个稚嫩的口音对桑余喊道: “叔叔你好,我是小白。” 桑余没有搭理他,沽完酒转身就往外走去。 丘如雁见桑余要走,把小白放在地,然后紧紧跟。 “兄弟,你平常也是这样吗,话这么少?” 桑余身子一弓,整个人往飘去。 而丘如雁一如之前,借着那些许支撑,以及吊下来的藤蔓之物,身子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桑余后面,不见他施展法诀,仅仅只凭这股灵巧劲儿,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 桑余与他在前殿分开,然后自己就抱着酒葫芦往静室走去。后面隐隐听见丘如雁在跟他那些师兄弟的聊天声。 “哎,丘师弟,刚刚那人是谁啊?师傅新收的徒弟?”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身手不赖?” “什么?该不会是别的宗门师兄弟吧?” “不知道。” “不会是阴符门吧?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还说跟他聊得来?” “嘘,背后议论人不好,你们小声点” “” 桑余渐渐远去,声音也渐不可闻,待他走到静室外边,发现百里嗣音已经出来,正往他这边望来,看样子是在等他。 “桑余哥。”百里嗣音巧笑嫣然,只可惜老天太不公平,给了她这么温柔懂事的性子,却没有给她生得一副好容貌。 桑余对她一笑,然后走过她的身边,回到静室。 “真人。” 守一真人正在入定。 “真人” “真人,酒取来了。” 守一真人听见酒来了,双目一开,眼中雷光闪动,脸甚是开心。 “好好好,快给我,可馋死我了。” 桑余恭谨的把酒奉,然后自觉的退了出来,走到百里嗣音身边。 “怎么了?百里姑娘。” 百里嗣音柔声道: “唤我嗣音吧,桑余哥。” 桑余笑了下,点了点头。 “桑余哥,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桑余一愣,不知道百里嗣音要与自己说什么事。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别出去吧。” 百里嗣音拉着桑余,然后绕到了奉元殿后面,原来在这后面还有一个石桌,几张石凳,桌子边长着一棵青松,恰好斜斜的遮在头。 再说在这往对面望去,可见云白山黛,秀色无边,当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桑余哥。”百里嗣音望着桑余,然后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出了什么事了?” “在说之前,你能不能不要怪我。”百里嗣音红着脸,听起来竟然有点撒娇的意味,若是没有那颗黑瘤,怕是娇媚无限。 “你先说。”桑余心里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好嘛。”百里嗣音有些急了。 桑余没有办法,只得依了她。 “好好,我答应你。” “之前之前我的一些事,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全部告诉你。”百里嗣音说的吞吞吐吐,眼睛也不敢直视桑余。 “你说你父亲的事?” 百里嗣音点了点头,急忙辩解道: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也知道,你现在肯定恨透了那些骗你的人,所以所以” 桑余对百里嗣音一笑,那张丑陋的脸庞竟也能让人感觉几丝暖意。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说,肯定有你的难处。” 百里嗣音看见桑余没有怪她,高兴得很,忘乎所以间双手抓住了桑余的左手摇来摇去。 “真的,桑余哥你不怪我?太好了。”言语眉目间全是欢欣雀跃。 对于桑余来讲,他这辈子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报仇。遇见百里嗣音与守一真人,算是一个美好的意外吧,此刻在他心中,他们算得是半个亲人。 “放心,以后,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不怪你。”桑余望着百里嗣音,眼神里多了几分宠溺。 “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百里嗣音故作严肃。 “嗯。不反悔。”百里嗣音脸绽开了一朵美丽的花,就连那丁点黑瘤都被她的灿烂融化。 她拉着桑余,细细慢慢的给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来。 百里嗣音,原来姓董,确实是儒门六经阁中易经博士之女。但是讲到他们父女的纠葛,就有的话说了。 董博士在百里嗣音满月之后就进京了,留下了百里嗣音与她奶奶,母亲三人在家。她母亲为她取名嗣音,是希望董博士多想起女儿名字,不要断了给家里的音讯。 这董博士文武全才,又天赋异禀,后来很快被六经阁给看重,短短几年间,就位居易经博士,为众博士之首。 当时喜讯传回故里,百里嗣音她母亲自然欣喜不已的,本来以为董博士会来接她们进京,结果盼来的却是一封家书。 书洋洋洒洒,但是总结几个字就是,六经阁事物繁忙,不能回来。 而百里嗣音她母亲与奶奶也觉得一切以大事为重,于是决定自己赴京去找董博士。 一路奔波,就在她们走了大半程的时候,不幸遇见了贼人,百里嗣音母亲,奶奶尽皆遇难,只有百里嗣音侥幸逃脱,也从此流落乡野。 桑余听她一一道来,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狠董博士了。 “这,就是你改姓的原因?”桑余问到。 百里嗣音点了点头,道: “他身居高位又如何?连自己的母亲与女人都保护不好,与桑余哥你一比,不知差了多少,何必要跟他姓。” 百里嗣音似乎不想让自己太过悲伤,担心影响桑余,于是勉强一笑,道: “随我母亲姓百里不是也挺好的嘛。” 桑余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百里嗣音,因为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他去劝百里嗣音不要记恨他父亲,就好像守一真人劝他不要太过执着于仇恨一般。 想起自己刚刚认识百里嗣音时,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桑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个娇弱的女孩子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 不然她怎么会说出“要死那么赶紧去死,如果还放不下,那么就好好活着”的话来。 可是桑余当初放不下的是他母亲,而现在是仇恨。那百里嗣音呢?当初是因为什么使她熬了过来? 桑余感受着百里嗣音手里心传来的温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百里嗣音被他这么一瞧,脸烧得滚烫,然后又看见她自己居然一直攥着桑余的手,更加不好意思了,急忙把桑余手一甩,捂着脸就往奉元阁外跑去。 桑余一脑子雾水,还以为是哪里惹了她不开心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不远处的静室内,守一真人一声叹息,口中喃喃道: “哎,傻孩子,你脸的事情,现在不告诉他,以后怕是更难说清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回 庭院深深 桑余没有跟去,一个人在这石桌旁静静坐着。 此处景色很好,也没有人来相扰,很适合想点事情。 这短短的一个月,在他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就好像以前没有发生的,未来即将发生的,都集中在这一块爆发了一样。 他本来只想多赚几个钱,然后能让自己母亲过一个好生活,如果自己命长能够多活几年的话,还能娶个媳妇,生个娃娃,不管给他取名叫桑葚还是桑叶都行,一家人其乐融融何其美哉。 可自从临湘遇见黎渊起,这种简单的生活都成了奢望,他自己落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说,小不点因为他而死,他也母亲因为他而死。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天晚有关,究竟他们这些人,在临湘郡内一处破落的故居里究竟找些什么? 桑余他不知道,他只是这盘棋中无辜的弃子。 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桑余攥紧了拳头,起身离去。 既然守一真人收他回山,总有些杂役活让他去干。 出乎意料的,除了守一真人的事情,以及守一真人所处的静室外的庭院,其余的都不用他管,这让桑余很是不明白。 这不仅仅是桑余搞不明白,守一真人其余的弟子也都搞不明白,除了百里嗣音有事没事会黏着他外,几乎其余弟子对他都是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些距离。 桑余的身份,就好像一个迷,成了这奉元峰的弟子门修行之外的另一门爱好。 不过那丘如雁倒是个例外,因为每次桑余去为守一真人沽酒,他总会跟在左右,说是为了护送桑余安全,其实私底下怕是去看他那心心念念的“小白”。 守一真人在第二天去了朝元峰后,回来就与众弟子传下法旨,说是那魔门的傩杀门与玄天冢,众妙门不知何故起了内讧,所以玄天冢最近也无暇与阳符宗为难,正是他们正道各门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 究竟为何,怕是只有阳符宗的掌宗与其余几脉的真人知晓,不过桑余好巧不巧,也是其中一个,因为这事情就是他挑起的。 不过只有一件事情桑余很不明白,阳符宗既然之前贵为国宗,虽然现在为六经阁替代,再怎么也不会如此被动吧,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阳符宗如此忌惮区区一个玄天冢?还不惜到了邀来同道中人山助拳的地步,要知道,这可是自损颜面啊。 这日桑余在守一真人庭前清扫落叶,突然见丘如雁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哎,桑余兄弟。” 也不知道他在是不是在百里嗣音那打探到桑余的名字。 桑余拿着扫把,走近前去,只见他微微躬起身子,然后左瞧瞧,右看一看。 很简单,桑余知道他在看谁。 “真人不在。” 听说守一真人不在,丘如雁显然卸下一块大石,腰都撑的比之前直了,只见他往怀里一掏,捞出一条小蛇来。 桑余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起,心道他怎么把这小蛇带回奉元阁里来了。 丘如雁往桑余这边帖了帖,道: “天气凉了,小白在那边肯定很冷,我寻思着给它到附近找个住的地方。” 顺着丘如雁眼神望去,那条银背双头蛇果然有些萎靡不振,这种冷血无情的动物最怕的就是天寒地冻的节气了。 “那你拿来给我看作甚?”桑余很是不解。 “呀,桑余兄弟,你看咱们关系怎么样?” 丘如雁避重就轻,桑余一愣,说道: “好像认识不到十几天。” “你看这所有的师兄弟里,是不是数我同你关系最好?” 桑余其实也不太想搭理他,可是每次都是他腆着张脸自己凑来的,但是他这话却也是事实,桑余没法反驳,于是微微点了下头。 “那你说才认识不到十几天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那是不是以后关系会更好?” 桑余一愣,发现有种重回临湘郡的感觉,这种拐弯抹角恬不知耻的套路,是他桑余以前常用的,此时听到这里,早就明白丘如雁下面会有所求。 “什么事你直说吧” “桑兄弟果然爽快,难怪百里师妹说你肯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这小子之所以知道了桑余的名字,都是从百里嗣音那丫头嘴里套出来的。 “先说事。” “你先答应我嘛。”丘如雁学着百里嗣音的口吻,桑余突然有一种身中剧毒的感觉,因为他的头皮不受控制的发麻。 “不说我走了。” 桑余拿着扫帚,转身欲走,丘如雁赶忙拦住: “哎,别啊,桑余兄弟。” 桑余根本不加理睬,丘如雁急了,急忙道: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嘛。我是寻思着能不能让小白放在你房间里过个冬?” 桑余一愣,道 “不可以。” “为什么?”丘如雁贼心不死。 “你不是自己有住的地方么?” 丘如雁对着桑余挤眉弄眼道: “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与其他师兄弟住在一块,人多口杂。现在咱们奉元峰,不算师尊他老人家,也唯独你桑兄弟和其余的师姐师妹能够单独一间房了。” “这不关我事,再说我也不喜欢和这没有感情的东西住在一块。” 桑余还是不肯答应。丘如雁没有办法,一狠心道: “要不这样子,桑余兄弟你帮我照顾小白,我教你酿百果酒的法子。” 桑余自从被守一真人带回山中,被他老人家照顾的无微不至,桑余每一点敏感的小心思,桑余生活中的起居琐事,他老人家都有帮考虑到,如今丘如雁拿出这么一个条件,着实让他有些心动。 这百果酒据说只有丘如雁一人会得,其余师兄弟求都求不来,如今为了这条小蛇,倒是豁出去了。 而且更关键是,桑余他若是学会,不但能够为守一真人酿酒偿还他老人家的恩情,还可以哄他老人家开心,说不定哪天真的一高兴,就把桑余收归门墙了,若能学得阳符宗的无符法,那报仇之事就不再是奢望了。 桑余心里已经计较了一圈,可是面却不动声色,显得非常勉强: “我又不喝,你这百果酒学了用处也不大,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勉强答应你也无妨。” 丘如雁听见桑余松口,心里喜出望外,然后问道: “桑余兄弟你尽管问,我丘如雁知无不言。” 桑余嘴角一扯,露出点点笑意,道: “阳符宗之前不是贵为国宗吗?为什么还会忌惮一个玄天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回 前尘往事 丘如雁听到桑余问起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意外,像是第一次认识桑余似的,弄得桑余也有些不太自然来? “怎么?这问题不能说么?” “不是不能说,是这个事情几乎各大宗门的人都有知晓,桑余兄弟你居然不知道?” 桑余点了点头,他不想辩解。 丘如雁,将小白塞进怀里说道: “先进你房间再说。” 桑余一愣,问道: “你怕我反悔?” 谁料丘如雁眼珠子一白他道: “怕你反悔?我是怕冷着了我家小白。” 桑余对他简直无语了,养一条小蛇搞得跟他养的是童养媳一样紧张。 丘如雁把桑余拉到房门口,他一点也不见外,一把推开门,然后找到桑余被子所在,一把把那条小蛇塞进桑余的被子里。等桑余发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你” 丘如雁转过身来,看到桑余欲言又止,笑了笑说道: “不用谢,天气转凉了,让小白帮你暖下被窝,也当是她对你这个叔叔的一片心意了。” 桑余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丘如雁一屁股坐了下来,心满意足道 “其实桑余兄弟你问的,跟我们门中旧事有关。本来我们这些弟子是不应该议论长辈长短的,既然你已在我阳符宗,这些事情也是迟早要知道的,所以告诉你也无妨。” “哦,怎么讲?”其实桑余在遇见何不言,风不语师兄妹时就有所耳闻了。 “其实这事准确的来讲,是我们符宗不大光彩的一件事了,桑余兄弟你应该听说过阴符门吧?” 桑余点了点头。 “阳符宗,与阴符门本为一家,名为符宗。这个你若是去过朝元峰,看见朝元殿前的匾额就应该知道。” “这个我看到过。” “当初太师祖广收弟子,因为他们大多是没有名字的孤苦孩童,所以都随太师祖姓张,那时五脉青衣翻飞,尽皆我符宗门下,好不气派。可是直到太师祖破境仙去之前,他收了一名弟子,老人家天赋异禀,集儒道两家功法于一身,隐有成为我符宗第二任掌宗之势。” 丘如雁说道这里,畅想那人威风无两,面露倾慕之色。 “然后呢。” “可是他老人家却誓要为天下苍生谋太平,投身于凡俗尘事。后来这位师叔祖遭人陷害,郁郁不得志而终。当时有些师祖觉得要为他们的师弟报仇,而有些师祖却不太同意,但是他们有一点是一致的,都想得到这位师祖留下的一本秘诀。” 说道这里桑余就有些不解了,为什么先拜师的还会觊觎自己师弟的秘诀。 丘如雁似乎看出了桑余的心思,解释道: “其实当初太师祖是因人而异,分别授予各位师祖的,分阳符一卷,阴符一卷,二者皆有其长处。可是这位小师祖因为天资独厚,两卷皆能修习,并将他的心得尽皆记在这秘诀之。” 桑余想当然道: “这个也不是很难的问题,会阳符的与会阴符的相互交换一下,不就都会了么?” 丘如雁叹了口气道: “若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据说阳符与那阴符两卷根本就是相反的,师祖们根本参悟不透。” “所有就有了阴符门与阳符宗之分?”桑余似乎明白了点,可是丘如雁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所以逐渐有了阳符与阴符孰弱孰强之分。” “难怪如此。”桑余想起了那次遇见阳符宗张曼倩,似乎与风不语,何不言所表现的能力确实有所差别。 “什么难怪如此?”丘如雁不懂桑余在说什么。 桑余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只是想起了几个故人。” 丘如雁听桑余不肯说,知道桑余这人全身都是秘密,问了也是白问,所以接着说道: “所以在一次宗门比武,几位师祖因为弟子的胜负问题,起了争执,没想到最后引申到了阳符,阴符之争。” “最后谁赢了?”桑余很是好奇。 “这个就无从知晓了,不过坤元,淳元二脉自小修习阴符的师祖心有不甘,一气之下,带着一众弟子去到了华山,在那开山立派,仍尊太师祖为开派祖师,号称阴符门,势要与阳符一较高下。” 听丘如雁这么娓娓道来,桑余才知道,阳符宗与阴符门居然是因为这些纠葛。 话说修仙问道之人对自己所坚守的最为虔诚,而往往虔诚的人容易以自我为中心,这符宗之事,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姜珏慢慢听来,感觉受益匪浅。 “所以从此以后阳符宗就一蹶不振了吗?” “不。”丘如雁很果决的否定道: “即使如此,我阳符宗依旧是正道中首屈一指的,只是那玄天冢太过恶心?” “玄天冢有什么恶心的?” “等哪天你遇到就知道了。”丘如雁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桑兄弟,我要回去做功课了,小白就拜托你了。” “看我心情。”桑余回笑到。 “哈哈,那自然希望桑兄弟你天天好心情了。那果子酒的酿造法子,我回头写给你,不过那些原料就得你自己去采集了。” “什么原料啊?”二人正在说话间,百里嗣音从外推门进来。 “没,没有什么原料,百里师妹你不在前面和师姐他们做功课么?”丘如雁对着桑余使了个眼色,然后望了望桑余床铺所在。 桑余自然是知道他不想让别人晓得“小白”的事情,所以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承了。这边厢百里嗣音哪知道他们刚刚在做什么,只是见到桑余居然和丘如雁在聊天,以为桑余状态好了很多了,所以心里大为开心。 “我做功课是我的事情,你没有做功课倒是你的事情了,到时候师傅回来了,有你好受的。”百里嗣音对他扮了个鬼脸。 可能是因为百里嗣音脸的黑瘤,所以丘如雁不敢恭维,或者是真的为百里嗣音说到点了,丘如雁赶忙辞别二人,匆匆离去。 桑余看着丘如雁远去的背影,转过身来,问道: “嗣音,怎么不做功课,跑到我这里来玩了?” 百里嗣音脸一红说道:“这不,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后面无聊嘛?” “真的?”桑余反问,他知道这丫头肯定是一如前几天,是受不了她那些师姐给她讲的那些东西,所以偷跑出来透气了。 “真的。”百里嗣音的声音弱不可闻,眼睛也不敢看桑余,只是盯着地面。 桑余知道她在偷懒,但也没有去拆穿。只是想到这里他就一直不明白,百里嗣音明明不想学阳符宗的术法,可是那次在临湘又为何偏偏要拜守一真人为师。 其实桑余挺羡慕她的,不管问守一真人,还是问他父亲董博士,他们都愿意教,而他桑余却要费劲争取才能得到。 也许老天就是这样,你越想要的,他越不给你,你越不想要的,他偏偏塞给你。就好像桑余与丘如雁不想让小白的事为其余同门知道一样,此时它自己却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回 酒鬼小白 小白没有见过百里嗣音,对于桑余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此时顺着床沿一路游走下来,眼看着就要到百里嗣音脚下,桑余后知后觉,再来提醒为时已晚,他怕小白伤害到百里嗣音,下意识的一手揽出,环住百里嗣音的腰,身子一贴,抱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口里唤道: “小心。” 百里嗣音被桑余突如起来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等到反应过来,显然才明白二人身子贴在了一起。她一个大闺女,第一次被一个男子揽在怀里,猛然二人靠的如此之近,竟然羞的满面桃红,也不知她在想着什么,手一推开桑余,转身就飞奔离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桑余如何懂女儿家的小心思,正要追出去道歉,可是想到小白还在家里,又怕它跑丢了,无法与丘如雁交代,只好作罢。 此时这小白立在地,昂起蛇头,一双墨如黑豆的小眼睛盯着桑余,而尾部的那个头却摇来摇去,居然在观察它自己。 桑余不知道它在看什么,也怕他咬自己,想起丘如雁说它很通人性,但又怕小白突然暴起,于是远远的蹲下身来,问道: “小白?” 小白听到桑余的唤声,把头又抬高了几分,然后两个头相互一望,就好像在商量似的,最后似乎达成了共识,不一会它伏低身子,就往桑余这边游了过来。 桑余本来对它没有多好的印象,结果见它如此通人性,也有些大吃一惊,桑余伸出一只手,那小白就顺着桑余的手一路游了来,然后缠在他的手腕。 桑余走到床边,然后将手往床沿一放,口里戏虐地说道: “你丘郎要做功课,而我呢有事要忙,所以你乖乖的到房间里待着,不许乱跑,知道吗?” 小白偏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桑余见它自己不肯下去,然后伸出左手,想要把它褪下来,哪知刚把它放在床,它又跟了过来。桑余无奈,蹲下身威胁道: “你再过来信不信我把你烤了吃了。” 小白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桑余以为它不敢再跟来,谁料前脚一走,它又游下了床。 桑余不胜其烦,一把抓住它的七寸,哪知道它另一个头突然就转了过来,对着桑余吐着性子威胁,估计是怕桑余把它烤了吃了。 一想到“烤”,桑余心头一亮,试探的问道: “你不会是饿了吧?” 两个蛇头点得不约而同。 原来如此,可是蛇饿了该喂它吃什么呢?桑余也不知道,拿来一些奉元峰弟子们常吃的饭食,它一点也不碰。想到那天见到小白是在酿果子酒的山洞里,桑余一拍脑门,试探的问道: “你不会想喝酒吧” 小白猛的游了过来,然后踮起了身子。 结果不言而喻了,奉元峰原来有两个酒鬼,一个就是守一真人,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小家伙了。 “你回去等着,我一下给你取酒来。” 小白一转身,飞快的游到被子盘了起来,只是两个头还在盯着桑余,估计在看他为什么还没走。 桑余摇了摇头,竟然对这小酒鬼无可奈何。 不一会,桑余就偷偷摸摸的取了些酒来,那小白虽然是蛇,但是鼻子灵异得很,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姜珏一推门,它直接就跳了起来,姜珏右手一抄,把它抄在手里,然后抽开葫芦盖,斜斜的放倒,小白急不可耐的把头凑到壶嘴边,腮帮子一鼓一鼓,喝的甚是痛快。 更令桑余嘀笑皆非的是,小白尾巴的那个头似乎不开心了,酒壶嘴只有那么大,看着另一个头喝的尽兴,居然嘴馋不已,竟然把它一挤,自己凑了过去。 桑余很想告诉它,无论是哪个头喝,不都是喝到一个肚子吗?不过显然小白不懂,或者是他不懂小白。 待小白喝的心满意足,就盘到桑余的被子里去了,再也没有搭理桑余。 桑余摇了摇头,将那剩下的大半壶酒收好,然后去了外面。 自从了这奉元峰,桑余也就做做这些事,守一真人唯独教了他一篇静心诀,说是让他勤练此决,磨练心性。 守一真人口里的心志不稳,桑余知道指的是什么,可是每次他一练那静心诀,全身就虚脱无力,好像魂儿被抽走了一般。 所以练到后面,也没那么勤了,日子一久,又回到了原点。 他虽然没有进境,但是百里嗣音却进步飞速,想着自己肩的仇怨,桑余多多少少开始着急了起来。 桑余没有见过奉元峰的生机焕发的春日,也不知奉元峰热情似火的夏天,但是他很快的迎来了奉元峰的第一个冬季。 只是这个冬季,一点也不冷。 因为玄天冢被傩杀门牵制,阳符宗这个时间段里励精图治,尤其是对于晚一辈的栽培,更加的重视,据说经过几大真人商议,会在腊月之时举办一场论道会,到时全宗弟子皆可参加。 这不,百里嗣音听说了这个事情,早就忙不迭的往桑余这边跑,她似乎一遇到了点事情都会跑来和桑余分享。 “桑余哥,桑余哥” 桑余坐在房间里,旁边热着一半壶果子酒,还不待他答应,声音的主人已经进到了屋里。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你听说了吗,听说了吗?”百里嗣音都还没说什么事,一个劲的摇着桑余的袖子问。 “你该不会说的是腊月举办论道会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百里嗣音盯着桑余,然后一细想,猛然醒悟过来,道:“不会是丘师兄告诉你的吧。” 桑余点了点头。 谁料百里嗣音却一脸不高兴,嘴里嘟囔道:“该死的黑猴子,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百里嗣音从边捡起一块木炭,扔进了炭火堆里,不知道骂的是手里的木炭还是抢了她话的丘如雁。 “好了,犯得着和你一块木炭置气吗?这论道会是针对所有门下弟子的不假,可是你才入门几天,会了几道基本的符术就想台了?而我又不是真人弟子,而且符法一样都不会,咱们啊,还是好好看人家论道才是正理。” 其实百里嗣音知道桑余入山之后没有学到东西,多少有些憋屈,但是每次她劝桑余把那静心诀好好练下去,争取早日让真人收他入室,可姜珏又不听,如今一晃几月,天天在这奉元峰扫叶扫雪打发时间,估计连她都有些担心。 对于这些事情,桑余何曾没有想过,可是他一身诡异功法是吃了那么多苦得来的,更甚至还搭了他自己的相貌与他母亲的性命,桑余如何肯轻言放弃,即便真的要如真人所言,将静心诀练到炉火纯青,不再被体内戾气所制,那么也得看看值不值得。 所以桑余此刻的心,犹如眼前熊熊燃烧的炭火,虽然有朝元峰张天师之子张曼倩珠玉在先,但他还是想看一看,阳符宗的弟子究竟能耐如何。 桑余把视线收回,最后落在自己左手系着的那根麻布带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回 阳符论道 符宗坤元,淳元两脉因为自立门派,改作了阴符门。所以阳符宗的两脉是后来补去的,不过都是自幼修习阳符,所以阴符一术对于阳符宗来说就成了绝学。 这个是陈年往事,桑余之所以突然想起它,是听丘如雁说这次“论道会”五脉弟子皆能参加的事来。 如果五脉弟子算在一起的话,怕有四五百人。当然,类似于桑余这样的闲杂人等是不算的。 奉元峰弟子少些,因为守一真人收徒苛刻,不但要求心性,而且还得合他奉元峰一贯来的宗旨,所以即便是算百里嗣音,也不过十六人。 但其余四峰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朝元峰,作为掌宗张天师的一脉,人丁自然兴旺,还有两脉就是坤元峰以及淳元峰了。这两峰有大部分的弟子都是后收的,虽说出类拔萃的不多,好在他们人数不少。 因为奉元峰地方小,不太方便,所以论道会的分会场设立在乾元,坤元,淳元三峰。分别以“天”“地”“人”三才代替。而朝元峰就是主会场所在。 所有弟子,按照入门先后,得先在这三个分会场中决出胜负,取其前面的八人,三八共计二十四人次,最后在主场论出先后。 前面的究竟怎么样,桑余无心去看,因为鱼龙混杂,他的相貌容易引人注目。但是奉元峰的弟子对于这些事都是场场不漏,尤其是丘如雁和百里嗣音,每次一回来,就会在桑余耳朵旁吵个没完,说那个师兄弟多么多么厉害,那个师妹师姐多么漂亮之类。 当然,说厉害的,往往是百里嗣音,而说师妹师姐漂亮的,自然是丘如雁了。 每当他说起这些,脸的笑容总会让人玩味,别说桑余看了会摇头,就连丘如雁手里的小白都不承受不住,一个劲的往桑余这边跑。 期间百里嗣音场时,桑余去坤元峰看过一次。 场斗得不温不火,看得桑余兴致缺缺,因为场有百里嗣音,所以桑余才坚持看完,跟桑余印象中的何不言,风不语师兄妹自然无法比。 可是那一天桑余的出现却引起了场面不小的动静,有不少弟子第一次见到桑余,见他整张脸人不人鬼不鬼,罩在头罩下,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的,腰间背着一根血锏,怎么看都像是魔门中人。 所以自此以后,天地人三才的分会场桑余就没有再去,即便是丘如雁场,都是由百里嗣音代为助威的。 听百里嗣音说,他这个丘师兄符法了得,善用符法驱使巽木,楞是把对面朝元峰的师兄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硬生生的挤入了这主场的二十四个名额当中。 桑余听到这里,自然也替他高兴的。 “你下一场比试是在什么时候?”桑余突然问起,一旁的丘如雁一愣,道: “你不会要去看吧?” 桑余点了点头。 “你还是别去了,次你去看百里师妹比试,已经和人闹得不开心了,要是这次因为我再和人闹起来怎么行?”丘如雁劝到。 “没事,也就看一会,毕竟你入主场也不容易。”丘如雁一愣,一拳擂了过来:“什么我进主场不容易啊,说的好像是靠运气混进去似的。” “我觉得桑余哥说的不对,怎么能说丘师兄是靠运气混进去的呢?”百里嗣音为丘如雁鸣不平。 丘如雁一听,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越来越感觉眼前的这个小师妹聪明伶俐了起来,忙不迭的回应道: “还是师妹懂我。” 谁料百里嗣音话锋一转,挤兑道: “丘师兄分明是躺进去的。” “什么意思?”丘如雁反问。 “就是躺着躺着就赢了呗。” 桑余看着二人打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大早,桑余扫完院子里的雪,就与百里嗣音一道去了朝元峰。 望着眼前巨大的平台,桑余记得第一次看到它还是在几个月前,只不过当时这演武台只有寥寥几名弟子在守卫,而现在,当中高高筑起一个平台,其余弟子环绕左右,即便是往朝元殿的石阶,都是玄衣。 今天是主场比试第一天,由“天”“地”“人”三会场中的最后两名出来捉对角逐。 只听一声锣响,丘如雁轻轻一跃,就了擂台。而他对面的,却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一声玄衣穿在身被挤得满满当当。 “奉元峰守一真人门下,丘如雁。” “坤元峰衍一真人门下,韩当。” “韩师兄请。” “丘师弟请。” 二人负阴抱阳,双手礼过,只见韩当躬身起来时,周身突然蕴起一圈土黄色光华。桑余一看,心道这局丘如雁应该不好打了。 为何?阳符宗乃靠阳符来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所以阳符门要么以布帛,玉鉴,或者各种材质的武器,面铭刻符法要义,然后在施法过程中,将这些要义自由组合,辅以手决,达到瞬发的目的。 而这韩当没有祭出任何法器,就能见艮土外放,显然阳符绘制于玄衣之,或者铭刻于周身。只是玄衣乃普通布帛,怎么能够承载太过强大的力量,不用质疑的,这韩当的阳符,肯定铭刻在身,可是能够将阳符铭刻在身的人,必定是生辰八字与铭刻的属相符合,而且根骨不凡才行。 因为此举,就等于把自身当做了一件承载天地灵力的法器。 桑余对这些懂得并不多,都是平常在百里嗣音,丘如雁这边听来的,所以他能看得出来的,丘如雁自然也心知肚明,看他目前表现来说,面色凝重,显然不敢怠慢。 只见丘如雁只手一引,腰带里突然钻出一根藤条来,如果不是青灰色的,桑余肯定会觉得丘如雁这个良心泯灭的家伙把小白抓来当枪使了。 这根藤条桑余很少见丘如雁使用过,即便以前他教桑余酿果子酒时,都是徒手在奉元峰攀来蹬去的。 如今见他拿了出来,显然是压箱底的本事都要使来了。 丘如雁性子毛躁,手中藤条一出,只见面隐约跳动着青色的符咒,而他的左手一掐法诀,那些符咒在他左手间快速组合,他那手中藤条见风就长,不多时就变成了一根长鞭,他右手一扬,一鞭就抽了过去,怕是想先发制人。 反观那边的韩当不动如山,对方一鞭抽来时不闪不避,怕是怕凭借自己根骨不凡,又有艮土阳符附身,所以才敢生受了丘如雁这一鞭。他是在试探丘如雁的实力吗? 谁知丘如雁的这根藤鞭一绕,丝毫不见松脱,若是眼力好些的弟子,分明可以看见那藤条长出根根细须,就往韩当的身子里扎去。 以柔破刚,下手就是狠招。 这韩当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他一跺脚,全身从脚至开始生出一片片石鳞甲来。而他双手一架,丘如雁的藤鞭扎不进艮土罡气,眼看就要挣脱。 丘如雁怎么能让他如意,右手一拉,左手手指跳动间符术已经组成,只见整个擂台四周突然长出根根巨木,而那巨木的枝叶如针,在这凌冽的冬日带着寒风,嗖嗖就往韩当所在激射而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回 李代桃僵 子之前桑余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搭擂台,后来听说这擂台有加固会场的作用。所以场上弟子即便斗的再生猛,都不会伤及演武台。 更主要的就是公平,因为阳符宗有金木水火土,五个支系。其中土相又有坤土,艮土之分。 坤土有大地之相,其势沉稳难撼。艮土有山岳之形,其状绵延不断。无论是哪一分支,若能立于大地山岳之上,只消阳符一出,就犹如顺水推舟,事半功倍。 所以立起这擂台,就使得类似于韩当这样的弟子没有了取巧的可能。 但是韩当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身子一沉,周身阳符亮起,在他手印拨动下,一个法诀迅速成型。 只见本来没有他物的空中突然凝出细小尘埃,又在瞬间拼凑起来,就在丘如雁的巽木针芒激射过来之时,组成了一口石钟,将那万千针芒全部阻挡在外。 “这韩当怎么这么怂,让人家打了半天,就知道防守啊。”桑余不远处的一名年轻弟子皱起眉头,恨不得是自己上场。 “这才哪跟哪?才刚开始呢。”他身旁一人说到。 果然,在他们言语之际,丘如雁的巽木针芒扎在了石钟之上,居然直接在上生根发芽,而那韩当的那石钟也隐隐有了细微的缝隙。 韩当在石钟之内,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要知道丘如雁是前后两个法诀叠加在一起,就等石钟破碎的那一刹,随后的万千针芒就可见缝插针,打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看那韩当如何个躲法。 外场的一些弟子,看得都替韩当着急,不自禁的暗暗捏紧了拳头。 丘如雁先声夺人,如今有大好优势,不免有些飘飘然,嘴巴又开始碎了起来: “韩师兄,我这巽木克你艮土,占了点便宜,不好意思了啊。” “师弟,为时尚早。” 丘如雁身子一跃,人已经在巨木之上。 “哈哈,不管输了还是赢了,反正师弟我能上一回演武台,也不亏了。对了师兄你哪里人?” 丘如雁又开始套起了近乎,韩当凝起的石钟越来越脆弱,只听“咔擦,咔擦”几声声响传来,石钟已然块块龟裂,而丘如雁的巽木针芒就在这一瞬间,化作千万道青芒,直直的朝韩当刺去。 虽说是演武论道,但是刺得实了,管教韩当被扎成刺猬。 可就在巽木针芒即将临体之时,韩当身子一震,竟然主动将那石钟震碎,而那些碎裂的石块带着千钧之力,将空中巽木针芒统统拦截下来,而其去势不减,竟直接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就好像万千石炮,无论丘如雁藏身何处,都躲之不得。仅以一决,不变应万变,连破丘如雁两决,这韩当果然不简单。 若是仅仅是这样,那就好了,就在丘如雁忙于招架这激射而来的石屑之时,韩当一声巨吼,那些本来擦着丘如雁身子激射远去的石屑猛然间在丘如雁身后凝成一座小山,带着压顶之势,破空而来。 原来韩当在石钟之内,虽然丧失了视线,不知道丘如雁下一决将要为何,可是同样的,他暗暗捏出了什么法诀,别人也是无处知晓啊。 此刻丘如雁腹背受敌,竟然无处可遁。 就在万千弟子以为韩当稳操胜券的时候,桑余却不慌不忙,对于丘如雁,他还是有几分信心。 果不其然,平常在奉元峰翻来跳去的本事在这时候显现了。 丘如雁长鞭一甩,勾住附近一块巨木,在这一勾一带之间,人已经脱离了小山与石屑合击之势。即便还有大部分带着千钧之力的石屑,都被丘如雁在空中险险避过。 那一瞬,他就像一只林间跃出的灵猴,身姿迅捷无比,仅仅在最后时刻,两枚石屑已然避无可避,直接打在丘如雁护体罡气之上,虽说受了些内伤,但并无碍事。 丘如雁的精彩表现,让场外弟子目瞪口呆,即便是端坐在不远处的守一真人都为他颔首称赞,表情甚是欣慰。 “丘师弟好身手。”韩当口中赞到,但是手中却不停,周身符决映起,他左手指法一掐,右手为引。转口喊道“困。” 丘如雁这边还在给擂台外的师妹师姐示意呢,难得让她们注意自己,怎么能不珍惜,猛然间感觉天地一暗,却是韩当故技重施,凝出了那口石钟,直接将丘如雁罩在当中。 就是这一困,韩当猛的越向空中,只见他身上符文闪烁,他竟然以自身为中心,凝出了一个高约六丈的巨人,然后抬脚就往石钟上踩去。 就在他祭出此决之时,身在场外的守一真人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而他一旁的衍一真人想要出手相阻,更是有论道规定在先。 看他们这神色,莫非丘如雁凶多吉少了么? 百里嗣音等女弟子转过脸去,不忍再看。而桑余更是忧心不已。 难道丘如雁真的避不开了吗? 以他之前破开石钟的速度,在巨人一脚下来之时,是根本破不开这个石钟的,他最终还是让众人失望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巨人重重的踩在擂台之上,激起万千尘埃。而那石钟就在这刹那间被踩成碎片。 百里嗣音拉着桑余,已然梨花带雨: “桑余哥,丘师兄,丘师兄” 衍一真人的声音更是响彻全场:“韩当,你疯了吗?同门弟子论道,你竟敢全力施为?” 桑余知道,韩当这人虽然憨厚,但不是傻,只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已,他不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丘如雁真的丧身在同门手上,未免也太可惜了。 就在众人以为丘如雁已无生机的时候,突然在石人对面的擂台上猛的开出一个小缝,然后这缝隙里挤出来一点绿芽,绿芽迎风便长,不一会就长出了一颗树来,这棵树开花,结果,就在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完成。 待到那果子掉在地上,不一会就凝结出一个人来。 那是丘如雁。 看见丘如雁再次出现,全场雷动,而桑余分明能感觉到百里嗣音掐着自己手臂传来的阵阵痛楚。 只是丘如雁气息奄奄,显然无法再战,这一场,胜负已然分晓。 担任此次论道的宣判长老飞身入场,一手拉住韩当,正要宣判,却见场外传来一个声音: “且慢。”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那人却是刚刚叱骂韩当的坤元峰衍一真人。 在这宣布韩当获胜的关键时刻,作为师尊的衍一真人突生枝节,他是意欲何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回 水火相融 身衍一真人身子一晃,已然出现在论道擂台上。 他这一式桑余在守一真人身上见过,缩地成寸的法子,当真飘逸的紧。 只见衍一真人走到丘如雁身旁,看了看他的伤势,确认无碍之后,才来到韩当面前,轻声骂了句: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韩当被他师傅骂的莫名其妙,不敢还嘴,只得低下头去。而衍一真人看了眼宣判长老,直到对方许可后,才对着台下众人朗声道: “这一场,是我坤元峰输了。” 下面一片哗然,很多弟子不解,只听那衍一真人道: “虽然韩当后来扳回颓势,但是不顾同门之谊,全力施为,此为大过。” 场下议论纷纷,就连桑余附近都有人在悄声议论: “衍一师叔此话虽然在理,可是论道会宗旨就在论出个高低,况且胜负皆由宣判长老决定,他这么做是否僭越了?” 就在这时,只听衍一真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心中疑虑,请听我细细讲来。” 衍一真人迈到丘如雁幻出的树旁说道: “这演武台上的擂台,是我与其余几位真人一道加持,我们有信心,在你们这些弟子之中,在全力施为下能够伤及此擂台分毫的人,不出五五之数。” 话音未落,场下弟子尽皆哗然,纷纷望向已经被抬起来照料的丘如雁。而这边衍一真人继续说道: “但是奉元峰丘师侄在盏茶的功夫,以李代桃僵之术,不但破开擂台遁走,而且又破开一次逃了出来。虽然只是及小的一个裂口,但要知道这可是先后两次啊。所以与我坤元峰这不成器的弟子韩当一比,胜负无须再论。” 这些事情,宣判长老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他本来就是按照规矩行事,如今见坤元峰一脉在宣判前主动认输,随即改口判道: “此役,坤元峰弃权,奉元峰丘如雁胜。” 这一声判词,众人无不拍手称颂,一是夸丘如雁机敏了得,二是在论坤元峰衍一真人为人磊落。 看似坤元峰毫无所获,其实这众弟子的人心一下被俘获无数,就连守一真人,都无法怪罪他们坤元峰什么。 桑余看见丘如雁被抬下来,忙带着百里嗣音上去探望。 “丘师兄,丘师兄你还好吧?”百里嗣音面带关切。 丘如雁侧着头,一动不动,他经过之处,不论是奉元峰,还是其余几脉的师姐师妹无不面带关切,只有桑余知道,这小子是受了些伤,也有些脱力,但是更多的是装的。 为什么说桑余能这么笃定,因为丘如雁从身边被抬过去的时候给桑余挤眼睛了,那神情,让桑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几天丘如雁在他在面前,说哪一脉的师妹师姐多么漂亮时候的享受样子。 “活该。”桑余嘟囔一句,谁料被百里嗣音听到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还硬要拉着桑余一同去探望。 “没事的,相信我。”桑余心里清楚,此时丘如雁肯定会有奉元峰的师姐师妹照顾着,若是不去还好,去了指不定还得受人不待见。 百里嗣音也非不明事理的小姑娘,看到桑余无动于衷,以她对桑余的了解,虽然还是没有明白桑余所想,但多少能通其中一二。 此时台上宣布出场之后,再上来的,是一男一女两名弟子。 男弟子身高七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眉目清秀,美中不足的却是咳嗽不断,手中随时备有一丝方巾。 而他对面的那名女弟子年纪与他不相上下,虽然都是身着玄衣,但与其他大多数女弟子一比,她的身材更加玲珑有致,相貌虽然不算出众,但是眉梢一点小痣让她多了几分灵气。 二人负阴抱阳,双手礼过,双双报上名号。 这男子是淳元一脉,名为常万春。看样子是自小多病,所以取万木春之意。而这女子却是乾元一脉,复姓端木,单名一个鸾字。 端木鸾一上台,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对方,似乎早就认识这常万春。 常万春将手巾扣于手心,左手一伸,背后长剑锵然而出,看这模样竟是一柄玉剑。 “师妹,小心了。”常万春苍白的脸面露一丝微笑,端木鸾回以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柄短锥,约莫半尺长短。 端木鸾右手一祭,那短锥上光华流转,符文跳跃间,左手法诀已经掐成,只见短锥上无端燃起一道赤炎,倏忽间已然不见。 待到下一刻时,已经到了常万春身侧,而端木鸾的提醒的声音才姗姗传来。 常万春随手一挥,那长剑将短锥格挡开来,旋即单脚一划,身侧凝水成冰,而那玉剑竟似一颗龙头,在常万春周身一绕,带起身侧冰鳞,犹如飞龙在天,直往端木鸾击去。 桑余没见过这二人,不禁问向一旁的百里嗣音道: “这二人,一水一火,看起来水火不容,怎么却没有半点杀气?” 百里嗣音将视线从场中收回,道: “桑余哥,你有所不知,这常师兄与端木师姐二人虽然不是同一师门,但是渊源颇深。” “哦”桑余回转头,继续往场中看去。 此时端木鸾眉头微蹙,身子猛的一跃,单足点在冰龙脊背,右手中食二指一挥,短锥应指而去,而她左手一拨,那法诀上顺序亮起几道阳符,随后烈焰蒸腾间竟将冰龙一撕为二。 端木鸾身形不停,就在半空之时,左脚一踢短锥,锥头立马倒转,旋即右脚踢在短锥尾部,那短锥带着破空之势,电射而来。 常万春不敢怠慢,急忙收剑回挡,却不料端木鸾双脚左右交替带起道道火光直接击在短锥之上。 而那短锥犹受重锤,一锤又一锤,逼得常万春步步往后退去,常万春咳嗽声也不断传来,那边厢端木鸾面色一紧,足下稍稍慢了半分。 却见常万春身形一矮,竟然出乎常理的如同流水一般晃开身去。 “师妹,不用担心我,全力施为便是,咳咳。” 常万春站起身来,口中提醒到。 端木鸾见到常万春没事,面色稍安,手中却不见停,左手一拨,一个法诀又是应手而出。 那短锥竟带起燎原火雨,将常万春困在场中,而火雨之上却是腾起的青烟,他们汇在四周,看起来竟似一个个兵甲在身的卫士,在端木鸾左手法诀推出的刹那,猛然跃起,带着无声的嘶吼朝常万春扑去。 可这常万春见招拆招,玉剑一旋,空中冰鳞汇成一张冰网,就在那些卫士将要及身之时,把它们困死在火里。而与此同时,那龙头蓦然在空中消散,化作漫天飘雨,看起来毫无力道,却让人避无可避。 端木鸾不为所动,左手法诀一掐,右手抓住短锥往地上一指,那地上腾腾跃起的火海此时好像一片华盖,被她直接掀起,挡在了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常万春却笑了,望着端木鸾提醒道: “咳咳,师妹,可别忘了,冰,可是无坚不摧,水,可是无孔不入的。” 常万春话音刚落,端木鸾已然意识到不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冰火绚烂 那烈焰蒸腾的华盖挡在了上空,常万春左手的法决在霎时间推出,原本倾盆而下的雨滴在与烈焰华盖接触的那一刹猛的一顿,然后凝出了玉剑模样,带着无坚不摧的威势自上而下直接将华盖钻出一条碗口大的裂口。 而那裂口后面,所有的雨滴急聚于一条线,从最末的那一颗起,像是一道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它们一颗又一颗,击打在玉剑的背后,剑锋颤抖不已,去势更急。 而更可怖的是那些击打在玉剑上的水滴,它们四下飞溅,带着破空之势,封堵住了端木鸾四面八方的退路,此水为癸,沾之跗骨难去。 此时若躲,四面八方没有路了。 此时若拼,那玉剑之势,仓促之下更难抵挡。 此时若退,还有常万春在下以逸待劳。 即便是桑余,都没有信心能够在此状况下脱身而出。 场外人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胜负分晓。 可是他们失望了,但是他们很开心这样的失望。因为端木鸾并不着急,常万春用了她之前的法子,但是她们之间有所不同。 之前,是她在烈焰短锥之后,常万春鞭长莫及。 而此时,常万春却身在擂台之上,与那冰剑形成夹击之势。 只见她身形一旋,足下烈焰锥带起一道火光,像是一道烈焰旋风直接往常万春袭去。 此时形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场面,冰剑追着端木鸾,而端木鸾却袭向了常万春。 若是常万春选择硬拼,那么在端木鸾被冰剑及身之前,他极有可能挡不住端木鸾这一击,若是常万春选择避让,那么他封死的退路,无疑就是端木鸾的生机。 围魏救赵,好妙的法子。 全场掌声雷动,在与此同时常万春选择了退让。 可就在他身形晃开的同时,常万春之前的位置,居然蓦然间生出一簇冰锥,端木鸾想要同常万春一样,已然是行不通了。 但是端木鸾身形不停,那烈焰旋风与冰锥针锋相对,只听碰的一声爆裂开来,而冰火相激带起的反震力道,直接将端木鸾推向了冰剑。 眼看着端木鸾即将葬身剑下,而这玉剑之威更本无法中断,就在这一瞬间,常万春飞身而上,直接将端木鸾护在剩下,而他手中细绢蓦然张开,左手法诀连掐,那细绢像是一块水盾,直接挡在二人身后。 剑盾相触之下,细绢以极大的韧性缓解了冰剑之威,只在片刻后,细绢立四分五裂,而那一剑之势不减,直直朝常万春背后刺去。 常万春抱着端木鸾,一双眸子里都是对方的眉眼,即便背后利剑即将加身,都将它置之度外。就是这么一缓的时机,端木鸾手中法诀推出,烈焰短锥与玉剑碰的一触,二者叮当掉落在地。 在这生死攸光的紧要关头,场外早已哑雀无声,只有百里嗣音,此时望着场中二人,小手死死的抓住桑余的臂膀,而眼神却在台上与桑余身上来回切换。 “原来她们是一对璧人啊?”桑余后知后觉。 百里嗣音没有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羞红了脸。 桑余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心思只在场上二人,心中拿二人与他印象中的何不言,风不语作了一番比较,猛然发现,阳符宗弟子在修为方面似乎要比阴符宗强。 可是二者相互依存,不相上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这让桑余怎么都想不明白。 话说此时场上未分胜负,二人符法再起,根本未多做停歇。 端木鸾手中短锥遥指,身形陡然一拔,左手法诀已然推出,而此时的朝元峰,不知何故卷来一片残云,而那残云受烈焰短锥所指,竟然像着了火一般。 而反观这边厢的常万春玉剑插于身前,以玉剑为中心开始结起层层冰霜,然后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四周蔓延开去。即便桑余他们身在场外,都能感觉面前一股凌冽寒意。 常万春正掐着法诀,身子突然一抖,竟然咳出了一口血来,他那方丝绢方才已然损毁,所以这口血直接咳在了手心。他也顾不得去擦拭,左手法诀掐完,一扶右臂,而右手一掌拍在擂台的冰面上。那冰面陡然生出一簇簇尖利无比的冰锥,直直往端木鸾射去。 端木鸾不闪不避,右手一引,那空中火云如她心意,直接蔓延下来,像是一道红菱,在她妙曼的身子旁飞舞坏绕,显得煞是好看。 当那冰锥就要及身时,端木鸾手指所向,红菱直接将那飞射而来的冰锥拦腰一捆,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而那冷热相激之间,碎裂的冰屑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反射着天上的红光,极尽辉煌的盛大开放。 可就在众人醉心在此画面时,端木鸾手执烈焰短锥,当头疾刺而下,常万春不甘落后,反手一拔,玉剑已然在手,身子一跃,长剑在前,身子在后,直接迎了过去。 这一回,别说是桑余,估计众人都会以为他们会尽力一搏,却没有料到的是,那冰花绽放的时刻,一柄短锥自常万春背后透体而出。 这陡然来的变化让人猝不及防,之前还礼让三分的二人,突下杀手,直到搂着的二人坠落在地,众人才猛然发现,端木鸾的背后,那是常万春探出了半截的玉剑。 场下弟子惊诧于面前的变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宣判长老以及淳元,乾元二峰真人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论道台之上。 “万春。” “小鸾。” 他们二人身上血流如注,汇在了冰面上,顺着起伏不平的冰面,然后从论道擂台上淌了下来,根本分不清彼此。 淳元峰端一真人手中青光蕴动,冰下突然破开一丝绿意,然后那根绿芽直接攀附上二人身体,将他们分别包裹在内,山风未曾间断,带起了一丝腥味,还有一股奇特的药香。 端一真人一挥手,擂台下攀上几个人,然后将常万春迅速抬了下去。而那边乾元峰也在正一真人的授意下,将端木鸾送出了场外。 此时全场一遍寂静,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见二人相继被台下场去,而后面还有两名弟子没有比试,也不知是否还会继续下去。 那宣判长老呆立在场中,眼睛往一个朝元殿的方向望去,那里是掌宗张天师所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二回 断袖之癖 一桑余也完全没有料到,事情到最后会出现这么一幕。 看那端木鸾与常万春,应是郎情妾意及般配的一对,又为什么在这全宗论道的大会上做出这等自相残害的事情。如果说自杀残害,显然有些不妥当,因为他们二人明显是事先商量过的。 难不成,他们二人有意寻死? 桑余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忙调过头想问一下百里嗣音,却见这丫头双目呆滞,直勾勾的盯着二人被抬下去的地方,而她眼里簌簌而下,一张小脸梨花带雨。 桑余第二回见她哭的如此伤心,即便是临湘郊外遇见他父亲董博士,都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嗣音?” 桑余试探的唤了句。 百里嗣音一愣,然后赶忙用袖子将脸上泪迹试去。 “嗯?” “你怎么了?”桑余有些担心。 “没,没什么,就是看到端木师姐,跟常师兄受了伤,所以担心。“ “真的?”桑余不太相信,百里嗣音肯定知道更多的有关于这二人的事情。 “嗯,真的。”百里嗣音展颜一笑,只是稍稍有些勉强,那一抹忧愁就像她脸上的那颗黑瘤,显得格外的突兀。 桑余记得百里嗣音刚开始的时候说过,这端,常两人渊源颇深。 即是青梅竹马,又是郎情妾意,应该是很快乐的一对比翼鸟才是,怎么会如此想不通。 正在桑余愣神之间,耳际有声来,响亮若洪钟一般,然后在这朝元峰上铺陈开去。抬头一看,那正是阳符宗掌宗张天师。 此时他一袭灰袍,胸前贴着几缕白髯,在他言语之间,格外的灵动飘逸: “这演武论道,有所误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大家莫要放在心上,接下来该是如何,依旧如何就是。” 张天师说完,身子一背,不多时已经到了远处,再看时已经消失在石阶之上,而他背后还跟着几人,根据服饰身形来分辨,应该是其余四脉的真人。 既然掌宗有命,那么剩下的那一组弟子很快就上了场来,可是百里嗣音却出乎意料的兴致缺缺,还不待台上的弟子报上名号,她转身就欲离去。 桑余看在眼里,急忙一手拉住,疑惑道: “嗣音,你不再看会了?” 百里嗣音没有回头,只是回道: “不看了,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去休息。” 桑余想要跟上,却被她一推,随后一个人掩面离去。桑余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吊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这百里姑奶奶了。 直到二人回到奉元峰,目送百里嗣音回了房后,桑余来回一思量,觉得百里嗣音这事,肯定跟端,常二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既然百里嗣音不肯说,何不去问问丘如雁呢。 一念及此,桑余转身就要去找丘如雁去,可是还没走几步,转念想到,这小子现在左有师姐右有师妹在身边环绕,若是贸贸然去了,肯定不受欢迎,于是桑余转了回去,几番周折后来到自己屋里,将窝在被子的打盹的小白给窝在胸前。 丘如雁被抬下后,按照常理,应该是送回了奉元峰休息养伤了才对,所以桑余轻车熟路,直接往他房间找去。 因为桑余住的地方离守一真人较近,所以要进出几个院落,才能到丘如雁他们这些男弟子所在。桑余刚进院子里,还没见到丘如雁人呢,老远的就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这小子果然没多大事。 “师姐你可是不知道,当初我是眼看着不妙啊,心道要是直接了当赢了韩师兄呢,肯定拂他颜面,若是输了,那是更不行,所以我当机立断,急中生智,灵光一闪就想出了一个绝“ 不用说,这小子肯定是在这些师姐师妹面前夸耀他自己的能耐了。桑余迈过门槛,也没怎么说话,毕竟除了百里嗣音,他和奉元峰其余的女弟子都不熟。 换做是他以前,估计也会和丘如雁一个德行,只是现在容貌尽毁,而且又有守一真人故作神秘在后。别说除了百里嗣音奉元峰其余的女弟子都对他敬而远之,即便她们愿意与桑余相处,此时的桑余都没有那个自信与心思与她们多打交道。 桑余就往房门口那么一杵,本来还言笑晏晏的几名女子一下尴尬了起来,有一名靠的近的,头一低关心了丘如雁几句,就转身走了出去。 估计丘如雁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抬眼一看,正好看见拢在头罩里的桑余。 桑余右手托了托胸前,那里稍稍有些凸起,丘如雁应该能够会意,虽然面上有些不乐意,还是极为配合的说道: “哎呦,是师傅让您给我送药来了么?请进请进” 余下的几人听丘如雁这么一说,估计是为了避讳,急忙退了出去。 桑余站在门口,像是一尊门神,直到他们都退开了,才把门一掩,走了过去。 “不会怪我坏了你的好事吧。” “怪又能怎么样,好不容易受了一次伤,你还要给我搅局。”听他言语,这伤受得还挺难能可贵。 桑余将手伸进怀里,然后将小白掏了出来,因为桑余舒适的体温,它早已经苏醒了过来,突然望见了躺在床上的丘如雁,还不待桑余放它下去,它整个身子一跃,直接糊在了丘如雁的脸上,看起来竟有几分兴奋之意。 小白一个头盯着丘如雁,另一个蛇头却望着他的身子左瞧右看,显然是看出了丘如雁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一个使劲的拖着身子要往丘如雁胸前游,可是在丘如雁脸上的那个又不肯,所以整个蛇身被拉的笔直。 小白身下的丘如雁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哑然失笑,问道: “小白,你跟他住了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变傻了。” 桑余走到丘如雁附近,本想关心一句,哪知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冰冷不自然。 “你没事吧。” 丘如雁将小白抓了起来,任凭它藏在腕上,然后望着桑余道:“哟这伤太值当了,连咱们奉元峰的二号神秘人物,都来关心我了。” 丘如雁在打趣桑余,他自然听得懂,只是他桑余什么时候成了奉元峰的二号神秘人物了,不由摇了摇头道: “看样子韩当打得太轻。” 桑余作势就要去抽背后的血锏,丘如雁一见,急忙手一推,道: “你要干嘛?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我告诉你,我可没有断袖之癖,刚才那么多师姐师妹在,你都看见的” 桑余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是心里头还是被丘如雁给逗乐了,把血锏往腰后一送,问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奉元峰的神秘人物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回 海底寻针 一“什么时候?刚刚有个师姐还在问来着呢?”丘如雁望着桑余挤眉弄眼。 “哦?”桑余头一歪,在等着下文。 “唉,那个丘师弟啊,平常见你跟那个人走得挺近的吧?怎么你受伤了他都没来看你啊?” “嗳,人家可是侍奉师尊的,哪敢劳烦别人,师姐你这么关心他,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讨厌,人家只是好奇嘛,那人长得那么”丘如雁嘴巴快,学着他之前与那个同门师姐对话,不知觉讲到了不该讲的东西,慌不迭的改口道: “那么神秘,所以问一下。” 要说桑余大聪明没有,小聪明是有一大把的,丘如雁这把戏根本瞒不过他,不用讲,丘如雁口中的那个师姐是说的是“丑陋”或者“可怕”之类不好听的词语,是丘如雁怕桑余多想,所以硬生生改了。 桑余也不去戳破,他多少知道背后有人议论他的来历,他的样貌,他那根诡异的血锏,只是没想到到了如此公开的地步。 其实桑余很在意,在意别人对他容貌的看法,在意别人对他身份的猜测,让他变得格外另类。 但是他在意又如何? 且抛开复仇的事情不谈,其实桑余很想融入这个环境,成为奉元峰的一份子,他与丘如雁的关系就能证明,但是他不敢,他怕与人相处时再遭人陷计,他也怕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他与别人之间,就隔了一层厚厚的壳,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若是再遇到风不语,何不言。他们肯定会觉得,桑余已经变得不像在临沅遇到的那个桑余了。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其实一切还好,至少桑余他现在已经很知足,他身边有百里嗣音,有师长一般的守一真人,有朋友一般的丘如雁。 桑余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三个人他会先想起百里嗣音的样貌来,同样他也不知道他对丘如雁这个人的定位算不算是朋友。 应该算吧,那谢老三与丘如雁,肯定不是一样的人,丘如雁嘛,最多像何不言。 想到这里,桑余嘴角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然后对丘如雁道: “我是有事情想问你。” 可是丘如雁却不按常理出牌,望着桑余道: “不用问,我说了我没有断袖之癖的,你望着我笑是什么意思,你上奉元峰这么久,我只见你只对百里师妹笑过。” 桑余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手一背,又摸到了身后血锏。 每次桑余一严肃,丘如雁就很识趣,也不吊儿郎当的了。 这不,他面色一肃,像是变了个人,道:“说吧,问哪方面,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有关百里师妹事,都告诉你。” 桑余一愣,问道: “你怎么知道?” “废话,现在放着演武论道不去,跑来我这里坏事,而平常跟在你后面与你形影不离的百里师妹却不在,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桑余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看得丘如雁一脸纳闷,问道: “你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事应该跟端木鸾与常万春有关系。”桑余直接切入正题。 “所以,你是想问我他们二人的事?” 桑余点了点头,丘如雁接着道: “其实他们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咱们阳符宗里,可能女弟子对这些事情都清楚些。” “应该是。”桑余听丘如雁这么一说,觉得确实如此,不然百里嗣音才入门这么一会,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前程往事了,肯定没少听她师姐说。 “听说端木师姐与常师兄是一同上的山门。你也知道咱们师傅收徒讲究得对他老人家胃口,而别的几脉,相对注重弟子的天赋资质,他们二人因为天赋异禀,分别拜到了乾元,淳元的两位师叔门下。” 丘如雁说完,然后望了一眼桑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拜到同一门下呢?”桑余有些好奇,也并没有计较丘如雁讲话的一些细节。 “不是他们不肯拜,而是据说他们二人命数相悖,若是相处得太近,肯定会出祸事。” 想这阳符宗堂堂一大宗门,怎么会因为他人随意一句话就更改了弟子的命运,于是跟着问道: “这话也有人信,谁说的?” “若是别人说的话,我们阳符宗可能不会奉为金玉,但是有两人说的话,我们全宗上下是信服不过的。” “哪两人?” “太师祖,还有那位一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师叔祖。” 这两人都是阳符宗惊才绝艳的人物,听丘如雁这么说来,那么最可能的,应该是前面一人了。 “是太师祖说的?” 丘如雁一摇头,道:“不,是师叔祖说的。” 桑余不知道那人究竟有多厉害,竟然随意一句话,到了现在阳符宗上下都奉若圭臬。桑余听丘如雁讲过他的一些事情,有时候真的是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不然的话,他就可以瞻仰这位师叔祖的风采。 可即便他老人家说过了这么一句话,那常万春,端木鸾二人也没必要有寻死之心啊,桑余还是不太明白,不由接着问道: “今天在朝元峰上的事情,你应该多少听到了吧?” 丘如雁抓着小白,然后点了点头道: “我听师姐说了,常师兄与端木师姐据说是两小无猜,父母是官宦人家,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才上山我就不确定了,据说是两家都遭了难,后来才被师叔祖带回了山门。” 丘如雁说到这里,突然联想到桑余身上,说道: “对了,他们两人就好像师傅把你和百里师妹带回来一样。” “我?”桑余一愣。 “对,不过你们与常师兄端木师姐他们不同,只是境遇有点像而已。” 桑余一听,被丘如雁一语猛然惊醒,从他的角度来看,百里嗣音的情况,应该是想起以前的伤心旧事了,因为她同桑余讲过他母亲与奶奶的事情,还有小不点的事情。 桑余想起小不点乌小小,想起小不点的死,脑海中浮现出他自己在百里嗣音面前发的誓,说他桑余一定会替小不点报仇的事来。 难道嗣音是因为这件事情在生气?桑余突然想。 自从桑余上了这奉元峰,几乎是毫无长进,守一真人传他的一道静心诀,他练了几次后就再也没动过,守一真人每次来查看,只道是他身子里戾气太强,让他勤加修炼,没料到他根本就是荒废了。 每次百里嗣音都有劝他,可是桑余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 而且这一次好巧不巧,又是在演武论道的会场,所以越往后想,桑余越觉得百里嗣音是因为这些事情在生气,所以小白都没管了,转身就要走。 还没拉开门,就听见丘如雁问道: “你去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四回 狭路相逢 一桑余手把在门上,转头看向丘如雁道: “有点事。” “你不会是想去找百里师妹吧” 小白也跟着丘如雁盯着桑余,小一点的那个头衔着大一点的那个头的七寸,只顾着打闹。 “你怎么知道?” “你一天到晚也就那点事,刚刚拐弯抹角的跑来问我,现在又急匆匆的想走,不去找百里师妹,难道还是去找师尊?” 桑余头一次发现丘如雁居然这么厉害,他心里的一点点小事,都被丘如雁猜了个七八。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桑余拉开了门,一只脚迈了出去。 “以前一有时间,她总会找借口往你那跑,这一次我劝你啊,还是给她点时间,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你现在去了也没用。”丘如雁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去了没用?”桑余不太理解。 “要是一言两语能够解决,你又怎么会往我这跑呢。这事看上去是跟常师兄,端木师姐有些关系,但是根本之处啊,在你。”丘如雁望着小白,口里说的轻描淡写。 桑余头一回没了分寸,看到丘如雁云淡风轻,开始向他征询意见:“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都已经跟你讲了,你去了没用,让她一个人待一会。” 桑余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在原地站了一会,思前想后,决定依丘如雁所言。 “那我把小白带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休息?还早呢。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再何况师姐师妹们都被你给赶跑了,一人待着也是无聊,陪我说会话吧。” 若是让桑余做什么都好,但是让他陪丘如雁说话,当真是要了他的命,这种事情桑余不合适,如果换做是何不言的话,二人肯定能聊得来。 不过丘如雁毕竟是病号,桑余反正也没事,看见正在玩闹的小白,心想就让它多陪丘如雁一会,于是随意找了个话头,问道: “等到天气暖了,小白你打算拿它怎么办?” “当然是接回来,让它继续待到酒窖那里去了,不然放到你那里,迟早都变傻了。” “你没打算让它回去?” “回去!回哪?” 桑余的左臂迄今为止还系着那根麻绳,这是桑余对她母亲的念想,他能够体谅这种骨肉分离的感觉,跟小白相处久了,知道它聪慧,肯定不是凡物,既然是条性命,总该有带它来这世上的母亲吧。 “我是说,让它回去寻它母亲。” 桑余本是无心一问,又因为自己的切身经历,所以说了自己的意见,可是他忘了,对方是对方,不是他桑余,未必有他桑余的感同身受。 “小白跟我在一块也挺开心的啊。是吧,小白?”丘如雁说完,然后用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圈,小白的两个头一左一右的来叨,也不知到它听不听得明白。 听丘如雁这么一说,桑余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平常都是丘如雁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这会整个房间竟变得沉寂了起来。 往后的这几天里,孤清且无趣。 桑余试着去找过几次百里嗣音,不知是她有心还是无意,最后都未得见,所以桑余无奈,只能是一人上那朝元峰。 话说这已是丘如雁受伤后的第四日了,天气依旧和煦,桑余将脸罩在头罩里,在阳符宗众弟子之间显得有些醒目,看完两场论道,余下的一场桑余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致了,他挤出了人群,就要往奉元峰走去。 从朝元峰回去,必须走过那条斜斜的石链,记得第一次的时候,那是他跟百里嗣音刚上山,看见这脚下云烟氤氲,那时还兴奋不已。 桑余自顾自的走,等到他在石链上还不到一半的时候,背后突然有破空之声传来。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敢犯我阳符宗门!” 因为桑余整个人都套在衣服里,行事作风又独来独往,所以被不明真相的阳符宗弟子当做外人也是正常。桑余没有管他,脚下不停,这种事情他遇到不是一次两次了。 谁知那人不知进退,竟然身子一跃,已然到了前方,直接堵住了桑余去路。 “请让开。”桑余好言相向。 对方没有回答,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桑余,似乎想看清楚桑余头罩下的面容。这石锁只能容得一人上下,桑余朝他走去,免不了正面相对,而桑余脖颈下露出来的一块块虬结的伤疤,让对方瞳孔一缩,像是本能的就朝桑余攻来。 他左手一掐,手上阳符蕴动,猛然间一把弯弓就在他左腕间形成,而他身子在与桑余一触之际,右手一拉,弯弓上有一道火光电射而至。 桑余自从上了阳符宗,几乎再没和人动过手,这几日看见阳符宗论道会上你来我往,手里怎能不痒,本来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也被他暂时抛开。 那火光之势,犹如奔雷,可是桑余不闪不避,右手猛的一抓,只见他手间血光氤氲,电射而来的火光被桑余硬生生抓灭在手里。 “你这一身功法,根本不是我阳符宗人。”对方的表情,显然是讶异于桑余的一抓之威。而言语之意,显然更加确信桑余是魔门中人了。 “我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的。”就连守一真人,跟张天师对桑余都无二话,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阳符宗弟子,管得倒挺宽。 桑余的话,本来无轻蔑之意,可是对方却会错了意。只见他右手一张,手中弓弦嘭的一声,两道箭簇并排而至,可就在桑余提防眼前射来的箭镞时,左手侧上方蓦然多出了一点火光,在桑余疏忽之时,唰的当头刺来。 原来这两根箭镞并在一起,箭镞的焰火却是一模一样的,就在射向桑余的途中,另一根却在对方的操控下消失,然后绕到一个不易被人躲闪的死角,以求一击必伤。 这时候躲闪肯定是来不及了,桑余在这关键时刻做出一个诡异的动作,他身子一转,直接将后背卖给了那支箭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五回 山雨欲来 那箭镞电闪而至,只听“碰”的一声,桑余被推开了好几步。 “怎么可能,我这一箭,即便是大师兄都不敢用身子硬接。”那人看着桑余用背硬挡之后居然毫发无损,显然有些诧异。 其实他有所不知,桑余背后,恰好背着那根血锏,方才用背一挡,无非是桑余算好了方向,让那枝火箭直接打在了血锏上而已。 对方咄咄逼人,出手便是夺命的手段,即便桑余有意平心静气不与人争斗,都禁不起这把火。他身子一侧,背后血锏慢慢飘将出来。 看到桑余的血锏,对方显然更加确定心中所想,手中弯弓一搭,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火乌带着漫天烈焰飞袭而来。与此同时桑余的身子开始有血焰蒸腾,照着火乌袭来方位一锏横劈,那漫天死魂直接扑了过去。 火乌与那死魂一触之下,不消片刻就分崩离析,而桑余身子一闪,已然在那死魂当中,还不待对方有所反应,一掌已经拍了下去。 他这一掌,带动了身子里的那股戾气,就连身遭的死魂都为之所控,掌风过处,就连心神都能被它所夺。对方显然也不是弱手,左手一翻,阳符跳动间,长弓上焰火一凝,陡然化作一块圆盾,桑余这一掌硬生生的拍在盾上,直接将他逼退了四五步。 桑余一击不中,意欲在上,而对方却借着方才被逼退的那瞬间,身子一晃化作一团火焰,等到火焰熄灭,人已经不知所处。 就在桑余四处找寻时,当空有破空之声迅疾而来,而那声音之后是一团黑色的烟雾,他渐渐凝出了人形。 桑余手中血锏一拨,那破空而来的箭镞被径直荡开,但是与血锏一触之下,还是隐有一股热流顺着血锏直接蔓延进他的周身血脉,一种无力感也随即传来。 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桑余血脉内的戾气所消。 对方见到桑余竟然没有多大的影响,竟然一愣,但是很快就回复了心神,随后的一箭快似一箭,逼得桑余根本无法近身,只能一步步退后,很快就被推到了石链的另一端。 桑余知道这样并不是办法,对方一箭快过一箭,每一箭虽然都有先后,但是总会封堵在桑余的退路上,似乎桑余举手投足,他都了然于胸。 想到之前好不容易近身的机会没有把握好,桑余不由有些可惜了起来。 但那机会毕竟已经错失,桑余只有另寻他法,猛然间看到脚下的石锁,突然身子一侧,直接倒了下去。此刻的桑余就好像一只吊着的蝙蝠,在那石锁之下快步如飞。 桑余的突然消失,让对方猝不及防,连着几箭都射在了石锁之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每有箭镞射来,石锁上的波纹一荡,竟然将那一箭之力抵消了个干净。 待到桑余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那人脚下,他腾空一跃,一只手直接抓住对方脚踝,像是抓住了一只玄色的麻袋一般,头顶一旋,把对方转得七荤八素,然后猛的就往地下掷去。 桑余的偷袭一举成功,他不是不用血锏,而是不愿伤他性命,而对方的身子还未重重落地,桑余已经后发先至,一脚就踹在他的腹部,把他重重的踩在脚下。 对方挣扎着想要起来,桑余手中血锏一划,已然指到他的脖颈处,口里威胁道: “想死你就继续动。” 而就是这样居高临下的一瞬,桑余的整张脸已然完全落在了他的眼里。 看着他瞳孔猛的一收缩,桑余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还不待他退走的时候,半空中一把长剑犹如惊龙般一瞬即至,桑余头微微一侧,他的头罩也被这剑风一带,直接从头上滑了下来。 “嘶”不远处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桑余侧身去看时,发现本来围在论道场的大部分弟子,就在他刚刚凝神躲避那突然袭来的一剑之时已经到了他身后,而他那满头的疤痕也就这样丝毫不落的烙进了别人的眼里。 突然间成了全场的焦点,桑余心中猛的一跳,这种慌乱的感觉让他有些晕眩,竟然比他以往面临任何的敌人都要来的手足无措。 他认可了百里嗣音,他认可了守一真人,他认可了丘如雁,他也试着渐渐去认可去融入这阳符宗,所以他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这样别人就不会带着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怪胎,所以他刻意的与人保持着距离,就是因为付出了这么多,他才更加不愿意去练那静心诀。 他的内心惧怕,孤独与仇恨交织。 就在桑余即将落荒而逃的时候,人群中有一人飘然而出,他左手一挥,那柄吹落桑余头罩的利剑“嗡”的一声,下一刻时,已然回到了主人身边。 剑的主人桑余认得,那就是在临沅附近的山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曼倩。 桑余认得张曼倩,可是张曼倩并不认识现在面目已经全非的桑余,见到桑余要走,长剑上阳符闪动间,巽风之力蓄势待发。 “这位朋友,鬼鬼祟祟上了我们阳符宗,还意图伤我师弟,难道就想轻轻松松的走脱了么?” 很显然,张曼倩把桑余当做了魔门中人,人群中估计也有奉元峰的弟子,但是他们一与桑余不熟,二是除去百里嗣音,丘如雁,和照顾丘如雁的几人,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了,纵然有心帮助桑余,他们人微言轻,根本是无济于事。 张曼倩是风不语,何不言二人的救命恩人,而桑余与他们也算有过患难之交,所以对张曼倩的第一感觉并不算太坏,他知道对方应该不会妄下死手。 只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桑余,更怕的是身后的众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临湘城里耍杂耍的猴子,供人观赏玩耍。 他不愿意让更多人看到自己这张鬼脸,所以对张曼倩的警告不管不顾,掉头就要往奉元峰方向去。 纵然用膝盖想也能明白,桑余不顾对方两人阻拦转头要走,在这阳符宗上的弟子岂能答应,尤其是作为朝元峰下大弟子的张曼倩。 他右手一挥,口里喝道: “乾坤两仪,阳符借法,巽风。” 张曼倩的法诀法式与阳符宗的众人稍稍有些不同,他一语方闭,周遭突然凝出把把风剑,在他一指之际,直奔桑余后背而去。 而桑余背对着他们,更本没有停步,如同下雨淋湿的游子,不管不顾的朝他心中躲雨的奉元峰奔去,生怕是跑得慢了。 背后风声阵阵,那柄柄风剑在一瞬之间已然到了他的身后,他若再不招架,只能是血流五步,命丧当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六回 是走是留 桑余没有去管它,他的眼中只有奉元峰的那处避风港。 就在众人以为桑余即将被张曼倩斩于剑下时,一人随意一迈,已经挡在了桑余身后,他手中是根拂尘,轻轻一挥之间,张曼倩的一击之威尽被消去。 “放肆,谁让你们在宗门私自动手了?” 桑余知道身后有人,但是却不知道是谁。 “师叔。”这是张曼倩的声音。 随后发生什么,桑余就再也不知道了。 他回到了自己那一窝天地里,那里有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桌子,还有小白。 今天的小白特别的乖巧,也不打闹了,安安静静的盘在桑余身侧,两个蛇头不住的打量着他。 而桑余的脑海里满是朝元峰上众人异样的表情,似乎在他们眼里的桑余根本不是他们的同类,就像怪物,抑或邪魔,记忆中的冰凉眼光,顺着血脉流遍了全身,让他的身子都不自主的抖了起来。 冷 这阳符宗,他还待得下去么?桑余不想在看到那异样的眼神,多想一直躲在这个没有人的角落。 可是躲在这奉元峰又如何?也许从此以后,他们就知道奉元峰上就有这么一个怪物了。对,离开这里,只有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桑余突然站了起来,他四下打量,发现并没有是什么能够带走的。当初他孤身一人来,难道又要孤身一人离开吗?蓦然间,百里嗣音拉住他的衣袖,唤他桑余哥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 桑余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还有百里嗣音,如果他桑余走了,那百里嗣音怎么办?守一真人会不会对他很失望还有丘如雁那个嘴巴絮叨个不停,眼里只有师妹师姐的家伙,还有身前这长着两个头,有些分裂的银背双头蛇小白。 桑余低下头,看着它墨绿的小眼珠。小白也歪着头看着桑余,然后顺着桑余垂下的右手爬了上来,最后缠在他的腕上,像是一只挽留的手。 小白缠身之处,隐隐有暖意传来。 以前桑余觉得蛇这种东西太过阴冷,随着与小白相处的时间一长,才渐渐的发现,原来它也有感情。蛇身虽凉,却比人心易热。 桑余坐了下来,不知怎么的,桑余有些羡慕丘如雁了,他一定是积了德,才会遇见小白吧。 房子里再无他人,桑余望着小白,突然有和它一醉方休的念头。 望着挂墙上的酒葫芦,桑余把它取了过来,用一只瓷壶盛了半壶,再将房中的炭盆拨开,酒壶往上一放就好了。 桑余自从落魂渊下出来之后,甚至再也不畏这寒冬腊月,之所以要在房子里生火并且热酒,为的是小白。 炭盆里的火是他在上朝元峰之前就盖好的,此时把上面盖着的一层灰拨开之后,一下子就呼呼烧了起来,热酒自然也花费不了多久时间。 此时一人一蛇,一个就着壶口,一个就着酒壶的鹅颈,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言语间尽是桑余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苦楚话。 酒还喝不及一半,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什么时候有人过来了他都完全没有发现,桑余的第一反应是将右手背到身后去,手在那一垂间,袖子盖住了缠在手腕上的小白。 来人是守一真人,进门发现桑余正在喝酒,面上隐有关切。 “孩子,你还好吧。” 桑余看到真人关切的问候,本来有些失落的心头居然和腹中的热酒一样温暖,只是突然想起丘如雁的交代,知道守一真人不喜欢小白,所以莫名的有几分做错事的紧张。 这种紧张,即便是他以往都是很少有的,除了在另一人面前,那就是他的母亲。 “真真人。”桑余唤到。 守一真人不知道桑余是因为小白的事情而忐忑不一,误认为桑余还在为朝元峰上的事情难受以及内疚,所以安慰道: “没事,朝元峰上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 桑余点了点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而守一真人也从门口迈步进来。 “自从把你从临湘带回山上,因为我的事情多,所以也没经常关心你,你不要怪我。”守一真人神态慈祥,让桑余有了几丝长辈的关怀。 “真人收留桑余,让桑余有个容身之处,桑余已经很感激了。更何况有那么多事情要忙” “哎,哪有那么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一切前尘往事,所以在四处探查而已,又加上最近的阳符论道。” 守一真人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道: “我教你的静心凝神的决咒,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桑余低着头,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不要给自己压力,如果闷得慌了,可以到处走走,别的弟子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门下就好。”可能是因为刚刚发生在朝元峰上的事情,所以守一真人善意提醒: “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别人怎么看待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学会接受。” 这话说来简单,可是做起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守一真人也许能做到,但是桑余却不一定。他不想让守一真人担心,所以点了点头,而另一只将手中酒壶放在火盆旁。 他这个动作引得守一真人侧目,然后问道:“我听如雁说,前段时间你跟着他学酿百果酒?这个是不是你酿的?” 守一真人指着火盆旁的酒壶。 “是的。”桑余回答到。 “哈哈,一直喝的都是如雁那猴精猴精的家伙酿的酒,既然你也会,让我也尝尝。”可能是勾起了守一真人的肚子里的馋虫。他手一招,桑余摆在火盆边的酒壶如他心意,直接往他手里飘将过去。 守一真人拖住壶底,直接就着酒壶的鹅颈就要往口里倒将下去,桑余看得真切,突然想起这壶酒是小白喝过的,而且小白喝的位置,正是酒壶的鹅颈,面色一变,忙出手制止道: “真人,不可” 守一真人托着酒壶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解的望着桑余,问道: “怎么了?” 桑余话到嘴边,又想起了丘如雁的话来师傅他老人家不喜欢蛇,蛇是冷血动物,不懂感恩。 如果他如实一说,守一真人势必觉得奇怪,那么小白的事情肯定就败露了,桑余想到小白在这寒冬腊月里继续回到酒窖附近去的凄惨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慌忙解释道: “没没事。” 守一真人看到桑余这个瞻前顾后的样子,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第一次酿酒,怕酿的不好喝,不合我胃口吧?” 桑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守一真人继续道:“我听嗣音说过,你很少喝酒的,一个不喝酒的人还要学酿酒,无非就是因为老道我嘴馋咯,没事,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可是桑余担心的完全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那酒壶的鹅颈是小白碰过的,小白这等异兽定有剧毒,若是让真人因此中毒的话,那他桑余可就罪过大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七回 方便之门 桑余急中生智,从一旁取出来两个小杯,口里说道: “真人,承蒙您的照顾,所以,所以桑余想趁着这个机会敬您一杯,以表桑余心中的感激之情。” 守一真人看桑余语气诚恳,所以也不加阻拦。桑余从守一真人手中接过酒壶,然后将酒倒在杯里,双手奉上。守一真人在一旁看的奇怪,问道: “你这酒壶明明可以从鹅颈里倒酒,为什么偏偏要从壶口倒呢?” 桑余一愣,一时半会想不到好的措辞,只好解释道:“是桑余情急,看这壶口大,所以出的酒也快些。” 守一真人摇了摇头,对桑余说道:“你这性子太过急躁,所谓欲速则不达。正因为经历了这些事情,心境就是你最大的敌人,那静心诀你要勤练,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感受它给你带来的好处。” 守一真人说完,然后补充道:“我之前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你什么时候能够控制住身子里的那股戾气,心中没有仇恨,并且不再这般急躁了,我就能收你做我门下。” 这一番言辞恳切,用心良苦,桑余自然能够体会。他与守一真人对外只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但是归根结底,无非是守一真人不想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桑余将酒杯平端手中,心中满是感激,然后一仰头,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守一真人这边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细细品味桑余所酿的百果酒,最后点了点头,道: “虽然与如雁还有些差距,但是刚刚酿酒就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守一真人的话,让桑余还是有些开心。要知道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做一件事情,并且为人所肯定。 以前桑余母亲还在时,对他从来不会假以颜色,总是恨铁不成钢,希望他越做越好。而桑余哪知道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只是觉得自己怎么都做都是错的,所以总爱与桑母反着来,久而久之,就跟那些市井混混厮混在了一起。 若不是桑母无意中讲起桑余他父亲以及爷爷都未活过而立之年的事情,桑余怕也不会迷途知返,断绝与那些狐朋狗友的往来跑去卖梨吧。 人道是一饮一啄,皆由天定,桑余想到这里,心中的几分喜悦也逐渐被凄苦冲洗干净。若是再来一遍,他断然不会再惹他母亲生气,事事都由着她老人家。 可是桑余从来没有明白一件事情,问题并不出在别人,而是出在他的性子,若是他能懂得,他也不会置守一真人的话而不顾,不肯去修那静心诀了。 “谢谢真人夸奖,桑余一定再接再厉。” “好,很好,能平心静气的做好一件琐事,又何尝不是一种修炼。好,既然这样,我在这里给你大开方便之门,若是你哪天酿酒的技术能够超过如雁了,我就直接把你收在门墙之下,你看如何?”守一真人哈哈大笑。 而桑余一听,这句话对于他来讲无异于一桩大好的消息,因为他受尽了千刀万剐的苦楚才换来的这身诡异功法,怎么也不想散去,如今守一真人愿意让他以别的方式去修炼心性,如此两全其美,心中怎能不喜。 也不知是守一真人为了让桑余高兴,所以才出此言,还是真如他所说。不过桑余并不担心,因为守一真人一言既出,自然不会有反悔的道理,所以当下就跪倒拜谢。 常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这一跪,就有跪谢守一真人愿意收他为徒的意思了。 守一真人手一抬,桑余还没拜下去,就被一股大力抬将起来,紧跟着听守一真人道: “别着急着拜,我有话在先,等到你酿酒的技艺超过了如雁,或者静心诀以至大成了再拜不迟。” 桑余听完,赶忙再给守一真人斟上一杯酒,守一真人接过一饮而尽,然后道:“对了,差点忘记了来找你的目的了。” 话音未落,守一真人接着说道:“每天让你做些清扫庭院,替我整理内务的杂活是不是憋闷得慌?” “真人哪里话,其实有丘如雁和嗣音陪着,日子也不算难熬。”桑余说的,并不是客套话。 “陪我出去走走吧,咱们边走边说。”守一真人说完,然后往门外走去,桑余不知道守一真人此行来有什么事情交代,所以不敢落后。 二人一路走到奉元殿前,守一真人拂尘一扬,阳符闪动间,带着桑余已经飘然起身。 “你可听说过玄天冢?”守一真人胸前长须飘飞,有一股出尘之感,只是鼻尖却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山风一激的缘故,所以显得更红了。 “在临沅听说过。”桑余如实回答。 “哦,都怎么听说了?” “只听说玄天冢山门与我们阳符宗相隔不远,而且”桑余想起了在临沅时道听途说的消息,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来。不用忌讳” “而且符宗分裂后,他们经常与我们阳符宗有摩擦,试图挑衅我们阳符宗在临沅的影响。”如果换做是丘如雁在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何?因为以前桑余都是习惯说你们阳符宗如何,如何。而不知不觉间,他开始把自己当做阳符宗的一份子了。 脚下流云飞快的退去,阳符宗雄伟的山色让桑余胸中一宽,他看了眼身边的守一真人,发现他目光落在远处,应该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是啊,若是祖师爷知道,定然不会饶恕我们这些不孝徒孙,当初宗门分裂,还是从上一辈开始的,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奉元一脉,以顺应天道为先,孝字其次。若守不住祖师爷基业,是为不孝。若不尊师命,亦是不孝。” 桑余没有料到,当初阳符宗与阴符门的纠葛里,奉元峰是最难取舍的一脉。 守一真人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想提起这些陈年旧事,还是不想谈论上一辈的过失,于是接着说道:“玄天冢与我们阳符宗确实都在临沅附近,上一次本来联合其余魔门,意欲犯我阳符宗。这事你应该知晓吧?” 桑余点了点头,说道:“听说是因为改立六经阁为国教的原因?” “这都是乡野流传的,不可尽信。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一正一邪?那玄天冢以豢养死尸一术开山立派,自成一系,干的尽是些有损阴德的事情,祖师爷在时就意图将他们一举铲灭,奈何他们如星星之火,铲之不灭,待到你一不注意,他又死灰复燃” 以前丘如雁和桑余说过,说玄天冢恶心的要命,桑余并未听说恶心在哪,这回有机会听守一真人提起,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刨根究底的机会。 桑余这边的注意力是完全放在了守一真人这边,完全忽略了一件事情:这寒风凌冽的高空中,与桑余一道的还有缠在他腕间的银背双头蛇小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八回 冥冥之中 “哪您说的此次的目的是?” 桑余想起守一真人之前所讲,问到。 “那次你受黎渊所托,回去告诉傩杀门的那些事情,使得傩杀门与玄天冢,众妙门之间起了嫌隙。玄天冢无心他顾,所以我想你陪我一道,去玄天冢附近走一遭。” 守一真人徐徐道来,桑余才陡然明白守一真人为什么独独选自己陪他一起的原因,因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桑余多多少少都有参与。 “是去玄天冢探查他们底细么?”桑余追问到。 “不是,黎渊说那东西被玄天冢和众妙门的夺走了,也不知真假,不过是临死前所言,应该极大可能是真的,而且还事关我们符宗弟子的踪迹,所以此次一行是在所难免。” 守一真人没有说是阳符宗和阴符门,看样子两者都有派人参与,只不过桑余想起刚上阳符宗时听张天师与守一真人的对话,似乎他们对那东西极为重视,如今又听守一真人提及,所以多少就有些好奇。就连傩杀,玄天,众妙这些魔门都不惜性命抢夺的,定然是不出世的宝物。 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桑余追问得太多,肯定会让守一真人反感。桑余虽然没有多问,但是心里却是一个劲的在猜那是什么东西。 守一真人何等人物,桑余的小心思似乎没有逃过他的注意,只听他接着道: “当初你与嗣音刚上宗门时,掌宗师兄与我就没有避讳于你们,所以你要是心中好奇,大可一问。” 桑余虽说因为他母亲的事情,导致他的性格有了些转变,开始不喜言辞来,但是他的机灵聪慧是从来都未改的,当下说道:“如果是紧要事情,桑余还是不知道为妙。” 守一真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桑余会出此言,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改变了你们一家人命运轨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桑余哪能不想知道,守一真人如此一说,显然是有意告诉他了,所以他也不再多嘴。 “那东西就是我师叔留下的一封辞赋。”守一真人徐徐说来,桑余却一愣,问道: “仅仅一封辞赋就使得各大宗门趋之若鹜,里面的内容究竟讲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当初师叔派他幼子要把东西送回,却在半道为人所截,身受重伤之下才支撑到临湘,随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而那时我们符宗,也就是阴符门和我们阳符宗的几位师叔师伯,派人前去找寻,可是一无所获。本以为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一直到了半年前” 守一真人带着桑余落在一处独峰之上,此处与阳符宗朝元,奉元等峰相隔甚远,虽然不似阳符宗那般出尘脱俗,道义凛然。但是此处白雪皑皑,一览众山皆别有一番孤清之风。 他一步向前,脚下积雪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手中拂尘一挥,接着说道: “半年前听山下打探的弟子说,师叔的幼子回到临湘后,在师叔的故居停留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桑余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初为什么那么多奇人异士齐聚贾太傅故居,原来是这个原因,他顺口问道: “难道您口中所说的那位师叔,是贾太傅不成?” 守一真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正是,这也是我决意带你上山的其中一个原因,你们桑家因师叔而卷入此事,所以说来说去,算是为师叔偿还你桑家这么一个人情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桑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若不是贾太傅有恩于桑家,他又怎么会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中来? 守一真人说到这里,望了一眼桑余,道:“只希望你不要心存怨恨,早日能够放下心中执念。” 归根结底,守一真人都是想将桑余引入正途。可是桑余心中的芥蒂依旧难消,朝元峰上众人异样的眼神他怎么也无法忘怀,如今苦果已尝,他怎么能甘心放过那些把他丢进了落魂渊的人,怎么能放过出卖他的人。 只是守一真人在旁,桑余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让他担心,把话题一转,说道: “谢谢真人关心,桑余一定谨记,方才听真人所言,就是要桑余陪您一起去玄天冢看看,确定这东西有没有落在玄天冢的手上?” 守一真人的眼神从刚刚说出那话的时候就一直望着桑余这边,见桑余突然岔开了话头,他似乎也能明白桑余心中所想,只是没有说破,接过话题道: “算是吧,也是怕你在这山上闷得慌了,所以出去走走,也算是散散心吧。” 桑余自记事起就没有了父亲,守一真人的关心如山一般沉稳厚重,让他心中为之一暖。 “没事,这事也不着急,等论道会一过,你再随我下山就是。”守一真人看桑余没有说话,补充到。 “那嗣音也随我们一起去么?”桑余突然想起了百里嗣音。 “那丫头聪明归聪明,也有心向道,可就是想得太多,心有杂念,你让她随你一同下山,她是高兴了。可于她而言,没有多少好处,还是让她留在山上与她师兄师姐们作伴吧。” “嗯,那好。”守一真人所言,桑余也清楚不过,既然都定了,那么回去和百里嗣音说一下就好,无非出山几日,也没多大的事情。 等到桑余望向守一真人时,发现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山风凛冽而来,卷起了他的袍袖猎猎作响,就连他雪白的须发都飘飞在身后,与天地间的雪色融为一体,而他整个人,就好像此处的山峰一般孤清脱俗。 “以前师叔还在时,就带我来过此处,他说七尺男儿立于世间,若想像此峰一般,就要承受山风刀削,风雨侵蚀。这山风,就如同世事。这风雨,就好比人言。” 贾太傅和守一真人都是做大事的人,而他桑余不一样,他只希望有个家,家人平安幸福。 “这里您常来吗?” “以前的时候常来,后来宗门琐事太多,所以也来的少了。你以后若是有时间,可以多来帮我看看。”守一真人说完,转身同桑余走来,即便是山风如刀,都不如他这一迈迅疾。“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等到回来时,丘如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桑余的房内了。桑余随守一真人这么一走,心中积郁的闷气早已经散了个七七,如今再见到丘如雁,心情自然也是大好,于是打趣道: “你这么跑下床,不怕那些师姐师妹知道了,不再前前后后的跑到你们房间陪你聊天解闷了” 丘如雁一脸奇怪的看着桑余,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桑余被问的莫名其妙,回道:“你才有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丘如雁拍了拍胸口,显然是担心了半天。“对了,小白呢?一两天不见,我可想死它了。” “小白?”桑余看了眼被子,然后说道:“没在被窝里窝着么?” “哪有,我之前来的时候就找过了。”丘如雁一掀被子,对桑余耸了耸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九回 生死一线 “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给小白找了个更好的住处对不对?”丘如雁索性也不找了,一屁股坐在桑余床头,然后督促:“别愣着了,带我去看看小白啊。” “你不会藏在了百里师妹那里吧?不对啊,我记得她好像还在生你气来着。”丘如雁自言自语。而桑余脑子一蒙,手腕间冰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一丝慌张像是一道闪电,突然闪过了桑余迷惘的面庞,他一拉袖口,银背双头蛇小白纤细的身子蓦然出现在二人眼前,因为受了阳符宗上未见停歇过的山风一刮,小白此时身子僵硬,摸上去就好像一块圆润的冰凌。 “你”丘如雁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桑余脸上,这一拳没有丝毫留情,将毫无防备的桑余直接砸翻在地。 不是桑余不去防备,而他无心去躲,这是他亏欠丘如雁的。 “对不起”桑余抹了一把脸,然后去看丘如雁手里的小白。 “对不起就够了?你明知道小白身子怕冷,所以我才把它放到你房间里,可是你却不管不顾,这么冷的天,把它带到外面去” 丘如雁涨红着脸,言语几近癫狂。 “我,我不是故意的。”桑余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想告诉丘如雁是因为守一真人来找他的缘故,可是说来说去,把小白身子受不得这冷的事情忘了的,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所以到了最后,只有满腔的歉意。 丘如雁没有理他,他把小白捧在手心里,撩拨开房子里的炭盆,一丝暖意因为失去了炭灰的覆盖,渐渐在房子里弥散开来。 可是小白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它双眼紧闭,根本看不出是死是活。 “小白小白你不要睡,你听我说说话小白你醒来”丘如雁低声诉求。可是平素最爱打斗的两个蛇头,一前一后俯在丘如雁手心。那本是墨如小豆的眼睛,现在也紧紧的闭着,像是一扇生与死的大门,将它与丘如雁,桑余二人毫无关联的隔绝在外。 房子里越来越暖和,小白的身子不知道有没有了暖和起来,桑余想要去碰,但是被丘如雁警戒的避开,像是一只护着孩子的老母鸡,格外的敏感小气。 房子里已经没有了寒意,但是懊恼和愧疚在桑余心底依旧没有退去。 丘如雁的感觉他能够感同身受,与小白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他愈加的喜欢上了这个机灵古怪,嗜酒如命,而且性格有些分裂的小白,若是与丘如雁比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桑余而起,他内心怕是比丘如雁还要更加难受。 对了,酒,小白喜欢喝百果酒。桑余没有他法,病急只能乱投医,他三两步奔到墙边,一把取下挂在墙的酒葫芦,正要递给丘如雁,才猛然醒悟葫芦里的酒是凉的。 想起之前与小白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啄互饮,桑余眼光最后落在了炭盆旁的酒壶上,急忙伸手提来,酒壶早已被炙烤得烫手不已,可是桑余不敢放手,往丘如雁一递,说道: “看这个顶不顶用。” 丘如雁没有看桑余,但是接过了酒壶,手一抖一抖的,应该也是被烫着了,桑余本想提醒他用法诀护身。手一伸,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此时的丘如雁,怕是和他桑余一样,应该也是急的头昏脑热了吧。 纵然烫手得很,但是丘如雁还是没有脱手,他单手一震,在阳符跃动间,那酒壶飘然而起,然后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根藤蔓来,那藤蔓一上一下勾住了酒壶,然后随着丘如雁的意愿,将壶中的果子酒慢慢的倒进了丘如雁窝起的手心里。 一阵醇香的酒味弥漫开来,原来直接倒在手心,这样就能够直接感觉到了酒的温度,丘如雁将手凑到嘴边,小心的吹着,过了好一会,估计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将手递在小白的嘴边。 可是小白这平日里见酒眼开的家伙,今天却根本没有多少动静,只见它眼睛稍稍一抬,随后又沉沉的落了下去,更别提让它自己张开嘴来喝了。 一旁的桑余也是焦心不已,突然见丘如雁眼睛一瞪,然后看了眼桑余。虽然他神态不善,但是桑余很快会意,他立马蹲下身来,然后用手轻轻的捏住小白的嘴巴,入手一阵冰凉。 等到时机恰好的时候,丘如雁一窝手心,然后让手心里的百果酒,一点点淌进小白的嘴里。 “喝了,喝了”桑余看见小白的腹部一起一伏,本来变得不假于神色的他,面上居然也露出了惊喜之色。他说完看向丘如雁,只见他目光一如之前一般焦急,依旧盯着小白,丝毫不肯移开。但是他渐渐缓和的神色可以看出,焦急的心情应该是有所好转。 也幸亏小白在出门之前与桑余本就喝了些酒在腹中,又有桑余的体温暖着,虽然这罡风如刀,小白终究还是在这千万把刀子里捡回了一条小命,就好像落魂渊下的桑余。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都已经晚了,外面已经是黑沉沉的,唯独这阳符宗的几脉上能见星星火光,虽然比不得朝元峰上那般亮如白昼,但也在这萧瑟的冬日里平添了几分生机。 与之一样的,还有桑余房中的小白,它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生气,身子也变得柔和不似之前那般僵硬了,虽然丘如雁还是把它护在手心,但是一旁的桑余能够明显感觉得到。 “小白”桑余蹲下身子。 小白的稍大的那个头抬了起来,本来是看着丘如雁的,现在调转向桑余这边。而另外一个稍小的头,可能有些困,眼睛只是微微一睁,然后又闭下了。 “可能没这么简单。” 沉默了一个多时辰的丘如雁突然开头,声音显得有几分突兀。桑余看他想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小白受这罡风一激,肯定没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必须得去找人问问,千万不能落下病根。” “天都已经晚了,你去找谁去?”桑余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丘如雁,然后问到。 “听说乾元峰正一师叔座下有个师兄,平时最擅与万物生灵沟通,若是去问他,兴许能有治小白的法子。” 丘如雁话音说完,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手中的小白,然后将他往姜珏手中一送,道:“我现在就去找他,这次小白还交到你手里,要是再出个什么闪失,咱们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丘如雁话说得如此肯定,桑余丝毫都不怀疑他这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嘴里说出此句话时的可信度。还不待桑余答应,只见丘如雁身子一闪,已然拉开了房门,没入了无边黑夜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回 奉元一别 等待的时间最是让人心焦,更何况丘如雁此去,还事关小白的安危。桑余双手小心的护着小白,丝毫不敢松懈的守在火盆旁。 约莫到了半夜里的时候,门被啪的一声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与这冷风一道的,还有丘如雁,只是他眉头依旧紧锁,并不比去之前好了多少。 “怎么样?找到人了没有?”因为护着双头蛇小白,桑余等丘如雁把门关紧再没有冷风跑进来了,才迎了过去。 可是丘如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径直坐在了床边,眼睛看着身前的火盆,盆里的一丝火苗突的跳起,映照得他的侧脸都明明暗暗。 “人是找到了。” 丘如雁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找到了那还不好,那肯定就是有了什么好的办法了咯?”即使心里有不妙的感觉,桑余的语气还是故作轻松,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丘如雁摇了摇头。 “没有?”桑余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心一下被提到嗓子眼。 “有。”丘如雁的语气很肯定,但是声音却出奇的低。 “有还不好。”桑余听丘如雁这么一说,立马放下了心来。 “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要彻底治好小白,不让它留下隐疾,必须得下山。”丘如雁转过了头来,这算得上是小白出事以后第一次正视姜珏了。 “下山去找药么?” “恩,往南边一直过去,有个万寿山,要去那里才有办法。”丘如雁欲言又止。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去吧,你就不要了,万一师尊发现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好帮我掩护一下。” 桑余想起白天守一真人说的事,然后对丘如雁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白天的时候听真人说起过,他老人家说等论道会一过,便会下山去办点事情。” “哦,师傅有没有说下山多久?”丘如雁眼睛一亮。 “没有。” “那行,我知道了。”丘如雁从脖子上摘下一根吊坠,它圆圆的,有点像镜子的模样,只见他指尖一掐,拨动起几个阳符,小白的身子就好像被吸纳住了一般,一点点的旋转,最后附在了那个吊坠上面。若不细看,还以为小白只是吊坠上面雕刻的蛇形纹饰而已。 “这个东西是?”桑余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心下有些好奇。 “这是师兄他意外得来的一个宝贝,被我借来暂时用用。”丘如雁站起来身,然后对桑余说道:“好了,我回去了。”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要投入了无边夜色里。行不及几步,又转过头望着桑余,好像考虑了很久一般才对桑余说道: “兄弟,如果我不能准时回来,请替我和师尊说声对不起。” 看着他被夜色吞没,桑余总感觉丘如雁回来之后变得格外的反常,好像心事重重的。 当然,也许是因为小白的缘故,所以放不下心也是正常。就拿桑余他自己来说,他不但也牵挂着小白的安危,对丘如雁更有几丝愧疚,若是换做是百里嗣音在场,肯定也会觉得他心不在焉的。 桑余缓缓的关上了木门,心中填塞满了不知名的情绪,想起白日里发生过的一切,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这一夜注定难以入眠。 第二日的桑余早早的就起来了,无他,因为论道会已经进入了下一轮的比赛,而丘如雁就是这一轮的的首场,等到处理完一应琐事,时辰恰好对的上。 因为昨天的事情,他心中的阴影难消,所以并没有去朝元峰上,只是来到了奉元峰的山头。这里又一处小亭,虽然四处大雪飘飞,但是也不失一个观景的好地方,只是两峰之间相隔有些遥远,即便桑余放目远眺,依旧只看得到一片玄色的人海。 等到远处隐有青华映日的时候,桑余知道丘如雁应当是上场了。而与之交相辉映的是腾腾而起的烈焰,看样子对手是以修习火符为主。但是桑余对丘如雁很有信心,因为他机敏多变,遇到危机时总能处处逢源。 可是远处的光芒几闪,根本就没有打斗多久,然后就见内场静了下来,紧接着远远的听到了宣判长老以阳符加持的声音,如冷冽山风般扑面而来。 “此役朝元峰弟子段不器获胜。” 桑余一愣,心道怎么可能。就算再怎么不济,丘如雁也没有如此快就落败的道理,难道是之前的伤还没好?可是他之前一役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啊。 正在桑余疑惑万分时,只见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挤出,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往奉元峰这边溜来。 看那身形,与丘如雁倒有几分相似。不多时他如一道青光急闪,已经到了桑余近前。 “桑余兄弟?”丘如雁一愣。 “你没什么事吧?怎么这么快就比完了?” 丘如雁走进了亭子里,道:“论道而已,成败在所难免。” 桑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丘如雁并无大碍,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道:“你该不会是记挂小白的事情吧?” “嘘。”丘如雁四处一看,然后凑到桑余耳前轻声道:“万一赢了,后面还有几场比试,岂不耽误时间,反正都是输,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看丘如雁的表情,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桑余本来打算劝慰几句的,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我今日就打算下山了,师尊他老人家忙,不一定会知道,若是有其余师兄弟发现,也请帮我隐瞒一二。” 桑余一路陪丘如雁回到了他房间里,只见他从被褥下拿出一个包裹,显然事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桑余思前想后,总觉得丘如雁此行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此时阳符宗上下并没有多少人在留守,桑余送他直接下了奉元峰,一直目送着他远去。 等到桑余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名弟子围在不远处议论。 “丘师兄与韩师兄上次的比试都能不相伯仲,怎么今天就这么快败在了段师兄手里?” “嗨,五行相生相克,丘师弟虽然于木符一道颇有心得,毕竟对手克制于他,再加上上次的伤势可能还未完全恢复,所以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桑余从一旁走过,感觉得到他们中总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就好像芒刺,扎的他浑身不自在。可他没走几步,突然想起了丘如雁昨天夜里的那句话:“若是我不能准时回来,请替我对师尊说声对不起。” 这种感觉,怎么都像临别之言,桑余身子一震,联想着今日种种,一个念头猛然浮上心来。丘如雁这么快结束论道比试,该不会是为了保全实力?这么说来,难道他这一行会很危险不成。 雪花絮絮而下,盖住了大片阳符宗的山色,但是依旧遮盖不了的,是这冬日里肃杀之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回 人面梅花 此时丘如雁已经远去,就算桑余有心回去找他问个清楚,这天地茫茫,又怎么能找得到他人。也许一切并没有想的那么严重,如今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祝丘如雁与小白一路平安顺利。 桑余本来应该要往回走的,不知怎么的,却到了奉元峰女弟子卧房所在的园子附近,看着园子里有数剪梅枝斜斜探出,梅枝上面缀着几点寒梅,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格外的倔强,只是含着苞,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年开春。 这个地方桑余来过几次,只是每次都与百里嗣音一道。那支梅花,还是百里嗣音指给桑余看的,想到百里嗣音,自从上次朝元宗一别之后,怕是有六七日未见了吧。 “也不知嗣音还有没有在生气。”桑余自言自语着,人已经不知觉的走到了院门口。此时恰巧有一名女弟子从里头出来,桑余急忙拦在了前面,同她道:“这位师姐,请问一下嗣音在不在?” 这名女弟子桑余见过几次,但是并无深交。作为守一真人门下,她对于桑余自然是要比旁人熟悉的,虽然没有像其余人一般对桑余敬而远之,但看她发现是桑余时,左脚下意识的往后一撤,似乎还是被桑余这张面庞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啊谁?哦,你找百里师妹啊?” 桑余点了点头,说道:“烦请师姐知会一声。”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桑余,视线停留更多的却是桑余头罩下的那张脸。 桑余低了低头,有意无意的避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桑余说道:“百里师妹说她这几日忙于师尊交代的功课,一时半会走不开,你还是请回吧!” “你没有同她说是我找她么?”桑余再三确认。 “说了。” 那名女弟子说完,手一引,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同在一峰,但毕竟是女弟子的卧房附近,桑余不好在这久待,他回头看了眼墙头的那一剪寒梅,脑中浮现出百里嗣音的模样,最后还是走了开去。如今丘如雁下山,百里嗣音又不肯见他,一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夹在这凌冽寒风里扑面而来。 桑余本不畏这罡风,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冷。想起昨日与守一真人一同去过的那处独峰,身子一腾,就往那边而去。 看着一览众小的景色,桑余脑海中浮现出守一真人说的那句话:若像此峰一般,就要承受山风刀削,风雨侵蚀。听凭视线肆无忌惮的往远处延展而去,桑余本来有些郁郁寡欢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就在他醉心于眼前的景色之时,背后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气息传来,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桑余正打算回头,半截银蛇弯剑,已然从身后探出,就要架在他脖子上。 就在要受制于人时,血锏如他心意一般将弯剑架开,桑余身子一扭,人已经退出在了三丈开外。 “你是谁?”桑余皱着眉头,看见对方一身玄衣,就连外头罩着的那件厚实裘衣都是玄色,不用猜,他应该是阳符宗门下的弟子。只是他的样貌却让桑余更加惊异,桑余来阳符宗虽然不长,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一号人? 若是寻常人,桑余没有见过自然是能想得通的,但是此人相貌太过俊美,虽是男子,却生了一副女相,只有双眉如剑,衬得这张略显阴柔的面庞上凭添男子英武之气。 相貌这么出众的一人,桑余怎么会从未听过?看样子这阳符宗还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而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桑余会如此轻巧的避过,面上稍稍有些错愕,等他看到桑余面目全非的面庞时,更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回复了平常,只见他手中弯剑一甩,那柄剑如同活了一般,直接缠在了腕上。 “这位师兄莫怪,我也是看你一人在此,所以想开个玩笑,看样子是有些唐突了。” 桑余见他礼数周全,即便有些气也没处撒,当下回了句:“没事。” 这句话说完,桑余本来不想再搭理他,哪知他却不识趣,竟与桑余套起近乎来: “请问这位师兄是哪一位师叔座下?” 桑余没有回头,冷冷的答了一句:“奉元峰。” “哦?奉元峰守一师叔吗小弟是朝元峰的。”明明桑余无心与他多费唇舌,他还恬不知耻的走了过来。 桑余“哦”了一声,算是回应。本以为那人会识趣的离开,却见他一直走到了桑余的边上来。 “这边的景色果然独好,与师兄的气质是相得益彰啊。” 桑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位师兄,小弟有个事情想问下你。”那人最后按捺不住了,说出了他的目的。 “我听一个同门师兄说,最近在附近有一些异兽出现,不知道师兄有没有见过。” 异兽?他说到这里,桑余就突然想起了丘如雁去乾元峰拜访的那位师兄,难道与他说的是同一人?想到那位师兄对丘如雁,小白有恩。既然是他的朋友,桑余的言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附近哪有什么异兽。” “没有么?”那人显然有些失落,然后不死心道:“听说蛇虫一类异兽都是冷血,每到了这寒冬腊月就会蛰伏。我也觉得师兄告诉我的消息有问题。” “蛇虫一类?”桑余突然想起了小白,看样子丘如雁收留小白这等异兽的消息最终还是走漏了。 而那人一直留意着桑余的神色,听见这么一说,眼中一亮,明显有几分兴奋之色,口中追问道:“看师兄神色,难道你真的见过?请问是在哪里。” “你不用想了,已经有主了。” “有主了吗?”那人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面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桑余见的人也不少,怎么都感觉对方有些怪异,可是又说不上来。 他似乎有些不死心,还追着桑余问道:“师兄,那请问它的主人姓甚名谁,我可以见他一见吗?” 这个要求就有些奇怪了,若是来寻异兽,怎么还问起主人的事情来了,桑余更加觉得不对劲,当下追问道: “他现在不方便见人。对了,你既然是朝元峰下,我可以问下你怎么称呼吗?” 对方显然也看出了桑余起了戒心,当下一笑,解释道:“师兄不要紧张,只是素来喜好这些而已,一听说有人养了这等异兽,所以有些好奇。” 桑余将信将疑,他连奉元峰的人都没认识全,更别提阳符宗其余四峰的弟子了。虽然有些奇怪,但苦于无凭无据。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叫什么,等他回来了,我会把你的意思传达。到时候让他来朝元峰找你就是。” 那人见桑余一味追问,于是答道:“那也行,师弟姓莫,单名一个攸。” “莫攸,莫攸。”桑余在脑海中四下搜索着,凭着他对阳符宗有限的了解,实在是想不起还有这么一号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回 鎏金分身 这自称莫攸的人与桑余告了句辞,然后纵身一跃,整个人就往山下跳去,他衣袂飘飞,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的雪景里。 桑余看着他远去,也没有再做多想。他是很喜欢冬日的,因为白雪皑皑时,天地之间银装素裹,特别的好看。而他现在所面的那个方向,就是他母亲埋葬的地方所在,桑余不禁低下头,看了眼手臂上缠绕的那根布条,想起往年的每个冬日,心中惆怅万千。 因为很多琐事他早上都已经处理好,所以桑余在这里静站了许久,直到远处的雪白天地再也看不真切了,他才准备回去。 房间还是那间房间,除了陪伴了桑余一段时间的银背双头蛇小白,也没少个什么,但是姜珏站在门边,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到哪里不对劲。 桑余点起烛火,然后呆坐在榻前,就在他手往床榻上一按时,突然发现有个东西从床榻上掉在了地下。桑余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张折叠整齐的布帛。 桑余心中奇怪得紧,记得出门之前都没有看到这个东西,难不成是丘如雁昨天夜里失落的?他躬身捡了起来,只见那布帛上隐约写了东西。等到将布帛完全展开了,才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和一些奇怪的符文,看那字迹娟秀,竟有点像女儿家所笔。 难不成是丘如雁在哪个师姐师妹那里得来的?如果这样的话,就算是传情之物,那么布帛上写的肯定就是一些诗句辞赋了。可是等到桑余仔细看来时,才猛然发现,这张布帛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的却是阳符宗的符法。 即便桑余到阳符宗才不久,他都清楚得很,符法这些东西都是私密的东西,决不能乱传乱学。今天房子里突然多出了这些东西,怎么能不让他惊异。 正打算把这东西交给守一真人,突然想起在中午时分去找百里嗣音时对方给予的回答,前后一联想,桑余心中一惊:莫不是百里师妹? 桑余不肯练静心决的事情,百里嗣音是知道的。也是因为这样,才使得桑余身上的戾气未消,守一真人才迟迟没有把他收入门墙。如果说百里嗣音这段时间突然不理睬他,每次去找百里嗣音时她都说在修炼符法,这些事情都是借口的话,难道她就是为了学会之后好偷偷传给桑余这些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桑余就绝对不能让守一真人知道这件事了,因为守一真人一旦知晓,百里嗣音就势必难逃罪责。想到百里嗣音如此关切自己,桑余多少有些心暖,他把这张布帛初略的看了一下,然后在细细折好,将它放在怀里。 时间一过又是几日,阳符论道已经接近尾声,今日里就是最后一场。桑余自然是不能错过,看虽然是去看的,但是有之前的经历在先,桑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在论道开始了好一会后才走到会场的边缘。 此时大多的弟子都在观看场中的比试,自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桑余的到来。 场中的两人,有一人桑余认识。那人就是张曼倩,还有一人高高瘦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根竹竿一般。此时张曼倩手一挥之间,风刀直接斩下,巽风过处,即便那演武擂台都不得幸免。 因为桑余来的晚,也不知那高高瘦瘦的人是哪一峰的弟子。但是他的一身金符修炼得炉火纯青,就在那巽风直面而来时,他不闪不避,左手阳符法诀一掐,右手飞快的在身前划出一道圆来。 只见圆弧闭合之时,突然溅射出漫天金光,竟像一面镜子一般,直接将张曼倩的风刀反射而回。仅仅以微薄之力就让对手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一击,此人也不可小觑。 但是张曼倩岂是善与之辈?他虽然未出长剑,但是只手一划,口中喊道:“风牢,疾!” 话音未落,以那高瘦之人的四周突然起了一圈旋风,那旋风将他困在当中,而且越旋越小。尤其是那旋风里外如同有绞肉的刀一般,怕是只要被这风牢困住,最后都得是死路一条吧。 不管别人能不能逃得出,反正桑余觉得要是让他遇见,未必招架得来。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若他们二人论道比试到了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压箱底的功夫呢。 就在桑余出神这一刻,那高瘦男子却并不着急,只见他不慌不忙,在四周祭出阳符,只见风牢当中,先后出现四面铜镜。那铜镜中竟然也有旋风而出,与外面的风牢相绞,发出“嘎吱”的令人难受的摩擦声。 “司马师弟果然厉害,仅仅以同一招数,就连克我两着。”张曼倩风度翩翩,自己的法诀接连被破,他也并不着急。 “张师兄谬赞了,师弟我这一符就是如此,借以施术者之力反击回去,遇强则强而已。”这姓司马的高瘦男子显然很会说话,不但把自己摆的够低,而且最后一句话还给张曼倩留足了面子。 “好说,那么司马师弟,你可要看好了。”张曼倩右手一指,背后长剑呛然而出,左手拨动间,口中喝道:“阳符借法,风雷” 话音方落,那本来要被挣脱开的风牢竟然开始有雷电闪动。桑余来到阳符宗也有些时日了,面前的事情自然分得清楚怎么回事。 原来在阳符宗,雷符是最难修炼的,对于借法人资质心境要求都最为苛刻。之所以能够在阳符宗的一些长老,真人眼中才能见雷光闪动,那是就是雷符到达一定境界所致。 没想到张曼倩年纪轻轻,雷法就有如此成就,虽然还只是在巽风之上的风雷,但是对于别的弟子,那无异于实力上的碾压了。 众人都在替司马担心,可他却并不着急,只见他在风雷即将袭上铜镜之时,手一挥,那幻化出来的铜镜顺他心意,齐齐转了过来。 风雷摧枯拉朽,只在一瞬之间,就将那些铜镜切成碎片。 可是等到风雷散去之时,台子上已然没有了这名复姓司马的高瘦男子的身影。 难不成就在刚刚风雷卷过之时,被撕成碎片了?可是若是如此,为什么论道台上没有丝毫血迹?也不见一片碎衣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擂台上发生了诡异的一幕。那一片片散落在地的碎裂铜镜里开始有东西钻了出来。不,是人,是那个高瘦男子,桑余一眼就认了出来。 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不止是一块,还有其他的铜镜碎片里也是如此。不多时台上就多出了十几人,他们一样高高瘦瘦,他们一样的装束,他们一样的表情神态,甚至有可能还是一样的实力。 “这这是鎏金分身符?” 离桑余不远处一名阳符宗的弟子显然见多识广,一口叫出了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三回 莫犯逆鳞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证实了桑余的想法。那些分身仅仅一顿,就见他们的左手同时挥动,霎时间漫天的法诀浮动,所有人的目标都锁住了张曼倩。 张曼倩此刻面色凝重,他手一挥,玉剑带起一阵风雷把整个人包裹在内。与之前的风雷不同的是,此刻无坚不催的锋芒是在外面四处环绕,只要一不小心触碰,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修为尽废。 司马攻之不进,张曼倩也不能将风牢撤去,二人僵持在场中,时间一点点的从身旁流过。如果这么下去,只有看谁的根基牢,支撑得越久,胜算就越大了。 显然司马是知道自己比不过张曼倩的,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沉得住气,但是到了后面,就变得有些急了,只见那些分身在他操控下左手一拨符文,阳符法诀一个接一个。 而场中的张曼倩却不动声色,此时的他左手一立,阳符连连弹在了悬在身前玉剑之。而与此同时,环绕着他的风牢雷光闪动,以玉剑为中心一点点的扩散了开来。 身在外围的司马就这样被风牢一点点的逼迫着往后退去,如果他在不想办法的话,那结果只有一个:直接被赶下论道大会的演武台。 近了,司马的脚离演武台的边缘越来越近了。 三步。 两步。 一步 所有的分身都被驱赶到了边缘,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分身们双手一合,然后朝其中的某一个汇集而去,原来那才是真身所在。 这么看来他是要聚力于一点,以点破面。哪知张曼倩不急不躁,等的就是他这一刻,在这瞬息之间,真身已然显露了出来,而其余的分身还未回转,风牢中一道雷光疾闪,身在场外的桑余连眼睛都还不及眨,胜负已然见了分晓。 此时的朝元峰掌声雷动,都在为他们的大师兄张曼倩而欢欣,只听张曼倩道: “司马宫师弟,承让。” 张曼倩棋高一着,不出意料的拿下了阳符宗论道会的首名。只是一旁的司马宫却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般虚怀若谷,此时他双手合抱,头都没有看张曼倩,就这么回了一个礼后便跃下了台来。 看到了这里,桑余也没有什么兴趣再看下去了,他转身就往外面挤,就在他刚挤出人群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身边急急跑过,可能在想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一下子重重的撞在了桑余的肩膀。 桑余吃痛,往撞他的那人看去,这不正是刚刚在台与张曼倩比试的司马吗?他可能因为输了,面色不是很好,如今又与桑余撞了一下,只听他破口便骂道: “没点眼里见的东西,没看到老子吗?” 若是换做在临湘时候的桑余,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势必会冲去与他计较一番,但是现在的他却渐失了锋芒,只见他一低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是看老子输了,故意拦着的是吧?”司马宫面色通红,但并不是因为桑余撞了他的缘故,很显然是输了比试,所以有些气急。 “司马师兄,对不起”桑余无心惹事,于是再道歉到。 可是司马却不买账,只听他道:“哦,你认得我?认得我还拦在前面,你是不是见我输给了张师兄所以故意的?” 所谓事不过三,桑余此时就再也没有回答了,他不想与输红了眼的司马宫多做纠缠,身子一偏就要往奉元峰走。哪知司马却不肯依,一把抓住了桑余的左臂,就在桑余一躲之时,人虽然没有被司马抓住,但是手臂的麻布却被扯了下来。 只见司马宫看见手的麻布一愣,然后很嫌弃的丢在了地,道: “老子输给了张师兄不说,你还要来挡老子路,还故意披麻戴孝的,老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非得来寻老子晦气?” 司马的样子,完全就是胸中有气没出去撒,逮着桑余就是一顿挑刺。若是说别的还好,桑余在朝元峰本就有寄人篱下之感,不一定会与他争执,但是他却扯掉了桑余手臂的布条,这似乎就不太明智了。 要知道这根麻布条是桑余从他母亲的衣角撕下来的,当初桑母新丧,按照礼法,他要为母亲守孝才对。但是怕错过守一真人,失去了拜师的机会。桑余为了报仇,葬了生母,将这根布条戴在了身,就同守一真人了阳符宗。 要知道丘如雁认识桑余这么久,都不敢妄然问起。这根麻布条的意义对于桑余有多重要已是不言而喻。 龙有逆鳞,抚之必死,桑余亦如是。 “把它捡起来。”桑余往前跨了一步,眼睛盯着司马,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咬着牙齿说来。 “如果我不呢” “捡起来。”桑余又往前一步。 司马宫没有回答,而是笑了一声,示威似的一脚踩在了地的布条。 桑余没有再说话,他走到司马宫的脚边,然后小心的拾起布条露出的一端,用力从司马的脚底抽了出来。麻布条已然沾满了灰,但是桑余却把它奉若至宝,只见他小心的吹掉面的尘土,把它放在了心窝。 “别说是一根布条,就连你,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司马一手抓住桑余的胸口,将他往后用力推去。 桑余踉跄着坐倒在地,原本一直低着的头,此刻却抬了起来,他那本就不堪入目的面庞此刻倒映在司马的眼眸中,五官似乎早已扭曲。 “我本不想惹事”桑余一步步的朝司马逼了过去,说出来的话是一字一字,每一个字仿佛重逾千金,到了无法控制的边缘。 “是你逼我的!” 最后三个字方落,桑余的背后一道血虹骤然而起,以不可见的速度往司马胸口而去。司马宫瞳孔猛然一缩,身子疾退,而左手阳符一拨,右手法诀一掐一挥间,一面鎏金铜镜已然生成。 这一招他对阳符宗大弟子张曼倩时用过,当时以借力反射之法,使得张曼倩无功而返,但是他对桑余这一次却失算了。 血锏面的死魂如同洪荒凶兽一般奔腾而至,不消片刻竟将那鎏金铜镜中反射而来的力量抵消殆尽,而血锏看似驽钝,却无坚不摧,直接从那鎏金铜镜中一穿而过,直奔司马心窝而去。 “天怎么会!”司马此时才明白自己无意中碰了钉子,在这避无可避的时候,左手一挥,身侧顿时出现了一面铜镜,而他人的就这么消失在了桑余面前,然后出现在了旁边的铜镜里。 本以为此次论道已然完毕,演武台的宣判长老正在读着什么。但是随着身后打斗之声的传来,大家的眼神都被吸引到了人群外的空地。 刚刚被宣布比赛成绩乙等的司马宫,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逼迫得节节后退。而仔细看这弟子,正是他们平素不以为然,并且因为他的相貌而敬而远之的桑余。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回 锋芒初露 “是你?” 司马宫似乎认识桑余。而其余围过来的弟子更是指指点点道: “怎么又是他?” “上一次是对刑七师兄,这一次又碰上了司马师兄,他莫不是成心的吧?”不远处一名阳符宗弟子上下打量了桑余,然后同旁人说到。 “刑七师兄的阳符术法虽然威力巨大,但是都是远程杀伤。若不是让近了身,怎么会让他占得半分便宜。” “对的。此次对上司马师兄,此人定无半分胜算。” 这些人没有看到桑余方才与司马宫甫一交手就落入颓势的情形,此时一边倒的站在司马宫这旁,相看他如何把桑余这个怪人教训一顿,一出新败在张曼倩手下的那口恶气。 可是宣判长老怎么会让宗门弟子私下动武,虽不见他如其余真人一般有着缩地成寸的本事,但是一瞬之间,已然挡在桑余与司马宫之间。 “都是阳符宗门下,宗门训诲你们难道都忘了?” 这名长老鼻子扁平,嘴角还有一快偌大的青斑,面向好不丑陋,但是人不可貌相,能在阳符宗位列供奉长老,并且担任此次论道宣判的,也绝非凡俗。 “拜见刘师叔,弟子不敢。” 司马宫方与张曼倩激斗一番,此时状态并非全盛,又有师门严令不准私自打斗在先,所以他看起来虽然怒火滔滔,但并不敢把桑余欺负得太狠。如今又有刘长老横加干预,正好可以借坡下驴。 但是桑余却不依不饶,仿佛视宣判刘长老于无物,一步步的往司马宫走去,悬在身旁的血锏光芒更甚。 “放肆。”刘长老左手阳符一拨,无形中似乎多出了一只巨手,把桑余死死的定在了原地。 周遭的人围得越来越多,本来一场热热闹闹的比武论道的大会,怎知会闹出这么一桩事情,而且奇怪的是,在这么一个重要的场合,居然没有看到阳符宗掌宗与其余几峰的真人。 “捡起来。”桑余试图去挣脱长老的控制,但是双眼却丝毫没有从司马宫身上挪开,若是司马宫再不捡起他扔掉的那根布条,桑余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又挤出了一个人,她身姿窈窕,声音柔美,直奔到桑语言面前。 “桑余哥你没事吧!” 看着来人的面庞,精致的五官,以及五官中那颗醒目的黑瘤,桑余的视线头一回从司马宫的身上挪开,声音也出奇的不似之前清冷:“嗣音,你让开。” 换做平常,百里嗣音是挽着桑余换桑余哥哥的,但是今日却叫得有些不太自然,让人感觉她好似在故意与桑余保持着距离。 百里嗣音的面容并不出众,即便在奉元峰都排在末位,不知为何,他的出现引得了不少男弟子的侧目,即便是司马宫都引颈唤道:“百里师妹,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司马师兄,对不起,桑余他的脾气怪戾,没有伤着你吧。“百里嗣音走上前给司马宫施了个礼,言辞甚是恳切。看样子她是以为桑余和上次一样,又是因为别人嘲笑他的相貌而与人起的冲突。 但是她的举动教身后的桑余看了,心中莫名的一酸。桑余搞不懂,百里嗣音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仿佛欲拒自己于千里,而却对旁人如此热情,言笑晏晏。本以为在这阳符宗还有百里嗣音这个亲近的人,但是如今 桑余不知道原因,但是桑余感受得到这种无处发泄的情绪,他眼勾勾的望着司马宫,心里只有一句话:都是你,是你破坏了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是你夺走了我在阳符宗最为亲近的人。 一股漫天的戾气从桑余身上弥漫开来,只见他身子一震,刘长老的符法居然直接被破。而桑余更是越过刘长老,一锏往司马宫身上扫去。 这一击之威,桑余自己都只见过第二次,第一次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傩杀门的傩王,要知道傩王可是何等人?只怕与阳符宗随便一位真人,都能不相上下的人物,更别提司马宫了。 周遭的弟子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显然没想到,平素他们嘴上议论的那个怪物一般的桑余,竟然有如斯实力。 司马宫避无可避,只能施全力抵挡。一旁的刘长老眼见不妙,身子一晃,如同一阵秋风般,等到出现时已然在司马宫身侧。与此同时,桑余的一锏也同时扫来。 “哗啦!” 这一声方落,只见一锏之威摧枯拉朽,司马宫的衣袖是片片龟裂,最后随着山风而去,司马宫喉结一动,一口鲜血“噗嗤”一声喷涌而出。而一旁的刘长老看起来是安然无恙,但是他脚底下的青石却以他脚底为中心,细细麻麻的裂痕向一旁延伸了出去,直到三尺开外。 “师叔,司马师兄。” 百里嗣音看到桑余突下重手伤了二人,急忙跑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刘长老毕竟道行深厚,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只见他望着桑余,突然笑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师兄真是收了一个好弟子,你是叫桑余是吧。师兄平常忙于宗门事物,无暇管教于你,今日我就僭越,替师兄管教管教你这个目无师长的东西” 刘长老说着这话的同时,左手右手同时一托,阳符还未亮起,威势却已逼人,原来只前应接桑余一扫,他并未施出全力。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让开!”桑余盯着刘长老身后的司马宫,一步步欺身而上,吓得司马宫面上再无半分骄纵之色,捂着胸口往后踉跄退去。 “没有关系?我身为阳符宗供奉长老,以及此次论道会宣判长老,若是此时与我没有关系,难道还能与谁有关系?” 刘长老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柔和的风在场中刮起,将除了桑余之外的旁人全部推到十丈以外。而他须发皆张,只见苍白的须发上隐有阳符跃起,不多时竟有风刀,冰锥,火枪,木剑等汇于周遭,它们相辅相成,带着冷冽杀意,直奔桑余而去。 四周的阳符宗弟子一个个屏息凝气,不敢多发一言。而此时的桑余更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当然,即便他知道,那又如何?想当初面对傩王时,他也未曾怯懦过。 血锏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桑余倒提血锏,然后一锏撩上。 这血锏与刘长老的阳符一触,轰然之声隆隆而起。那些阳符相互触碰间,直接爆裂开来,桑余被这巨大的力道一触,整个人便被拍飞而去。而刘长老丝毫没有留情,左右手符决连掐,身子一跃,一掌直接往桑余心口印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回 风能不言 这一掌光华蕴动,看似飘飘然然,又觉力愈千钧,出势柔弱轻缓但又迅若疾雷。桑余方才反应过来,准备侧身闪躲时,刘长老已然到了桑余身前,电光火石之间,桑余只能飞身疾退。可他方退出两三步,一片光华已然印在了桑余胸前。 刘长老全力施为的一掌与桑余一触,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桑余已经口吐鲜血,身子如秋日败絮一般飘飞而去。待到他重重跌落地上时,他口中喷洒出鲜血才洋洋洒洒的散落下来,看起来就像一阵血雨。 这一掌之威如何,只有深感全身血肉皴裂之痛苦的桑余知晓。但是这种疼痛感越强,他心中越是怨愤难屈 为什么?为什么被骗去傩杀门的是我桑余? 为什么?为什么被推下落魂渊容貌尽毁,不人不鬼的是我桑余? 为什么遭小人背叛的是我桑余? 为什么连累慈母身陨的是我桑余? 为什么是我桑余?不,我不甘心。 桑余不解这顶上的悠悠苍天为何如此无眼,难道说桑余就不是它的子民?他至今还记得母亲自小告诉他的话:苍天仁厚,不会亏待世人。 不,就算桑余不是,可他母亲恭谦慈仁一辈子,到最后怎么会得此业果?桑余心中越是愤懑,气息就变得更加紊乱,甚至连身子都翻不了,一口鲜血喷出,落得满脸都是。 看着刘长老一步步走来,周遭的阳符宗弟子指指点点的眼神,还有还有百里嗣音抬了抬脚,想要前来,却不知为何又站在原地,关切之中又掺杂着不知名情绪的纠结。 桑余偏转过头,不再去看百里嗣音,另一边的远处是奉元峰。只是被人墙所阻挡,看不到奉元峰顶的那座小亭。 桑余心有不甘,可他又能如何?他这时才感觉自己的实力与方出落魂渊时相比,有了很大的退步。 就在这时候,刘长老还残留在桑余身上的庞杂的阳符气息被一股莫名的气息所牵引,只感觉它们从经脉中游走而过,就好比浇入了一注铁水一般。火辣辣的疼,但是疼痛过后,桑余能够清楚的感觉隐藏在血肉之中的余力都被激发了出来,就如百川归海,紧接着的,是全身的疼痛感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绝的力量。 这一切感觉起来那么漫长,其实只是倏忽之间而已。刘长老还未走到桑余面前,一旁的司马宫早就按耐不住,似要落井下石,在各峰的师兄弟前挣回一些颜面。 只见他右手一引,左手拨出的阳符已然凝结成术。原来是一个凝成铜铁金身的法子,此时的司马宫全身明晃晃的,动作之间,隐有金铁之声,可他动作却不笨拙,顷刻之间已经越过刘长老,一双铜拳直往桑余身上锤去。 这一幕已然超乎了旁人的预期,不少的女弟子都转过头去,应是不忍看到桑余的惨状。这一刻,就连一直徘徊不前的百里嗣音此时都没了之前纠结,奋不顾身的朝桑余奔来,口中喊道:“不。” 以百里嗣音的修为,怎能从司马宫,刘长老手底救下桑余? 但是结果却并不如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司马宫的那双铜拳还未砸下,就有一只血肉之手硬生生的接住了他那一击。而紧接着就是一只脚直接踹在司马宫胸口,此时司马宫的眼里骄纵不再,挤满了桑余给之的惶恐: “怎怎么可能” 别说是司马宫,就连刘长老都不可置信,他身子一顿,伸出左手一拦一带,把被桑余踹飞的司马宫护在身后。 “你已是强弩之末,我也且不追究你这一身诡异功法是哪里学的,毕竟你是张师兄1门下。”司马宫望着桑余,面上带着几分戒意: “如果你现在放下手中血锏,跟我一同去掌宗处领罪,我保证不会为难与你不然的话” 别人已经有言在先,可是桑余根本没有把刘长老的话听进去,还是艰难的支起了身来。 “不知死活。” 刘长老一掌拍去,桑余手中血锏一挥,只见血光迸起,待到光华散去时,刘长老的掌力已经被抵消殆尽,只剩下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桑余。 旁边是一众阳符宗弟子,刘长老如果连一个为入门的弟子都收拾不了,以后如何执掌律事堂2?到了如今境地,刘长老似乎没有留手的意思了,他双袖一鼓,右手一捋长须,只见须发上阳符已起,左手连连拨动间,符法已成。 作为玄门中人,阳符宗的弟子,并不惧这朝元峰的罡风。但是在刘长老抬手的那刻,肃杀的罡风刮得人脸上生疼。没有了掌宗天师,各峰真人在,那就唯律事堂长老是瞻。 虽然事情是被司马宫挑起,但是桑余不尊长老之言而且以武力相抗,本就有错在先,就算刘长老真把他怎么了,张天师也不会拿身为律事堂长老的他怎么样。 此时的桑余已经是孤掌难鸣。虽然说他要逃得生天,只需低头认错便可,但是桑余会这么做么?不会。而一旁的百里嗣音此时是焦急万分,早就至之前的种种于不顾,口中唤道: “桑余哥哥你就对刘师叔认个错吧,桑余哥哥求你了” 看着百里嗣音两道晶莹的泪痕垂下,桑余的心中才有了些许温暖,他知道百里嗣音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因为一些顾虑,使得她不敢面对。 桑余脸上的血迹已经变得干涸,他咧开嘴,对百里嗣音笑了笑,一片片细碎的血块龟裂开来,然后散落而下,还不到地上,就被迎面的山风一吹。只一会,就没有了去向。 “对对不起。嗣音,那是我母亲唯一留在世上的东西。” 听到桑余这么一说,百里嗣音才注意到桑余手臂,之前桑余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根麻布条已经不见。 如果是别的事,百里嗣音可能劝得动桑余。但是牵扯到桑母的事情,桑余就定然不会再听了。如果这样下去,桑余势必会落得个不听长者劝告,忤逆宗门的下场。那结果,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个爽朗的女声传来: “堂堂符宗律事堂的长老,今儿跟着弟子欺负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门中小辈,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一名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分开人群,直接走了出来。如果说此人敢在阳符宗横生枝节,让人惊诧的话。那么一袭红衣,英气逼人的样貌更让桑余不可置信了。 这来着不是别人,正是长河之畔一别后就再未谋面的风不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回 异派同宗 记得当初风,何兄妹邀桑余阳符门一行,他权当是客套言语。毕竟人海茫茫,他们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能再见的机会自是渺渺茫茫,却未料不过数月,桑余与风不语是以这么一个形式再见。 看到风不语在阳符宗出现,那么何不言也定然不远。想到何不言,桑余脑海中不知觉的浮现出初见时,他满嘴絮叨,死板讲道理的样子。 她莫不是来帮自己的么?故友重逢,有丝丝温暖的感觉汇入他的胸口,桑余抬手欲唤:“风” 话刚到嘴边,桑余的眼中映入了风不语惊愕的神色,这时候才猛然想到,自己容貌尽毁,风不语又怎么认得出来面前不人不鬼的怪物曾是与她一同从患难过的故人? 被风不语这么一瞧,桑余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然后拉起背后的帽子,将面容笼罩在帽子下的阴影里。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让开。” 桑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本身因为落魂渊出来后,就多了几分嘶哑。如此故意为之,别说是风不语,纵使是桑余已故的母亲,怕都难以分辨。 “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逞强呢。”风不语惊愕的神情渐渐淡去,只是在桑余的身上多打量了几眼,然后转过身去对刘长老道: “您是符宗长老,这么欺负一个弟子,怕是不妥吧?” “哼,妥不妥哪是你这女娃娃说了算的。我们阳符宗的家务事,哪轮得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妄加干预!”刘长老厉声言闭,上下打量了一下风不语,然后道: “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符宗论道期间,是有广而告之,不允许外人涉足的吧。” “嘻嘻,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不肯说也罢,那就给我让出路来。”风不语神色骄纵,所以刘长老没有猜出她的来历,也知道她背后多少有些背景,所以留了几分情面。 可是以风不语的性子,就连他师兄何不言的话都未曾听过,更何况是一个与他素昧平生的旁人? 眼见着风不语将要得罪刘长老时,人群里又传来一个声音道: “不语,回来。” 此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双眉稀疏,留着一把山羊胡,尤其是一双招风大耳,让人见过之后对他就能过目不忘。此刻他面色有些生冷,可能是因为生气风不语不听话的原因。 “不,我不回。师叔,这老头太不讲道理了。”风不语一跺脚,秀眉微蹙,露出了几分不满。 被风不言称为师叔的大耳朵中年人还未说话,一旁的刘长老趁着他与风不语交谈之际把他打量了一番,面色渐渐变冷,出言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群悖师离道的东西。张峣之,居然还有脸上朝元峰?” “悖师离道?我们从小遵循师祖教诲,自小习的就是师祖传下来的阴符卷。悖在哪里?”被称作张峣之的大耳中年人护在风不言与桑余前。 “你还有脸说遵循师祖教诲?”刘长老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面上肌肉都无法压抑住抖动的笑意,只好望向了别处,过了好一会才忍住,转过头来对张峣之说道: “连师祖传下来的坤元峰都不要了,跑去别处另立山门。还好意思提自己遵循了师祖的教诲?” “你”张峣之似乎辩不过,恼怒之下,一掌就要呼出,可是刘长老不闪不避,冷笑道:“怎么。你敢在这动手?” 这话一出,张峣之的手是生生的顿在了空中。一旁的风不语很是不解,问道:“师叔,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在这里动武,咱们就不能?” 听到风不语的疑惑,张峣之将手一背,对风不语说道:“此番我们再回朝元峰上,早就化主为客了。若是再和他动手,就真的会落人口实,成了悖逆祖师爷的不肖弟子。” “哟,张峣之,别说当初你下山时傻不愣登的。这几十年下来,看来还是长了点脑子嘛。” “他们不能动手。那我呢?”背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是差点被他们遗忘的桑余。 阳符宗对于门徒私下争斗的惩罚是比较严苛的。这些桑余从丘如雁的耳里听说过,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早就管不得那么多了,更何况此事本就不是桑余挑起。 “不行。他深谙符宗阳符,那捋长须更能幻化万千符术。”张峣之打量了几眼桑余,左手一伸,挡住了桑余。一旁的风不语眼珠子一转,对张峣之献策道:“师叔,他是打不过,可是您能教他怎么对付那老头呀。” 风不语话音未落,立马就被张峣之打断了,直接否定到:“不行,师门秘术岂能外传。这话你休要再提,小心让你父亲知道了又要骂你。” 看着风不语一力维护自己,桑余心中甚是温暖。但是他知道,风不语护着自己,并不是认出了自己这个故人,而是她天性豪爽仗义,好打抱不平,不忍弱小被人欺凌而已。他知道阳符宗与阴符门的恩怨纠葛,不忍风不语牵扯进来。所以脸一沉,冷冷的道: “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旁人插手。”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师叔,咱们走,管他是死是活”风不语还是那么一个敢爱敢恨风风火火的直爽性子。 看着风不语走到一旁,桑余的顾忌也消除了不少,只是无意中扫过人群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百里嗣音表情复杂,目光在风不语与自己身上不断来回,眼神中除了无尽的担忧,似乎还掺入了别的情愫,这变化就是在风不语出现之后。 桑余哪知道百里嗣音在想些什么,他也没有心思去揣测她的想法。他的心胸只有那么大,还要顾及自己亡故的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纪念。 “把东西,还给我。”桑余一字一句。 “有本事,有本事你你自己来拿回去。”司马宫虽然气息奄奄,但是仗着有刘长老在,丝毫不肯退让。如此看来,桑余必须得过刘长老这一关。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张峣之眼睛一亮,突然想通了什么。拉着桑余说道:“你是阳符宗门下,准确来讲也是师祖的徒子徒孙,那么就算我指点你的话也不算坏了师门规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回 颌底抽须 张峣之的话是说给桑余听的,一旁的刘长老自然也能听得清楚,只听他哂然一笑,道: “张峣之,纵然有你相助又如何?难道忘了你师傅当初是怎么带着你们灰溜溜的下山的?” “你”张峣之还未说话,一旁的风不语显然不肯示弱,当机立断的反驳道: “你说的那人,辈分上可算得上你师伯阳符宗什么都教了你,难道就没教你长幼有序,尊师重道么?” “如果真要算,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面对长辈这么没有礼数,就是你口中的尊师重道?” “是是是,晚辈不懂,那您德高望重,倒是做给晚辈看看啊?” “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娃娃。” 刘长老恼羞成怒,左手一环,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拨起须发上亮起的阳符,再观那右手袖中黑漆漆的一片,深邃不可见底,而周遭的风雪竟然直接被袖口吸纳而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袖子给撑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开始汇聚在刘长老的右手袖口时,他左掌遥遥拍出,一股滔天巨力排空而来。 风不语此时面苍白,但是无处可避,只能御剑以阻之。但以她的修为,怎会是堂堂阳符宗律事堂长老的对手。只是稍稍一触,风不语的法剑就如同秋日残叶,已然被拍飞了回来,而刘长老这一掌去势不止,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眼看着风不语就要折在刘长老手中,她此时手无长物,根本无法硬接对方的攻势,只能狼狈的往后退去,一时间脸被吓得煞白。 一旁的张峣之的面上也是焦急万分,但是碍于符宗弟子的身份,他若是出手,那真如之前说的那般,会成了不敬祖师的忤逆弟子。 他的焦急,桑余感同身受,但是桑余却没有张峣之这般那般的顾虑。眼看着风不语再往后退就是悬崖峭壁了,桑余情急之下,手中血锏一掷,直往刘长老后心而去,同时人也紧随其上。 可能是感觉到了背后的破空之声,就在血锏就要及身之时,刘长老蓦然转过身来,左右手一合,幻出阳符凝聚为盾,硬生生的接了桑余这一击。 但这一击与之前却不一样。没有丝毫声响,没有丝毫气息外漏,血锏一击所带给他的所有力道,军被这诡异的阳符所吸纳。 桑余本想围魏救赵,为风不语争取逃生机会。哪知这一击,根本没有对刘长老造成伤害,桑余正欲再上,一旁的张峣之却焦急的阻止道:“停手,快停手” 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桑余哪还会听得这么多,又是一锏,带起一片血,直接劈向了刘长老。本以为这一击应当能使刘长老有所忌惮,哪知这一锏劈了过去,根本对刘长老没有照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多是面看起来苍白了几分。 但是诡异的却是,那本来消失的血光竟然会在另外一头出现。之前刘长老的一掌之力,此时又夹杂了桑余的血锏之威。 “哈哈哈哈。老夫这新组的祸斗圆符的威力如何?”刘长老神几斤狷狂。 竟名祸斗,众人怎能不知此符效用为何?相传南蛮山野中有一奇兽,最喜吞火,而它消化排泄出来的就变成了火种。这一符法顾名思义,是生生的承受外来的术法力道,然后将其转化在自己的符法力道当中。 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刘长老加持了阳符的一掌之力,为何带上了桑余血锏的红光。 这么说来的话,他越是攻击,对方转化的力道就越多,风不语就多了几分凶险。一念及此,桑余变得投鼠忌器,进不得亦退不得。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接着。” 桑余顺势看去,原来那是张峣之,看他表情似乎意有所指。桑余顺势接过他丢来的一个雪团,雪团冰冷的感觉刚入手中,紧接着一个讯息也从雪团中传来,那是张峣之的声音: “阳符的弱点在于,每次符法形得借助于阳符的汇聚成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桑余望了一眼张峣之,可是张峣之并没有直接提示,而是将眼神一转,直接落在了刘长老的髯须之上。 桑余甚是不解,好奇地顺着张峣之的眼光看去,只见此时刘长老的须发皆张,但是诡异的却是一根根都依附在了身上。 不对劲。 这是桑余脑海里直接闪过的一个想法。因为刘长老此时迎风而立,衣袂都被山风吹起,唯独他颔下长须没有丝毫影响。 “对了,他的阳符都在长须上。”桑余灵光一闪,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身随意动,桑余右手扣住血锏,身子直冲刘长老而去。这一刹间,整个人就恍若离弦血箭,直冲刘长老而去。人借风势,风仗人力,刮起风中飞雪,竟有万夫莫当之态。 这一切刘长老都看在眼里,面上甚是不屑,口中喝道:“来得好。” 这一锏直指刘长老双手。若是看在旁人眼里,定然以为桑余是无计可施了,所以置风不语的安危与不顾,力求拼个两败俱伤。 眼看着二人越来越近,但就在血锏就要及身时,桑余右手一撤,锏上的血焰陡失,一根毫无力道的血锏借着惯性,直接撞在刘长老的手里。 刘长老面愕然,等到他理解桑余的真正意图时,一切为时已晚。桑余突然空出的双手此时已然突过刘长老的防御,在他眼中越来越大,只见他十指一合,已然握住了刘长老的颌下长须,然后使劲一扯,一声凄厉的嚎叫在朝元峰的上空响起。 “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刘长老的身上,他胸前的胡须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光秃秃的下巴,此时还渗出了点点血珠。 随着刘长老的胡须被扯断,那股滔天的巨力没有了支持,在风不语面前渐渐的消散,最后只留下一道寒风,刮起她额前一缕青丝。 “不语,你没事吧。”张峣之飞生而上,将惊魂未定的风不语护在身后。 “师叔,我没事。”风不语答到,眼神却在桑余身上丝毫未曾离开。而此时的桑余已然一步步走到司马宫面前。 没有了刘长老的庇护,此时的司马宫就好比板上鱼肉,面上尽是惶恐。 “桑余师弟。师弟息怒,为兄为兄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 可是桑余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始终注意的却是司马宫手中的一缕麻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回 遭人嫉恨 “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刘长老的身上,他胸前的胡须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光秃秃的下巴,此时还渗出了点点血珠。 随着刘长老的胡须被扯断,那股滔天的巨力没有了祸斗圆符的支持,在风不语面前渐渐的消散,最后只留下一道寒风,刮起她额前一缕青丝。 “不语,你没事吧。”张峣之与桑余飞身而上,欲将惊魂未定的风不语护在身后。 “师叔,我没事。”风不语答到,眼神却落在桑余身上,眉头不自主的打起了一个结。而此时的桑余已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当初的相貌,不想与她相认,所以身子生生一顿,调转身来一步步走到司马宫面前。 没有了刘长老的庇护,此时的司马宫就好比板上鱼肉,面上少见的开始有了惶恐。 “桑桑余师弟。你你想做什么?我为兄,为兄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 没有想到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司马宫会如此低声下气。要知道他即便在演武台上输给了朝元峰大弟子张曼倩,心中羞恼,才会在气急败坏之下,把所有的情绪撒在了桑余身上,可纵是如此,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这种人脊梁无骨无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所以也最是难惹。 桑余看都没有看他,并不是忌惮,而是不屑于他的为人。只是双手捧过司马宫递来的布条,将它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藏在贴身心口处。既然东西已经拿回,无心再于他们纠缠,更主要的是桑余不愿让风不语认出了自己,所以将衣裳后的头套一罩,人就要回奉元峰去。 人还没走几步,一群凶神恶煞的阳符宗弟子纷纷拦在了桑余之前,口中喝道: “没有尊卑上下的东西,伤了师叔,师兄。就想这么容易走?” 眼下这个情况,桑余看样子要脱身还真没那么容易了。还不待桑余开口,又有几人挡在了他与众弟子之间,将桑余直接护在身后。 “看谁敢动我们奉元峰的人。” 这些人的后背并不宽阔,臂膀并不厚实,却让桑余心中莫名的一暖。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但是桑余不难分辨得出,这是奉元峰一脉,与丘如雁交好的几人,且以女弟子居多。 没想到丘如雁人虽然不在,桑余却还要承他这么一个人情。即便是一旁的百里嗣音,眼中神色都是复杂万分,之前还有意无意的躲着桑余的,此刻却满是关切。桑余对她点了点头,报以一笑,道: “嗣音,你带着师姐师兄们退下吧,别因为我而连累他们。这些人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百里嗣音看着桑余,执拗的摇了摇头,眼中竟然泛起了的光芒。虽然未发一言,但是桑余能感受得到她的关切。 “各位师兄,求你们放过桑余哥哥吧,他不是有意伤了师叔的!” “不是有意?那意思是要是有意的话,师叔师兄还逃不过他的魔掌了?”众弟子中有人心思敏捷,立马反驳到。在这此起彼落杂芜的争论声音中,更有一个质疑的声音传来:”这叫桑余的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人不人鬼不鬼,谁知道是不是玄天冢派来的奸细?“ 这人桑余认识,却是曾与他有过纠葛的刑七,只见他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上次我与他一战就觉得万分蹊跷,他那根血红色的长锏,诡异得紧,指不定是什么魔门器物?” “对,对。肯定是,不然以他一个才上奉元峰还不到半年的小辈,怎么能伤得了刘长老,和刑七,司马宫两位师兄?”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了人应和。这三人分别为两峰一堂的佼佼者,却被奉元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连连挫败,他们如何能够接受,所以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桑余的来历不凡才能够解释。 本来只是两人的摩擦,引发成了阳符宗各脉的强弱之分,进而到了正邪之争。原来这曾经首屈一指,引领天下正道的符宗也不并不是铁板一块。一旁的风不语更是讥笑道: “我以为时隔多年,阳符宗还是我父母口中辉煌无比的样子,没想到现在竟只会内斗。现在看来,当初师祖他老人家另辟山门的选择当真是明智之举。” “放肆。”一旁的律事堂几名弟子扶着刘长老站起了身来,双目圆瞪,看起来怒不可遏。可是风不语是谁?她可没怕过什么,面色不改,昂首道: “怎么?许做就不许你说了?” “就算要说,也轮不到你这外人来指手画脚。”一名面相粗犷的阳符宗弟子性格也是如此,只手一招,阳符闪烁间,一双石锤直朝风不语擂来。 风不语也不示弱,手中长剑从出鞘到口中术成,仅在刹那之间。 只见剑光所至,隐有一似龟似蛇的巨兽光影俯冲而出,与那石锤仅仅一触,就爆发出了轰然声响。二人各自后退一步,看起来势均力敌。这一下激起了风不语不服输的性子,长剑在空中虚划,一道阴符在顷刻间已然成形。 “师弟,师妹。且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见踪迹的张曼倩身形一闪,直接挡在了二人之间。随之而来的,是朝元殿的方向飘来的一个威严声音。 “谁让你们在山门动武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桑余听得出,是阳符宗掌宗天师。声音还未落,张天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一众弟子不敢怠慢,纷纷抱阳掐决行礼道:“参见掌宗。”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掌宗?司马宫,桑余” “弟子在。”“桑余在。” “把他二人交给律事堂,按照宗门律法处置。”张天师话音方落,一旁律事堂的几名弟子得令,将二人双手倒剪。桑余心中不服,正要挣脱,恰好看到了站在张天师旁的守一真人。他老人家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桑余心中所想,朝桑余摇了摇头。 此次他得罪的就有议事堂四大长老之一的刘离,若是真交由律事堂处理,不用想,他就是有理也难申辩。但若诉诸于武力,以他一人,是断然不能与阳符宗一宗派相抗的。更何况这还有守一真人在,桑余相信,守一真人定不会让律师堂空口白牙,无中生有的冤枉了自己。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回 履冰悬阁 张天师凌风而立,身姿飘飘然然,言语举止间尽显一派掌宗之威严。此次与他一道的,不但有阳符宗各峰真人,还出奇的多了两个身影。 一人是名中年妇女,不知其来历,但观她衣着气质,应当是这玄门中成了名的人物。而随之在侧的是一名青年俊才,他却是桑余的老相识。 他面容算是俊秀,依旧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模样,左手扣着一柄点饰着碎玉的长剑,这剑若是旁人佩着,定然会有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但是在他手里,却生不出丝毫不协调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何不言倒有几分温润如玉的君子气质。 再见何不言,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却无端的让桑余有了一种物事人非之感,为何?因为他们兄妹俩还是半年前的样子,而桑余早就不是当时的桑余了。 这种感觉并没有在他心里逗留太久。因为桑余紧接着的,是对站在何不言一旁的那名妇人身份的猜测以及风,何二人突然造访阳符宗的原因。 要知道阳符宗与阴符门自从分为两个宗派之后,近有一个甲子没有走动了。虽说不是势同水火,但也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桑余还记得第一次途径西陵时,张曼倩就曾经问过两派的事情,但那次何不言神色颇是为难。 即使你有心撮合两派之事,但是因为上一辈的积怨。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之期,就能冰释前嫌?不对,何不言这次来阳符宗,绝对是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桑余就不得而知了,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关心,因为边上一股力道传来,伴随着一名律事堂弟子有些稚嫩的声音: “走吧!” 桑余转头一看,此人约莫十三四岁,但是个子很高,几乎和自己平齐了。与他一道的,是一名年纪稍稍有些大的弟子,只需看他梳起的髻冠就可以知道,应到了弱冠之年。1 “看什么看?我师兄叫你走你没听见吗?”这年纪稍大的弟子冷言喝道。 若是不明白符宗规矩,听到这话肯定会不解。明明他年纪要长,还称呼旁边小他几岁的为师兄。二人陪着桑余,顺着朝元峰边上的一条青石小道而下,一直到了山腰间。桑余知道阳符宗有个律事堂,但从未想过律事堂是在这里。 这律事堂并不大,只有一处庙堂,以及几处洞石窟。若是这么看来,这庙堂后的石窟就应当是犯错的弟子思过的地方。但是他们并没有进石窟里,而是被带到了那唯一的庙堂前,抬头只见一块横匾,上书三个大字履冰阁。 阁外左右以阴刻阳铭之法分别留有一联,上联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履薄冰。”2 下联为:“唯唯诺诺,似谒黄天见鬼神。”3 桑余不知这二联来历,他也未加多问,只是看到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八字,心中难免有些轻视。这时身后的两人一督促,他一脚就迈入了履冰阁里,桑余这一脚还未落下,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前惶惑一时间全部散去。 难怪这个地方要叫做履冰阁,原来整座阁楼是悬空而建,它四壁光滑无比,根本不能着力。而脚下却没有地面,是一层薄冰凝结而起,堪堪能拖住人的双足,薄冰通透,能见到下面的万丈深渊,只要一不小心摔倒,那不堪受力的冰面就会分崩离析,而身处履冰阁的人就会失落深渊,甚至万劫不复。 冰面光滑无比,想要安稳站立已是难事,还要确保着行走间不要把冰面踩裂,所以桑余只能让自己飘飞起来以减轻对冰面的压力。 桑余此举,其余人也纷纷效仿。但这只是一时之计,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待多久,若是时间一长,是个人也无法做到好几日不眠不休。即便以龟息之法,屏息凝气,那一生的符法运转就不需要耗费功力了么? “掌宗天师有令,着尔等在履冰阁思过。” “师叔,弟子告退” “不,我不要在这履冰阁。” 这律事堂的几人朝刘离拜别后,就将履冰阁的大门一扣,只见门上几道青光闪过,已与墙生为一体。司马宫从头到此都未发一言,此时见到履冰阁大门轰然关闭,又与桑余共处一室,可能是心中惶恐,脚下一迈,双手扑向来处,就要去喊门,可是纵使他将墙壁拍得咚咚作响,外面没有丝毫反应。 “司马,不想死就安静下来。”刘离压着喉咙喊到。声音虽然不大,但司马宫还是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要知道刘离是律事堂长老,他自然对履冰阁再清楚不过,只因为被桑余拔了胡子,一身阳符功法多少有些受损,此时面色苍白的倚在一旁。 桑余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一想到风不语的窘迫样子,心里又平衡多了。此时只听他对司马宫道: “我知道你只听过律事堂,但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所以对这里的东西一无所知。现在我告诉你,这座履冰阁曾是本门一位师祖的修炼之处,当中玄妙之处万万千万。你若是想出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刘离说完,瞥了一眼桑余,然后没有搭理他,继续对司马宫说道:“你脚下的这层薄若帛片的冰层,是那位师祖所留的法阵,你只要用力过大,就会让这层寒冰碎裂。在这里甚至连声音都不能太大。” “为什么?”司马宫有些不明所以。 “没有为什么。那位师祖惊才绝艳,年纪轻轻就有非凡造化,但是恃才傲物,所以犯下了错。为了时刻警醒自己,他在朝元峰下以自身符法筑就了这座履冰阁,从此在这履冰阁里闭门苦修。方才你进来时看到的那副对联就是他老人机所留,意思就要让我们时刻小心谨慎,敬天爱人。” “这是他老人家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司马宫有些不耐烦,反问到。 司马宫的神情被刘离丝毫不落的看在了眼里,也不知刘离作何感想,只见他摇了摇头,提醒道: “等你参透了那副对联,就知道掌宗师兄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目的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回 古来今往 “参透这幅对联?师叔,您别吓我,弟子现在哪有这个闲心。”司马宫靠着墙壁,双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这一身铭金阳符,在我们符宗的弟子中已是首屈一指了,可你知道为什么还会败在别人手里么?”刘离盘腿而坐,身上隐有气息蕴动,更奇特的是,他光秃秃的下巴上,渐渐生出了一截青黑色的胡茬。 “刘师叔!您的胡须?” “我并无大碍,与你们不同,我一身阳符皆在浑身的须发之上,即便被伤,只需一段时间就能回复如初。” “啊。”司马宫面色惊异,道:“可是弟子的阳符却是以姓名所修,若是阳符被毁,就连性命也是堪忧啊。” “所以说今日之事,你要引以为耻。” “弟子明白。” “你的脾气太过浮躁,与当年的我如出一辙。论实力,你比某些刚入门的跳梁小丑强多了,但与曼倩比试在先,多少会有影响。所以你才有这一败,不过这事,你对你未必是件坏事。” 刘离声音虽然不大,但说的确实在理。与此同时,他面颊上的胡须上隐约有光芒流动,等到再去看时,那些断掉的胡子竟有了寸许长。若是换做正是生死相博,只要给刘离足够的时间,即便是比他强大的敌人,刘离都能将其耗至败比。这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桑余看在眼里,也是佩服不已,同时也暗暗为自己侥幸。若不是风不语的师叔在旁提点,若不是刘离托大,他怎能近的了对方的身。 要知道阳符宗的弟子,是靠阳符宗的心决去感应天气气息,然后以各种阳符组成符决,其威力之大,变化之多,是很多宗门都望其项背的。 而每个人都会有自身的特性,或将阳符铭刻于兵刃之中,或将起画写在绢帛之上。而能在身上铭以阳符的,必须根骨生辰符合才行。但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那些铭刻于器物上的,器物被毁,于主人无碍。而那些铭刻在自身的,虽然能够最大限度的提升自己的修炼速度,以及能力。但是一旦阳符被毁,人就废了打扮了。 而这刘离却独辟蹊径,一身阳符却聚在浑身的须发之上。综两者之所长,厉害之处可想而知。只是他这优势虽然明显,劣缺点必也很大,不然区区一个律事堂长老,怎么会被桑余所伤呢。 扪心自问,若是阳符宗随意一位真人出手,桑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了解,桑余终于意识到,要报仇斗倒傩杀门,利用阳符宗的符法不是不可能。 刘离与司马宫在那边说的什么,桑余没有在意。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如何真真正正的拜入守一真人门下这件事情上了。他老人家曾言,要么桑余能把静心诀练好,将落魂渊的戾气化掉。要么就是能超过丘如雁酿百果酒本事。 守一真人给了他两个选择,对桑余的器重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桑余不由有些后悔,守一真人对自己期望如此之大,可是他自己却根本没有把守一真人的训导放在心上过。桑余记得清楚,阳符宗明令禁止不许门中弟子私下争斗的。而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的时候就是与那刑七。桑余当时直接离开了,没有想过那件事情之后,怎么会没有一点影响。毋庸置疑的,是守一真人帮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了。 原来自己无形中给他老人家增添了这么多麻烦,而这一次,守一真人还能那么顺利的解决吗? 想到了这里,桑余的心思不知为何就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他越烦躁就越往这方面想,而越想就越不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桑余心里纷乱如麻,所有的事情仿佛被捅碎了窝的马蜂群,在他的脑海里左突右撞,嗡嗡作响。更严重的是那些他本来就讳莫如深的陈年旧事,在此刻竟一股脑的都浮出了水面。 这履冰阁四处封闭,根本无处可去,而身下除却了那一层薄冰就是万丈深渊,这一切与落魂渊是多么的相似。 而心态的不稳定,开始影响到了桑余自身。那些隐匿在体内的血焰从刚开始的若有若无,到后面竟恍若实质。这些血焰本是气息的一种外放,换做在平常也是无伤大雅。但是今天这一次却成了关键所在! 为何?因为桑余身下坐着的,却是一层薄若蝉翼的寒冰。 这些寒冰是阳符宗的一位高人所留,历经百年而未曾化过,此时与桑余浑身的血焰相触,竟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的变化。 只见从桑余所座的位置开始,那层原本晶莹剔透的薄冰,开始泛起了红色,而这层红冰山又蒸腾起一层层青烟,青烟弥漫在整个履冰阁里,就好像秋日里早上的雾,迷蒙而又清冷。 在这迷蒙中,桑余惊异的发现,履冰阁的当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此人一袭白衣,外面罩着一件青色坎肩,静静的坐在那里,给人一种稳若山岳一般的感觉。他看起来不到而立的年纪,面容上却好似含着几分痛楚。 宇与宙相互交织,桑余在这一瞬间似乎忘了一切,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而那人阖着的眼帘微微一抬,桑余顿感心中多了几丝清明,一个声音传来: “你来了” 桑余左右一打量,根本没有发现别人,就连司马宫与刘离不知为何都没有了讯息。如果这么说来,应当是对自己说的,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您,是在和我说话?” “我想好了,还是要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我又不认识你。你回去也没必要和我说吧?“桑余诧异到。 ”我知道,你会说我自不量力。可当初师尊不也得授符经挽救天下于水火么?“ “师尊?符经?你是在和我说话么?”桑余一头雾水。可是对方依旧自说自话道: “我知道,你们认为我之前是儒门博士,修的是六经阁的功法,现在又入了符宗,怕符宗秘法外泄。可是师傅他老人家都没有反对过,你们担心什么?” 男子的言语越来越捉摸不透,桑余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只能一言不发继续听了下去。 “好吧,你说的也没错。天下芸芸,讲的是一个相互平衡。就好像是阴阳二符一样。若是让符宗秘法落在了六经阁手里,确实会使得一家独大。” 他说的道理,桑余多少还是明白一些。过了一会,又见他眉目一横,摇头又到:“不行,符宗法诀也不能给你,你是师兄,若真能双法同习,师傅自然会传给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回 冰消云散 符经?这两个字不由让桑余想起了符宗之变。难道他还是阳符宗的某位前辈?这么算来,就算本届掌宗天师亲至,都得唤面前人一声师叔吧。可是看他的面相,哪有丝毫老迈的样子? “请问您老是?” 桑余试探问了一句,但是对方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回答桑余的意思,却听他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也罢,符经我不能给你,但这一身符法,是我在这朝元峰习得,今日仍旧把它留在这吧。” 话音一落,只见从那中年男子的盘腿之处渐渐有冰晶凝结,然后一点点的朝周围蔓延开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整座履冰阁的地面都覆上了一层薄冰。桑余此时才明白,履冰阁以前是悬空的,根本没有东西。 若说御空而起,桑余有血锏相助,他是能够做到的,但却不能持续太久时间。而阳符宗的诸人也是,虽然是凭借阳符挪借天地之气,但也会消耗人的精力不能持续太久。并且谁又能做到枯坐冥想,休息入定时亦不受影响?至少在桑余寡陋的认知里,阳符宗能做到符人合一的,一个也没有。 由此,对方修为之深可见一斑了。 就在桑余为对方的惊诧之时,那层薄冰已然到了他脚下。桑余只感觉一种冰凉清晰的感觉从足底涌泉而起,直透天门。霎时间若有的烦恼,烟消云散,心境也渐渐的变得平复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一种感觉,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幼时的时光一般,没有忧虑与仇恨,心中平静得如结了一层薄冰的水面,起不了丝毫波澜。 时间如白驹,待到桑余开始回复意识时候,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辰了。他隐约听见有人惊惶的声音,待到他睁开眼,入目是醒目的血色。那原本透如蝉翼的冰面以桑余脚下为始,一直蔓延到了履冰阁的每个角落。 而那司马宫与刘离更是噤若寒蝉的缩在一旁,只是他们的眼中,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抹红,那惊惶的声音,便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桑余也发觉了不对劲,现在三人共处一室,如果他们两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最后怪罪的,肯定是自己。所以下意识的,他想起身去看下怎么回事,才微微使了一点力,就听身下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咔擦声,忙低头一看,竟是方才的一下,使得冰面龟裂了开来。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桑余不由得在心中骂自己大意,忙想让自己飘飞起来。可出乎意料的,他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血脉中有过什么东西,空荡荡的,根本使不出力来,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萌生我成了一个普通人了? 不对,那些死魂是锻入了血肉,怎么会在这一时半会就消散不见?桑余心底突然有些惊慌,要知道,这可是他唯一的依仗了啊。现在阳符宗的一符半法都没学到,却把本命的东西给丢了,那傩杀门的血海深仇,怎么能报。 桑余挣扎着想要起身,腿下冰层又传来“咔擦”之音。再观司马宫与刘离,神志飘忽,每挣扎一下,周遭的裂缝就延伸出去几分,似乎只要再用些力,就会分崩离析了。 他们的死活,按照之前桑余的性格,是根本不会理睬,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竟有了几分悲悯之意,于是提醒道:“你们的符术呢?祭起来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纵使桑余好意提醒,可是他们二人依旧没有反应,还陷在梦魇里,根本出不来。 桑余没有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趴在冰面上,身子往门口处一点点爬去,每一下都必须得细致小心,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好不容易到了门边,才敢压着嗓子呼救道:“救救命!” 声音很小,又有这么厚重的门墙,桑余根本不知道外面听不听得到。但他又不敢大声求救,且不说呼救时身子用力会引发冰面的龟裂,即便履冰阁内的回声,都已让冰层如薄膜般上下震颤,鼓动欲破了。 不行,得想办法出去。桑余心下焦急,一把摸到了背后血锏,一锏往那门上砸去。 这“咚”的一声恍如晴天起雷,在履冰阁里炸响,整个冰层,也随之分崩离析,桑余只感觉身下一松,人就往下坠去。 “咚”的一声也是晨钟暮鼓,叫醒了刘离,司马宫二人。他们面上虽然一愕,但是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只见两处光华亮起,那是他们祭出的阳符。 刘离看见桑余正往下坠,面上先是一楞,飞身就要来拉桑余一把,却被司马宫一把挡住,然后摇了摇头。 司马宫的神态表情,桑余全看在眼里,他也不怪对方,心中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最后没能再见他们一面,有须发皆白的守一真人,娴静懂事的百里嗣音,好色啰嗦的丘如雁,灵动活泼的风不语,爱长篇大论的何不言,还有那银背双头蛇小白。 在飞速坠下的过程中,这些人的身姿面容从桑余脑海里一一闪过,猛然间他才意识到。虽然失去了父母,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竟然收获了这么多。 些许这是上苍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种愉悦的感觉在桑余心头流淌,纵使此刻他耳畔疾风呼啸,纵使他即将跌落万丈深渊命不保夕。 当在这一刻里,他竟然没有想起落魂渊的那片无底的黑,没有想起临湘郡那片漫天的红。所有的自卑与狭隘,鲁莽与后悔,算计与仇恨在这一刻都消失在了的生命中。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底浮现出他母亲的音容笑貌,她身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男子,那应该是自己父亲吧,就快要看到他们了,桑余如是想。 这一刻,桑余再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对他而言,这种慷慨赴死像是一种解脱。 就在桑余闭上双眼,心中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手中一直没有脱手的血锏里传来一丝奇怪气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回 同病相怜 之所以感觉奇怪,是因为这血锏本是死物,既没意识也不会言语。除了在落魂渊下曾有异变外,几乎与自己从无交流。对了,自己这是什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悲观消极?桑余猛然间警醒,方才的念头可不太像自己才能有的。难道这一切跟那履冰阁有关系? 耳边风声簌簌,陡峭的崖壁在桑余面前一划而过,而它的终点,那里长满了绿色的死亡。桑余知道,不管那片土地如何,终究都是自己的归宿,但关键的是,不是现在。 他怎么会忘记临湘郡外的那个夜晚,他怎么恁忘记落魂渊下的黑暗。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仇恨又在心中发芽,空乏的血脉里渐渐有了些许气力,就在与一颗青松交错而过的时候,桑余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在树干上一搭,然后就顺势抱在了树上。 因为脚底下意识的踏在悬崖上,几块风化的巨石哗啦啦的滚落山崖,最后摔成了渣滓。 桑余暗自捏了把汗,吃力的爬上这根伸出来的青松上,后怕不已。现在身上一点气力都没,包括之前那么消极,难道是与那履冰阁有关系? 他此时也只能这么猜测,因为目前最紧要的,是怎么上去。 这根青松是从旁边斜斜往上伸出来的,根部扎在山体的缝隙里。而山体上既无洞窟也无藤蔓。想到这里,桑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想起小的时候听说的一些奇侠志怪的故事,不是主角跌落山间都会有什么奇遇的么,例如什么不世秘法,绝世神兵之类的。 怎么自己跌下来,除了这颗青松之外,就是根上凸起的位置,用杂木堆砌的一个小巢了。 这东西不用看就能知道,肯定是山中飞禽所搭的,只不过这时正值寒冬,所以不用猜就是个空的。顺着树干爬了近过去,突然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桑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到了近前才猛然发现,这窝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卧着一只毛发杂乱的鸟儿。 它似乎有些萎靡,此时因为桑余的出现所以格外警觉。 “送你到我面前,是不想让我做个饿死鬼?”桑余打量了这只鸟儿,它身形不小,只是因为毛发凌乱,又加上瑟缩成一堆了,所以才看不出来,尤其是它那一双眼睛,虽然有些无精打采,但是底子里的不屈却一如自己。 也许是同病相怜,它浑身杂乱的毛发竟然桑余想到了自己,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道:“算了,别说我现在不饿,就算饿了,真吃了你也只是多撑几日。” 言语间,桑余把手伸了过去,像是以前逗银背双头蛇小白一般,想要抚抚它身上的毛发。哪知手刚伸到面前,它脖子猛然一伸,口喙如钩直接往桑余手上叨来。 桑余被它叨了个措手不及,一股钻心的疼从手背袭上脑仁,因为桑余本身就没有一处好的皮肤,所以这伤口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鲜血就这样顺着手背,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反观这只叨了桑余的鸟,脖颈一仰,似乎就把什么东西咽了下去。 它一直在这窝里,突然咽下去的东西哪来?难道是手上的皮肉?桑余心中一惊,把手凑到面前细看,果然满是伤疤的红色皮肉间,被硬生生的撕掉了了一块。 “你这恩将仇报的东西。”桑余之前还想着放它一条生路,谁知却又被它叨了一口,心中恼怒不已,扬起血锏就要砸去,但是看它这个样子,抬至一半的血锏又被他收了回去。 桑余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这阳符宗里,他从来不主动去与人相处交际,尽可能的把自己的一身伤疤藏在长衣里。平常面对的,大多是异样的眼光,可若真是有人要接近他,桑余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有什么目的?他要图我什么?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丘如雁,就好像遇见莫攸。 一念及此,看到这只满是杂毛的鸟儿,此时以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他一下子也能释怀了。桑余望着它的眼睛,喃喃道:“你这么落魄,肯定和我一样,之前是遇见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吧?” 大鸟歪着头,眸子里倒映出桑余的影子,似乎在思考。桑余意识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好笑:“你只是一只鸟儿而已,怎么听得懂我的话,罢了。”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山风吹得更劲了,但是从桑余跌落至此,阳符宗上的人没有一个下来找过人。难道他们是忘了自己么?桑余心中不禁有些神伤,别人不来他能理解,他也不奢望。但是百里嗣音,还有守一真人,怎么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夜空中并没有什么星辰,唯独一弯残月,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以及朝元峰下的一个废人,一只叫不出来历的杂毛大鸟。 桑余抱在树上,全身都有些僵硬了,他看了眼杂毛大鸟,对方似乎还没有睡意。 从桑余出现到现在,对桑余这个外来着的提防一如既往。桑余本来还想对它感慨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都是小白害的,怎么可能所有动物都如它一般有灵性。” 夜里虽然凉,但是阳符宗的各峰上会有朝露晨霜。它们凝集天地精华,而不沾凡垢,是修习心决,辟谷内视前的绝佳食粮。而这朝露晨霜又分又分九品,以旭日将升,紫气当空时最佳,此处虽然没有那等上品,但是之等还是能采集得到的。桑余虽然没有习到阳符宗的符法,但是这餐葩饮露的辟谷之法,多少从百里嗣音,丘如雁那了解些。 当腹中饥饿感稍稍退却,桑余将腰带解下,把血锏系在一头,挂在树上,然后再把自己与青松捆在一起,然后就着一个斜斜的树干,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醒了的时候,日头已经当空了。今日里不似昨天,没有那么大的山风,是腊月里难得晴好的天气。桑余下意识的去看虬结树根处的那处鸟窝,它好像还伏在窝里,桑余正打算取下腰带,好坐直身子,就在他一动的时候,头附近的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东西砸了下来,血淋淋的直接砸在桑余怀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三回 一饭之恩 桑余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精怪,左手反手就是一抓,右手抽出血锏就要砸将过去。等到他看清楚时,发现手里抓着的,却是一只野兔。 这只野兔浑身是血,身体还有些余温,死了应当才不久。只是桑余心中惶惑不已,这么陡峭的崖壁上,根本无处上下,哪来的野兔? 而且瞧这野兔脖颈处被撕开了一条硕大的口子,背上也有几条,难道是遇见了什么天敌,受了伤后从朝元峰上坠下来的?这样也不对,因为朝元峰与奉元峰一样,峰上灵兽也不是没有,但这种野兔着实少见,估计要到山脚的密林里才能见到。 这样盘算来去,桑余突然把目光移到了树根处的鸟窝上。心中疑惑道,难道这东西是它抓的?好像极有可能。 想到它昨夜恶狠狠的样子,桑余忙把野兔扔到一旁。因为大凡凶兽都爱护食,这只不知来历的杂毛大鸟肯定也不例外。趁着它没注意,桑余把兔尸又挂回了原处,只是离头更远些了,免得一不小心又碰到。 等到一切妥当,桑余试着静下心来,因为他清楚,虽然捡回了一条命来,也能采些晨露朝霜可以将就着一小段时间,但毕竟还是凡胎肉骨,而且险境未脱,在这青松上耗着不是长久之计。趁着饿的时间不长,体力还好,必须得想办法下去才行,否则等到饿得四肢乏力了再想办法,到时候即便有那一线生机,都未必能把握的得住。 此处的环境桑余昨日里就探查过一遍,这悬崖峭壁上也没有个什么藤蔓供人攀爬,岩壁上凸出来供人落脚着力的石块更是难寻。没有办法桑余退而求其次,又想出了另一个法子。他昨日坠下山崖时,半空中抓住了这颗斜斜长出来的青松,若是脚下还有类似的青松或者藤蔓能供人抓住作为缓冲,是不是就能离地近些呢,毕竟这样就多了几线生机。 这样九死一生的法子也不是桑余想要的。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此时桑余抱着树干,低头望下去,脚下的岩壁上光秃秃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即便那里有几颗斜斜探出来的青松,但距离似乎也太远了,足在七八丈开外,纵使拼尽全力一跃,等到落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也还差个几个身位。 日头一点点上去,此时已经到了半空,桑余找不到脱身之策,心中烦躁不已,气得他一下给拍到青松的树干上。惊动了树根处的杂毛大鸟,它探出头盯了桑余一眼,然后又埋头继续休息了。 第二日也是这样过去,第三日的时候天色开始阴了下来,约莫到了下午的时候下起了淅淅小雨。因为是冬日腊月,且没有什么功法护身,所以打在人身上格外的凉,桑余瑟缩的卧在树干上,心中满是凄凉。 之前以为守一真人,百里嗣音没有来找自己是没有及时发现。但现在一过已经三日,三日里都没有发现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呢。难道自己在他们心中本来就没有多么重要? 是啊,也许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就只有母亲一人吧。桑余的眼光落在左臂上的一截麻布上,他小心翼翼的把麻布取了下来,然后拧干了水分,视若珍宝一般把他放在衣内贴近胸口处。 桑余外头穿着的是阳符宗弟子统一的玄色衣衫,但是里面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桑母亲手所缝,这些衣服与那根麻布一起,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了。 耳畔山风呼啸,冰冷的细雨从未停过,桑余感觉到了冷,但他不敢蜷缩起身子,因为只要稍稍一动,迷迷糊糊中就会摔落山崖。也许人都是这样,这些山风虽然嘈杂,山雨虽然沁骨,但要是习惯了,就没有那么难捱了。就这样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次醒来的时候,桑余破天荒的感觉全身僵硬且沉重无比,头昏沉沉的,似乎被人塞进了一团棉絮。桑余知道,这四日只靠晨露果腹,又加之昨夜里着了凉,所以患了风寒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从来不会酌情处世给人雪中送炭,甚至会落井下石。模模糊糊中,桑余感觉有个东西从远处飞来,然后落在了他头上的松枝上。似乎是那只杂毛大鸟,难道下这么大雨,它又出去觅食了?前几日抓的野兔可都没见它动过呢。 这一会,那只杂毛大鸟并没有将自己的猎物高高挂起,而是直接把它送到了桑余面前。桑余一愣,心中惊道:“难道,难道前几日那只野兔以及面前的东西都是这只大鸟给自己抓来的?” 桑余试探性的伸出手,然后抓住那只还未死透的小兽,然后将它被撕裂的伤口送到了自己双唇间猛力的吸吮,一股腥膻的热流顺着喉管一直流到了肚子里。 此时的他顾及不了口中的东西是生是熟,像是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连带着满嘴的兽毛,狼吞虎咽一般的把它嚼了大半个身子。 腹中有了东西,身体也渐渐的变得暖和了起来。桑余抬起头,想要看下那只杂毛大鸟,此时像一切与它无关一样,伏在卧中,一动也不动。 桑余不禁自嘲到,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一只杂毛的畜生对自己施了一饭之恩,救自己于生死之间。联想起双头蛇小白,他越发觉得,这禽兽有时候竟然比人还有人性。 也许是因为在生死关头,也许是因为遭遇了太多的不平事,桑余心中升起了一股怨气。是怨这苍天太过不公,是怨这苍生太过冷血,是怨那些生人的恶意算计,是怨那些熟人的故意背叛。 这股怨气不知道从哪来,但是鼓涨涨的在人胸口,莫名的让人多出了几分气力。想到这里,桑余心中一惊,难道之前自己血脉中的力量,皆是与嗔怨之气有关 一念及此,桑余心一横,试着回想着不堪回首的种种往事,胸腹之处愈加的鼓涨,熟悉的感觉逐渐的汇进了四肢百骸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回 金背大鹏 这是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感觉,心底先是一沉,像是一桶冰水直接浇灌在了全身,冰寒之感侵入骨髓还未褪去,紧接着泛出一股暖意来。桑余眼睛蓦然一开,脚掌只在树干轻轻一踢,人已然飘飞了足有三四丈高。 到了此时桑余才明白,那落魂渊下尽是怨魂戾气,早就把自己熔炼得一般无二。当时籍着落魂渊的万千怨魂,自然能有傩王一拼之力。 虽然被守一真人画静心咒消去了一部分,但也无关紧要,致命的却是在履冰阁。那层薄冰似乎隐藏了太多玄机,直接消融了桑余心中的戾气,这么说来,阳符宗把履冰阁作为关押门内弟子,做他们闭门思过的场所,也说得通了。 这些事情,与桑余是关系不大的,只是阳符宗的那位前辈果然不同凡响,几十年前留下来的一栋破阁楼就将姜珏血肉中的戾气消融得一干二净,桑余脑海中不知觉的浮现出履冰阁看到的那个身影。 这些杂念,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桑余身处困境,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顾及其他,他只有一遍遍的回想起自己的不平遭遇,才能激起内心里的仇恨。而仇恨越重,身体里的力量越是充足,之前受的风寒之气,竟然渐渐的被排出体外,此时竟然神清气爽,身子在短短的时间就已经痊愈。 随着感觉变得明晰,桑余隐约听见耳畔有簌簌之声,他睁开眼望去,只见前几日的那只杂毛大鸟扑腾着双翼,不断在前方盘旋,而它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桑余,应该是被桑余吓着了,所以显得格外的谨慎。 “我下着你了吗?”桑余小声问到。 对方不知道言语,但是颇为通灵,可能感觉到了桑余言语中没有恶意,才双翅一收,落回了窝中。 期初的时候一直见它窝着不动的,所以分辨不清楚。此时终于见到了它展翅的样子,桑余也是没有料到,这只杂毛大鸟还不是一般的大,虽然它浑身的羽毛杂乱,还掉了不少,但是双翼展开时,竟然比桑余的臂展还宽。更主要的是钩喙利爪如同弯刀般锋利至极,看这神异之相它分明是鹏雕之流。 想到这里,桑余猛然想起了曾经丘如雁所言。丘如雁当初遇见小白时候,就是因为小白与一只金背大鹏鸟搏斗得两败俱伤,当初丘如雁有意去救它们,哪知金背大鹏鸟性子刚烈,还要叨丘如雁一口,所以被丘如雁果断给放弃了。 “难道,难道你就是跟小白打架的那家伙?” 桑余踩在树干上如履平地,一步步走到它的窝旁。 随着桑余越走越近,它似乎有些不安,本来耷拉下来的羽毛一下子立了起来,一双鹰目直接锁住了桑余的一举一动。 “好好好,我退回去就是。”桑余回退几步,直到它又俯下身子后才停了下来。 “你是中了小白的毒吗?”桑余仔细打量了一下,它身上有不少于七处的羽毛是新长出来的绒毛,想必之前那都是伤口。从它受伤,到现不下半年之久,半年多了还是这么一副模样,当初的伤势可想而知。 想到它身受重伤,独自在这悬崖之上熬了半年的日子,桑余就不禁想起了自己,不知觉的对它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你抓来的食物先分给我,是不是也是觉得我和你一样?”桑余坐下来,因为心中感动,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虽然你不会说话,但是我知道你应该与小白一样能懂的我的意思的。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回去。” 桑余自顾自的言语,金背大鹏也偶尔看他几眼,虽然全程没有交流。但是桑余知道,从此以后,这只金背大鹏鸟与自己的命运就要绑在一起了。 而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想办法回去。不比以前,桑余此时的力量并不持久,不足以让他凭空而起,直上朝元峰,但是却能够让桑余在悬崖上的苍松间来回。 “你好生休养,即便我回去了,也会想办法来看你的。”桑余说完,身子一跃,直往视线中的一颗青松腾去。这颗青松比他落脚之处要高约莫十丈左右,按照桑余的感觉,应该能轻松跃上的。 但是事实却是离树干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桑余就后继无力了。只感觉身子里一虚,脚下一空就要往下坠,好在桑余手快,一双手拽住了斜斜伸出来的树枝,这样才勉强没有失足掉下去。 有了这次经历,桑余每次得恨那些人一遍,才能蓄好力,顺利飞到下一根树上。 想起前些日子高来高去,桑余尤其不喜欢现在这样苍白无力的感觉。但是除了不喜欢,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还不喜欢回忆起那些伤心的过往呢,但是事实却是:你想要获得几分力量,就必须酝酿几分仇恨。 当日头从当空渐渐西斜时,桑余已经记不起自己经过了多少棵树,跳了多高了。本以为天黑之前应该能上朝元峰。可事实却是,到了现在抬头还是片片白云,更别说朝元峰的阁楼朱阙,因为桑余现在连片瓦都没看见。 而抬头望下去,脚下的景色亦没有变化多少,让人不禁生出了种还在原地的感觉。 桑余双手无力垂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下午的时间需要耗费多少的精神与气力。 一遍遍的回想起落魂渊下皮肉被剥离的苦痛,一遍遍的重复着丧母之痛,一遍遍的再现旁人异样的眼光,这些都让桑余感觉心力交瘁。然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脑已经形成了习惯,即便桑余不刻意去想,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都会如退潮涨潮般在桑余脑海中的沙滩上生起,一遍接着一遍。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只金背大鹏。一念及此,桑余不再纵身往上,而是照着来路,又一步步飞跃而下。平常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是换到了桑余这个情况,是深深的感觉下山没有上山难的。他只需往下一跃,让自身的力量控制好距离,很轻松的就能到达下一刻树上。 上山花了一下午的路程,下山时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桑余还是隐约看到了金背大鹏的鸟巢所在,桑余休息了一会,正打算一次到位,却隐约听到风中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回 天地无门 期初桑余还并未在意,但是这声音像是人声,这就不得不引起人的好奇了。要知道桑余现在所处的位置,上不接苍穹,下不挨坤舆,除了自己,哪来旁人?难不成是听错了?姜珏身子顿住,侧耳仔细来听。 声音杳杳随风而至,确实是人声,并且隐约间好像是在呼唤什么?应该是人名。难道朝元峰上谁又不见了? 桑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轻轻的落在了金背大鹏的窝旁。它抬了下头,见是桑余,理都没理又趴了下去,不知为何,桑余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道它一天到晚的都窝在窝里会不会蜕成不会飞的禽鸟,如果真是那样,那注定一辈子被猫犬之辈欺负了。 至少桑余是不甘的,他心中的目的很明确。但是眼下,再有什么一血前仇的宏图大志都只能暂时放在一旁,喂饱腹中三寸饥肠才是关键。即便桑余不是非常明显,但金背大鹏是少不了的。 晌午时桑余喝了些兽血,那是大鹏鸟捕来的野兔,此时尸体正挂在树杈上。看着这只野兔,桑余不知为何的就想到了烤兔肉的香味来。记得年幼时,他可没少在临湘郡外的山里去捉过野味,那时候谢老三的姐姐还未出嫁,所以谢老三每次回去,都会偷偷的带上一只兔腿。 谢老三一直以为桑余他们不知道,桑余只是重那哥们儿义气,懒得拆穿罢了,因为桑余始终认为,这谢老三好色贪财,再怎么,也算是自己哥们儿。 但没想到就是这个哥们儿,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害了桑余母亲性命。 伤心的旧事就像是眼缝里的光,任凭你闭多紧,它都有隙可乘。桑余摇了摇头,努力的把这些事情甩出脑外,可是越甩,越是清晰。 “也许做点别的事情,可以暂时转移注意力吧。”桑余看着手中的野兔,想着金背大鹏应当吃惯了生肉,不如让它尝尝烤肉的香味如何。 如果要烤肉的话,就得要柴火,桑但是余不担心这些,他头痛的却是这壁立千仞的悬崖如同竖镜,哪来生火的地方?而脚下的青翠苍松又是木头,即便是桑余忍心,只怕是兔肉还没烤熟,树干就烧折了吧。 反正金背大鹏鸟附近的苍松是动不得的,桑余几个起落,来到了脚下的一棵苍松的树杈上。如要下山。附近还有一颗,所以桑余也无须顾忌。 他先在各处的树枝上搜罗些干了的松枝,然后来到树根处,左手抓起一把松叶,右手抽出背后的血锏,碰的一下就砸在山壁的青石上,就在这一刹间火星四起,纷纷溅落在下面的松叶上,先是腾起了一阵青烟,桑余凑过去轻轻呼了口气,一道火舌腾地跳了起来。 “虽说不常做饭,但好在也没生疏。”看见火苗生气,桑余把它轻轻的放在树杈上,感觉着火苗带来的温暖,心底多了一丝欢欣,这是他自小家里生火时习来的技巧,幸亏还没有生疏,只不过那时用火石比较多,而且桑余很不喜欢生活做饭,所以每次桑母就会恼他,说桑余不学着,以后她走了可怎么办。 桑余总以为,母亲应当长命百岁的才对,所以小的时候与他们在街头厮混的时候从来不顾及母亲的感受,直到有一天,那天桑母的眼疾突发,不能视物,桑余才猛然发现老人家的双鬓早就斑白,从此决定安分守己,才上集市上去卖梨。 可梨没卖几日,不信的事情就这样接踵而至,子欲养,而亲不待。桑余此刻终于能体会到苦处了。 酸楚的感觉在心底泛起,仇恨就谁之而来。酸楚悔恨多一分,仇恨与力量与此倍增。 因为没有水,所以兔肉并没有洗干净,只是拔了毛,用手硬生生的从脖子处的伤口开始,将皮肉撕开,这样才能掏干净内脏,桑余也顾不得满手的鲜血,只顾着烤起来。 夜色如水,不知觉淹没了阳符宗所在的所有峰脉。桑余点起的火在这半山上显得格外的醒目,不一会,兔肉的香味也飘散了出来。 应该过一会就能吃了吧,桑余兴奋的想。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半空中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桑余?你还真有闲心雅致。” 这个声音的想起,差点把桑余吓了一跳,他猛然抬头,只见前方悬着两名男子,一人高瘦,如同竹竿一般,脸上阴测测的笑着,这不是司马宫还能是谁?而另一人,相貌虽然有些生,但是桑余多少还能记起他名字刑七。 但是桑余并未搭理他们,而是摸了一把汗,然后转身继续烤起了兔肉来。 “司马师兄,他真废了” “有极大可能,但是此子奸猾,你我还是小心为妙。” “可你叫我时,不是很肯定的么?”刑七似乎有些怯懦。 “你觉得我骗你?” “不,不是。师弟没那个意思。只是现在奉元峰,律事堂都在找他,咱们得有把握早点搞定才行。” “嘘,你说话注意点。”司马宫提醒到。 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桑余不知道他们有何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来者不善。虽然心中对这二人恨之入骨,但桑余还是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已经过了这么几日,司马宫明显恢复了,而且还有个刑七在旁,他们二人联手,即便巅峰时期的桑余都疲于应付。更何况此时,桑余算的上半个废人。 但这不代表着桑余只能坐以待毙。此时他把所有的求生之法都想了一遍,最后的一线生机只能在奉元峰的诸人身上了。 之前听到的呼唤声,应当就是找桑余的,因为太远,谁的声音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桑余知道,肯定不会是面前二人。因为如果是他们唤桑余的话,桑余只可能避而不见,哪有应声的道理。 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应该就是看到了面前这堆火了。 烤肉的香味隐约带着一丝焦味,面前松树的树杈也烧掉了大半,因为承受不了枝叶的重量“咔嚓”一声就断了,然后带着散落的火星,坠入足下无边黑暗,只留下桑余脚下的树干,因为烧着了,火苗在风中时隐时灭,恍然就是一根幽冥中倔强的火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回 二敌来犯 “怎么,你们两个一同前来,总不会是想分条兔腿吧。”桑余眼睛抬都不抬,声音还是那般嘶哑难听。 “兔腿就不用了。听闻掌宗天师把你关进了律事堂,你却逃出履冰阁,想要离开师门,我跟刑七师弟心中挂念,所以特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一程。” 听着司马宫阴阳怪气的语调,桑余心中一惊,自己明明是掉下来的,怎么变成自己想离开阳符宗了?而且司马宫明显话里有话,难道说 桑余心下一寒,联想起这几天都没有看到有人来寻自己,想到了最坏的一个可能。 “那这么说来,桑余还得谢谢二位了?” “谢谢倒不用,毕竟同门一场,就让我与司马师兄送你一程如何,也算是为之前的做过一些事情像你陪个不是。” 刑七言语虽然不怀好意,但与司马宫一比,竟然显得好听了几分。但两人在桑余心底都没有好的印象的,只是谁比谁更讨厌而已。桑余坐在树根处,将手中兔肉撕开一条口子,里面隐约还能见些鲜血,看样子还欠点火候。 “怎么样?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跟刑师弟“送”你下去?”因为桑余没有搭话,司马宫直逼主题。 “如果我不呢?让我想想,这个送的方式一定很别致吧?”桑余身前那截木桩上的火愈来愈小,看样子在它灭掉之前,是没法把手中的兔肉烤熟了。 “那肯定普通不了,毕竟你可是我与刑师弟最为注目的小师弟啊。” “首先,把你“小师弟”三个字收回去,我只是为守一真人做些杂役,并未正式拜入门下。如果与你们同一师门,只怕是我桑余此生最恶心的事情。” “你。”刑七的脾气如火。只听司马宫劝道:“哎。刑师弟,不生气。既然不是师叔弟子,他只要离开了咱们阳符宗,从此不再相见,岂不于谁都好?” 司马宫这话虽然是同刑七说的,但是话中的意味却是在暗示桑余,只要桑余愿意离开阳符宗,他们既往不咎。 “哦。你们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司马宫与刑七对视一眼,面上隐有喜色。即便是换做几个月前的桑余,都未必会相信面前二人,更何况是经历了一番设计后?桑余见到他们忙不迭的回答,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似的,桑余就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索性一靠背后的岩壁,然后撕下一块还带着几丝血迹的兔肉,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虽然装作一副只顾着狼吞虎咽的样子,但是二人的神态,桑余丝毫没有放过,因为桑余一直未做下一步的表态或者行动,所以二人眼神不停的晃来晃去,明显着有阴谋。 “既然二位师兄觉得自己之前做的过了,要给我道句歉,看来就是真心实意的,如果这样的话,我不走了。反正真人说过段时日就会把我收归门墙,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岂不可惜。二位说对吧。” 桑余看似只顾着面前的吃食,实则好整以暇,对面二人的把戏并不高明,见他们还要玩,索性装作不知道,也顺便在这时候思量一下退敌之策。 如果桑余没有猜错的话,自己失踪之后的消息,肯定被瞒下来了,到了现在才被守一真人,百里嗣音他们知道。而现在二人又忙不迭的找上来,肯定是不能确定桑余生死,而且即便桑余之前,刑七,司马宫二人合力,能定能把桑余拿下的,更何况现在情况。 但桑余更敏感的是,他们偏偏相反,对自己客气有加不说,还有意无意劝自己离开。那么只能代表一件事,守一真人,百里嗣音他们在找自己,而且极有可能就在附近,所以二人才想把桑余骗离此地之后再动手。 而且符宗自从分为阴阳两派之后,早就立下规定,阳符宗上同门不得相残。这时候杀了桑余还好,可以教他们死无对证。但是一但有个闪失,就等于二人违背了门规。再者如果桑余离开了阳符宗之后再动手,二人就完全可以换另外一个名目了就是替师门清理叛徒。 所以桑余不能跟他们走,现在也无法强行与二人对抗,只能拖延时间,争取到奉元峰一脉的人找来。 桑余低着头,脑中的思路格外明晰,同时也在思量,如果万一一言不合,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就在这时候,突然闪过了那只金背大鹏鸟的身影。这里离它那么近,会不会殃及池鱼? 想到这里,本来还想拖延时间的桑余把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到身下的万丈悬崖里。 本来好端端坐着的桑余身子突然一倾,人就坠了下去。耳畔风声四起,还有司马宫与刑七的惊呼声。看见他们追来,桑余心中略定,金背大鹏伏在窝里,加上此时又是天黑,只要不刻意去找,还是发现不了的。 想到这里,桑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远处一棵硕大的苍松树着立在岩壁的缝隙里,上面的松叶有如华盖,桑余身子被树枝一托,然后被一根粗壮的树干拦腰截住。桑余伏在树上鼻息凝神。 只听簌簌两声风响,金色,火红色的阳符闪动间,司马宫与刑七直往山脚下追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炷香的时辰是不会少的,直到感觉二人没有踪迹了,桑余才苍松茂密的松叶里探出身子来。 这二人虽是同门,但带来的威胁与耻辱让桑余铭记在心。在这一刻,他愈加的渴望,渴望着强大的力量。因为只有力量足够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只有力量足够强大,才能让那些伤害自己亲人的人付出代价。 恨意在心底蔓延,力量一点点的在恢复,桑余爬上树梢寻了个就近的苍松,正打算借力回到远处,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犹如不散的阴魂般传来:“师弟,我早说他诡计多端。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偏偏你顾及你太过仁慈,要等出了宗门再动手。” “司马师兄,这个确实是小弟的错。他虽然有当着门中师兄弟的面羞辱小弟在先,但也不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也只要赶出山门,略施惩戒就够了。” “略施惩戒?那只是你心底的那口怨气。那师兄我和他的仇呢?我又没说你要杀他,你只要他半条命,我只要他半条命,难道对他还不够仁慈?”司马宫说的有理有据,乍一听还有一种以德报怨的感觉。但是细细一思索,桑余就着一条命,他们一人要半条,还有生路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回 各怀鬼胎 如果说之前的话桑余还在担心万一言不合,二人就会对他怎么样。到了现在是完全不用担心了,因为这二人的言语放肆到了当他的面来谈及他的生死,已经完全没有把桑余放在眼里了。 也许刚开始时无法确定桑余底细,所以司马宫没有动手,如今桑余顾及大鹏鸟的安危,把他们引开,可放在了他们的眼里,肯定就觉得桑余是未战先怯。 不然的话之前还是想着动桑余之前有个名目,那是因为没有把握在阳符宗的其余人发现时解决掉。看到此时司马宫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桑余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他的低声下气。两幅面容竟然都出乎于这同一张瘦削的面容,竟平白的生出几分丑陋。 “在我面前如此狂妄的谈论着我的生死,两位的把握是不是太多了些?” “如果换做是前几日嘛。我肯定还有所忌惮,但是那日在履冰阁的一切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此时的你,无非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架子而已,别说我们两个,就算老子不出手,刑七师弟照样能把你给拿下。” “哦?是嘛,那天你是看到了什么,能让你如此确定,自己不要命了不说还拉上一个垫背的。”司马宫对桑余失去功力的很大一部分判断是那天在履冰阁,而刑七是什么都不知情,肯定还有所忌惮。 “哈哈哈哈,你现在就是拔了毛的小雀儿,上不了天了,还在这里给我装鸿鹄呢,我告诉你,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被化掉的血气是什么,但绝对不是我玄门功法,不然怎么会被我们太师祖的静心玄冰给化了?” “静心玄冰,你们不是不知道来历吗,又哪里听来的” “履冰阁作为本门律事堂门内弟子闭门思过的地方,出了这么大事情,怎么能瞒得过众人,原来那层玄冰是太师祖静心诀练至于大成时,气息外放所凝” 刑七在一旁接过了话头,没遮拦的将履冰阁说了出来,却被司马宫狠狠瞪了一眼,立马闭口不言,而司马宫皮笑肉不笑的接着道: “你不要想方设法的在我们口里套话试探虚实。我与你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我听说你这人就算平素与奉元峰的师兄弟们相处时,都是沉默寡言,整的今日里与我们两话就这么多了起来?总不会是觉得一见如故,所以想倾心相交?可我记得,前几日你还想要我们的命来着?“ 司马宫问桑余的问题,桑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此时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一身的功法会全部湮散,果然是那静心玄冰的缘故。 想到那天在半空中了无牵挂,一心只求个解脱的念头,桑余心中不由后怕。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桑余果真死的不明不白了,毕竟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可都没报呢。 被桑余这么一无视,换做旁人都会有几分火气,更何况是跟桑余本就有旧恨的司马宫?那日输急眼找桑余撒气一事就可以看出他的心胸并不如何广阔,此时更是火冒三丈,只见他双手平摊,指尖掐动间,阳符已成,背后浮出一面铜镜的光影,铜镜中的金芒恍如实质,根根直对着桑余。 可是司马宫并没有动手,他胸口起伏不定,对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刑七,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对他道:“师弟,此人当着所有同门的面前羞辱了你,你胸中的那口恶气不是难消吗?现在师兄就给你这个机会,把他解决了。” 面对司马宫的命令,刑七并没有动手,面上游移不定,最后说道:“这厮虽然可恶,但也不至死,师兄,要不咱们废他根骨坏他脉络,让他修不得阳符,算是对他略施惩戒,你看如何?” “我的刑师弟啊,你怎么这么天真。这人一身功法并不是在咱们阳符宗习到的,极其诡异。你能废他根骨脉络,他就不能修习那些旁门左道来了?更何况,如果这事要是让师门知道了,同门相残,你上次只是被关了禁闭思过,这一次的话,你说你我是被废掉一身阳符,还是赶出山门? 司马宫看起来苦口婆心,眼角的余光始终都未曾离开过桑余。刑七被他这么一通劝说,最后也无法辩驳,他腕间的光芒越来越盛,桑余知道,刑七的阳符一出,定然是要命的杀招。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隐约有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驳杂,看来不止一人。难道是奉元峰的人快到了,想到百里嗣音,守一真人他们,桑余的心中又多了几丝慰藉。 司马宫,刑七耳聪目明,桑余能听见的,他们自然也听得清楚,只听司马宫在一旁劝到:“师弟,还不快动手?” 这二人毕竟各怀鬼胎,刑七多少还是提防了点司马宫,所以唤道:“师兄,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动手如何?” “师弟。此人狡猾得很,为兄正是以金镜分光符封住他的去路,你才能一击毙命啊。从这厮欺辱咱们的那一天开始,咱们早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还分什么彼此,此时后退无路,还不快快动手,师兄我为你掠阵。” 司马宫话都到了这么个地步了,刑七也说不得什么,只见他周遭浮出一片阳符,而右手双指一扣一带间,这些阳符组成了一只的鸟状的奇怪阵势,这阵势迅速的凝聚,最后幻出一根箭簇来,箭簇通红,箭杆上火雷环绕,尾羽处焰火蒸腾。 而刑七左手阳符组成的腕弓早已备好。弓箭合一之时,箭还未离弦,就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直逼桑余而来,让他生出了一种无处遁逃的感觉。 此时的百里嗣音他们,还不知在何处寻觅,而桑余的半只脚已经踏足在生死边缘了。刑七此时浑然忘我,一双眼睛死死的锁住了桑余,只听他咬着牙齿,冷冷的道: “桑余,不是我刑七心狠,是你自己不长眼,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我们。” “刑师弟,还和他废话干什么。动手啊!”司马宫似乎有些情急。 如果说之前,桑余想着千方百计逃出生天,但是面对着刑七的这一箭,他知道,以他桑余现在的能力,怎么都是逃不掉的了。箭动如雷,即将离弦而出,哪知从他们的头上,一个黑影突然俯冲了下来,是那只金背大鹏,桑余看得分外清楚。 那金背大鹏双爪如勾,毫不留情的扑向了刑七,只听啊的一声,即便有阳符护体的刑七都受不了这一爪,吃痛的同时,腕间箭簇已然离开弦,直往桑余射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回 索命恶鬼 箭簇雷光闪动,还不及一瞬,已至人眼前。桑余左右毫无退路,唯有故技重施,将血锏横于身前,以求能躲过这一击。可是桑余失算了,上一次在朝元峰上,桑余能避得轻巧,是因为血脉中的力量还在,并且强过刑七太多,所以桑余人锏相合,自然威力无匹。 如今血锏扔在,但是桑余血脉中的气力早就被履冰阁消融得一干二净,这一击对于桑余来讲,无异于勾魂索命的。 只见一簇火雷轰然而至,重重的砸在血锏之上,然后火红与血红相触的一瞬间爆裂开来。有血锏一挡,这一箭并没有将桑余洞穿,但是爆裂的雷光在桑余身上游走,硬是将硬生生的在桑余身上撕裂开几条见骨的伤口,而巨大的力量把他更是一推,如同一个巨锤,把他重重的锤向背后的崖壁上。 ”咔擦“几声循着筋骨,连续传入桑余颅内,紧接着疼痛感如同洪水过境,铺遍了桑余全身,桑余双手一垂,就再也提不起来,应该是骨头折了,此时就连右手握着那根血锏,都费劲了桑余所有的气力。 痛感一阵又一阵,桑余几乎感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但是又被这痛感唤醒,眼前模模糊糊,只能看见金背大鹏正与司马宫,刑七二人搏斗,空中隐约飘飞着什么东西,像是被撕下来的布条,抑或是扯下来的羽毛。 这金背大鹏之前就有恩于我,现在又冒死救我,我怎能陷它于水火境地?这是桑余最后的想法。所以一咬牙,桑余强忍着全身的痛楚从石壁上脱离下来,然后双臂一展,就往面前一人抱去。 这人正是负伤在身的刑七,他此时的注意力正放在金背大鹏鸟的身上,似乎没有注意到嵌进石壁,半死不活的桑余,陡然间看到桑余的模样,竟被吓得一怔。 别说是他,就连桑余自己都不愿意看见,刑七大长张的瞳孔里,映着一张伤疤纵横的脸,它满是鲜血,头上伤疤盖着伤疤,也没有一缕黑发,唯有一双眼睛在这月色下泛着幽幽寒芒,像是一个从这悬崖巨石中走出来的索命恶鬼。 桑余知道自己面目全非,但重来都不敢面对这不堪的现实。如今看到是这么一副鬼样子,心底里凭空的生出了七分恨意,三分凶性,他使不了血锏,所以抱住刑七的一刹,张口就往刑七的脸上咬去。 如果是之前,以刑七之能,别说是能挣脱,桑余碰都碰不到。但此时却被桑余这么一副地狱恶鬼的模样给硬生生的吓得失去了理智。恰在这时,那金背大鹏堪堪的避开司马宫的追击,然后身子一俯,双爪直接扣入了刑七的肩膀,只听“啊的一声,刑七吃痛,一把推开桑余的同时,竟然大叫了出来。 远处传来破空之声,更有符咒之光渐入眼中,而刑七推开桑余的这一幕,在这毫无遮蔽的半空中,被他们尽收眼底。 “刑师兄。”“刑师弟” “桑余哥” 这是百里嗣音的声音。这一声恍若天籁,让桑余疲惫的心灵顿生安慰,桑余往百里嗣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阳符宗的几名弟子正看着自己,面上满是惊惧,一时不敢上前来,唯有百里嗣音的面庞挂满担忧。 桑余望着百里嗣音,本想展颜一笑,一片黑暗袭来,紧接着就不省了人事。 “孩子,老天爷仁厚,不会亏待世人的。所以你得做个好人,切不能跟那些狐朋狗友再厮混了。”1 “阿娘,那那是些狐朋狗友,都是我哥们兄弟,一起同甘共苦的兄弟。” “桑儿,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了好了,阿娘,我知道了。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桑余哥,桑余哥“ 桑余半梦半醒,恍惚一切都还未发生,恍惚自己还睡在临湘城外的家里,但这这一切又显得缥缈不可捉摸。 “苦孩儿,你带他去落魂渊领他该得的报酬吧。” “把这里统统给我围住了,切莫走了恶贼桑余。”“桑余,你想要你母亲姓名,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长刀如雪,反射着刺眼寒芒。桑余心中一惊,喊道:“不。“ 这些噩梦如同心头的铰刀,一遍遍的铰过桑余心头。他挣扎着从睡梦中惊醒,恍然才发现,方才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这段日子经历的,都是梦吗?显然不是。桑余看着自己身上包扎的伤口,艰难的坐起了身来。身上各处的痛楚仍在,但是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看样子过了许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个女子端着水,正推门进来,见到桑余醒了,面色欣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来,唤道:“桑余哥。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么?“ “嗣音?我睡了多久?之前我昏迷的时候,是你在唤我么?“ “你还好意思说,一睡就是三日。真是急死人了。”百里嗣音眼睛泛红,看样子这些天真为桑余担了不少心。 “三日,才多久,我还以为过了半年呢?”桑余故作轻松。 “若不是师傅用阳符为你牵引伤口,催生他们的愈合,你以为你还能跟我开玩笑?“百里嗣音嗔怪到。 “啊,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现在没事了,不信我下去走几步给你看看。” 桑余心中一暖,为了不让百里嗣音担忧,特意想证明一二。可是百里嗣音却面露难色,最后劝到:“哎,别。桑余哥,你还未痊愈,还是在这里先休息吧,过段时间也不迟。“ 百里嗣音的神言又止,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桑余知道,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子看起来有几分陌生,难道这不是在奉元峰上? 正要追问下去,突然门外似乎有人经过,同时传来两个声音。 “哎,师兄。那人醒来了没有?“ “不知道呢。“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历,不但伤了咱们律事堂刘老,竟然把刑七师兄咬成了这样。“ “我听说他并不是咱们阳符宗弟子。就算是守一真人张师伯还未把他收入门墙呢。“ “哦,有这种事?“ “那是自然,师兄我会骗你?这人处处透着诡异,你说是不是玄天冢安排到咱们这里的?” “不会吧。要是奸细的话,怎么会这么引人注目。“ “不过也是。不过即便不是,也不算什么好人。不然师傅也不会安排咱们律事堂的人守在这。” “知足吧。我听说,朝元殿上守一师伯都已经和其余各峰的吵起来了。”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喏,里面的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回 一无所有 “他?” “嘘,小声点,据说这屋子里的那位,来历诡异,那天他召来了恶鬼,抓住了咱们朝元峰的刑七师兄,一双鬼爪在刑师兄身上划出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然你以刑七师兄之能,会受这么重的伤?” “啊,怎么可能?他不是奉元峰守一师叔座下的弟子吗?” 外面人可能以为桑余还在沉睡,即便有意的放低了声音,但还是显得肆无忌惮,使得桑余在房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看了一眼百里嗣音,然后问道: “你不让我出去,是不想让我听见这些么?” 百里嗣音轻咬着唇,苍白的面色更显得左边那颗瘤子的突兀。百里嗣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算是承认,那摇头呢?是嗣音不愿让自己担心所以才急着否定么?老天爷总不会教人事事顺心的。桑余看着百里嗣音精致的五官,却被一颗黑瘤破坏殆尽的面容,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悲哀。 窗外的声音渐渐远去,但还是能听见他们谈论的是什么。 “你想,那人面貌凶恶,全身是疤,肯定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次到我们阳符宗,肯定有他的目的。” “听师兄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真是那么回事。你想,据说那人使得是一根血色的锏,可是听师兄你说,刑七师兄身上的却是爪伤和咬伤。这伤总不可能是去救人的司马师兄爪的吧,师弟我也觉着,应该是这人所为” “你能发现的,你以为师叔师伯们看不到?” “那也是,不过据说奉元峰百里师妹与那人也是一同上山的,该不会她也是魔门的人吧,长得那么标致,可惜了。” ”哎,可惜什么可惜,凭你我这本事,难道还能入百里师妹的眼?就算她是,你也管不着。还不走快点,师傅让咱们在这里守着,你可别想偷懒” “我也不是说说嘛” 窗外二人渐渐远去,声音遥遥不可再闻。 “嗣音,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真人。”桑余想要下地,却感觉只要一用劲,那些看似愈合了的伤口又要撕裂了开来。 “桑余哥,你还没有痊愈,还是先将养着身子吧。朝元殿上你放心,有师傅他老人家在。” “正因为真人在为我的事情与人计较,所以我更得出面澄清才对,扶我起来。” 百里嗣音扶着桑余的手臂,看了一眼他,然后不忍的转到了别处,口中说道:“方才你问我,我不让你出去,是不是不想让你听见外面人对你的非议。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见到百里嗣音欲言欲止,桑余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了。一切已经这么糟糕了,难道还怕什么更糟糕的吗?只听百里嗣音接着说道:“是掌宗天师说了,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前,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个园子。” 桑余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不知为何,这房子比自己在奉元峰住的那间狭小多了,窄的桑余透不过气来。 被追杀是我桑余,受伤的是我桑余,为什么到最后自己还成了魔门中人了?难道就因为自己这幅不人不鬼的丑陋相貌?桑余心中的情绪如浪潮般激荡,右手下意识的摊开,日光从窗外刺了进来,径直的刻在了他的手背上,上面一道道的疤痕起伏不平,纵横交错。桑余手掌微微用力,手背上的伤疤就虬结了起来,像钻进去了无数条血色的虫子。 突然,一种恨意从心底陡然生出,桑余左手在旁边一摸,抓到放在身边的血锏,“啊”的一声,然后狠狠的朝右手手背上砸去。 “桑余哥,不要。” 血锏并没有砸到手背上,而是在离手背还有半寸的位置硬生生的被阻住了。若是仔细看去,那里隐约有阳符闪动,原来是一旁百里嗣音。 “嗣音,我现在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除了报仇,活着究竟还有什么用?” “桑余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担心朝元殿上掌宗天师以及诸位师叔的决意不会让你留下来?” 如果被驱逐出阳符宗,报仇一事就变得更加渺茫了。桑余没有说出口,因为百里嗣音还不知道,他在落魂渊下得来的修为尽皆废去,如果阳符宗又没有了可能的话,真的就不知道哪里才好了。 “嗣音,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不用管我。”桑余手臂挣了一下,有意无意的离开百里嗣音的搀扶,然后身子一软,靠在了床榻上。 “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你知道当初伯母离开时委托了我什么事么?” 百里嗣音的声音有些感伤,应该是回忆起了临湘城外的那个傍晚,或者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因为桑余没有搭话,所以她继续说道: “伯母跟我说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你不要为她报仇,这件事情我做不到,所以我也无法强求你能做到。可是难道你就打算余生让仇恨作为你活下去的动力了?” 这件事情,桑余是第一次听百里嗣音提起,第二件第三件事情又是什么?桑余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深究,他望着百里嗣音,一字一句的徐徐说道:“如果没有仇恨,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你的生命里,难道就不能填进去别的东西了?” “别的?”桑余看了眼百里嗣音,然后又看了眼手背,最后徐徐说道:“除了仇恨,我的生命里早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填充进去。” 百里嗣音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就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刹,袖口在面上一搽,然后一挥,说道:“师尊和我说过,今日从朝元殿出来后会来看你。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问他老人家吧。” 百里嗣音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透过窗棂,桑余可以看到她坐在园子里,因为侧着身,所以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余晖把她的面庞勾勒得有些忧伤。桑余不喜欢这余晖,也不喜欢傍晚这个时辰。因为这个时辰,总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可纵然如此,守一真人还是在这个不好的时间里如约而至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回 倒打一耙 ,若是不知道朝元殿上的那些事,见到守一真人,桑余可能会自在些,但事实是很不巧的,桑余知道了,他这才清楚自己的上山,给守一真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师傅。”门外百里嗣音的声音传来。桑余也赶忙从榻上下来,只听门一开,就埋头拜了下去: “桑余拜见真人。” “起吧!你身子有伤,就不要这么多虚礼了。” 桑余直起身子,发现守一真人正在看他,眼神下意识的躲了开去。 “身子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只是动的时候伤口处还会扯着般疼。” “若是平常的时候还好,可你不但得罪了其余几峰的几名弟子,还得罪了律事堂长老,此时哪还有人愿意以符法助你疗伤?不巧的是,贫道通晓门中诸多阳符,唯独对于此道有所欠缺,于你此时是没有半分裨益,所以还是暂且忍耐着吧。” “桑余,桑余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听说真人这几日在朝元殿上” “你怎么知道的?心中莫不是觉着愧疚吧?”守一真人坐了下来,手中拂尘一甩,搭在了手臂上。 “是桑余不争气,给真人添麻烦了但是桑余并没有错” “对错一事,我心中有数,他们确实不该以你相貌之异而另眼相待,但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就得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说来,不得有半分隐瞒。” 守一真人话音一顿,气氛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乾元峰司马宫师侄说,他与刑七师侄对你存有愧意。得知你失落悬崖下后就自发的与律事堂众师侄去找你。但是你一言不合,将刑七师侄打成重伤,可真有此事?” 听到守一真人说起,桑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马宫刑七这两个恶人,趁着自己昏迷不醒的这几日,竟然先告了一状。 “真人,桑余绝对没有。桑余冤枉!” “冤枉?”守一真人的语气还是那般严肃:“如果他们冤枉你,为什么律事堂众弟子,以及嗣音她们赶到时,你浑身是血,抱着刑七的身子就咬?” 被守一真人这么一问,桑余陡然感觉到有几分词屈。只能解释道:“桑余当时虚弱不堪,从履冰阁坠下后,就是想回到奉元峰都是难事,哪还有能力与他们二人一敌并重伤刑七?” “其实你不说,我也是相信你的,你初遇见刑七时,即使遭他误会,也并未施以杀手,更何况此次面对着的是他与司马宫师侄二人?”守一真人的语气继而变得柔和,眼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桑余的左臂上,只听真人接着说道: “如果说你真要与谁过不去,首当其冲的那人应该是司马宫才对。所以我一直想不通,所以才想下来问你,那天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那天”桑余正打算如实说来,却猛然想到了一个事情。他此时负伤在身,一旦让他们知道金背大鹏鸟的事情,律事堂就肯定会派人去查验桑余所言是真是假。即便只告诉真人一人,他老人家也势必为了护得桑余周全而全盘托出。 到时候只要一去查,金背大鹏鸟的所在就等于大白于天下了。想它那日不但坏了司马宫的好事,还逼得刑七狼狈不堪,甚至受了这么重的皮肉伤,对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它? 有仇,桑余必报。但是有恩,也不能不还,更何况,还欠的金背大鹏鸟两次救命之恩。 “你怎么不说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守一真人目光如炬,等着桑余将事实全盘托出,可是桑余却无法实言相告,只能将头埋了下去。 桑余曾听丘如雁说过,守一真人不喜欢奉元峰的弟子收养山中的异兽。一是它们本就是天生地养,奉元峰弟子应当顺天由命。二是说,这些禽兽之流大多是冷血不知情义之辈,凡奉元峰弟子不能与之为伍。 正因为如此,丘如雁才将银背双头蛇小白寄养在桑余那。正因为如此,丘如雁此次下山才偷偷的溜出师门。有了前车之鉴在先,如果桑余不想金背大鹏鸟带病之身还继续禁受风吹日晒,他就必须接着瞒下去。 桑余的沉默,可能让守一真人有些失望。 “桑余,孩子,你是我带上山的。迟早会拜入我门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就不能告诉师父吗?”守一真人情真意切的追问到。他哪里知道桑余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守一真人的慈言善语让桑余心中愧疚难当。桑余不是没欺骗过人,当初在临湘城时,为了将梨卖出个好价钱,也没少出些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歪点子。当初为了不让他母亲当心,也没少骗过他老人家。可如今当着守一真人的面,桑余口中的话几度到了嘴边,可最后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桑余心中也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如果不说,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认为一切都是他桑余的错,是他桑余在朝元峰下偷袭重伤了“通人情,明事理”以怨报德的刑七。甚至那些看他的出身来历,以及容貌不惯的人,还会籍着此事大做文章,要将他逐出阳符宗也不无可能。 他多想辩解,可他无法辩解。明明他桑余才是受害者,到了最后他却成了伤及同门,以怨报德的恶人。而那司马宫与刑七呢?将会摇身一变,博得无数宗内同门的称赞与同情,桑余心中有苦,可是无处能言。 场面一度沉寂得有些可怕。没有等到桑余说出真相的守一真人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只听他徐徐说道: “既然你不说,我也没有办法了。回头掌宗,律事堂就你们的事情进行审议。结果如何,一切就听天由命吧。也许你我二人真没有师徒之份。” 目送着守一真人起身,然后离开。待他老人家走到门口时,身子微微一顿,一个声音跟着传来:“前几日忙着宗内的事情,这几日又忙着你的事情,很少回奉元峰,最近也没怎么看到如雁。你们俩感情向来交好,你这次受伤,他应该来看过你罢。” “嗯?嗯!” 桑余还正在为没有告诉守一真人事情真相而懊恼,此时听他突然提及丘如雁的事情,着实有些猝不及防。他答应过丘如雁在先,必须得帮他隐瞒下去,此时守一真人问起,一时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行。只能用鼻音“嗯”了一声,算作是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回 黑面长老 桑余只能劝慰自己,他说嗯,只是肯定了与丘如雁的关系匪浅而已,至于守一真人怎么理解,那就与他无关了。一路目送着守一真人走至院内,也不知他老人家与百里嗣音在说些什么。百里嗣音的目光偶尔会往桑余这边一瞥,其中隐约透着几分遮不住的担忧。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在这段时间里,除了送一些熬好的药水,百里嗣音再没有迈进过桑余的房子一步。桑余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对于桑余来讲,他感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端木鸾,常万春比武论道之后的那段时间一般。他这个嗣音妹妹心事重重,有意无意的在躲着自己。 桑余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知道如何解决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此时的桑余也没有那个兴致去讨好谁,因为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外面这个小姑娘的微妙心思。 这一日上午,桑余正坐在床榻上休息,突地听见外面传来了破空之声。待他睁眼往外看去时,原来是有三人踏风而来。这为首的人,一身麻衣,黑须皓首,看起来像是田间老农,只是他面色青黑,又加之沉着脸,一副不可亲近的模样。其后跟着的二人,做二代弟子装扮。 还不待桑余将二人的模样细细分辨,三人已经落在了园中。这老农模样的为首之人,虽然普通,但却给桑余一种莫大的压力,他的实力,只怕不在律师团刘离之下。甫一落地,他就冷声唤道: ”律事堂众弟子何在?“ 看见外面三人,桑余心中就立马清楚,肯定是来带自己上朝元峰的。左侧的偏院内人头攒动,突然闪出来好几个身影,迅速的来到了园中,此时正斜对着桑余房间的方向。看他们这服色,应与百里嗣音为同辈,但若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他们胸口的位置绣着一个小小的律字。 原来他们是律事堂派在这里看守自己的人,这些人中,应该就有那天在窗外耳语的二人吧。看着外面的身影,桑余不禁自嘲这怕是他桑余最受人重视的时候了。 门“吱呀”一声,百里嗣音裙裾一提,低着头走了进来,见到桑余后,低声说道:“桑余哥,律事堂的芮师叔来带你去朝元殿了。你” 桑余没有说话,只是把眼盯着面前的百里嗣音。感觉就像初见一般,桑余头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坚强。 ”嗣音。“ 桑余突然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嘶哑,但此时却更显的低沉,百里嗣音被他这么深情一唤,突然抬头,眼中隐约有藏不住的光芒。 “嗯!”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没有忘。点点的仇都没有报,我怎么能有事,你在这里等我。也许一日,也许两日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回来,而且而且还有真人在” 桑余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守一真人没有说错,没有促进身体回复的阳符,愈合的速度就是慢。 “桑余?跟我走吧,掌宗师兄在朝元殿等你。” 律事堂芮长老话音一落,其余人已经左右排开,为桑余让开了一条路。看他们这样子,与其说是让路,准确来说是封住了左右来得更稳妥些,看样子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桑余的虚实。 看到桑余走到面前,那芮长老左手一伸,已然搭住桑余左手。然后身子一轻,众人已经飘然而起,直往头上而去。脚下的小院越来越远,桑余看到了百里嗣音追到了园中,最后越来越小,直至与小院化为一点。 小院所在的位置,是阳符宗的一处偏峰上,临近乾元峰要近些。桑余的事情早在阳符宗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还与乾元峰的大弟子司马宫有关系。所以还未过乾元峰时,只见几个人影由小变大,不一会就到桑余前面,本来还有些气势汹汹,看到桑余身边的是芮长老,面前的几人就开始相互推搡起来。 “师师叔。” “你们还知道老夫是你们师叔?可别忘了,老夫还是律事堂首席长老。你们不好好练功,拦着老夫去路,是何用意?” 芮长老一手扣着桑余,另一只手一挥袖子,言语间生冷不可接近。 “没,没什么事。就是看看这偷袭两位师兄的桑余,究竟长个什么模样。”这些弟子中,有一人比较机灵,身子一缩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口中辩解到。 “你们不会以为送他去朝元殿的是刘离师弟,所以想在半途拿这人为你们师兄出气吧?”芮长老扫了一眼桑余,然后又接着对乾元峰众人说道: “虽然我只关心门中戒律,安危问题,但也没少听说过桑余这号人,你们同为一辈,居然会不知道?” 芮长老此话一讲,挡路的几名乾元峰弟子面色一变,看样子被芮长老一语中的,说出了他们的意图,只得矢口否认。只见芮长老冷哼一声,接着道:“没有最好。此事在我手里,难道你们还担心不会秉公处理?” “哪哪有!弟子只是没想到此时惊动到了师叔您,师叔有要事在身,弟子哪耽误得起,师叔请” 几名乾元峰弟子赶忙让开道路,这一幕让桑余不得不对身边的芮长老刮目相看。 此人不苟言笑,身为律事堂首席长老,竟然有如此大的威慑力。更主要的是桑余与律事堂的二把手刘离有些纠葛,本来还担心芮长老会公报私仇,但是依照目前情况看来,是桑余多心了。 白云片片飞过。不多时,几人已经到了朝元峰的演武台上。方才落地,就有几人迎面而来,最前面的,正是桑余亲近的守一真人。 “幸苦了,芮师弟。” “师兄客气,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芮师弟,你可记得这句话。不要因为年少时延之师兄帮助过你,就偏袒这桑余。顺带提醒你一句,受伤的师侄可是掌宗师兄的爱徒。”说这话的人体态丰腴,双眉稀薄,桑余认得他,此人正是司马宫的师傅,乾元峰正一真人张庆之。 “多谢师兄提醒,芮某自然不会忘记掌宗师兄的情义,更不会忘记自己律事堂长老的身份。” “好了,你们就别让小辈看了笑话了。咱们进去吧,掌宗师兄应该已经到了。”随着端一真人的提醒,通往朝元殿的石梯上,一名玄衣的传信弟子由远及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回 有苦难言 朝元殿是在挂着符宗匾牌的大门之后,准确来说是在第二进。即便桑余在阳符宗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里他也只来过两次。这第一次,就是刚到阳符宗时,守一真人带着百里嗣音与他一道,而第二次嘛,就是现在了。 时间不同,人物不同,但是桑余心中的感触却未变太多。刚上山的他,相貌尽毁,看起来不人不鬼不说,还连带他母亲亡故。一心想报血海深仇的桑余才希望能从守一真人身上学点绝学。而现在呢?绝学没有学到,在落魂渊得来的修为却弥散殆尽,更主要的,是他这打眼的相貌,竟惹得了那么多人的反感,注意。 当初他被责令履冰阁思过时,风不语还在朝元峰,时隔多日,看样子她已经回了师门。如果不是司马宫,他桑余也不至于与她相见不能相认,想到司马宫与刑七最后还陷害于他,桑余肚子里就有一团火气悠悠转转,堵着怎么也出不来,恨不得立时找到这二人,杀之而后快。 桑余正在睹物伤怀,若不是耳畔传来阳符宗弟子拜谒掌宗的声音,他都不知道张天师已经飘然而至。匆忙之际,桑余急忙双手一抱,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毋用多礼” “谢掌宗天师。” 桑余直起身来,才见遥遥殿首,阳符宗掌宗张天师已端坐其上。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就前几日奉元峰桑余伤人一事,做一个评断。”张天师顿了顿,接着说道:“按照门规,此事本应该交由律事堂照律处理,但涉及律事堂长老刘师弟,乾元峰首徒司马宫以及我朝元峰下二弟子,所以本座才把此事交由闭关的芮师弟处理,本座在旁全程督促,你们没有意见吧?” “全凭掌宗吩咐。”众人答到。 “那好,既然你们没有意见。芮师弟,你开始吧” 接到张天师的旨意,芮雷跨步而出,朗声道:“乾元峰司马宫何在。” “弟子在。”司马宫应声出列。 “今日当着你掌宗师伯,以及其余各位师叔伯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徐徐说来。” “诺。”司马宫转身之际,眼神从桑余所在的位置掠过,翘起的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这事还得说到几日前,朝元峰曼倩师兄与宫论道比试完后。宫拜服于师兄精湛修为,对符法的深刻了解。因为前几场比试里,端木师妹已然淘汰。宫作为乾元峰最后一人,势必要在第一时间向师尊禀报结果的,在场的诸位师叔伯,您们说是吧?” “作为乾元峰下弟子,自然代表着你师尊,此举并没有什么不妥,继续说下去。”芮雷长老点了点头,然后在左首末尾的位置席地而坐。他上首坐着的是乾元,淳元二峰真人,对面的自然是奉元,坤元二峰。 “因为场下观战的师兄弟众多,宫正往外挤时,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奉元峰的这位桑余师弟。”司马宫手一摊,指向了桑余,看他的表情亲切和善,就好像与桑余关系匪浅一般。 “这么说来你只是无意碰到咯?” “正是。可不知为何,这位师弟根本没有给宫一个道歉的机会,直接拔出了一根诡异的血锏就往我砸来。宫迫于无奈,只得出手抵挡,可是这位桑余师弟却步步紧逼,就这样才引得作为宣判长老的刘师叔出手干预。” 司马宫的这一席话,说的当真无耻之极,桑余当下就否定到:“一派胡言,当日里是谁扯掉了我手臂上的布条?” “噢?还有什么布条?当时人那么多,无意勾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就因为一根布条,你就要跟同门动手,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司马宫还没有说话,他师傅正一真人却接过了话头。 “师弟。司马师侄的话,没必要师弟来替他讲吧?”守一真人一旁提醒到。 “师兄眼中了,庆之只是觉得你门下桑余过于敏感了而已。” “敏感?此子随我上山之前,生母遭贼人所害,才将布条系于左臂,以感念先人养育之恩。师弟说这是过于敏感吗?“ ”这个。师兄你知道,别人又不知道,不知者不罪嘛。“ ”不知者不罪?师弟,按照你的意思,我这不孝徒是要把家母亡故的事情逢人便说才对了?“ 被守一真人这么一问,正一真人有些无言相对,只能把眼看向了芮雷。只听芮长老道:”二位就别争了,此事究竟如何,还得他们自己继续道来。“ ”桑余师侄,即使司马师侄有错在先,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我听说,此事好像是你先动手的吧?“ ”不,是他先推的我。“ 桑余这么一说,司马宫也立马辩解到:”他不来抓我脚,我怎么会推他,那完全是出于防卫。而且在场的师兄弟都可以作证,是这桑余先用的血锏。“ ”桑余?此话你应该没有什么辩解的吧。我问过在场的好几名师侄,当时确实你先动的手。而且我律事堂刘师弟来劝你都没劝住,最后却被你所伤,又是怎么回事?“芮雷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桑余。 ”回禀芮师叔,桑余当时只是一心想夺回家母遗物而已。至于伤到了刘师叔,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当时情况危急,桑余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的。“ ”哈哈。不得已而为之?桑余,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日我要是伤了你,也同芮师弟说声”不得已而为之“,是不是就能置宗门律法而不顾了?“正一真人大笑着说到。 殿中不少人颔首点头,看样子与正一真人的看法一般无二,只有上首的张天师面不改色,而律事堂的芮雷长老也问道: ”你说救人。你可知当日那人是谁?她可是阴符门掌门之女风不语。你未上山之前,只是临湘城的市井小民,与她不可能认识吧?总不要告诉我当时你自身都难保了,是见义勇为?“ 此时桑余只有把那些陈年往事一一告诉场中诸人,才有可能使大家明白他桑余一个普通人,是怎么阴差阳错认识了堂堂阴符门掌门的天之骄女。但是桑余不想,因为那些过去对于他来讲太过难捱,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伤口又一次的撕裂开来,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无疑的,桑余的沉默被阳符宗大多人当作了无可辩驳的默认。只见芮雷望了一眼守一真人,然后又看了眼张天师,得到张天师的首肯后,又继续说道: ”好吧,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了。说第二件,那日掌宗罚你进入履冰阁思过,你是如何破冰而出的,又为何要伤了前来寻你的刑七师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三回 辈份不分 “我伤了他们?”虽然早就知道司马宫与刑七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变着法子想报仇,但听芮雷问起,他还是哂然一笑。 “怎么?不是么?”被桑余这么一笑,芮雷的语气陡然重了几分。 “他们二人分别为师门中佼佼者,您觉得二人联手的情况下,以我桑余之能,能够占的几分便宜?” “怎么不能?即便是我律事堂刘离长老,不就在你手下吃了亏么。” “那是他大意,如果全力而为,堂堂符宗长老,连我这个师都未拜的外门弟子都打不过的话,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桑余这话,虚实参半。所谓实,当初刘离确实是大意了,而且还杀招给了风不语所谓虚,桑余属于带艺拜师,一身修为来得诡异,并且为正道所忌,所以才刻意的压低了自己能力。 纵然如此,芮雷,正一真人,刘离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桑余所言不假。因为这脸,刘离丢得起,律事堂丢得起,作为阳符宗来说,端的丢不起的。 “那好,即便是你侥幸得胜,可履冰阁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履冰阁?我怎么知道。”桑余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可惜只有他一人看到,如果说将出来,料得无人相信,还不如不说的好。哪只一旁的守一真人斥道: “桑余,你芮师伯问你话,是什么就说什么。”桑余可以不听旁人的话,但是守一真人的话,他不能不听。不肯告诉金背大鹏是不得已而为之。此时既然真人都已经说了,桑余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将那日的情形,从头到尾的一一说来。 那日的事情,不说还是好的。可这一说,只看场中诸位的神情,桑余就知道,似乎惹了大祸了。因为端坐上首的张天师双眉紧蹙,与他额上的肉瘤一上一下,显得好不怪异。 要知道他是何人?阳符宗当代掌宗,玄门的一方泰斗。平素里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哪见得有如此郑重的时候。 “你说,你看到了一个一袭皂衣,身着青色坎肩的人?”这怕是张天师自殿前对质后说的第一句话吧?桑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启禀掌宗天师,是的。” “他多大年纪?” “约莫三十左右。” “三十,三十左右。你看看,你当时所见的,是这当中哪一位?” 张天师单手一拂,背后似起了层水波一般,待到水波愈发的平整,再也看不到先前玄天黄地的牌位。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排画像。 这起手第三人的样貌让桑余很是印象深刻,他生的一头鹤发,可是童颜白齿。眉目间有几分忧色,为他凭添了几分书生般的郁气但他左手平抬,却有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 刚与柔集于一身,阴与阳合在一体,此人如若在世,定然是挥斥八极,忧国忧民的真英雄此人如若遁世,定然是那杳然云烟,松伴鹤携的活神仙。 这位前辈的来历不用旁人提醒,桑余都能猜出一二。他应该就是当朝开国元勋,符宗开派宗师,第一任天师文成留侯。 顺着这一排画像望去,桑余的眼神很快的落在了另一位阳符宗前辈的画像上。此人画像在诸位符宗前辈中最为年轻,而那相貌,正是桑余在履冰阁所看到那位。 “这是咱们符宗在殿后祖师堂供奉的历代祖师的画像。你所言的那位前辈,可在当中?”张天师的声音徐徐而起,如同一个长辈轻声的问询。 “这位”桑余伸手一指,指向了最后看到的那位前辈的画像。 “放肆,历代先师岂是你这后辈能够以手直指的?”芮雷与正一真人异口同声的喝到。 “无妨,当初师叔最后一次回师门时,本座还不及舞勺1。也是这般指着师叔,叱问他老人家为何空手而回。记得当初师叔虽然面露疲色,但除了一丝歉意,也从未责怪于我。如今师叔虽已仙去,但以他老人家的性格,断然不会介意的。“ 背后的画面如同水墨一般渐渐隐去,最后又露出了符宗一直供奉的玄天黄地的牌位来。张天师徐徐转过身,对桑余语道: “这后堂祖师们的画像,只有祭祀时,各峰真人,门中长老,方能进去,寻常弟子别说得见,祖师堂门都不得靠近。今日里本座以千里一目得符术让你看见,是想测试你口中所言真假,如今看来,那日你在履冰阁,是当真的看见师叔他老人家了。” “桑余不敢欺瞒。那日所见的,正是画中那位师叔祖。” 张天师与桑余的确认,让整个朝元殿炸开了锅。尤其其余几位真人,长老,此时正议论纷纷,一脸的不可置信。只听那正一真人道: “怎么可能?此子所言怎么能尽信。那履冰阁里,纵然是当初师叔师伯都未曾瞧得出端倪,要知道那层玄冰可是贾师叔在符宗所有的修为所幻。” “也不尽然,曾听掌宗言,若是符宗有弟子潜龙在渊,只要资质符合,也能接续师叔香火。”说这话的是端一真人。 “你说堂中这不人不鬼的小子是那潜渊之龙?就他这模样,能接师叔传承?笑话。”刘离瞧了一眼桑余,面上不可置信。 “诸位,不论此子是否传承了师叔的修为,但他化掉了师叔所幻的玄冰是不争的事实,咱们不论其真假,出手一试就能知晓。” 他们的争论似乎引起了守一真人的反感。只见他陡然站起身来,沉声道: “各位师兄弟当着我张延之的面,这么肆无忌惮的谈论我奉元峰弟子,是不是有些不把我这个守一真人放在眼里了。” 被守一真人这么一问,其余人才知晓,他们方才的言论确实有些逾越。唯独这正一真人张庆之冷笑道: “师兄此言差矣,如果这桑余真的平白的得了师叔的传承。那么他可不就是你奉元峰守一真人的门下了,而是咱们那位小师叔的唯一弟子。按照辈分,就算咱们这些老东西都得认他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小师弟。” 一旁沉吟了许久的芮长老也点了点头,称许到:“如果真他成了咱们的小师弟,那么伤了刑七师侄的能力就毋庸质疑了,当时又有多位师侄在场佐证。那么身为门中长者,却无端残害晚辈,按照门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回 符雷之刑 芮长老顿了顿,接着缓缓说道:“那么按照门规,应罚其生受下该弟子所在那一峰的三道符雷。” “什么?这不可能。”守一真人果断的否决了芮雷的提议。 要知道这阳符五峰,各有所属性1。他们相生相克,却又阴阳调和。一旦有外力加持时,就会使阴阳失衡,五行失调,从而生出符雷。 真要如芮雷所言,桑余将要抗下的,是朝元峰的三道符雷。这就是守一真人面色大变的原因了。因为桑余曾听说过,其余四峰之符雷,就已是逆天的存在,更何况这朝元峰。 就拿奉元峰来说,奉元峰之属为艮土,震木。即便再如何,二者两相抵消,也无非是木雷,或者土雷而已。 果不其然的,只见周遭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守一真人直言道: “这朝元峰的坎水与离火,是极阴与极阳的存在,又为水火势。他们一旦失衡,三道符雷只要劈将下来,别说是桑余,可能除了掌宗师兄外,场中的诸位谁有能力接下来,更何况还是硬接三道。” “哟,延之师兄。难道因为此子出于你奉元峰,你就至门规于不顾了吗?”正一真人面色未变,口中语气却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延之,这并不是我要针对你这徒儿,确实是门规如此。桑余师弟要伤的是其余四脉的弟子还好,可偏偏是朝元峰下。”芮长老面露忧色,在一旁说到。 “芮师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桑余是否受了师叔的传承还两说。既然如此,他现在还是我奉元峰门下,谁要欺辱我奉元峰下弟子,问过我张延之了没有。” “唷,张师兄,你不把我律事堂放在眼里没关系,不把其余几峰的真人放在眼里没关系。难道连掌宗师兄都不放在眼里了吗?”刘离歪着头,用半边脸斜斜的看着守一真人与桑余。 “掌宗师兄的法旨,延之自然是不敢违逆的,可桑余的身份还未确定,几位师弟就要迫不及待的把他送去接符雷了。这其中的意味还不明显吗?我看不把掌宗师兄放在眼里的,是另有其人吧。” 几人你来我往,一时间仙气缭绕的朝元殿里竟然聒噪得如临湘城的市场。桑余一言未发,细细的观察场中诸人的表情。 如今这情况,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还可能连累守一真人以及奉元峰诸位师兄弟。这种情况显然是桑余不愿意的,看如今这架势,是到了他做抉择的时候了。 “师傅,桑余想明白了。真人带桑余山后照顾备至,桑余无一能报不说,还在短短时间里,还为真人增添了这么多麻烦。既然是门中律法规定,桑余无话可说。不就是三道符雷嘛,桑余受了就是。” 自从了阳符宗,见到的人都是天之骄子,玄门俊杰。与他们相比,面目全非,出身低微的桑余总是感觉深深的自卑。如今到了关系生死的时候,心中的所有负面都能置之度外了。 他与守一真人虽无师徒之实,但心中早已把守一真人当他师傅了。之所以后面改口,是突然想到,这时候别因为师徒之情,会累及到奉元峰就不好。桑余这一句话放声而言,且带着几分脾气,居然响彻了整个朝元殿,惊得场中诸人纷纷朝他看来。 “桑余是吧?你可别不识天高,你可知道朝元峰随机降下的三道符雷究竟是何威力吗?”衍一真人抱着袖子,对桑余冷冷说到。 桑余曾经见过坤元峰下韩当与丘如雁比试。知道衍一真人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这话虽然难听,但桑余知道对方是并非出自恶意,是善意的提醒。 “谢谢衍一真人提醒。既然都要接的,乾元峰的与朝元峰的有何区别,一道符雷与三道符雷又有何不同?” 人一旦豁出了生死,言语就一下子变得豪气了起来。这衍一真人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称许的表情对桑余道:“真可惜你犯了宗门律法,而且还有接了师叔传承,否则就凭你这脾气,我非得和延之师兄抢抢你这个徒弟不可。” “哎,师弟,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犯了宗门律法还值得欣赏了?”正一真人反问到。 “嗳,师兄这话言重了,师弟我并没有肯定这桑余的做法啊,只是觉得他脾气对我胃口而已。场中诸位能以一峰真人,一堂长老的身份去为难一个小辈,师弟我以长辈身份去欣赏一个晚辈的性格,应当不过分吧?” 衍一真人这话说的极好,既肯定了自己的立场是没有问题的,还明点暗指的说出了场中某些人。他又没有指名道姓,即便对方心中有气,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场中这一来二去毫不相让,你眀指暗点,我夹枪带棒。本来就诡异的气氛居然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端坐在首的张天师说话了: “几位师弟这打算吵到什么时候?要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比一下才好受啊?” 被张天师这么一问,场下纷纷噤声,然后转身面向天师所在位置,双手一环行礼道:“掌宗师兄师伯言重了。” “言重了?哪有言重了?如果我这个掌宗不发言,你们是不是打算继续吵下去?这玄天冢刚刚消停,因为弟子之间的矛盾你们就开始起了内讧,难道又想一辈的事情重演?” “师弟师侄不敢。” “你们还知道不敢?受伤的是我朝元峰下刑七,桑余,对于刑七之言,你可还有话说? 桑余很想辩解,但理智告诉他,既然选择了,就必须护得金背大鹏的安全,所以即便芮长老又问了三遍,桑余还是选择闭口不言。一旁的守一真人眼中满是怜惜,只见他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桑余无话可说,只需确定他是否受了师叔传承,按照宗门律法处置便是,即便是师叔唯一传人也不能例外。芮师弟,处罚一事交由你来处理。” 张天师说完,背着手就转身离去。可以看得出来,守一真人也许能帮桑余争取个好结果的,但是场中诸位真人因为他而起的争论,似乎犯了天师心中大忌。 待到真人远去,那正一真人师徒似乎等不及了一般,只听正一真人催促道:“既然掌宗已经下了法旨,还请芮师兄按律执行吧。” 到了这么一个地步,桑余也无话可说了,落魂渊他都熬出来了,害怕那三道符雷? 桑余选择放弃争辩,可是一旁的守一真人却没有放弃最后的一丝机会,只听他不屈不挠的补充道:”芮师弟,掌宗师兄是说按照律法处置没错,但桑余在履冰阁有受到师叔的传承一事还待确认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回 不教之过 “即便是师叔门下,此子也是犯了门中戒律,当年师叔都不能幸免,难道小小的一个桑余还能破例不成。芮师弟,此子不罚,无已平门中弟子心中懑怒,难道掌宗师兄的法旨你忘了么” “是啊,芮师叔,可别因为小小一个桑余,丢了您老人家公允无私的名声。” “芮师哥,此子让我颜面无关事小,可是折损我律事堂颜面事大,如不加以严惩,我刘离以后如何服众啊” 正一真人,司马宫,刘离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惜将宗门大义,个人宠辱,律事堂颜面与桑余一事绑在一起,以求落石下井,让桑余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是这芮雷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从殿中诸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桑余身上。只听他到: “自掌宗上任后,立律事堂,拔濯各峰合适弟子入堂效力,就是为了避免当年因为弟子之间的小小恩怨而引发宗门之变。我芮雷不才,既然身为律事堂天地玄黄的天字长老,就得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所以此事,你们无需多言,我心中已有定论。” ”师兄,万万不可。“”师叔“ ”我说了,毋庸多言。“ 此言既闭,芮雷行至桑余面前说道: ”桑余,那日你在履冰阁破阁而出,如果要逃,是能在人发现前离开的。掌宗师兄关你进履冰阁,只不过思过而已,还未定罪。可你居然一等几日,都未回宗门?这就奇怪了。” 芮长老踱着步子,围着桑余打着圈,眼睛时不时的从桑余以及司马宫等人的面上扫过:“我想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没有能力,二是你不想回,是吗?前面就说了,如果你不想回,大可趁早离开。所以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当时是不是没有能力回山门待罪?“ 芮雷的推断已经非常接近于事实了。可是桑余却无法承认,为何?司马宫只知有大鹏,却不知它是桑余先前就养的,还是朝元峰下遇见的。但只要桑余此刻只要承认,司马宫肯定就是先其余人一步寻过去。 桑余已经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怎么能连累金背大鹏也受这份罪。不就是三道符雷么?从落魂渊熬出来的桑余未必把它放在眼里。所以到了最后,他只是安静的听着,未发一言。 得不到回应的芮长老深深的看了桑余一言,然后就转过了身去:”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等于偷袭刑七,司马宫二位师侄一事,你是承认了?那么按照流程,我只需要确认你是谁的弟子就行了“ 话未说完,芮雷双袖一挥,袖中的阳符排列间,两股庞然大力陡然朝桑余逼来。这第一股自前而后,第二股自后而前,它们如同两堵无法逾越的墙,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微渺之感,只能调动浑身的力量去抵御。 桑余体内空空,哪有什么还手之力,即便仇恨生出的力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他已经做好了闭目等死的准备了。 ”咦“芮雷面色讶异,然后右手生出二指,一捏一掐,一道阳符就朝桑余飞来,轻巧的穿过桑余的皮肉,从天灵穴如同游蛇一般,顷刻间在他身子里走了个遍。 ”咦此子除了眉心一点静心符,居然毫无符宗的功底。他没有受到师叔的传承。“ ”什么?“ ”怎么可能?“ ”真的?“ 场中人对于这个结果有些不敢相信。而那刘离更言道:”师叔离开时曾言,他在符宗毕生的修为都留在阁中,能破开他玄冰之人,或是符宗是福,许是符宗之祸。此事咱们这一辈的谁人不晓?“ ”玄冰是破了。但是不是桑余我们也无法确认,但从现在可以肯定,桑余与师叔没有办点关系,有谁不信的。可以自己来试。“ ”哎,不了,芮师哥与我分列律事堂二老,怎有不信之理。司马宫,你不是一直在长辈们面前说不信的吗?你去看看。“ 司马宫与刘离对视了一眼,然后来到桑余面前。在众多长者面前,司马宫也不敢如何,只将符法一掐,印在了桑余的天灵之上。 只见司马宫的面色由狐疑转为不可置信,可纵使他怎么去寻,都都寻不到半点消息,到最后只得垂头丧气的退下。桑余不用受朝元峰三雷,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庆幸之余,只见守一真人也恰好望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欣慰。 ”芮师弟,既然桑余没有受到师叔传承,就算是奉元峰下。由此按照门规,二人只能算同辈的小争斗吧。“守一真人在一旁善意提醒,想把这事大事化小。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芮师叔,当日诸多师兄弟都瞧见了,这桑余浑身浴血,就如同魔门妖人一样抱住刑七师弟便咬。“看样子司马宫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趁人病,要人命。 ”这事需要你来提醒?你方才也阳符探穴了,此子身上除了有一丝微弱的戾气,再无其余不妥的。我曾听延之师兄说过此子的经历,所以你没必要再质疑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难道你在质疑我律事堂天字长老会徇私?“ 看见芮雷面露愠色。一旁的正一真人张庆之急忙以退为进,斥道:”司马宫,谁让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和你芮师叔讲话的,还不赶快退下来。桑余都还没拜入符宗门下,难道怎么做,你芮师叔还需要你来教么?“ ”庆之师兄,不用拿这话来提醒我,芮雷自然知晓。“芮长老转过身来道:”桑余,严格来讲,你还不算是符宗,奉元峰下弟子,所以算是外敌,按照律法,应当把你“ 芮长老话为说完,只听守一真人大步一迈,走到桑余的面前说道:”师弟且慢。谁说桑余不是我门下弟子“ 守一真人此举,桑余半天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得亏一旁的衍一真人瞧不下去了,小心的提醒道:”傻子,如果不想被人从朝元峰上丢下去,就赶紧跪下拜师?“ 拜师?这对桑余是一个既熟悉有陌生的字眼。到朝元峰有这么久,守一真人从未松口过,没想到经这一事后,反倒还成全了自己,一念及此的桑余生怕守一真人后悔,赶忙跪地拜倒道: ”弟子桑余愿意拜符宗奉元守一张真人为师,终生侍奉,任凭师尊驱使。“ ”好好好好徒儿。今日不在奉元峰上,就不用那么多礼数了,你先起来吧。“守一真人说完,然后对芮长老说到:”师弟,现在桑余已经是我门下,此事就只能算是门中弟子的私怨了。“ ”既然如此,桑余不尊师命,其罪由师兄你罚。但师兄你教之不严,亦不能免,只是此时掌宗师兄不在“ ”那延之就请芮师兄代罚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回 天赋异禀 本来心存欣喜,以为此事已露了几分曙光,会就此落幕。直到桑余听到芮雷长老与守一真人这番对话,桑余心中怎能不惊?祸是因他而起的,与守一真人又没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自己的过错洗清了,还要连带着守一真人一身脏? “不,师叔。一切皆因桑余而起。与师傅没有任何”桑余想要上前制止,却被守一真人拂尘一挥,一股大力就把他远远推开。桑余心中歉疚,意欲再上时,手却被一旁的衍一真人扣住了。只见他摇了摇头,同时小声的对桑余道: “事已至此,还是见好就收吧,别枉费了你师傅额一番苦心。” 衍一真人的手死死的牵住了桑余,令他不能前进寸步,而另一边,芮雷须发接张,看这样子是要拨符成术。果不其然,只见他的右手上一亮,无数符文已然汇聚在旁,使得这偌大的朝元殿,竟然生出了一种无处可逃的逼仄之感。 “作为一脉真人,此为罚你御下不严。” 话音落下的同时,芮雷的一掌已经印在守一真人胸前,只听碰的一声,守一真人虽然一声不吭,但面色却苍白了几分。 “这第二掌,是罚你有徒不教。” 掌风所过,阳符牵引的力量闪烁,隐约带起一阵白光,而就在拍在守一真人身上的那一刻,它们陡然一缩,然后在手一真人的身上炸裂开来,守一真人连退数步不说,嘴角既然沁出了一丝血迹。 这一切看在桑余心底,可他除了呼喊,除了内疚又能如何,他陡然一转头,双眼直直的锁住了司马宫,心中的怒与狠,愁与怨如火见风一般滋长。可能是感觉到了桑余的不对劲,桑余的手腕处有一股清凉之意传来,是衍一真人。桑余转头看去,只见衍一真人对着守一真人的所在位置抬了抬下巴,示意桑余大局为重。 就在这时,芮雷的第三掌已经拍出,只听他口中说道: “这一掌,是罚你罔顾师恩。” 桑余瞪大了眼睛看着守一真人替自己受罚的样子,他要自己不要辜负了这份师徒之情他还要自己时刻记得一无是处的自己,究竟连累了多少的人了他更要自己不要忘记,自己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下场,究竟是那些人所赐? 只听“呕”的一声,守一真人当时就喷除了一口鲜血。原先苍白的面色也变得好转了起来。只见他忍着疼痛,对着芮雷长老以及芮雷背后的掌宗之位回道: “延之深知教徒无力,甘受此罚。并在此向掌宗师兄以及各位师兄弟保证,回山后一定严惩不孝徒桑余。” 芮雷听闻,然后转身对场中诸峰真人,长老等人言道: “此事到此已了,往后就不许再提。我符宗自从一分为二之后,掌宗师兄就对门中戒律格外看重,并且成立律事堂,希望各位师兄经此一事,回去多加督促门下弟子,同门相残的事情,不许再见了。” 他这番话,是代表了掌宗天师的身份,即便各峰真人身份,辈分都教之要长,都得躬身回道:“谨遵掌宗师兄法旨。” “既然如此,各位就散了吧。我要回去向掌宗师兄复命了。” 芮雷说完,深深的望了一眼守一真人所在的位置,眼中的担忧不言而喻。但他碍于公事在身,眼神只稍作流连,就转身往朝元殿后而去。 桑余才不想要他的假慈悲,对芮雷并未加以理睬,而是直扑而上,双手扶住了守一真人,焦急的关切道:“师傅,你没事吧?” 守一真人点了点头,回道:“不用担心,为师并无大碍。” “都是那司马宫与刑七故意陷害,当初在山下时,并没有这么严重的伤,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桑余发现司马宫与他师尊正一真人已经离开朝元殿,转身就要追出去。 “既然是故意陷害你。当初问你时,为什么一一道来?”衍一真人的反问让桑余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不过好在他也没有与桑余计较,只是对守一真人说道: “还好师兄你聪明,请来了芮师弟来处理此事。不过你这伤当真没事?芮师弟的为人,宗门谁人不知,古板只认死理的家伙。” “你也你也别怪他了。若不是这性格,芮师弟怎能成为律事堂天字长老?也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救了桑余这一命。” “所以说当初他那性格与谁都不交好,唯独师兄你对他的仁厚还是很关键的一个原因。” “与人相交,不看性格,而看其心。咳咳芮芮师弟性格虽然古板执拗,但极为念旧重情。” “所以说,所有的师兄弟里,我最服的,就是掌宗师兄与延之师兄你。” “延之怎么能与师兄比,不过过今今日咳咳还得多谢师弟在一旁照看我这不孝徒桑余了,以他的性格,差点又坏事。”手守一真人说完,然后拉着桑余说道: “还不拜谢你师叔。” 桑余见守一真人还是咳嗽不断,心中担忧。被他老人家这么一拉,只得听命向衍一真人道声谢。而此时才头一次的注意到衍一真人的面容来。 这位前辈中等身高,生得一双细眼,但极有神采,一副方正的面盘,嘴上笑意长酝,面颊酒窝深藏。桑余打量衍一真人的同时,衍一也在打量桑余,只是桑余念及自己容貌尽毁,才陡然转过脸去。 可是衍一真人也仅仅一愣而已,然后转过了头去对守一真人说道:“师兄,看样子得恭喜你了。” “师弟此话怎讲?” “方才在朝元殿,我把住桑余师侄时心中好奇,探了下他的根骨,却发现此子经脉根根通畅,根骨处处俱佳,师兄是哪得来的这么好一个传承衣钵的苗子?” 桑余扶着守一真人,他们三人顺着石阶而下,听到衍一真人突然出言夸赞自己根骨奇佳,心中也一时惊奇不已,心道自己只是凡尘里的一届小民,今日竟被堂堂一符宗真人夸赞根骨天资,难道真是老天对自己的馈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回 初会子瑜 因为守一真人,丘如燕,百里嗣音的关系,奉元峰大部分的弟子对桑余还是偏友善的。但之前守一真人早就与座下言明,说桑余是他未入室的弟子,所以此番在朝元殿正式拜在门下,也没有必要再同他们一一介绍。 所以回到奉元峰时,峰大部分弟子都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唯独百里嗣音早就在峰顶的小亭旁候着了。虽然远远的看不清百里嗣音面的表情如何,但从她来迎时轻快的脚步就可以看出,此时她的心情定然不差的。 “嗣音?今日怎么没有去做功课?”守一真人语气有些严肃,但是表情却甚是柔和。 “师父教的木字篇,嗣音早就识得了大半了,正是学得烦了,才来看看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 “识得大半了?只怕为师随意捏几个符决给你都认不全来,阳符为师平素里怎么没见你这般殷殷切切的,今日倒怪了。” “师父您是名满天下的守一真人,徒儿哪您和你比得。”百里嗣音吐了吐舌头,然后挽住了守一真人,眼神却不时的瞄了几眼桑余。这些,桑余都看在眼里,正打算与她搭话,可是百里嗣音却一扭头,像是闪避着一般看向了别处。 ”师父,您的脸色怎得有些不对劲,朝元殿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姑娘家心细如发,多看几眼就瞧出了端倪来。 ”除了好事,还能有什么事?你桑余哥现在已经正式拜在了奉元峰下了,这算是了了你这丫头的一片苦心吧。“ ”什么?“百里嗣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桑余,然后又对守一真人道:”那这么说来?桑余哥又算是我师弟了。“ 桑余正在想是不是前几天说错了话,所以惹得百里嗣音这丫头不开心了,总感觉她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突然听到百里嗣音从他一个萍水相逢的干妹妹一跃成了他亲师姐,这么大的变化,桑余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如果严格按照入门的顺序来说,算是如此。但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嘛“ 守一真人一左一右看了他们二人,接着笑道:”咱们这是奉元峰,长幼礼数不能乱,当着师门兄弟在时,你是师姐,至于私底下嘛“ 没有接着说出来的意思很明显,百里嗣音与桑余自然听得出来,尤其是百里嗣音,本来还有意无意的躲着桑余的,此时却瞪了桑余一眼,口中更是道:”你下次再私底下欺负我,小心我当着师兄弟的面找回来。听到了没,桑余师弟。“ 被百里嗣音唤作师弟,这是桑余没有想到的事情,因为在他的心里,百里嗣音就是那个陌生人面前自立要强,熟人面前惹人怜爱的妹妹。 这师徒三人走到栈道旁,正要顺序而下,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师伯,且慢。“ 转过身来,只见一男子在铁索健步如飞,很快便追了来。来者看起来还有几分青涩,年纪应该不大,只是个子却出类拔萃。这人桑余之前见过,当初正是他押桑余入的履冰阁。 见到律事堂的弟子,桑余心中总有些不自在,即便他师傅守一真人还未应答,桑余就拦在了前面,带着几分戒意回道:”履事堂的?有什么事?“ 来者年纪虽小,但行事极有章法,当下回道:”师尊言,方才在朝元殿实为按律行事,不得已印了师伯三掌,还请师伯勿怪!临走时师尊交代,让子瑜来看师伯伤势如何,顺便送来几方丹药,请师伯保重。“ 对方只是称守一真人为师伯,但听他这番言语,再观他行事如此规矩,出自谁人门下不言而喻。 ”不得已?方才在朝元殿怎没见你师傅有多不得已?“虽然知道芮雷为秉公行事,没有偏袒任何一人,但念及朝元殿他毫不留情的三掌全部印在了守一真人身,桑余心中就气打不一处来。 ”什么?芮师叔打了师傅三掌?“ 这些事情,百里嗣音是不知道的,如今突然听到桑余提起,面色也陡然不好看了起来。 ”愚兄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师弟师妹不要为难子瑜。“ 如果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百里嗣音与桑余就不自在了,只听百里嗣音道:”哎,你才多大,就愚兄愚兄的,不怕臊得慌“ 百里嗣音正要说下去,这时候守一真人打断道:”行了,段子瑜虽然才十四岁,拜在你们芮师叔门下却近十五年。按照辈分,称你们为师弟师妹也不为过。而且咳“ 可能说的急,守一真人咳了下才继续说道:”而且你们这芮师叔自小就是古板只认死理的性子,私下与人往来也少。此次却派人送药来,说明心底里还是惦记着为师的,所以你们要是为难了子瑜,回头让为师怎么与你芮师叔交代?“ 这话桑余在朝元殿听衍一真人说过,但没怎么在意,此次守一真人再次强调,当下想起了自己在符宗的处境,所以对芮雷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不过百里嗣音却不一样,在守一真人身印那三掌的事情,百里嗣音怎么能立马无法释怀。所以把身子一让的同时,对段子瑜说道: ”药给我你就走吧。“ 师徒三人目送段子瑜离开,百里嗣音在一盘疑问道:”师傅,这段子瑜才十四岁?怎么可能拜在他师傅门下十五年了?“ 守一真人转过身,然后徐徐说道:”这个事情,就跟那玄天冢有关系了。“ ”玄天冢!不是我们符宗的宿敌吗?这段段师兄,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 “这个啊,这是你们芮师叔的往事,为师不便多说。不过你们记住了,往后若是与玄天冢的人遇见,切莫被他们的年龄所骗了。有时候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其实却与为师同寿也不无可能。” 玄天冢之名,桑余还未符宗时就听了不少了,也听丘如燕提起过,但只是模凌两可的带过。虽然只闻起名,但是不难想象,一个被曾经的符宗打压得无处遁形的宗派,短短几十年里崛起了不说,甚至还能威胁到如今阳符宗,根基之深无需多言。 如今又听守一真人提及玄天冢还有这么奇异的一面,那个本来就朦胧的宗派,在桑余的印象里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起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回 事情败露 因有伤在身,守一真人只是把百里嗣音叫道一旁交代几句后就回静室闭关了。留下桑余一人回到了孤零零的回了他的那件小房子里。 虽然几日没在,但也没有如他料想般的四处都是灰,看样子这一两日里应该有人进来打扫过,稍稍一排除,便知道是谁了。恰在这个时候,门口一暗,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百里嗣音温柔的声音: “那个,那个师傅闭关前有交代,叫我把这个给你。” 百里嗣音递过来一卷摹本,同时说道:“这是我新近抄写的木字篇的阳符,师傅说过几天你要于他一道去玄天宗,所以先熟悉一下,回头帮你排几个能护身的法咒。” 桑余接过百里嗣音递来的东西,突然想起了丘如燕走后在房中捡到的一方布帛,然后递到百里嗣音面前说道:“这个东西,是你偷偷抄给我的么?” “什么东西?”百里嗣音漫不经心的接过桑余递来布帛,展开后随意的看了两眼,只是这两眼,就让她面容变得凝重起来:“桑余哥,你怎么会有木字篇?” “啊,难道不是你抄给我的么?”桑余有些搞不懂了。 “不是,这也不是我的笔记,门中有规定,阳符不能传给旁人,当时你与师父他老人家是有名无实。所以不管谁私下传你符法,皆有可能让你前途尽毁,甚至有可能被逐出师门。” 听到这里,桑余心中一凉,如果要陷害自己,而且还是女子的笔迹,为什么不模仿百里嗣音的?要知道桑余在这阳符宗,除了认识百里嗣音就没有别的女弟子了。即便对方想陷害自己,又不想连累无辜,为什么这方记了阳符的布帛被自己捡了这么久,却相安无事? 由此可见,这根本不是给他桑余的东西。排除了这一点,桑余立马就懂了,捡到这方布帛的前夜,只有丘如燕来过。且不说丘如燕的笔迹为什么如此娟秀,可他抄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呢?时间桑余又陷入了一个泥潭。 既然极有可能于丘如燕相关,所以桑余是定然不会让此事给外人知道的,于是把布帛小心折好,贴身藏了起来。 “嗣音,这东西既然不是你的,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个我知道,再说这木字篇本来你就能学了,即便别人知道你身有,也惹不出什么事来。” 桑余点了点头,然后将百里嗣音临摹的本细细摊开。 原来这阳符宗的所有术法皆原自于这个“符“。这个符源于阴阳,演作八卦的卦爻,一般人只是拿它来当作占卜吉凶只用,殊不知它还是沟通天地神秘力量的媒介。 这些卦爻又能演化万千,只要把他们前后组合,下相印,左右相接时候,就能组成极其强大的符术来。 只是这些符术本来由各种卦爻排列组成,方位顺序复杂苛刻,即便过目不忘的天纵英才,都不能保证在霎时间将符法排列正确,毕竟临场对敌时分秒必争,所以就需要一个载体。也就是说载体的强大程度,你对符法的熟悉程度,间接 所以久而久之,人们把这种捏符成术的称之为阳符。 而据说那阴符却化繁为简,与阳符截然不同。 桑余面前的这组“木字篇。”就是以震,巽二卦为基础,辅以其余卦象的组合,然后再组合后得到的每个阳符。桑余识得的字并不多,也是初次与这些卦爻打交道。只见那短一截,长一截,一横,下两横的,看得头都晕了起来。 即便如此,姜珏依旧不敢怠慢,好不容易拜在守一真人门下,面前的阳符,可就是他复仇最大的指望了。 当夜无人的时候,桑余想试着下朝元峰去寻金背大鹏,可是等他走到朝元殿才猛然发现,即便是夜里。律事堂的弟子依旧把整个朝元峰防备得严严实实。 没有办法的桑余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回来潜行习练。就在第五日的时候,守一真人才从静室出来,不过看他脸色,那日在朝元殿所受的伤势应该好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要外出,势必是要与峰下弟子交代一番的。而这个情况,也是桑余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因为奉元峰弟子本来就不多,当所有人被召集起来时,丘如燕在不在一眼就能瞧出。 丘如雁下山的事情,也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不过他下山这么久,按理来讲应该要回来了才对,可是一直却没有什么消息,这也让人担忧。 奉元峰的一众就在姜珏忐忑的时候,齐聚于奉元阁内,此时守一真人趺坐榻,扫了一眼座下弟子道:“这些日子,宗里事务繁忙。也没来得及检查你们的功课,你们要勤加习练” 守一真人徐徐说来,然后扫到第二排靠左的一个空位后一愣,问道:“如雁最近很忙啊?为师回山几次都未曾看见他,是因为次论道后输了么?” 听到守一真人问起丘如雁,桑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只见一名女弟子说道:“回禀师傅,这几日我们也没怎么看见丘师兄,难道师傅您派他下山去做什么事情了么?” 守一真人一愣,面色见见变得严肃,然后问道:“下山了?谁告诉你的?” “是律事堂的一位师兄。那日于他一起去找桑余师弟,听他提起的。“ ”有没有说你丘师兄什么时候下山的?“ 首的守一真人面色越来越严肃,这位女弟子才知道不小心说错了话,但现在木已成舟,只能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这个好像从师兄次比试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应该是在那个时候。“ ”也就是说,咱们奉元峰少了人,十几天了没有人发现?或者说你们当中有人知道,却没有告诉为师?“守一真人站了起来,然后沉身到:”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还记得刚入门时,为师与你们讲的话么?奉者,何意?“ ”奉行,尊守,不得逆天而行,不得忤逆师长。“奉元峰下众弟子拜倒在地,惶恐说到。 ”好,好,好你们记得倒挺清楚,可是你们怎么做的?“是不是为师平常对你们管教不够严格,所以就能如此目无师长,都敢偷偷下山了?” 守一真人连说几个好字,气得胡子一颤一颤。而下面的桑余也是第一次见到守一真人发怒,看的是忧心不已。丘如燕这一次下山之行,又恰好碰守一真人在朝元殿帮桑余挨了三掌,等他回来时,只怕一切只能更糟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回 浪沧云海 守一真人坐在上首一言不发,面色阴沉,过了良久,才道:“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待为师归来之后,再与你们计较。“ 说完,只听他又道:“桑余,你同我来。” 这个时候听到唤的自己,桑余怎能不心虚,丘如雁与他交好的事情,在奉元峰可是人尽皆知。见到守一真人,绕过后堂,桑余也紧随其后,但是心里头却一个劲的在思索,究竟怎么回答丘如雁的去处才好。 正埋着头走着,只感觉前面一亮,原来已经穿过了后堂的小门,来到了殿后的石桌旁。 “跟紧了!”守一真人话音一落,左脚已经迈出,落足之处却在悬崖之外。也不见阳符波动,如同花园漫步一般拾级而上,左边八步,倒退三步,然后再直走九步。 看到眼前一幕,桑余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守一真人没有御使阳符,但却在半空中如履平地。他刚迈出一只脚,还未落下,只看见万仞绝壁之下,一览众小的葱郁山黛,就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不用担心,就跟着来就是。”守一真人在半空劝到。 桑余知道,有他老人家在,即便眼前真是万丈悬崖,也能保自己无虞,所以眼一闭,步子大胆的迈了出去。但出人意料的,落脚之处如临实地,左八退三,再前走九步,等桑余把眼一看时,自己已经到了守一真人身边。 他们目前所在,恰与那棵苍松的树冠平齐的空中,脚下毫无一物,即便内心好奇,也只能强压住。只见守一真人脚一迈,前面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圈涟漪,等再来看时,人已经消失不见,眼中所及的,只有无边山色。 看见守一真人就这么消失在身边,桑余也不落后,紧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画面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一片不见边际的云海,头顶罩着的是深邃的苍穹,纵然在白天,也能见点点星光。放眼身后,奉元峰的亭台楼阁,已然消失不见,即便鹤鸣松涛都没了一点消息。 唯独有的,是身前的云海中,那里隐约立着一座楼阁,楼阁上有青,黄双色霞光直冲云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出入在云海之中,竟给人一种洗净铅华,耳目一新之感。 “世人皆知祖师爷在此开山立派,是因符宗有五峰,可世上少有人知五峰之上还有浪沧云海。”(1) “浪沧云海?多美的名字。” 桑余并未读过什么经卷,但一听这名字,却也能感觉名如其境。就这样跟着守一真人上了一叶扁舟,绕开云涛,徐徐往阁楼而去。突然左手边传来一声长啸,桑余心中好奇,放眼看去,竟见云涛之中,一条庞大无匹的鱼腾身跃起,惊起云涛如浪四散。 只见其浑身无鳞却遍生毛发,背后峰鳍如刀,两侧鳍却长如双翼,扑闪之间,一股清凉之风扑来,让有些不敢置信的桑余又加快了脚步,紧紧的跟上守一真人。 “前面的,是浪沧云海中的洗心阁了。” “洗心阁?又是何处?” “既然名为洗心,一是希望如你般新入室的符宗弟子能抛却万念,一心证道。第二嘛,就是为师今日带你来的原因了,这阁中有一池,只有经此池之后,才能涤尽体内污浊,之后才能测验出你对那种符术比较亲和。” 离洗心阁越来越近,桑余的心情也是止不住的兴奋。虽然在落魂渊空得了一身修为,但一不知如何使用;二,这功法似乎戾气太强,影响心智不说,还随着时间的关系渐渐的在消逝。 而今日,他就将进入眼前的洗心阁里,然后开始修习阳符,以证天道。当然,证天道只是他与守一真人说的,其实桑余心心念念的,无非报仇二字。 原以为云海里的洗心阁只是一座阁楼而已,直到近了才发现不止如此,因为云雾厚重,遮盖了大半部分,之前所看到的仅是当中的主楼而已。 此时扁舟所朝的方向是有一处看似码头的平台,远远有一人侯着。他面色枯槁,只有一袭灰衣,发色黑白相间,随意的挽了一个髻,然后用截木簪束了起来。 见到守一真人来了,只是微微一笑,再无其他礼数,这不得不让桑余诧异。要知道守一正是谁?符宗五峰四真人之一,即便是其余几脉的真人见了,都得合手道声师兄,而面前这人相貌平平,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之处,见到守一真人怎么如此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让桑余更惊讶一幕出现了,身边的守一真人双手一抱,指掐子午决躬身拜到:”弟子奉元峰下张延之,拜见师叔。“ 师叔?桑余不敢置信,要知道他在符宗所见过的人里,辈分最长的就是张天师了。原本以为上一辈尽接皆仙去,哪知在这洗心阁里,还有这一号人的存在。 既然是守一真人师叔,按照辈分来讲,桑余就得叫一声师祖了,桑余不敢怠慢,也紧跟着一礼拜了下去。 ”起来吧。延之怎么有时间来洗心阁了?这是新收的弟子?“这位前辈把眼上下打量着桑余。 ”回禀师叔。这位就是上次和您提过的桑余。“ ”桑余?这名字有趣。“灰衣老叟在桑余身下一打量,接着后对二人说道:”随我来吧。“ 见到老叟拾级而去,二人正要随后而上,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师傅师傅,不好啦!“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回身望去,朦胧云涛中隐约能见一人由远及近,等到再近点,就能分辨出身份了。这随后而来的,正是百里嗣音,此时她语气慌张,神色匆忙,小舟还未靠近,就一跃而上,轻轻落在几人身前。 ”嗣音,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毛躁,洗心阁前也大呼小叫的,不怕吵到各位师叔祖?“ 见到面前不止守一真人,百里嗣音急忙又拜到: ”啊,师叔您老人家也在。“ ”起来吧。“老者手一抬,然后对守一真人道:”延之,宗门的事情我们这些老东西早不过问了。待处理完了,你们再来就是。“ 三人目送老叟离去,不多久就消失在了云雾包裹的洗心阁里。这时守一真人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师傅。您走刚不久,律事堂刘师叔他们就带着一个奇怪的人来了咱们奉元殿,还口口声声的说桑余哥是他们的少主,要带他回去,师姐看此事不简单,所以在殿前拦着了,让徒儿马上来找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回 以假乱真 “奇怪的人?刘离师弟作为律事堂长老有戍卫宗门之职,不相干的人怎么会放上山来?”守一真人忖道。 看着百里嗣音摇了摇头,桑余一听来者居然与自己有关,所以劝道:“要不师傅您还是去看下吧!” “那行。等处理完了宗门之事,为师再带你来浪沧云海。”守一真人说完一转身,跨步走上了小舟,桑余与百里嗣音紧随其后。 两旁的云涛扑面而来桑余只见过湘江之广,大江之阔,但从未见过漫无边际的碧海,如今得见浪沧云海,却感觉人间江河的湖海也不过尔尔。它们与面前的云海作比,虽然有了碧水青山做衬,但多了几丝烟尘,唯独这浪沧云海,不但能濯人衣冠,更能浣人魂灵。 也难怪这云海之中会有诸多异兽,此时在它们的右方,就有一只小兽,它形貌好似羊,但却独角,更奇异的只有三足,其双足在前,单足在后,奔跑时后足一蹬,前蹄翻跃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唯独剩下它身后的云浪因为被惊扰,还兀自缭绕着,最后如同波涛一般趋于平静。 看着眼前奇景,桑余才猛然发现,这不但是世间奇景,还是一处极为安全隐蔽的所在,且不说进来时的步法,就目前的情况来讲,没有守一真人带路的他们,是根本找不到出去的位置的,若是真有外人闯入,即便洗心阁中的符宗泰斗不出手,也得问过这云海中的奇珍异兽才行。 也难怪符宗一分为二之后,仅凭三脉之力,都能据守在这南北相接的要地,使得傩刹门与玄天冢等魔门拿它没有多少办法。 想着想着,桑余突然被人一推,抬头来看时,见百里嗣音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而师傅守一真人已经不知去向。 原来出口就在这里了么?桑余往前一踏,只感觉面前的云海如同烟雾一般顷刻间消散,而面前又露出了熟悉的奉原峰来。桑余记得来时的步伐,既然回去,步伐也定是反的,所以他先直走九步,再往右走三步,退八步,果真安然无恙的落在了苍松之下的空地上。 “桑余哥,看来你学的还挺快的嘛。”百里嗣音随后而至,拍了拍桑余肩膀,二人随着守一真人穿堂过院,直接来到了奉元殿前。 而此时的殿内一片肃静,而场中诸人面色各异,分别站成了三方。 这最靠近桑余的,是守一真人以及奉元峰下诸弟子,此时全神戒备,似有提防之意;往殿外出去一点的正是律事堂的一众人等,为首的是长老刘离,他此时面带笑容,正往桑余望来。 而站在殿门口的一行人,却有点让桑余始料未及,就只看他那一眼,心中的愤懑如同洪水倾泻一般奔涌而出,虽然有守一真人在场,但桑余还是一拔背后血锏,直往对方冲去。 只是这一锏还未砸出,桑余前面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拦住了,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桑儿,还不回来。” 原来是守一真人出手相阻。 且说桑余为何如此失态,因为门外来得,不是旁人,正是桑余心心念念欲杀之而后快的傩刹门人,为首的面貌模糊,但是拄着一根血红的竹杖,正是在落魂渊推了桑余一把的苦孩儿。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桑余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才好,可是这苦孩儿却不急不躁,反而对桑余挤出了一个笑来,因为他被桑余毁了打半的面容,这一笑之下,更显的阴森可怖,桑余心中一惊,不由忖道:“有阴谋!” 果不其然,只听苦孩儿单膝跪地,面向桑余道:“属下苦孩儿奉傩王之命,恭请白骨堂黎副堂主回山。” 苦孩儿一跪,背后几名以牛头骨蒙面的卫士步伐整齐划一,跟着跪倒,异口同声道:“恭请黎副堂主回山。” 黎副堂主?桑余知道,这是死去的黎渊在白骨堂的称号,可眼前他们所拜之人,是分明朝着自己所在方向,难不成黎渊正躲在阳符宗? 桑余顺着傩刹门众的眼神找去,却见阳符宗所有人的眼光都汇集在了自己身上,一个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的事实摊在了桑余面前——苦孩儿所请的黎副堂主,指的就是他自己。 “怎么会。”桑余身子往后一退,然后对守一真人,百里嗣音所在的方向辩解道:“不,不,我不是傩刹门黎渊,我是临湘城桑余,我是阳符宗桑余” 桑余的话,也许旁人不一定相信,但是百里嗣音与守一真人不会不信。此时只听百里嗣音首当其冲的为桑余辩解道:“血口喷人,这分明是我桑余哥,与你们口中的黎副堂主,可无半点关系。” 而守一真人却看向了律事堂的刘离,只听他不急不躁的缓缓说道:“刘师弟,你是律事堂的长老,为兄且不说今日你为何把魔门中人带上了我奉元峰。但他们口口声声指我门中弟子桑余为他们傩刹门人,难道师弟你也信?” “师兄这话就严重了,我律事堂是有戍守宗门的职责,但更主要的是维持宗门的门规律法。如果真有魔门肖小混了进来,那造成的影响,师兄您这守一真人事小,但师弟我就只得引咎谢罪了。情非得已,还请师兄见谅。” 刘离口中满是宗门安危的大义,一时竟让人辩驳不得,紧接着又听他对守一真人劝道:“师兄,既然人已经来了,且看他们当堂对质,你放心,师弟我一定秉公处理。” 刘离说完,只听门外的苦孩儿道:“多谢刘长老的体谅,也多谢守一真人代我傩刹门对白骨黎堂主的照顾。” 见刘离说的煞有其事,就连桑余都有些恍然自己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可是理智清晰的告诉他,他只是假装过一段时间的黎渊而已,与他有何干系。只是被人无端的捏造出一个身份,这苦孩儿的目的究竟在为何? 桑余突然想起了司马宫与刑七那日想把他劝离阳符宗。而苦孩儿之举 是了。桑余脑海里一片清明,顿时明白了,苦孩儿此番过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吧,那日将傩刹门闹了个天翻地覆,怎么会在害死小不点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原来他们早就在阳符宗外安排了眼线。 桑余清楚的知道,如果落在了苦孩儿手上会是如何一个痛苦的下场。可是又怎么能证明他自己的身份呢?守一真人也仅仅只是在临湘城外遇见而已,而百里嗣音更是人微言轻。 正在桑余苦思不解的时候,门外的苦孩儿把手中泣灵竹杖往地上一插,杖头挂着的野兽头骨,其中有一个猛然碎裂,然后化成了一团漆黑的烟雾,最后在半空中化出了一个人形来。 “阳符宗掌宗张天师,奉元峰守一真人如晤。本座仰慕诸位之道骨仙风,只叹正邪素不两立。不得一见,实在可惜。贵宗之桑余,正是我傩刹门失踪的白骨堂副堂主,更是本宗的亲孙儿,非常感谢贵宗对渊儿之照顾。今日特令座下愁面鬼王苦孩儿亲赴,还望诸位勿要阻拦。” 桑余一听,心道果不其然,他们就是千方百计的想把自己弄出阳符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回 白骨堂主 如此看来,桑余如此心心念念想着手刃傩王,很显然对方也没闲着,即便桑余不去细想,也能清楚的知道落在他们手里是个什么生不如死的结果。 而现在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利用阳符宗弟子身份的这个优势,让傩刹门在符宗地盘上无功而返。 所以当时对周遭的众人道: “我根本就不是黎渊,黎渊早就死在了临湘城了。师傅,各位律事堂的师兄弟,我就是桑余,桑余就是我,是名正言顺的符宗弟子,诸位千万别被这些诡计多端的魔门中人所骗了。” 面对桑余的矢口否认,老叟苦孩儿置若罔闻一般,他表现得与三余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以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对桑余劝道: “黎堂主,您是堂堂白骨堂副堂主,傩王的亲孙儿,再怎么与傩王圣主置气,也不能跑到别人地盘来啊。” 有苦孩儿在旁一而再再而三的指鹿为马,使得其余不明事实的阳符宗弟子也将信将疑起来。而挡在当中,表现得公正严明,实际的目地却暧昧难明的刘离说道: “桑余师侄是我符宗弟子,更是我师兄守一真人的得意门生,你们说他是你们傩刹门的人,可有什么证据?” “这还需要证据吗?我们傩刹门圣主也是一方巨擘,多少人排着队想与圣主沾亲带故都无路可寻,难道还会只将身份,认一个无名小辈做自己的接班人?”苦孩儿斜眼看了一眼门内的符宗众人,一股对傩刹门实力的自信不言而生。 “这个,确实。”刘离点了点头,然后一拱手,对守一真人说道:“师兄,您看” 对于场中的各执己见,守一真人冷然笑道:“你们说的黎渊,守一素未谋面。而此人”守一真人指着桑余,然后说道:“是守一亲自从临湘城带回的关门弟子,他的身份,不用诸位多言。” “真人。您既然知道您这关门弟子的身份,那可知他家中长辈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据我了解,您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在临湘城外吧,您这位弟子以一己之力屠戮了临湘城的一只戍守卫队,这种实力,真人您可曾想过是从哪得的。” “哪得的?那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守一真人掀开袍角,然后坐在了榻上。 “哦,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没错,您这位弟子,也就是我们黎堂主的一身修为,就是出于我们傩刹门。大家都是明白人,如果不是至亲至信,圣主会轻易以神功相托?这如果不是证据,还需要什么证据?” “你我要杀了你”桑余想要冲上去,却被百里嗣音一把拉住。想起自己被苦孩儿推下落魂渊,相貌全毁,没想到苦孩儿还会以此事邀功,说成了傩刹门给他的偌大恩赐,桑余就恨不得把所有与傩刹门有关之人碎尸万段,神魂全销。 对于桑余的愤怒,苦孩儿只是还以一礼,他说的头头是道,即便黑马都被说成了白马。而刘离也配合的点了点头道: “这么说来也极有道理。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桑余师侄上山之前就有这等修为,即便对上我朝元峰刑七师侄,乾元峰司马宫师侄,都能占得上风。如果是堂堂傩刹门未来的圣主,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刘离这话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是一说出来,就完全的引导了场中诸人的思路,原本场中之人大多是将信将疑,此时竟然一边倒的倾向了桑余就是傩刹门白骨堂主的论调来,不少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桑余这边,然后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眼神中透露着不屑,愤怒,甚至还有歆羡。 桑余想要证实自己,可是除了无力的用“我不是”来辩解外,就再也拿不出有利的证据了。在这舆论一边倒的时刻,守一真人拂尘一挥,殿里突然的起了一阵大风,别说是门外以苦孩儿为首的傩刹门等众,就连刘离为首的律事堂都被推出了殿外。 “是与不是,守一自然知晓。诸位难道是在讥讽我堂堂阳符宗守一真人老眼昏花不成?” “师兄言重了。”虽然被守一真人推出门外,刘离敢怒不敢言。而苦孩儿冷声笑道:“守一真人,你如果真把阳符宗绝学传给了我们傩刹门未来的继承人,那才是老眼昏花呢。” 哪知苦孩儿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彻底激怒了守一真人,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 “正邪素不两立,你傩刹门既然来了我奉元峰,不但挑拨我们师徒关系,还试如此出言不逊,难道是想看看我这个守一真人的名头是不是白叫的么?” 话音方落,守一真人左手执拂尘,右手单立,然后在空中连连虚点,指尖所及,竟有阳符亮起,然后很快的凝聚成术,随着守一真人右手一拍,一阵青光闪过,无数牛毛般的木针已然射出。 苦孩儿的实力桑余清楚,在傩刹门应该算得上一号人物。但此时守一真人随意一招,就逼的他窘态百出,不得不祭出了泣灵竹杖来。 “张延之,在下只是奉傩王命带回失踪的少主,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以阻拦,难道是觉得在下的份量太轻,要我们傩王亲至才肯放人吗?” “鬼面傩王亲至?就算他亲至也别想从我奉元峰带走一个人。”守一真人语气坚决。 “哦,是吗?虽然正邪不两立,但我们傩刹门一直独居一隅,如果真的逼的傩王亲自登门来要人的话。那到时候你们阳符宗面对的可不仅仅玄天冢和众妙门了。” “你这意思,如果我阳符宗不放人,你们傩刹门还想来硬抢吗?” “抢字不敢当,只是联合所有圣道同仁一起来阳符宗恭迎黎堂主回山罢了。” “那你就试试。” 守一真人面色如冰,即便刘离在一旁劝也没用,场中的气氛紧张,形势一触即发。刘离一边劝着守一真人,一边总是下意识的往远处望去。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个声音传来:“朝元峰张曼倩,乾元峰司马宫,拜见守一真人张师叔(伯)。” 看到门外的身影,桑余一颗心焦急万分,原来刘离等的是这二人,难道他来之前,已经请示了掌宗天师?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回 弃车保帅 “二位师侄这个时候来我元峰,不会是来看望我这把老骨头吧?”守一真人看着并肩而至的张曼倩与司马宫,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气。不用说,因为律事堂刘离长老引狼入室,这时候守一真人对所有贸然登门的来客都带有几分戒意。 “师伯勿恼,听说傩刹门居然敢擅闯我符宗山门来要人,小侄是奉了家父之命,特意前来查探究竟是什么一个缘由,等下还得回去向他老人家禀报。” “哦,是掌宗师兄命你们来的?而且你还与司马宫师侄一起,这么说来,是他上朝元奉,把此事告诉掌宗师兄的?” “启禀师叔,曼倩不敢隐瞒,确实是师弟上朝元峰通知的小侄。不过司马宫师弟也是为了师门考虑,还请师叔不要迁怒于他。” 张曼倩毕竟是掌宗天师的独子,且极有可能是下一代符宗天师,所以守一真人多少给他留了几分面子,而是瞥了一眼司马宫,笑道:“为了师门考虑?只怕你是恨不得将此事闹得风风雨雨,阳符宗上下人尽皆知吧。” 可能是守一真人威严逼人,也许是守一真人方才言语恰好戳破了司马宫内心所想。只见司马宫身子一躬,有些慌乱的解释道:“师师伯,言重了,师侄万死也不敢。” “不敢?”守一真人冷笑一声。 “嗳,师兄,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要跟小辈计较了,免得坠了师兄守一真人之名。”刘离在旁恰到时机的点破,化解了司马宫的危机。 桑余平很少见到真人动怒,可今日对一个晚辈言语时都咄咄逼人,可见确实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了。桑余也知道,这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丘如雁无故下山;还有一半原因,就是刑七的事情刚平,该死的刘离司马宫又来无中生有了。 看着面前惺惺作态,其实早就狼狈为奸的几人,桑余心中只有恨意,既恨他们的可憎嘴脸,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正在这时,门外的苦孩儿耐不住寂寞,插话道:“你们符宗有什么事情,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今日老朽是为的白骨堂副堂主而来,到底放不放人,还请给个说法。” “如果不放?“守一真人沉着脸,话语不容丝毫质疑。 ”如果不放,怕不出几日,阳符宗以卑劣手段,为了得到我傩刹门圣功,扣押黎副堂主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苦孩儿面不改色,徐徐说到。 “你这是威胁老夫吗?“ ”言重了,在下哪敢威胁堂堂守一真人。不过”苦孩儿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在下出门之前,傩王赐予了两颗传讯骨,真人之前看的,是第一颗,而这一颗“ 苦孩儿言语间,泣灵竹杖一抖,另一颗传讯头骨猛然炸裂,一道黑影猛然出现,还没看清楚长的什么一个模样,黑光一闪,已经从殿外疾飞而入,直奔守一真人而来。 只见守一真人面不改色,右手一立,指尖带起几道绿色雷光,等到众人看清时,他们已连拆数招。原这黑影浑身魔气,但也隐约能见几分傩王模样。直到守一真人化掌为指,指尖幻出一柄利剑,利剑电射而出,才在顷刻间将黑影打散。 纵然如此,守一真人也没有讨到太多好处,本来前几日的旧伤还未彻底痊愈,此时面上更显得苍白。桑余看在眼里,心中关切,脱口唤道:”师傅” 守一真人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那黑影纵然被打散,不一会就在门外渐渐凝聚起来,只不过变得及其淡薄,原来是竟是傩王魔神附体时的化外分身。只见它仰天长笑道: “传言符宗守一真人一身符法冠绝玄门,今日一见然名不虚传。不知以符宗之力,守一真人之能,抵不抵挡得了三派合攻呢?” 随着傩王的分身随风淡去,苦孩儿接着说道:“相信真人知道,我傩刹门最近与玄天冢,众妙门有些摩擦,原因就因为有人曾说黎副堂主是受他们所害。今日既然已经找到了黎副堂主下落,我们傩刹门与玄天冢的恩怨自然就冰释了,而且阳符宗一旦惹得傩王震怒,他老人家是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联合众妙门,帮玄天冢拿下你们阳符宗的。“ 苦孩儿话音方落,见到师尊受伤的桑余也不甘示弱,当下辩驳道:”笑话,你们魔门联合,想要对抗我们阳符宗,你以为六经阁,阴符门他们会置之不理?” “是吗?可玄门素来以正道自居,如果将他们扣住副堂主您的事公之于天下后,不知他们还占不占理呢?”苦孩儿对着桑余诡异的笑了一身,接着扫视了一圈符宗众人道: “更何况你们玄门正道表面上看来一团和气,实际上却各怀鬼胎,如果听说阳符宗是为了夺得傩王秘术,从而再回国教宝座,你们觉得那些所谓的玄门同道,会如何处置呢?“ 这一番话下来,说的阳符宗众人是心惊胆寒,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傩刹门此言并未全无道理。就连桑余自己都有些想不通,傩刹门如此大费周章的,仅仅是因为自己?只怕是另有目的吧。 桑余能想到的,守一真人,张曼倩他们不可能想不到,尤其是张曼倩,他此时面色凝重的望着守一真人道: ”师叔,曼倩来时父亲就曾交代,说我们切不可贸然行事。傩刹门为了桑余不惜下如此血本,他的身份真的有待确认。“ ”那以贤侄之见呢?“守一真人看起来风轻云淡,可是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力。 ”司马师弟,曼倩与桑余都交过手,也现他的功法有些诡异,如果说与傩刹门无关,确实无法让人信服。“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老朽把新收的弟子桑余拱手交给傩刹门?你让咱们符宗,我守一真人的面子往哪放?“ ”师叔言重了,曼倩也不是这个意思,曼倩的意思是:阳符宗,不能收来历不明的弟子,而桑余却好像与傩刹门匪浅。”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桑余逐出师门,先撇清咱们符宗与此事的关系吧?”守一真人的声音渐渐拔高,而桑余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场中的张曼倩,没想到事到临头,堂堂阳符宗做出的居然是弃车保帅的选择。 同时桑余也陷入了深思:如果把自己落魂渊的经历公诸于众,是不是就会划清关系?关键的是,即便说了出来,他们会信吗? 会信的,不需证明;怀疑的,即便证据确凿,心中也不会相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三回 逐出门墙 桑余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些人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把自己置之死地。而且他最后的尊严也不允许自己把那些不堪往事公之于众,他讨厌落井下石的豺狼,更不要别人高高在上的怜悯。 所以闭口不言,是桑余最好的选择,也是他现在最坏的选择。 但是桑余相信守一真人,相信他老人家不会放弃自己,他是奉元峰的主人,是桑余的师傅。 果不其然,只见守一真人望了一眼桑余这边,然后又转头对张曼倩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是小侄的意思。” “不是掌宗师兄的意思便好”守一真人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站起了身来:“嗣音,送客。符宗弟子听命,胆敢不走的,让他尝尝奉元峰符雷的厉害。” 可能是没料到守一真人这么决绝,即便苦孩儿以符宗的安危相逼,都不给商榷的余地,所以张曼倩与司马宫他们一下子慌了,异口同声道:“师叔/伯,请留步!” 张曼倩的慌乱,极可能是担心符宗的安危;而司马宫怎么想的,旁人就不得而知了。守一真人转过身来,问道:“怎么?难道老朽的意思还不够明白?” “师伯,我也知道您为难,可毕竟关系宗门安危啊,师伯难道就不多考虑一下?” “都欺负到老朽奉元峰上来了,这种事情有考虑的必要吗?” “可是一个玄天冢就已经难缠了,如果再多了个傩刹门,咱们” “怎么,你怕了?” “怎么会,当初两符分宗后,周围强敌环伺时,咱们都没怕过,现在又怎么会怕” 这件事情桑余也知道些,当初阴符门从符宗脱离后,符宗实力一落千丈,关键时刻玄天冢勾结一众魔道突然发难,若不是凭借着五峰符雷,只怕世间再无阳符宗了。 “师父”想到傩刹门以宗门安危要挟,桑余心中过意不去,所以下意识的换到。 守一真人可能没有理解透桑余的意思,估计是认为桑余担心自身安危,所以出声安慰道:“没事,你一日拜在为师门下,那终身就在为师门下,” 话一说完,守一真人就要往奉元殿后走,而其余的奉元峰弟子听从守一真人号令,正要把这些不速之客赶下山去,可还没走几步,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慢着。” 这声音是从奉元殿后的侧门传来,只见那里明明暗暗,很快走出了一个人来。此人认识,正是浪沧云海看到的那名灰衣老叟,按照辈分,桑余得称他一身师叔祖。 “师叔,您怎么出来了?”守一真人身子一躬,背后阳符宗弟子也随之拜倒。 如果桑余没记错的话,在浪沧云海时,这名师叔祖曾说过,他们早就不过问宗门的事情了,可还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位师叔祖就出现在了奉元殿,难道是跟自己有关系? 只见老叟背着手,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只是双眸幽深似海:“听说,今日我奉元峰有贵客到了?” 门外苦孩儿头稍稍一偏,可能是看不出突然驾临的符宗高人是谁,但是连守一真人都得以礼相待的,苦孩儿不可能猜不出对方来历,所以他双手一拱道:“在下傩刹门竹杖长老苦孩儿,敢问前辈名讳?” “名讳就算了,幽居太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不过你们傩王于老朽倒是旧相识,他可还好?” “托前辈洪福,傩王圣安。” “噢?敢情还没老死?既然他还在,怎么敢让你们到我奉元峰来闹事了?”老叟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整个奉元殿都跟着紧张起来。 比之在守一真人面前前恭后倨,如今在符宗宿老的威压下,苦孩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本末说了一遍。看到这么一个情况,桑余心中大定,心道有师叔祖在,难道傩刹门还真的能在奉元峰把自己带走了不成? 可是事实却让桑余有些大失所望。只见老叟一边听着苦孩儿的慷慨陈词,视线在桑余与守一真人身上来来回回,最末,只见他掸了掸身上灰衣,徐徐道:“我阳符宗与傩刹门正邪有别,并且是旧识之后,老朽没有拦着不放的道理!” 老叟的这一番话,当真如晴空霹雳,奉元峰上下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而傩刹门等人面露喜色,就连那司马宫的嘴角,都掩饰不住的挑了一下。 “如果早知桑余与傩刹门有着莫大的关系,老朽也不承认他是奉元峰下,所以人可以让你们带走。但是” 老叟话音一落,守一真人紧跟着道:“可是师叔” “延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已经尽力了!而且你也不能把宗门安危堵在这里。” 桑余完全没有料到,他深感无奈,仅仅半日里,他的命运就被这奉元殿中的一干人等置来换去。他知道,可能除了守一真人与百里嗣音,其余人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安危,他也同时明白,原来一个弱者,就只能这样如同牵线木偶,命运全由旁人掌控。 桑余记得刚上山时,守一真人说奉元峰的师风是必须尊崇长辈,顺从天意。如今见到百里嗣音与守一真人还不甘心,桑余却已心如死灰,他一把拉住身旁的守一真人,摇头道:“师父,不用了。” 话一说完,桑余往后倒退一大步,然后扑通拜在守一真人脚下。 “桑余承蒙真人在临湘城救下,并带回宗门,此恩如同再造,今日一别不知能否再见,桑余无以为报,唯有”说完,桑余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桑余被绝望,悲痛,怨恨的情绪揪着心,只感觉几欲喘不过气来,他不敢让百里嗣音,守一真人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而为难,最后看都不敢再看二人一眼,掉头就往门外走去 见到阳符宗放人,苦孩儿喜不自禁,急忙给人使了个颜色,左右会意,立马来扶住了桑余。只有桑余能感觉得到,他们看似搀扶,实际上是扣住了自己,生怕场中谁又后悔。 “桑余哥”背后的百里嗣音似乎要跟上来,应该是被谁挡住了,桑余不敢回头,只听到守一真人怒火中烧的声音:”慢着“ 苦孩儿转过身,拱手道:”真人还有何吩咐?“ ”哼哼。“桑余背后传来守一真人的冷笑,紧接着只听他老人家说道:”我阳符宗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话音方落,背后就有一股滔天的风浪袭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回 原来如此 桑余下意识的回首转身,只见这阳符构成的风浪竟有其形,气势磅礴犹如山岳崩塌,本来拱卫在苦孩儿两侧的傩刹门众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拍飞。 苦孩儿作为傩刹门竹杖长老,一根泣灵竹杖的威力本就不可小觑,此时陡然间绿光大放,如同一根擎天巨柱堪堪挡住了自身,以及其后的几名门徒。 即便如此,泣灵竹杖还是被推开了三丈之远。毕竟桑余此时为苦孩儿所制,守一真人这一下,未必使出了全力。其目的,不用讲桑余也能明白,人符宗迫不得已要交出去,但是魔道中人私闯阳符宗,怎么能这么轻易走脱? 果不其然,就在一众傩刹门徒勉强站稳脚跟的时候,本来空无一物的地面突然生出了细微的裂痕,只在顷刻之间,裂痕中伸出根根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攀上了众人脚踝。 这藤蔓是守一真人阳符加持,仅凭傩刹门的等闲之人根本争扎不脱,唯独苦孩儿的泣灵竹杖中隐约有哀怨的嚎哭之声传来,然后里面冒出一阵绿烟,只要一沾附在守一真人的藤蔓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下去。纵然这样,被限制住的苦孩儿寸步难移。 就在这刹那间,本来混沌晦涩的地面突然亮起一道耀目黄光,就好像是从地上长出来一样“碰”的一声自下而上重重的劈在苦孩儿身上——这竟是一道艮土符雷。 这道符雷很微弱,看样子是守一真人把力道控制得很好。恰好避过了桑余,只取苦孩儿。桑余被苦孩儿所制,能够清楚的感觉苦孩儿在这符雷之后,浑身战栗,原本凝聚的气息一刹间混乱不已。桑余立马明白了守一真人的用意,他是在牵制住苦孩儿,让桑余有逃生之机。 若是还未进履冰阁的桑余,也许能利用这刹那间的机会从苦孩儿手中逃走,但此时他与普通人相较,根本强不了多少,所以还未抽身,只见浑身是伤的苦孩儿右手使劲的拧动手中的泣灵竹杖。 竹杖上的一颗头骨猛然爆裂开来,与此同时,身前倒地的两名傩刹门弟子碰的一声化作血雾,然后迅速的包围了傩刹门的一干人等。 ”桑“耳畔传来百里嗣音的惊呼声,但只是一瞬,这声音就遥不可闻了,这似乎是一道移形换影的血咒。 等到姜珏能够视物时,周边的景物已经是天差地别了,身边的苦孩儿呼吸沉重,看样子受伤不轻,只听他焦急的督促道:”快走快走。“ 苦孩儿拄着杖,身子一瘸一拐,呼吸也尤其沉重。但是桑余却无心去关心太多,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隐约还能见符宗那峥嵘的之态,所以不用想,应该还在符宗附近。 想到苦等这么久,好不容易拜入守一真人门下。本以为一切都能顺利了,哪知还不过四五日,就被扫地出门。这种耻辱,若是换做旁人,谁受得了?只怕从此以后,桑余的名声就会贻笑于正邪两道。 但说桑余此时心若死灰的原因,也不完全是为此;当然,也不因为是无法与百里嗣音,守一真人共续同门之缘;亦不是阳符宗那些人的可以中伤,落井下石;他是想此次再落到傩刹门手中,那报仇之愿,怕在无可能了。 看着身上虬结错落的疤痕,感受着丧母之痛,想着被他连累的小不点。桑余又一次的感觉这么的无能为力,这种痛苦,就好像当初坠入落魂渊一样。当初更多的,是切肤之痛;而此时桑余感受到的,却是深及灵魂的无力,怨恨,与凶戾 即便如此,血脉中的气息依旧微弱,微弱到桑余用尽了全身气力,也挣脱不了身边门徒的钳制。桑余被他们推搡着,小心翼翼的避开行人,在林中穿行。他们也没有驭术腾飞,因为半空之上太过招摇。 桑余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人钳制着走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天色渐渐变暗的时候,已经隐约能见一处城郭。但这群人并没有要进城的意思,在苦孩儿的带领下,直到在城郊的山脚下找到了一处破落的茅屋后,才停了下来。 在这途中,苦孩儿极少说话,此时到了落脚处,才一把扣住姜珏,只见竹杖上腾起一阵绿芒,它如同烟雾一般顺着桑余呼吸的一霎间弥散进了桑余的四肢百骸,本来血脉中还有微弱的气力此时尽数被封。此时的桑余竟比一个普通人还要羸弱不堪。 做完这一切的苦孩儿再也抑制不住内伤,哇呀一声一口腥臭的淤血差点吐了桑余一身。一旁的门徒见状,纷纷来扶,只见苦孩儿摇了摇头,道:”张延之这老头的符法竟然修到了如此境界,幸亏临行前圣主赐的两颗血遁骨。“ ”此人是圣主点名要的,你们好生看管。”吐了口淤血后的苦孩儿说话也顺畅了几分,他指着桑余说完,然后又对一名门徒道: “安排一人去城中低调买些吃的。我现在要闭关,千万不许人来打扰。“ 话一说完,苦孩儿便进了另一间屋子,将屋子上残破的木板一隔,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余下的五名门徒,一人匆匆除了门,看样子是去买吃食了,而余下的四人面面相觑,最后一把将桑余推在房子的角落里,然后两人守着桑余,另外两人守着门口。 此时的桑余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从方才对自己对现状无能为力的痛苦,此时转变成了满腔的消极。好像是第一次,他感觉到累了;是第一次,他想放弃了;此时他的心里就好比傍晚时分的这间屋子一般,照不进半点辉光。 回想他这短暂的一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沧海中的一颗砂砾,那么的身不由己。也许强弱之分,早就是天定的,就好像张曼倩,黎渊,风不语之流,出生便是不凡。而他桑余呢?只不过临湘城外籍籍无名的农妇之子罢了,也许注定就该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买吃食的门徒已经回来,门外早已漆黑如墨。他们吃完了东西,正在商量着守夜的事情,那出去买吃食的门徒是个结巴,见到桑余正在看他们,三两步走近前来,一脚踹在桑余胸口,将桑余踹翻在地,然后口中说道: ”这这小子的法器厉厉害得紧,现在是拔了牙牙的老虎,如如果连爪爪子都没了,咱们还还怕什么。“说完,这个门徒把桑余一翻,从他身后抽走了从未离过身的血锏。 他们卸走了桑余的武器,分为两拨看守着桑余,也许是百无聊赖,开始聊起了天来。 ”听说这小子厉害得紧,这次一见,别说苦长老,怎么连咱们都招架不住。“ ”嗳,谁知道呢。“搭话的这人比较瘦小,此时似乎犯困了,打了个哈欠,回答得心不在焉。 ”难道是因为这东西?“最先开腔的门徒双眼一大一小,此时捧着桑余的血锏,正在细细研究,可是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做罢,看到瘦子犯困了,踹了踹他的小腿,提醒道:”嗳,精神点,别睡着了。“ 被这么一踢,瘦子顿时精神了过来,因为不能睡觉,所以有些泄气的道:”每天在阳符宗附近监视这小子,好不容易抓到了,连个觉也不让睡了。“ ”嘘,小声点,小心苦长老听到了,把你扔落魂渊。“ ”老子才不怕呢,落魂渊下现在什么都没了。而且不是老子与那阳符宗的人搭上线,能想办法把这小子弄出来?“ ”哦,是怎么回事?“ 瘦子被突然问起自己的的丰功伟绩,立马来了精神,只听他抖擞道:”那日我潜到阳符宗的主峰下,不巧被阳符宗的两个小子发现了。” “啊,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本来自认倒霉,还以为要解决他们才能走,没想到其中有个小子说要把老子抓住了,然后再去找到一个叫桑余的,将他弄死之后栽在咱们傩刹门身上。“ 大小眼的门徒一听,在屋中火堆映照下,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舔了舔嘴唇笑道:“嘿嘿,所谓的玄门正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本来几近绝望的桑余,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立马就明白了什么,瘦子口中的符宗两个小子,不用说,肯定就是司马宫与刑七二人。难怪那日他们一个劲的想把桑余骗离朝元峰,原来并不是想把桑余如何,而是想把桑余交给傩刹门如何。 桑余想到了这里,又回想着白天的一切,心中突然大悟。难怪刘离前脚带人上山,司马宫后脚就到了,原来他们早就与傩刹门实现商量好了,仅仅为了对付自己,作为曾经的玄门领袖——符宗的门下弟子,二人不惜与魔门勾结,也真只有司马宫才做得出来。 想到司马宫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想到司马宫那恃强凌弱的德性,桑余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才能解了心中之恨。本来几近绝望的桑余心中恨意更添,心道自己若这么死去,岂不遂了司马宫这等卑鄙小人的意? 一念及此,桑余心中生出一丝反抗之意来,心道就算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窝囊。当他心中再有了求生之意,下意识的去调动血脉中的力量时。竟然发现一个诡异的事情,此时他浑身的血脉,甚至是每一寸皮肉中似乎都隐藏着力量,此时正因为仇恨,正源源不绝的汇聚而来。 为什么会这样?桑余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刚刚还试过,根本没有一点反应,而此时却有了这么大的改变?桑余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大小眼门徒身边的血锏上。 原来不止是桑余,几乎所有人都落入了一个怪圈里,原来旁人得了利器,只能是如虎添翼,而桑余却截然相反。他与这血锏竟然相生相克,所以有这血锏在,才使得桑余浑身的修为被压制,最后到了这么一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田地。 联想起刚上奉元峰时守一真人说的话,桑余心中更加的笃定——是这血锏,所以桑余才从落魂渊捡回一条命来,是这血锏,封印了桑余血脉中无尽凶魂的戾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回 老谋深算 如果说回想桑余这短暂的人生里,又不见天日的绝望,又无处言说的痛苦,而今天他所体会到的这部分,叫做希望。绝处逢生一般,让人满心欢喜的希望。 他简直都不敢相信,但随着浑身变得的舒泰,他终于能够再次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望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还在细细碎碎的说着白天的事情,浑然未觉身后的桑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说来也是。”大小眼点了点头,瞟了一眼桑余所在的方向继续说道:“那守一真人还真是难以对付,就连苦长老都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咱们此行也算是运气好,不然还真有可能栽在张延之那老儿的手里。” 纵然大小眼的门徒如此推崇守一真人的修为,瘦子依然不以为然道:“那迂腐的老头厉害有什么用,朱老四说一句让他放人,他敢放一个屁没有?” “唉,那也是。只是咱们一走,老四可就惨了,迟早被阳符宗的人发现他是假的。” “只看那姓司马的看能不能在关键时刻保他一下了。” 朱老四?桑余虽然在调息,但他们的声音还是声声入耳。听他们的意思,这个叫朱老四的人在奉元峰似乎起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作用。 正在桑余疑惑时,那大小眼捡起地上的一根干柴,然后扔进了火堆里道:“我估计那个叫司马宫的小子不会,如果不是他告诉咱们守一真人张延之的弱点就是太过听话,并将朱老四伪装成阳符宗的老不死们,张延之能这么乖乖听话?” “你的意思是,如果事情败露,姓司马的那小子会第一时间杀了老四?”瘦子眼睛一睁,显然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 “杀人灭口,不是只有咱们会。”大小眼的手在脖子上一抹,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似乎在告诉瘦子,即便你此次立了大功,经验依旧太浅,还得多像老子多学学。 而此时的桑余心中是五味杂陈,他最终是误会浪沧云海的那位师叔祖了。因为白天在奉元殿见到的,就是司马宫用鎏金符伪装出来假货。 毕竟当时的情况,谁敢去质疑师门长辈的虚实?想到这一切都是司马宫在背后操控,桑余此时对他是既佩服又厌恶。 佩服的,是司马宫的城府,桑余在临湘时,为了谋些小利贴补家用,也会耍些小聪明,但与司马宫一比,还是天差地别;厌恶的,却是司马宫的行事作风,狭隘得容不下人的小肚鸡肠。所以古人常言,宁得罪真小人,切莫亲近伪君子。 此时已经过了子夜,苦孩儿还在闭关未出,守夜的二人似乎也抵御不住睡意,身子坐的歪歪斜斜。桑余知道,此时不走,又更待何时?所以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绕到了最近的瘦子身边。 他左手一张,手臂上竟然生出缭绕血雾,隐有怨魂嚎哭之声。那瘦子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就被桑余扣住,然后一扭,咔嚓就断为两截,而对面迷迷糊糊的大小眼猛然惊醒,张口就要示警,桑余身子一扑,双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想到此人一路跟踪,从傩刹门甚至找到了阳符宗,桑余就恨不打一处来,甚至觉得小不点之死就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此时的桑余心中根本没有半分怜悯,一声咔嚓的断骨声后,此间又多了一缕孤魂。 看着大小眼的傩刹门徒软倒在地,桑余想去捡他压着的血锏速速离开,可是手伸到了一半,他又缩了回去,然后下意识的望向了里屋——把他推下落魂渊的苦孩儿此时就在这里面闭关。 那次在傩刹门,竟只毁了他半张脸,现在他身受重伤,如此的良机桑余怎么能错过。一念及此,桑余将大小眼的外衣剥了下来,让后在把他放在自己之前的位置,然后走到了里间的隔门旁。 透过残破的木板望去,里面漆黑一片,桑余轻轻的叩了叩门,也没听见声响。于是他把木板悄悄的推开一条缝,然后身子一侧,就挤了进去。 桑余借着门洞露出来的隐约火光,一步步往里面欺身而去,果不其然,在最里面依稀可见一个坐着的黑影。想起就是面前人把自己推入的落魂渊,即将报仇的桑余心中生出一丝兴奋,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桑余调动了浑身的气息,不留余地的往黑影扑去。 可是双手所及之处,毫无肌肤触感,只感觉是一块布帛,是罩在了一个架子上。桑余正在狐疑,突然听到背后一个声音:“谁?” 听到这个声音,桑余一惊,难道被发现了?这是桑余下意识的想到,原来这苦孩儿老奸巨猾,并没有坐在最里面,而是将衣服脱下来罩在了那里,人却在靠近门侧的角落调息疗伤。 冷汗从桑余额角渗了出来,桑余学着大小眼的嗓音到:“小的小的来看下长老伤势如何?” “是你?不守着那小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听苦孩儿的声音,似乎放下了一部分的戒心。 “遵命。” 桑余顺势应到,假意往门口走去,门板与苦孩儿声音的方向只有几步之遥,桑余只要靠近了门口,仓促之下还是有信心打的苦孩儿猝不及防的。 八步 四步 三步,就是现在了桑余身子一扭,双手带起摄人戾气就要往苦孩儿扑去。可是人并未扑到,左侧的死角处一阵绿光大盛,直逼桑余而来。 “小子,就凭你这嘶哑的声音,还想假扮门徒来暗算老子。” 猝不及防下,桑余只得以肉掌硬接苦孩儿的泣灵竹杖。只听碰的一声,二人各退几步,而泣灵竹杖挥动间,上面坠着的骨饰敲得咚咚作响,虽然没有伤及桑余,却使得他血脉紊乱,隐约感觉有什么要裂体而出。 可能是此间的声音大大,惊醒了别处修习的三人,此时他们早已来到了门外,焦急的唤道:“长老,您没事吧,那小子跑了” “桀桀,没有杀了老子,他怎么会跑,在我这里呢。”苦孩儿泣灵竹杖一挥,房内绿光更甚,门哗啦一身被绿光劈开。 看着去路被堵,桑余不以为意,即便加上门外三人又如何?桑余的眼中只有苦孩儿。今日,收债的时候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回 神挡杀魔 外面的火堆熊熊的燃烧着,不遗余力的将火光投入了这间狭小的屋子,可能恰好烧到了木板上的瘤眼,“啪”的一声火光四溅。 而就在这个时候,桑余出手了,他身子一矮,左手在前呈攻势,右手在后攻守兼备,直往苦孩儿扑去。桑余这架势,并不从哪学来,纯是出于本能,形貌虽像街头打架一般,但却与普通人天差地别。 面前的苦孩儿越来越近,陡然间一根泛着绿芒的泣灵竹杖直插而来,竹杖一旋,杖头骷髅咕噜作响,更带起一阵光华旋转如风,直击桑余面门。桑余头一偏,让过绿光,右手一把往泣灵竹杖抓去。 看见桑余这么抓来,苦孩儿竹杖往后一撤,然后脚在墙上一蹬,撤回的竹杖就劈头盖脸的当空兜来。此时桑余全力前扑,要往后退已然不行,他索性步伐一紧,直接撞向苦孩儿怀里,而它的右手往上一托,一把卡在泣灵竹杖的中间,而蓄势待发的左手似爪,直接往苦孩儿的心口掏去。 面对着仇人,桑余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 可桑余这一下还是失手了,泣灵竹杖上的绿芒大作,直接把苦孩儿背后的墙体突然炸裂开来,而他更就势一杖挥开桑余的左手,整个人迅速的退开。 桑余担心苦孩儿就此逃脱,所以眼中根本没有在乎墙体炸裂时飞射而来的碎屑,手只一挥,带起的红芒顷刻间将面前的杂物化为飞灰,而桑余一弯腰,身子电射而出。 屋外,冷清的月色撒在了大地,苦孩儿身子佝偻,看不清面容,只有泣灵竹杖悬在身前,正泛着幽幽绿芒。 “这种情况咳咳下都还能奋起反击,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了你。” 看苦孩儿这情况,内伤并未彻底痊愈,只见他一说完,身形未动,泣灵竹杖却滴溜溜转了起来,而在它旋转之时,竹杖之上的绿芒如同伞面上的水滴一般四面飞洒而出。 姜珏还未来得及反应,这飞洒出来的幽绿水滴只在空中短短一滞,就仿佛受了风吹一般往桑余所在的方向劈头盖脸的无差别打来。 桑余正要闪避,泣灵竹杖上的头骨叮咚的摄魂之音又陡然想起,震得他体内脉息紊乱,身子竟然迟滞无比,而那幽绿的雨珠已经近在咫尺,不用猜测,这东西肯定摄魂蚀骨——所谓泣灵竹杖,原来杀招在这里。 若是换做是傩刹门以外的人,可能就此栽在苦孩儿手下,但是桑余的一身怨魂戾气是得自哪里?傩刹门的落魂渊。所以这种迟滞的感觉只是一瞬,紧接着,桑余就感觉全身的气力都被这泣灵竹杖唤醒了一般,本来清晰的脑海突然蹦进来许多别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却异口同声——杀。 月光下一个血影扑过,泣灵竹杖还来不及挡在身前,苦孩儿已被桑余一爪重重挥开,胸前衣衫碎裂,三道血痕殷殷而下。 “苦长老。”正在这时,背后的三名门徒已然跟出,见到苦孩儿受伤,不由分说就往桑余扑来。可是清理他们三人对于桑余来讲轻而易举,几个起落之间,地上就多出了三具尸体。 但也不能否认,三人的出现为苦孩儿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就在桑余解决他们的短短一瞬里,苦孩儿盘膝而坐,似乎在吟唱,继而俯首,随着声调越来越高,身后突然泛起了一阵绿芒来,粗略的看去,竟是一尊高约一丈,手持绿杖的鬼神。 “傩刹门”桑余想起了傩王背后的血色神魔之相,事过半栽,而今苦孩儿又当面请出一尊,原来这傩刹门竟然能借神魔之力为己用吗? 房内的火堆似乎引燃了屋顶的茅草,火焰腾腾雀跃着,越来越迅猛,就如同桑余心中的战意,即便请来魔神又如何,他身子猛地一跃,人已在半空之中,然后借着下坠之力,一脚往苦孩儿踹去。 若是刚刚,苦孩儿肯定会先行闪避的,而此刻他的表现,却让桑余诧异。因为苦孩儿面无表情,只单手一托,就轻松接住了桑余这一脚,只是于威未尽,他脚下的土地在刹那间崩塌,然后凹陷成了一个大坑。 “你就只有这点实力了么?和初见时相比,可差得太多了啊。”语气睥睨,声调低沉,浑身泛着绿芒的苦孩儿根本没有抬头,他左手一拧一扔,就将桑余重重的摔倒在地。 桑余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酸痛,没想到苦孩儿神明附身之后,战力竟然与之前有了质地飞跃。纵然如此,桑余也未想过退却,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 桑余浑身一震,恨不得将那些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的死魂戾气全部凝聚起来。但是很显然的,目前的他根本做不到,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了。 火焰照亮了大半边的天空,焰火前一个浑身血光的男子以一副一往无前的姿态,往对面泛着绿芒的威严高大的魔神冲去。 桑余一拳直击,魔神附身的苦孩儿以左掌相托,竟然毫无影响。只见它五指猛地一抓,死死的扣住了桑余拳头,而右手挥动间,此刻如同巨棍的竹杖带着摄人威势,直接往桑余砸来。 只此一击,桑余便被远远砸飞。而魔神附身的苦孩儿丝毫不歇,就在桑余即将落地时,猛地出现在了桑余身后,又是一杖 难道就这么败了么?痛楚如同浪潮,一阵又一阵,桑余的意识有点模糊。 不,仇还未报,怎么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倒下,心底的不屈,不甘,怨懑与落魂渊时如出一辙。桑余只感觉一种热流从全身的血肉里迅速泛出,紧着直入脑海,甚至连理智,在这一刻也消逝殆尽。 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他的眼中只有宿敌,他好像死了千百次,他好像活了万千年。此刻的桑余与魔神附体的苦孩儿相比,虽然还是那般瘦小,但却散发着对方更本无法匹敌的威势。 “魔神又如何?给老子去死吧。” 这一拳缓慢而称重,去势却迅速而轻灵。面前的魔神双目大睁,双臂齐齐挡在身前,可根本无济于事,仅这一拳就让苦孩儿身上的绿芒弱了不止七分。 可此时的桑余已近癫狂,一拳又一拳,一个瘦小的身子砸得高大的苦孩儿步步退却,到最后绿芒一散,没有魔神附体的苦孩儿如同风中残叶,一口鲜血喷出,重重的往地下砸去。而桑余还是不依不饶,他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了苦孩儿上方,然后单膝一跪,直接往身下的苦孩儿顶去。 草屋上的木料已被烧成了飞灰,火焰渐渐的灭了下去,茅草屋前火光隐约的空地上,躺着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一尊仰天而啸的凶神。 “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回 以貌取人 等到桑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他坐起了身来,不知为何,全身酸痛的厉害。还能依稀记得子夜时分的那场拳拳到肉的复仇,但结果是怎么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了。 即便他一遍再一遍的回想,也只依稀记得苦孩儿唤来魔神附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桑余左右去查看,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本没有大火之后的废墟,也不见傩刹门一众门徒的尸首,只有那根原本遗留在茅屋里的血锏,正握在他的手里。 难道?难道这只是一个梦么?桑余摸了摸有些发疼的脑仁,然后往前面的城郭走去。 “哎,你们听说没有?” “你说南郊的事情?” “嗯,就是南郊那里,听说昨夜有个浑身绿光,身高三丈,三头六臂的怪物?” “那又如何?昨天与那怪物对敌的才厉害,他浑身红焰,比那魔神还高,记得南郊那座无人的破屋没?被他一脚”说者同时伸出右脚,然后在地上碾了碾。 “得了吧,我可听人说,那人身高与普通人相差无几,站起来都才到绿毛怪物的脚肚子高。” “脚肚子?只有怪物的脚肚子高会把那怪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正在争论不休,旁边的一人道:“你们说把那怪物都打败了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人?要么是更强的怪物,要么?哼哼,肯定是阳符宗的仙人” “我觉得王老四说的没错,肯定是阳符宗的仙人。”旁边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了背后徐徐走来的桑余,眼珠子猛然一瞪,不自觉的退了两步,手连连拍着胸口,道:“妈呀,吓死老子了。” 另外两人可能也注意到了桑余,本来争论未休的嘴巴突然闭口不言,不约而同的让开了进城的路来。 直到桑余走了老远后,才依稀听到他们谈论的声音。 “妈呀,那人,那是人死鬼?” “废话,人能长成这样吗?跟火里走出来的一样。”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们的窃窃议论最终遥不可闻。 桑余知道,他自己这副尊容,走在大街上,没有几个不会把他当作正常人看待。所以紧要的,得去换一身带有头罩的衣服,因为昨夜与苦孩儿一战后,身上的符宗玄色长衣早已成了褴褛破布。 但是布铺通常都开在城中的闹市里,所以这一行,他所要面对的异样眼光,绝不止先前那几人。 不觉间,抬头已是一家布庄,桑余正要抬脚走入,哪知柄木尺已经拦在了桑余胸前,原来是店中掌柜,只听他到:“客官,不好意思,临时有事,鄙店歇业了。” “歇业?”桑余抬头望去,里面正有一人在度身量尺,还有两人正在挑选布帛,哪像一副要关门歇业的样子。如此再一联系到街上人看他的异样眼光,桑余心中有如明镜。 “我就买一身成衣,不耽误你时间。”桑余手轻轻一推,哪知那掌柜的只是俗骨凡胎,直接被推到在地,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这闹市本就人多眼杂,桑余的一身容貌本就引人注目了,又加上这么一桩事,不一会门口就外三层里三层的被围得水泻不通。 “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打人?” “不知道哎,不过你看他全身的疤,我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人,该不会跟昨夜那怪物一起的吧?” 一些人仗着人多胆大,壮着胆子喝到:“嗳,怪物,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滚出我们江夏城。” “是啊,快滚。” “滚。” 有了人带头,其余人的胆气也被壮了起来,对着桑余纷纷起哄。桑余看着面前这些人,都是与临湘城一样的普通百姓,曾经桑余也是他们的一份子。可只是换了一副见不得人的面容,此时就成了群起而攻之的怪物了。 难道不幸是一种过错吗?他桑余只是一个受害者。 难道丑陋也是过错吗?美丑的权利,他无法选择。 难道说对与错,可以这样随意的被老天掌控;难道好与坏可以这样的被一群愚昧的,只关注皮囊美丑的人随意定义? 如果这么说来,世上的俊男美女一定就是救死扶伤的好心肠;世上容颜不再的耄耋老妪一定就是无恶不作的坏心肝了 可现在的耄耋老妪,不也曾如花貌美吗?不知为何,桑余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名火气,他瞪着面前的布庄老板,恨不得把他丢出门去。 可是桑余的委屈与愤怒却恰好的成了这些人借题发挥的理由,正在这时候,几名带刀的守卫,急急赶来,他们拨开人群,口中大声喊道:“哪里来的怪人。” 眼看着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纵然桑余心中早已被这群人气得火冒三丈,可他还是不能对这些人下手。因为桑余清楚的知道,他们就是一些普通人,普通得与临湘城的百姓一样,如果说真错,只能怪他们生者一副肉眼,只能怪自己的相貌如此格格不入。 所以桑余在人群中一刻也呆不下去,索性身子一蹬,人已到了半空之中。 从这一刻,他开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从这些痛不欲生的经历后,他再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既然布庄不肯与他买卖,桑余只得在城中偷取了几件合适的衣物,甚至还有一件带着连帽的斗篷,所谓不告而取,即是偷,桑余也是没有办法,他留下了几倍的银钱后,才悄悄离去。 他此时罩着帽子,像是一个行走在风雨中的游侠,人们因为看不到他的面容,自然也少了很多的注意。桑余本想打听一下阳符宗的位置,想再回师门,哪知人人都知符宗在此地界,根本无人确定在哪个方向。 当初上符宗时,是守一真人带他的,这次出来,又不是正常途径下的山,所以做了阳符宗几日弟子的桑余竟出奇的不知道师门具体位置在哪,这也能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虽然没有找到符宗的位置,但是桑余却无意的打听到了玄天冢的位置所在。因为就在他拉着帽檐四处打听时,一名玄天冢的男弟子,凑了上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回 同道中人 这两名男子,手执短笛,身着对襟短袄,一头长发织成了辫子,然后盘在了腰间。这种装束怪异之极,桑余也是头一次得见,只见他们又推了一把布庄掌柜,口中咿咿呀呀的骂着。 细细听下来,桑余总算明白了原委,原来并不是这二人没有给钱,而是布庄掌柜见他们面生,所以漫天要价,结果惹恼了对方,才有了这么一出事情。 布庄掌柜本就势力,而且之前还拒桑余于门外,按照桑余的本性来讲,他是懒得去帮忙的;但是转念一想,此地距离阳符宗也不是太远,这二人在阳符宗附近的地盘寻衅闹事,自己作为一名阳符宗弟子,怎能不管? 因为知道那位执意要把他驱逐出师门的师叔祖是傩刹门的朱老四假扮的,想着守一真人对他的恩情,所以桑余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作了阳符宗弟子。 他不是要逞英雄,只是不想外人在自己家门前闹事而已,所以桑余脚下一动,就直接拦在了布庄掌柜之前。 “二位朋友,请息怒。” 看到无端的又来了人多管闲事,其中的一名男子生着一张歪脸,眉毛一竖,喝道:“你又是谁?” “我不是谁,只是看着二位得理不肯饶人,所以来提醒一两句。” “要你管?”歪脸男子一拳就朝桑余砸来,可似乎结果却让他有些吃惊,因为桑余的手掌漫不经心的一接,直接包住了他的拳头,然后轻而易举的推了回去。 可能意识到桑余是个难缠的主,他们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同一时刻的,两柄短笛就朝姜珏点来,桑余正要去接,那短笛中突然喷出一股浓雾,一阵恶心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姜珏见势不妙,左手一提布庄掌柜的,将他扔向了一侧,摔了个狗啃泥,右手带起隐约血芒,将浓雾随手挥开。 “这掌柜的确实有错在先,但二位朋友如果在这里动手的话,似乎有些莽撞了吧,可别忘了这是哪里的地盘?” 浓雾对桑余丝毫没有影响,二人有些惊愕,但还口硬道:“阳符宗又如何?少拿那群没胆的东西唬老子。” “也不是要唬两位,只不过好意相劝罢了。” 桑余说完,知道这二人多少有些顾忌了,所以转身就要离去,经过布庄掌柜时,他还未爬起来,半坐的身子自下而上的恰好的看见了桑余的面容,知道桑余就是之前被他赶走的那位,吓得膝盖一软,又坐回了原地。 桑余也懒得与他计较,排开人群,就往外走去,可行不及多远,就隐约感觉后面好像跟着人,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一瞥,只见布庄闹事的两位正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 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是符宗弟子,所以才暗中跟踪?桑余心中狐疑,于是在街道中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巷,然后故意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钻了进去。 虽然是在背后,但是桑余早就在转向之际把他们的神态丝毫不落的收入眼底。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稍稍一犹豫,最后还是跟了过来,算计着他们靠近的脚步,约莫快到转角时,桑余往前一迈,身子就挡在了前面。 “两位该不是来感谢我的吧?”桑余嘴上说的是反话,略带了些讥讽的意思,可是这二人居然没有听明白,在短暂的惊吓之后,迅速的回道: “这位前辈说的不错,我们兄弟二人就是来感谢你的好意提心的。” 对方这样说,桑余肯定不会相信,所以心里时刻提防着,口中回到:“那现在也感激完了,二位该往哪去玩哪去吧。” 说罢,桑余掉头欲走。可那二人却说到:“刚刚前辈漫不经心的一下,就挡开了我们兄弟二人的瘴毒,刚开始还以为前辈是阳符宗门下,但是” “但是什么?”桑余停下了脚步。 “但是前辈出手时隐见血芒,难道前辈是我们同道中人?” 同道?他们把自己当作一路人了?桑余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听他们的言语,这二人应该是魔道的。 “你们是哪一派的?”桑余转过身来。 被桑余这么一问,歪脸男子略微一沉吟,最后还是选择回答道:“晚辈是万寿山下三十六洞第十七洞万足散人座下。” 万寿山?桑余心中一喜,当初丘如雁带着小白不就是去的那个地方吗?桑余一点头,故作明白的道:“万足散人?听过。” 桑余此话一说,看见二人面色似有不悦,心道不妙,说听过是不是显得自己太目中无人了。果不其然,这两名万寿山弟子反驳道:“听您这口气,莫不是同道中的哪位前辈?” “前辈就算不上了。”桑余手一摇,心道方才是有点过了。哪知对方却不卑不亢,不依不饶的道: “如果前辈的身份与我们洞主相仿,说声“听过”,晚辈也不敢多言。可如果前辈是无名之辈,是故意贬低我们洞主的话,那请恕我们二人无礼了” 二人说完,手中短笛已齐齐抽出,他们对万寿山的那位万足散人似乎极为忠诚,桑余不忍相伤;而且他们还极有可能知道丘如燕的消息,所以思来想去,桑余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于是说道: “我?傩刹门的白骨堂副堂主,黎渊。”这个名字是桑余非常不想听到的,但此时为了丘如雁,他豁出去了。 “什么?”二人听到黎渊的名字,面色大变,尤其是那歪脸男子,更对他同伴道:“之前傩刹门与众妙门,玄天冢闹翻,就是因为此人,与其说是白骨堂的副堂主,其实却是未来的傩刹门少主” “哦,你知道的还不少?” 桑余心中清楚,想凭三言两语就想说服对方是不可能的,所以一狠心,把面上头罩一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彻彻底底的露了出来:“还需要证明吗?” 面前两名万寿山弟子被桑余的面相吓到了,之前质疑的心态似乎也烟消云散,急急忙忙的说到:“见过黎堂主。” “不用多礼。”桑余手一伸,将二人扶了起来,心道一开始就问丘如雁的消息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于是随口问道:“你们这次下山是奉了洞主之命?” “是的,因为玄天冢相邀,所以洞主有要事在身,不能赴约,所以命我二人前来。堂主突然出现在此,该不会也是奔着玄天冢去的吧?” 听到这里,桑余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他曾听守一真人说过,因为玄天冢私底下小动作不断,他老人家最近也会到玄天冢附近去打探敌情。 如果这样的话,只需混进玄天冢,然后等到师傅守一真人到来时,不就能如愿的跟他老人家一起回阳符宗了?所以桑余一点头,回道: “正是,如果不麻烦的话,咱们一道,如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回 三十六洞 桑余也从来不知作为堂堂白骨堂主应该摆如何一个姿态,只是潜意识的就发出了自己的邀请。对面万寿山的两名弟子一听,吓得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道: ”可可以。当然可以!我们荣幸之至。“ 万寿山弟子中的另一人是个高鼻子,可惜骨气不如他的鼻梁那般挺,此时正以为真的白骨堂副堂主与他们一道,所以谄媚道: ”玄天冢外的百里石林是天下闻名的,一般人都不敢只身前往,没想到黎堂主只身一人,就敢前往,当真是名不虚传。“ ”百里石林?“桑余一愣,他是第一次听说过,要进玄天冢还得先过这个地方,但又不能透露出自己对那里毫不知情,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故作高深的嗯了一句。 那人见到桑余爱理不理,于是也识趣的闭口不言。 其实自己假扮的黎渊能力究竟如何,桑余也不清楚,但自从与这个有了关系以来,他感受得最直接的,是黎渊身为傩王之孙的地位。 当初恶鬼堂信以为真,不惜损伤十几人的性命都要把他从风不语,何不言的手中抢下就可以看出,此人在魔门中的身份,当真不是寻常人可比拟。 也许是水涨船高,一切都是因为傩刹门的缘故吧。桑余如是想,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他现在享受的便利越多,就代表着他以后要面对的困难就有多艰巨。 与一整个傩刹门为敌,就等于只身挑战了整个魔门。 正在桑余出神之际,突有几声喧闹传来,原来是之前的布庄掌柜见到三人相继离去后,竟让误以为他们是一起的,所以直接报了官,所以引得几名守卫四处寻来。 那高鼻梁的万寿山弟子自告奋勇,以为能在桑余假扮的白骨堂主面前留下点好印象,所以腰间短笛一取,隐约入耳的是呜呜呀呀的细不可闻的笛音传来,但又不是曲调,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 等到三人走至转角时,就见那里原本埋伏的守卫面目青黑,一动不动的瘫倒在地。此时高鼻子的万寿山弟子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守卫以及布庄掌柜,然后回头道: ”已经死透了。“ 没想到短短一瞬间,就连杀数人,这高鼻子居然面不改色,还隐有自豪之意,桑余一下子对万寿山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心道果然是与傩刹门沆瀣一气的魔门,手段居然如此残忍。 本来桑余只以为只有他看不入眼,没想到与那名歪脸男子也眉头一皱,斥道:”出门前,洞主说让咱们少惹事,银环,你怎么又杀人了。“ ”不就几个普通人嘛,死了就死了。我不杀他们,金环你也要动手,难不成你还要劳驾人家黎堂主?“高鼻子原来叫银环,而歪脸男子叫金环;金环银环,听起来好似蛇的名字。 只不过金环却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对银环的谄媚有些反感。 桑余此时也走了过去,看着地上的尸首道:”还有救吗?“ ”没了。我们修炼的功法剧毒无比,而银环更是其中翘楚,此时毒劲早已随着笛声入耳,侵蚀进了他们血脉。“ 桑余一惊,这万寿山的第十七洞弟子就如此阴狠厉害,不知前面十六洞是个什么情况。而且随着笛声侵蚀入体的毒劲,桑余也是第一次见,心道之前如果不是人多,他们二人有所忌惮的话,自己猝不及防都未必能躲。 魔门果然就是魔门,邪术层出不穷,桑余暗自警醒,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轻敌,同时又在为丘如雁担忧,他只身一人带着小白去了万寿山,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三人一路西北向而行,桑余心系丘如雁,所以略带试探的问道:”你们万寿山三十六洞,玄天冢不会只邀了无足散人吧?“ ”不会,还有第七洞洞主万足仙子,第十九洞金蚕童子,以及第二十洞的血蟾公子。这几位都是我万寿山与我们洞主齐名的人物。“金环还未张口,银环已经抢先答到,最末还不忘补充道: ”几位洞主已经先走一步,我们是因为要置办点东西,所以才耽搁了。“ 听银环这一说,桑余对万寿山被邀的几人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从无足散人,金环银环的名号来看,以无足散人为首第十七洞应当是与蛇有关。 而以此类推,万足仙子,要么就是蜈蚣,要么就是蜘蛛一类;金蚕童子,毋庸置疑的是金蚕;而血蟾公子,定然是蟾蜍无疑了。 他们有此名号,应该是善用此毒,甚至所修炼的功法与之相关才对。难道万寿山上都是这种毒物?还是玄天冢此次相邀的,都是善于使毒的家伙? 万寿山,既名万兽,应当不至于这些昆羽才对,所以桑余试探的问道:”咿,怎么请的这几为洞主都是使毒的高手?“ ”他们还没跟您讲么?玄天冢这次请咱们万寿山的几位洞主前去,听说是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贝,可是又参详不了,所以才发帖相邀的。“ 听到银环的反问,桑余稍稍有些尴尬,顺口掩饰道:”哦,当时我并不在白骨堂,所以没有接到邀帖,不过是傩王让人通知我来的。“ ”那肯定的,玄天冢请了我们万寿山,哪有不请傩刹门的道理。“银环对桑余的掩饰并没有产生怀疑。 ”那其余几位洞主都去了,为什么你们洞主却派了你们前来,难不成最近得了什么好宝贝不成?“桑余看是随口一问,其实是有的放矢的问到。 ”嗨,您不知,前段时间,有个小子“ 银环正欲说下去,一旁的金环突然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的银环急忙收住了嘴,然后换了个话题,问道: ”您看,石林快到了。“ 原来从城中出来,望西北而行,途中过了一条大川之后,不到数里就见到了如今的石林,而作为神秘的玄天冢,就在这所谓有千百里宽的石林里。 这石林中的巨石狰狞怪异,如斧削刀凿;它们并不高,估摸着最高的也不过七八丈,每一颗巨石也不见相连,如同在地里长出的石笋一般,可是放眼望去,它们各异的姿态,竟毫无雷同之处,甚至在环境的承托下,隐约有鬼域之相。 这么宽的石林,而玄天冢就隐匿其中,怕是来犯之敌,还未找到入口,就已经迷失其中了吧。 想到这里,桑余不禁为自己遇到了金环银环而庆幸,可哪料到金环银环却在此时对前面齐声喊到: ”无足散人坐下金环银环,拜见各位洞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回 血蟾公子 听到金环银环说其余几洞洞主正在石林的入口,桑余心中一惊,暗道:“坏了。” 毕竟这金环银环二人只是无足散人座下,哪有那个因缘见过白骨堂主黎渊,而三十六洞中的洞主就不一样了,并且据二人所言,在此的还不止一位。 如果让人当场认出,那可就等于羊入虎口了。桑余心中一动,趁着金环银环不注意,身子往一旁一侧,迅速的藏进了巨石之后,然后接着石山石塔的掩护,迅速的隐藏在了不远处。 他藏身之处离万寿山一干人等并不算太远,所以能清楚的听到对方交谈之声。 “金环银环,让你们买点东西,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个声音有点尖利,仿佛刀刃在金铁之上划过一般,让听到的人浑人不舒服,也不知是哪一位洞主。 “回禀金蚕洞主,我们兄弟奉命而行,采购了一应物事后,并没有在南郡久待。”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金环的。桑余心中不由好奇,银环的话不是挺多的么,而且他为人又极为势力?为什么却在金蚕面前闭口不言?只有两个解释,那么就是怕他,要么不就是不愿开口。但以目前的推断来看,应该是银环不愿开口的可能比较大。 桑余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金蚕童子等人座下也有不少弟子,可他们放着自己的弟子不使唤,却偏偏使唤无足散人座下的金环银环?如果这么看来,万寿山的三十六洞之间的关系就耐人寻味了。 所以他心中好奇,便从石山背后探出头去。只见一众万寿山弟子正把金环银环购来的几卷布帛撕碎,然后裹在了砍下来的木棍上,然后再涂满了松脂。看这架势,竟然是在做火把。 看到他们人手一个,桑余心中好奇得紧,这大白天的,万寿山的做火把作甚,难不成是备着晚上用的?但是很快,桑余的注意力就落在了为首的几人身上。 其中一人是个妙龄女子,因为她姿态婀娜,青纱妙曼,肩上披着红色丝带,行走之间,飘飘荡荡,无端的多了几分仙气。因为太远,所以看不清她容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她的发髻束成了两个角状,看起来竟像是蜈蚣的双颚。 桑余将银环之前说过的几人一联系,她的身份跃然而出,这就是万寿山弟七洞的万足仙子了。 而万足仙子不远处的青石上,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也闯进了桑余视野,看他皮肤白皙,手足上带着一圈指尖粗细的金环,金环上头缀着几个铃铛,在他蹦跳之间,叮当作响,听起来好不悦耳。 这难道就是金蚕童子?桑余一时无法把这个可爱的身影与堂堂金蚕童子联系起来。 既然此二人都在了,那么血蟾公子应该也在其中才对,可是桑余搜寻了个遍,也找不出他的身影来。难道金环银环骗了自己?桑余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正在这时,他的眼神无意间扫过金蚕童子的面上,而他好像也同时看了过来,隐约的面容却让桑余心头一跳。 他在笑?如果说看见了笑容,可能无法让人立刻肯定。但是对视的那一瞬的眼神是假不了的,就如同猎手嘲弄着笼中的猎物时一般。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桑余心底升起,顷刻间后背已经凉了半截,正要转身遁走。就看见了背后一个血色的身影电射而来——正是那苦寻不见的血蟾公子。 不似旁人一般长驱直入。血蟾公子的身影在石林中的石山见跳跃弹射,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却堵住了桑余的去路,而且每一次弹射只间,速度更甚。 所以只一瞬间,已经逼近了桑余的面前。他的脚在地上一蹬,可是并未离地,陡然间拉的细长,而手也接着这股巨力朝桑余拍来。 看起来就如同一只猎食的血蟾。 如果此时完全转身接招,已经是来不及了。桑余只能身子跃,整个人身上血芒绽放的同时,人已经腾空而起。 可能是看到桑余身上的血芒,也许是没料到桑余不转身,背对着就躲开了他这一掌。血蟾公子“咦”了一声,身子却不见变化,手中却突然间一拉,如同无骨的蛙舌一般,上下包抄桑余而来。 桑余自从明白血锏是制约着自己力量的根本原因之后,一直将他用布帛包裹着,并不与它直接接触,之所以选择带在身边,一是出于念旧,二嘛,是那日血锏离手之后的事情他记得并不真切了,因为隐约的感觉自己陷入了癫狂,所以才下意识的留在身边,这样他不安的心中才有几分安稳。 但是血脉中死魂怨懑的力量,受到血锏的制约就并不算直接接触时那么大的。所以即便血蟾公子背后发难,此时的桑余依旧不慌不忙。 血蟾公子如此攻来,桑余身形不动,只手一上一下,一瞬间已经接下了血蟾公子的两掌。如果只看此处,似乎是血蟾公子落入了下风,但他毕竟是以毒修赖以成名,桑余与他甫一接招,就感觉到了一股奇痒的劲道,顺手钻进了血脉,奇痒之下,连握拳曲指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哈哈,老子的蟾舌掌你也敢硬接,是该夸你勇气可嘉,还是骂你无知。” 血蟾公子身子一弹,人已经朝桑余所在的位置扑来。 可他哪料到,桑余身上的奇痒只维持了一瞬,不一会就消散一空。原来桑余此身在落魂渊下被一遍遍摧毁,然后一遍遍的重生,重生时浑身的血肉早就与落魂渊中的冤魂融而为一了,所以区区血蟾之毒,竟然在片刻之间就被冲散消解。 此时看到血蟾公子竟然贸然突进,桑余身子如同电闪,顷刻间迎在了他扑来的位置上。然后左手一掌拍开血蟾公子招架之势,右手以迅雷之速扣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一捏一甩,重重的将他甩回了众人所在的石林入口处。 “怎怎么会这样。”血蟾公子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前的气焰一去不返,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桑余临空而立的石山之上。 而此时的金蚕童子与万足仙子眼中也满是惊骇,她们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桑余所在的位置出言问道:“不知阁下是我们魔宗的哪位前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回 万足仙子 桑余本就是打着别人的旗号,在金环银环面前时还有几分底气,可现在面对的却是几位洞主,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发现了端倪。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好奇去偷看了。现在贸然进不得,也随意退不得,好不让人心焦。 方才对付血蟾公子一人还好,可面前还有金蚕童子,万足仙子两位洞主,桑余虽未与之交过手,但从她们在万寿山的排位就可以看出,能力应该比血蟾公子只强不弱。若是他们三人联手,即便桑余有信心全身而退,但他也没有把握不在石林入口惊动玄天冢的人。 思虑再三,桑余并没有贸然的报出白骨堂的假名号,而是选择了沉默,只是桑余恰到时机的沉默,更显得他的来历非凡来。 万寿山的几人估计是没料到对方如此孤傲,连名讳都不肯告知,肯定在猜测桑余的身份呢,所以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最后是为首的万足仙子主动打破了僵局,她前移了几步,隐约可见轻纱下的芊芊玉足,以及一步三摇的万种风情。 “前辈,方才我们并不知您是敌是友,所以才贸然出手,您不肯告知名讳,莫不是在责怪我们的冒失?” 万足仙子的声音温婉,听起来就像是未出阁的小家碧玉,至于她每一句话果断的语气,才符合了一洞之主的身份。 桑余并没有因为万足仙子的美貌而另眼相待,但桑余也深刻的明白,这样沉默不语的话,到最后极有可能被对方误解为一种无言的轻蔑,那到时候一切只怕会适得其反。 正在桑余纠结面前的几位洞主究竟认不认识真正的白骨堂黎渊的时候,一直静默不语的金环银环站了出来。也许是银环为了在几位洞主面前表功,也极有可能是金环在向几位洞主表示,面前这位前辈与他们交好,让几位洞主有所忌惮,所以他们往桑余所在的方向唤道: “黎堂主,您误会了,这几位就是晚辈和您提起过的我们万寿山的几位洞主。” 这话看似在给桑余介绍,其实是反向的告诉了万足仙子,金蚕童子等人,他们面前这人姓黎。果不其然,只听万足仙子说道:“尊驾姓黎,又是堂主,难道尊驾是傩刹门的白骨堂主,傩王的亲孙黎渊少主?“ 金环银环开了头,不管桑余承不承认都由不得他了,好在桑余也洒脱,心道如果要被戳穿,那也是迟早的事情,那何不在师傅守一真人到来之前,先顺水推舟的演下去呢。 当心结一解,桑余就自在多了,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主动的去假冒这个黎渊这个仇敌的身份,甚至到了最后真假难分的境地。 ”没错,在下就是黎渊。“桑余清了清嗓子朗声说到,但被毁坏过的嗓音怎么听都有些刺耳。 ”原来是黎堂主,我还当是傩王亲至了呢,这么大的排场。“血蟾公子被桑余重重的摔在了众人面前,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语言听起来并不善。不过对于桑余来讲,面对他的感觉总比面对同门司马宫要好多了。 因为血蟾公子给他是迎面的寒意,而司马宫赋予人的感觉,是背后无处不在的阴冷。所以桑余并未在意,而是微微一笑道: ”区区玄天冢,还不至于傩王亲至吧,就算是在下再不济,也是傩刹门的白骨堂主,未来的傩刹门主,再怎么算来,也要比万寿山上排到二十位的洞主强。“ 桑余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了众人面前,尽量的回忆他师傅守一真人平时的举手投足,然后照猫画虎,竟也唬得万寿山的一群人一愣一愣的。唯独血蟾公子不依不饶道: ”你说你是傩刹门的少主我们就信了?几月前傩刹门还因为此事说玄天冢害死了黎渊堂主呢;前些日子又说傩刹门的少主出现在了阳符宗,今日你自称黎渊,本公子怎知真假?“ ”你败都败了,还想如何?“ ”谁说本公子败了?方才只是大意而已。“血蟾公子本就偷袭在先,被桑余反制之后竟然还好意思说大意,桑余也不去戳破,于是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还要比一比?“ ”比就不用了,你把头罩掀下来就是。“输了第一次还能借口是大意,如果输了第二次的话,脸就彻底丢光了,血蟾公子也聪明,并不自讨苦吃,而他的这个要求,却是有意无意的戳中了桑余的痛处。 桑余不想让人看到他怪异的容貌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血蟾公子刚刚那句话所透露出来的意思,难道他见过真正的黎渊?桑余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说不比的是你,说掀开头罩的也是你,我有什么必要向你证明我就是我“桑余心头一动,以巧言极力的回绝了血蟾公子的要求。 正在这个时候,金环银环已经靠了过来了,他们说道:”之前在城中时,我们有幸见过黎堂主真容,血蟾洞主无须怀疑。“ 其实不难理解金环银环为什么这么说,他们见到的,无非是一脸伤疤的桑余而已,并不是见过黎渊,之所以如此肯定,一是因为他们与血蟾公子的关系并不如何;二是他们在借助桑余假冒的这个白骨堂主的身份,在为他们自身在万寿山的话语权增加份量。 毕竟区区万寿山,与傩刹门,玄天冢这等魔门巨擘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也正有了金环银环的证明,一旁的万足仙子与金蚕童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扭着杨柳腰,一只手挽上了桑余的臂膀: ”哎呦,都是同道中人,这样你怀疑我,我质疑你的好嘛?而且黎渊哥,如此俊才,未来的傩刹门主,谁敢假扮?“ 桑余也是没有料到,他先是闻到了一阵浓烈到刺鼻的香味,正要拒绝的时候,万足仙子的身子好像柔弱无骨的藤蔓一般已经依附上来了。而她一身黎渊哥,叫的桑余头皮一麻,纵然桑余清楚的知道,黎渊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好了好了,咱们都是应玄天冢相邀的客人,到了人家门前闹事,像个什么样子。“金蚕童子样貌虽年轻,但是言语老成,恰到好处的充当了和事佬。 也许是没有看到桑余的真容,血蟾公子还有所怀疑,也许还惦记着桑余那一摔之仇,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桑余,然后手一挥,帅着本洞的人马就浩浩汤汤的开进了石林中。 而桑余这边,万足仙子身前的柔软在手臂上蹭来蹭去,而转身对她身后的人道:”看着干嘛?还不走?“ 一边如火,一边如冰,变化得如此之快,让桑余心中一阵恶寒。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回 勾心斗角 未入石林之前,只感觉无非就是一片怪异的布满了石头的林子而已,等到越往里走,石林里的巨石似乎越来越高大,姜珏这才发觉着它的不凡来。 明明在石林外一眼望去,那些巨石的高度也不过尔尔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情况?桑余仔细回想着,最后只想到一个可能,肯定是,脚下的路,看起来起起伏伏,其实总体下应该是个斜坡,而越往里面就越深,所以里面的巨石高大,但是看起来却与外面的仍然齐平。 是了,一定是这样。这些巨石形态各异,甚至还有些形同传说中的奇兽,还有些凶如鬼魅,让人的注意力都不忍从身旁的巨石上分离,时刻的关注着四周,或者是怕漏了,难得一见的奇景,或者是怕某个张牙舞爪的奇石突然扑来。 如果去过的地方少了,初次见到这些神工鬼斧,无论是谁都会为之震惊。 “黎渊哥,最近傩王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万足仙子的话把桑余的注意力从四周拉了回来,手臂处酥酥麻麻的,这时他才陡然意思到,万足仙子这样靠在身上已经很久了,刚刚一心的只顾着看看一旁地势如何,差点都忘了这事,桑余的脸一时间烧得滚烫,急忙一让,将半边身子从万足仙子的“香爪”下撤出。虽然很不情愿,但口中还得不失礼貌的回到: “多谢仙子挂念,老人家身体还好。” “哎呦,黎渊哥,跟小妹还这么客气干嘛。“ 万足仙子一笑,手又要来捉桑余的手臂,口中还不忘熟络的与桑余聊道:”记得小妹方入万寿山时,就曾经奉命去拜会过他老人家,想起傩王前辈那不世英姿,现在都不能忘怀呢。” 听着万足仙子长吁短叹的故作亲密,桑余下意识的与她拉开距离,然后将注意力往别的地方放去。原来也不知走了多久,周遭的巨石已经高耸入云,而原本只是长在巨石旁的小灌木如今都变作了两三丈的参天树。因为它们的树冠一遮盖,路上的光线,竟然变得昏暗了起来。 这时只听几声“呼啦”声响,前前后后的万寿山下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难怪金环银环还要去布庄采购布帛做火把,原来症结在这。桑余回头一望,没有洞主撑腰的金环银环,此刻走在万寿山众人的队末处。 纵然桑余已经刻意的不去听了,身旁的万足仙子仍不休止的叙说着她与傩刹门的陈年往事,有时候金蚕童子也会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互动。此时见到桑余回过头来,万足仙子身子又往桑余这边一凑,一股诡异的异香扑来: “黎渊哥,你说是吧?” 桑余之前都是敷衍的去听,即便回答也是:啊?是!之类的语气词。可是这会万足仙子又问,桑余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啊?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其实无论是玄门还是魔道,到了桑余这个层次的,耳目已经甚为好使了。这种没听清的借口自然瞒不住,万足仙子他们也不计较,只见她微微一笑,不厌倦其烦的说道: “小妹方才说傩王前辈德高望重,修为是我们魔门中的翘楚,就连其丰神俊朗的容貌,高大伟岸的身姿也无人比得上,金蚕说黎渊哥你也不比他老人家差多少。”万足仙子的笑容看起来灿烂,温暖,人畜无害。 桑余听她这么笑着一说,心道又是拍傩刹门马屁的,你们万寿山与傩刹门好歹也是不同宗派,你作为一洞之主,这样奉承别派领袖的做法好吗? 虽然不屑,桑余心中的戒心也随之降了下来,正要随意敷衍一句,话还未到嘴边,他心中猛然一惊,背后就感觉到了一阵凉风,直接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伟岸的身姿?”桑余想起了当初傩刹门见到的傩王,他好像只有三尺多的个子而已,怎么也不能与伟岸联系在一起,即便是一种尊重,可她们为什么要把傩王的身姿与自己相提并论呢。 原来方才万足仙子与金蚕童子一唱一和的那句话,看似在拍傩王马屁,其实却给桑余埋了一个致命的陷阱。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相信桑余是黎渊的身份,但又无法直接去问,所以万足仙子才装作了一副迷恋的样子给桑余暗送秋波,顺便漫不经心的套着话。 而方才那一句,就是她们旁敲侧击后的目的所在了吧。听她们之前的叙述,应该是见过傩王不假,她们确认过一次,还是这么说,所以不是一时口误,就是在试探桑余见没见过。 如果桑余是漫不经心的回答的答案还好,无论对错,真实度都大打折扣。他们最多会另埋语言陷阱,直至确认。但是方才故意引起了桑余的注意力,再让他回答,如果这都错了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但把这些想明白,桑余心底的轻视之心才渐渐退去。且不说这万寿山的几位洞主能力如何,但凭这份奸滑,就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了。 即便换做以前的桑余,他再怎么也是在临湘城的闹市里厮混大的,坑蒙拐骗,多少知道点,也未必会着这种道。更何况还在他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当之后呢? “谢谢两位洞主的谬赞,不过老人家的身姿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否则让他听见了还会误以为是几位在说反话讽刺,那可就不好了。”明明恨极了傩王,桑余还得一口一句老人家的装作与之很亲密很尊崇他的样子;明明看透了面前几人的套路,桑余还是面不改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与他们继续周旋着。 听到桑余这么一回答,万足仙子与金蚕童子在一瞬间交换了了一个眼神。然后万足仙子往旁一退,挨着桑余的身子一瞬间拉开,面上的轻浮也消失不见,变作了几分郑重:“黎堂主见谅,方才小妹是怀疑你的身份,才出此言试探,并没有对傩王他老人家不敬的意思。” “金环银环的话你们都不信,现在相信了?”桑余面不改色,其实心里早已暗暗庆幸。 “信了,傩王前辈早已绝迹于天下,能见过他老人家的不过寥寥,而见过他老人家还能安然无恙的,即便不是至亲至信,也肯定是同道中人无疑了。” 看到万足仙子说的如此笃定,桑余配合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而他此时的心底早已恨意滔天,心道:“可惜你们不知道吧,那老东西手底下最终还是逃出了我桑余这个漏网之鱼。” 正在几人各怀心思时,四周的光线已经越来越阴暗,到了漆黑如夜的地步,如果此时抬头望去,甚至还能见到头上点点星光,只不过这所谓的星光是不是因为树叶遮盖不严漏下的日光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桑余记得一件事情,这石林中,好像是没有这么茂密的树林的。 不待他多想,前面人的脚步渐渐停下,而一个偌大的石碑也在火把的映照下映入人的眼帘: “玄天石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回 白衣素魂 自从桑余上了阳符宗,就没少听说过玄天冢的事情,尤其是守一真人的那番话,为它更添了几分神秘;可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想接近这个地方的。 一是因为守一真人虽然会亲自赶赴玄天冢附近勘察敌情,但极有可能不会进到这里面来,所以越靠近玄天冢,也许就越等不到他老人家。而第二个呢,就因为这地方黑漆漆的,地势又如此低洼,总让桑余有几分落魂渊的感觉,所以一想到此,他就有些浑身不自在。 “各位洞主远道而来,让我们玄天冢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切莫怪罪。” 说话的正是石碑前站着的一名素衣男子,看起来不过中年,在火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其生着一副方脸;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后面站着的一排人,粗略看去,居然没有一个人的年纪比中年人小。 “哪里那里,就算你们玄天冢没有相邀,就凭你们说的那个宝贝,我们也乐意来长一长眼。” “哈哈,仙子是明白人。“ 中年男子手一挥,只见那几名老叟就亲自在前引路。姜珏看到这一切,纵然少言寡语的他也难免感叹道: “玄天冢究竟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对你们这么重视,居然安排了一,二七,八八位玄天冢的宿老来亲自迎接。” “宿老?堂主说的是前面开路的那些人?”万足仙子替换下了之前的媚笑,这回的笑容就看起来顺眼多了,她此时望着桑余,好似听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桑余望了眼万足仙子,然后又再次确认了下开路的几人是老叟。 “可能黎副堂主久居门中,少了解过玄天冢的事情吧?”一旁的金蚕童子解释到。 “这个,这个确实少有。” “玄天冢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会大量的吞噬人的命元,消耗人的精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致人加速衰老。你所看到的老叟,大多是玄天冢寻常弟子而已。” “啊。那衰老到最后怎么办,难道是返老孩童?” “返老孩童?怎么会。”万足仙子他们此刻居然没有丝毫质疑,一堂堂白骨堂副堂主居然对魔门中的玄天冢一无所知。 也许是听到他们这边聊得火热,那迎接众人的中年男子也看了过来,好奇的看了眼桑余,对万寿山的三位洞主道:”这位莫非是无足散人洞主?“ ”回禀白衣使,我们洞主临时有要事,所以派的是我与银环二人。“金环不失时机的在旁说到。 ”无妨,前辈的座前的金银双环能至,也是我玄天冢的荣幸。“中年男子说完,又把注意力落到了桑余这边,然后望着万足仙子道:”仙子,那不知这位是?“ ”这位,这位是傩刹门的白骨堂副堂主黎渊啊。“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似乎对傩刹门特别敏感。这也不难理解,前些日子还因为傩刹门少主的事情与玄天冢势同水火,这会突然的派来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换做谁也会多想的。 似乎意思到了自己方才的怠慢,此时反应过来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甚是热情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傩刹门黎堂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忘了向您介绍,在下是玄天冢白衣使者素魂。“ ”白衣使客气了,也是因为晚辈的事情,才连累到了傩刹门与玄天冢的关系,所以黎渊才特意来登门致歉。“想到傩刹门因为黎渊的事情一直与玄天冢不和,桑余灵机一动,找了这么个借口。 ”啊。堂主客气了,咱们也是受了那些所谓玄门正道的伪君子挑拨嘛。来来来,咱们也别顾着在这说,请。“说完,素魂迎着众人步步而入。 到了此时的时候,两旁已然不再是林立的巨石了,此时的玄天冢就好像在峡谷当中,抬头望去,只能见到隐约星光。而玄天冢真正的入口,就在峡谷尽头。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此时进去的众人一色白衣,但此时经过他们身边的一队玄天冢弟子均是黑衣。桑余好奇,问道:”这是你们的礼节么?进门穿白衣,出门要穿黑色?“ 素魂摇了摇头,说道:”黎堂主有所不知,这白衣是迎接客人的。而黑衣出,那是要死人的。“ 原来是这样,桑余记得素魂是白衣使,于是问道:”那是不是,还有一个对应的黑衣使?” “哈哈,是的。玄天冢的黑衣使玄魄,作为朋友是见不到他的,如果想了解玄魄,阳符宗的人应该最有数。”素魂开哈哈大笑,但是眸中让人感觉阴冷。 “好了,咱们也别管玄魄的事了。大伙一路奔波,等下会有我麾下白衣魂带着诸位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说,如何?” “如此就有劳了。”血蟾公子笑了笑,然后带着洞中弟子,目不斜视的从桑余面前走过。 石洞中四通八达,每隔一段都会缀有奇异的玉石,它们泛着白幽幽的光,既不刺眼,也不明亮。刚听说时,桑余觉得住的地方会避不了的阴暗潮湿,就算桑余顶替的是黎渊的名号,也无法改变地理位置所带来的事实。 直到素魂替桑余推开他住的门,看到面前的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见识短浅。 “黎堂主,这是您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尽管和白衣魂提,他们会尽力的替您达成。” 素魂说完,然后对身边后的几名看起来满面皱纹的白衣魂示了下意,看到他们心神领会才与桑告辞离去。 桑余本以为素魂方才的示意,应该是玄天冢的什么特定的暗语,但是没料到半晌之后,门就被推开,而几名白衣魂背后,竟陆续的跟来了几名貌美如花的女子。 “这是什么?”桑余有些不解,看着为首的白衣魂问到。 “回禀黎堂主,这是白衣使临走时交代的。” 听到这里,桑余才都让明白,素魂对他们的示意,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想到这里桑余正要开口推辞让他们把几名妙龄少女带走,可话还未出口,就想到了还未入玄天冢前万足仙子的试探来。 白衣使用这几名妙龄少女来试探桑余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黎渊生前是个好色之徒,自己如果把她们赶出了房门,岂不惹人生疑思来想去,桑余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对几名白衣使道:“好了,你们出去吧。” 随着大门悄然关闭,房间里就只剩下桑余和几名妙龄少女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回 同床共枕 桑余这短短的生平里,也不是没有与妙龄女子同处一室过,在阳符宗时,百里嗣音就经常来看他。 但如果要论容貌,如果百里嗣音脸上没有那一块黑瘤的话,应当是个出尘之姿。当然,更主要的是桑余与之同病相怜,对于他来讲,就如同自己的异父异母的妹子一般。所以素魂此时送来这么多妙龄的女子,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姓谢的来,当初在临湘城时,那恶贼就爱去女闾寻花问柳,如果今日换了是他在这里,那可就 想到这里,桑余又摇了摇头,心道怎么想到了这恶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玄天冢招待客人的行径,倒与谢老三的口味,处事作风有几分相似,如果谢老三没死,让他到这玄天冢来的话,那应当是意气相投,相得益彰了。 桑余自顾自的在这边想着,眼睛时不时的瞟向了几名女郎处,只见她们瑟瑟缩缩,并不敢与桑余对视,似乎很怕的样子。 这也不难理解,她们是素魂送来侍奉桑余的,而桑余整张脸又罩在头罩里,看起来阴阴沉沉,即便是寻常人见到都会绕道而行,更何况是面前的几名女子了。 这间房子虽然奢华,但能供人休息的床榻却只有一张,那几名女子此时就站在旁边,桑余如果要休息的话,就必须得和她们同宿一榻。 其实桑余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流,又恰在血气方刚的年头,心头难免不会生出一些合情合景的想法。所以他把一些别的念头一扔,就取下了头罩,露出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来。 那对面的几名妙龄女郎哪见过桑余这么恐怖的面容,纷纷被吓得往后一退,本来只是站在床榻边的,却被床榻在脚后一绊,纷纷坐在了榻上,只见她们好似商量好了一般,身子蹭的一下弹了起来,好像坐的是火堆上一样。 “怎么,你们很怕我的样子?”桑余本来碰她们的意愿并不算大,此刻见到他们如同那些人一样,都以异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戾气。 “没没有。”其中一名少女年纪不算大,生就一副鹅蛋脸,看起来甚是娇俏,此时即使她也害怕,但还是出言否定。 “没有吗?那你们的意思就是愿意侍奉我了?”桑余把外面罩着的袍子一褪,然后轻轻甩开。 “不” “你说不愿意?”桑余的声音一利。 “不不是不是”那女子一张姣好的脸都急的快哭了出来。 “那究竟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这么说的意思,是心甘情愿?”桑余褪下了外衣。 “不不是,我们不是讨厌你,只只是害怕”那女子鼓足了勇气,似乎是为了姐妹,所以豁出去了一般。 “害怕?” 桑余也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做法在对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来有些过了,但他还是有些不解,这魔门中形貌奇怪的并不算少,这几名女子既然是玄天冢训练来招待客人的,应该不会这么害怕才对,所以寻根究底的问道: “你们,不是玄天冢的人?” 几名女郎惊惧的面容相互一觑,那名年纪不大的犹豫了半晌,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道:“回禀大仙,我们不是,我们是寻常的农家子女。” “什么?”桑余一愣,心道这些普通人家的女子怎么会进入到了玄天冢里。可是那对面的几名女子不明就里,以为桑余对她们的回答并不满意,其中一人可能是担忧那一直替她们出头的鹅蛋脸的姑娘,所以马上矢口否认道: “大仙莫怪,大仙莫怪,小莫姐姐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姐妹既已到了这里,从今以后就是这里的人。” 桑余看了方才说话的姑娘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之前的鹅蛋脸的姑娘身上:“你叫小莫?” 被称为小莫的姑娘低着头,抬了好几次,才敢鼓足勇气与桑余对视:“嗯,我叫小莫。” “你说你们是寻常农家的子女,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想到自己差点成为谢老三一样的人,就不禁后怕。因为桑余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在一时的欢快下,夺走这几名女郎的清白,毁了她们一生,就好像谢老三当初为了他和他姐夫的前程,毁了他桑余的名声与家一样。 几名女郎面面相觑,但是没有一人肯说。 看到这里,桑余都让站了起来,用略带失望的口吻道:“本来还想着帮你们一把的,既然你们不说,那就算了,咱们就寝吧。” 桑余只是吓她们一吓,可她们哪知道桑余的目的,其中一名胆子小的,被吓得“哇呀”一声就哭了出来。那小莫犹豫了再三,才对桑余娓娓道来。 原来这玄天冢附近有一处及其隐蔽的交易市场,里面交易的并不是什么琳琅珐琅珠玉,而是来自于各地的年轻人。而小莫她们正是被人贩们或拐或劫,然后被玄天冢买进了这里。 “竟然还有这等事。他们买年轻人做甚?”如果只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还就罢了,连男子也不放过,这就让桑余好奇了,即便他们买来男子是为了侍奉万足仙子这样的人,也不至于需要如此之多吧。“难道是与他们修炼的功法有关系?” 想到这里,本来只是想着在这里糊弄一日,就找个借口出去等守一真人的桑余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心,今日既然来了,就非得看看这玄天冢修炼的功法究竟有多诡异不可。 因为没有灯,而那四处发光的玉石桑余又不知如何让他熄灭。为了不惹人生疑,桑余索性的把被子一蒙,然后往床榻上的几名佳丽扑去。 也许是没料到桑余还要他们侍寝,几名女郎吓得纷纷尖叫,还未彻底的逃开,已经被宽大的被子给盖了一个遍。尤其是那小莫,一手护着身旁的姐妹时,一脚毫不留情的往扑过去的桑余蹬来。 “嘘。”桑余在被子下做了一个噤声姿势,口中小声道:“这房间只有一张榻,今日我不睡榻上,他们要么会怀疑我,要么就会怀疑你们。所以从现在起,我用被子蒙着,咱们各睡各的,互不干扰。” “可可你之前说帮我们的”那胆子最小的,之前都被吓哭了的姑娘没有一丝城府,不但不质疑桑余方才话的可信度,反而提起了要求来。 “我知道。但是再怎么,也得让人睡觉再说吧” 话一说完,桑余闻着被子下浓郁舒畅的处子之香,眼睛一闭,就这么睡了过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回 伊人何人 当真就能这么睡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桑余根本毫无睡意,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他还得紧闭着眼,假装美色当前,自己毫无所动。 一开始时候,小莫她们还是十分的小心,对桑余带着几分戒备,等到桑余故意发出鼾声后,其中一人小声的问道:”小莫姐,你说这人这人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声音极其细微,是她们的窃窃私语,也许是怕桑余听到,也许是怕外面的白衣魂发觉,但听音色稚气未脱,不用想就是最后还与桑余讨价还加的那位姑娘。 小莫并没有说话,因为和她们挨得很近,桑余能够感觉她所在的位置有轻微的晃动,是她在摇头?应该是。因为蒙在被子里,她们的体香好像一个劲的就往桑余的鼻子钻,又加上捂着不透气,桑余的身子如同火烧一般滚烫。 桑余多少有些心猿意马,想到身旁的这些女子个个天香国色,若是换做以前,不管他带了哪一位姑娘回家,只怕他母亲都会乐不可支吧?只可惜老人家在世时,临湘附近的姑娘要么嫌弃他家清贫,要么认为桑余游手好闲,不值得托付,所以并未让老人家得偿所愿。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开始陷入了静默,原来是那些姑娘们长久未休息好,此时再也捱不过如潮睡意,纷纷进入了梦乡。 桑余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而且又没枕头,所以难受得很。可是桑余又不敢轻易转身,一怕稍不注意碰到人家不可言说的敏感部位,被人误会。二怕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她们又给惊醒。那到时候不但她们睡不着,他自己就注定无眠了。 正在桑余焦躁犹疑改不改换个姿势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托住了桑余的面庞,然后温柔的抬起,而她身子往下一缩,恰好垫在了桑余侧脸下。 一股说不出的好闻香味将桑余环绕,侧脸贴着的位置随着主人的呼吸起起伏伏,桑余知道,应该是谁把她的小腹给自己当作了枕头。 这一种温柔,踏实,而且舒心的感觉。也许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桑余曾有过,但至少无家可归以后,他紧绷的神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所以睡意如同轻柔的被毯,轻轻的盖过了桑余。 虽然在玄天冢里,看不见天日。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桑余能够感觉得到,已经很晚了,那些姑娘们围坐在床边叽叽喳喳,而桑余枕着的也不知在何时换做了床头的高枕。 细想下来,昨夜的一切如梦一般。那让自己枕在她小腹上的究竟是谁呢?桑余假装还未睡醒,眼睛稍稍的裂开一条小缝 ,然后透过这隐约的光亮,往不远处的姑娘们看去。 会不会是最小的那位?桑余的目光停留在她有些圆润的面容上,心道应该不太可能,她稚气未脱,应该不会那么细心,能够发觉自己睡的难受。 抑或是那叫小莫的姑娘?她挺体贴细心,但胆子并不算大,桑余旋即又很快的否定。 难道会是她?桑余的注意落在了四人中,年纪最长的哪一位来。其实她的容貌俏丽,一颦一笑有大家闺秀之风,青春朝气也与其余人一般无二,桑余之所以觉得她年纪最长,是觉得她言谈举止要较其余三人稍稍沉稳。 可是细细想来也好像不对,因为她这种性子的姑娘,应该最为持重。 正在桑余为难之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不失礼貌的叩门声。 ”谁?“因为桑余这个时候还在假寐,所以这是年纪较长的那位佳丽替桑余问的。 ”黎堂主。此时已过巳时,白衣尊使让属下给安排了一应洗漱用具,以及备好的早点。“ ”黎黎堂主还未醒来,你们先行退下吧,东西拿进来就好。“ ”诺。“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很快又被轻轻闭上。 ”岚姐,小莫姐,你们说要不要叫醒他。“几名佳丽围在桑余面前商议,而被称为岚姐的,就是之前替桑余答话的那位,听她言行,果真是见过些世面的。 没有人说话,桑余也继续趴着,心道这时候恰好醒来,是不是就等于告诉她们自己一直在偷听? ”要不再让他睡会?“这是小莫的声音。 ”那就再让他睡会吧。“这是其余三女的声音。 ”哎,岚姐,你知道的比我们多,你说这位黎姓黎的大哥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最小的那位姑娘蹲下身来,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恰好是于桑余齐平的位置,不远不近的打量着桑余的面容。 这一下差点没把桑余给吓到,微微张开的眼睛赶紧一合,然后假意剩了个懒腰,再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来。 ”哎,醒了。“最小的那位姑娘拉了拉边上小莫的裙角。 ”哇你们起得这么早?“桑余坐起身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黎黎堂主。你洗漱吧。“被她们称为岚姐的姑娘端来铜洗,桑余哪习惯人伺候,双手一接,说道:“没事,我来吧。” 桑余执意如此,她也不能违逆,只好站在一边一直看着,而桑余洗面时,在毛巾擦试时不经意瞥去,她看起来欲言又止。 桑余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们是受人拐卖而来,昨日见到他时,之所以未哭未喊,肯定是在之前被教训过了,所以不敢。纵是如此,还是改不了她们一颗向往自由的心的,而经过了这一夜后,见到桑余并未对她们怎么样,所以桑余昨夜说的话,就此相信了大半。 “你刚刚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桑余搽干净了手,然后看向对方。 “没没有。” 桑余往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小声说道:“不用瞒我,你们刚才肯定是想问我昨夜说的话还做不做得数,对不对。“ 被桑余道破,几人均未出口否定。桑余点了点头,道:”放心,这几日你们在房间里待着,暂时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而等到我把事情办完,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四个都带出去。“ 有了桑余的再次肯定,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表情也没之前的那么紧张了。而那小莫更是问到:”你你要办什么事,兴许我们能帮你呢。“ 听到这里,桑余心头一亮:是啊,自己现在顶着黎渊的身份在,虽然安全无虞,但太过招摇,直接问目的性又太强。若是让她们几人去帮自己打探一下,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回 奇草毒蕈 在四位佳丽面前,桑余也不遮遮掩掩,随即把自己的想法细声托出: “我这方案有二,第一个:就是我这边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那在离开此地时,会要求玄天冢将你们四人送与我做侍妾” 说到侍妾二字,面前几名佳丽的俏脸悄然升起了两朵红霞,似乎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而桑余却无心他顾,当作没看见一般接着说道:“其二,就是如果我这边出了什么差错,或者说他们不愿意将你们四人赠送予我的时候,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桑余顿了顿,强调道:“所以接下来你们该做的,在这几日里尽量的熟悉此地的地形,最好是能够找到出口。” 桑余竖起了食指中指,补充道:“两处以上。” 五人就这样在床头抱头商议着,桑余对于房间的私密性还是放心的,因为他现在身份还未暴露,玄天冢不至于放着与傩刹门好不容易冰释的关系不顾,而未卜先知的提前安排人来趴墙根。 “大仙”那看起来最为成熟的,被众女称为岚姐的女子怯怯的问道:“我们做这些就够了吗?” “不,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打听一下,玄天冢四处搜罗这么多年轻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不过不过我们只是被买来的,他们可能不会允许我们到处乱走”小莫一针见血的道。 “是哦,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桑余一拍大腿,然后略微一沉吟,拿起纸币来就歪歪斜斜的写了西域锁阳,天山苁蓉等药名来。 其实桑余并不太会写字,就连认都未必认得多少,更别提能背出药方了,方才写的这些完全是他在临湘时与人聊天侃地时听谢老三提及过的,隐约记得他说西荒胜地出奇药,能让人雄风不倒,威风八面。而西域锁阳与天山苁蓉滋阴补阳,更是人间绝品。 当时桑余还有些不信,所以谢老三曾在地上比划的写给了他看,边写还不忘说这是从他姐夫护卫进京的一匹礼品名单上看来的。 所以桑余别的没记住,这几个字到隐约的记住了如何比划,对错虽然不敢保证,至少写的样子应该与他初见时所差不大。再说桑余本身也不想让人完全认出来,否则让玄天冢一下子就给他备齐了所需的,还怎么为众女制造机会,多了解这里。 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的白纸递给众女,桑余吱呀一声拉开门,看见不远处的白衣魂在端正的候着,于是桑余装作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带着副意犹未尽的笑容转身对房内道: “美人们,本堂主还有点要事先忙,写给你们的妙药,一样都不能少的给本堂主找齐了。否则看本堂主今晚怎么收拾你们” 桑余说完,一名离他比较近的白衣魂体贴的问询道:“堂主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好,当然好。你们白衣使的安排恰合本堂主口味。” 一旁白衣魂心领神会的道:“您满意就好。” “嗯,从今日起,她们四人就是本堂主的人了,方才本堂主让她们去备点东西,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安排一人跟着,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堂主的意思就是。” “好的,小的会禀告白衣使。” 其实桑余知道,即便他不说安排人跟着,也会有玄天冢的人或明或暗的监视着。与其如此,还不如反客为主,不但能显得自己真诚,还能降低对方戒心。 话说完,桑余将背后的头罩一遮,整个人的气质又变得生冷。 前面有人领着路,桑余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跟着,在一番兜兜转转后,面前陡然变得空旷豁亮。只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正中有一尊呲牙怒目的石像。 且不看那石像,首先惹人注目的是四处的洞壁上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洞眼,每个洞眼应该就如桑余所处的地方一样,通往地下的某一处。因为桑余在对面的一处壁洞上,看见了刚刚起来的无足仙子。 壁洞与壁洞之间,有一条石栏将之贯通,然后在每一层石栏的尽头弯出一座桥来,最后汇聚在空间正中的石像托起的巨手上。 “黎堂主,请。”影路的白衣魂走上了石桥,桑余随后而至,只见尽头的石像的手心里还有一处入口,二人循着入口而下,不多久就到了石像脚跟所处的位置。 此时再来看石像,原来它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态,一手上举,一手撑地。 “黎堂主。昨夜休息的可还好”不远处的白衣使素魂印面而来。 “还好。” “好就好。来,这边请。大冢祀等下就到了。”顺着素魂的指引而行,只见此地的空旷竟比头上更甚,当中是两排桌案,此时早已座满了人,只留下两个空位,一个是万足仙子的,还有一个比较靠前的就是为桑余这个傩刹门的假堂主而留。 且此处与别处不一样,到了这里后,除了当中站在作案旁倒酒侍奉的寥寥白衣,就再不见白衣魂,而所有戍守的玄天冢弟子此时竟皆为玄甲,他们凶气毕露,面目表情的目视着前方,如同一尊泥塑。 桑余知道,这就是玄天冢的黑衣魄了。没想到随意几人就有如此气势,那它们的首领黑衣使玄魄的修为就可想而知。 一边打量着四处,一边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正在桑余刚刚落座的时,整个洞内的气氛陡然一寒,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见石像压在地上的巨手上,原本一直空空如也的位置前凭空多出一人来。 此人浑身都着在宽大的玄色华袍里,唯独一张脸看起来青春洋溢,如同与桑余同岁。 而与此同时,除了请来的宾客,所有的玄天冢弟子都单膝跪下,齐声道:“冢祀先知,洞彻玄冥,荡除赤子,共尊玄白。” 他们喊的什么东西桑余并不知道,但看这架势,就比阳符宗诸峰更显得威严来。只不过,这种威严,似乎皆源于训练有素,如同行伍一般。 首座上的大冢祀抬了抬手,跪下的玄天冢弟子才应声而起。而此时桑余与万寿山等人也齐声拜了后,才听玄天冢的大冢祀用一个比较稚嫩,语气却显得沧桑的声音缓缓道: “劳烦诸位不远千里而来,实在是惭愧。不知是否是子孙无德,所以老朽前日里在门中祖冢祭祀时,发现祖冢生出一件物事。” 大冢祀手一招,很快便有几名黑衣魄抬着一个盆来,盆中有一株墨绿肉蕈,约莫巴掌大小,此时正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芬芳来。而与此同时,也不知是眼花还是什么,桑余眼前一花,竟然看见了他母亲的身影。 “阿娘?”桑余站起了身来,正要往前走去,突然感觉到背后血锏所在的位置一阵炙痛,再抬眼去看时,眼前的一切皆已消失,原来方才一切全是幻象。 而其余人不知厉害,纷纷陷入了幻境当中,不过都在先后清醒了过来。这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被玄天冢的大冢祀看得清清楚,尤其是桑余片刻之间就恢复了清明,使得他言语之间不停往桑余所在的方向侧目。 “当日发现它时,这肉蕈也如这般散发着香味,白衣使麾下看守祖冢的二人不知其中利害,纷纷伸手触碰了这东西,没成想在片刻之后,就化作了飞灰” 大冢祀说到这里,强调道:“想必诸位都知道,我玄天冢弟子皆为不死之身,但此物究竟是何,既然生之于祖冢,却能如此克制于我们,听闻诸位大都是精通毒修魂修的同道,所以才冒昧请诸位来参详参详。” 大冢祀说完,座下众人皆纷纷望着面前的异草,然后议论不已。 “大冢祀说了,各位知道什么,或有什么看法,可以尽管说来。”素魂侧耳在大冢祀后,大声提醒到。 这时只听血蟾公子率先说道:“毒蕈者,生土中,俗言毒蜇气所成。食之杀人凡中其毒者必笑。此物莫是古人所言含笑蕈?“ ”应该不是。含笑蕈的特征必须是食之方能杀人,与面前蕈草有所不符。“一人约莫二十五六,手执着一跟碧玉药锄,对血蟾公子的看法出言否定。 ”你们药王谷知道多少?其言凡中毒者必笑,岂不与你方才坠入幻觉时一般无二“血蟾公子一如之前的目中无人,此言不但有暗示对方所知不多之意,还隐约的讥讽着方才为肉蕈所迷时,那男子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而被反驳的那人也不甘示弱:”我们药王谷知道的并不多,但对各种蟾毒的解法,与吃法知之甚详。“ ”你。“血蟾公子被对手一激,有了动手的意思。 正在这时,大冢祀恰到时机的声音使这场争斗消弭于无形:”好了,既然叫不出来历也没事,我想知道以诸位之能,能否炼制出与之相对的解药来?“ ”解药?难道贵冢还有人中了毒?“万足仙子起身,不失礼貌的问到。 ”可以这么说吧,怎么样?如果诸位有了良策,大可随意道来,我们举冢上下,一定不忘其恩情。“ 大冢祀说完,眼睛扫了一眼场中诸人,尤其在掠过桑余这边时的稍微停留,这让桑余能够明显的感觉,大冢祀对他似乎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回 黑衣玄魄 “这有何难?”血蟾公子第一个抢先答道:“不是有药王谷的高才在么?听闻药王谷善辩天下百草,方才那位说不但精通各种其毒的解法。如果不是夸夸其谈的话,想必面前区区毒蕈,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血蟾公子自己不出手,却以言语来激那药王谷的年轻男子,大有借“草”杀人之心。桑余看得出血蟾公子的险恶用意,那年轻男子应当也不至于毫无知觉,本以为他会巧言推辞,哪知他看都不看血蟾公子,而是站直了身子,对上首的大冢祀道: “对于天下之事,正邪之争,我们药王谷向来是不过问的。今次大冢祀相邀,师傅却让晚辈应邀而来,实是为了偿还玄天冢多年前的恩情,所以不管这毒蕈晚辈能不能解,晚辈都要试一试的。” “嗳,贤侄客气了。”大冢祀微微颔首。 药王谷的名声,桑余很少听说,看来是不问世事的小宗派。只是他们与玄天冢有什么交集,实在就让人匪夷所思了,毕竟修真问道一途,桑余也是误打误撞而已,所以这些久远的前尘往事,他不知晓,也站起情理之中。 此时只见那药王谷的弟子双手一送,他手中的碧玉药锄就缓缓的飘在其身前一尺之处,而随着主人身上的灵气散发,碧玉锄上的绿芒俞发的幽深,最后如同开枝散叶般,绿芒渐渐的伸展,最后缠绕上了场中蕈草,乍一看下来,此时的绿芒几乎与毒蕈形同一体。 看着毒蕈上渐渐的有绿芒渗入,即便桑余不通药理,也猜得出男子这把碧玉锄应该能够试探药性。正在场中人都被面前的碧玉锄吸引的时候,地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血红色的蛇来。 因为桑余坐在最前排,遮挡的东西不多,所以能够清楚的看到那血蛇,正以极为隐秘刁钻的角度绕过了众人的目光,从背后缓缓的往药王谷的男子探去。 桑余并未多想,心道这有些眼熟的血蛇是什么一回事,难不成是金环银环他们洞主赠予它们的异物?也要一探蕈毒不成? 他正待仔细确认,却见那血蛇前端竟然有五个蛇头一样的东西。看到这一幕,心中陡然一惊,坏了,这并不是金环银环放出来血蛇,而是之前血蟾公子与之交手时就用过的蟾舌毒掌。 桑余对药王谷的男子印象算不上好,但冲他之前说蟾蜍肉做的也不坏,这就恰好的对了桑余的胃口,因为他也极为讨厌血蟾公子这样的人。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桑余哗的站起了身来,正要提醒这位不知名姓的药王谷朋友,可是血蟾公子舌掌突然弹射而出,直往对方的脚踝抓去,此时相距不过几尺,即便桑余有心也已无力。 不明真相的众人见到桑余突然站起,纷纷往他看来,间接的为血蟾公子的偷袭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那名药王谷的男子面前突然闪过几道黑芒,直接将从舌掌之上一穿而过,待到桑余再来看时,血蟾公子满面惊惶的望向了四周,而他的手上鲜血殷殷,显然是方才黑芒所制。 这黑芒是谁的?难道是药王谷的那名弟子的防身之术么?桑余正在好奇。却听上首的大冢祀一语双关的说道:“各位都是我玄天冢请来的客人,有什么恩恩怨怨的。出了门自己解决,老朽可不想傩刹门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桑余是假冒的傩刹门黎渊,所以大冢祀提及此事的时候,桑余并未有多少感觉,相反那血蟾公子面色苍白,捂着手不言不语,只得吃了这个闷亏。而那大冢祀在说完之后,对着虚空之处唤了一身,道: “玄魄,你退下吧,来的都是朋友,留素魂一人在就好了。” “诺。”一个沉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即便只听到他的声音都让人不寒而栗。 玄魄?桑余心中一惊,从进玄天冢就听说的黑衣使玄魄,没想到居然就在他们周围。要知道,桑余除了方才看到的那几道黑芒之外,就再无异样了。 此人统御着玄天冢的所有黑衣魄,没想到如此厉害,在众人的附近如此之久,都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 玄天冢能让阳符宗如此忌惮,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想到玄魄,桑余不禁有些担心去打探消息的四女来。 而就在桑余出神的时候,此时的毒蕈上发出了嗤嗤声响,而御使着碧玉锄头的那名药王谷弟子此时面色苍白,额头渐渐有细密汗珠冒了了出来。突然,他身子一震,陡然的切断了法器碧玉锄的联系,而那碧玉锄失去了灵气的支撑,直接碎为两截,叮当坠落在地。。 “贤侄,你,没事吧?”大冢祀言语中带了几分关切;当然,不用猜也知道,他更关切的,是药王谷的结果。 “大冢祀,此草至凶至毒,晚辈晚辈,解不了。”话一说完,该男子就颤颤巍巍的捡起了地上断为两截的玉锄,眼中满是怜惜。看他心疼不已神情,这碧玉锄应该得来不易。 “贤侄的法器是因为我玄天冢而毁,老朽惭愧不已,回头你如需重新祭炼,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尽管与素魂提。” “晚辈谢过大冢祀。”男子将碎玉拾起,小心的放回怀中,然后盯着面前的毒蕈,渐渐的走了神。 他说解不了的时候,桑余其实正好看着了他的面部表情,嘴角稍稍有所抽动,似有几分惧意。可桑余甚是不解,这区区一株毒草,难道就吓得堂堂药王谷的人不惜自毁法器?不对劲。 这时,大冢祀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余人的身上,只听他对血蟾公子道:“闻血蟾洞主先前之言,似乎对此草颇有见解,且尊驾又是毒修。不妨劳你来帮老朽看一看,此毒应当何解?” 被大冢祀这么一问,血蟾公子似乎有些不敢抬头,怯怯的道:“晚辈只是以蟾毒修法,并并不通芝草一理。” “哦,是吗?”大冢祀看了血蟾公子一眼,也不再理他,而转头看向了桑余以及金蝉童子,万足仙子等人。尤其是万足仙子,更是自告奋勇道: “大冢祀,您说有几名白衣魂因为触了此草而神消俱灭,可惜晚辈没有亲眼见到,所以无法辨别。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寻来一人,现场演示一二。” 听到这话,桑余心中稍惊,心道果然是邪门魔道,为了一试蕈草药性,居然不惜断送一条人命。桑余满以为大冢祀会拒绝,哪知他手一挥,旁边黑衣魄得令后,抓住一旁的一名白衣魂,直接丢向了蕈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还让人来不及反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被丢出来的白衣魂上。而桑余却注意的是丢人那名黑衣魄,他持戈擒拿的动作不禁让桑余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是临湘城外的晚上,那人持刀在背后胁迫着桑余母亲,这人与他的姿势动作一样,用的都是左手,而常用的右手都持着兵刃。 是多想了么?桑余摇了摇头,谢老三早就被他手刃,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更何况习惯用左手的又不是只有一两人。想到这里,桑余强压下心中的异样,转头往被丢向毒蕈的白衣魂看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回 毒蕈遭毁 那名被丢进去的白衣魂能够出现在玄天冢的大冢祀面前,身手应该不弱,但被身边的黑衣魄这么一掷,竟然没有丝毫的争扎。 桑余知道,像白衣魂这般地位的人,在玄天冢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死在他人手里与死在自己手里的关系又有何区别?至少如目前这般,还算为玄天冢做了贡献。 纵然心里清楚,桑余还是无法接受玄天冢将自己人送往死地的做法。甚至联想到他自己的遭遇,还生出了些许的怜惜之意来。 只是桑余清楚,他现在假冒的是白骨堂黎渊的身份,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名白衣魂的悲惨结局,根本无法做些什么。 可就在众人都等着这名白衣魂是如何在毒蕈的侵蚀下成为飞灰的时候。 坐在末尾一直魂不守舍的药王谷男子突然跃身而起,因为没有了碧玉药锄的法器,所以将身子一扑,一手成术,另一手直接将这名白衣魂推开了去。 要知道人都是有求生之意的,被丢出来的白衣魂丝毫没有争扎,要么就是不敢,要么就是不能。但依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极有可能在掷出来前就已经被禁锢了浑身的修为。 所以说药王谷的年轻弟子不但在顷刻间解了他的禁锢,还顺手将他推开,已经是超出一般人的极限了;因此在救下了这名白衣魂后,他再想回身避开身下的毒蕈已然是不可能。 桑余记得大冢祀之前所过,玄天冢的弟子触碰到这株蕈草后,毒气入身,顷刻间化为飞灰,也不知其他人会是什么一个下场,但毋庸置疑的是,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他对药王谷的人印象不错,而且救他与救白衣魂的性质也有了些许差别。所以在短暂的权衡之后,他果断的选择了救人。 桑余的位置比较靠前,离对方的位置不算太近,而那名药王谷的年轻男子已经呈下坠之势,与毒蕈只有几寸距离。如果飞身把他拉开,对于场中大多数人来讲,是极难做到的,尤其在救人者和被救者都不能碰到毒蕈的情况下。 所以桑余右手一振,背后的血锏如随意动,猛然间从层层的厚布包裹中电射而出,直接往蕈草抽去。桑余本来并无其他想法,只想把毒蕈推开就行。可就在与毒蕈相触的一刹那,血锏与毒蕈处猛然间绽放出满堂的光华来。 电光火石间,就出了如此多的变数,而等到光华散尽,那里除了盛放毒蕈的大盆,而被桑余救下的药王谷的男子,此时也站了起来,在众人之中搜索了几圈后,最后将眼神锁定在了桑余身上,朝他微微颔首示意后又回到了原座。 面对对方的致谢,桑余也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因为在头罩下,所以看得不明显。而他此时手一招,血锏已然应手而回。 此时再看那毒蕈所在的大盆,里面的土壤漆黑似墨,因为毒蕈被毁,土壤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生出点点绿芽来,才不一会,就成了一片翠绿。 只不过此绿非彼绿。毒蕈的绿,是绿的发黑,如同置身江川湖海之下一般,让人恐惧;而此时的绿,却是那种透着生机的嫩绿。 就在众人为这抹嫩绿醉心时,只觉黑芒身边有一闪,继而两柄长戈已经架在了桑余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毫无感情的暴喝:“毁坏熏草,找死。” 若是换做旁人,此时肯定只顾着担心这自己的性命之虞,唯独桑余却注意到了声音的主人,此人居然连音色都与谢老三有几分相似之处。 桑余抬头往他望去,他身后这名黑衣魄浑身都罩在玄甲里,唯独露出了一双杀意炯然的眼睛。 不对,桑余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谢老三怎么会不认识自己,而且谢老三不应该有这么重的杀气,这人应该只是于他有几分相似而已。 想到这里,桑余不禁有些诧异,此时才发现,自从到了玄天冢后,似乎总会莫名其妙的想起此人。 都说有情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莫不不共戴天的仇人亦如是? 感念到身旁的森森杀意,桑余才渐渐回过神来,而大冢祀的声音也恰到时机的想起:“这是傩刹门的黎副堂主,谁让你们这么无礼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闷哼,桑余以及那药王谷弟子背后的数名黑衣魄如遭重击,直接被掀翻开去。而这一切,大冢祀什么都没做。 “玄魄的性子急,所以带出来的人也是这样。他们没惊吓着两位吧。”大冢祀故作体贴的问到。 “无妨,无妨。” 桑余抬了抬手,将血锏用布包了起来。而药王谷那男子也深深一拜,似乎在为自己的莽撞而道歉。大冢祀点了点头,算是受了这一礼,接着道: “方才那人只是本门的白衣魂,与贤侄似乎毫无瓜葛,贤侄为何不顾一切的救他。” “回大冢祀,晚辈是药王谷弟子,药王谷的初衷只是救人。” 听到这里,桑余心中不由暗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你悬壶济世救一百个平民,也不值当杀一个恶人;你救了一个恶人,岂不等于杀了一百个普通人?” 很显然,药王谷的人不会有桑余的逻辑,也能从此可以判断药王谷确实如他们口中所言,无论玄门还是魔门,在他们眼里都一视同仁的话来,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救死扶伤的药王谷为什么会与恶名在外的玄天冢有交集了。 正在桑余沉思这会,大冢祀已经结束了与药王谷弟子的叙话,朝桑余这边望来: “请问黎堂主,你们傩王最近可无恙?” “借前辈吉言,一切都好。” 大冢祀好像根本不在意那盆被毁的毒蕈一般,反而同桑余叙起了家常。但每每提及傩王,桑余都得违心的说这位仇敌一切都好,其实心底里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好就好。老朽也是没想到堂主会亲自过来,这足以见傩刹门的诚意,所以堂主如果不忙,等下可否与老朽单独一叙?” 听到大冢祀相邀,这个结果是桑余没有料想到的。自己的身份,万足仙子认不出,白衣使素魂认不出,但不代表活了不知多少岁的老不死大冢祀认不出。如果与他单独一叙,肯定会问及傩刹门的事情,若是言多,那必有一失。 “不巧,晚辈恰好有些要是在身,怕是” 桑余的拒绝还未说完,就被大冢祀挡了回去: “无妨,也就一时半会,耽搁不了太久,有什么事,需要办的,你与白衣使素魂提也是一样。” 到了这个地步,桑余很显然的是无法再拒绝了,不由得在心里不断思索:大冢祀突然要留自己,难不成要以为毁坏了熏草一事找自己算账?这个显然不对,要算账刚刚就可以,又何必在事后。 难不成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了?桑余想到了这里,心中猛然一惊,偷偷往大冢祀那处扫去,他正与万寿山的几人叙话,完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桑余刚刚也没做什么,而且加上傩刹门有意将桑余粉饰为死去的黎渊,所以不至于被认出了身份才对。 当排除了所有不好的可能,那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他方才似乎摧毁了毒蕈。既然毒蕈可以摧毁,为什么大冢祀不采取此种手段呢?而联想起大冢祀之前毒蕈长的位置及其关键的言论,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这种奇怪的毒蕈并不止一棵。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回 石心有泪 当然这只是桑余暂时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料一般,那还得进一步确认才知道。但不管是与不是,结果都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如何在尽快的带四女离开玄天冢,然后去外面等守一真人就好。因为玄魄的出现,让桑余的内心隐隐的产生了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并不是怯懦,而是人面对危机时,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话说因为毒蕈被毁,鉴草解毒之事就只能暂时搁浅,如果早早的让宾客散去,未免会显得主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般势利。所以白衣使恰到好处的手一挥,招来了珍馐,唤来了乐舞歌姬以作款待。 这种事情,在阳符宗是极难见到的。 因为玄门正统,他们大都主张清心寡欲。如符宗之流,认为天下黔首熙熙而往,最后是一纸空谈,所以应顺天承命,随道而生,此等声色犬马的排场自然难有。 但与之对立的魔道一流恰好与之相反,他们觉得世上苍生攘攘而去,到底会名利全无,何不在有生之年,于声色犬马中肆意徜徉。 若论二者的观点来,桑余是喜欢后者的,毕竟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之事,恰为桑余所厌倦。昔日守一真人教他的静心咒,他都极少去学,只是因为感念师恩,才时常于脑中温习,不敢忘却。 所以今日里见到面前的美酒佳肴,吃惯了阳符宗的粗茶淡饭,用惯了奉元峰上朝露晨霜的桑余怎不欢喜。见到白衣使素魂示意,桑余就一边欣赏着面前的妙曼舞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桑余此时的做法与魔道中人一般无二,就连那万寿山的金蝉,万足两位洞主对桑余的身份也是笃信不疑了,时不时的举盏遥祝。 见到对方示好,桑余也以礼相待,再加上作为玄天冢主人的大冢祀,白衣使屡屡劝酒,一时间你来我往,显得好不热闹。 表面上看,桑余是寄情于酒色,其实并未沉溺于其中,毕竟身处异地,一丝的警醒还是有的。所以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场中人的动向,他都时刻注意着。 话说这堂中的舞者身姿矫健,伴着铮铮钟磬,隐有粗犷杀伐之意。桑余只是区区黔首出身,并不通礼乐,但纵然如此,他也瞧得出来此舞应该源自于北方。 可是玄天冢位于大河之畔的百里石林中,应属于南方才对? 当然,这些疑惑只是在一霎之间。毕竟在场的都是奇人异士,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那还分什么南北?怕只有桑余,虽然得了一身惊人修为,见识还停留在临湘城的一介小民之时。 就这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已是酒过三巡。此间除了大冢祀与白衣魂略微喝了些,还有药王谷的那位年轻弟子因为格格不入,所以喝的少外;其他的诸人都已不省人事,当然,这其中还得排除一个桑余。 也并不是桑余酒量好,毕竟此处不像在临湘城,醉了就醉了。他现在是冒着一个黎渊的假身份不说,而且还算是阳符宗弟子,如今若是在势同水火的玄天冢里喝的酩酊大醉,那得需要多大的心。 他的醉,只是装醉而已。所以此时白衣使与大冢祀的对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大冢祀,您看”这是白衣使素魂的声音。 “在场的都是贵客,安排人,把他们送回房好生休息吧,喝了玄天冢的石心泪,哪有这么容易醒来。” “那也是,石心泪为林中万千石洞滴泪所酿,酒力自不用说,还能贯通心脉”素魂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只不过” “老朽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那东西早就不是一时两时了,既然他们瞧不出来,那就在寻办法就是。之前他的那根法器你注意到没?“ “您说的是黎堂主包在布里的那根?” 大冢祀没有说话,不用想要么是点头,要么是默认了。因为白衣使素魂又接着道: “白骨堂副堂主黎渊。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他有这么一件诡异的法器?” “这个不用怀疑,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在他背后的是谁?四百多岁的傩面老怪。”大冢祀提及到傩王,言语中并没了之前与桑余说话时的客套,而是直接称作老怪。 “您说的也对。”素魂说完,大冢祀再无回应,而是听见了一身齐刷刷的跪地之声,应当是在送大冢祀离去。而紧接着,桑余就觉得自己被一人背起。 他眯着眼,稍稍的往边看去,背他的似乎是一名白衣魂,正往桑余的临时居处而去。虽然是装作不胜酒量,但桑余不得不承认,玄天冢的石心泪当真是绝妙佳酿,它入口时平凡无奇,毫无感觉,但在入喉后,苦辣辛涩齐齐而来,真不愧石心泪三字。 谁说石心不能有泪?只因心殇未到深处。此酒与丘如燕的百果酒各有千秋,但若要分个上下,桑余更喜石心泪一筹,当然,他更加好奇的,是酿石心泪并为之赋名的那人。 渐渐的,桑余开始有了头昏耳热之感,眼前看东西似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没想到只喝了那么一点,后来的酒劲会有这么大?就好像情殇之后的落寞,无奈与悔意一般,让人只能道出三字:莫莫莫! 正在这时,耳中传来吱呀一身,紧接着是几声娇呼,桑余知道,应当是回房了。 “黎堂主有些不甚酒力。你们好生照顾好了,如果有什么闪失,小心我拿你们是问。”送桑余的白衣魂临走前还不忘厉声交代,没有了桑余撑腰,众女是被吓怕了,唯唯诺诺称是。 闻着幽幽清香,格外的容易让酒醉的人浮想联翩。此时门吱呀一声,白衣魂已经离去,而桑余却隐约听到了众女在面前七嘴八舌的低声私语道: “他喝醉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扶他休息吧。” “可是” “别说了,那是她的命,也是咱们的命。” 桑余虽然有了七分醉意,但不至于傻到分不清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使力的睁开了眼,却见昨晚被送来侍奉自己的四女此时只有了三人。而少的那位,正是桑余印象深刻的小莫。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回 借酒闹事 “命?什么命?”桑余手一撑,缓缓地坐起,一双醉眼望着面前三女。 “黎堂主,您,您没有醉?”她们始终不知道桑余的真实身份。 “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醉,听你们刚刚窃窃私语,是出了什么事?” 众女面面相觑,最后那最为稳重的被众女称为岚姐的女子接过了桑余的话题,怯怯答道:“我们我们按照您的吩咐以寻药之名去熟悉这里的地形。可是带路的白衣人只带我们去了一处换做珍药坊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们刁难你们了,怎么不提我的名字?” “不是我们不提,而是您写的东西,在他们珍药坊并不算稀奇,所以取了之后,就一点机会都不给的带着我们就往回走。” “没有机会就跟着他们回来就是啊,如果让人发觉不对劲,开始提防了可就不好。” “可是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看到了一队玄甲,押着一群年轻人进了一处洞穴,所以小莫因为好奇,所以多看了几眼,然后” 听到这里,桑余明白了,那小莫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消息,才不惜以身犯险,所以跟着问道: “你们刚刚说这都是她的命,也就是她被发现了?” “是发现了。小莫姐当时就被抓了起来,听他们说还要”年纪最小的那名女子面色惊惶,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大事。 桑余看在眼里,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所以耐性似乎也差了些,直接说道:“还要什么别欲言又止的” 有没有找到出口不是重要,方才大冢祀并未对桑余的身份生出怀疑,所以不急这一刻。倒是玄天冢要这么多人做什么才是关键。 “那引路的白衣魂发现小莫姐姐四处偷看,所以勃然大怒,打了小莫姐一巴掌,把她也押进了那群人里,说我们还有想着急送死的可以继续跟上去。” “你的意思是被抓进的年轻人都有性命危险?”桑余大惊,心道玄天冢无辜杀死这么多人作甚?难道是与傩刹门一样的在搜集怨魂? “是的,那人说等我们侍奉完您,也是这个下场,所以早去晚去自己选。” “他们还说了什么?” “这个没有。不过”年纪最小的这名女子突然抓住了桑余的手腕,似乎是在撒娇一般道:“求求你了,黎大哥。阿点求求你了,能不能救救小莫姐姐。” 年纪最小的女子原来叫阿点,桑余突然的想起了因他而死的小不点乌小小,心中没来由的一软,道:“好,我答应你。” 桑余之所以选择答应,一半是因为他答应过众女要安稳带他们出去,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桑余觉得既然玄天冢一直这么神神秘秘的,何不乘此酒醉之际去探一探虚实?虽然有些无礼,他们再怎么也不会和一个醉鬼计较吧,更何况还是一个很有地位的醉鬼。 想到这里,桑余抓起旁边的茶壶,碰的重重砸在了地上,吓得他身边三女不明所以,纷纷挤在了边上。 “本堂主上午怎么与你们交代的?那个叫小莫的呢?把她叫过来。” 因为趁着醉意,即便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能完全把控,桑余虽然是想吼出来,显得自己很气氛,没料到吼得如此之大,连外面的白衣魂都惊得破门而入。 “黎堂主,您没事吧”还是早上的那几名白衣魂,他们面面相觑,望着桑余正不知如何是好。而桑余也不管他们,瞥了一眼后,反而假装很生气的对旁边的佳丽们喝到: “你们说,那个叫小莫的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阿点怯怯的躲在二女身后,唯独最前面的小岚甚是聪慧,很快的明白了桑余的意图,与桑余一唱一和道: “堂主息怒,堂主息怒,您是贵宾,我们哪敢把小莫藏起来。实在是为您去取药时,小莫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 “所以怎么了?给老子说”桑余扯着嗓子大声的吼到,连自己都没想到,这副落魂渊下被毁得一无是处的嗓音居然如此的有恶人韵味。 “所以这位白衣魂大人就把她抓走了?” “什么?”桑余转过头,装作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盯着门口的白衣魂,然后身子一晃,已经动用了身体里死魂的怨力,眨眼间就到了那名白衣魂前,还不待他反应,已经一脚把他踹出了门外,口中还不忘说道: “本堂主看上的女人,你他妈也敢动?” 这句话桑余并不陌生,以前在临湘城时,也曾见人因为女人而大打出手,口中说的就是这句话,而此时从他口里说出来,少了几分地痞味,却多了几分压迫感。 “黎堂主,堂主息怒”那白衣魂被桑余吓得脚下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而门口另一名稍稍胖一些的白衣魂不知如何是好,直接掉头就往门外跑去。 桑余没有叫他,知道他是去报讯的,这正合了桑余的意。所以他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地上的白衣魂,将脸凑到了他面前,沉声道:“本堂主再问你一次,老子看中的女人呢?” “堂主,您说您说的那人在路上四处打望,鬼鬼祟祟的。小的是担心她会对您报有歹意,所以” “歹意?”桑余手一抓,面前石桌顷刻间化作了乌有,然后继续问道:“你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座会对付不了?” 说完,桑余直接抓起了他的领口,然后一把扔出了门外,人也一摇三晃的跟着走出。 “走你不肯说,本堂主亲自去问素魂要。” 说完,桑余拖着那人的腿,就这样往稍胖的那名白衣魂走的位置跟去。而就在这一刹那,可能是喝了酒后变得敏感的原因,桑余猛然的感觉到了身边多了一股摄人的杀意。 那人似乎是刚来,也并未出手,而只在桑余不远不近的位置跟着,桑余知道,这人要么就是黑衣使玄魄,要么就是他的麾下。 不过桑余料定大冢祀对他起了兴趣,极有可能还会有求于他,所以只要身份不泄露,玄天冢就不会把他怎么样。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底,酒后头脑发热的桑余毫无忌惮,提拉着人就往前走去,见到有白衣魂黑衣魄想要拦上来,桑余毫不留情,统统的踢开。一边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骂骂咧咧,甚至偶尔把嘴凑到人面前,然后打声酒嗝。 就这样一直往玄天冢的腹地寻去,直到进无可进的时候,面前虚空中渐渐现出了一个黑甲人影。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回 醉酒试探 那人与黑衣魄不同,因为他玄甲着身,却是赤手空拳,腰间挎着一柄刀鞘,却不见刀,身后血色披风猎猎,如同战场上浴血而归的凶神。 桑余未进过军旅,但也一眼可以看出此人浑身的肃杀之意,不动如山,即便还未开口,就让人感受到了莫名压力。 “哦,又来个挡路的!”这是桑余第一次见到玄魄,即便知道对方身份,也在酒意的掩护下装作毫不经意,但是心中,早就做好十二分的戒备。 桑余扔掉手中白衣魂,一脚深一脚浅,路都走不稳一般,突然一脚似乎没踩稳,重心一失衡,人就手势不住的往玄魄的怀中撞去。 一旁的人都屛住了呼吸,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桑余这边,似乎在为这名傩刹门的贵客捏把汗。桑余知道,他们为何会生出如此想法,因为面前这人,几乎是执掌着玄天冢大部分人生杀大权的黑衣使玄魄。 就在桑余快撞上玄魄时,他所在的位置玄光一闪,人已经后退了丈许,恰巧的避过了桑余这故意为之的试探。 就从这一下来,桑余就隐约的分辨出,面前玄魄的实力,极有可能在他之上。 “这这前面的小子是呃是谁啊,是不是你抢了本堂主相中的美人儿。”桑余打了声酒嗝,他不愿就此作罢,趁着身形不稳之际,前冲几步,右手看似随意一抓,其实已经调动了身子里的大部分死魂怨力,试图再做试探。 可玄魄身子一侧,轻巧的避过了桑余这一击不说,就连姜珏的死魂怨力都被尽数抵消殆尽。 正在这时,得到了消息的白衣使素魂也急急忙忙赶来,看到了正在借酒闹事的桑余。 “哎呀,黎堂主,是素魂的错。如果早知道您不胜酒力,就不让您喝这么多了。玄魄平常就寡言少语,您不要与他计较。” 白衣使说着话,顺手就要来搀桑余;而桑余也不傻,知道他们一唱一和,就是为了阻止进入玄魄背后的那扇洞门。难道此间真的有什么与玄天冢息息相关的秘密? 桑余虽然微醺,但脑子飞快的转着,顺手挣脱开素魂来挽的手,又往玄魄的方向逼近了几步。 “你谁啊,不要拦我,这小子敢抢本堂主的美人儿,看本堂主今天不教训教训他” 说完,桑余右手上腾起熊熊血焰,再一次往玄魄所在的位置捣去。这一次玄魄并未再退,与桑余一样,猛地伸出一只手来,玄光迸裂之际,迎接了桑余这一击。 玄魄退两步,桑余退三步。 若是换做旁人眼里,可能会以为玄魄占了上风,而只有桑余他自己知道,那最后一步,是因为装醉,所以脚下不稳,他故意退的而已。 玄魄在玄魔两道素来少逢敌手,如此被桑余一逼再逼,也不可能没有脾气,此时只听面罩下一个生冷嘶哑的声音传来,道:“黎渊,莫要自讨苦吃。” 这是第二次听见玄魄说话,居然与桑余的嗓音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你谁啊,谁让你这么跟本堂主说话的”桑余醉眼惺忪,其实眼神却在意的是玄魄身后的洞口上已经露出来的三个大字——往生洞。 往生?这是何意?而小莫就在这个洞里,难道真要闯进去么?桑余心下千回百转,想着既然开始了,岂能如此几无所获的回去,所以桑余一狠心,推开想拉住他的素魂,摇摇晃晃的往玄魄方向走去。 “本堂主不管,本堂主就要美人儿” 桑余继续饰演着一个酒后无品的傩刹门堂主。 这一次,玄魄变得认真了,右脚打开,身姿渐渐的变得模糊,浑身如同融入在了玄色的光里,给人一种芒刺在背一般的危险。 桑余左脚微微抬起,一束玄光如箭而来,而桑余好像站不稳一般的身子一歪,恰到好处的避过了这道玄光,但他背后的一名黑衣魄却没这么幸运了,玄光过处,鲜血还未流出,人已化为了两段。 但就是这一瞬间,桑余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这名死去的黑衣魄体内腾出一阵黑光,然后如同有生命一般,绕过了桑余与黑衣使玄魄,直接奔向了往生洞里。 桑余心中一动,心道,往生往生,既然名为往生,肯定尤其缘由,难道这名黑衣魄并未死去,而是能在往生洞内重生? 也许是这一霎的出神,被玄魄抓住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见他身旁黑芒突然一收,等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桑余身侧,黑芒中铿锵之声响起,桑余回手一抓,那射出的黑芒却毫无实质,但若不躲,之前的黑衣魄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紧要关头,无法选择的桑余,手已经扣上了背后的血锏。可血锏还未取下,玄魄发出的黑芒就在射至桑余面部只有三寸之近的距离时,如同烟雾一眼噗的消散;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玄魄,不可对贵客无礼。” 此人缓缓而行,却几乎与声音同时而至,来者正是玄天冢的大冢祀。 桑余眯着眼,然后故作糊涂的道:“这是谁啊?是来叫本堂主喝酒的吗?” 大冢祀微微一笑,然后对白衣使素魂道:“昨日送去侍奉堂主的是谁,今日就还是谁。” “可是。”素魂欲言又止。 “可什么是,傩刹门与玄天冢同气连枝,这点也不能破例?再说咱们的事,人家傩王什么不清楚?黎堂主继任下届傩王时,玄魔两道各大宗门的那些事难道还会不知?” “诺。”素魂听完,转身就往往生洞去。 而此时的大冢祀却生出一只手,然后本就青春洋溢的脸却露着一抹慈祥的笑,甚为亲切的对桑余道:“自从听说堂主你来,老朽都未能找机会与你叙叙,这会既然在此遇上了,要不随老朽那去坐坐?” 这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字字让桑余不寒而栗。本来所剩无几的醉意,顷刻间如烟云散,却还得装出一副醉眼惺忪的样子来——本来的假身份还没有被识破,如果与大冢祀单独一叙,只怕即便桑余再不想,也会无可避免的横生枝节。 “啊这!这不是大冢祀嘛?您怎么到这来了,您看到晚辈晚辈的美人了没?”桑余说完,故意很没礼貌的冲大冢祀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回 昨日重现 要知道大冢祀是谁?玄天冢及其尊崇的人物,即便黑白二使都得唯命是从,今日里却被桑余如此冒犯,若是换做万寿山的那些洞主们遇到此事,怕早就要与桑余拼个死活了。但是大冢祀却深沉似海,桑余根本感觉不出他的情绪波动。 即便如此,一声冷冷的“放肆”如同寒夜的疾风,让人浑身难免一冷。桑余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他身前无数道黑芒绞过,即便空无一物的空间,都为之扭曲,碎裂。 黑衣使玄魄的实力,并没有桑余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一次黑衣使玄魄的出手,大冢祀并未对他加以斥责,而是笑了笑,对桑余道:“他就是这种脾气,见不得人对老朽无礼,堂主莫要于他一般见识。” 桑余虽然不算绝顶聪明,但自小在市井厮混长大,该有的机灵自然不少,更何况还吃了这么多苦,所以大冢祀的言外之意顷刻就明白了七八。 那话听起来是在说玄魄,其实却是在暗示桑余——你是傩刹门白骨堂主又如何,再这般无礼,玄魄对你怎么样,老朽可不管了。 桑余立马感觉到了不妙,他知道再往前,可能就会碰到大冢祀的红线。他的目的在于救出被擒的侍女小莫,如今大冢祀既然已经安排素魂去做,若再不知收敛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虽然遗憾的是不能亲眼进往生洞中一探,但如果小莫能从中出来,也未必不能知道一二。 一念及此,桑余装作什么都知道一般的“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脚下一软,就一脚高一脚低的往黑衣使玄魄所在走去。 玄魄明明只在近前,可是桑余走到他面前时,却见一个黑影渐渐的淡去,他人又出现在了一丈开外。 “咦,你怎么跑的那么快”桑余指着玄魄:“跑也没用。本堂主要要的美人儿,你要是不给找来小心本堂主打你屁股!对,打屁股。” 桑余说完,然后看了眼大冢祀,一脚高一脚低的擦着他的肩摇摇晃晃的走过,约莫走了十几步,感觉着大冢祀与玄魄的威胁渐渐变弱,桑余吊着的心才感觉扑扑通通竟然跳的那么快。 他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来,却听见背后的大冢祀道:“留步。” 完了,被发现了么?这是桑余的第一个念头,旋即他立马意识到,这个可能应该不大,因为从大冢祀”留步“二字还可以听出,他对自己还保有这几分尊重。 这尊重不是给桑余的,也不是给他假冒的黎渊的,而是那位一直在黎渊身后的傩王。由此也可以反向推理出,大冢祀对桑余的身份,并没有起疑。 想到这里,桑余转过头,手指着自己,问道:”大冢祀你你刚才是叫我?“ ”正是,老朽观堂主酒意未退,有意让人为堂主准备些醒酒的汤药,如何?“ ”醒酒的汤药?你你在说本堂主醉了么?本堂主酒量好得很,怎么会醉。“桑余一挥手,转身就要走,他怕节外生枝,让大冢祀看出了什么端倪。 ”无妨,既然堂主没醉更好,老朽想借用堂主一会的时辰,可否?“ 只言片语中,桑余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让人好生焦急。就在这短短的犹疑中,身后的大冢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桑余还未拒绝的时候提醒道: ”放心,堂主要的美人儿,老朽会让素魂送回房间里。老朽之所以如此要求,其实是有点事情想与堂主确认一二。“ 有点事情确认一二?这句话让桑余的脑际警钟长鸣,忖道:莫非这老头子已经知道了?只是无法确认,所以才保持着对傩刹门该有的尊重?就好像当初在苗寨一般。 想到这里,桑余想要拒绝,可是刚张开嘴,却发现所有理由借口的后路已经被大冢祀堵死了。因为他总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故意来这里闹事吧。 无奈之下,他只得点了点头,然后装作一副酒醉的样子,心中却在快速而清晰的盘算。 大冢祀如果真的看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强行突围而出。但是一想到大冢祀以及玄魄的实力,桑余心中还是有些发虚,因为玄天冢的神秘比阳符宗,傩刹门更甚。他看到的这只是冰山一角,所以若想从此强行突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想到了这里,桑余故意一脚深一脚浅的脚步不自觉的变得正常了起来,而这一切,被一旁的大冢祀丝毫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等到桑余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露出了破绽的时候,为时已晚了,只能在心中暗暗骂道:”果然是老狐狸。“ 白衣魂前呼后拥,黑衣魄肃立两侧。本来逼仄的洞穴,此时变得更加的宽敞,但是从脚下传来的感觉告诉了桑余,他从离开往生洞之后,似乎一直走的是个下坡。 ”这是这是要去哪里?“ 越往地势低的地方去,桑余越没安全感,因为这会让他联想起落魂渊。 ”不着急,等会你就知道了。“大冢祀突然伸出手,看似亲切的一把抓住了桑余,这一下给外人的感觉是怕桑余踉踉跄跄,所以才故意搀扶,其实真正目的不言而喻。 因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即便喝再多酒,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吧,更何况大冢祀与桑余本就长幼有别,所以大冢祀这一把,其实是彻底的断绝了桑余后退的念想。 也不知走了多深,直到前面渐渐得见玄色光芒时,桑余也隐约的意识到,此次的目的地应当到了。只见所有的白衣魂面色肃然,而黑衣使虽然看不见面容,却也能见他们姿态恭谨,应当对面前的地方及其尊崇。 桑余打眼望去,只见此处壮阔之极,因为头上是星辰日月,脚下是山河流转。 大冢祀双手一并,头上的星辰日月竟然飞速的旋转起来,而脚下的山河竟然生出了一处漩涡,桑余还来不及反应,前面的大冢祀手一拉,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了漩涡之中,脚下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传来,桑余想要挣脱已然不能。 落魂渊的一幕仿佛昨日重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回 身陷奇阵 大冢祀似乎没料到桑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所以手居然直接被桑余挣脱开,他似乎意识到不妙,正要提醒桑余,一切为时已晚。 因为桑余的失控,牵一发而动全身,周围的日月星辰似乎受到了牵引,整个星空猛地一震,原本有条不紊的星轨一下子紊乱不堪,那些星辰相互碰撞,炸裂,然后所有的力量一波波汇集,无论什么,只要稍有触及,只在片刻就化作了乌有。 突然生起的变数,即便大冢祀古井不波的脸上也难得的有了一丝慌乱。他口中唤道:“快走。”同时身形一顿,然后如晶体般猛然碎裂,最后渐渐的消失在了桑余的眼中。 桑余知道,这是玄天冢独有的位移功法,之前玄魄用的,就是如此。只不过玄魄更加无声无息,而大冢祀使得更加威力无匹。 因为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刹,碎裂的玄晶同时炸开,形成了一道强大的冲击波,直接往姜珏周围推去。 这是大冢祀最末的善意,他帮桑余阻了一阻。但这一阻也只是片刻而已,因为阵法已然启动,脚下山河化作地旋,使得桑余步履维艰。 而周遭的日月星辰还在碎裂,一波一波,形成的力量越来越大,如果让他这样无休止的下去,别说是桑余,只怕守一真人亲至,也得深陷其中,最后落得一个神魂俱陨。 桑余心中的惧意越来越浓,这不是他胆怯,而是在落魂渊留下的阴影,他甚至感觉到浑身都变得刺痛起来,似乎周遭又出现了无数的死魂,一块一块的血肉就要离体而去。 越是如此,他越慌乱,越慌乱,脑海就越无法冷静的思考问题。 一颗棋子一般大小的星辰在他身边裂开,桑余只感觉身子被一股巨力一推,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往更深入的地方飞去。而那里,毁天灭地的力量如同风暴,桑余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桑余闪过一个念头。 不,还不能死,桑余不断的提醒自己,他还有大仇未报。 这种提醒并不能起到多大效用,但唯独仇恨可以。仇恨死他的心备受煎熬,内心的煎熬使得他变得清明。 与此同时桑余将背后的血锏猛地一掷。它就被远远的甩开,但并未远去,与桑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排斥,又似吸引。 而失去了血锏的桎梏,再加上心底的仇恨,无边的力量在血肉里生起,那是仇恨。 仇恨能使人灭亡,也能给予人希望。 而桑余,就是活在仇恨给予的希望里。 阵中的星辰尽速的湮灭,其中的力量更是变得庞大无匹,此时的桑余与之相比,无异于当车螳臂,风中败絮。 只听碰的一声,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接踵而来的是浑身被挤压变形,直至碾碎的痛苦,可是求生的欲望如同燎原野火。如同感应到桑余的求生欲,那血锏处遥遥传来一丝气息,如同春风,如同甘霖,使得桑余几欲湮灭的身子以及快的速度复原。 桑余终于知道了,当初在落魂渊,虽说渊下的生气是极大一个助力。但是真正保得他不死的,确是不远处的那根血锏。 是它当时禁锢了大量的死魂,从黑色演化成血色。也是它以极强的力量让桑余的身体复苏,不至于死去。 桑余想起了守一真人那番话。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了这跟血锏才是关键所在。 想到这里,桑余心底的不屈越来越强烈,一个念头在那生起,与此同时,仿佛有什么在心中将要决堤一般: ”既然仇恨能够给予我力量,那就让它来的更猛烈些吧。“ 随着这一声响,一股热流在身子迅速流淌,就好像酒醉上头的感觉一般。 那阵圈中的力量一波又一波,而脚下粘稠的还是那般寸步难行。可桑余不在畏惧了,落魂渊他都走了出来,还怕面前这区区? 他赤手空拳,毫无章法,如同街头要与人厮打的混混,可是每一次,都极为有效阻挡了阵中炸裂的力道。 理智渐渐在桑余脑际失去,心底开始蔓延出弑杀之意。那是千千万万的复仇之魂在呐喊! 但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桑余明显的感觉到,阵中的力量似乎变得越来越强大了。而与此同时,他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脚底的阵型不但限制了他的移动躲闪,更主要的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将阵中人身上的力量,修为一点点的抽离。 此消彼长,不用想就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 桑余强压下心底的杀意,竭力的让自己保留一丝理智。这种状况对于他来讲是极为困难的,因为他时刻感觉有千万个声音在他脑中,心底,甚至身子里的每一处呐喊:“杀杀杀。“ 想不如此,就得尝试着战胜自己。 而恰巧相反的,桑余的潜力就是来自于这种对于恨意的放任。所以是控制还是继续放任,这成了桑余将要面对的第二大问题。 可这两者根本无法达到巧妙的平衡。因为桑余一旦选择竭力去控制,就如同浸入水中的炭火,顷刻间就失去了发光发热的力量。只能面对着阵中越来越强的力量,任其左右。 若是桑余一旦选择放任,那理智就很快会被抽离,结果就如同一尊只会战斗的行尸走肉,最后要么活活累死,要么被阵中越来越强大的力量湮灭。 那时候只怕即便是血锏,只怕都不能保他无虞了。因为桑余比谁都清楚,连大冢祀都忌惮万分的此阵,不会是他一人就能破之的层次。 虽然此阵给他痛苦未曾停止,但是时而清明时而狂暴的桑余清楚,这还不到彻底要他性命的时候,因为他猛然想起,他现在的身份并不是桑余,而是傩刹门的黎渊。 此阵里面也许不能停止,但并不保准外面不行,大冢祀已经在第一时间离开,难道他会眼睁睁的让自己身陨在此?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可是桑余又很快想到,如果真是这样,大冢祀为什么还不想方设法让此阵停下?难不成他带自己来此,是故意要至自己于死地? 这个前提只有一个,就是身份彻底泄露了才有可能。桑余努力的想让自己去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回 玄天奇冢 纵然桑余尽力去反思,都无法想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因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他根本无法集中思绪。 此消彼涨下的桑余如同秋风中的残叶,身不由己的被撕绞拉扯着,冲击拍打着。他不愿就此屈服,可他又不敢就此放任。 阵中的星辰变得越来越寥落,而因为它们碎裂的冲击波相互碰撞,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让桑余下意识的想到了落魂渊之变,心中的阴影与恨意变得肆无忌惮,使得他每次一思绪回复清明的时间越来越短,如果这样下去,他都能料想到自己的下场。 不远处的血锏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剧烈的震动着,似乎有万千个死魂在呐喊,在哭号,在对桑余咆哮道:“放我们出去。” 又一阵冲击波推来,桑余只感觉嗓子一咸,气息变得更加紊乱,身上的内伤越来越重。 而那血锏也不得幸免,只听“锵”的一声,如同玉石碎裂一般发出了极为微弱的声响。 这声音虽然细不可闻,但对于桑余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血锏对于他来说,无论是重要性还是意义都大不一般,定睛看去,只见包裹的布片早就化为飞灰,原本坚不可摧的血锏上竟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再一阵冲击波摧枯拉朽一般往桑余碾来,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血锏。桑余一咬牙,手一招,那血锏就如他心意,迅速靠近了过来,桑余顺手一抄,将他护在胸前。 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迎面而来,一颗颗星辰再也坚持不住,迅速的在碎裂。 整个苍穹都变得混沌又晦暗。就好像天际将要不复存在一般,桑余在它们面前除了感觉自己的渺小外,几乎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近了,更近了,桑余只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堵倾倒的高山面前,双脚想要逃离,可已经被死死的扯住。 难道真的要从死亡与沦为只会复仇的器具间做出一个选择么?这是桑余那一瞬的念头,也是桑余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的问题。 但他在这最后一刻,似乎都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因为死亡,就无法再复仇;沦为只有仇恨的器具,只怕忘记了谁是友人,谁是仇人,甚至还会忘掉了自己。 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了百里嗣音的样子,还有风不语。她们的样貌交替闪过,然后又迅速重叠,变成一个桑余也不认识,但却感觉熟悉不已的女子。 这就是死亡之前的感受吗?理智回复的代价,就是力量迅速的缺失。 可就在这时候,脚下的山川河海旋转的速度陡然一定,然后倒着旋转了起来。桑余还没完全发现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周遭所有的力量变得一顿,一颗颗星辰在周围凝聚,整个夜空又回复了静谧。 桑余不可置信的往周围望去,只见一切如初见时那般,方才的一切如同梦魇加身,若不是身子的疼痛时刻的提醒着他,真会让人误以为这只是幻觉而已。 “哎呀,黎堂主,你可没事吧?”虚空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从阵外再次进来的大冢祀。 “多呕呕!多谢大冢祀关心,桑伤势无碍。”桑字说到一半,桑余才猛然意识到不对,让后硬生生的改口。 “这是通向我玄天冢祖冢的护冢阵,其后变数凶险万分,差点连累了黎堂主,抱歉之至。” “无碍。” 桑余所受之伤,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因为一言一行间,都得牵动着痛楚,但他还得装作无事人一般。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大冢祀说完,视线却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桑余胸前的血锏上“堂主年纪轻轻,没想到修为就如此高深,已经深得傩王真传了。” “严重了。”不是桑余惜字如金,是他没法多说,但幸好有血锏在,桑余此时才发现,那里有一阵气息渐渐转到自己身子,使得他的伤势在迅速的痊愈。 这跟血锏,究竟是什么来历?桑余想起了自己苗寨之行,寨佬对这血锏似乎是忌惮不已。桑余正想着,眼神无意中一扫,发现大冢祀正在斜睨着胸口的血锏。 “黎堂主,这方血色的长锏,不知是何来历?” 被问起血锏的来历,桑余一愣,不知从何说起,即便想撒个谎,对于玄魔二道根本不太了解的他,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反倒是大冢祀却似有所悟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 “我知道堂主有所忌惮。不过老朽实话与堂主说吧,傩王几百年前设立落魂渊,收集死魂的意图老朽多少是知道些的,老朽更知道,若不是符宗出了那一人,只怕你们的计划找就达成了吧?” 被大冢祀这么一说,桑余猛然明白,他口中的那人,应该是阳符宗履冰阁看到的那位。只不过傩刹门的计划为何,桑余就不得而知了。 桑余的再次沉默,被一旁的大冢祀看在了眼里。而他似乎完全误会了,只听他接着说道: “不瞒堂主,傩刹门与玄天冢同气连枝,都有着共同的对手。所以堂主不比对老朽时刻提防。”大冢祀说完,望了一眼桑余,似乎在观察桑余的反应,然后接着说道:“如果堂主有所忌惮,老朽可以先坦诚相待,此次找堂主来,就是有一事相求,希望堂主望在往日情谊上,不吝相助” 二人言语间,已经被脚下开始正旋的山川海岳吸纳了进去。桑余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等到再次可以视物时,发觉已经来到了一处不见天日的谷底。 这里没有光明,但却可以视物,因为满地残破的金戈铁甲,发出诡异的寒芒。它们堆积如山,不,准确的来讲就如同一处坟茔。 桑余此刻终于明白,玄天冢之名,是如何来的了。 这一座以兵器为堆积的坟茔,只不过下面埋葬的是什么桑余就无法确定了,若依大冢祀之言,此处既然为祖冢,那肯定埋葬了玄天冢某位,甚至某些辈分极高的先辈。 而在这些兵刃法器所发出的寒芒映照下,整座山冢上生长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桑余之前也见过,正是那种让玄天冢大为头痛的诡异毒蕈。 “果然如此。”面前的一切,真如桑余料想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回 玄天秘史 桑余如是想,但并未傻到如是说。因为他还不确定大冢祀意欲何为,若是贸贸然的让对方察觉他自己早有料想,这对于桑余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咦,这里”桑余如是说道,虽然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但此时清冷的语气中却带了几分诧异。 “哎,请原谅老朽的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堂主之前看到的那株毒蕈,只是祖冢当中九牛之于一毛而已。”大冢祀手一挥,地上残破的金戈铁甲上的光芒愈发的强烈。如同镶嵌在地上的星辰,让整个祖冢变得诡异奇幻。 “这应当是玄天冢的秘事,你告诉我这一个外人,似乎” 大冢祀挥了挥手,将桑余余下的话挡了回去,继而说道:“当年符宗以一己之力,意欲剿灭我玄天冢,是因为你爷爷傩王深谋远虑,深明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不惜倾尽全力助我玄天冢抵符宗于石林之外。但是后果” 归根结底桑余不是黎渊,所以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所以只听大冢祀继续说到: “结果是我玄天冢得以留存,而你爷爷的所作所为却彻底的惹恼那人。使得他即便单枪匹马都要杀向牛首山。” 如果桑余未去过傩刹门,他不会知道牛首山就是傩刹门所处的地方。那里守卫之森严,桑余是知道的,桑余更清楚的是傩王的实力,那是他师傅守一真人都未必能匹敌的存在。大冢祀口中的符宗那人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单枪匹马的闯进傩刹门? “你是白骨堂副堂主,自是比老朽还知道你们傩刹门的故事,你们是世代侍奉魔神的,以从那获得惊人的力量”说道这里,大冢祀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将要说出来的,即便是他也无法相信的事情。 “但那人那人年纪轻轻,竟然直接与你爷爷魔神附体后对拆了三天三夜,整个牛首山面目全非。结果,就是他身受重伤,而代价,就是你们傩刹门中再无一人可以召唤魔神相助,即便是傩王亦然。” 如果说傩刹门从此以后不能召唤魔神,那桑余在与傩王交手的那次,又是什么?似乎傩刹门还有什么底牌,当初没有彻底的交出来。 桑余这么想着,眼睛望着大冢祀,他眼神中有光芒闪动。 桑余似乎从中看到了一名玄衣男子衣衫猎猎,身形虽然单薄,但是气势却无从比拟,而男子前面,就是年轻时的傩王,以及傩王背后顶天立地,魔气缭绕的鬼神。 桑余似乎想到那人的名字。 “嗳,这些是属于傩刹门与我玄天冢共同的耻辱,老朽本不该提起,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想表明,傩刹门与玄天冢一样,有着同一个敌人——阳符宗。” 大冢祀应该看到了桑余的表情有所动容,以为这位“白骨堂副堂主”对他方才的言论有所动容,才出此言补充到。无非是想在说下面的事情之前,告诉桑余:你们与我玄天冢唇齿相依。 这些桑余心里都清楚,所以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默的看着大冢祀,等着他把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彻底的摊开来。 “而现在,堂主也看到了”大冢祀手一挥,指的是面前祖冢上处处可见的蕈草。“这种蕈草自冢下而生,已经侵占了玄天冢整个祖冢,若是继续下去,只怕无须玄门甚至符宗的一兵一卒,我玄天冢就要陨落在这一株小小的草下所以老朽才斗胆,不惜违背祖训,带堂主前来此地,就是希望堂主看在玄天冢与傩刹门往日交情上,帮老朽一把。” 说完这些,大冢祀看起来的稚嫩的面容也掩盖不住他心头的沧桑,一派之命运最后要维系在旁门小辈的身上,这种无奈不用多说。 桑余其实早就知道大冢祀的目的,他只是需要对方说出来,同时他也不解,大冢祀是凭什么觉得他能够帮助玄天冢渡过这次危机。而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大冢祀只说了这毒蕈对玄天冢的影响极大,却从未说过,究竟是怎么个影响法。 如果只是简单的会让触碰的人魂消烟灭,那根本不至于让大冢祀废如此的阵仗,因为他们只需封锁整个祖冢不让弟子靠近就可。更何况,即便有人靠近又如何?从之前拿白衣魂试探一事,桑余就可以看出来,牺牲些无足轻重的门徒,对于大冢祀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桑余隐约的猜测到,这毒蕈对玄天冢真正的威胁,绝不是大冢祀说的那么简单。 “大冢祀既然想让本堂主帮忙,看在玄天冢与我傩刹门往日的情份上,也不是不可,可大冢祀话语中遮遮掩掩,这让本堂主如何相信?” 与之前装懵装傻不一样,这一次有了底牌的桑余选择主动出击。 被桑余这么一说,大冢祀一愣,然后以一副从新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桑余,缓缓道:“不得不说,堂主之俊才,实为傩刹门之福啊。” “说吧。”桑余拉了拉头罩,心中并没有因为大冢祀的恭维而生出一丝涟漪,即便对方不是刻意。 “堂主说的没错,老朽是有话没有说,但并非老朽不说,而是关乎我玄天冢的旧事。”大冢祀说完,小心的避开身边的蕈草,然后往祖冢的位置又走了几步。 “什么旧事?” “堂主可否知道,我玄天冢是何来历?” 桑余摇头。 “那堂主可知前朝武安君?” 桑余点头,公孙起人屠的名号无人不晓。 “当年先祖以兵入道,渐感胸中杀意渐盛,有些魂不由己,所以从此以后对于行伍之事,渐渐移交给了后辈,而此一做法,无异于惹得君王恼怒,结果就是不久之后,君王将祖上贬回了故里。” 桑余虽然胸无点墨,但是这些事情世人皆知,他也没有不晓得的道理,只是他不明白,玄天冢如今得事情与武安君有什么干系。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君王与祖上的一种交换。”大冢祀望着桑余,平平淡淡的却说出了一个惊天之秘。 “交换?” “就是先祖可以不用在陷阵沙场,而代价就是私下里训练一支军队。” “军队?”桑余预感到了这支军队的非同寻常。 “一支没有躯壳,只有灵魂。可以横行诸界,只忠于君上的军队” 大冢祀说道这里,桑余的心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逐渐变得清晰,让他不禁脱口而出: “就是现在的玄天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回 身份败露 最快更新儒门三策最新章节! 正是。 大冢祀望着桑余,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桑余从他深邃的眸眼中寻到了几许肯定与善意。这才对玄天冢的由来与立场也更加的明晰: 玄天冢与前朝有着渊源,与阳符宗必然水火不容,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碍于形势,大冢祀与傩王目前确实不会闹的太僵。如果这么说来,大冢祀对自己应该就没什么敌意了。 这么一推敲,桑余之前的种种疑虑与提防也渐渐放下。看着大冢祀往前移步而去,也随后跟上。可脚步还未迈出,却感觉如同被什么抓住了一般,忙低头往左右一看,不知何时,身旁出现了几名黑衣魄,而自己的手脚,早已被死死的钳制住。 而背后突然生出一股凉气,眼前为之一亮。 不,不是眼前变亮了,而是余光所至,甚至背后的空间变暗了——是黑衣使玄魄。 桑余心头一紧,他们不是不能进入祖冢么?还不待桑余多想,背后一个冰冷,短促如同晶石碎裂时的声音传入耳际。 “你是谁?” 听到玄魄的质疑,桑余已经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出了不耐与杀意。 大冢祀还是站在原地,倒剪着双手,背对着桑余。看样子,玄魄做的这一切都来自他的授意。 难道?是被看出来了么?——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桑余脑海。可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又在哪里露出来了破绽。 “你以为我玄天冢的祖冢,是这么好进的?虽然你一身魔气,并煞费苦心的毁了容貌,可别以为本座感受不到你眉间那股气息?那是阳符宗的味道。” 大冢祀徐徐道来,可却字字诛心。这话音方落,桑余就感觉背后的凉气越来越近,几乎到了贴住脖颈的地步了,就如同悬吊在头上屠刀,随时能让自己魂消身灭。 原本以为有傩王的假戏真唱,自己就能利用这个假身份瞒天过海,没成想还是被看穿了。此时的桑余才猛然发现自己小瞧了面前的这个孩童模样的大冢祀。他的实际年龄,可能是比傩王,甚至他师傅守一真人还要长的老怪物啊。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心计? “哼,是什么时候,你们开始怀疑起我的。”桑余声音生冷,与玄魄的冰冷短促,给人铁血无情的感觉又不尽相同。 大冢祀没有说话,而是挥了挥手。桑余不用猜也能明白,接下来的对付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想起之前自己在他眼神中寻得的结果,那分明是这个老鬼故意做出来看的啊。 如果他表现得太明显,以桑余肯定会疑心。就这样遮遮掩掩,让桑余自己发现的,才会深信不疑啊。想到这里,桑余不由得懊悔万分。 背后的压力越来越大,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得桑余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倒,单膝跪地。也许是带着几分懊悔,桑余一只手按着血锏重重的拍在地上。 “怎么?感觉行踪泄露,所以气急败坏了?”大冢祀侧着身子,很是不屑的瞟了桑余一眼,那目光,仿佛就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桑余自知生死皆在一线,所以一手按着血锏,只待寻求到那一线合适机会好反戈一击。可这点小九九,作为黑衣使的玄魄怎么看不出来?背后的杀气未减,前方的空气中如水般荡出一圈涟漪,一个黑影已经出现——是黑衣使玄魄。 此时的玄魄其余都是完好,唯独右手手臂斜伸着,而自小臂往下全部不见。若是之前没有与他打过照面,怕还会以为堂堂黑衣使是个独臂客。正因为见到这一幕,桑余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桑余清楚的知道,玄魄消失的半截手臂,是对方故意为之,此刻正滞留在自己脖颈之后,只要玄魄动心起念,随时都可以要了他桑余的这条性命。 似乎看出来桑余束手无策,大冢祀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头有一丝不屑:“说吧,你与阳符宗究竟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真的是白骨堂黎渊,那群张嘴天道,闭嘴天道的老东西,又怎么会符宗的静心符?” “原来就是这个?”桑余一愣,没想到守一真人当初为了救他的静心符,这回倒要了自己的命。可桑余的心防没那么容易被击溃,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闭嘴。”玄魄一声冷喝,留在背后的右臂已经快要印在了桑余脖颈上了。即便不看,都能知道自己脖颈上一阵阵的刺痛,是被那有如实质般的寒芒所伤。 大冢祀伸手按了按,示意玄魄噤声。然后反问道:“你死到临头了,笑什么?” “我笑你堂堂大冢祀居然也是如此昏聩,我笑你们玄天冢不过尔尔,难怪当初阳符宗只身一人,几乎就挑了你们全冢...嘶......”桑余还欲继续说下去,背后直至脖颈阵阵刺痛传来。 就好像被人刚刚撕掉了一层皮一样,那种疼痛,既锥心,又敏锐——是玄魄。桑余不用想都知道,他瞥了对方一眼,可是神情中并不带恨意,反到是嘴角一挑,像是嘲讽般的笑道:“堂堂黑衣使玄魄,就这么点技俩?” 其实不是桑余不知道疼,而是任凭是谁能从落魂渊活着走出来,可能世上遇到的任何千刀万剐,刀剑加身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诶?”大冢祀面露讶色,然后踱上前来。 “你这股子倔劲,倒教人欣赏。如果你不是阳符宗的人,本座倒很愿意在玄魄的麾下,再加一个副使的位置给你。”大冢祀面露不忍之色,然后又好言劝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近日里阳符宗会将造访,原本以为会是哪几脉的长老,真人。却没想到会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过你也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居然瞒过了那么多人的耳目,如果不是本座带你进入祖冢,降低你的戒心,又特意与你说起傩刹门与阳符宗的往事......” 听到这里,桑余才猛然知晓,自己原来是在这里露出的端倪。可是他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动作,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 “你若当真是白骨堂黎渊,我与你讲起傩刹门的旧恨,怎么可能会不动声色?又加上你身上的阳符气息,一切已经昭然若揭了吧?” 大冢祀说着,头微微一低,一张脸几乎凑到了桑余的前额。而他深邃的眼神,此时如同一泓没有底的深渊,将桑余的每一个动作,丝毫不落的卷入了眼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回 独斗玄魄 最快更新儒门三策最新章节! 没想到大冢祀之观察细致如斯,这不得不让桑余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守一真人授予的静心符,桑余基本上就没怎么修炼过,迄今为止留在眉间的只是一点原符,即便是他自己,如果不刻意去感受,都难察觉他的存在。 而大冢祀与桑余接触才这么几面,就把一切了然于眼底。这才是大冢祀对他再三试探的原因吧,如果桑余在听到傩刹门的往事时,有所动容,也许就能逃过一劫。 可不幸的是,即便他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没有料到,大冢祀都已经把他带进玄天冢祖冢了还要试探。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自救?身后有黑衣魂挟持,还有玄魄在虎视眈眈,大冢祀虽然没有出过手,但也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桑余思来想去,唯一能给他自己一点信心的,就是这群人都以为他凭借的只是手中血锏,却不知实际上的血锏只是压抑体内凶魂戾气的存在吧。 血锏就在手中,桑余的手指微微一紧,这一幕就马上被玄魄发现了: “找死。” 话音未落,刷,刷两声破空之音已起,那是两道玄黑晶气破空而至,一左一右钉在桑余手侧,让他的手动弹不得。 “如果不想死得太早,就把手从法器上拿开。”大冢祀眼睛微眯,难得的带着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听起来像是劝告,实质是赤裸裸的威胁。 桑余是恨不得把血锏丢开的,可是玄天冢的人根本不会给他解除血锏制约的机会。 很明显,这个办法失策了!这样下去怎么行?桑余心中开始急了起来,一丝不甘在心里升起,自己与玄天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难道就因为阳符宗与玄天冢的恩怨,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桑余来到玄天冢并无恶意。只是想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守一真人,让他带自己回阳符宗而已。 正在这时,站在姜珏背后的一名黑衣魄突然向前一步,自告奋勇的拾起桑余身前的血锏,脚步往后一退,消失在了黑暗里。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姜珏几乎不敢相信。那黑衣魄越走越远,而体内的凶戾之气也在渐渐苏醒,可是玄天冢一众还恍然不知,尤其是那大冢祀,应该发现了桑余血锏被夺之后情况有些不对,但还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黎堂主。当然,如果你是黎渊的话。你那法器似乎对蕈草极为克制,本座借去一用如何?当然如果你是阳符宗的弟子的话,本座也可以不予计较,愿意用这法器饶你一命,你看如何?” 大冢祀说完,左手抱胸,右手手肘撑在左手之上,手掌摩挲着光秃秃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桑余,很显然,他还不适应这具没有丁点胡须的躯体。 “如果我说不呢?”桑余感觉内心越来越烦躁,似乎有另一个自己要从躯壳里钻出来。 “你说不?”大冢祀略微有些诧异,然后直起了身子,转过身去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了吗?” 余光中,玄魄的右臂微微一抬,背后一阵刺痛感随之传来。桑余毫无他法,只能身子猛地往地上一扑,拉开玄魄右手所化玄晶的距离,然后身子就地一滚,地上噗噗几声,已然多出了几个深不可测的深洞。 这一滚,虽然狼狈些,但至少能就得自己的性命。这些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旁边的几名黑衣魄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桑余逃脱。就连大冢祀与玄魄I都没有想到桑余还有如此一着,不由“咦”了一声。 “玄魄,这会本座准你好好玩玩。”大冢祀看了看桑余,然后身子一退,已然到了冢堆附近,给他们二人让出了空间。 有了大冢祀的准许,玄魄对身侧的几名黑衣使望了一眼,吓得他们乖乖的退了出去。而与此同时,玄魄只手一抬,在桑余与他自己之间兀地生出四堵玄色晶墙来。 也不知道他此举是为了保护祖冢还是为了囚住桑余。但是桑余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现在连自己都管不了。身体周围开始蕴出一层血雾,四肢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双腿猛地一曲,整个人如同一道血色的闪电,直往玄魄扑去。 玄魄站在原地,人不躲不闪,口中轻轻念到:“金蝉脱壳。” 话音未落,桑余人已扑至,双手成爪,背后隐有血色魔神双手合抱,直取玄魄。但是血爪所至,根本没有听见意料中的晶铁交击之声,而是如击空气,桑余一个手势不住,直直的往前面的玄晶壁撞去。 就在将要撞上玄晶壁时,桑余单足一蹬,人接力一旋,已经在空中完成了转体,而他背后的玄魄身影已经渐渐虚化。 “分身吗?”桑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但又多了几分低沉。正在这时,桑余面前的玄魄的分身突然一扭,从中射出几道玄晶来,桑余以为那是分身,哪知近前才感觉到威势逼人,幸亏身体此时变得分外敏锐,都一一闪过。 那几道玄晶与桑余擦身而过,径直的撞在了玄晶壁上。桑余本以为他们会相互抵消。可是下一瞬却出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那几道锋利的玄晶迅速的隐没在玄晶壁内,然后突然从四周的晶壁内弹射出来。但是此次,却是之前的四倍之多。 而与此同时,虚空中玄魄的声音才渐渐响起:“借刀杀人” 桑余越闪避,玄晶刃就越多,好在他此时理智尚存,心知当下之际,只有在玄晶尚少之时把它们完全接下来,才能破招。 否则到了最后,这晶刃会越来越多,整个玄晶壁内就完全成了一个绞肉的器具。无论是谁,除非他有着金刚不坏之身,不然都难逃被绞成碎肉的下场。 桑余知道如何破招,可无奈的是,身体几乎不受自己控制,它们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想法。 “你以为我玄天冢的黑白双使,当真是作为摆设的?小子,当今天下能让玄魄出手的,不是宗门领袖就是魔门魁首,你区区一阳符宗的无名小卒,能得此待遇,即便死,也应当知足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