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楔子 张天师祈禳瘟疫 洪太尉误走妖魔 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佑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点天子驾坐紫哀殿受百官朝贺。但见: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篮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吞珠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王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武两班齐。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班部丛中宰相赵哲、参政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救济万民。”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宫观寺院修设好事禳灾。不料其年瘟疫转盛。仁宗天子闻知龙体下安复会百官计议。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启奏。天子看时乃是参知政事范仲淹。拜罢起居奏曰。“目今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以臣愚意要禳此灾可宣嗣汉天师星夜临朝就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奏闻上帝可以禳保民间瘟疫。”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井降御香一柱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大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夭师张真人星夜来朝祈禳瘟疫。就金殿上焚起御香亲将丹诏忖与洪大尉即便登程前去。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于背了诏书盛了御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从离了东京取路径投信州贵溪县来。但见: 遥山叠翠远木澄清。奇花绽锦绣铺林嫩柳舞金丝拂地。风和日暖时过野店山村;路直沙平夜宿邮亭驿馆。罗衣荡漾红尘内骏马驱驰紫陌中。 且说大尉洪信资擎御书一行人从上了路途不止一日来到江西信州。大小官员出郭迎接随即差人报知龙虎山上清宫住持道众准备接诏。次日众位官同送太尉到于龙虎山下。只见上清宫许多道众鸣钟击鼓香花灯烛幢幡宝盖一派仙乐都下山来迎接丹诏直至上清宫前下马。太尉看那官殿时端的是好座上清宫。但见: 青松屈曲翠柏阴森。门悬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篆。虚皇坛畔依稀垂柳名花;炼药炉边掩映苍松老桧。左壁厢天丁力士参随着大乙真君;右势下玉女金童簇捧定紫微大帝。披仗剑北方真武踏龟蛇;权履顶冠南极老人伏龙虎。前排二十八宿星君后列三十二帝天子。阶砌下流水语谩墙院后好山环绕。鹤生丹顶龟长绿毛。树梢头献果苍猿莎草内衔芝白鹿。三清殿上呜金钟道士步虚;四圣堂前敲玉磐真人礼斗献香台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将瑶坛赤日影摇红玛淄。早来门外祥云现疑是天师送老君。 当下上至住持真人下及道童侍从前迎后引接至三清殿上请将诏书居中供养着。洪大尉便间监宫真人道:“天师今在何处?”住持真人向前享道:“好教大尉得知:这代祖师号曰虚靖天师性好清高倦于迎送自向尤虎山顶结一茅庵修真养性因此下住本宫。”太尉道:“目今天子宣诏如何得见?”真人答道:“吝享已诏敕权供在殿上贫道等亦不敢开读。且请大尉到方丈献茶再烦汁议。”当时将丹诏供养在三清殴上与众官都到方丈太尉居中坐下执事人等献茶就进斋供水6俱备。 斋罢大尉再间真人道:“既然天师在山顶庵中何下着人请将下来相见开宣丹诏?”真人禀道:“这代祖师虽在山顶其实道行非常能驾雾兴云踪迹不定。贫道等如常亦难得见怎生教人请得下来?”太尉道”似此如何得见!国今京师瘟疫盛行今上天子特遣下官贵捧御书丹诏亲奉尤香来请天师要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酸以被天灾救济万民。似此怎生奈何:”真人享道:“天子要救万民只徐是大尉办一点志诚心斋戒沐浴更换布衣休带从人自背诏书焚烧御香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方许得见。如若心不志诚空走一遭”亦难得见。”大尉听说便道:“俺从京师食素到此如何心不志诚?既然恁地依着你说明日绝早上山。”当晚各自权歇。 次日五更时分众道士起来备下香汤请大尉起来沐浴换了一身新鲜布衣脚下寿上麻鞋草履吃了素斋取过丹诏用黄罗包袱背在脊梁上手里提着银手炉降降地烧着御香。许多道众人等送到后山指与路径。真人又禀道:“太尉要救万民休生退悔之心只顾志诚上去。”太尉别了众人口诵天尊宝号纵步上山来。 将至半山望见大顶直侵霄汉果然好座大山。正是。 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高低不等谓之山侧石通道谓之蛐孤岭崎岖谓之路上面平极谓之顶头圆下壮谓之峦藏虎藏豹谓之穴隐风隐云谓之岩高人隐居谓之洞有境有界谓之府樵人出没谓之径能通车马谓之道流水有声谓之洞古渡源头谓之溪岩崖滴水谓之泉”左壁为掩右壁为映。出的是云纳的是雾“锥尖象小崎峻似峭悬空似险削磁如平。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主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恰似青黛杂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这洪太尉独自一个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 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踌躇心中想道:“我是朝廷贵官在京师时重捆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着肩气喘。 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扑地跳出一个吊猜白额锦毛大虫来。洪太尉吃了一惊叫声:“阿吁!”扑地望后便倒。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 毛披一带黄金色爪露银钩十八只。睛如闪电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就。 伸腰展臂势狰狞摆尾摇头声霹雳。山中狐兔尽潜藏涧下樟袍皆敛迹。 那大虫望着洪太尉左盘右旋咆哮了一口托地望后山坡下跳了去。洪大尉倒在树根底下唬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大虫去了一盏茶时方才鸭将起来再收拾地上香炉还把龙香烧着再上山来务要寻见天师。又行过三五十步口里呗了数口气怨道:“皇帝御限差俺来这里教我受这场惊恐!”说犹未了只觉得那里又一阵风。吹得毒气直冲将来。大尉定睛看时山边竹藤里箴绞地响抢出一条吊桶大小、雪花也似蛇来。大尉见了又吃一惊撇了手炉叫一声:“我今番死也!”望后便倒在盘舵石边。微闪开眼看那蛇时但见: 昂惊讽起掣目电光生。动荡则拆峡倒冈呼吸则吹云吐雾。鳞甲乱分千片玉尾梢斜卷一堆银。那条大蛇径抢到盘舵石边朝着洪大尉盘做一堆两只眼迸出金光张开巨口吐出舌头喷那毒气在洪大尉脸上。惊得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那蛇看了洪大尉一回望山下一溜却早不见了。大尉方才爬得起来说道:“惭愧!惊杀下官!”看身上时寒粟子比滑灿儿大小。口里驾那道士:“叵耐无礼戏弄下官教俺受这般惊恐!若山上寻下见天师下去和他别有话说。”再拿了银提炉整顿身上诏敕并衣服中帧却待再要上山去。 正欲移步只听得松树背后隐隐地笛声吹响渐渐近来。大尉定睛看时但见那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管铁笛转出山凹来。大尉看那道童时但见:头缩两枚丫舍身穿一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芒鞋麻间隔。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尘埃;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昔日吕侗宾有牧童诗道得好: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只见那个道童笑吟吟地骑着黄牛横吹着那管铁笛正过山来。洪大尉见了便唤那个道童:”你从那里来?认得我么?”道童不睬只顾吹笛。大尉连间数声道童呵呵大笑拿着铁笛指着洪大尉说道:“你来此问莫非要见天师么什大尉大惊便道:“你是牧童如何得知?”道童笑道:“我早间在草庵中伏侍天师听得天师说道:“今上皇帝差个洪大尉责擎丹诏御香到来山中宣我往东京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酷祈攘天下瘟疫。我如今乘鹤驾云去也。”这早晚想是去了不在庵中。你休上去山内毒虫猛兽极多恐伤害了你性命。”大尉再阿道:“你不要说谎?”道童笑了一声也不回应又吹着铁笛转过山坡去了。太尉寻思道:“这小的如何尽知此事?想是天师分付他已定是了。”欲侍再上山去”方才惊唬的苦争些儿送了性命不如下山去罢。” 大尉拿着提炉再寻旧路奔下山来。众道士接着请至方丈坐下真人便间太尉道:”曾见夭师么?”大尉说道:“我是朝廷中贵官如何教俺走得山路吃了这般辛苦争些儿送了性命!为头上至半山里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惊得下官魂魄都没了。又行不过一个山嘴竹藤里抢出一条雪花大蛇来盘做一堆拦住去路。若不是俺福分大如何得性命回京?尽是你这道众戏弄下官!”真人复道:”贫道等怎敢轻慢大臣?这是祖师试抨大尉之心。本山虽有蛇虎并不伤人”大尉又道:“我正走下动方欲再上山坡只见松树傍边转出一个道童骑着一头黄牛吹着管铁笛正过山来。我便间他:’那里来?识得俺么?他道:‘已都知了。’说天师分付早晨乘鹤驾云望东京去了下官因此回来。”真人道:“大尉可惜错过这个牧童正是天师!”大尉道:“他既是天师如何这等狠催?”真人答道:“这代天师非同小可虽然年幼其实道行非常。他是额外之人四方显化极是灵验。世人皆称为道通祖师。”洪大尉道:“我直如此有眼不识真师当面错过!”真人道:“大尉且请放心既然祖师法旨道是去了比及大尉回京之日这场酌事祖师已都完了。”大尉见说方才放心。真人一面教安排筵宴管待大尉;请将丹诏收藏于御书匣内留在上清宫中尤香就三清殿上烧了。当日方大内大排斋供设宴饮酌。至晚席罢止宿到晓。 次日早膳已后真人道众并提点执事人等请大尉游山。大尉大喜。许多人从跟随着步行出方丈前面两个道童引路行至宫前宫后看玩许多景致。三清殿上富贵不可尽言。左廊下九天殿、紫微殿、北极殿;右廊下太乙殿、三官殴、驱邪殿诸宫看遍。 行到右廊后一所去处洪太尉看时另外一所殴字:一遭都是捣椒红泥墙正面两扇朱红棍予门上使着胳膊大锁钛着交叉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叠叠使着朱印。棺前一面朱红漆金字牌额上书四个金字写道:“伏魔之殿”。大尉指着门道:“此殿是甚么去处?”真人答道:“此乃是前代老租天师锁镇魔王之殿”太尉又问道:“如何上面重重叠叠贴着许多封皮?”真人答道:“此是老祖大唐洞玄国师封锁魔王在此。但是经传一代天师亲手便添一道封皮使其子子孙孙下敢妄开。走了魔君非常利害。今经**代祖师誓丁敢开。锁用铜汁渔铸谁知里面的事小道自来往持本宫三十余年也只听闻。” 洪大尉听了心中惊怪想道:“我且试看魔王一看。”便对真人说道:“你且开门来我看魔王甚么模样。”真人告道:“大尉此殴决下敢开!先祖天师叮咛告戒:‘今后潜入不许擅开。”大尉笑道:”胡说!你等要妄生怪事煽惑百姓良民故意安排这等去处假称钡镇魔王显耀你们道术。我读一鉴之书何曾见锁魔之法?神鬼之道处隔幽冥我不信有魔王在内”快快与我打开我看庞王如何。”真人三回五次禀说:“此殿开不得恐惹利害有伤于人。”大尉大怒指着道众说道:“你等不开与我看回到朝廷先奏你们众道土阻当宣诏违别圣旨不令我见天师的罪犯;后奏你等私设此殿假称锁镇庇王煽惑军民百姓。把你都追了度胖刺配远恶军州受苦。”真人等惧怕大尉权势只得唤几个人工道人来先把封皮揭了将铁锤打开大锁。 众人把门推开看里面对黑洞洞地但见:昏昏默默杏奋冥冥。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不分南北怎辨东西。黑烟召霄扑人寒冷气阴阴侵体颤。人迹下到之处妖精往来之乡。闪开双目有如盲伸出两手不见掌。常如三十夜却似五更时。 众人一齐都到殿内黑暗暗不见一物。太尉教从人取十数个人把点着将来打一照时四边井无别物只中央一个石碑约高五六尺下面石龟跌坐大半陷在泥里。照那碑阉上时前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篆人皆不识。照那碑后时却有四个真字大书凿着“遇洪而开”。却不是一来夭罡星合当出世二来宋朝必显忠良三来凑巧遇着洪信。岂不是无数!洪大尉看了这四个字大喜便对真人说道:“你等阻当我却怎地数百年前已注我姓字在此?‘遇洪而开’分明是教我开看却何妨!我想这个日王都·只在石碑底下。汝等从人与我多唤几个人工人等将锄头铁锹来掘开。”真人慌忙谏道:”大尉不可掘动!恐有利害伤犯千人下当稳便。”大尉大怒喝道:“你等道众省得甚么!卿l分明凿着遇我教开你如何阻当?快与我唤人来开。”真人又三回五次禀道:“恐有下好。”大尉那里肯听?只得聚集众人先把石碑放倒一齐并力掘那石龟半日方才掘得起。又掘下去约有三四尺深见一片大青石板可方丈围。洪大尉叫再掘起来。真人又苦享道:“不可掘动!”大尉那里肯听?众人只得把石板一齐打起看时百板底下却是一个万丈深浅地穴。只见穴内刮刺刺一声响亮那响非同小可恰似: 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泰华山头巨灵神一劈山峰碎。共工奋怒去盔撞倒了不周山;力士施咸飞锤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憎折于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那一声响亮过处只见一道黑气从穴里滚将起来掀塌了半个殿角。那道黑气直冲上半天里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众人吃了一惊声喊都走了撇下锄头铁锹尽从殿内奔将出来推倒撷翻无数。惊得洪大尉目睁口呆罔知所措面色如上。奔到廊下只见真人向前叫苦不迭。太尉间道:“走了的却是甚么妖魔?”那真人言不过数句话不过一席说出这个缘由。有分教:一朝皇帝夜眠下稳昼食忘餐。直使宛予城中藏猛虎萝儿洼内聚神蚊。 毕竟尤虎山真人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话说故宋哲宗皇帝在时其时去仁宗天子已远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便有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得好脚气球。 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球。 绑来迹便将气球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改作姓高名俅。 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 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在开封府里告了一纸状府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送配出界放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 高俅无计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柳大郎名唤柳世权。 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子。 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 绑来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量要回东京。 这柳世权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收拾些人事盘缠赍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仕家过活。 当时高俅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东京迳来金梁桥下董生药家下了这一封书。 董将仕一见高俅看了柳世权来书自肚里寻思道:“这高俅我家如何安得着遮着他?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却是个帮闲破落户没信的人亦且当初有过犯来被断配的人旧性必一肯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 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面皮当时只得权且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 住了十数日董将仕思量出一个路数将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简对高俅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 高俅大喜谢了董将仕。 董将仕使个人将着书简引领高俅迳到学士府内。 门吏转报。 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俅看了来书。 知道高俅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着得他?不如做个人情他去驸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他便欢喜这样的人。” 当时回了董将仕书札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 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处。 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 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高俅来拜见了便喜;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个亲随。 自此高俅遭际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 蚌一日小王都太尉庆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 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 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 当日王都尉府中准备筵宴水6俱备。 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 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身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 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 王都尉见端王心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 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王都尉道:“明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 端王又谢了。 两个依旧入席。 饮宴至暮尽醉方散。 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着一个小靶子盛了用黄罗包袱包了写了一封书呈却使高俅送去。 高俅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着书呈迳投端王宫中来。 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 没多时院公出来问道:“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 高俅施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中特送玉玩器来进大王。” 院公道:“殿下在庭心里和小逼门踢气球你自过去。” 高俅道:“相烦引进。” 院公引到庭门。 高俅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起扎揣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小逼门相伴着蹴气球。 高俅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侯。 也是高俅合当迹时运到来;那个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 那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 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 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 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真如此挂心?” 高俅取出书呈进上。 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 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气球?你唤做甚么?”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高俅胡乱踢得几脚。” 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 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 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何伤。” 高俅再拜道:“怎敢。” 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高俅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 才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球一似鳔胶黏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次日排个筵会专请王都尉宫中赴宴。 却说王都尉当日晚不见高俅回来正疑思间只见次日门子报道:“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 王都尉出来见了干人看了令旨随即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了马入宫来见了端王。 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入席饮宴间端王说道:“这高俅踢得两脚好气球孤欲索此人做亲随如何?” 王都尉答道:“既殿下欲用此人就留在宫中伏侍殿下。” 端王欢喜执杯相谢。 二人又闲话一回至晚席散王都尉自回驸马府去不在话下。 且说端王自从索得高俅做伴之后留在宫中宿食。 高俅自此遭际端王每日跟随寸步不离。 未两个月哲宗皇帝晏驾没有太子武百官商议册立端王为天子立帝号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 登基之后一向无事忽一日与高俅道:“朕欲要抬举你但要有边功方可升迁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 只是做随驾迁转的人。 绑来没半年之间直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 高俅得做太尉拣选吉日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 所有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 高殿帅一一点过於内只欠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患病未痊。 --不曾入衙门管事。 高殿帅大怒喝道:“胡说!既有手本呈来却不是那厮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是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 随即差人到王进家来捉拿王进。 且说这王进却无妻子只有一个老母年已六旬之上。 牌头与教头王进说道:“如今高殿帅新来上任点你不着军正司禀说染病在家见有患病状在官高殿帅焦躁那里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连累小人了。” 王进听罢只得捱着病来;进殿帅府前参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个喏起来立在一边。 高俅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 王进禀道:“小人便是。” 高俅喝道:“这厮!你爷是街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得甚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王进告道:“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痊。” 高太尉骂道:“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 王进又告道:“太尉呼唤不敢不来。” 高殿帅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加力与我打这厮!” 众多牙将都是和王进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 高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日却和你理会!”王进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认得是高俅;出得衙门叹口气道:“我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甚么高殿帅却原来正是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迹得做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奈何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娘说知此事。 母子二人抱头而哭。 娘道:“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 王进道:“母亲说得是。儿子寻思也是这般计较。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儿子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 当下母子二人商议定了。 其母又道:“我儿和你要私走只恐门前两个牌军是殿帅府拨来伏侍你的若他得知须走不脱。” 王进道:“不妨。母亲放心儿子自有道理措置他。” 当下日晚未昏。 王进先叫张牌入来分付道:“你先吃了些晚饭我使你一处去干事。” 张牌道:“教头使小人那里去?” 王进道:“我因前日患病许下酸枣门外岳庙里香愿明日早要去烧炷头香。你可今晚先去分付庙祝教他来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炷头香就要三牲献刘李王。你就庙里歇了等我。” 张牌答应先吃了晚饭叫了安置。望庙中去了。 当夜母子二人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做一担儿打挟了;又装两个料袋袱驼拴在马上的。 等到五更天色未明王进叫起李牌分付道:“你与我将这些银两去岳庙里和张牌买个三牲煮熟在那里等候;我买些纸烛随后便来。” 李牌将银子望庙中去了。 王进自去备了马牵出后槽将料袋袱驼搭上把索子拴缚牢了牵在后门外扶娘上了马;家中粗重都弃了;锁上前后门。 挑了担儿跟在马后趁五更天色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来。且说z茧p军买了福物煮熟在庙等到已牌也不见来。 李牌心焦走回到家中寻时只见锁了门两头无路寻了半日并无有人。 看看待晚岳庙里张牌疑忌一直奔回家来又和李牌寻了一黄昏。 看看黑了两个见他当夜不归又不见了他老娘。 次日两个牌军又去他亲戚之家访问亦无寻处。 两个恐怕连累只得去殿帅府告:“王教头弃家在逃母子不知去向。” 高太尉见告大怒道:“贼配军在逃看那厮待走那里去!” 随即押下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王进。 二人告免其罪责不在话下。 且说王教头母子二人自离了东京免不了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在路一月有馀忽一日天色将晚王进挑着担儿跟在娘的马后口里与母亲说道:“天可怜见!惭愧了我母子两个脱了这天罗地网之厄!此去延安府不远了高太尉便要差拿我也拿不着了!” 母子二人欢喜在路上不觉错过了宿头“走了这一晚不遇着一处村坊那里去投宿是好?...”正没理会处只见远远地林子里闪出一道灯光来。 王进看了道:“好了!遮莫去那里陪个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当时转入林子里来看时却是一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 当时王教头来到庄前敲门多时只见一个庄客出来。 王进放下担儿与他施礼。 庄客道:“来俺庄上有甚事?” 王进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母子二人贪行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店来到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纳房金。万望周全方便!” 庄客答道:“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问庄主太公。肯时但歇不妨。” 王进又道:“大哥方便。” 庄客入去多时出来说道:“庄主太公教你两个入来。” 王进请娘下了马。 王进挑着担儿就牵了马随庄客到里面打麦场上歇下担儿把马拴在柳树上。 母子二人直到草堂上来见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须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足穿熟皮靴。 王进见了便拜。 太公连忙道:“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路的人辛苦风霜且坐一坐。” 王进子母二叙礼罢都坐定。 太公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如何昏晚到此?” 王进答道:“小人姓张原是京师人。因为消折了本钱无可营用要去延安府投奔亲眷。不想今日路上贪行了程途错过了宿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来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 太公道:“不妨。如今世上人那个顶着房屋走哩。你母子二位敢未打火?” --叫庄客--“安排饭来。” 没多时就厅上放开条桌子。 庄客托出一桶盘四样菜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 太公道:“村落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 王进起身谢道:“小人母子无故相扰此恩难报。” 太公道:“休这般说且请吃酒。” 一面劝了五七杯酒搬出饭来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太公起身引王进母子到客房里安歇。 王进告道:“小人母亲骑的头口相烦寄养草料望乞应付一并拜酬。” 太公道:“这个不妨。我家也有头口骡马教庄客牵出后槽一喂养。” 王进谢了挑那担儿到客房里来。 庄客点上灯火一面提汤来洗了脚。 太公自回里面去了。 王进母子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收拾歇息。 次日睡到天晓不见起来。 庄主太公来到客房前过听得王进老母在房里声唤。 太公问道:“客官天晓好起了?” 王进听得慌忙出房来见太公施礼说道:“小人起多时了。夜来多多搅扰甚是不当。” 太公问道:“谁人如此声唤?” 王进道:“实不相瞒太公说老母鞍马劳倦昨夜心痛病。” 太公道:“即然如此客人休要烦恼教你老母且在老夫庄上住几日。我有个医心痛的方叫庄客去县里撮药来与你老母亲吃。教他放心慢慢地将息。” 王进谢了。 卑休絮繁。 自此王进母子二人在太公庄上。 服药住了五七日。 觉道母亲病奔痊了王进收拾要行。 当日因来后槽看马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岁拿条棒在那里使。 王进看了半晌不觉失口道:“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绽嬴不得真好汉。”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甚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事!俺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 说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不得无礼!” 那后生道:“叵耐这厮笑话我的棒法!” 太公道:“客人莫不会使枪棒?” 王进道:“颇晓得些。敢问长上这后生是宅上何人?” 太公道:“是老汉的儿子。” 王进道:“既然是宅内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拨他端正如何?” 太公道:“恁地时十分好。” 便教那后生:“来拜师父。” 那后生那里肯拜心中越怒道:“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吃他嬴得我这条棒时我便拜他为师!” 王进道:“小官人若是不当真时较量一棒耍子。” 那后生就空地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向王进道:“你来!你来!怕你不算好汉!” 王进只是笑不肯动手。 太公道:“客官既是肯教小顽时使一棒何妨?” 王进笑道:“恐冲撞了令郎时须不好看。” 太公道:“这个不妨;若是打折了手脚亦是他自作自受。” 王进道:“怒无礼。” 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上使个旗鼓。 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迳奔王进。 王进托地拖了棒便走。 那后生轮着棒又赶入来。 王进回身把棒望空地里劈将下来。 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 王进却不打下来对棒一掣却望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 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望后倒了。 王进连忙撇了棒向前扶住道:“休怪休怪。” 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傍边掇条凳子纳王进坐便拜道:“我枉自经了许多师家原来不直半分!师父没奈何只得请教!” 王进道:“我母子二人连日在此搅扰宅上无恩可报当以效力。” 太公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一同来后堂坐下;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类就请王进的母亲一同赴席。 四个人坐定一面把盏。 太公起身劝了一杯酒说道:“师父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小儿“有眼不识泰山。””王进笑道:“好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人不姓张俺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便是。这枪棒终日抟弄。为因新任一个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殿帅府太尉怀挟旧仇要奈何王进小人不合属他所管和他争不得只得母子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种经略相公勾当。不想来到这里得遇长上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救了老母病奔连日管顾甚是不当。既然令郎肯学时小人一力奉教。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阵无用。小人从新点拨他。” 太公见说了便道:“我儿可知输了?快来再拜师父。” 那后生又拜了王进。 太公道:“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华阴县界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便唤做史家村村中总有三四百家都姓史。老汉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一气死了。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剌了这身花绣肩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今日既到这里一成全了他亦好。老汉自当重重酬谢。”王进大喜道:“太公放心;既然如此说时小人一教了令郎方去。” 自当日为始吃了酒食留住王教头母子二人在庄上。 史进每日求王教头点拨十八般武艺一一从头指教。 史太公自去华阴县中承当里正不在话下。 不觉荏苒光阴早过半年之上。 史进十八般武艺--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一一学得精熟。 多得王进尽心指教点拨得件件都有奥妙。 王进见他学得精熟了自思在此虽好只是不了;一日想起来相辞要上延安府去。 史进那里肯放说道:“师父只在此间过了。小弟奉养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多少是好。” 王进道:“贤弟多蒙仔好心在此十之好;只恐高太尉追捕到来负累了你不当稳便;以此两难。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着在老种经略处勾当。那里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 史进并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席筵送行托出一盘--两个段子一百两花银--谢师。 史进收拾了担儿.备了马母子二人相辞史太公。 王进请娘乘了马望延安府路途进。 史进叫庄客挑了担儿亲送十里之程心中难舍。 史进当时拜别了师父洒泪分手和庄客自回。 王教头依旧自挑了担儿跟着马母子二人自取关西路上去了。 卑中不说王进去投军役。 只说史进回到庄上每日只是打熬气力;亦且壮年又没老小半夜三更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射弓走马。 不到半载之间史进父亲--太公--染病奔证数日不起。 史进使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 呜呼哀哉太公殁了。 史进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好事追斋理七拔太公;又请道士建立斋醮度升天整做了十数坛好事功果道场选了吉日良时出丧安葬满y中t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 史进进家自此无人管业。 史进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自史太公死后又早过了三四个月日。 时当六月中旬炎天正热那一日史进无可消遣提个交床坐在打麦场柳阴树下乘凉。 对面松林透过风来史进喝采道:“好凉风!” 正乘凉哩只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在那里张望。 史进喝道:“作怪!谁在那里张俺庄上?” 史进跳起身来转过树背后打一看时认得是猎户兔李吉。 史进喝道:“李吉张我庄内做甚么?莫不是来相脚头!” 李吉向前声诺道:“大郎小人要寻庄上矮邱乙郎吃碗酒因见大郎在此乘凉不敢过来冲撞。” 史进道:“我且问你∶往常时你只是担些野味来我庄上卖我又不曾亏了你如何一向不将来卖与我?敢是欺负我没钱?” 李吉答道:“小人怎敢;一向没有野味以此不敢来。” 史进道:“胡说!偌大一个少华山恁地广阔不信没有个獐儿兔儿?” 李吉道:“大郎原来不知。如今山上添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为头那个大王唤作“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这三个为头打家劫舍。华阴县里禁他不得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谁敢上去拿他?因此上小人们不敢上山打捕野味那讨来卖!” 史进道:“我也听得说有强人。不想那厮们如此大弄。必然要恼人。李吉你今后有野味时寻些来。” 李苦唱个喏自去了。 史进归到厅前寻思“这厮们大弄必要来薅恼村坊。既然如此...”便叫庄客拣两头肥水牛来杀了庄内自有造下的好酒先烧了一陌“顺溜纸”便叫庄客去请这当村里三四百史家村户都到家中草堂上序齿坐下教庄客一面把盏劝酒。史进对众人说道:“我听得少华山上有三个强人聚集着五七百小喽罗打家劫舍。这厮们既然大弄必然早晚要来俺村中罗噪。我今特请你众人来商议。倘若那厮们来时各家准备。我庄上打起梆子你众人可各执枪棒前来救应;你各家有事亦是如此。递相救护共保村坊。如果强人自来都是我来理会。” 众人道:“我等村农只靠大郎做主梆子响时谁敢不来。” 当晚众人谢酒各自分散回家准备器械。 自此史进修整门户墙垣安排庄院设立几处梆子拴束衣甲整频刀马防贼寇不在话下。 且说少华山寨中三个头领坐定商议∶为头的神机军师朱武那人原是定远人氏能使两口双刀虽无十分本事。 郄精通阵法广有谋略;第二个好汉姓陈名达原是邺城人氏使一条出白点钢枪;第三个好汉姓杨名春蒲州解良县人氏使一口大杆刀。 当日朱武郄与陈达杨春说道:“如今我听知华阴县里出三千赏钱召人捉我们诚恐来时要与他厮杀。只是山寨钱粮欠少如何不去劫掳些来以供山寨之用?聚积些粮食在寨里防备官军来时好和他打熬。” 跳涧虎陈达道:“说得是。如今便去华阴县里先问他借粮看他如何。” 白花蛇杨春道:“不要华阴县去;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 陈达道:“蒲城县人户稀少钱粮不多不如只打华阴县;里人民丰富钱粮广有。” 杨春道:“哥哥不知。若是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那个九纹龙史进是个大虫不可去撩拨他。他如何肯放我们过去?” 陈达道:“兄弟懦弱!一个村坊过去不得怎地敢抵敌官军?” 杨春道:“哥哥不可小了他!那人端的了得!” 朱武道:“我也曾闻他十分英雄说这人真有本事。兄弟休去罢。” 陈达叫将起来说道:“你两个闭了乌嘴!“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只是一个人须不三头六臂?我不信!”喝叫小喽罗:“快备我的马来!如今便先去打史家庄后取豹阴县!” 朱武、杨春再三谏劝。 陈达那里肯听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小喽罗鸣锣擂鼓下山望史家村去了。 且说史进正在庄前整制刀马只见庄客报知此事。 史听得就庄上敲起梆子来。 那庄前庄后庄东庄西三四百家庄户听得梆子响都拖枪曳棒聚起三四百人一齐都到史家庄上。 看了史进头戴一字巾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袄下着抹绿靴;腰系皮搭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 庄客牵过那匹火炭赤马。 史进上了马绰了刀前面摆着三四十壮健的庄客后面列着**十村蠢的乡夫及史家庄户都跟在后头一齐呐喊直到村北路口。 那少华山陈达引了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将小喽罗摆开。 史进看时见陈达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里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着丈八点钢矛。 小喽罗趁势便呐喊。 二员将就马上相见。 陈达在马上看着史进欠身施礼。 史进喝道:“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弥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你也须有耳朵!懊大胆!直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达在马上答道:“俺山寨里欠少些粮欲往华阴县借粮;经由贵庄假一条路并不敢动一根草。可放我们过去回来自当拜谢。” 史进道:“胡说!俺家现当里正正要拿你这伙贼;今日倒来经由我村中过却不拿你倒放你过去本县知道须连累於我。” 陈达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烦借一条路。” 史进道:“甚么闲话!我便肯时有一个不肯!你问得他肯便去!” 陈达道:“好汉叫我问谁?” 史进道:“你问得我手里这口刀肯便放你去!” 陈达大怒道:“赶人不要赶上!休得要逞精神!” 史进也怒轮手中刀骤坐下马来战陈达。 陈达也拍马挺枪来迎史进。 两个交马斗了多时史进卖个破绽让陈达把枪望心窝里搠来;史进却把腰闪陈达和枪撷入怀里来;史进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挟把陈达轻轻摘离了嵌花鞍款款揪住了线搭只一丢丢落地那匹战马拨风也似去了。 史进叫庄客把陈达绑了。 众人把小喽罗一赶都走了。 史进回到庄上把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拿了那贼一并解官请赏;且把酒来赏了众人教且权散。 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 休说众人欢喜饮酒。 却说朱武、杨春两个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且教小喽罗再去探听消息。只见回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只叫道:“苦也!陈家哥哥不听二位哥哥所说送了性命!” 朱武问其缘故。 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进英雄!” 朱武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 杨春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并如何?” 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并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 杨春问道:“如何苦计?” 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春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再说史进正在庄上忿怒未消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朱武杨春自来了。” 史进道:“这厮合休!我教他两个一解官!快牵过马来!” 一面打起梆子。 众人早都到来。 史进上了马正待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擎着四行眼泪。 史进下马来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 朱武哭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愿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 虽不及关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 今日小弟陈达不听好言误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无计恳求今来迳就死。 望英雄将我三人一解官请赏誓不皱眉。 我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 史进听了寻思道:“他们直恁义气!我若拿他去解官请赏时反教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不英雄。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史进道:“你两个且跟我进来。” 朱武、杨春并无惧怯随了史进直到后厅前跪下又教史进绑缚。 史进三四五次叫起来。 他两个那里肯起来。 “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 史进道:“你们既然如此义气深重我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我放陈达还你如何?” 朱武道:“休得连累了英雄不当稳便宁可把我们解官请赏。” 史进道:“如何使得。你肯吃我酒食么?” 朱武道:“一死尚然不惧何况酒肉乎!” 当时史进大喜解放陈达就后厅上座置酒设席管待三人。 朱武杨春陈达拜谢大恩。 酒至数杯少添春色。 酒罢三人谢了史进回山去了。 史进送出庄门自回庄上。 却说朱武等三人归到寨中坐下朱武道:“我们非这条苦计怎得性命在此?虽然救了一人却也难得史大郎为义气上放了我们。过几日备些礼物送去谢他救命之恩。” 卑休絮繁过了十数日朱武等三人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使两个小喽罗送去史家庄上当夜敲门。 庄客报知史进火急披衣来到庄前问小喽罗:“有甚话说?” 小喽罗道:“三个头领再三拜覆∶特使进献些薄礼酬谢大郎不杀之恩。不要推却望乞笑留。” 取出金子递与。 史进初时推却次后寻思道:“既然好意送来受之为当。” 叫庄客置酒管待小校吃了半夜酒把些零碎银两赏了小校回山。 又过半月馀朱武等三人在寨中商议掳掠得好大珠子又使小喽罗连夜送来庄上。 史进受了不在话下。 又过了半月史进寻思道:“也难得这三个敬重我我也备些礼物回奉他。”次日叫庄客寻个裁缝自去县里买了三疋红绵裁成三领锦袄子;又拣肥羊煮了三个将大盒子盛了委两个庄客送去。 史进庄上有个为头的庄客王四此人颇能答应官府口舌利便满庄人都叫他做“赛伯当”史进教他一个得力的庄客挑了盒担直送到山下。 小喽罗问了备细引到山寨里见了朱武等。 三个头领大喜受了锦袄子并肥羊酒礼把十两银子赏了庄客每人吃了十数碗酒下山同归庄内见了史进说道:“山上头领多多上覆”。 史进自此常常与朱武等三人往来。 不时间只是王四去山寨里送物事不只一日。 寨里头领也频频地使人送金银来与史进。 荏苒光阴时遇八月中秋到来。 史进要和三人说话约至十五夜来庄上赏月饮酒先使庄客王四带一封请书直至少华山上请朱武陈达杨春来庄上赴席。 王四驰书迳到山寨里见了三位头领下了来书。 朱武看了大喜。 三个应允随即写封回书赏了王四五两银子吃了十来碗酒。 王四下得山来正撞着时常送物事来的小喽罗一把抱住那里肯放又拖去山路边村酒店里吃了十数碗酒。 王四相别了回庄一面走着被山风一吹酒却涌上来踉踉跄跄一步一颠;走不得十里之路见座林子奔到里面望着那绿茸茸莎草地上扑地倒了。 原来兔李吉正在那坡下张兔儿认得是史家庄上王四赶入林子里来扶他那里扶得动只见王四搭里出银子来。 李吉寻思道:“这厮醉了...那里讨得许多?...何不拿他些?” 也是天罡星合当聚会自是生出机会来∶李吉解那搭望地下只一抖那封回书和银子都抖出来。 李吉拿起颇识几字;将书拆开看时见面写着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中间多有兼武的言语却不识得只认得三个字。 李吉道:“我做猎户几时能彀迹?算命道我今年有大财却在这里!豹阴县里现出三千贯赏钱捕捉他三个贼人。叵耐史进那厮前日我去他庄上寻矮邱乙郎他道我来相脚头屣盘--你原来倒和贼人来往!” 银子并书都拿去了华阴县里来出。 却说庄客王四一觉直睡到二更方醒觉得看见月光微微照在身上吃了一惊跳将起来却见四边都是松树;便去腰里摸时搭和书都不见了;四下里寻时只见空搭在莎草上。 王四只管叫苦寻思道:“银子不打紧这封回书却怎生得好?...正不知被甚人拿去了?...”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自道:“若回去庄上说脱了回书大郎必然焦躁定是赶我出来;不如只说不曾有回书那里查照?” 计较定了飞也似取路归来庄上却好五更天气。 史进见王四回来问道:“你缘何方才归来?” 王四道:“托主人福荫寨中三个头领都不肯放留住王四吃了半夜乃因此回来迟了。” 史进又问:“曾有回书么?” 王四道:“三个头领要写回书却是小人道∶“三位头领既然准时赴席何必回书?小人又有杯酒路上恐有些失支脱节不是耍处。””史进听了大喜说道:“不枉了诸人叫你“赛伯当!”真个了得!” 王四应道:“小人怎敢差迟路上不曾住脚一直奔回庄上。” 史进道:“既然如此教人去县里买些果品案酒伺候。” 不觉中秋节至。 是日晴明得好。 史进当日分付家中庄客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 看看天色晚来少华山上朱武陈达杨春三个头领分付小喽罗看守寨栅只带三五个做伴将了朴刀各跨口腰刀不骑鞍马步行下山迳来到史家庄上。 史进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 庄内己安排下筵宴。 史进请三位头领上坐史进对席相陪便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面饮酒。庄内庄客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 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月。 史进和三个头领叙说旧话新言。 只听得墙外一声喊起火把乱明。 史进大惊跳起身来道:“三位贤友且坐待我去看!” 叭叫庄客:“不要开门!” 掇条梯子上墙打一看时只见是华阴县尉在马上引着两个都头带着三四百士兵围住庄院。 史进及三个头领只管叫苦。 外面火光中照见钢叉朴刀五股寸留客住摆得似麻林一般。 两个都头口里叫道:“不要走了强贼!” 不是这伙人来捉史并三个头领怎地教史进先杀了一二个人结识了十数个好汉?直教∶芦花深处屯兵士荷叶阴中治战船。 毕竟史进与三个头领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 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 史进道:“如何使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时我与你们同死;活时同活。你等起来放心别作圆便。且等我问个来历情繇。” 史进上梯子问道:“你两个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 两个都头道:“大郎你兀自赖哩!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 史进喝道:“李吉你如何诬告平人?” 李吉应道:“我本不知;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一时间yb县前看因此事。” 史进叫王四问道:“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 王四道:“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 史进大喝道:“畜生!却怎生好!”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奔入庄里来捉人。 三个头领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 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必斗动权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解官请赏。” 那两个都头都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去请赏。” 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将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 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枪架上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扎起把庄后草屋点着;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面见里面火起都奔来后面看。 史进却就中堂又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 史进当头朱武杨春在中陈达在后和小喽罗并庄客冲将出来正迎着两个都头并李吉史进见了大怒。 “仇人见面分外眼明!” 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转身便走。 李吉也却得回身。 史进早到手起一刀把李吉斩做两段。 两个都头正待走时陈达杨春赶上一个一朴刀结果了两个性命。 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 众士兵那里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 史进引着一行人且杀且走直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 喘息方定朱武等忙叫小喽罗一面杀牛宰马贺喜饮宴不在话下。 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院。虽是有些细软家财重杂物尽皆没了!” 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朱武等说道:“我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府勺当我先要去寻他只因父亲死了不曾去得;今来家私庄院废尽我如今要去寻他。” 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又作商议。若哥哥不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作良民。” 史进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今去意难留。我若寻得师父也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 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 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 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 朱武等苦留不住。 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馀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 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 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 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 朱武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 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渭州:“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 史进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 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 茶博士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 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 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 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 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 史进忙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两个坐下。 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什么?” 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拜道:“小人便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那人。” 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即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 鲁达回头道:“茶钱酒家自还你。” 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两挽了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y虼b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见了却认得他。 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 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 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撤开!不去的酒家便打!” 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开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 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史飘荡。 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 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 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 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z9陧a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 鲁达道:“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 酒保去叫。 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 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泪眼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 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 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起这苦楚za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必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 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彀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 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上看着史进道:“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酒家明日便送还你。” 史进道:“值甚么要哥哥还。” 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酒家。” 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 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 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 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 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 鲁提辖道:“郑屠的钱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 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 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 --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懊的切十斤去。” 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 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酒家谁敢问他?” 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 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 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遗我!” 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屠道:“酒家特地要消遗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 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 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 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郑关西!” 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鲁达骂道:“直娘贼!惫敢应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酒家便饶你了!你如今对俺讨饶酒家偏不饶你!” 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6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个动掸不得。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酒家再打!” 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 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酒家和你慢慢理会!” 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 老小邻人迳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系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迳来捉捕凶身。”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 经略听得教请。 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 经略道:“何来?” 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见性格卤。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推问使得。” 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却不好看。” 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繇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 只见房主人道:“却才带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 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 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 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仰着本地方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 一面叠成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 原告人保领回家。 邻佑杖断有失救应。 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 鲁达在逃。 行开个广捕急递的书各处追捉;出赏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到处张挂。 一干人等疏放听候。 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却走到代州雁门县;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骤集车马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鲁提辖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 鲁达看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 鲁达却不识字。 只听得众人读道:“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该准渭州字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到告官支给赏钱一千贯。...”鲁提辖正听到那里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大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 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 不是这个人看见了横拖倒拽将去有分教∶鲁提辖剃除头削去胡须倒换过杀人姓名薅恼杀诸佛罗汉;直教∶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毕竟扯住鲁提辖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话说当下鲁提辖扭过身来看时拖扯的不是别人却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 那老儿直拖鲁达到僻静处说道:“恩人!你好大胆!见今明明地张挂榜出一千贯赏钱捉你你缘何却去看榜?若不是老汉遇见时却不被做公的拿了?榜上见写着你年甲貌相贯址!” 鲁达道:“酒家不瞒你说因为你事就那日回到状元桥下正迎着郑屠那厮被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上在逃。一到处撞了四五十日不想来到这里。你缘何不回东京去也来到这里?” 金老道:“恩人在上;自从得恩人救了老汉寻得一辆车子本欲要回东京去;又怕这厮赶来亦无恩人在彼搭救因此不上东京去。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就带老汉父女两口儿到这里。亏杀了他就与老汉女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皆出於恩人。我女儿常常对他孤老说提辖大恩那个员外也爱刺枪使棒。尝说道:“怎地恩人相会一面也好。” 想念如何能彀得见?且请恩人到家过几日却再商议。” 鲁提辖便和金老行。 不得半里到门只见老儿揭起帘子叫道:“我儿大恩人在此。” 那女孩儿浓市艳饰。 从里面出来请鲁达居中坐了插烛也似拜了六拜说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彀有今日!” 拜罢便请鲁提辖道:“恩人上楼去请坐。” 鲁达道:“不须生受酒家便要去。” 金老便道:“恩人既到这里如何肯放你便去!” 老儿接了杆棒包裹请到楼上坐定。 老儿分付道:“我儿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饭来。” 鲁达道:“不消多事随分便好。” 老儿道:“提辖恩念杀身难报;量些粗食薄z??a何足挂齿!” 女子留住鲁达在楼上坐地。 金老下来叫了家中新讨的小厮分付那个娅一面烧着火。 老儿和这小厮上街来买了些鲜鱼嫩鸡酿鹅肥时新果子之类归来。 一面开酒收拾菜蔬都早摆了。 搬上楼来春台上放下三个盏子三双筷子铺下菜蔬果子饭等物。 娅将银酒烫上酒来。 父女二人轮番把盏金老倒地便拜。 鲁提辖道:“老人家如何恁地下礼?折杀俺也!” 金老说道:“恩人听禀前日老汉初到这里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柱香父女两个兀自拜哩;今日恩人亲身到此如何不拜!” 鲁达道:“却也难得你这片心”三人慢慢地饮酒。 将及天晚只听得楼下打将起来。 鲁提辖开看时只见楼下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口里都叫:“拿将下来!” 人丛里一个官人骑在马上口里大喝道:“休叫走了这贼!” 鲁达见不是头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 金老连忙摇手叫道:“都不要动手!” 那老儿抢下楼去直叫那骑马的官人身边说了几句言语。 那官人笑起来便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 那官人下马入到里面。 老儿请下鲁提辖来。 那官人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义士提辖受礼。” 鲁达便问那金老道:“这官人是谁?素不相识缘何便拜酒家?” 老儿道:“这个便是我儿的官人赵员外。却才只道老汉引甚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因此引庄客来厮打。老汉说知方才喝散了。” 鲁达道:“原来如此怪员外不得。” 赵员外再请鲁提辖上楼坐定金老重整杯盘再备酒食相待。 赵员外让鲁达上坐地。 鲁达道:“酒家怎敢。” 员外道:“聊表相敬之礼。小子多闻提辖如此豪杰今日天赐相见实为万幸。”鲁达道:“酒家是个卤汉子又犯了该死的罪过;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酒家处便与你去。” 赵员外大喜动问打死郑屠一事说z9陧a较量些枪法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次日天明赵员外道:“此处恐不稳便欲请提辖到敝庄住几时。” 鲁达问道:“贵庄在何处?” 员外道:“离此间十里多路地名七宝村便是。” 鲁达道:“最好。” 员外先使人去庄上再牵一疋马来。 未及晌午马已到来员外便请鲁提辖上马叫庄客担了行李。 鲁达相辞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赵员外上了马。 两个并马行程於路说z9陧a投七宝村来。 不多时早到庄前下马。 赵员外携住鲁达的手直至草堂上分宾而坐;一面叫杀羊置酒相待晚间收拾客房安歇。 次日又备酒食管待。 鲁达道:“员外错爱酒家如何报答!” 赵员外便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如何言报答之事。” 卑休絮烦。 鲁达自此之后在这赵员外庄上住了五七日。 蚌一日两个正在书院里闲坐说话只见金老急急奔来庄上迳到书院里见了赵员外并鲁提辖;见没人便对鲁达道:“恩人不是老汉多心。是恩人前日老汉请在楼上吃酒员外误听人报引领庄客来闹了街坊后却散了。人都有些疑心说开去昨日有三四个做公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得紧只怕要来村里缉捕恩人。倘或有些疏失如之奈何?” 鲁达道:“恁地时酒家自去便了。” 赵员外道:“若是留提辖在此恐诚有些山高水低教提辖怨恨若不留提辖来许多面皮都不好看。赵某却有个道理教提辖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 鲁达道:“酒家是个该死的人但得一处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 赵员外道:“若如此最好。离此间三十馀里有座山唤做五台山。山上有一个殊院原是殊菩萨道场。寺里有五七百僧人为头智真长老是我弟兄。我祖上曾舍钱在寺里是本寺的施主檀越。我曾许下剃度一僧在寺里已买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个心腹之人了条愿心。如是提辖肯时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委实肯落做和尚么?” 鲁达寻思道:“如今便要去时那里投奔人...不如就了这条路罢。” 便道:“既蒙员外做主酒家情愿做和尚。专靠员外照管。” 当时说定了连夜收拾衣服盘缠段疋礼物。 次日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个取路望五台山来。 辰牌已后早到那山下。 赵员外与鲁提辖两乘轿子抬上山来一面使庄客前去通报。 到得寺前早有寺中都寺监寺出来迎接。 两个下了轿子去山门外亭子上坐定。 寺内智长老得知引着座侍者出山门外来迎接。 赵员外和鲁达向前施礼。 智真长老打了问讯。 说道:“施主远出不易。” 赵员外答道:“有些小事特来上刹相浼。” 智真长老便道:“且请员外方丈吃茶。” 赵员外前行鲁达跟在背后。 当时同到方丈。 长老邀员外向客席而坐。 鲁达便去下坐禅椅上。 员外叫鲁达附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对长老坐地?” 鲁达道:“酒家不省得。” 起身立在员外肩下。 面前座维那侍者监寺知客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 庄客把轿子安顿了一齐将盒子搬入方丈来摆在面前。 长老道:“何故又将礼物来?寺中多有相渎檀越处。” 赵员外道:“些小薄礼何足称谢。”道人行童收拾去了。 赵员外起身道:“一事启堂头大和尚∶赵某旧有一条愿心许剃一僧在上刹度牒词簿都已有了到今不曾剃得。今旦这个表弟姓鲁是关内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望长老收录大慈大悲看赵某薄面披剃为僧。一应所用弟子自当准备。万望长老玉成幸甚!” 长老见说答道:“这个因缘是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且请拜茶。” 只见行童托出茶来。 茶罢收了盏托真长老便唤座维那商议剃度这人;分付监寺都寺安排斋食。 只见座与众僧自去商议道:“这个人不似出家的模样。一双眼却恁凶险!”众僧道:“知客你去邀请客人坐地我们与长老计较。” 知客出来请赵员外鲁达到客馆里坐地。 道座众僧长老说道:“却才这个要出家的人形容丑恶相貌凶顽不可剃度他恐久后累及山门。” 长老道:“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如何撤得他的面皮?你等众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 焚起一柱信香长老上禅椅盘膝而坐口诵咒语入定去了;一炷香过却好回来对众僧说道:“只顾剃度他。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证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记吾言勿得推阻。” 座道:“长老只是护短我等只得从他。不谏不是谏他不从便了!” 长老叫备齐食请赵员外等方丈会斋。 斋罢监寺打了单帐。 赵员外取出银两教人买办物料;一面在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 一两日都已完备。 长老选了吉日良时教鸣钟击鼓就法堂内会大众。 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尽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分作两班。 赵员外取出银锭表里信香向法座前礼拜了。 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座下。 维那教鲁达除下巾帻把头分做九路绾了捆揲起来。 净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却待剃髭须。 鲁达道:“留下这些儿还酒家也好。” 众僧忍笑不住。 真长老在法座上道:“大众听偈。” 念道:“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除免得争竞。” 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去!” 剃人只一刀尽皆剃了。 座呈将度牒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 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 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 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 监寺引上法座前长老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师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 智深不晓得戒坛答应“能”“否”二字却便道:“酒家记得。” 众僧都笑。 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斋供献。 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物。 都寺引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背后选佛场坐地。 当夜无事。 次日赵员外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 早斋已罢并众僧都送出山门。 赵员外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觑赵某薄面恕免恕免。” 长老道:“员外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念经诵咒办道参禅。” 员外道:“日后自得报答。” 人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低低分付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 智深道:“不索哥哥说酒家都依了。” 当时赵员外相辞了长老再别了众人上轿引了庄客托了一乘空轿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 当下长老自引了众僧回寺。 卑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 上下肩两个禅和子推他起来说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学坐禅?”智深道:“酒家自睡干你甚事?” 禅和子道:“善哉!” 智深喝道:“团鱼酒家也吃甚么“鳝哉?””禅和子道:“却是苦也!” 智深便道:“团鱼大腹又肥甜好吃那得苦也?” 上下肩禅和子都不睬他繇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座劝道:“长老说道他后来证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他一般见识。” 禅和子自去了。 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礼面!丛林中如何安着得此等之人!” 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 自此无人敢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动。 当日晴明得好智深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颈懒凳上寻思道:“干鸟么!俺往常好肉每日不离口;如今教酒家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日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 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盖着桶盖。 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镟子唱着上来;唱道∶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风吹起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鲁智深观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坐在亭子上看。 这汉子也来亭子上歇下担桶。 智深道:“兀那汉子你那桶里甚么东西?” 那汉子道:“好酒。” 智深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和尚你真个也作是耍?” 智深道:“酒家和你耍甚么?” 那汉子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钱赶出屋去。我们见关着本寺的本钱见住着本寺的屋宇如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真个不卖?” 那汉子道:“杀了我也不卖!” 智深道:“酒家也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 那汉子见不是头挑了担桶便走。 智深赶下亭子来双手拿住扁担只一脚交裆着。 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 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 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 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 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里长老得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镟子飞也似下山去了。 只说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歇酒越涌上来。 智深把皂直裰褪下来把两支袖子缠在腰下露出脊上花绣来扇着两个膀子上山来。 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着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 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酒家俺便和你厮打!” 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 智深用手隔过张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 鲁智深道:“酒家饶你这厮!” 踉踉跄跄颠入寺里来。 寺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 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 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去便把亮鬲关了。 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鬲。 二三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 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得无礼!” 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酒家。” 长老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 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 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地睡了。 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本寺那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 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噪后来却成得正果。没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埋怨他便了。” 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 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 待他起来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殿后撒屎。 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 智深跟着侍者到方丈。 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烈可偷盗三不可邪淫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鬲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行为!” 智深跪下道:“今番不敢了。” 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 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 长老留住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又用好言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但凡饮酒不可尽倍。 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 便是小胆的人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天气暴暖是二月间时令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 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来;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户人家。 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智深寻思道:“干干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早下来买些吃。这几日熬的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 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 间壁十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 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打铁。 智深便问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 那打铁的看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须戗戗地好惨濑人先有五分怕他。 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甚么生活?” 智深道:“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么?” 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 智深道:“酒家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 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 智深焦躁道:“俺便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 那待诏道:“小人据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 智深道:“便你不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 待诏道:“师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 智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 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 智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 那待诏接了银子道:“小人便打在此。” 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 待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 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 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小人们的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 智深道:“胡乱卖些与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 那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 智深只得起身便道:“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 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 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 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 智深不肯动身。 三回五次那里肯卖。 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彀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 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y中u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庄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卖碗酒吃。” 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庄家看见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 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 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 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 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砂锅里煮着一支狗在那里。智深道:“你家见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 庄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来问你。” 智深道:“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 便摸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支与俺。” 那庄家连忙取半支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 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 吃得口滑那里肯住。 庄家到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 智深睁起眼道:“酒家又不白你的!管俺怎地?” 庄家道:“再要多少?” 智深道:“再打一桶来。” 庄家只得又舀一桶来。 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 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他却向那五台山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下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酒家且使几路看!” 下得亭子把两支袖子搦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刺刺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摊了亭子半边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抢上山来。 两个门子叫道:“苦也!这畜生今番又醉得可不小!” 便把山门关上把拴拴了。 只在门缝里张时见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把拳头擂鼓也似敲门。 两个门子那里敢开。 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吓酒家!俺须不怕你!” 跳上台基把栅刺子只一扳却似撅葱般扳开了;拿起一折木头去那金刚腿上便打簌簌地泥和颜色都脱下来。 门子张见道:“苦也!” 只得报知长老。 智深等了一会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你这厮张开大口也来笑酒家!” 便跳过右边台基上把那金刚脚上打了两下。 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那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 智深提着折木头大笑。 两个门子去报长老。 长老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 只见这座监寺都寺并一应职事僧人都到方丈禀说:“这野猫今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山门下金刚都打坏了!如何是好?” 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若是打坏了金刚请他的施主赵员外来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盖。--这个且繇他。” 众僧道:“金刚乃是山门之主如何把他换过?” 长老道:“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坏了殿上三世佛也没奈何只得回避他。你们见前日的行凶么?” 众僧出得方丈都道:“好个囫囵竹的长老!--门子你且休开门只在里面听。” 深在外面大叫道:“直娘的秃驴们!不放酒家入寺时山门外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 众僧听得只得叫门子:“拽了大拴繇那畜生入来!若不开时真个做出来!” 门子只得捻脚捻手拽了拴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回避。 只说z琐|智深双手把山门尽力一推扑地颠将入来吃了一交;爬将起来把头摸一摸直奔僧堂来。 到得选佛场中。 禅和子正打坐间看见智深揭起帘子钻将入来都吃一惊尽低了头。 智深到得禅床边喉咙里咯咯地响看着地下便吐。 众僧都闻不得那臭个个道:“善哉!” 齐掩了口鼻。 智深吐了一回爬上禅床解下条把直裰带子都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 智深道:“好!懊!正肚饥哩!” 扯来便吃。 众僧看见把袖子遮了脸。 上下肩两个禅和子远远地躲开。 智深见他躲开便扯一块狗肉看着上的道:“你也到口!” 上的那和尚把两支袖子死掩了脸。 智深道:“你不吃?” 把肉望下的禅和子嘴边塞将去。 那和尚躲不迭却待下禅床。 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将肉便塞。 对床四五个禅和子跳过来劝时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硕去那光脑袋上剥剥只顾凿。 满堂僧众大喊起来都去柜中取了衣钵要走。 --此乱唤做“卷堂大散。” 座那里禁约得住。 智深一味地打将出来。 大半禅客都躲出廊下来。 监寺都寺不与长老说知叫起一班职事僧人点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厅轿夫约有一二百人都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 智深见了大吼一声;别无器械抢入僧堂里佛面前推翻供桌。 撅了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将出来。 众多僧行见他来得凶了都拖了棒退到廊下。 深智两条桌脚着地卷将起来。 众僧早两下合拢来。 智深大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只饶了两头的。 当时智深直打到法堂下只见长老喝道:“智深!不得无礼!众僧也休动手!”两边众人被打伤了数十个见长老来各自退去。 智深见众人退散撇了桌脚叫道:“长老与酒家做主!” 此时酒已七八分醒了。 长老道:“智深你连累杀老僧!前番醉了一次搅扰了一场我教你兄赵员外得知他写书来与众僧陪话;今番你又如此大醉无礼乱了清规打摊了亭子又打坏了金刚--这个且繇他你搅得众僧卷堂而走这个罪业非小!我这里五台山殊菩萨道场千百年清净香火去处。” 智深随长老到方丈去。 长老一面叫职事僧人留住众禅客再回僧堂自去坐禅打伤了和尚自去将息。 长老领智深方丈歇了一夜。 次日长老与座商议收拾了些银两赍他教他别处去可先说与赵员外知道。 长老随即修书一封使两个直厅道人迳到赵员外庄上说知就里立等回报。 赵员外看了来书好生不然回书来拜覆长老说道:“坏了金刚亭子赵某随即备价来来修。智深任从长老遣。” 长老得了回书便叫侍者取领皂巾直裰一双僧鞋十两白银房中唤过智深。 长老道:“智深你前番一次大醉闹了僧堂便是误犯;今次又大醉打坏了金刚摊了亭子卷堂闹了选佛场你这罪业非轻又把众禅客打伤了。我这里出家是个清净去处。你这等做作甚是不好。看你赵檀越面皮与你这封书投一个去处安身。我这里决然安你不得了。我夜来看你赠汝四句偈言终身受用。”智深道:“师父教弟子那里去安身立命?愿听俺师四句偈言。” 真长老指着鲁智深说出这几句言语去这个去处有分教;这人笑挥禅仗战天下英雄好汉;怒掣刀砍世上逆子谗臣。 毕竟真长老与智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 话说当日智真长老道:“智深你此间zm不可住了。我有一个师弟见在东京大相国寺住持唤做智清禅师。我与你这封书去投他那里讨个职事僧做。我夜来看了赠汝四句偈子你可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 智深跪下道:“酒家愿听偈子。” 长老道:“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州而迁遇江而止。” 鲁智深听了四句偈子拜了长老九拜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辞了长老并众僧人离了五台山迳到铁匠间壁客店里歇了等候打了禅杖戒刀完备就行。 寺内众僧得鲁智深去了无一个不欢喜。 长老教火工道人自来收拾打坏了的金刚亭子。 过不得数日赵员外自将若干钱来五台山再塑起金刚重修起半山亭子不在话下。 再说这鲁智深就客店里住了几日等得两件家伙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上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仗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行程上路。 过往看了果然是个莽和尚。 智深自离了五台山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於路不投寺院去歇只是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一日正行之间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赶不上宿头;路中又没人作伴那里投宿是好;又赶了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鲁智深道:“只得投庄上去借宿。” 迳奔到庄前看时见数十个庄家急急忙忙搬东搬西。 鲁智深到庄前倚了禅杖与庄客唱个喏。 庄客道:“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 智深道:“酒家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 庄客道:“我庄今晚有事歇不得。” 智深道;“胡乱借酒家歇一夜明日便行。” 庄客道:“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 智深道:“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么不紧怎地便是讨死?” 庄家道:“去便去不去时便捉来缚在这里!” 鲁智深大怒道:“你这厮村人好没道理!俺又不曾说的便要绑缚酒家!” 庄客也有骂的也有劝的。 鲁智深提起禅杖却待要作。 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 鲁智深看那老人时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仗走将出来喝问庄客∶“你们闹甚么?” 庄客道:“可奈这个和尚要打我们。” 智深便道:“酒家是五台山来的僧人要上东京去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宵。庄家那厮无礼要绑缚酒家。” 那老人道:“既是五台山来的师父随我进来。” 智深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 那老人道:“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寻常一例相看。老汉从来敬信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宵了去。”智深将禅杖倚了起身唱个喏谢道:“感承施主。酒家不敢动问贵庄高姓?”老人道:“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法名唤做甚么讳字?” 智深道:“俺师父是智真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酒家姓鲁唤作鲁智深”太公道:“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 鲁智深道:“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 太公便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 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筷放在鲁智深也面前。 智深解下腰包肚包坐定那庄客旋了一壶酒拿一支盏子筛下酒与智深吃。 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 抬过桌子。 太公分付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来窥望。” 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 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 智深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酒家来搅扰你么?明日酒家算还你房钱便了。” 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时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一个。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烦恼。” 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须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 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 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 太公道:“老汉只有这个小女如今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山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疋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zj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非是争师父一个人。” 智深听了道:“原来如此!酒家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 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贬眼魔君你如何能彀得他心转意?” 智深道:“酒家在五台山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 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 智深道:“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 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得遇这个活佛下降!” 庄客听得都吃一惊。 太公问智深:“再要饭吃么?” 智深道:“饭便不要吃有酒再将些来吃。” 太公道:“有有。” 随即叫庄客取一支熟鹅大碗将酒斟来叫智深尽意吃了三二十碗。 那支熟鹅也吃了。 叫庄客将了包裹先安放房里;提了禅杖带了戒刀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不曾?” 太公道:“老汉已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 智深道:“引小僧新妇房里去。” 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 智深道:“你们自去躲了。” 太公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 智深把房中桌椅等物都掇过了;将戒刀放在床头禅杖把来倚在床边;把销金帐下了脱得赤条条地跳上床去坐了。 太公见天色看看黑了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 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 这刘太公怀着胎鬼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一簇人飞奔庄上来。 刘太公看见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罗头上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着马上那个大王;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像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狼身销金包肚红搭;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 只见众小喽罗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 众庄客都跪着。 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 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 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 刘太公把了下马杯。 来到打麦场上见了花香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 那里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罗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 小喽罗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 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 大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 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 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 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 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 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 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洞洞地。 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房里也不点盏灯繇我那夫人黑地里坐地。明日叫小喽罗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点。” 鲁智深坐在帐子里都听得忍住笑不做一声那大王摸进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一头叫娘子一头摸来摸去;一摸摸着金帐子便揭起来探一支手入去摸时摸着鲁智的肚皮;被鲁智深就势劈头巾角揪住一按按将下床来。那大王却挣扎。鲁智深右手捏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 连耳根带脖子只一拳。 那大王叫一声道:“甚么便打老公!” 鲁智深喝道:“教你认得老婆!” 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大王叫“救人!” 刘太公惊得呆了;只道这早晚说因缘劝那大王却听得里面叫救人。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罗一齐抢将入来。 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 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 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拴棒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起来。 小喽罗见来得凶猛声喊都走了。 刘太公只管叫苦。 打闹里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析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鞭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 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 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飞走出得庄门大骂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你飞了去!” 把马打上两柳条拨喇喇地驮了大王山上去。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师父!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 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酒家穿了说话。” 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 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 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得动。 智深接过手里一似捻草一般使起来。 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 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 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抵死醉了。” 鲁智深道:“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气力!” 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打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 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 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 大头领大惊。 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只得一句。 大头领问道:“怎么来?” 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大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因此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道:“原来恁地。你去房中将息我与你去拿那贼秃来。” 叭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 众小喽罗都去。 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来。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哩。 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出来。” 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那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 智深大怒骂道:“腌打脊泼才!叫你认得酒家!” 轮起禅杖着地卷起来。 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且通个姓名。” 鲁智深道:“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作鲁智深。” 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 鲁智深只道赚他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晴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作“翦拂”此乃吉利的字样。 李忠当下翦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 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到里面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 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 那老儿不敢向前。 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他是俺的兄弟。” 那老儿见说是“兄弟”心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 李忠坐了第二位;太公坐了第三位。 鲁智深道:“你二位在此俺自从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逃走到代州雁门县因见了酒家斋他的金老。那老儿不曾回东京去却随个相识也在雁门县住。他那个女儿就与了本处一个主赵员外。和俺厮见了好生相敬。不想官司追捉得酒家甚紧那员外陪钱送俺去五台山智真长老处落为僧。酒家因两番酒后闹了僧堂本师长老与俺一封书教酒家去东京大相国寺投了智清禅师讨个职事僧做。因为天晚到这庄上投宿。不想与兄弟相见。却才俺打的那汉是谁?你如何又在这里?”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作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嬴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提;他只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 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二位。 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 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疋。 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 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太公叫庄客安排轿子抬了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 李忠也上了马。 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 却早天色大明众人上山来。 智深太公来到寨前下了轿子。 李忠也下了马邀请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三人坐定。 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和尚心中怒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让他上面坐!” 李忠道:“兄弟你认得这和尚么?” 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须不吃他打了。” 李忠笑道:“这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 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阿呀”扑翻身便翦拂。 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三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 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奉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酒家把他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缎疋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 周通道:“并听大哥言语兄弟不敢登门。” 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 周通折箭为誓。 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疋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杀牛宰马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 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 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两个苦留那里肯住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 李忠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哥哥作路费。” 次日山寨里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许多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 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一二个伏侍鲁智深饮酒。 两个好汉道:“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哥哥送行。” 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且说鲁智深寻思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见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酒家!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酒家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便唤这几个小喽罗近前来筛酒吃。 方才吃得两盏跳起身来两拳打翻两个小喽罗便解搭做一块儿捆了口里都塞了些麻核桃;便取出包裹打开没紧要的都撇了只拿了桌上的金银酒器都踏匾了拴在包裹;胸前度牒袋内藏了真长老的书信;跨了戒刀提了禅杖顶了衣包便出寨来。 到山后打一望时都是险峻之处却寻思道:“酒家从前山去一定吃那厮们撞见不如就此间乱草处滚将下去。” 先把戒刀和包裹拴了望下丢落去;又把禅杖也撺落去;却把身望下只一滚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并无伤损跳将起来寻了包裹跨了戒刀拿了禅杖拽开脚步取路便走。 再说ya周通下到山边正迎着那数一个人各有器械。 李忠周通挺着枪小喽罗呐着喊抢向前来喝道:“兀!那客人会事的留下买路钱!” 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捻着朴刀来斩李忠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斩了十馀合不分胜负周通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众小喽罗一齐都上那伙客人抵当不住转身便走有那走得迟的早被搠死七八个劫了车子才和着凯歌慢慢地上山来;到得寨里打一看时只见两个小喽罗捆做一块在亭柱边桌子上金银酒器都不见了。 周通解了小喽罗问其备细:“鲁智深那里去了?” 小喽罗说道:“把我两个打翻捆缚了卷了若干器皿都拿去了。” 周通道:“这贼秃不是好人!倒着了那厮手脚!却从那里去了?” 团团寻踪迹到后山见一带荒草平平地都滚倒了。 周道看了便道:“这先驴倒是个老贼!这险峻山冈从这里滚了下去!” 李忠道:“我们赶上去问他讨也羞那厮一场!” 周通道:“罢罢!贼去关门那里去赶?--便赶得着时也问他取不成。倘有些不然起来我和你又敌他不过后来倒难厮见了;不如罢手后来倒好相见。我们且自把车子上包裹打开将金银段疋分作三分我和你各提一分一分赏了众小喽罗。” 李忠道:“是我不合引他上山折了你许多东西我的这一分都与了你。” 周通道:“哥哥我和你同死同生休恁地计较。” 看官牢记话头∶这李忠周通自在桃花山劫。 再说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晨走到午后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寻思:“早起只顾贪走不曾吃得些东西却投那里去好?...”东观西望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 鲁智深听得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酒家且寻去那里投奔。” 不是鲁智深投那个去处有分教∶半日里送了十馀条性命生灵;一把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 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碧玉堂前起黑烟。 毕竟鲁智深投甚么寺观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回 九纹龙翦径赤松林 鲁智深火烧瓦官寺 话说鲁智深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官之寺。” 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 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寻思道:“这个大寺如何败落得恁地?” 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 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必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 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酒家叫唤没一个应!” 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 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利害?” 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酒家吃半碗。” 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 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 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么事?却不去官府告他?” 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得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 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里似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把这出家影占身体!”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 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后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进来。 智深揭起看时煮着锅粟米粥。 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没道理!只说三日没饭吃如今见煮一锅粥。出家人何故说谎?”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得叫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 智深肚饥没奈何;见了粥要吃;没做道理处只见灶边破漆春台只有些灰尘在上面智深见了“人急智生:“便把禅杖倚了就灶边拾把草把春台揩抹了灰尘;双手把锅掇起来把粥望替台只一倾。那几个老和尚都来抢粥吃被智深一推一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智深却把手来捧那粥吃。才吃几口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吃了五七口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 只听得外面有人嘲歌。 智深洗了手提了禅杖出来看时;破壁子里望见一个道人头戴皂巾身穿布衫腰系杂色条脚穿麻鞋挑着一担儿--一头是个竹篮儿里面露出鱼尾并荷叶托着些肉;一头担着一瓶酒也是荷叶盖着。 --口里嘲歌着唱道∶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 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凄!那几个老和尚赶出来摇着手悄悄地指与智深道:“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智深见指说了便提着禅杖随后跟去。 那道人不知智深在后面跟去只顾走入方丈后墙里去。 智深随即跟到里面看时见绿槐树下放着一条桌子铺着些盘馔三个盏子三双筷子。 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脸似墨装褡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来。 边厢坐着一个年幼妇人。 那道人把竹篮放下来也来坐地。 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便道:“请师兄坐同吃一盏。”智深提着禅杖道:“你这个如何把寺来废了!” 那和尚便道:“师兄请坐。听小僧...”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 --“...说..在先敝寺十分好个去处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将钱养女长老禁约他们不得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因此把寺来都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已都卖了。小僧却和这个道人新来住持此间正欲要整理山门修盖殿宇。” 智深道:“这妇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在先他的父亲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了家私近日好生狼狈家间人口都没了丈夫又患了病因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檀越之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畜生说!” 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小心便道:“叵耐几个老僧戏弄酒家!” 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来。 这几个老僧方才吃些粥。 正在那里...看见智深忿忿的出来指着老和尚道:“原来是你这几个坏了常住犹自在俺面前说谎!” 老和尚们一齐都道:“师兄休听他说见今养一个妇女在那里。着他恰才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无器械不敢与你相争。你若不信时再去走一遭看他和你怎地。师兄你自寻思∶他们吃酒吃肉我们粥也没的吃恰才还只怕师兄吃了。”智深道:“说得也是。” 倒提了禅杖再往方丈后来见那角门却早关了。 智深大怒只一脚开了抢入里面看时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从里面赶到槐树下来抢智深。 智深见了大吼一声轮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 两个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有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当不住却待要走。 这邱道人见他当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 智深正斗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响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不时见一个人影来知道有暗算的人叫一声:“着!” 那崔道成心慌只道着他禅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 智深恰才回身正好三个摘脚儿厮见。 崔道成和邱道人两个又并了十合之上。 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许多程途三者当不得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破绽拖了禅杖便走。 两个捻着朴刀直杀出山门来。 智深又斗了几合掣了禅杖便走。 两个赶到石桥下坐在栏干上再不来赶。 智深走得远了喘息方定寻思道:“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走来不曾拿得路上又没一分盘缠又是饥饿如何是好?...”待要回去又敌他不过。 --“他两个并我一个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懒一步。 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都是赤松树。 鲁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 观看之间只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闪入去了。智深道:“俺猜这个撮鸟是个翦径的强人正在此间等买卖见酒家是个和尚他道不利市吐了一口唾走入去了。那厮却不是鸟晦气!撞了酒家酒家又一肚皮鸟气正没处落且剥这厮衣裳当酒吃!” 提了禅杖迳抢到松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那汉子在林子听得大笑道:“秃驴!你自当死!不是我来寻你!” 智深道:“教你认得酒家!” 轮起禅杖抢那汉。 那汉捻着朴刀来斗和尚恰待向前肚里寻思道:“这和尚声音好熟。” 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 智深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 那汉大怒仗手中朴刀来迎禅杖。 两个斗到十数合后那汉暗暗喝采道:“好个莽和尚!” 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叫道:“少歇我有话说。” 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 那汉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声音好熟。” 智深说姓名毕那汉撇了朴刀翻身便翦拂说道:“认得史进么?” 智深笑道:“原来是史大郎!” 两个再翦拂了同到林子里坐定。 智深问道:“史大郎自渭州别后你一向在何处?” 史进答道:“自那日酒楼前与哥哥分手次日听得哥哥打死了郑屠逃走去了有缉捕的访知史进和哥哥赍那唱的金老因此小弟亦便离了渭州寻师父王进。直到延州又寻不着。回到北京住了几时盘缠使尽以此来在这里寻些盘缠。不想得遇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把前面过的话从头说了一遍。 史进道:“哥哥既肚饥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 便取出来教智深吃。 史进又道:“哥哥有既包裹在寺内我和你讨去。若还不肯时何不结果了那厮?” 智深道:“是!” 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各拿了器械再回瓦官寺来。 到寺前看见那崔道成邱小乙二个兀自在桥上坐地。 智深大喝一声道:“你这厮们来!来!今番和你斗个你死我活!” 那和尚笑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如何再敢厮并!” 智深大怒轮起铁禅杖奔过桥来生;铁佛生嗔仗着朴刀杀下桥去。 智深一者得了史进肚里胆壮;二乃吃得饱了那精神气力越使得出来。 两个斗到**合崔道成渐渐力怯只办得走路。 那飞天夜叉邱道人见了和尚输了便仗着朴刀来协助。 这边史进见了便从树林里跳将出来大喝一声:“都不要走!” 掀起笠儿挺着朴刀来战邱小乙。 --四个人两对厮杀。 智深与崔道成正斗到深涧里智深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生铁佛打下桥去。 那道人见到了和尚无心恋战卖个破绽便走。 史进喝道:“那里去!” 赶上望后心一朴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 史进踏入去掉转朴刀望下面只顾肢察的搠。 智深赶下桥去把崔道成背后一禅杖。 可怜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智深史进把这邱小乙崔道成两个尸都缚了撺在涧里。 两个再赶入寺里来香积厨下拿了包裹。 那几个老和尚因见智深输了去怕崔道成邱小乙来杀他自己都吊死。 智深史进直走入方丈角门内看时那个掳来的妇人投井而死;直寻到里面**间小屋打将入去并无一人只见床上三四包衣服。 史进打开都是衣裳包了些金银拣好的包了一包袱。 寻到厨房见鱼及酒肉两个打水烧火煮熟来都吃饱了。 两个各背包裹灶前缚了两个火把拨开火炉火上点着焰腾腾的先烧着后面小屋;烧到门前再缚几个火把直来佛殿下后檐点着烧起来凑巧风紧刮刮杂杂地火起竟天价火起来。 智深与史进看着等了一回四下都着了。 二人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俺二人只好撒开。” 二人厮赶着行了一夜。 天色微明两个远远地见一簇人家看来是个村镇。 两个投那村镇上来。 独木桥边一个小小酒店智深史进来到村中酒店内一面吃酒一面叫酒保买些肉来借些米来打火做饭。两个吃酒诉说路上许多事务。 吃了酒饭智深便问史进道:“你今投那里去?”史进道:“我如今只得再回少华山去奔投朱武等三人入了伙且过几时却再理会。” 智深见说了道:“兄弟也是。” 便打开包裹取些酒器与了史进。 二人拴了包裹拿了器械还了酒钱。 二人出得店门离了村镇又行不过五七里到一个三岔路口。 智深道:“兄弟须要分手。酒家投东京去。你休相送。你到华州须从这条路去。他日却得相会。若有个便人可通个信息来往。”史进拜辞了智深各自分了路。 史进去了只说智深自往东京在路又行了**日早望见东京;入得城来但见街坊热闹人物喧哗;来到城中陪个小心问人道:“大相国寺在何处?”街坊人答道:“前面州桥便是。” 智深提了禅杖便走早进得寺来;东西廊下看时径投知客寮内去。 道人撞见报与知客。 无移时知客僧出来见了智深生得凶猛提着铁禅杖跨着戒刀。 背着个大包裹先有五分惧他。 知客问道:“师兄何方来?” 智深放下包裹禅杖唱个喏。 知客回了问讯。 智深说道:“酒家五台山来。本师真长老有书在此着俺来投上刹清大师长老处讨个职事僧做。” 知客道:“即是真大师长老有书合当同到方丈里去。” 知客引了智深直到方丈解开包裹取出书来拿在手里。 知客道:“师兄你如何不知体面?即刻长老出来你可解了戒刀取出那七条坐具信香炷礼拜长老使得。” 智深道:“你如何不早说!” 随即解了戒刀包裹内取出信香一炷坐具七条半晌没做道理处。 知客又与他披了架裟教他先铺坐具。 少刻只见智清禅师出来。 知客向前禀道:“这僧人从五台山来有真禅师在此。” 清长老道:“师兄多时不曾有法帖来。”知客叫智深道:“师兄快来礼拜长老。” 只见智深却把那炷香没放处。 知客忍不住笑与他插在炉内。 拜到三拜知客叫住将书呈上。 清长老接书拆开看时中间备细说着鲁智深出家缘由并今下山投上刹之故“万望慈悲收录做个职事人员切不可推故。此僧久后必当证果。...”清长老读罢来书便道:“远来僧人且去僧堂中暂歇吃些斋饭。” 智深谢了。 扯了坐具七条提了包裹拿了禅杖戒刀跟着行童去了。 清长老唤集两班许多职事僧人尽到方丈乃云:“汝等众僧在此你看我师兄智真禅师好没分晓!这个来的僧人原是经略府军官原为打死了人落为僧二次在彼闹了僧堂因此难着他。--你那里安他不得却推来与我!--待要不收留他师兄如此千万嘱付不可推故;待要着他在这里倘或乱了清规如何使得?” 知客道:“便是弟子们看那僧人全不似出家人模样。本寺如何安着得他!”都寺便道:“弟子寻思起来只有酸枣门外退居廨宇后那片菜园时被营内军健们并门外那二十来个破落户侵害纵放羊马好生罗噪。一个老和尚在那里住持那里敢管他。何不教此人去那里住持?倒敢管得下。” 清长老道:“都寺说得是。” 教侍者去僧堂内客房里等他吃罢饭便将他唤来。 侍者去不多时引着智深到方丈里。 清长老道:“你既是我师兄真大师荐将来我这寺中挂搭做个职事僧人员我这敝寺有个大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你可去那里住持管领每日教地人纳十担菜蔬馀者都属你用度。”智深便道:“本师真长老着酒家投大刹讨个职事僧做却不教僧做个都寺监寺如何教酒家去管菜园?” 座便道:“师兄你不省得。你新来挂搭又不曾有功劳如何便做得都寺?这管菜园也是个大职事人员。” 智深道:“酒家不管菜园;杀也都寺监寺!” 知客又道:“你听我说与你。僧门中职事人员各有头项。且如小僧做个知客只理会管待往来客官僧众。至如维那侍者书记座;这都是清职不容易得做。都寺监寺提点院主;这个都是掌管常住财物。你才到得方丈怎便得上等职事?还有那管藏的唤做藏主;管殿的唤做殿主;管阁的唤做阁主;管化缘的唤做化主;管浴堂的唤做浴主;这个都是主事人员中等职事。还有那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东厕的净头与这管菜园的菜头;这个都是头事人员末等职事。假如师兄你管了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个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监寺。” 智深道:“既然如此也有出身时酒家明日便去。” 清长老见智深肯去就留在方丈里歇了。 当日议定了职事随即写了榜先使人去菜园里退居廨宇内挂起库司榜明日交割。 当夜各自散了。 次早清长老升法座押了法帖委智深管菜园。 智深到座前领了法帖辞了长老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和两个送入院的和尚直来酸枣门外廨宇里来住持。 且说菜园左近有二三十个赌博不成才破落户泼皮泛常在园内盗菜蔬靠着养身;因来偷菜看见廨宇门上新挂一道库司榜上说:“大相国寺仰委管菜园僧人鲁智深前来住持自明日为始掌管并不许闲杂人等入园搅扰。” 那几个泼皮看了便去与众破落户商议道:“大相国寺差一个和尚--甚么鲁智深--来管菜园。我们趁他新来寻一场闹一顿打下头来教那厮服我们!” 数中一个道:“我有一个道理。他又不曾认得我我们如此便去寻得闹?等他来时诱他去粪窖边只做参贺他双手抢住脚翻筋斗颠那厮上粪窖去只是小耍他。” 众泼皮道:“好!懊!” 商量已定且看他来。 却说鲁智深来到退居廨宇内房中安顿了包裹行李倚了禅杖挂了戒刀那数个种地道人都来参拜了但有一应锁钥尽行交割。 那两个和尚同旧住持老和尚相别了尽必寺去。 且说智深出到菜园地上东观西望看那园圃。 只见这二三十个泼皮拿着些果盒酒礼都嘻嘻的笑道:“闻知师父新来住时我们邻舍街坊都来作庆。” 智深不知是计直走到粪窖边来。 那伙泼皮一齐向前一个来抢左脚一个便抢右脚指望来颠智深。 只教智深;脚尖起处山前猛虎心惊;拳头落时海内蛟龙丧胆。 正是;方圆一片闲园圃目下排成小战场那伙泼皮怎的来颠智深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回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话说二十个泼皮破落户中间有两个为头的∶一个叫做“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做“青草蛇”李四。 这两个为头接将来。 智深也却好去粪窖边看见这伙人都不走动只立在窖边齐道:“俺特来与和尚作庆。” 智深道:“你们既是邻舍街坊都来廨宇里坐地。” 张三李四便拜在地上不肯起来;只指望和尚来扶他便要动手。 智深见了心里早疑忌道:“这伙人不三不四又不肯近前来莫不要颠酒家?...那厮却是倒来埒虎须!俺且走向前去教那厮看酒家手脚!” 智深大踏步近众人面前来。 那张三李四便道:“小人兄弟们特来参拜师父。” 口里说便向前去一个来抢左脚一个来抢右脚。 智深不等他上身右脚早起腾的把李四先下粪窖里去。 张三恰待走智深左脚早起两个泼皮都踢在粪窖里挣扎。 绑头那二三十个破落户惊的目瞪口呆都待要走。 智深喝道:“一个走的一个下去!两个走的两个下去!” 众泼皮都不敢动弹。 只见那张三李四在粪窖里探起头来。 原来那座粪窖没底似深。 两个一身臭屎头上蛆虫盘满立在粪窖里叫道:“师父!饶恕我们!”智深喝道:“你那众泼皮快扶那鸟上来我便饶你众人!” 众人打一救搀到葫芦架边臭秽不可近前。 智深呵呵大笑道:“兀那蠢物!你且去菜园池里洗了来和你众人说话。” 两个泼皮洗了一回众人脱件衣服与他两个穿了。 智深叫道:“都来廨宇里坐地说话。” 智深先居中坐了指着众人道:“你那伙鸟人休要瞒酒家!你等都是甚么鸟人到这里戏弄酒家?” 那张三李四并众火伴一齐跪下说道:“小人祖居在这里都只靠赌博讨钱为生。这片菜园是俺们衣饭碗。大相国寺里几番使钱要奈何我们不得。师父却是那里来的长老?恁的了得!相国寺里不曾见有师父。今日我等情愿伏侍。智深道∶“酒家是关西延安府老秉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只为杀得人多因此情愿出家。五台山来到这里。酒家俗姓鲁法名智深。休说ya这三二十个人直甚么!便是千军万马队中俺敢真杀得入去出来!众泼皮喏喏连声拜谢了去。智深自来廨宇里房内收拾整顿歇卧次日众泼皮商量凑些钱物买了十瓶酒牵了一个猪来请智深都在廨宇安排了请鲁智深居中坐了。两边一带坐定那三二十泼皮饮酒。智深道:“甚么道理叫你众人们坏钞?” 众人道:“我们有福今日得师父在这里与我等众人做主。” 智深大喜。 吃到半酣里。 也有唱的也有说的也有拍手的也有笑的。 正在那里喧哄只听门外老鸦哇哇的叫。 众人有扣齿的齐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 智深道:“你们做甚么鸟乱?” 众人道:“老鸦叫怕有口舌。” 智深道:“那里取这话?” 那种地道人笑道:“墙角边绿杨树上新添了一个老鸦巢每日直聒到晚。” 众人道:“把梯子上面去拆了那巢便了。” 有几个道:“我们便去。” 智深也乘着酒兴都到外面看时果然绿树上一个老鸦巢。 众人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净。” 李四便道:“我与你盘上去不要梯子。”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掇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 众泼皮见了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师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 智深道:“打甚鸟紧。明日都看酒家演武器械。” 众泼皮当晚各自散了。 从明日为始这二三十个破落户见智深匾匾的伏每日将酒肉来请智深看他演武使拳。 过了数日智深寻思道:“每日吃他们酒食多酒家今日也安排些还席。” 叫道人去城中买了几般果子沽了两三担酒杀翻一口猪一腔羊。 那时正是三月尽天气正热。 智深道:“天色热!” 叫道人绿槐树下铺了芦席请那许多泼皮团团坐定。 大碗斟酒大块切肉叫众人吃得饱了再取果子吃酒。 又吃得正浓众泼皮道:“这几日见师父演拳不曾见师父使器械;怎得师父教我们看一看也好。” 智深道:“说得是。” 自去房内取出浑铁杖头尾长五尺重六十二斤。 众人看了尽皆吃惊都道:“两臂没水牛大小气力怎使得动!” 智深接过来飕飕的使动;浑身上下没半点儿参差。 众人看了一齐喝采。 智深正使得活泛只见墙外一个官人看见喝采道:“端的使得好!” 智深听得收住了手看时只见墙缺边立着一个官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y拟t背银带;穿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摺叠纸西川扇子;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口里道:“这个师父端的非凡使得好器械!” 众泼皮道:“这位教师喝采必然是好。” 智深问道:“那军官是谁?” 众人道:“这官人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 智深道:“何不就请来厮见?” 那林教头便跳入墙来。 两个就槐树下相见了一同坐地。 林教头便问道:“师兄何处人氏?法讳唤做甚么?” 智深道:“酒家是关西鲁达的便是。只为杀得人多情愿为僧。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令尊林辖。”林冲大喜就当结义智深为兄。 智深道:“教头今日缘何到此?” 林冲答道:“恰才与拙荆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林冲听得使棒看得入眼着女锦儿自和荆妇去庙里烧香林冲就只此间相等不想得遇师兄。” 智深道:“智深初到这里正没相识得这几个大哥每日相伴;如今又得教头不弃结为弟兄十分好了。” 便叫道人再添酒来相待。 恰才饮得二杯只见女使锦儿慌慌急急红了脸在墙缺边叫道:“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庙中和人合口!” 林冲连忙问道:“在那里?” 锦儿道:“正在五岳下来撞见个诈见不及的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 林冲慌忙道:“却再来望师兄休怪休怪。” 林冲别了智深急跳过墙缺和锦儿径奔岳庙里来;抢到五岳楼看时见了数个人拿着弹弓吹筒粘竿都立在栏干边胡梯上一个年少的后生独自背立着把林冲的娘子拦着道:“你且上楼去和你说话。”林冲娘子红了脸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林冲赶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得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高衙内。 原来高俅新迹不曾有亲儿借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 在房内为子。 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 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 京师人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 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软了。 高衙内说道:“林冲干你甚事你来多管!” 原来高衙内不晓得他是林冲的娘子;若还晓得时也没这场事。 见林冲不动手他这话。 众多闲汉见斗一齐拢来劝道:“教头休怪。衙内不认得多有冲撞。” 林冲怒气未消一双眼睁着瞅那高衙内。 众闲汉劝了林冲和哄高衙内出庙上马去了。 林冲将引妻小并使女锦儿也转出廊下来只见智深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 林冲见了叫道:“师兄那里去?” 智深道:“我来帮你厮打!” 林冲道:“原来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时间无礼。林冲本待要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 林冲不合吃着他的请受权且让他这一次。” 智深道:“你却怕他本管太尉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酒家三百禅杖了去!” 林冲见智深醉了便道:“师兄说得是;林冲一时被众劝了权且饶他。” 智深道:“但有事时便来唤酒家与你去!” 众泼皮见智深醉了扶着道:“师父俺们且去明日和他理会。” 智深提着禅杖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话。阿哥明日再得相会。” 智深相别自和泼皮去了。 林冲领了娘子并锦儿取路回家心中只是郁郁不乐。 且说这高衙内引了一班儿闲汉自见了林冲娘子又被他冲散了心中好生着迷快快不乐回到府中纳闷。 过了二两日众多闲都来伺侯;见衙内心焦没撩没乱众人散了。 数内有一个帮闲的唤作“干鸟头”富安理会得高衙内意思独自一个到府中何候见衙内在书房中闲坐。 那富安走近前去道:“冲内近日面色清减心中少乐必然有件不悦之事。” 高衙内道:“你如何省得?” 富安道:“小子一猜便着。” 衙内道:“你猜我心中甚事不乐?” 富安道:“衙内是思想那“双木”的。这猜如何?” 衙内道:“你猜得是。只没个道理得他。” 富安道:“有何难哉!衙内怕林是个好汉不敢欺他。这个无伤;他见在帐下听使唤大请大受怎敢恶了太尉轻则便刺配了他重则害了他性命。小闲寻思有一计使衙内能彀得他。” 高衙内听得便道:“自见了许多好女娘不知怎的只爱他心中着迷郁郁不乐。你有甚见识能得他时我自重重的赏你。” 富安道:“门下知心腹的6虞候6谦他和林冲最好。明日衙内躲在6虞候楼上深阁摆下些酒食却叫6谦去请林冲出来吃酒——教他直去樊楼上深阁里吃酒。小闲便去他家对林冲娘子说道∶“你丈夫教头和6谦吃酒一时重气闷倒在楼上叫娘子快去看哩!”赚得他来到楼上妇人家水性见衙内这般风流人物再着些甜话儿调和他不由他不肯。小闲这一计如何?”高衙内喝采道:“好条计!就今晚着人去唤6虞候来分付了。” 原来6虞候家只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内。 次日商量了计策虞候一时听允也没奈何;只要衙内欢喜却顾不得朋友交情。 且说林冲连日闷闷不已懒上街去。 已牌时听得门有人道:“教头在家么?” 林冲出来看时却是6虞候慌忙道:“6兄何来?” 6谦道:“特来探望兄何故连日街前不见?” 林冲道:“心里闷不曾出去。” 6谦道:“我同兄去吃三杯解闷。” 林冲道:“少坐拜茶。” 两个吃了茶起身。 6虞候道:“阿嫂我同兄去吃三杯。” 林冲娘子赶到布帘下叫道:“大哥少饮早归。” 林冲与6谦出得门来街上闲走了一回。 6虞候道:“兄我个休家去只就樊楼内吃两杯。” 当时两个上到樊楼内占个阁儿唤酒保分付叫取两瓶上色好酒。 希奇果子按酒两个叙说闲话。 林冲叹了一口气。 6虞候道:“兄何故叹气?” 林冲道:“6兄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沈在小人之下受这般腌的气!” 6虞候道:“如今禁军中虽有几个教头谁人及兄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却受谁的气?” 林冲把前日高衙内的事告诉6虞候一遍。 6虞候道:“太尉必不认得嫂子。兄且休气只顾饮酒。” 林冲吃了**杯酒因要小遗起身道:“我去净手了来。” 林冲下得楼来出酒店门投东小巷内去净了手回身转出巷口只见女使锦儿叫道:“官人寻得我苦!却在这里!” 林冲慌忙问道:“做甚么?” 锦儿道:“官人和6虞候出来没半个时辰只见一个汉子慌慌急急奔来家里对娘子说道∶“我是6虞候家邻舍。你家教头和6谦吃酒只见教头一口气不来便撞倒了!”叫娘且快来看视娘子听得连忙央间壁王婆看了家和我跟那汉子去。直到太尉府前巷内一家人家上至楼上只见桌子上摆着些酒食不见官人。恰待下楼只见前日在岳庙里罗噪娘子的那后生出来道∶“娘子少坐你丈夫来也。”锦儿慌忙下得楼时只听得娘子在楼上叫∶“杀人!”因此我一地里寻官人不见正撞着卖药的张先生道∶“我在樊楼前过见教头和一个人入去吃酒。”因此特奔到这里。官人快去!”林冲见说吃了一惊也不顾女使锦儿三步做一步跑到6虞候家;抢到胡梯上却关着楼门。 只听得娘子叫道:“清平世界如何把我良人子关在这里!” 又听得高衙内道:“娘子可怜见救俺!便是铁石人也告得回转!” 林立在胡梯上叫道:“大嫂!开门!” 那妇人听得是丈夫声音只顾来开门。 高衙内吃了一惊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 林冲上得楼上寻不见高衙内问娘子道:“不曾被这厮点污了?” 娘子道:“不曾。” 林冲把6虞候家打得粉碎将娘子下楼;出得门外看时邻舍两边都闭了门。女使锦儿接着三个人一处归家去了。 林冲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樊楼前去寻6虞候也不见了;却回来他门前等了一晚不见回家林冲自归。 娘子劝道:“我又不曾被他骗了你休得胡做!” 林冲道:“叵耐这6谦畜生厮赶着称“兄”称“弟”——你也来骗我!只怕不撞见高衙内也管着他头面!” 娘子苦劝那里肯放他出门。 6虞候只躲在太尉府内亦不敢回家。 林冲一连等了三日并不见面。 府前人见林冲面色不好谁敢问他。 第四日饭时候鲁智深径寻到林冲家相探问道:“教头如何连日不见面?”林冲答道:“小弟少冗不曾探得师兄;既蒙到我寒舍本当草酌三杯争奈一时不能周备且和师兄一同上街闲玩一遭市沽两盏如何?” 智深道:“最好。”两个同上街来吃了一日酒又约明日相会。 自此每日与智深上街吃酒把这件事都放慢了。 且说高衙内从那日在6虞候家楼上吃了那惊跳墙脱走不敢对太尉说知因此在府中卧病。 6虞候和富安两个来府里望衙内见他容频不好精神憔悴。 6谦道:“衙内何故如此精神少乐?” 衙内道:“实不瞒你们说。我为林家那人两次不能壳得他又吃他那一惊这病越添得重了眼见得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 二人道:“衙内且宽心只在小人两个身上好歹要共那人完聚;只除他自缢死了便罢。” 正说间府里老管也来看衙内病证。 那6虞候和富安见老都管来问病两个商量道:“只除恁的...”等候老都管看病已了出来两个邀老都管僻静处说道:“若要衙内病懊只除教太尉得知害了林冲性命方能彀得他老婆和衙内在一处这病便得好∶若不如此一定送了衙内性命。” 老都管道:“这个容易老汉今晚便禀太尉得知。” 两个道:“我们已有计了只等你回话。” 老都管至晚来见太尉说道:“衙内不的别证却害林冲的老婆。” 高俅道:“林冲的老婆何时见他的?”都管禀道:“便是前月二十八日在岳庙里见来;今经一月有馀。” 又把6虞候设的计细说了。 高俅道:“如此因为他浑家怎地害他!...我寻思起来若为惜林冲一个人时须送了我孩儿性命却怎生得好?” 都管道:“6虞候和富安有计较。” 高俅道:“既是如此教唤二人来商议。” 老都管随即唤6谦富安入到堂里唱了喏。 高俅问道:“我这小衙内的事你两个有甚计较?救得我孩儿好了时我自抬举你二人。” 6虞候向前禀道:“恩相在上只除如此如此使得。” 高俅道:“既如此你明日便与我行。” 不在话下。 再说林冲每日和智深吃酒把这件事不记心了。 那一日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沈了我这口宝刀!” 林冲也不理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走。 那汉又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 林冲只顾和智深走着说得入港。 那汉又在背后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得军器的!” 林冲听得说回过头来。 那汉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 林冲合当有事猛可地道:“将来看。” 那汉递将过来。 林冲接在手内同智深看了吃了一惊失口道:“好刀!你要卖几钱?” 那汉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 林冲道:“价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时我买你的。” 那汉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林冲道:“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 那汉叹口气道:“金子做生铁卖了!罢罢∶一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道:“跟我来家中取钱还你。” 必身却与智深道:“师兄且在茶房里少待小弟便来。” 智深道:“酒家且回去明日再相见。” 林冲别了智深自引了卖刀的那汉去家中将银子折算价贯准还与他就问那汉道:“你这口刀那里得来?” 那汉道:“小人祖上留下因为家中消之没奈何将出来卖了。” 林冲道:“你祖上是谁?” 那汉道:“若说时辱没杀人!” 林冲再也不问。 那汉得了银两自去了。 林冲把这口刀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喝采道:“端的好把刀!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宝刀胡乱不肯教人看。我几番借看也不肯将出来。今日我也买了这口好刀慢慢和他比试。”林冲当晚不落手看了一晚夜间挂在壁上未等天明又去看刀。 次日已牌时分只听得门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 林冲听得说道:“又是甚么多口的报知了!” 两个承局催得林冲穿了衣服拿了那口刀随这两个人承局来。 一路上林冲道:“我在府中不认得你。” 两个人说道:“小人新近参随。” 却早来到府前。 进得到厅前林冲立住了脚。 两个又道:“太尉在里面后堂内坐地。” 转入屏风至后堂又不见太尉林冲又住了脚。 两个又道:“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教头进来。” 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去处一周遭都是绿栏干。 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 林冲拿着刀立在檐前。 两个人自入去了;一盏茶时不见出来。 林冲心疑探头入帘看时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青字写着:“白虎节堂。”林冲猛省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急待回身只听得靴履响脚步鸣一个人从外面入来。 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林冲见了执刀向前声喏。 太尉喝道:“林冲!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下官!有人对我说你两三日前拿刀在府前伺候必有歹心!”林冲躬身禀道:“恩相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将刀来比看。” 太尉喝道:“承局在那里?” 林冲道:“恩相他两个已投堂里去了。” 太尉道:“胡说!甚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左右!与我拿下这厮!”话犹未了旁边耳房里走出三十馀人把林冲横推倒拽下去。 高太尉大怒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 叫左右把林推下。 不知性命如何。 不因此等有分教;大闹中原纵横海;内直教;农夫背上添心号渔父舟中插认旗。 毕竟看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 林冲大叫冤屈。 太尉道:“你来节堂有何事务?见今手里拿着利刃如何不是来杀下官?” 林冲告道:“太尉不唤怎敢入来?见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赚林冲到此。” 太尉喝道:“胡说!我府中那有承局?这厮不服断遣!” ——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腾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这刀封了去!” 左右领了钧旨篮押林冲投开封府来。 恰懊府尹坐衙未退。 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 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 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6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6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6虞候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林冲望恩相做主!” 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一面取刑具枷扭来上了推入牢里监下。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 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 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耿直十分好看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唤做孙佛儿。 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因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 孙定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府尹道:“胡说!” 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府尹道:“据你说时林冲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断遣?” 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膝府尹也知道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 高俅情知理短又碍府尹只得准了。 就此日府尹回来升厅叫林冲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 两公人是董薛霸。 二人领了公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 只见众邻舍并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同林冲两个公人到州桥下酒店里坐定。 林冲道:“多得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走动得。” 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按酒子管待两个公人。 酒至数杯只见张教头将出银两赍他两个防送工人已了。 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泰山在上年灾月厄撞了高衙内吃了一屈官司;今日有句话说上禀泰山∶自蒙泰山错受将令爱嫁事小人已经三载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未曾红面赤半点相争。今小人遭这场搬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况兼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得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张教头道:“贤婿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糟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养赡得他。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彀。休要忧心在老汉身上。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 林冲道:“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林冲依允人便死也瞑目!” 张教头那里肯应承。 众邻舍亦说行不得。 林冲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时林冲便挣扎得回来誓不与娘子相聚!” 张教头道:“既然恁地时权且繇你写下我只不把女儿嫁人便了。” 当时叫酒保寻个写书的人来买了一张纸来。 那人写林冲说道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 有妻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之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并非相逼。 恐后无凭立此约为照。 ...年...月...日。 林冲当下看人写了借过笔来去年月下押个花字打个手模。 正在阁里写了欲付与泰山收时只见林冲的娘子号天哭地叫将来。 女使锦儿抱着一包衣一路寻到酒店里。 林冲见了起身接着道:“娘子小人有包话说已禀过泰山了。为是林冲年灾月厄遭这场屈事今去沧州生死不保诚恐误了娘子青春今已写下几字在此。万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头脑自行招嫁莫为林冲误了贤妻。” 那娘子听罢哭将起来说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儿点污如何把我休了?” 林冲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后两下相误赚了你。” 张教头便道:“我儿放心。虽是女婿恁的主张我终不成下得你来再嫁人?这事且繇他放心去。他便不来时我安排你一世的终身盘费只教你守志便了。” 那娘子听得说心中哽咽;又见了这封书一时哭了。 众邻合亦有妇人来劝林冲娘子搀扶回去。 张教头嘱付林冲道:“只顾前程去挣扎回来厮见。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必去养在家里待你回来完聚。你但放心去不要挂念。如有便人千万频频寄些书信来!” 林冲起身谢了拜谢泰山并众邻舍背了包裹随着公人去了。 张教头同邻舍取路回不在话下。 且说z墨膜h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 董薜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只说董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店中请说话。” 董道:“是谁?” 酒保道:“小人不认得只教请端公便来。” 却原来未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 当时便和酒保迳到店中阁儿内看时见坐着一个人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下面皂靴净袜见了董慌忙作揖道:“端公请坐。” 董道:“小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呼唤有何使令?” 那人道:“请坐少间便知。” 董坐在对席。 酒保面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按酒都搬来摆了一桌。 那人问道:“薛端公在何处住。” 董道:“只在前边巷内。” 那人唤酒保问了底脚“与我去请将来。” 酒保去了一盏茶时只见请得薛霸到阁儿里。 董道:“这位官人请俺说话。” 薜霸道:“不敢动问大人高姓?” 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 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筛酒。 酒至数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 二人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 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 董道:“小人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6虞候便是。” 董薛霸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敢共对席。” 6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状回来便了。若开封府但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 董道:“却怕便不得;开封府公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得这缘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 薛霸道:“老董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zo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 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便有分晓。” 6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时是必揭取林冲脸上金印回来做表证。6谦再包办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原来宋时但是犯人徒流迁徒的那脸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唤做“打金印。” 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6虞候算了酒钱。 三人出酒肆来各自分手。 只董薛霸将金小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 当日出得城来离城二十里多路歇了。 宋时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公人监押囚人来歇不要房钱。 当下薛董二人带林冲到客店里歇了一夜。 第二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饭食投沧州路上来。 时遇六月天气炎暑正热。 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两三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 薛霸道:“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馀的路你这般样走几时得到!”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 董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咕。” 薛霸一路上喃喃呐呐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你这个魔头!” 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 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 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裹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 董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 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 薛霸道:“我替你洗。” 林冲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 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 林冲叫一声:“哎也!” 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 林冲道:“不消生受!” 薜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懊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 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 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 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 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 董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 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 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 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下止。 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 董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 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有名唤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 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 林冲叫声“呵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 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做甚么?” 董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 林冲答道:“小人是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 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6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必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繇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董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 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 可怜豪杰束手就死!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毕竟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回 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 豹子头林冲当夜醉倒在雪里地上挣扎不起被众庄客向前绑缚了解送来一个庄院。 只见一个庄客从院里出来说道:“大官人未起众人且把这厮高吊起在门楼下!” 看看天色晓来林冲酒醒打一看时果然好个大庄院。 林冲大叫道:“甚么人敢吊我在这里!” 那庄客听叫手拿柴棍从门房里走出来喝道:“你这厮还自好口!” 那个被烧了髭须的老庄客说道:“休要问他!只顾打!等大官人起来好生推问!” 众庄客一齐上。 林冲被打挣扎不得只叫道:“不妨事!我有分辩处!只见一个庄客来叫道:“大官人来了。” 林冲朦胧地见个官人背叉着手行将出来至廊下问道:“你等众打甚么人?” 众庄客答道;“昨夜捉得个偷米贼人”那官人向前来看时认得是林冲慌忙喝退庄客亲自解下问道:“教头缘何被吊在这里?” 众庄客看一齐走了。 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小旋风柴进;连忙叫道:“大官人救我!” 柴进道:“教头为何到此被村夫耻辱?” 林冲道:“一这难尽!” 两个且到里面坐下把这火烧草料场一事备细告诉。 柴进听罢道:“兄长如此命蹇!今日天假其便但请放心。这里是小弟的东庄。且住几时却再商量。” 叫住客取一笼衣裳出来叫林冲彻里至外都换了请去暖阁坐地安排酒食杯盘管待。 自此林冲只在柴进东庄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话下。 且说沧州牢城营里管营告林冲杀死差拨6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延烧大军草料场。 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 看看挨捕甚紧各处村坊讲动了。 且说林冲在柴大官人东庄上听得这话如坐针毡。 俟候柴进回庄林冲便说道:“非是大官人不留小弟争奈官司追捕甚紧排家搜捉倘或寻到大官人庄上时须负累大官人不好。既蒙大官人仗义疏财求借林冲些小盘缠投奔他处栖身。异日不死当效犬马之报。” 柴进道:“既是兄长要行小人有个去处作书一封与兄长去如何?” 林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何处去?” 柴进道:“是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如今有三个好汉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他都收留在彼。三位好汉亦与我交厚尝寄书缄来。我今修一封书与兄长去投那里入伙如何?” 林冲道:“若得如此顾盼最好。” 柴进道:“只是沧州道口见今官司张挂榜;又差两个军官在那里提简把住道口。兄长必用从那里经过。柴进低头一想道:“再有个计策送兄长过去。”林冲道:“若蒙周全死而不忘!” 柴进当日先叫庄客背了包里出关去等。 柴进却备了三二十匹马带了弓箭旗枪驾了鹰雕牵着猎狗一行人马多打扮了却把林冲杂在里面一齐上马都投关外。 却说y鲥x官在关上看见是柴大官人却都认得。 原来这军官未袭职时曾到柴进庄上因此识熟。 军官起身道:“大官人又去快活?” 柴进下马问道:“二位官人缘何在此?”军官道:“沧州大尹行移书画影图形捉拿犯人林冲特差某等在此把守;但有过往客商一一盘问才放出关。” 柴进笑道:“我这一伙人内中间y迂a着林冲你缘何不认得?” 军官也笑道:“大官人是识法度的不到得肯夹带了出去。请尊便上马。” 柴进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过?拿得野味回来相送。” 作别了一齐上马出关去了。 行得十四五里却见先去的庄客在那里等候。 柴进叫林冲下了马脱去打猎的衣服却穿上庄客带来的自己衣裳系了腰刀戴上红缨毡笠背上包里提了衮刀相辞柴进拜别了便行。 只说z渔蒹i一行人上马自去猎到晚方回依旧过关送些野味与军官回庄上去了不在说下。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纷扬扬下着满天大雪。 林冲踏着雪只顾走看看天色冷得紧切渐渐晚了远远望见枕溪靠湖一个酒店被雪漫漫地压着。 林冲奔入那酒店里来揭开芦帘拂身入去倒侧身看时都是座头拣一处坐下倚了衮刀解放包里挂了毡笠把腰刀也挂了。 只见一个保来问道:“客官打多少酒?” 林冲道:“先取两角酒来。” 酒保将个桶儿打两角酒将来放在桌上。 林冲又问道:“有甚么下酒”酒保道:“有生熟牛肉肥鹅嫩鸡。” 林冲道:“先切二斤熟牛肉来。” 酒保去不多时将来铺下一大盘牛肉数般菜蔬放个大碗一面筛酒。 林冲吃了三四碗酒只见店里一个人背叉着手走出来门前看雪。 那人问酒保道:“甚么人吃酒?” 林冲看那人时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穿靴身材长大相貌魁宏支拳骨脸三叉黄髯只把头来仰着看雪。 林冲叫酒保只顾筛酒。 林冲说道:“酒保你也来吃碗酒。” 酒保吃了一碗林冲问道:“此间梁山泊还有多少路?” 酒保答道:“此间要去梁山泊虽只数里却是水路全无旱路。若要去时须用船去方才渡得到那里。” 林冲道:“你可与我觅支船儿。”酒保道:“这般大雪天色又晚了那里去寻船支。” 林冲道:“我多与你些钱央ya觅支船来渡我过去。” 酒保道:“却是没讨处。” 林冲寻思道:“这般却怎的好?”又吃了几碗酒闷上心来蓦然想起:“我先在京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谁想今日被高俅这贼坑陷了我这一场了面直断送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寂寞!” 因感伤怀抱问酒保借笔砚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道∶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京国颢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撇下笔再取酒来。 正饮之间只见那个穿皮袄的汉子向前来把林冲劈腰揪住说道:“你好大胆!你在沧州做下迷天大罪却在这里!见今官司出三千贯信赏钱捉你却是要怎地?” 林冲道:“你道我是谁?” 那汉道:“你不是∶豹子头林冲?” 林冲道:“我自姓张”那汉笑道:“你莫胡说。见今壁上写下名字。你脸上着金印如何要赖得过!” 林冲道:“你真个要拿我?” 那汉笑道:“我却拿你做甚么!” 便邀到后面一个水亭上叫酒保点起灯来和林冲施礼对面坐下。 那汉问道:“却才见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要寻船去那里是强人山寨你待要去做甚么?” 林冲道:“实不相瞒如今官司追捕小人紧急无安身处特设这山寨里好汉入伙因此要去。” 那汉道:“虽然如此必有个人荐兄长来入伙?” 林冲道:“枪州横海邵故友举荐将来。” 那汉道:“莫非小旋风柴进么?” 林冲道:“足下何以知之?” 那汉道:“迤大官人与山寨中王大头领交厚尝有书信往来。” 原来王伦当初不得第之时与杜迁投奔柴进多得柴进留在庄子上住了几时临起身又赍盘缠银两因此有恩。 林冲听了便拜道:““有眼不识泰山!”愿求大名。” 那汉慌忙答礼。 说道:“小人是王头领手下耳目姓朱名贵。原是沂州沂水县人氏。江湖上俱叫小弟做旱地忽律。山寨里教小弟在此间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财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子肥肉煎油点灯。却才见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因此不敢下手。次后见写出大名来曾有东京来的人传说兄长的豪杰不期今日得会。既有柴大官人书缄相荐亦是兄长名震寰海王头领必当重赏。” 随即安排鱼肉盘馔酒肴到来相待。 两个在水亭上吃了半夜酒。 林冲道:“如何能彀船来渡过去?” 朱贵道:“这里自有船支兄长放心且暂宿一宵五更却请起来同往。” 当时两个各自去歇息。 睡到五更时分朱贵自来叫起林冲来。 洗漱罢再取三五杯酒相待吃了些肉食之类。 此时天尚未明。 朱贵到水亭上把盒子开了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将去。 林冲道:“此是何意?” 朱贵道:“此是山寨里的号箭。少顷便有船来。” 没多时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罗摇着一支快船过来径到水亭下。朱贵当时引了林冲取了刀仗行李下船。 小喽罗把船摇开望泊子里去奔金沙滩来。 到得岸边朱贵同林冲上了岸。 小喽罗背了包里拿了刀仗两个好汉上山寨来。 那几个小喽罗自把船摇到小港里去了。 林冲看岸上时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 再转将过来见座大关。 关前摆着枪刀剑*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 小喽罗先去报知。 二人进得关来两边夹道旁摆着队伍旗号;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寨门口。林冲看见四面高山三关雄壮团团围定;中间里镜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朱贵引着林冲来到聚义厅上中间交椅上坐着一个好汉正是白衣秀士王伦;左边交椅上坐着摸着天杜迁;右边交椅坐着云里金刚宋万。 朱贵、林冲、向前声喏了。 林冲立在朱贵侧边。 朱贵便道:“这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林名冲绰号豹子头。因被高太尉陷害剌配沧州。那里又被火烧了大军草料场。争奈杀死三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家好生相敬因此特写书来举荐入伙。” 林冲怀中取书递上。 王伦接来拆开看了便请林冲来坐第四位交椅朱贵坐了第五位;一面叫小喽罗取酒来把了三巡动问:“柴大官人近日无恙?” 林冲答道:“每日只在郊外猎较乐情。” 王伦动问了一回蓦然寻思道:“我却是个不及第的秀才因鸟气合着杜迁来这里落草续后宋万来聚集这许多人马伴当。我又没十分本事杜迁宋万武艺也只平常。如今不争添了这个人他是京师禁军教头必然好武艺。倘着被他识破我们手段他须占强我们如何迎敌?不若只是一怪推却事故付他下山去便了免致后患。只是柴进面上却不好看忘了日前之恩。如今也顾他不得!”重叫小喽罗一面安排酒食整筵宴请林冲赴席。 众好汉一同吃酒。 将次席终王伦叫小喽罗把一个盘子托出五十两白银两匹丝来。 王伦起身说道:“大官人举荐将教头来敝寨入伙争奈小寨粮食缺少屋宇不整人力寡薄恐日后误了足下亦不好看。略有些薄礼望乞笑留。寻个大寨安身歇马切勿见怪。” 林冲道:“三位头领容覆∶小人千里投名万里投主凭托大官人面皮径投大寨入伙。林冲虽然不才望赐收录当以一死向前并无谄佞实为平生之幸不为银两赍而来。乞头领照察。” 王伦道:“我这里是个小去处如何安着得你?休怪休怪。” 朱贵见了便谏道:“哥哥在上莫怪小弟多言。山寨中粮食虽少近村远镇可以去借;山场水泊木植广有便要盖千间房屋却也无妨。这位是柴大官人力举荐来的人如何教他别处去?抑且柴大官人自来与山上有恩日后得知不纳此人须不好看。这位又是有本事的人他必然来出气力。” 杜迁道:“山寨中那争他一个。哥哥若不收留柴大官人知道时见怪。颢的我们忘恩背义;日前多曾亏了他今日荐个人来便恁推却付他去!” 宋万也劝道;“柴大官人面上可容他在这里做个头领也好。不然见得我们无义气使江湖上好汉见笑。” 王伦道:“兄弟们不知。他在沧洲虽是犯了迷天大罪今日上山却不佑心腹。倘或来看虚实如之奈何?” 林冲道:“小人一身犯了死罪因此来投入伙何故相疑?” 王伦道:“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伙把一个投名状来。” 林冲便道:“小人颇识几字。” 乞纸笔来便写。 朱贵笑道:“教头你错了。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是教你下山去杀得一个人将头献纳他便无疑心;这个便请之“投名状”。” 林冲道:“这事也不难林冲便下山去等。只怕没人过。” 王伦道:“与你三日限。若二日内有投名状来便容你入伙;若三日内没时只得休怪。” 林冲应承了。 当夜席散朱贵相别下山自去守店。 林冲到晚取了刀仗行李小喽罗引去客房内歇了一夜。 次日早起来吃些茶饭带了腰刀提了衮刀叫一个小喽罗领路下山;把船渡过去在僻静小路上等候客人过往。 从朝至暮等了一日并无一个孤单客人经过。 林冲闷闷不已和小喽罗再过渡来回到山寨中。 王伦问道:“投名状何在?” 林冲答道:“今日并无一个过往以此不曾取得。” 王伦道:“你明日若无投名状时也难在这里了。” 林冲再不敢答应心内自己不乐;来到房中讨些饭吃了歇了一夜;次日清早起来和小喽罗吃了早饭拿了衮刀又下山来。 小喽罗道:“俺们今日投南山路去等。” 两个过渡来到林子里等候并不见一个客人过往。 伏到午牌时候一伙客人约有三百馀人结踪而过林冲又一敢动手看他过去。 又等了一歇看看天色晚来又不见一个客人过。 林冲对小喽罗道:“我恁地晦气!等了两日不见一个孤单客人过往如何是好?” 小喽罗道:“哥哥且宽心;明日还有一日限我和哥哥去东山路上等候。” 当晚依旧渡回。 王伦说道:“今日投名状如何?” 林冲一敢答应只叹了一口气。 王伦笑道:“想是今日又没了?我说与你三日限今已两日了。若明日再无不必相见了便请那步下山投别处去。” 林冲回到房中端的是心内好闷仰天长叹道:“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贼陷害流落到此天地也不容我直如此命蹇时乖!” 过了一夜次日天明起来讨饭食吃了把拴那包里撇在房中跨了腰刀提了衮刀又和小喽罗下山过渡投东山路上来。 林冲道:“我今日若还取不得投名状时只得去别处安身立命!” 两个来到山下东路林子里潜伏等候。 看看日头中了又没一个人来。 时遇残雪初晴日色明朗。 林冲提着衮力对小喽罗道:“眼见得又不济事了!不如趁早——天色未晚——取了行李只得往别处去寻个所在!” 小校用手指:“好了!兀的不是一个人来?” 林冲看时叫声“惭愧!” 只见那个人远远在山坡下望见行来。 待他来得较近林冲把衮刀杆翦了一下蓦地跳将出来。 那汉子见了林冲叫声“阿也!” 撇了担子转身便走。 林冲赶得去那里赶得上;那汉子闪过山坡去了。 林冲道:“你看我命苦么?来了三日甫能等得一个人来又吃他走了!” 小校道:“虽然不杀得人这一担财帛可以抵当。” 林冲道:“你先挑了上山去我再等一等。” 小喽罗先把担儿挑出林去只见山坡下转出一个大汉来。 林冲见了说道:“天赐其便!” 只见那人挺着朴刀大叫如雷喝道:“泼贼!杀不尽的强徒!将俺行李那里去!酒家正要捉你这厮们倒来拔虎须!” 飞也似踊跃将来。 林冲见他来得势猛也使步迎他。 不是这个人来斗林冲有分教∶梁山泊内添几个弄风白额大虫;水浒寨中辏几支跳涧金晴猛兽。 毕竟来与林冲斗的正是甚人且听下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一回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手中朴刀高声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 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圆睁怪眼倒竖虎须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那个大汉。 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 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 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两个又斗了十数合。 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位好汉不要斗了。” 林冲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 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白衣秀士王伦和杜迁宋万并许多小喽罗。 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好汉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么没!这个俺的兄弟豹子头林冲。青面汉你却是谁?愿通姓名。” 那汉道:“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了俺们罪犯。洒家今来收的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身的勾当。打从这里经过雇请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你们夺了。可把来还洒家如何?” 王伦道:“你莫是绰“青面兽”的?” 杨志道:“洒家便是。” 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 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 王伦道:“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 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山寨来。 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会。 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 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把交椅上杨志下林冲。 都坐定了。 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卑休絮烦。 酒至数杯王伦心里想道:“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我做个人情并留了杨志与他作敌。” 因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他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冲;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寻事刺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这里。却才制使上东京勺当不是王伦纠合制使∶小可兀自弃就武来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不佑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只是酒家有个亲眷见在东京居住。前者官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他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如不肯还杨志空手也去了。” 王伦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行。” 杨志大喜。 当日饮酒到二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 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罗把昨夜担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 来到路口与杨地作别。 叫小喽罗渡河送出大路。 众人相别了自回山寨。 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坐第五位。 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担子付小喽罗自回山寨。 杨志取路不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交还担儿与了此银两自回去了。 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金银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 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书吊去见殿帅高太尉来到厅前。 那高俅把从前历事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 把书一笔都批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只到客店中思量:“王伦劝俺也见得是只是洒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遗礼来点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 心中烦恼了一回。 在客店里又住几日盘缠使尽了。 杨志寻思道:“却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如今事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好做盘缠投往他处安身。” 当日将了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 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 将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 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 杨志看时只见都乱撺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 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 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条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颠撞将来。杨志看那人时却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汉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 杨志道:“祖上留下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十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 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 牛二道:“怎地唤做宝刀?” 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 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 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了二十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栏干上叫杨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 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 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 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较准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 众人喝采。 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 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 牛二道:“我不信!” ——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 杨志左手妾过头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 众人喝采。 看的人越多了。 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 牛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 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 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支狗来杀与你看。” 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 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什么?” 牛二道:“你将来我看!” 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是你撩拨的!” 牛二道:“你敢杀我!” 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昔日无雠一物不成两物见在没来繇杀你做甚么。” 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 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 牛二道:“我没钱!” 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 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 杨志道:“我不与你!” 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 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交。 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 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 牛二喝道:“你说y挥a便打杀直甚么!” 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 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颡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里出!” 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役开封府出。 正值府尹坐衙。 杨志拿着刀和地方邻舍众人都上厅来一齐跪下把刀放在面前。 杨志道:“小人原是殿司使为因失陷花石纲削去本身职役无有盘缠将这口刀在街货卖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小人的刀又用拳打小人因此一时性起将那人杀死。众邻舍都是证见。” 众人亦替杨志告诉分诉了一回。 府尹道:“既是自行前来出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 且叫取一面枷枷了差两员相官带了仵件行人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千人犯都来天汉州桥边登场检验了叠成案。 众邻舍都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落将杨志於死囚牢里监守。 牢里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都可邻他是个好男子不来问他取钱又好生看觑他。 天汉州桥下众人为是杨志除了街上害人之物都敛些盘缠凑些银两来与他送饭上下又替他使用。 推司也觑他是个有名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主把款状都改得轻了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当厅推司禀过府尹将杨志带出厅前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当厅押了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叶盘头护身枷钉了分付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 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等候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酒店里吃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两位防送公人说道:“杨志个好汉与民除害;今去北京路途中望乞二位上下照觑好生看他一看。” 张龙赵虎道:“我两个也佑他是好汉亦不必你众位分付但请放心。” 杨志谢了众人。 其馀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盘缠众人各自散了。 卑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饭钱取了原寄的衣服行李北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个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棒疮的膏药贴了棒疮便同两个公人上路。 三个望北京进五里单牌十里支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请张龙赵虎吃。 三个在路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中寻个客店安下。 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势。 那留守唤作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当日是二月初九日。 留守升厅。 两个公人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呈上开封府公。 梁中书看了。 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 当下一见了备问情繇。 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使尽钱财将宝刀货卖因而杀死牛二的实情通前一一告禀了。 梁中书听得大喜当厅就开了枷留在厅前听用押了批迥与两个公人自回东京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听候使唤。 梁中书见他谨勤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 梁中书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日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 当夜无事。 次日天晓时当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 梁中书早饭己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 到得教场中。 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就演武得前下马到厅上正面撒着一把浑银交椅坐上。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正牌军副牌军。 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 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 二人皆有万天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二声喏。 却早将台上坚起一面黄旗来。 将台两边天右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起擂来。 品了三通画角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 又见将台上竖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五军一齐整肃。 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只见鼓声响处五百军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在手。 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梁中书传下令来叫唤副牌军周谨向前听令。 右阵里周谨听得呼唤跃马到厅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 梁中书道:“着副牌军施逞本身武艺。”周谨得了将令绰枪上马在演武厅前左盘右旋右旋左盘将手中枪使了几路。 众人喝采。 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杨志转过厅前唱个大喏。梁中书道:“杨志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犯罪配来此间。即日盗贼猖狂国家用人之际。你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得便迁你充其职役。” 杨志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 梁中书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应付军器;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谨比试。 杨志去厅后把夜来衣甲穿了;拴束罢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上马从厅后跑将出来。 梁中书看了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 周谨怒道:“这个贼配军!敢来与我交枪!” 谁知恼犯了这个好汉来与周谨斗武。 不因这番比试有分教杨志在∶万马丛中闻姓名千军队里夺头功。 毕竟杨志与周谨比试引出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二回 青面兽北京斗武 急先锋东郭争功 当时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门旗下正欲交战交锋。 只见兵马都监闻达喝道:“且住!” 自上厅来禀复梁中书道:“复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武艺虽然未见本事高低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败致命。此乃於军不利。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里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用枪杆厮搠;如白点多都当输。” 梁中书道:“言之极当。” 随即传今下去。 两个领了言语向这演武厅后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那周谨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杨志也拍战马捻手中枪来战周谨。 两个在阵前洋来来往往番番复复;搅做一团纽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 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周谨时恰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杨志时只有左肩胛下一点白。 梁中书大喜叫换周谨上厅看了迹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般武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得正请受的副牌?教杨志替此人职役。” 管军兵马都监李成上厅禀复梁中书道:“周谨枪法生疏弓马熟娴;不争把他来退了职事恐怕慢了军心。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 梁中书道:“言之极当。” 再传下将令来叫杨志与周谨比箭。 两个得了将令都插了枪各关了弓箭。 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得端正擎了弓跳上马跑到厅前立在马上久身禀复道:“恩相弓箭处事不容情;恐有伤损乞请钧旨。” 梁中书道:“武夫比试何虑伤残?但有本事射死勿论。” 杨志得令回到阵前。 李成传下言语叫两个比箭好汉各关与一面遮箭牌防护身体两个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杨志说道:“你先射我三箭后却还你三箭。周谨听了恨不得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识破了他手段全不把他为事。当时将台上早把青旗麾动杨志拍马望南边去。周谨纵马赶来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杨志后心飕地一箭。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霍地一闪去镫里藏身那枝箭早射个空。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却早慌了;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了弓弦觑的杨志较亲望后心再射一箭。杨志听得第二枝箭来。却不去镫里藏身∶那枝箭风也似来心杨志那时也取弓在手用弓梢只一拨那枝箭滴溜溜拨下草地里去了。周谨见第二枝箭又射不着心里越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尽头;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转身望正厅上走回来。周谨也把马只一勒那马也跑回就势里赶将来。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相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周谨再取第三枝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满满地尽平生气力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只一箭射将来。杨志听得弓弦响纽回身就鞍上把那枝箭只一绰绰在手里便纵马入演武厅前撇下周谨的箭。梁中梁书见了大喜便下号令却叫杨志也射周谨三箭。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望南而走。杨志在马上把腰只一纵略将脚一拍那马泼喇喇的便赶。杨志先把弓虚扯一扯周谨在马上听得脑后弓弦响扭转身来便把防牌来迎却早接个空。周谨寻思道:“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喝位了他便算我赢了。” 周谨的马早到教场南尽头那马便转望演武厅来。 杨志的马见周谨马跑转来那马也便回身。 杨志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搭在弓弦上心里想道:“射中他后心窝必至伤了他性命;我和他又没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 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说时迟那时快;一箭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 那匹空马直跑过演武厅背后去了。 众军卒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便呈案来教杨志截替了周谨职役。 杨志神色不动下了马便向厅前来拜谢恩相充其职役。 不想阶下左边转上一个人来叫道:“休要谢职!我和你两个比试!” 杨志看那人时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直到梁中面前声了喏禀道:“周谨患病未痊精神不到因此误输与杨志。小将不才愿与杨志比试武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直与杨志休教截替周谨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虽死而不怨。” 梁中书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 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家面上只要争气当先厮杀∶以此人都叫他做急先锋。 李成听得便下将台来直到厅前禀复道:“相公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然好武艺须矢周谨不是对手。正好与索正牌比试武艺便见优劣。”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指望一力要抬举杨志众将不伏;一等他赢了索他们也死而无怨却无话说。” 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你与索比试武艺如何?” 杨志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梁中书道:“既然如此你去厅后换了装束好生披挂。” 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应用军器给与就叫:“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小心在意休觑得等闲。杨志谢了。自去结束。却说y角埙i索道:“你却难比别人。周谨是你徒弟先自输了你若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我有一匹惯曾上阵的战马并一副披挂都借与你。小心在意休教折了锐气!” 索谢了也自去结束。 梁中书起身走出阶前来。 从人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 梁中书坐定左右只候两行奂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来盖定在梁中书背后。 将台上传下将令早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一通擂去那教场中两阵内各放了个炮。 炮响处索跑马入阵内藏在门旗下;杨志也从阵前跑马入军中直到门旗背后将台上又把黄旗招动又了一通擂。 两军齐呐一声喊教场中谁敢做声静荡荡的。 再一声锣响扯起净平白旗两下众官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静静地立着。将台上又青旗招动。 只见第三通战鼓响处去那左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闪出正牌军索直到阵前兜住马拿军器在手果是英雄!但是∶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右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横着枪在手果是勇猛!但是∶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 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威风出众。 正南上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各用心。如有亏误处定行责罚;若是赢时多有重。” 二人得令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 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 索忿怒轮手中大斧拍马来战杨志;杨志逞威捻手中神枪来迎索。 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 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 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纵横八支马蹄撩乱。 两个斗到五十馀合不分胜败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 两边众军官看了喝采不迭。 阵前上军士们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军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好汉厮杀!” 李成闻达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 闻达心上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慌忙招呼旗牌官飞来与他分了。 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杨志和索斗到是处各自要争功那里肯回马。 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相公有令!” 杨志索方才收了手中军器勒坐下马各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看那梁中书只等将令。 李成闻达下将台来直到月台下禀复梁中书道:“相公据说zz艺一般皆可重用。” 梁中书大喜传下将令唤杨志索。 旗牌官传令唤两个到厅前都下了马。 小校接了二人的军器。 两个都上厅来躬身听令。 梁中书叫取两锭白银两副表里来赏赐二人;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使;便叫贴了案从今日便参了他两个。 索杨志都拜谢了梁中书将着赏赐下厅来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甲换了衣裳。 索也自去了披挂换了锦袄。 都上厅来再拜谢了众军官。 梁中书叫索杨志两个也见了礼入班做了提辖。 众军卒打着得胜鼓把着那金鼓旗先散。 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看看红日西沉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 马头前摆着这两个新参的提辖上下肩都骑着马头上都带着红花迎入东郭门来。 两边街道扶老携幼都看了欢喜。 梁中书在马上问道:“你那百姓欢喜为何?” 众老人都跪了禀道:“老汉等生在北京长在大名从不曾见今日这等两个好汉将军比试!今日教场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喜!” 梁中书在马上听了喜。 必到府中众官各自散了。 索自有一斑弟兄请去作庆饮酒。 杨志新来未有相识自去梁府宿歇早晚殷听候使唤都不在话下。 且把这闲话丢过只说正话。 自东郭演武之后梁中书十分爱惜杨志早晚与他并不相离月中又有一分请受自渐渐地有人来结识他。 那索见了杨志手段高强心中也自钦伏。 不觉光阴迅又早春尽夏来。 时逢端午蕤宾节至。 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庆贺端阳。 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道:“相公自从山身今日为一统帅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 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 蔡夫人道:“相公既知我父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 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经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干人都关领去了见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差人起程。——只是一件在踌躇∶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今年叫谁人去好?” 蔡夫人道:“帐前见有许多军校你选择知心腹的人去便了。” 梁中书道:“尚有四五十日早晚催并礼物完足那时选择去人去迟。夫人不必挂心。世杰自有理会。” 当日家宴午牌至二更方散。 自此不在话下。 却说山东济州郓城县新到任一个知县姓时名彬。 当日升厅公座左右两边排着公吏人等。 ;知县随即叫唤尉司捕盗官员并两个巡捕都头。 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 这马兵都头管着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士兵;那步兵都头管着二十个使枪的头目一十个士兵。 这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原是本处富户只因他仗义疏财结识江湖上好汉学得一身好武艺。 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为他膂力过人能跳三二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原是本县打铁匠人出身;后来开张碓房杀牛放赌;虽然仗义只有些心地褊窄也学得一身好武艺。 那朱仝雷横两个专管擒拿贼盗。 当日知县呼唤两个上厅来声了喏取台旨。 知县道:“我自到任以来闻知本府济州管下所属水乡梁山泊贼盗聚众打劫拒敌官军。亦恐各乡村盗贼猖狂小人甚多。今唤你等两个休辞辛苦与我将带本管士兵人等一个出西门一个出东门分投巡捕。若有贼人随即剿获甲解。不可扰动乡民。体知东溪村山上有株大红叶树别处皆无你们众人采几片来县里呈纳方表你们曾巡到那里。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定行责罚不恕。” 两个都领了台旨各自回归点了本管士兵分投自去巡察。 不说朱仝引人出西门自去巡捕。 只说雷横当晚引了二十个士兵出东门绕村巡察遍地里走了一遭回来到东溪村山上众人采了那红叶就下村来。 行不到三二里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 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里面么?我们直入去看一看。” 众人拿着火一齐将入来。 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一个大汉。 天道又热那汉子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的沉睡着了在供桌上。 雷横看了道:“好怪!懊怪!知县相公忒神明!原来这东溪村真个有贼!” 大喝一声。 那汉却待要挣挫被二十个士兵一齐向前把那汉子一条索绑子押出庙门投一个保正庄上来。 不是投那个去处有分教∶东溪村里聚三四筹好汉英雄;郓城县中寻十万贯金珠宝贝。 正是∶天上罡星来聚会人间地煞得相逢。 毕竟雷横拿住那汉投解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三回 赤发鬼醉卧灵官殿 晁天王认义东溪村 卑说当时雷横来到灵官殿上见了这大汉睡在供桌上。 众士兵上前把条索子绑了捉离灵官殿来。 天色却早是五更时分。 雷横道:“我们且押这厮去晁保正庄上讨些点心吃了却解去县里取问。”一行众人却都奔这保正庄上来。 原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最爱刺枪二者也要教保正知道恐日后父母官问时保正也好答应。见今吊在贵庄门房里。” 晁盖听了记在心称谢道:“多亏都头见报。” 少刻庄客捧出盘馔酒食。 晁盖说道:“此间不好说话不如去后厅轩下少坐。” 便叫庄客里面点起灯烛请都头里面酌杯。 晁盖坐了主位雷横坐了客席。 两个坐定庄客铺下果品按酒菜蔬盘馔庄客一面筛酒。 晁盖又叫置酒与士兵众人吃庄客请众人都引去廊下客位里管待大盘肉大碗洒只管叫众人吃。 晁盖一头相待雷横饮酒一面自肚里寻思:“村中有甚小贼吃他拿了?我且自去看是谁。” 相陪吃了五七杯酒便叫家里一个主管出来“陪奉都头坐一坐我去净了手便来。” 那主管陪侍着雷棋吃酒。 晁盖却去里面拿了个灯笼迳来门楼下看时士兵都去吃酒没一个在外面。晁盖便问看门的庄客:“都头拿的贼吊在那里?” 庄客道:“在门房里关着。” 晁盖去推开门打一看时只见高高吊起那汉子在里面露出一身黑肉下面抓起两条黑魉魉毛腿赤着一支脚。 晁盖把灯那人脸时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 晁盖便问道:“汉子你是那里人?我村中不曾见有你。” 那汉道:“小人是远乡客人来这里投奔一个人却把我拿来做贼。我须有分辩处。” 晁盖道:“你来我这村中投奔谁?” 那汉道:“我来这村中投奔一个好汉。” 晁盖道:“这好汉叫做甚么?” 那汉道:“他唤做晁保正。” 晁盖道:“你却寻他有甚勾当?” 那汉道:“他是天下闻名的义士好汉如今我有一套富贵要与他说知因此而来。” 晁盖道:“你且住只我便是晁保正。却要我教你你只认我做娘舅之亲。少刻我送雷都头那人出来时你便叫我做阿舅我便认你做外甥。便脱四五岁离了这里今只来寻阿舅。因此不认得。”那汉道:“若得如此救护深感厚恩。义士提携则个!” 当时晁盖提了灯笼自出房来仍旧把门拽上急入后厅来见雷横说道:“甚是慢客。” 雷横道:“多多相扰理甚不当。” 两个又吃了数杯酒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 雷横道:“东方动了小人告退好去县中画卯。” 晁盖道:“都头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 雷横道:“却得再来拜望请保正免送。” 晁盖道:“却罢也送到庄门口。” 两个同走出来那伙士兵众人都吃了酒食吃得饱了各自拿了枪棒便去门房里解了那汉背剪缚着带出门外晁盖见了说道:“好条大汉!” 雷横道:“这厮便是灵官殿里捉的贼。” 说犹未了只见那汉叫一声“阿舅!救我则个!” 晁盖假意看他一看喝问道:“兀的这厮不是王小三么?” 那汉道:“我便是。阿舅救我!” 众人吃了一惊。 雷横便问晁盖道:“这人是谁?如何却认得保正?” 晁盖道:“原来是我外甥王小三。这厮如何在庙里歇?乃是家姐的孩儿从小在这里过活四五岁时随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数年。这厮十四五岁又来走了一遭跟个本京客人来这里贩卖向后再不曾见面。多听得人说这厮不成器如何却在这里!小可本也认他不得为他鬓边有这一搭朱砂记因此影影记得。” 晁盖喝道:“小三你如何不迳来见我却去村中做贼?” 那汉叫道:“阿舅!我不曾做贼!” 晁盖喝道:“你既不做贼如何拿你在这里?” 夺过士兵手里棍棒劈头劈脸便打。 雷横并众人劝道:“且不要打听他说。” 那汉道:“阿舅息怒且听我说。自从十四五岁时来走了这遭如今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不敢来见阿舅;权去庙里睡得醒了却来寻阿舅。不想被他们不问事繇将我拿了;却不曾做贼!” 晁盖拿起棍来又要打口里骂道:“畜生!你却不迳来见我且在路上贪图这口黄汤!我家中没得与你吃?辱没杀人!” 雷横劝道:“保正息怒。你令甥本不曾做贼。我们见他偌大一条大汉在庙里睡得蹊跷亦且面生又不认得因此设疑捉了他来这里。若早知是保正的令甥定不拿他。” ——唤士兵——“快解了绑缚的索子放还保正。” 众士兵登时解了那汉。 雷横道:“保正休怪早知是令甥不致如此。甚是得众。小人们回去。” 晁盖道:“都头且住请入小庄再有话说。” 雷横放了那汉一齐再入草堂里来晁盖取出十两花银送与雷横说道:“都头休嫌轻微望赐笑留。” 雷横道:“不当如此。” 晁盖道:“若是不肯收受时便是怪小人。” 雷横道:“既是保正厚意权且收受。改日得报答。” 晁盖叫那汉拜谢了雷横。 晁盖又取些银两赏了众士兵再送出庄门外。 雷横相别了引着士兵自去。 晁盖却同那汉到后轩下取几件衣裳与他换了取顶头巾与他戴了便问那汉姓甚名谁何处人。 那汉道:“小人姓刘名唐祖贯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有这搭朱砂记人都唤小人做赤鬼。特地送一套富贵来与保正哥哥昨夜晚了因醉倒庙里不想被这厮们捉住绑缚了来。今日幸得在此哥哥坐定受刘唐四拜。” 拜罢晁盖道:“你且说送一套富贵与我见在何处?” 刘唐道:“小人自幼飘荡江湖多走途路专好结识好汉往往多闻哥哥大名不期有缘得遇。曾见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多曾来投奔哥哥因此刘唐肯说这话。——这里别无外人方可倾心吐胆对哥哥说。” 晁盖道:“这里都是我心腹人但说不妨。” 刘唐道:“小弟打听得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去年也曾送十万贯金珠宝贝来到半路里不知被谁人打劫了至今也无捉处。今年又收买十万金珠宝贝早晚安排起程要赶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难?便可商议个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为罪闻知哥哥大名是个真男子武艺过人。小弟不才颇也学得本事休道三五个汉子便是一二千军马队中拿条枪也不惧他。倘蒙哥哥不弃时情愿相助一臂。不知哥哥心内如何?” 晁盖道:“壮哉!且再计较你既来这里想你吃了些艰辛且去客房里将息少歇。待我从长商议来日说话。” 晁盖叫庄客引刘唐廊道客房里歇息。” 庄客引到房中也自去干事了。 且说刘唐在房里寻思道:“找着甚来繇苦恼这遭?多亏晁盖完成解脱了这件事。只叵耐雷横那厮平白地要陷我做贼把我吊这一夜!想那厮去未远我不如拿了条棒赶上去齐打翻了那厮们却夺回那银子送还晁盖也出一口恶气。此计大妙!”刘唐便出房门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朴刀便出庄门大踏步投南赶来;此时天色已明却早见雷横引着士兵慢慢地行将去。 刘唐赶上来大喝一声“兀那都头不要走!” 雷横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刘唐捻着朴刀赶来。 雷横慌忙去士兵手里夺条朴刀拿着喝道:“你那厮赶将来做甚么?”刘唐道:“你晓事的留下那十两银子还了我我便饶了你!” 雷横道:“是你阿舅送我的干你甚事?我若不看你阿舅面上直结果了你这厮性命!刹地问我取银子!” 刘唐道:“我须不是贼你却把我吊了一夜!又骗了我阿舅十两银子!是会的将来还我佛眼相看!你若不还我叫你目前流血!” 雷横大怒指着刘唐大骂道:“辱门败户的谎贼!怎敢无礼!” 刘唐道:“你那诈害百姓的腌泼才!怎敢骂我!” 雷横又骂道:“贼头贼脸贼骨头!必然要连累晁盖!你这等贼心贼肝我行须使不得!” 刘唐大怒道:“我来和你见个输赢!” 捻着朴刀直奔雷横。 雷横见刘唐赶上来呵呵大笑挺手中朴刀来迎。 两个就大路上撕并了五十馀合不分胜败。 众士兵见雷横赢刘唐不得却待都要一齐上并他只见侧篱门开处一个人掣两条铜链叫道:“你两个好汉且不要斗。我看了时权且歇一歇。我有话说。” 便把铜链就中一隔。 两个都收住了朴刀。 跳出圈子外来立了脚看那人时似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须长。 这人乃是智多星吴用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祖贯本乡人氏;手提铜链指着刘唐叫道:“那汉且住!你因甚和都头争执?” 刘唐光着眼看吴用道:“不干你秀才事!” 雷横便道:“教授不知这厮夜来赤条条地睡在灵官殿里被我们拿了这厮带到晁保正庄上原来却是保正的外甥看他母舅面上放了他。晁保正情了酒送些礼物与我这厮瞒了他阿舅直赶到这里问我取你道这厮大胆么?”吴用寻思道:“晁盖我都是自幼结交但是有些事便和我商议计较。他的亲眷相识我都知道不曾见有这个外甥。亦且年甲也不相登。必有些蹊跷我且劝开了这场闹却再问他。” 吴用便道:“大汉休执迷。你的母舅与我至交又和这都头亦过得好。他便送些人情与这都头你却来讨了也须坏了你母舅面皮且看小生面我自与你母舅说。” 刘唐道:“秀才!你不省得!这个不是我阿舅甘心与他他诈取了我阿舅的银两!若不还我誓不回去!” 雷横道:“只除是保正自来取便还他!却不还你!” 刘唐道:“你冤屈人做贼诈了银子怎么不还?” 雷横道:“不是你的银子!不还!不还!” 刘唐道:“你不还只除问得手里朴刀肯便罢!” 吴用又劝:“你两个斗了半日又没输赢只管斗到几时是了?” 刘唐道:“他不还我银子直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便罢!” 雷横大怒道:“我若怕你添个士兵来并你也不算好汉!我自好歹搠翻你便罢!” 刘唐大怒拍着胸前叫道:“不怕!不怕!” 便赶上来。 这边雷横便指手画脚也赶拢来。 两个又要撕并。 这吴用横身在里面劝那里劝得住。 刘唐捻着扑刀只待钻将过来。 雷横口里千贼万贼价骂挺朴刀正待要斗。 只见众兵道:“保正来了!” 刘唐回身看时只见晁盖被着衣裳前襟摊开从大路上赶来大喝道:“畜生!不得无礼!” 那吴用大笑道:“须是保正自来方才劝得这场闹。” 晁盖赶得气问道:“怎的赶来这里斗朴刀?” 雷横道:“你的令甥拿着朴刀赶来问我取银子。小人道∶“不还你我自送还保正非干你事。”他和小人斗了五十合。教授解劝在。” 晁盖道:“这畜生!小人并不知道。” 都头看小人之面请回自当改日登门陪话。” 雷横道:“小人也知那厮胡为不与他一般见识。又劳保正远出。” 作别自去不在话下。 且说yd用对晁盖说道:“不是保正自来几乎做出一场大事这个令甥端的非凡!是好武艺!小生在篱笆里看了这个有名惯使朴刀的雷都头也敌不过只办得架隔遮拦。若再斗几合雷横必然有失性命。因此小生慌忙出来间隔了。这个令甥从何而来?往尝寺庄上不曾见有。” 晁盖道:“却待正要来请先生到敝庄商议句话。正欲使人来只是不见了他枪架上朴刀又没了。只见牧童报说“一个大汉拿条朴刀望南一直赶去。”我慌忙随后追来了早是教授谏劝住了。请尊步同到敝庄有几话计较计较。” 那吴用还至书齐挂了铜链在书房里分付主人家道:“学生来时说道先生今日有干权放一日假。” 拽上书齐门将锁锁了同晁盖刘唐到晁家庄上。 晁盖迳邀进后堂深处分宾而坐。 吴用问道:“保正此人是谁?” 晁盖道:“此人江湖上好汉好刘名唐是东潞州人氏。因此有一套富贵特来投奔我夜来他醉卧在灵官庙里却被雷横捉了拿到我庄上。我因认他做外甥方得脱身。他说∶“有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早晚从这里经过此等不义之财取之何碍?”他来的意正应我一梦。我昨夜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我想星本家安得不利?今早正要求请教授商议此一件事若何。” 吴用笑道:“小生见刘兄赶来跷蹊也猜个七八分了。此一事却好。只是一件∶人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宅上空有许多庄客一个也用得。如今只有保正刘兄小生三人这件事如何团弄?便是保正与刘兄十分了得也担负不下。这段事须得七八个好汉方可多也无用。” 晁盖道:“莫非要应梦中星数?” 吴用便道:“兄长这一梦也非同小可。莫非北地上再有扶助的人来?——”寻思了半晌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说道:“有了!有了!” 晁盖道:“先生既有心腹好汉可以便去请来成就这件事。” 吴用不慌不忙叠两个指头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东溪庄上聚义汉翻作强人;石碣村中打鱼船权为战舰。 正是∶指挥说地谈天口来做翻江搅海人。 毕竟智多星吴用说出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八回 林冲水寨大并火 晁盖梁山小夺泊 卑说当下何观察领了知府台旨下厅来随即到机密房里与众人商议。 众多做公的道:“若说这个石碣村湖荡紧靠着梁山泊都是茫茫荡荡芦苇水港。若不得大队官军舟船人马谁敢去那里捕捉贼人!” 拔涛听罢说道:“这一论也是。” 再到厅上禀覆府尹道:“原来这石碣村湖泊正傍着梁山水泊周围尽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间常时也兀自劫了人莫说如今又添了那一伙强人在里面。若不起得大队人马如何敢去那里捕获得人!” 府尹道:“既是如此说时再差一员了得事的捕盗巡检点与五百官兵人马和你一处去缉捕。” 拔观察领了台旨再回机密房来唤集这众多做公的整选了五百馀人各各自去准备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盗巡检领了济州府帖与同何观察两个点起五百军兵同众多做公的一齐奔石碣村来。 且说晁盖公孙胜自从把火烧了庄阮带同十数个庄客来到石碣村半路上撞见三阮弟兄各执器械却来接应到家。 七个人都在阮小五庄上。 那时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里七人商议要去投梁山泊一事。 吴用道:“见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贵在那里开酒店招接四方好汉。但要入伙的须是先投奔他。我们如今安排了船支把一应的物件装在船里将些人情送与他引进。” 大家正在那里商议投奔梁山泊只见几个打渔的来报道:“官军人马飞奔村里来也!” 晁盖便起身叫道:“这厮们赶来我等休走!” 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对付他!叫那厮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都搠杀他!”公孙胜道:“休慌!且看贫道的本事!” 晁盖道:“刘唐兄弟你和学究先生且把财赋老小装载船里迳撑去李家道口左侧相等;我们看些头势随后便到!” 阮小二选两支棹船把娘和老小家中财赋都装下船里。 吴用刘唐各押着一支叫七八个伴当摇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又分付阮小五阮小七撑驾小船如此迎敌。 两个各棹船去了。 且说何涛并捕盗巡简带领官兵渐近石碣村但见河埠有船尽数夺了;便使会水的官兵下船里进;岸上的骑马。 船骑相迎水6并进。 到阮小二家一齐呐喊人兵并起扑将入去。 早是一所空房里面只有些粗重家火何涛道:“且去拿几家附近渔户。” 问时说道:“他的两个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里住非船不能去。” 拔涛与巡检商议道:“这湖泊里港济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陂塘不知深浅;若是四纷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我们把马匹都教人看守在这村里一都下船里去。当时捕盗巡检并何观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时捉的船非止百十支也有撑的亦有摇的一齐都望阮小五打渔庄上来。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拔观察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支小船儿唱将来。有认得的指道:“这个便是阮小五!” 拔涛把手一招众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 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将虎须!” 拔涛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拽满弓一齐放箭。 阮小五放箭来拿着桦揪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敢来跟前拿个空。 又撑不到两条港汊只听得芦苇荡里打呼哨。 众人把船摆开见前面两个人棹着一支船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手里捻着条笔管枪口里也唱着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 先斩何涛巡检京师献与赵王君!拔观察并众人听了又吃一惊。 有认得的说道:“这个正是阮小七!” 拔涛喝道:“众人并力向前先拿住这个贼休教走了!” 阮小七听得笑道:“泼贼!”便把枪只一点那船便使转来望小港里串着走。 众人舍命喊赶将去。 这阮小七和那摇船的飞也以摇着橹口里打着呼哨串着小港汊中只顾走。 众官兵赶来赶去看见那水港窄狭了。 拔涛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边。” 上岸看时只见茫茫荡荡都是芦苇正不见一些旱路。 拔涛内心疑惑却商议不定便问那当村住的人。 说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这里有许多去处。” 拔涛便教划着两支小船船上各带三个做公的去前面探路。 去了两个时辰有馀不见回报。 拔涛道:“这厮们好不了事!” 再差五个做公的又划两支船去探路。 这几个做公的划了两支船又去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些回报。 拔涛道:“这几个都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着一支船转来回报?不想这些带来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颠倒!” 天色又看看晚了何涛思想:“在此不着边际怎生奈何?我须用自走一遭。” 拣一支疾快小船选了几个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浆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头上望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那时已是日没沉西。 碑得船开约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见侧边岸上一个人提着把锄头走将来。 拔涛问道:“兀那汉子你是甚人?这里是甚去处?” 那人应道:“我是这村里庄家。这里唤做”断头沟”没路了。” 拔涛道:“你曾见两支船过来么?” 那人道:“不是来捉阮小五的?” 拔涛道:“你怎地知得是来捉阮小五的?” 那人道:“他们只在前面鸟林里厮打。” 拔涛道:“离这里还有多少路?” 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见便是。” 拔涛听得便叫拢船前去接应;便差两个做公的拿了叉上岸来。 只见那汉提起锄头来手到把这两个做公的一锄头一个翻筋斗都打下水里去。 拔涛见了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却待奔上岸只见那支船忽地搪将开去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把何涛两腿只一扯扑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这几个船里的却待要走被这提锄头的赶将上船来一锄头一个排头打下去脑浆也打出来。 这何涛被水底下的这人倒拖上岸来就解下他的搭膊来捆了。 看水底下这人却是阮小七;岸上提锄头的那汉便是阮小二。 弟兄两个看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量你这厮直得甚么!你如何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捉我们!” 拔涛道:“好汉!小人奉上命差遣盖不由已。小人怎敢大胆要来捉好汉!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性命则个!” 阮家弟兄道:“且把他来捆做个“粽子”撇在船舱里!” 把那几个尸都撺去水里去了。 个个忽哨一声芦苇丛中出四五个打鱼的人来都上了船。 阮小二阮小七各驾了一支船出来。 且说这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在那船里说道:“何观察他道做公的不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许多时不见回来!” 那时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满天众人都在船上歇凉。 蚌然只见起一阵怪风从背后吹将来吹得众人掩面大惊只叫得苦∶把那缆船索都刮断了。 正没摆布处只听得后面忽哨响;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射出一派火光来。 众人道:“今番却休了!” 那大船小船约有百十来支正被这大风刮得你撞我磕捉摸不住那火光却早来到面前。 原来都是一丛小船两支价帮住上面满满堆着芦苇柴草刮刮杂杂烧着乘着顺风直冲将来。 那百十来支官船屯塞做一块港汊又狭又没回避处;那头等大船也有十数支却被他火船推来在钻在船队里一烧。 水底下原来又有人扶助着船烧将来烧得大船上官兵都跳上岸来逃命奔走。 不想四边尽是芦苇野港又没旱路。 只见岸上芦苇又刮刮杂杂也烧将起来。 那捕盗官兵两头没处走。 风又紧火又猛众官兵只得都奔烂泥里立地。 别光丛中只见一支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摇着船船头上坐着一个先生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口宝剑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 众兵都在烂泥里慌做一堆。 说犹未了只见芦苇东岸两个人引着四五个打鱼的都手里明晃晃拿着刀枪走来;这边芦苇西岸又是两个人也引着四五个打鱼的手里也明晃晃拿着飞鱼钩走来。 东西两岸四个好汉并这伙人一齐动手排头儿搠将来。 无移时把许多官兵都搠死在烂泥里。 东岸两个是晁盖阮小五;西岸两个是阮小二阮小七;船上那个先生便时祭风的公孙胜。 五位好汉引着十数个打鱼的庄家把这伙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 单单只剩得一个何观察捆做粽子也似丢在船舱里。 阮小二提将上岸来指着骂道:“你这厮是济州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我本待把你碎尸万段却要你回去对那济州府管事的贼说∶俺这石碣村阮氏三雄东溪村天王晁盖都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来我这村中讨死!倘或正眼儿觑着休道你是一个小小州尹也莫说蔡太师差干人来要拿我们一一便是蔡京亲自来时我也搠他三二十个透明的窟笼!俺们放你回去休得再来!传与你的那个鸟官人教他休要做梦!这里没大路我着兄弟送你出路口去!” 当时阮小七把一支小快船载了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这里一直去便有寻路处!别的众人都杀了难道只恁地好好放了你去?也吃你那州尹贼驴笑!且请下你两个耳朵来做表证!” 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两个耳朵割下来鲜红淋漓;插了刀解了膊放上岸去。 拔涛得了性命自寻路回济州去了。 且说晁盖公孙胜和阮家三弟兄并十数个打鱼的一都骂了五七支小船离了石碣村湖泊迳投李家道口来;到得那里相寻着吴用刘唐船支合做一处。 吴用问起拒敌官兵一事晁盖备细说了。 吴用众人大喜整顿船支齐了一同来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 朱贵见了许多人来说y谑咫j伙慌忙迎接。 吴用将来历实说与朱贵听了大喜。 逐一都相见了请入厅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随即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 响箭到处早见有小喽罗摇出一支船来。 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人数先付与小喽罗赍了教去寨里报知;一面又杀羊管待。 众好汉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朱贵唤一支大船请众多好汉下船就同带了晁盖等来的船支一齐望山寨里来。 行了多时早来到一处水口只听的岸上鼓响锣鸣。 晁盖看时只见七八个小喽罗划出四支哨船来见了朱贵都声了喏自依旧先去了再说一行人来到金沙滩上岸便留老小船支并打鱼的人在此等候。 又见数十个小喽罗下山来接引到关上。 王伦领着一班头领出关迎接。 晁盖等慌忙施礼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 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 正伦道:“休如何说且请到小寨再有计议。” 一行从人都跟着上山来。 到得大寨聚义厅上王伦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阶。 晁盖等七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 一个个都讲礼罢分宾主对席坐下。 王伦唤阶下众小头目声诺已毕一壁厢动起山寨中鼓乐。 先叫小头目去山下管待来的从人关下另有客馆安歇。 单说山寨里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大吹大擂筵席。 众头领饮酒中间晁盖把胸中之事从头至尾都告诉王伦等众位。 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踌躇做声不得;自己沉吟虚作应答。 筵宴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来的人伏侍。 晁盖心中欢喜对吴用等六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那里去安身!不是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 吴用只是冷笑。 晁盖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通知。” 吴用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肯收留我们?兄长不看他的心只观他的颜色动静规模。” 晁盖道:“观他颜色怎地?” 吴用道:“兄长不见他早间席上与兄长说话倒有交情;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放了何涛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答应心里好生不然。一一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只就早上便议定了坐位。杜迁宋万∶这两个自是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间zㄙl冲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这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教他本寨自相火并!” 晁盖道:“全仗先生妙策。” 当夜七人安歇了。 次日天明只见人报道:“林教头相访!” 吴用便对晁盖道:“这人来相探中俺计了。” 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 林冲道:“小可有失恭敬。虽有奉承之心奈缘不在其位望乞恕罪。” 吴学究道:“我等虽是不才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盼之意?感恩不浅!” 晁盖再三谦让林冲上坐。 林冲那里肯推晁盖上坐了。 林冲便在下坐定。 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 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得会。” 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交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彀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迳来陪话。” 晁盖称谢道:“深感厚意。” 吴用便动问道:“小生旧日久闻头领在东京时十分豪杰不知缘何高俅不睦致被陷害?后闻在沧州亦被火烧了大军草料场又是他的计策向后不知谁荐头领上山?”林冲道:“若说高俅这贼陷害一节但提起毛植立!又不能报得此雠!来此容身皆是柴大官人举荐到此。” 吴用道:“柴大大人莫非是江湖上称为小旋风柴进的么?” 林冲道:“正是此人。” 晁盖道:“小可多闻人说柴大官人仗义疏财接纳四方豪杰说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如何能彀会他一面也好!” 吴用又对林冲道:“据这柴大官人名闻寰海声播天下的人教头若非武艺群他如何肯荐上山?非是吴用过称∶理合王伦让这第一位与头领坐。此天下公论也不负了柴大官人的书信。” 林冲道:“承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冲诚恐负累他不便自愿上山。不想今日去住无门!非在位次低微只为王伦心术不定语言不定难以相聚!” 吴用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心地倒恁窄狭?” 林冲道:“今日山寨幸得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怀妒贤能之心但恐众豪杰势力相压。夜来因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节他便有些不然就怀不肯相留的模样;以此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歇。” 吴用道:“既然王头领有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付自投别处去便了。”林冲道:“众豪杰休生见外之心。林冲自有分晓。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今日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语言有理不似昨日万事罢论;倘若这厮今朝有半句话参差时尽在林冲身上!” 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弟兄皆感厚意。” 吴用便道:“头领为新弟兄面上倒与旧弟兄分颜。若是可容即容;不可容时小生等登时告退。” 林冲道:“先生差矣;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量这一个泼男女腌畜生终作何用!众豪杰且请宽心。” 林冲起身别了众人说道:“少间相会。” 众人相送出来。 林冲自上山去了。 没多时只见小喽罗到来相请说道:“今日山寨里头领相请众好汉去山南水寨亭上筵会。”晁盖道:“上覆头领少间便到。” 小喽罗去了。 晁盖问吴用道:“先生此一会如何?” 吴学究笑道:“兄长放心。此一会倒有分做山寨之主。今日林教头必然有火并王伦之意。他若有些心懒小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由他不火并。兄长身边各藏了暗器只看小生把手捻须为号兄长便可协力。” 晁盖等众人暗喜。 辰牌已后三四次人来邀请。 晁盖和众头领各各带了器械暗藏在身上;结束得端正却来赴席。 只见宋万亲自骑马又来相请。 小喽罗抬了七乘山轿。 七个人都上轿子一迳投南山水寨里来直到水亭子前下了轿。 王伦杜迁林冲朱贵都出来相接邀请到那水亭子上分宾主坐定。 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与六个好汉--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坐在右边客席;阶下小喽罗轮番把盏。 酒至数巡食供两次晁盖和王伦盘话;但提起聚义一事王伦便把闲话支吾开去。 吴用把眼来看林冲时只见林冲侧坐在椅上把眼瞅王伦身上。 看看饮酒至午后王伦回头叫小喽罗取来。 三四个人去不多时只见一人捧个大盘子里放着五锭大银。 王伦便起身把盏对晁盖说道:“感蒙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 晁盖道:“小子久闻大山招贤纳士。一迳地特来投托入伙;若是不能相容我等众人自行告退。重蒙所赐白金决不敢领。非敢自夸丰富小可聊有些盘缠使用请纳回厚礼只此告别。” 王伦道:“何故推却?非是敝山不纳众位豪杰奈缘只为粮少房稀恐日后误了足下众位面皮不好∶因此不敢相留。” 说z孕欲f只见林冲双眉别起两眼圆睁坐在交椅上大喝道:“你前番我上山来时也推道粮少房稀!今日晁兄与众豪杰到此山寨你又出这等言语来是何道理?” 吴用便道说:“头领息怒自是我等来的不是倒坏了你山寨情分。今日王头领以礼付我们下山送与盘缠又不曾热赶将去。请头领息怒我等自去罢休。” 林冲道:“这是笑里藏刀言清行浊之人!我其实今日放他不过!” 王伦喝道:“你看这畜生!又不醉了倒把言语来伤触我!却不是反失上下!” 林冲大骂道:“量你是个落地穷儒胸中又没学怎做得山寨之主!” 吴用便道:“晁兄只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坏了头领面皮。只今办了船支便当告退。” 晁盖等七人便起身要下亭子。 王伦留道:“且请席终了去。” 林冲把桌子只一脚踢在一边;抢起身来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来搦的火杂杂。 吴用便把手将髭须一摸。 晁盖刘唐便上亭子来虚拦住王伦叫道:“不要火并!” 吴用便假意扯林冲道:“头领不可造次!” 公孙胜便两边道:“休为我等坏了大义!” 阮小二便去帮住杜迁阮小五帮住宋万阮小七帮住朱贵。 吓得小喽罗们目瞪口呆。 林冲拿住王伦骂道:“你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得到这里!柴大官人这等资助你给盘缠兴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推却!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又要付他下山去!这梁山伯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 杜迁宋万朱贵本待要向前来劝;被这几个紧紧帮着那里敢动。 王伦那时也要寻路走却被晁盖刘唐两个拦住。 王伦见头势不好口里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里?” 虽有几个身边知心腹的人本待要来救见了林冲这般凶猛头势谁敢向前。林冲即时拿住王伦又骂了一顿去心窝里只一刀察地搠倒在亭上。 晁盖见搠王伦各掣刀在手。 林冲疾把王伦级割下来提在手里吓得那杜迁宋万朱贵都跪下说道:“愿随哥哥执鞭坠蹬!” 晁盖等慌忙扶起三人来。 吴用就血泊里过一把交椅来便纳林冲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将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 林冲大叫道:“先生差矣!我今日只为众豪杰义气为重上头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弟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 众人道:“头领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 林冲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断金亭上招多少断金之人;聚义厅前开几番聚义之会。 正是∶替天行道人将至仗义疏财汉便来。 毕竟林冲对吴用说出甚言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九回 梁山泊义士尊晁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卑说林冲杀了王伦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我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他日剪除君侧元凶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众人道:“头领言之极当。” 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宾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 林冲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事已到头不必推却;若有不从即以王伦为例!” 再三再四扶晁盖坐了。 林冲喝叫众人就於亭前参拜了。 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林冲等一行人请晁盖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 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 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 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即明非比往日荀且。究先生在此便请做军师执掌兵权调用将校。须坐第二位。” 吴用答道:“吴某村中学究胸次未见经纶济世之才;虽曾读些孙吴兵法未曾有半粒微功。岂可占上!” 林冲道:“事已到头不必谦让。” 吴用只得坐了第二位。 林冲道:“公孙先名请坐第三位。” 晁盖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谦让之时晁盖必须退位。” 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那个及得!”公孙胜道:“虽有些小之法亦无济世之才如何敢占上还是头领坐了。” 林冲道:“只今番克敌制胜便见得先生妙法。正是鼎分三足缺一不可。先生不必推却。” 公孙胜只得坐了第三位。 林冲要再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都不肯。 三人俱道:“适蒙头领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头领要再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 三人扶住林冲只得坐了第四位。 晁盖道:“今番须请宋杜二头领来坐。” 杜迁宋万那里肯坐苦苦地请刘唐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了第七位;阮小七坐了第八位杜迁坐了第九位宋万坐了第十位宋贵坐了第了十一位。 梁山泊自此是“十一位好汉坐定。” 阮山前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参拜了分立在两下。 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吴学究做军师公孙先生同掌军权。林教头等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 再教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两家老小;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金珠宝贝--并自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 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 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 次日又办筵宴庆会。 一连吃了数日筵席。 晁盖与吴用等众头领计议∶整点仓廒∶一;修理寨栅二;打造军器--枪刀弓箭衣甲头盔--准备迎敌官军三;安排大小船支教演人兵水手上船厮杀好做提备不在话下。 一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安顿各家老小在山蓦然思念妻子在京师存亡未保;遂将心腹备细诉与晁盖道:“小人自后上山之后欲要投搬取妻子上山来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过活。一向蹉跎过了流落东京不知死活。” 晁盖道:“贤弟既有宝眷在京如何不去取来完聚。你快写信便教人下山去星夜取上山来多少是好。” 林冲当下写了一封书叫两个自身边心腹小喽罗下山去了。 不过两个月小喽罗还寨说道:“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寻到张教头家闻说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自缢身死以故半载。张教头亦为忧疑半月之前染患身故。止剩得女使锦儿已招赘丈夫在家过活。访问邻里亦是如此说。打听得真实回来报与头领。” 林冲见说了潜然泪下;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 晁盖等见说帐然嗟叹山寨中自此无话每日只是操练人兵准备抵敌官军。 蚌一日众头领正在聚义厅上商议事务只见小喽罗报上山来说道:“济州府差拨军官带领约有二千人马乘驾大小船四五百支见在石碣村湖荡里屯住特来报知。” 晁盖大惊便请军师吴用商议道:“官军将至如何迎敌?” 吴用笑道:“不须兄长挂心吴某自有措置。自古道∶“水来土掩兵到将迎。””随即唤阮氏三雄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又唤林冲刘唐受计道:“你两个便这般这般......”再叫杜迁宋万也分付了。 且说济州府尹点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一员带领一千馀人拘集本处船支就石碣村湖荡调拨分开船支作两路来取泊子。 且说团练使黄安带领人马上船摇旗呐喊杀奔金沙滩来。 看看渐近滩头只听得水面上呜呜咽咽吹将起来。 逼安道:“这不是画角之声?且把船湾住!” 看时只见水面上远远地三支船来。 看那船时每支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 头带绛红巾都是一样红罗绣袄手里各拿着留客住。 三支船上人都一般打扮。 於内有人认得的便对黄安说道:“这三支船上三个人∶一个是阮小二一个是阮小五一个是阮小七。” 逼安道:“你众人与我一齐并力向前拿这三个人!”两边有四五十支船一齐着喊杀奔前去。 那三支船忽哨了一声一齐便回。 逼团练把手内枪捻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 那三支船前面走背后官军船上把箭射将去。 那三阮去船舱里各拿起一片青狐来遮那箭矢。 绑面船支只顾赶。 赶不过二三里水港黄安背后一支小船飞也似划来报道:“且不要赶!我们那一条杀入去的船支都被他杀下水里去把船都夺去了!” 逼安问道:“怎的着了那厮的手?” 小船上人答道:“我们正行船时只见远远地两支船来每船上各有五个人。我们并刀杀去赶他赶不过四五里水面四下里小港钻出七八支小船来。船上弩箭似飞蝗一般射来!我们急把船回时来到窄狭港口只见岸上约有二三十人两头牵一条大篾索横截在水面上。却待向前看索时又被他岸上灰瓶石子如雨点一般打将来。众官军只得弃了船支下水逃命。我众人逃得出来到旱路边时那上岸人马皆不见了;马也被他牵去了;看马的军人都杀死在水里。我们芦花荡边寻得这支小船儿迳来报与团练。”黄安听得说了叫苦不迭;便把白旗招动教众船不要去赶且一回来。 那众船才拨得转头未曾行动只见背后那三支船又引着十数船支都只是这三五个人把红旗摇着口里吹着忽哨飞也似赶来。 逼安却待把船摆开迎敌时只听得芦苇丛中炮响。 逼安看时四下里都是红旗摆满慌了手脚。 绑面赶来的船上叫道:“黄安留下了级回去!” 逼安把船尽力摇过芦苇岸边却被两边小港里钻出四五十支小船来船上弩箭如雨点射将来。 逼安就箭林里夺路时只剩得三四支小船了黄安便跳过快船内回头看时只见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扑涌的跳下水里去了。 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 逼安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支船上立着刘唐一挠钩搭住逼安的船托地跳过来只一把拦腰提住喝道:“不要挣扎!” 一时军人能识水的水里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 逼安被刘唐扯到岸边上了岸远远地晁盖公孙胜山边骑着马挺着刀引五六十人三二十匹马齐来接应。 一行人生擒活捉得一二百人;夺的船支尽数都收在南水寨里安顿了;大小头领一齐都到山寨。 晁盖下了马来到聚义厅上坐定。 众头领各去了戎装军器。 团团坐下捉那黄安绑在将军柱上取过金银缎疋赏了小喽罗。 点检共夺得六百馀匹好马这是林冲的功劳东港是杜迁宋万的功劳;西港是阮氏三雄的功劳捉得黄安是刘唐的功劳。 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 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众头领只顾庆贺。 新到山寨得获全胜非同小可!正饮酒间只见小喽罗报道:“山下朱头领使人到寨。” 晁盖唤来问有甚事。 小喽罗道:“朱头领探听得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旱路经过特来报知。” 晁盖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 三阮道:“我弟兄们去!” 晁盖道:“好兄弟!小心在意去早来。” 三阮便下厅去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叉留客住点起一百馀人上厅来别了头领便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 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馀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又分付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 刘唐去了。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馀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道:“亏得朱头领!得了二十馀辆车子金银财帛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 晁盖又问道:“不曾杀人么?” 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头口行李逃命去了;并不曾伤害他一个。”晁盖见说大喜:“我等自今以后不可伤害於人。” 取一锭白银赏了小喽罗;便叫将了酒果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 众头领大喜。 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山来筵宴。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扛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金银宝贝堆在正面;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一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分厅上十一位头领均分一分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分;把这新拿到的军健脸上刺了字号选壮健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软弱的各处看车切草;黄安锁在后寨监房内。 晁盖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当初只指望逃灾避难投托王伦帐下为一小头目;多感林教头贤弟推让我为尊不想连得了两场喜事∶第一赢得官军收得许多人马船支捉了黄安二乃又得了若干财物金银。此不是皆托众兄弟才能?” 众头领道:“皆托得大哥哥的以此得采。” 晁盖再与吴用道:“俺们弟兄七人的性命皆出於宋押司朱都头两个。古人道∶“知恩不报非为人也。”今日富贵安乐从何而来?早晚将些金银可使人亲到郓城县走一遭。此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务。再有白胜陷在济州大牢里我们必须要去救他出来。” 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小生自有摆划;宋押司是个仁义之人紧地不望我们酬谢。虽然如此礼不可缺早晚待山寨粗安必用一个兄弟自去。白胜的事可教蓦生人去那里使钱买上嘱下松宽他便可脱身。我等且商量屯粮造船制办军器安排寨栅城垣添造房屋整顿衣袍铠甲打造枪刀弓箭;防备迎敌官军。” 晁盖道:“既然如此全仗军师妙策指教。” 吴用当下调拨众头领分派去办不在话下。 且不说梁山泊自从晁盖上山好生兴旺。 却说济州府太守见黄安手下逃回的军人备说梁山泊杀死官军生擒黄安一事;又说梁山泊好汉十分英雄了得无人近傍得他难以收捕;抑且水路难认港汊多杂以此不能取胜。 府尹听了只叫得苦向太师府干办说道:“何涛先折了许多人马独自一个逃得性命回来已被割了两个耳朵自回家将息至今不痊;去的五百人无一个回来因此又差团练使黄安井本府捕盗官带领军兵前去追捉亦皆失陷;黄安已被活捉上山杀死官军不知其数又不能取胜怎生是好!” 太守肚里正怀着鬼胎没个道理处。 只见承局来报说:“东门接官亭上有新官到来飞报到此。” 太守慌忙上马来到东门外官亭上;望见尘土起处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马。 府尹接上亭子相见已了那新官取出中书省更替书来交与府尹。 太守看罢随即和新官到州衙里交割牌印一应府库钱粮等项。 当下安排筵席管待新官旧太守备说梁山泊贼盗浩大杀死官军一节。 说罢新官面如土色心中思忖道:“蔡太师将这件勾当抬举我却是此等地面这般府分!......又没强兵猛将如何收捕得这伙强人?......倘或这厮们来城里借粮时却怎生奈何?......”旧官太守次日收拾了衣装行李自回东京听罪不在话下。 且说新府尹到任之后请将一员新调来镇守济州的官军来当下商议招军买马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智谋贤士准备收捕梁山泊好汉。 一面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书所属州县知会收剿及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这个都不在话下。 且说本州孔目差人赍一纸公行下所属郓城县教守御本境防备梁山泊贼人。 郓城县知县看了公教宋江叠成案行下各乡村一体守备。 宋江见了公心内寻思道:“晁盖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劫了生辰纲杀了做公的伤了何涛观察;又损害许多官军人马又把黄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却饶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自家一个心中纳闷分付贴书后司张远将此书立成案行下各乡各保自理会卷。 宋江却信步走出县来走不过二三十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押司。”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婆子却与他说道:“你有缘做好事的押司来也!” 宋江转身来问道:“有甚么说话?” 王婆拦住指着阎婆对宋江说道:“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里人家嫡亲三口儿。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这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静巷内权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没做道理处央及老身做媒。我道:“这般时节那里有这等恰懊?” 又没借换处。 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只见押司打从这里过以此老身与这阎婆赶来。 望押司可怜见他则个作成一具棺材!” 宋江道:“原来恁地。你两个跟我来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与你去县东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问道:“你有结果使用么?” 阎婆答道:“实不瞒押司说棺材尚无那讨使用。” 宋江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做使用钱。” 阎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宋江道:“休要如此说。” 随即取出一锭银子递与阎婆自回下处去了。 且说这婆子将了帖子迳来县东街陈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送了当兀自馀剩下五六两银子娘儿两个把来盘缠不在话下。 蚌一朝那阎婆因来谢宋江见他下处没有一个妇人家面回来问间壁王婆道:“宋押司下处不见一个妇人面他曾有娘子也无?” 王婆道:“只闻宋押司家里住在宋家村却不曾见说他有娘子。在这县里做押司只是客居。常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敢怕是未有娘子。” 阎婆道:“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术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要问我过房了几次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不想今来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谢宋押司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央ya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我情头把婆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王婆听了这说次日见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 宋江初时不肯;怎当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依允了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 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 又过了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 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 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紧。 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远却是宋江的同房押司。 那厮唤做“小张三”生得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 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 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这事如何不晓得;见这婆娘眉来眼去十分有情便记在心里。 向后但是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儿只说zm宋江。 那婆娘留住吃茶言来语去成了此事。 谁想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并无半点儿情分在这宋江身上。 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 这宋江是个好汉不以这女色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 那张三和这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 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 自此有几个月不去。 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 卑分两头。 蚌一日将晚宋江从县里出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 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袍;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把脸别转着那县里。 宋江见了这个大汉走得蹊跷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跟着那汉走。 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 宋江见了这人略有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会来?......”心中一时思量不起。 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眼看那宋江又不敢问。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 宋江亦不敢问他。 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 篦头待诏应道:“这位是宋押司。” 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小弟么?” 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 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静小巷。 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 两个上到酒楼拣个僻静阁儿里坐下。 那汉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桌子底下。 那汉扑翻身便拜。 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 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 那汉道:“小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鬼刘唐便是。” 宋江听了大惊说道:“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事来!” 刘唐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来酬谢。”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谁教你来?”刘唐道:“晁头领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宋万朱贵和俺弟兄七个共是十一个头领。见今山寨里聚集得七八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因想兄长大恩无可报答特使刘唐赍一封书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再去谢那朱都头。” 刘唐打开包裹取出书来便递与宋江。 宋江看罢便起褶子前襟摸出招袋。 打开包儿时刘唐取金放在桌上。 宋江那封书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袋内放下衣襟便道∶“贤弟将此金子依旧包了。” 随即便唤量酒的打酒来叫大块切一盘肉来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叫量酒人筛酒与刘唐吃。 看看天色晚了刘唐吃了酒量酒人自下去。 刘唐把桌子金子包打开要取出来。 宋江慌忙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七个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银使用;宋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你在放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来取。今日非是宋江见外於内已受了一条。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送去。我自与他说知人情便了。贤弟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便可回山寨去莫在此停阁。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 刘唐道:“哥哥大恩无可报答特令小弟送些人情zp押司微表孝顺之心。保正哥哥今做头领学究军师号令非昔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 宋江道:“既是号令严明我便写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 刘唐苦苦相央y涨缜洧??netbsp; 宋江那里肯接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包内。 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包了。 看看天色夜来刘唐道:“既然兄长有了回书小弟连夜便去。” 宋江道:“贤弟不及相留以心相照。” 刘唐又下了四拜。 宋江教量酒人来道:“有此位官人留下白银一两在此我明日却自来算。” 刘唐背上包裹拿了朴刀跟着宋江下楼来。 离了酒楼出到巷口天色黄昏是八月半天气月轮上来宋江携住刘唐的手分付道:“兄弟保重再不可来∶此间做公的多不是耍处。我更不远送了只此相别。” 刘唐见月色明朗开脚步望西路便走连夜回梁山泊来。 却说y涨蕃p刘唐别了自慢慢走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一场大事来!” 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了草!直如此大弄!” 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去来?好两日不见面!”宋江回头看时倒吃一恼。 不因这番有分教∶宋江小胆翻为大胆善心变恶心。 毕竟叫宋江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 卑说涨缙告别了刘唐乘着月色满街信步自回下处来却好遇着阎婆赶上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今晚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 宋江道:“我今日县里事务忙摆拨不开改日却来。” 阎婆道:“端的忙些个明日准来。” 阎婆道:“我今日要和你去。” 便把宋江衣袖扯住了话道:“是谁挑拨你?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外人说的闲是非都不要听他押司自做个主张我女儿但有差错都在老身身上。押司胡乱去走一遭。” 宋江道:“你不要缠。我的事务分拨不开在这里。” 阎婆道:“押司便误了些公事知县相公不到得便责罚你。这回错过后次难逢。押司只得和老身去走一遭到家里自有告诉。” 宋江是个快性的人吃那婆子缠不过便道:“你放了手我去便了。” 阎婆道:“押司不要跑了去老人家赶不上。” 宋江道:“直恁地这等!” 两个厮跟着来到门前宋江立住了脚。 阎婆把手一拦说道:“押司来到这里终不成不入去了?” 宋江进到里面凳子上坐了。 那婆子是乖的生怕宋江走去便帮在身边坐了叫道:“我儿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 那阎婆惜倒在床上对着盏孤灯正在没可寻思处只等这小张三来;听得娘叫道“你的心爱的三郎在这里”那婆娘只道是张三郎慌忙起来把手掠一掠云髻口里喃喃的骂道:“这短命!等得我苦也!老娘先打两个耳刮子着!” 飞也似跑下楼来。 就橘子眼里张时堂前琉璃灯却明亮照见是宋江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依前倒在床上。 阎婆听得女儿脚步下楼来又听得再上楼去了婆子又叫道:“我儿你的三郎在这里。怎地倒走了去?” 那婆惜在床上应道:“这屋里多远他不会来!他又不瞎如何自不上来直等我来迎接他!没了当絮絮聒聒地。” 阎婆道:“这贼人真个望不见押司来气苦了。恁地说也好教押司受他两句儿。” 婆子笑道:“押司我同你上楼去。” 宋江听了那婆娘说这几句话心里自有五分不自在;为这婆子来扯勉强只得上楼去。 本是一间六椽楼屋。 前半间安一副春台凳子。 绑半间铺着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床两边都是栏杆上挂着一顶红罗幔帐;侧放个衣架搭着手巾;这里放着个洗手盆一个刷子;一张金漆桌子上放一个锡灯台;边厢两个杌子;正面壁上挂着一副仕女;对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宋江来到楼上阎婆便拖入房里去。 宋江便向杌子上胡着床边坐了。 阎婆就床上拖起女儿来说道:“押司在这里。我儿你只是性气不好把言语来伤触他恼得押司不上门闲时却在家里思量。我如今不容易请得他来你却不起来陪句话儿。颠倒使性!” 婆惜把手拓开说z卤c子“你做怎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 宋江听了也不做声。 婆子便掇过一把交椅在宋江肩上便推他女儿过来说道:“你且和三郎坐一坐。不陪话便罢不要焦躁。” 那婆娘那里肯过来便去宋江对面坐了。 宋江低了头不做声。 婆子看女儿也别转了脸。 阎婆道:““没酒没浆做甚么道场?”老身有一瓶好酒在这里买些果品与押司陪话我儿你相陪押司坐地不要怕羞我便来也。” 宋江自寻思道:“我吃这婆子钉住了脱身不得。等他下楼去时我随后也走了。” 那婆子瞧见宋江要走的意思出得房门去门上却有屈戌便把房门上将屈戌搭了。 宋江暗忖道:“那虔婆倒先算了我。” 且说阎婆下楼来先去灶前点起个灯;灶里见成烧着一锅脚汤再凑上些柴头;拿了些碎银子出巷口去买得些时新果品鲜鱼嫩鸡肥之类;归到家中都把盘子盛了;取酒倾在盆里舀半镟子在锅里烫热了倾在酒壶里;收拾了数盆菜蔬三支酒盏三支筋一桶盘托上楼来放在春台上;开了房门搬将入来摆满金漆桌子。 看宋江时只低着头;看女儿时也朝着别处。 阎婆道:“我儿起来把盏酒。” 婆惜道:“你们自吃我不耐烦!” 婆子道:“我儿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别人面上须使不得!” 婆惜道:“不把盏便怎的?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 那婆子倒笑起来说道:“又是我的不是了。押司是个风流人物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把酒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 婆惜只不回过头来。 那婆子自把酒来劝宋江。 宋江勉意吃了一盏。 婆子笑道:“押司莫要见责。闲活都打叠起明日慢慢告诉。外人见押司在这里多少干热的不怯气胡言乱语。放屁辣臊押司都不要听且只顾吃酒。” 筛了三盏在桌子上说道:“我儿不要使小阿儿的性胡乱吃一盏酒。” 婆惜道:“没得只顾缠我!我饱了!吃不得!” 阎婆道:“我儿你也陪侍你的三郎吃盏使得。” 婆惜一头听了一面肚里寻思:“我只心在张三身上兀谁耐烦相伴这厮!若不得把他灌得醉了他必来缠我!” 婆惜只得勉意拿起酒来吃了半盏。 婆子笑道:“我儿只是焦躁且开怀吃两盏儿睡。--押司也满饮几杯。” 宋江被他劝不过连饮了三五杯。 婆子也连连吃了几杯再下楼去烫酒。 那婆子见女儿不吃酒心中不悦;才见女儿回心吃酒欢喜道:“若是今晚兜得住那人连恨都忘了!且又和他缠几时却再商量。” 婆子一头寻思一面自在灶前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痒麻上来却又筛了一碗酒镟了大半镟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宋江低着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着脸弄裙子。 这婆子哈哈地笑道:“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押司你不合是个男子汉只得装些温柔说z溢酯a。” 宋江正没做道理处口里只不做声肚里好生进退不得。 阎婆惜自想道:“你不来睬我指望老娘一似闲常时来陪你话相伴你要笑!我如今却不要!” 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夹七带八嘈。 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二哥叫做唐牛儿时常在街上只是帮闲常常得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告诉宋江也落得几贯钱使;宋江要用他时死命向前。 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去县前寻宋江。 奔到下处寻不见。 街坊都道:“唐二哥你寻谁这般忙?” 唐牛儿道:“我喉急了要寻孤老一地里不见他!” 众人道:“你的孤老是谁?” 唐牛儿道:“便是县里宋押司。” 众人道:“我方才见他和阎婆两个过去一路走着。” 唐牛儿道:“是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着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唐牛儿捏手捏脚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着头;那婆子坐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 唐牛儿闪将入来看着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三个喏立在边头。 宋江寻思道:“这厮来得最好!” 把嘴望下一努。 唐牛儿是个乖巧人便瞧科看着宋江便说道:“小人何处不寻过!原来却在这里吃酒耍!懊吃得安稳!” 宋江道:“莫不是县里有甚么要紧事?” 唐牛儿道:“押司你怎地忘了?便是早间z渐膘c知县相公在厅上作着四五替公人来下处寻押司;一地里又没寻处。相公焦躁做一片。押司便可动身。” 宋江道:“恁地要紧只得去。” 便起身要下楼。 吃那婆子拦住道:“押司!不要使这科分!这唐牛儿捻泛过来!你这精贼也瞒老娘!正是“鲁般手里调大斧!”这早晚知县自回衙去和夫人吃酒取药有甚么事务得作?你这般道儿好瞒魍魉!老娘手里说不过去!” 唐牛儿便道:“真个是知县相公紧等的勾当我却不曾说慌。” 阎婆道:“放你娘狗屁!老娘一双眼却是琉璃葫芦儿一般!却才见押司努嘴过来叫你科你倒不撺掇押司来我屋里颠倒打抹他去!常言道:“杀人可恕情理难容””这婆子跳起身来便把那唐牛儿劈脖子只一叉踉踉跄跄直从房里叉下楼来。 唐牛儿道:“你做甚么便我叉我!” 婆子喝道:“你不晓得破人买卖衣饭如杀父母妻子!你高做声便打你这贼乞丐!” 唐牛儿钻将过来道:“你打!” 这婆子乘着酒兴叉开五指去那唐牛儿脸上只一掌直颠出廉子外去。 婆子便扯廉子撇放门背后却把两扇门关上;拿拴拴了口里只顾骂。 那唐牛儿吃了这一掌立在门前大叫道:“贼老咬虫!不要慌!我不看宋押司面皮教你这屋里粉碎教你双日不着单日着!我不结果了你不姓唐!” 拍着胸大骂了去婆子再到楼上看着宋江道:“押司没事睬那乞丐做甚么?那厮一地里去搪酒吃只是搬是搬非!这等倒街卧巷的横死贼也来上门上户欺负人!” 宋江是个真实的人吃这婆子。 一篇道着了真病倒抽身不得。 婆子道:“押司不要心里见责老身只恁地知重得了。我儿和押司只吃这杯;我猜着你两口多时不见一定要早睡收拾了罢休。”婆子又劝宋江吃两杯收拾杯盘下楼来自去灶下去。 宋江在楼上自肚里寻思说:“这婆子女儿和张三两个有事我心里半信不信;眼里不曾见真实。况且夜深了我只得权睡一睡且看这婆娘怎地--今夜和我情分如何。” 只见那婆子又上楼来说道:“夜深了我叫押司两口儿早睡。” 那婆娘应道:“不干你事!你自去睡!” 婆子笑下楼来口里道:“押司安置。今夜多欢明日慢慢地起。” 婆子下楼来收拾了灶上洗了脚手吹灭灯自去睡了。 宋江坐在杌子上睃那婆娘时复地叹口气。 约莫已是二更天气那婆娘不脱衣裳便上床去自倚了绣枕扭过身朝里壁自睡了。 宋江看了寻思道:“可奈这贼人全不睬我些个他自睡了!我今日吃这婆子言来语去央了几杯酒打熬不得夜深只得睡了罢。” 把头上巾帻除下放在桌子上;脱下上盖衣裳搭在衣架上;腰里解下鸾带上有一把解衣刀和招袋却挂在床边栏杆上;脱去了丝鞋净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睡了。 半个更次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宋江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 自古道:“欢娱嫌夜短寂莫恨更长。” 看看三更四更酒却醒了。 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盆里冷水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帻口里骂道:“你这贼人好生无礼!” 婆惜也不曾睡着听得宋江骂时扭过身回道:“你不羞这脸!” 宋江忿那口气便下楼来。 阎婆听得脚步响便在床上说道:“押司且睡歇等天明去。没来由起五更做甚么?” 宋江也不应只顾来开门。 婆子又道:“押司出去时与我上门。” 宋江出得门来就上了;忿那口气没出处一直要奔回下处来;却从县前过见一盏明灯灯看时却是卖汤药的王公来到县前赶早市。 那老儿见是宋江来慌忙道:“押司如何今日出来得早?” 宋江道:“便是夜来酒醉错听更鼓。” 王公道:“押司必然伤酒且请一盏“醒酒二陈汤。””宋江道:“最好。”就凳上坐了。 那老儿浓浓的捧一盏“二陈汤”递与宋江吃。 宋江吃了蓦然想起道:“时常吃他的汤药不曾要我还钱。我旧时曾许他一具棺材不曾与得他。” --想起昨日有那晁盖送来的金子受了他一条在招袋里。 --“何不就与那老儿做棺材钱教他欢喜?” 宋江便道:“王公我日前曾许你一具棺材钱一向不曾把得与你。今日我有些金子在这里把与你你便可将去陈二郎家买了一具棺材放在家里。你百年归寿时我却再与你送终之资。” 王公道:“恩主时常觑老汉又蒙与终身寿具老汉今世不能报答后世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宋江道:“休如此说。” 便揭起背子前襟去取那招袋时吃了一惊道:“苦也!昨夜正忘在那贼人的床头栏杆子上我一时气起来只顾走了不曾系得在腰里。这几两金子直得甚么须有晁盖寄来的那一封书包着这金!我本欲在酒楼上刘唐前烧毁了他回去说时只道我不把他为念;正要将到下处来烧却被这阎婆缠将我去;昨晚要就灯下烧时恐怕露在贼人眼里∶因此不曾烧得。今早走得慌不期忘了。我常见了这婆娘看些曲本颇识几字;若是被他拿了倒是利害!” 便起身道:“阿公休怪。不是我说慌只道金子在招袋里不想出来得忙忘了在家。我去取来与你。” 王公道:“休要去取。明日慢慢的与老汉不迟。” 宋江道:“阿公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件物事做一处放着以此要去取。” 宋江慌慌急急奔回阎婆家里来。 且说这婆惜听得宋江出门去了爬将起来口里自言自语道:“那厮搅了老娘一夜睡不着!那厮含脸只指望老娘陪气下情!我不信你!老娘自和张三过得好谁耐烦睬你!你不上门来倒好!” 口里说着一头铺被脱下上截袄儿解了下面裙子袒开胸前脱下截衬衣床面前灯却明亮照见床头栏杆子上拖下条紫罗鸾带。 婆惜见了笑道:“黑三那厮吃喝不尽忘了鸾带在这里!老娘且捉了把来与张三系。” 便用手去一提。 提起招袋和刀子来只觉袋里有些重便把手抽开望桌子上只一抖正抖出那包金子和书来。 这婆娘拿起来看时灯下照见是黄黄的一条金子。 婆惜笑道:“天教我和张三买事物吃!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 将金子放下却把那纸书展开来灯下看时上面写着晁盖并许多事务。 婆惜道:“好啊!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单单只多你这厮!今日也撞在我手里!原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送一百两金子与你!且不要慌!老娘慢慢地消遣你!--”就把这封书依原包了金子还慢慢插在招袋里。 --“不怕你教五圣来摄了去!” 正在楼上自言自语只听得楼下呀地门响。 床上问道:“是谁?” 门前道:“是我。” 床上道:“我说早哩押司却不信要去原来早了又回来。且再和姐姐睡一睡到天明去。” 这边也不回话一迳已上楼来。 那婆娘听得是宋江了慌忙把鸾带刀子招袋一卷做一块藏在被里;扭过身靠了床里壁。 只做睡着。 宋江撞到房里迳去床头栏杆上取时却不见。 宋江心内自慌只得忍了昨夜的气把手去摇那妇人道:“你看我日前的面还我招袋。” 那婆惜假睡着只不应。 宋江又摇道:“你不要急躁我自明日与你陪话。” 婆惜道:“老娘正睡哩!是谁搅我?”宋江道:“你情知是我假做甚么?”惜婆扭过身道:“黑三你说甚么?” 宋江道:“你还了我招袋。” 婆惜道:“你在那里交付与我手里却来问我讨?” 宋江道:“忘了在你脚后小栏杆上。这里又没人来只是你收得。” 婆惜道:“呸!你不见鬼来!” 宋江道:“夜来是我不是了明日与你陪话。你只还了我罢休要作耍。” 婆惜道:“谁与你做耍!我不曾收得!” 宋江道:“你先时不曾脱衣裳睡;如今盖着被子睡一定是起来铺被时拿了。” 只见那婆惜柳眉踢竖星眼圆睁说道:“老娘拿是拿了只是不还你!你使官府的人便拿我去做贼断!” 宋江道:“我须不曾冤你做贼。” 婆惜道:“可知老娘不是贼哩!” 宋江听见这话心里越慌便说道:“我须不曾歹看承你娘儿两个还了我罢!我要去干事。” 婆惜道:“闲常也只嗔老娘和张三有事!他有些不如你处也不该一刀的罪犯!不强似你和打劫贼通同!” 宋江道:“好姐姐!不要叫!邻舍听得不是要处!”婆惜道:“你怕外人听得你莫做不得!这封书老娘牢牢地收着!若要饶你时只依我三件事便罢!”宋江道:“休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事也依你!” 婆惜道:“只怕依不得。” 宋江道:“当行即行。敢问那三件事?” 阎婆道:“第一件你可从今日便将原典我的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书。” 宋江道:“这个依得。” 婆惜道:“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使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也委一纸书不许你日后来讨。” 宋江道:“这件也依得。” 阎婆惜又道:“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 宋江道:“我已两件都依你缘何这件依不得?” 婆惜道:“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官司还你这招袋里的款状!” 宋江道:“那两件倒都依得。这一百两金子果然送来与我我不肯受他的依前教他把了回去。若端的有时双手便送与你。” 婆惜道:“可知哩!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使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了转去的?这话却似放屁!“做公人的那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待瞒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直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 宋江道:“你也须知我是老实的人不会说慌。你若不相信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你还了我招袋!” 婆惜冷笑道:“你这黑三倒乖把我一似小阿儿般捉弄!我便先还了你招袋这封书歇三日却问你讨金子正是“棺材出了讨挽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快把来两相交割!” 宋江道:“果然不曾有这金子。” 婆惜道:“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不曾有金子!” 宋江听了“公厅”两字怒气直起那里按捺得住睁着眼道:“你还也不还?” 那妇人道:“你恁地狼我便还你不迭!” 宋江道:“你真个不还?” 婆惜道:“不还!再饶你一百个不还!若要还时在郓城县还你!” 宋江便来扯那婆惜盖的被。 妇人身边却有这件物倒不顾被两手只紧紧地抱在胸前。 宋江扯开被来却见这鸾带正在那妇人胸前拖下来。 宋江道:“原来在这里!” 一不做二不休两手便来夺。 那婆惜那里肯放。 宋江在床边舍命的夺婆惜死也不放。 宋江狼命只一倒出那把压衣刀子在席上宋江便抢在手里。 那婆娘见宋江抢刀在手叫“黑三郎杀人也!” 只这一声提起宋江这个念头来。 那一肚皮气正没出处婆惜却叫第二声时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 宋江怕他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连忙取过招袋抽出那封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系上鸾带走下楼来那婆子在下面睡听他两口儿论口倒也不着在意里只听得女儿叫一声“黑三郎杀人也!” 正不知怎地慌忙跳起来穿了衣裳奔上楼来却好和宋江打个胸厮撞。 阎婆问道:“你两口儿做甚么闹?” 宋江道:“你女儿忒无礼被我杀了!” 婆子笑道:“却是甚话!便是押司生的眼凶又酒性不好专要杀人押司休要取笑老身。” 宋江道:“你不信时去房里看。我真个杀了!” 婆子道:“我不信。” 推开房门看时只见血泊里挺着尸。 婆子道:“苦也!却是怎地好?” 宋江道:“我是烈汉一世也不走随你要怎地!” 婆子道:“”“这贼人果是不好押司不错杀了!只是老身无人养赡!” 宋江道:“这个不妨。既是你如此说时你却不用忧心。我颇有家计只教你丰衣足食便了快活半世。” 阎婆道:“恁地时却是好也!深谢押司!我女儿死在床上怎地断送?” 宋江道:“这个容易;我去陈三郎家买一具棺材与你。仟作行人入殓时自我分付他来我再取十两银子与你结果。” 婆子谢道:“押司只好趁天未明时讨具棺材盛了邻舍街坊都不要见影。”宋江道:“也好。你取纸笔来我写个票子与你去取。” 阎婆道:“票子也不济事;须是押司自去取便肯早早来。” 宋江道:“也说得时。” 两个下楼来婆子去房里拿了锁钥出门前把门锁了带了钥匙。 宋江与阎婆两个投县前来。 此时天色尚早未明县门却才开。 那婆子约莫到县前左侧把宋江一把扭住喊叫道:“有杀人贼在这里!”吓得宋江慌做一团连忙掩住口道:“不要叫!” 那里掩得住。 县前有几个做公的走将拢来看时认得是宋江便劝道:“婆子闭上嘴!押司不是这般的人有事只消得好说!” 阎婆道:“他正是凶与我捉住同到县里!” 原来宋江为人最好上下爱敬满县人没一个不让他;因此做公的都不肯下手拿他又不信这婆子说。 正在那里没个解救恰懊唐牛儿托一盘子洗净的糟姜来县前赶趁正见这婆子结扭住宋江在那里叫冤屈。 唐牛儿见是阎婆一把扭结住宋江想起昨夜的一肚子鸟气来便把盘子放在卖药的老王放子上钻将过来喝道:“老贼虫!你做甚么结扭住押司?” 婆子道:“唐二!你不要来打夺人去要你偿命也!” 唐牛儿大怒那里听他说把婆子手一拆拆开了不问事由叉开五指去阎婆脸上只一掌打个满天星。 那婆子昏撒了只得放手。 宋江得脱往闹里一直走了。 婆子便一把却结扭住唐牛儿叫道:“宋押司杀了我的女儿你却打夺去了!”唐牛儿慌道:“我那里得知!” 阎婆叫道:“上下替我捉一捉人贼则个!不时须要带累你们!” 众做公的只碍宋江面皮不肯动手;拿唐牛儿时须不担搁。 众人向前一个带住婆子三四个拿住唐牛儿把他横拖倒直推进郓城县里来。 正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披麻救水惹焰烧身。 毕竟唐牛儿被阎婆结住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一回 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话说当时众做公的拿住唐牛儿解进县里来。知县听得有杀人的事慌忙出来升厅。众做公的把这唐牛儿簇拥在厅前。知县看时只见一个婆子跪在左边一个猴子跪在右边。知县问道:“甚么杀人公事?”婆子告道:“老身姓阎。有个女儿唤做婆惜。典与宋押司做外宅。昨夜晚间我女儿和宋江一处沽酒这个唐牛儿一迳来寻闹叫骂出门邻里尽知。今早宋江出去走了一遭回来把我女儿杀了。老身结扭到县前这唐二又把宋江打夺了去。告相公做主!”知县道:“你这厮怎敢打夺了凶身?”唐牛儿告道:“小人不知前后因依。只因昨夜去寻宋江搪碗酒被这阎婆叉小人出来。今早小人自出来卖糟姜遇见阎婆结扭押司在县前。小人见了不合去劝他他便走了。却不知他杀死他女儿的缘由。”知县喝道:“胡说!宋江是个君子诚实的人如何肯造次杀人?这人命之事必然在你身上!左右!在那里!”便唤当厅公吏。当下传上押司张犬远来见说阎婆告宋江杀了他女儿正是他的表子。随即取人口词就替阎婆写了状子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坊厢里正邻右一干人等来到阎婆家开了门取尸登场简验了。身边放着行凶刀子一把。当时再三看验得系是生前项上被刀勒死众人登场了当尸把棺木盛了寄放寺院里;将一干人带到县里。知县却和宋江最好有心要出脱他只把唐牛儿再三推问。唐牛儿供道:“小人并不知前后。”知县道:“你这厮如何隔夜去他家寻闹?一定你有干涉!”唐牛儿告道:“小人一时撞去搪碗酒……”知县道:“胡说!打这厮!”左右两边狼虎一般公人把这唐牛儿一索困翻了。打到三五十前后语言一般。知县明知他不知情一心要救宋江只把他来勘问且叫取一面架来钉了禁在牢里。 那张远上厅来禀道:“虽然如此见有刀子是宋江的压衣刀必须去拿宋江来对问便有下落。”知县见他三五次来禀遮掩不住只得差人去宋江下处捉拿。宋江已自在逃去了。只拿得几家邻人来回话:“凶身宋江在逃不知去向。”张远又禀道:“犯人宋江逃去他父亲宋太公并兄弟宋清现在宋家村居住可以勾追到官责限比捕跟寻宋江到官理问。” 知县本不肯行移只要朦胧做在唐牛儿身上日后自慢慢地出他;怎当这张远立主案唆使阎婆上厅只管来告。知县情知阻当不住只得押纸公差三两个做公的去宋家庄勾追宋太公并兄弟宋清。公人领了公来到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厅上坐定。公人将出书递与太公看了。宋太公道:“上下请坐容老汉告禀。老汉祖代务农守此田园过活。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汉数年前本县官长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籍不在老汉户内人数。他自在县里住居老汉自和孩儿宋清在此荒村守些田亩过活。他与老汉水米无交并无干涉。老汉也怕他做出事来连累不便;因此在前官手里告了。执凭帖在此存照。老汉取来教上下看。”众人都是和宋江好的明知道这个是预先开的门路苦死不肯做冤家。众人回说道:“太公既有执凭把将来我们看抄去县里回话。” 太公随即宰杀些鸡鹅置酒管待了众人了十数两银子;取出执凭公教他众人抄了。众公人相辞了宋太公自回县去回知县的话;说道:“宋太公三年前出了宋江的籍告了执凭帖现有抄白在此难以勾捉。”知县又是要出脱宋江的便道:“既有执凭公他又别无亲族;只可出一千贯赏钱行移诸处海捕捉拿便了。”那张三又挑唆阎婆去厅上披头散来告道:“宋江实是宋清隐藏在家不令出官。相公如何不与老身做主去拿宋江?”知县喝道:“他父亲已自三年前告了他忤逆在官出了他籍见有执凭公存照如何拿得他父亲兄弟比捕?”阎婆告道:“相公!谁不知道他叫做孝义黑三郎?这执凭是个假的。只是相公做主则个!”知县道:“胡说!前官手里押的印信公如何是假的?”阎婆在厅下叫屈叫苦哽哽咽咽地价哭告道:“相公!人命大如天!若不肯与老身做主时只得去州里告状!只是我女儿死得甚苦!”那张三又上厅来替他禀道:“相公不与他行移拿人时这阎婆上司去告状倒是利害。倘或来提问时小吏难去回话。” 知县情知有理只得押了一纸公便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当厅落:“你等可带多人去宋家村大户庄上搜捉犯人宋江来。”朱雷二都头领了公便来点起士兵四十余人迳奔宋家庄上来。宋太公得知慌忙出来迎接。朱仝雷横二人说道:“太公休怪我们。上司差遣盖不由已。你的儿子押司见在何处?”宋太公道:“两位都头在上我这逆子宋江他和老汉并无干涉;前官手里已告开了他见告的执凭在此。已与宋江三年多各户另籍不同老汉一家过活亦不曾回庄上来。”朱仝道:“虽然如何我们凭书请客奉帖勾人难凭你说不在庄上。你等我们搜一搜看好去回话。”--便叫士兵三四十人围了庄院。--我自把定前门。雷都头你先入去搜。雷横便入进里面庄前庄后搜了一遍出来对朱仝说道:“端的不在庄里。”朱仝道:“我只是放心不下。雷都头你和众弟兄把了门。我亲自细细地搜一遍。”宋太公道:“老汉是个识法度的人如何敢藏在庄上!”朱仝道:“这个是人命的公事你却嗔怪我们不得。”太公道:“都头尊便。自细细地去搜。”朱仝道:“雷都头你监着太公在这里休教他走动。” 朱仝自进庄里把朴刀倚在壁里把门来拴了;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窖里钻将出来见了朱仝了一惊。朱仝道:“公明哥哥休怪小弟捉你。只为你闲常和我最好有的事都不相瞒一日酒中兄长曾说道:‘我家佛堂底下有个地窖子上面供的三世佛。佛座下有片地板盖着上便压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事可来这里躲避。’小弟那时听说记在心里。今日本县知县差我和雷横两个来时没奈何要瞒生人眼目。相公有些觑兄长之心只是被张三和这婆子在厅上言语道本县不做主时定要在州里告状;因此上又差我两个来搜你庄上。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一迳自来和兄长说话。此地虽好也不是安身之处。倘或有人知得来这里搜着如之奈何?”宋江道:“我也自这般寻思。若不是贤兄如此周全宋江定遭缧之厄!”朱仝道:“休如此说。兄长却投何处去好?”宋江道:“小可寻思有三个安身之处:一是沧州横海郡小旋风柴进庄上二乃是青州青风寨小李广花荣处三者是白虎山孔太公庄上。他有个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多曾来县里相会。那三处在这里踌躇未定不知投何处去好。”朱仝道:“兄长可以作急寻思当行即行。今晚便可动身切勿迟延自误!”宋江道:“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朱仝道:“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顾安排去路。” 宋江谢了朱仝再入地窖子去。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来说道:“真个没在庄里。”叫道:“雷都头我们只拿了宋太公去如何?”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我落得做人情!”朱仝雷横叫了士兵都入草堂上来。宋太公慌忙置酒管待众人。朱仝道:“休要安排酒食。且请太公和四郎同到本县里走一遭。”雷横道:“四郎如何不见?”宋太公道:“老汉使他去近村打些农器不在庄里。宋江那自三年前已把这逆子告出了户现有一纸执凭公在此存照。”朱仝道:“如何说得过!我两个奉知县台旨叫拿你父子二人自去县里回话!”雷横道:“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押司他犯罪过其中必有缘故也未便该死罪。既然太公已有执凭公--系是印信官书又不是假的我们须看押司日前交望之面权且担负他些个只抄了执凭去回话便了。”朱仝寻思道:“我自反说要他不疑!”朱仝道:“既然兄弟这般说了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宋太公谢了道:“深感二位都头相觑!”随即排下酒食犒赏众人将出二十两银子送与两位都头。朱仝雷横坚执不受把来散与众人--四十个士兵--分了抄了一张执凭公相别了宋太公离了宋家村。 朱雷二位都头引了一行人回县去了。县里知县正值升厅见朱仝雷横回来了便问缘由。两个禀道:“庄前庄后四围村坊搜遍了二次其实没这个人。宋太公卧病在床不能动止早晚临危。宋清已自前月出外未回。因此只把执凭抄白在此。”知县道:“既然如此......”一面申呈本府一面动了纸海捕书不在话下。县里有那一等和宋江好的相交之人都替宋江去张三处说开。那张三也耐不过众人面皮;况且婆娘已死了;张三平常亦受宋江好处;因此也只得罢了。朱仝自凑些钱物把与阎婆教他不要去州里告状。这婆子也得了些钱物没奈何只得依允了。朱仝又将若干银两教人上州里去使用书不要驳将下来。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行移开了一个海捕书只把唐牛儿问做成个“故纵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干连的人尽数保放甯家。 且说宋江他是个庄农之家如何有这地窖子?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甚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又恐连累父母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存照不相来往却做家私在屋里。宋时多有这般算的。且说宋江从地窖子出来和父亲兄弟商议:“今番不是朱仝相觑须官司。此恩不可忘报。如今我和兄弟两个且去逃难。天可怜见若遇宽恩大赦那时回来父子相见。父亲可使人暗暗地送些金银去与朱仝央他上下使用及资助阎婆些少免得他上司去告扰。”太公道:“这事不用你忧心。你自和兄弟宋清在路小心。若到了彼处那里有个得托的人寄封信来。” 当晚弟兄两个拴束包里。到四更时分起来洗漱罢了早饭两个打扮动身--宋江载着白范阳毡笠儿上穿白缎子衫系一条梅红纵线绦下面缠脚衬着多耳麻鞋宋清做伴当打扮背了包里。都出草厅前拜辞了父亲。只见宋太公泪不住又分付道:“你两个前程万里休得烦恼!”宋江宋清却分付大小庄客:“早晚殷勤伏侍太公休教饮食有缺。”弟兄两个各跨了一口腰刀都拿了一条朴刀迳出离了宋家村。两个取路登程正遇着秋末冬初。弟兄两个行了数程在路上思量道:“我们却投奔谁的是?......”宋清答道:“我只闻江湖上人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只不曾拜识。何不只去投奔他?人说他仗义疏财专一结识天下好汉救助遭配的人是个现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奔他去。”宋江道:“我也心里是这般思想。他虽和我常常书信来往无缘分上不曾得会。”两个商量了迳往沧州路上来。途中免不得登山涉水过府冲州。但凡客商在路早晚安歇有两件事不好:癞碗睡死人床!且把闲话提过只说正话。宋江弟兄两个不只一日来到沧州界分问人道:“柴大官人庄在何处?”问了地名一迳投庄前来便问庄客:“柴大官人在庄上也不?”庄客答道:“大官人在东庄上收租米不在庄上。”宋江便问:“此间到东庄有多少路?”庄客道:“有四十余里。”宋江道:“从何处落路去?”庄客道:“不敢动问二位官人高姓?”宋江道:“我是郓城县宋江的便是。”庄客道:“莫不是及时雨宋押司么?”宋江道:“便是。”庄客道:“大官人是常说大名只怨帐不能相会。 既是宋押司时小人引去。”庄客慌忙便领了宋江宋清迳投东庄来。没三个时辰早来到东庄。庄客道:“二位官人且在此亭子坐一坐待小人去通报大官人出来相接。”宋江道:“好。”自和宋清在山亭上倚了朴刀解了腰刀歇了包里坐在亭子上。那庄客入去不多时只见那座中间庄门大开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慌忙跑将出来亭子上与宋江相见。柴大官人见了宋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想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今日鹊噪不想却是贵兄降临。”满脸堆下笑来。宋江见柴进接得意重心里甚喜。便唤弟兄宋清也相见了。柴进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携住宋江的手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柴进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宋江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贯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彀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劫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俱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柴进笑将 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务柴进也敢藏在庄里。”说罢便请宋江弟兄两个洗浴。随即将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教宋江兄弟两个换了出浴的旧衣裳。两个洗了浴都穿了新衣服。庄客自把宋江弟兄的旧衣裳送在歇宿处。 柴进邀宋江去后堂深处已安排下酒食了便请宋江正面坐地。柴进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侧坐了。三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欢饮。柴进再三劝宋江弟兄宽怀饮几杯宋江称谢不已。酒至半酣三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看看天色晚了点起灯烛。宋江辞道:“酒止。”柴进那里肯放直到初更左右。宋江起身去净手。柴进唤一个庄客提盏灯笼引领宋江东廊尽头处去净手。便道:“我且躲杯酒。”大宽转穿出前面廊下来俄延走着却转到东廊前面。宋江已有八分酒脚步趄了只顾踏去。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薪火在那里向。宋江仰着脸只顾踏将去正在火薪柄上;把那火里炭火都薪在那汉脸上。那汉吃了一惊惊出一身汗来。那汉气将起来把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消遣我!”宋江也吃了一惊。正分说不得那个提灯笼的庄客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最相待的客官!”那汉道:“‘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最相待过。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却待要打宋江。那庄客撇了灯笼便向前来劝。正劝不开只见两三盏灯笼飞也似来。柴大官人亲赶到说“我接不着押司如何却在这里闹?”那庄客便把了火薪的事说一遍。柴进说道:“大汉你不认得这位奢遮的押司?”那汉道:“奢遮杀问他敢比得我郓城宋押司他可能!”柴进大笑道:“大汉你认得宋押司不?”那汉道:“我虽不曾认得江湖上久闻他是个及时雨宋公明--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柴进问道:“如何见得他是天下闻名的好汉?”那汉道:“却才不说了;他便是真大丈夫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如今只等病好时便去投奔他。”柴进道:“你要见他么?”那汉道:“不要见他说甚的!”柴进道:“大汉远便十万八千里近便只在你面前。”柴进指着宋江便道:“此位便是及时雨宋公明。”那汉道:“真个也不是?”宋江道:小可便是宋江。”那汉定睛看了看纳头便拜说道:“我不信今日早与兄长相见!”宋江道:“何故如此错爱?”那汉道:“却才甚是无礼万望恕罪!‘有眼不识泰山!’”跪在地下那里肯起来。宋江慌忙扶住道:“足下高姓大名?”柴进指那汉说出他姓名何处人氏。有分教:山中猛虎见时魄散魂离;林下强人撞着心惊胆裂。正是:说开星月无光彩道破江山水倒流。毕竟柴大官人说出那汉还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三回 王婆贪贿说风情 郓哥不忿闹茶肆 话说当日武都头回转身来看见那人扑翻身便拜。那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武松的嫡亲哥哥武大郎。武松拜罢说道:“一年有馀不见哥哥如何却在这里?”武大道:“二哥你去了许多时如何不寄封书来与我?我又怨你又想你。”武松道:“哥哥如何是怨我想我?”武大道:“我怨你时当初你在清河县里要便吃酒醉了和人相打时常吃官司教我要便随衙听候不曾有一个月净办常教我受苦这个便是怨你处。想你时我近来取得一个老小清河县人不怯气都来相欺负没人做主;你在家时谁敢来放个屁;我如今在那里安不得身只得搬来这里赁房居住因此便是想你处。” 看官听说:原来武大与武松是一母所生两个。武松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不恁地如何打得那个猛虎?这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娘家姓潘小名唤做金莲;年方二十馀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个大户要缠他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个大户以此记恨於心却倒陪些房奁不要武大一钱白白地嫁与他。自从武大娶得那妇人之後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却来他家里薅恼。原来这妇人见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字形左“反犬”右“崔”】不会风流;他倒无般不好为头的爱偷汉子。那武大是个懦弱本分人被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因此武大在清河县住不牢搬来这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每日仍旧挑卖炊饼。此日正在县前做买卖。 当下见了武松武大道:“兄弟我前日在街上听得人沸沸地说道:‘景阳冈上一个打虎的壮士姓武县里知县参他做个都头。’我也八分猜道是你原来今日才得撞见。我且不做买卖一同和你家去。”武松道:“哥哥家在那里?”武大用手指道:“只在前面紫石街便是。” 武松替武大挑了担儿武大引着武松转湾抹角一迳望紫石街来。转过两个湾来到一个茶坊间壁武大叫一声“大嫂开门”。只见帘子开处一个妇人出到帘子下应道:“大哥怎地半早便归?”武大道:“你的叔叔在这里且来厮见。”武大郎接了担儿入去便出来道:“二哥入屋里来和你嫂嫂相见。” 武松揭起帘子入进里面与那妇人相见。武大说道:“大嫂原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新充做都头的正是我这兄弟。”那妇人叉手向前道:“叔叔万福。”武松道:“嫂嫂请坐。” 武松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那妇人向前扶住武松道:“叔叔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那妇人道:“奴家听得间壁王乾娘说‘有个打虎的好汉迎到县前来’要奴家同去看一看。不想去得迟了赶不上不曾看见。原来却是叔叔。且请叔叔到楼上去坐。” 三个人同到楼上坐了。那妇人看着武大道:“我陪侍着叔叔坐地。你去安排些酒食来管待叔叔。”武大应道:“最好。——二哥你且坐一坐我便来也。” 武大下楼去了。那妇人在楼上看了武松这表人物自心里寻思道:“武松与他是嫡亲一母兄弟他又生得这般长大。我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气!据着武松大虫也吃他打倒了他必然好气力。说他又未曾婚娶何不叫他搬来我家里住?……不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 那妇人脸上堆下笑来问武松道:“叔叔来这里几日了?”武松答道:“到此间十数日了。”妇人道:“叔叔在那里安歇?”武松道:“胡乱权在县衙里安歇。”那妇人道:“叔叔恁地时却不便当。”武松道:“独自一身容易料理。早晚自有土兵服侍。”妇人道:“那等人服侍叔叔怎地顾管得到。何不搬来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奴家亲自安排与叔叔吃不强似这夥腌□【音“匝”字形左“月”右“赞”】人?叔叔便吃口清汤也放心得下。”武松道:“深谢嫂嫂。” 那妇人道:“莫不别处有婶婶。可取来厮会也好。”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妇人又问道:“叔叔青春多少?”武松道:“武二二十五岁。”那妇人道:“长奴三岁。叔叔今番从那里来?”武松道:“在沧州住了一年有馀只想哥哥在清河县住不想却搬在这里。” 那妇人道:“一言难尽!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清河县里住不得搬来这里。若得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武松道:“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二撒泼。”那妇人笑道:“怎地这般颠倒说!常言道:‘人无刚骨安身不牢。’奴家平生快性看不得这般‘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身转’的人。”武松道:“家兄却不到得惹事要嫂嫂忧心。” 正在楼上说话未了武大买了些酒肉果品归来放在厨下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下来安排。”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叔叔在这里坐地却教我撇了下来!”武松道:“嫂嫂请自便。”那妇人道:“何不去叫间壁王乾娘安排便了只是这般不见便!” 武大自去央了间壁王婆安排端正了都搬上楼来摆在桌上无非是些鱼肉果菜之类随即烫酒上来。 武大叫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三个人坐下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那妇人拿起酒来道:“叔叔休怪没甚管待请酒一杯。”武松道:“感谢嫂嫂。休这般说。” 武大直顾上下筛酒烫酒那里来管别事那妇人笑容可掬满口儿道:“叔叔怎地鱼和肉也不吃一块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的汉子只把做亲嫂嫂相待。谁知那妇人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武大又是个善弱的人那里会管待人。那妇人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武松的身上。武松吃他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麽理会。 当日吃了十数杯酒武松便起身。武大道:“二哥再吃几杯了去。”武松道:“只好恁地却又来望哥哥。”都送下楼来。那妇人道:“叔叔是必搬来家里住;若是叔叔不搬来时教我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大哥你便打点一间房请叔叔来家里过活休教邻舍街坊道个不是。”武大道:“大嫂说得是。二哥你便搬来也教我争口气。”武松道:“既是哥哥嫂嫂恁地说时今晚有些行李便取了来。”那妇人道:“叔叔是必记心奴这里专望。” 武松别了哥嫂离了紫石街迳投县里来正值知县在厅上坐衙。武松上厅来禀道:“武松有个亲兄搬在紫石街居住;武松欲就家里宿歇早晚衙门中听候使唤不敢擅去请恩相钧旨。”知县道:“这是孝悌的勾当我如何阻你;你可每日来县里伺候。” 武松谢了收拾行李铺盖。有那新制的衣服并前者赏赐的物件叫个土兵挑了武松引到哥哥家里。那妇人见了却比半夜里拾金宝的一般欢喜堆下笑来。武大叫个木匠就楼下整了一间房铺下一张床里面放一条桌子安两个杌子一个火炉。武松先把行李安顿了分付土兵自回去当晚就哥嫂家里歇卧。 次日早起那妇人慌忙起来烧洗面汤舀漱口水叫武松洗漱了口面裹了巾帻出门去县里画卯。那妇人道:“叔叔画了卯早些个归来吃饭休去别处吃。”武松道:“便来也。”迳去县里画了卯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里。那妇人洗手剔甲齐齐整整安排下饭食。三口儿共桌儿吃武松吃了饭那妇人双手捧一盏茶递与武松吃。武松道:“教嫂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县里拨一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地这般见外?自家的骨肉又不服侍了别人。便拨一个土兵使用这厮上锅上灶也不乾净奴眼里也看不得这等人。”武松道:“恁地时却生受嫂嫂。” 话休絮烦。自从武松搬将家里来取些银子与武大教买饼馓茶果请邻舍吃茶。众邻舍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大又安排了回席都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武松取出一匹彩色段子与嫂嫂做衣裳。那妇人笑嘻嘻道:“叔叔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 武松自此只在哥哥家里宿歇。武大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日自去县里画卯承应差使。不论归迟归早那妇人顿羹顿饭欢天喜地服侍武松武松倒过意不去。那妇人常把些言语来撩拨他武松是个硬心直汉却不见怪。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有馀看看是十二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当日那雪直下到一更天气不止。 次日武松清早出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未归。武大被这妇人赶出去做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下些酒肉之类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心里自想道:“我今日着实撩斗他一撩斗不信他不动情。……” 那妇人独自一个冷冷清清立在帘儿下等着只见武松踏着那乱琼碎玉归来。那妇人揭起帘子陪着笑脸迎接道:“叔叔寒冷?”武松道:“感谢嫂嫂忧念。”入得门来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那妇人双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自把雪来拂了挂在壁上;解了腰里缠带脱了身上鹦哥绿□【音“注”字形以“角丝”旁替“伫”之“单人”旁】丝衲袄入房里搭了。 那妇人便道:“奴等一早起。叔叔怎地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便是县里一个相识请吃早饭。却才又有一个作杯我不奈烦一直走到家里来。”那妇人道:“恁地;叔叔向火。”武松道:“好。”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个杌子自近火边坐地。那妇人把前门上了拴後门也关了却搬些按酒果品菜蔬入武松房里来摆在桌子上。 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未归?”妇人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买卖我和叔叔自饮三杯。”武松道:“一等哥哥家来吃。”妇人道:“那里等得他来!等他不得!” 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烫酒正当。”妇人道:“叔叔你自便。”那妇人也掇个杌子近火边坐了。火头边桌儿上摆着杯盘。那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满饮此杯。”武松接过手来一饮而尽。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色寒冷叔叔饮个成双杯儿。”武松道:“嫂嫂自便。”接来又一饮而尽。 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那妇人吃。妇人接过酒来吃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来放在武松面前。那妇人将酥胸微露云鬟半□【字形左“身”右“单”】脸上堆着笑容说道:“我听得一个闲人说道:叔叔在县前东街上养着一个唱的。敢端的有这话麽?”武松道:“嫂嫂休听外人胡说。武二从来不是这等人。”妇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那妇人道:“他晓得甚麽。晓得这等事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一杯。”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 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只管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四五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那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拿起火箸簇火。 那妇人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六七分不快意也不应他。那妇人见他不应劈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不会簇火我与叔叔拨火;只要似火盆常热便好。”武松有**分焦躁只不做声。那妇人欲心似火不看武松焦躁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盏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武松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那妇人推一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得是嫂嫂拳头却不认得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 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掇开了杌子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盏碟自向厨下去了。武松自在房里气忿忿地。 天色却早未牌时分。武大挑了担儿归来推门那妇人慌忙开门。武大进来歇了担儿随到厨下见老婆双眼哭得红红打的。武大道:“你和谁闹来?”那妇人道:“都是你不争气教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人敢来欺负你!”妇人道:“情知是有谁!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连忙安排酒请他吃;他见前後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武大道:“我的兄弟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休要高做声吃邻舍家笑话。”武大撇了老婆来到武松房里叫道:“二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酒。”武松只不做声寻思了半晌再脱了丝鞋依旧穿上油膀鞋着了上盖带上毡笠儿一头系缠袋一面出门。武大叫道:“二哥那里去?”也不应一直地只顾去了。 武大回到厨下来问老婆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前这条路走了去正是不知怎地了!”那妇人骂道:“糊突桶!有甚麽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也不再许你留这厮在家里宿歇!”武大道:“他搬出去须吃别人笑话。”那妇人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倒不吃别人笑!你要便自和他道话我却做不得这样的人!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 正在家中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一个土兵拿着一条匾担迳来房里收拾了行李便出门去。武大赶出来叫道:“二哥做甚麽便搬了去?”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你只由我自去便了。” 武大那里敢再开口由武松搬了去。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的骂道:“却也好!人只道一个亲兄弟做都头怎地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嚼咬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你搬了去倒谢天谢地!且得冤家离眼前!” 武大见老婆这等骂正不知怎地心中只是咄咄不乐放他不下。 自从武松搬了去县衙里宿歇武大自依然每日上街挑卖炊饼。本待要去县里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婆娘千叮万嘱分付教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捻指间岁月如流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日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来却得二年半多了;赚得好些金银欲待要使人送上东京去与亲眷处收贮使用谋个升转;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心腹人去便好;猛可想起武松来“须是此人可去。……有这等英雄了得!”当日便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一个亲戚在东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担礼物去就捎封书问安则个。只恐途中不好行须是得你这等英雄好汉方去得。你可休辞辛苦与我去走一遭。回来我自重重赏你。”武松应道:“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推故。既蒙差遣只得便去。小人也自来不曾到东京就那里观看光景一遭。相公明日打点端正了便行。”知县大喜赏了三杯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领下知县言语出县门来。到得下处取了些银两叫了个土兵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肉果品之类一迳投紫石街来直到武大家里。武大恰好卖炊饼了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叫土兵去厨下安排。那妇人馀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想道:“莫不这厮思量我了却又回来?……那厮一定强不过我!且慢慢地相问他。” 那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面再整云鬟换些艳色衣服穿了来到门前迎接武松。那妇人拜道:“叔叔不知怎地错见了?好几日并不上门教奴心里没理会处。每日叫你哥哥来县里寻叔叔陪话归来只说道:‘没处寻。’今日且喜得叔叔家来。没事坏钱做甚麽?”武松答道:“武二有句话特来要和哥哥嫂嫂说知则个。”那妇人道:“既是如此楼上去坐地。” 三个人来到楼上客位里武松让哥嫂上坐了。武松掇个杌子横投坐了。土兵搬将酒肉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武松劝哥哥嫂嫂吃酒。那妇人只顾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 酒至五巡武松讨个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个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 吃过了一杯酒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麽?岂不闻古人言:‘蓠劳犬不入’?” 那妇人被武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便骂道:“你这个腌□【音“匝”字形左“月”右“赞”】混沌!有甚麽言语在外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麽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个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却不要‘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 那妇人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走到半扶梯上话道:“你既是聪明伶俐却不道‘长嫂为母’?我当初嫁武大时不曾听说有甚麽阿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自是老娘晦气了鸟撞着许多事!”哭下楼去了。那妇人自妆许多奸伪张致。 那武大、武松——弟兄——自再吃了几杯。武松拜辞哥哥。武大道:“兄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口里说不觉眼中堕泪。武松见武大眼中垂泪便说道:“哥哥便不做得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地;盘缠兄弟自送将来。”武大送武松下楼来。临出门武松又道:“大哥我的言语休要忘了。” 武松带了土兵自回县前来收拾。次日早起来拴束了包裹来见知县。那知县已自先差下一辆车儿把箱笼都装载车子上;点两个精壮土兵县衙里拨两个心腹伴当都分付了。那四个跟了武松就厅前拜辞了知县拽扎起提了朴刀监押车子一行五人离了阳谷县取路望东京去了。 话分两头。只说武大郎自从武松说了去整整的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日。武大忍气吞声由他自骂心里只依着兄弟的言语真个每日只做一半炊饼出去卖未晚便归一脚歇了担儿便去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家里坐地。 那妇人看了这般心内焦躁指着武大脸上骂道:“混沌浊物我倒不曾见日头在半天里便把着丧门关了也须吃别人道我家怎地禁鬼!听你那兄弟鸟嘴也不怕别人笑耻!”武大道:“由他们笑话我家禁鬼。我的兄弟说的是好话省了多少是非。”那妇人道:“呸!浊物!你是个男子汉自不做主却听别人调遣!”武大摇手道:“由他。我的兄弟是金子言语!” 自武松去了十数日武大每日只是晏出早归;归到家里便关了门。那妇人也和他闹了几场;向後弄惯了不以为事。自此这妇人约莫到武大归时先自去收了帘儿关上大门。武大见了自心里也喜寻思道:“恁地时却好!……” 又过了三二日冬已将残天色回阳微暖。当日武大将次归来。那妇人惯了自先向门前来叉那帘子。也是合当有事却好一个人从帘子边走过。自古道:“没巧不成话。”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那人立住了脚意思要作;回过脸来看时却是一个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过“爪哇国”去了变坐笑吟吟的脸儿。这妇人见不相怪便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疼了?”那人一头把把手整顿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礼道:“不妨事。娘子闪了手?”却被这间壁的王婆正在茶局子里水帘底下看见了笑道:“兀!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打得正好!”那人笑道:“这是小人不是。冲撞娘子休怪。”那妇人也笑道:“官人恕奴些个。”那人又笑着大大地唱个肥喏道:“小人不敢。”那一双眼都只在这妇人身上也回了七八遍头自摇摇摆摆踏着八字脚去了。这妇人自收了帘子叉竿入去掩上大门等武大归来。 你道那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暴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那人覆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近来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不多时只见那西门庆一转踅入王婆茶坊里来去里边水帘下坐了。王婆笑道:“大官人却才唱得好个大肥喏!”西门庆也笑道:“乾娘你且来我问你:间壁这个雌儿是谁的老小?”王婆道:“他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问他怎的?”西门庆道:“我和你说正话休要取笑。”王婆道:“大官人怎麽不认得他老公便是每日在县前卖熟食的。……”西门庆道:“莫非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王婆摇手道:“不是;若是他的正是一对儿。大官人再猜。”西门庆道:“可是银担子李二哥的老婆?”王婆摇头道:“不是!若是他的时也倒是一双。”西门庆道:“倒敢是花胳膊6小乙的妻子?”王婆大笑道:“不是!若是他的时也又是好一对儿!大官人再猜一猜。”西门庆道:“乾娘我其实猜不着。”王婆哈哈笑道:“好教大官人得知了笑一声。他的盖老便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西门庆跌脚笑道:“莫不是人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王婆道:“正是他。”西门庆听了叫起苦来说道:“好块羊肉怎地落在狗口里!”王婆道:“便是这般苦事!自古道:‘骏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生要是这般配合!”西门庆道:“王乾娘我少你多少茶钱?”王婆道:“不多由他歇些时却算。”西门庆又道:“你儿子跟谁出去?”王婆道:“说不得。跟一个客人淮上去至今不归又不知死活。”西门庆道:“却不叫他跟我?”王婆笑道:“若得大官人抬举他十分之好。”西门庆道:“等他归来却再计较。”再说了几句闲话相谢起身去了。 约莫未及半个时辰又踅将来王婆店门口帘边坐地朝着武大门前半歇。王婆出来道:“大官人吃个‘梅汤’?”西门庆道:“最好多加些酸。”王婆做了一个梅汤双手递与西门庆。西门庆慢慢地吃了盏托放在桌上。西门庆道:“王乾娘你这梅汤做得好有多少在屋里?”王婆笑道:“老身做了一世媒那讨一个在屋里。”西门庆道:“我问你梅汤你却说做媒差了多少?”王婆道:“老身只听的大官人问这‘媒’做得好老身只道说做媒。”西门庆道:“乾娘你既是撮合山也与我做头媒说头好亲事。我自重重谢你。”王婆道:“大官人你宅上大娘子得知时婆子这脸怎吃得耳刮子?”西门庆道:“我家大娘子最好极是容得人。见今也讨几个身边人在家里只是没一个中得我意的。你有这般好的与我主张一个便来说不妨。——就是‘回头人’也好只要中得我意。”王婆道:“前日有一个倒好只怕大官人不要。”西门庆道:“若好时你与我说成了我自谢你。”王婆道:“生得十二分人物只是年纪大些。”西门庆道:“便差一两岁也不打紧。真个几岁?”王婆道:“那娘子戊寅生属虎的新年恰好九十三岁。”西门庆笑道:“你看这风婆子!只要扯着风脸取笑!”西门庆笑了起身去。 看看天色黑了王婆却才点上灯来正要关门只见西门庆又踅将来迳去帘底下那座头上坐了朝着武大门前只顾望。王婆道:“大官人吃个‘和合汤’如何?”西门庆道:“最好乾娘放甜些。”王婆点一盏和合汤递与西门庆吃。坐个一歇起身道:“乾娘记了帐目明日一还钱。”王婆道:“不妨。伏惟安置来日早请过访。”西门庆又笑了去。当晚无事。 次日清早王婆却才开门把眼看门外时只见这西门庆又在门前两头来往踅。王婆见了道:“这个刷子踅得紧!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这厮鼻子上只叫他舔不着。那厮会讨县里人便宜且教他来老娘手里纳些败缺!” 王婆开了门正在茶局子里生炭整理茶锅。西门庆一迳奔入茶房里来水帘底下望着武大门前帘子里坐了看。王婆只做不看见只顾在茶局里煽风炉子不出来问茶。西门庆叫道:“乾娘点两盏茶来。”王婆笑道:“大官人来了?连日少见。且请坐。”便浓浓的点两盏姜茶将来放在桌上。西门庆道:“乾娘相陪我吃个茶。”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影射’的!”西门庆也笑了一回问道:“乾娘间壁卖甚麽!”王婆道:“他家卖拖蒸河漏子热烫温和大辣酥。”西门庆笑道:“你看!这婆子只是风!”王婆笑道:“我不风他家自有亲老公!”西门庆道:“乾娘和你说正经话:说他家如法做得好炊饼我要问他做三五十个不知出去在家?”王婆道:“若要买炊饼少间等他街上回来买何消得上门上户?”西门庆道:“乾娘说的是。”吃了茶坐了一回起身道:“乾娘记了帐目。”王婆道:“不妨事。老娘牢牢写在帐上。”西门庆笑了去。 王婆只在茶局里张时冷眼睃见西门庆又在门前踅过东去又看一看;走过西来又睃一睃;走了七八遍;迳踅入茶房里来。王婆道:“大官人稀行!好几时不见面!”西门庆笑将起来去身边摸出一两来银子递与王婆说道:“乾娘权收了做茶钱。”婆子笑道:“何消得许多?”西门庆道:“只顾放着。” 婆子暗暗地欢喜道:“来了!这刷子当败!”且把银两来藏了便道:“老身看大官人有些渴吃个‘宽煎叶儿茶’如何?”西门庆道:“乾娘如何便猜得着?”婆子道:“有甚麽难猜。自古道:‘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老身异样跷蹊作怪的事都猜得着。”西门庆道:“我有一件心上的事乾娘猜得着时与你五两银子。” 王婆笑道:“老娘也不消三智五猜只一智便猜个十分。大官人你把耳朵来。……你这两日脚步紧赶趁得频一定是记挂着隔壁那个人。——我猜得如何?”西门庆笑将起来道:“乾娘你端的智赛隋何机强6贾!不瞒乾娘说:我不知怎地吃他那日叉帘子时见了这一面却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只是没做个道理入脚处。不知你会弄手段麽?” 王婆哈哈的笑将起来道:“老身不瞒大官人说。我家卖茶叫做‘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的那一日卖了一个泡茶直到如今不市。专一靠些‘杂趁’养口。”西门庆问道:“怎地叫做‘杂趁’?”王婆笑道:“老身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西门庆道:“乾娘端的与我说得成时便送十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 王婆道:“大官人你听我说:但凡捱光的两个字最难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儿大的行货;第三件要似邓通有钱;第四件小就要棉里针忍耐;第五件要闲工夫:——这五件唤作‘潘、驴、邓、小、闲’。五件俱全此事便获着。”西门庆道:“实不瞒你说这五件事我都有些:第一我的面儿虽比不得潘安也充得过;第二我小时也曾养得好大龟;第三我家里也颇有贯百钱财虽不及邓通也得过;第四我最耐得他便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下;第五我最有闲工夫不然如何来的恁频?乾娘你只作成我!完备了时我自重重的谢你。” 王婆道:“大官人虽然你说五件事都全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打搅;也多是扎的不得。”西门庆说:“你且道甚麽一件事打搅?”王婆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但凡捱光最难十分光时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就处。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乱便使钱只这一件打搅。”西门庆道:“这个极容易医治我只听你的言语便了。” 王婆道:“若是大官人肯使钱时老身有一条计便教大官人和这雌儿会一面。只不知官人肯依我麽?”西门庆道:“不拣怎地我都依你。乾娘有甚妙计?”王婆笑道:“今日晚了且回去。过半年三个月却来商量。”西门庆便跪下道:“乾娘!休要撒科你作成我则个!” 王婆笑道:“大官人却又慌了;老身那条计是个上着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九着!大官人我今日对你说:这个人原是清河县大户人家讨来的养女却做得一手好针线。大官人你便买一匹白绫一匹蓝绣一匹白绢再用十两好绵都把来与老身。我却走过去问他讨个茶吃却与这雌儿说道:‘有个施主官人与我一套送终衣料特来借历头。央及娘子与老身拣个好日去请个裁缝来做。’他若见我这般说不睬我时此事便休了。他若说‘我替你做’不要我叫裁缝时这便有一分光了。我便请他家来做。他若说‘将来我家里做’不肯过来此事便休了。他若欢天喜地地说‘我来做就替你裁。’这光便有二分了。若是肯来我这里做时却要安排些酒食点心请他。第一日你也不要来。第二日他若说不便当时定要将家去做此事便休了。他若依前肯过我家做时这光便有三分了。这一日你也不要来。到第三日晌午前後你整整齐齐打扮了来咳嗽为号。你便在门前说道:‘怎地连日不见王乾娘?’我便出来请你入房里来。若是他见你来便起身跑了归去难道我拖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见你入来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时便对雌儿说道:‘这个便是与我衣料的施主官人亏杀他!’我夸大官人许多好处你便卖弄他的针线。若是他不来兜揽答应此事便休了。他若口里答应说话时这光便有五分了。我却说道:‘难得这个娘子与我作成出手做。亏杀你两个施主:一个出钱的一个出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央难得这个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主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你便取出银子来央我买。若是他抽身便走时不成扯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是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六分了。我却拿了银子临出门对他道:‘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他若也起身走了家去时我也难道阻挡他?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走动时此事又好了这光便有七分了。等我买得东西来摆在桌上时我便道:‘娘子且收拾生活吃一杯儿难得这位官人坏钞。’他若不肯和你同桌吃时走了回去此事便休了。若是他只口里说要去却不动身这事又好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他吃的酒浓时正说得入港我便推道没了酒再叫你买你便又央我去买。我只做去买酒把门拽上关你和他两个在里面。他若焦躁跑了归去此事便休了。他若由我拽上门不焦躁时这光便有九分了。——只欠一分光了便完就。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着几句甜净的话说将入去;你却不可躁暴;便去动手动脚打搅了事那时我不管你。先假做把袖子在桌上拂落一双箸去你只做去地下拾箸将手去他脚上捏一捏。他若闹将起来我自来搭救此事也便休了再也难得成。若是他不做声时这是十分光了。这时节十分事都成了!——这条计策如何?” 西门庆听罢大笑道:“虽然上不得凌烟阁端的好计!”王婆道:“不要忘了许我的十两银子!”西门庆道:“‘但得一片橘皮吃莫便忘了洞庭湖。’这条计几时可行?”王婆道:“只在今晚便有回报。我如今趁武大未归走过去细细地说诱他。你却便使人将绫绣绢匹并绵子来。”西门庆道:“得乾娘完成得这件事如何敢失信。”作别了王婆便去市上绣绢铺里买了绫绣绢缎并十两清水好绵;家里叫个伴当取包袱包了带了五两碎银迳送入茶坊里。 王婆接了这物分付伴当回去自踅来开了後门走过武大家里来。那妇人接着请去楼上坐地。那王婆道:“娘子怎地不过贫家吃茶?”那妇人道:“便是这几日身体不快懒走去的。”王婆道:“娘子家里有历日麽?借与老身看一看要选个裁衣日。”那妇人道:“乾娘裁甚麽衣裳?”王婆道:“便是老身十病九痛怕有些山高水低预先要制办些送终衣服。难得近处一个财主见老身这般说布施与我一套衣料——绫绣绢段——又与若干好绵。放在家里一年有馀不能够做;今年觉道身体好生不济又撞着如今闰月趁这两日要做;又被那裁缝勒□【音“肯(去)”字形左“提手”右“肯”压迫之意】只推生活忙不肯来做;老身说不得这等苦!” 那妇人听了笑道:“只怕奴家做得不中乾娘意;若不嫌时奴出手与乾娘做如何?” 那婆子听了堆下笑来说道:“若得娘子贵手做时老身便死来也得好处去。久闻娘子好手针线只是不敢相央。”那妇人道:“这个何妨。许了乾娘务要与乾娘做了。将历头叫人拣个黄道好日便与你动手。”王婆道:“若得娘子肯与老身做时娘子是一点福星何用选日?老身也前日央人看来说道明日是个黄道好日;老身只道裁衣不用黄道日了不记他。”那妇人道:“归寿衣正要黄道日好何用别选日。”王婆道:“既是娘子肯作成老身时大胆只是明日起动娘子到寒家则个。”那妇人道:“乾娘不必将过来做不得?”王婆道:“便是老身也要看娘子做生活则个;又怕家里没人看门前。”那妇人道:“既是乾娘恁地说时我明日饭後便来。” 那婆子千恩万谢下楼去了;当晚回复了西门庆的话约定後日准来。当夜无话。次日清早王婆收拾房里乾净了买了些线索安排了些茶水在家里等候。 且说武大吃了早饭打当了担儿自出去卖炊饼。那妇人把帘儿挂了从後门走过王婆家里来。那婆子欢喜无限接入房里坐下便浓浓地点道茶撒上些出日松子胡桃肉递与这妇人吃了;抹得桌子乾净便将出那绫绣绢段来。妇人将尺量了长短裁得完备便缝起来。 婆子看了口里不住声价喝采道:“好手段!老身也活了六七十岁眼里真个不曾见过这般好针线!” 那妇人缝到日中王婆便安排些酒食请他下了一斤面与那妇人吃了;再缝了一歇将次晚来便收拾起生活自归去恰好武大归来挑着空担儿进门。那妇人拽开门下了帘子。 武大入屋里来看见老婆面色微红便问道:“你那里吃酒来?”那妇人应道:“便是间壁王乾娘央我做送终的衣裳日中安排些点心请我。”武大道:“啊呀!不要吃他的。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他便央你做得件把衣裳你便自归来吃些点心不直得搅恼他。你明日倘或再去做时带了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尝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他若是不肯要你还礼时你便只是拿了家来做去还他。”那妇人听了当晚无话。 且说王婆设计已定赚潘金莲来家。次日饭後武大自出去了王婆便踅过来相请。去到他房里取出生活一面缝将起来。王婆自一边点茶来吃了不在话下。 看看日中那妇人取出一贯钱付与王婆说道:“乾娘奴和你买杯酒吃。”王婆道:“啊呀!那里有这个道理?老身央及娘子在这里做生活如何颠倒教娘子坏钱?”那妇人道:“却是拙夫分付奴来!若还乾娘见外时只是将了家去做还乾娘。” 那婆子听了连声道:“大郎直恁地晓事。既然娘子这般说时老身权且收下。”这婆子生怕打脱了这事自又添钱去买些好酒好食希奇果子来殷勤相待。 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人由你十八分精细被小人意儿过纵十个九个着了道儿! 再说王婆安排了点心请那妇人吃了酒食再缝了一歇看看晚来千恩万谢去归了。 话休絮繁。第三日早饭後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便走过後门来叫道:“娘子老身大胆……”那妇人从楼上下来道:“奴却待来也。”两个厮见了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生活来缝。那婆子随即点盏茶来两个吃了。 那妇人看看缝到晌午前後却说西门庆巴不到这一日裹了顶新头巾穿了一套整整齐齐衣服带了三五两碎银子迳投这紫石街来;到得茶房门便咳嗽道:“王乾娘连日如何不见?”那婆子瞧科便应道:“兀!谁叫老娘!”西门庆道:“是我。”那婆子赶出来看了笑道:“我只道是谁却原来是施主大官人。你来得正好且请你入去看一看。”把西门庆袖子一拖拖进房里对着那妇人道:“这个便是那施主——与老身那衣料的官人。” 西门庆见了那妇人便唱个喏。那妇人慌忙放下生活还了万福。王婆却指着这妇人对西门庆道:“难得官人与老身段匹放了一年不曾做得。如今又亏杀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真个是布机也似好针线!又密又好其实难得!大官人你且看一看。” 西门庆把起来看了喝采口里说道:“这位娘子怎地传得这手好生活!神仙一般的手段!”那妇人笑道:“官人休笑话。” 西门庆问王婆道:“乾娘不敢问这位是谁家宅上娘子?”王婆道:“大官人你猜。”西门庆道:“小人如何猜得着。”王婆哈哈的笑道:“便是间壁武大郎的娘子;前日叉竿打得不疼大官人便忘了。”那妇人脸便红红的道:“那日奴家偶然失手官人休要记怀。”西门庆道:“说那里话。”王婆便接口道:“这位大官人一生和气从来不会记恨极是好人。”西门庆道:“前日小人不认得原来却是武大郎的娘子。小人只认的大郎一个养家经纪人。且是在街上做买卖大大小小不曾恶了一个人又会赚钱又且好性格真个难得这等人。”王婆道:“可知哩;娘子自从嫁得这个大郎但是有事百依百随。”那妇人应道:“他是无用之人官人休要笑话。”西门庆道:“娘子差矣;古人道:‘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似娘子的大郎所为善良时‘万丈水无涓滴漏。’”王婆打着猎鼓儿道:“说的是。” 西门庆奖了一回便坐在妇人对面。王婆又道:“娘子你认的这个官人麽?”那妇人道:“奴不认的。”婆子道:“这个大官人是这本县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庆大官人万万贯钱财开着个生药铺在县前。家里钱过北斗米烂陈仓赤的是金白的是银;圆得是珠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亦有大象口中牙。……” 那婆子只顾夸奖西门庆口里假嘈。那妇人就低了头缝针线。西门庆看得潘金莲十分情思恨不就做一处。王婆便去点两盏茶来递一盏与西门庆一盏递与这妇人;说道:“娘子相待大官人则个。” 吃罢茶便觉有些眉目送情。王婆看着西门庆把一只手在脸上摸。西门庆心里瞧科已知有五分了。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时老身也不敢来宅上相请;一者缘法二者来得恰好。尝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烦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主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取出来和帕子递与王婆。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得。”口里说又不动身。王婆将了银子要去那妇人又不起身。婆子便出门又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那妇人道:“乾娘免了。”却亦是不动身。也是姻缘却都有意了;西门庆这厮一双眼只看着那妇人;这婆娘一双眼也偷睃西门庆见了这表人物心中倒有五七分意了又低着头自做生活。 不多时王婆买了些见成的肥鹅熟肉细巧果子归来尽把盘子盛了果子菜蔬尽都装了搬来房里桌子上。看着那妇人道:“乾娘自便相待大官人奴却不当。”依旧原不动身。那婆子道:“正是专与娘子浇手如何却说这话?”王婆将盘馔都摆在桌子上三人坐定把酒来斟。这西门庆拿起酒盏来说道:“娘子满饮此杯。”那妇人笑道:“多感官人厚意。”王婆道:“老身得知娘子洪饮且请开怀吃两盏儿。”西门庆拿起箸来道:“乾娘替我劝娘子请些个。” 那婆子拣好的递将过来与那妇人吃。一连斟了三巡酒那婆子便去烫酒来。西门庆道:“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多少?”那妇人应道:“奴家虚度二十三岁。”西门庆道:“小人痴长五岁。”那妇人道:“官人将天比地。”王婆走进来道:“好个精细的娘子!不惟做得好针线诸子百家皆通。”西门庆道:“却是那里去讨!武大郎好生有福!”王婆便道:“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里枉有许多那里讨一个赶得上这娘子的!”西门庆道:“便是这等一言难尽;只是小人命薄不曾招得一个好的。”王婆道:“大官人先头娘子须好。”西门庆道:“休说!若是我先妻在时却不怎地家无主屋到竖!如今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饭都不管事!” 那妇人问道:“官人恁地时殁了大娘子得几年了?”西门庆道:“说不得。小人先妻是微末出身却倒百伶百俐是件都替得小人;如今不幸他殁了已得三年家里的事都七颠八倒。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来?在家里时便要呕气。” 那婆子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你先头娘子也没有武大娘子这手针线。”西门庆道:“便是小人先妻也没有此娘子这表人物。” 那婆子笑道:“官人你养的外宅在东街上如何不请老身去吃茶?”西门庆道:“便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惜;我见他是路歧人不喜欢。”婆子又道:“官人你和李娇娇却长久。”西门庆道:“这个人见今取在家里。若是他似娘子时自册正了他多时。”王婆道:“若有娘子般中得官人意的来宅上说没妨事麽?”西门庆道:“我的爹娘俱已殁了我自主张谁敢道个‘不’字。”王婆道:“我自说要急切那里有中得官人意的。”西门庆道:“做甚麽了便没?只恨我夫妻缘分上薄自不撞着!” 西门庆和这婆子一递一句说了一回。王婆便道:“正好吃酒却又没了。官人休怪老身差拨再买一瓶儿酒来吃。如何?”西门庆道:“我手帕里有五两来碎银子一撒在你处要吃时只顾取来多的乾娘便就收了。” 那婆子谢了官人起身睃这粉头时一锺酒落肚哄动春心又自两个言来语去都有意了只低了头却不起身。那婆子满脸堆下笑来说道:“老身去取瓶儿酒来与娘子再吃一杯儿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注子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和大官人吃老身直去县前那家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歇儿耽阁。”那妇人口里说道:“不用了。”坐着却不动身。婆子出到房门前便把索儿缚了房门却来当路坐了。 且说西门庆自在房里便斟酒来劝那妇人;却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双箸拂落地下。也是缘法凑巧那双箸正落在妇人脚边。西门庆连忙蹲身下去拾只见那妇人尖尖的一双小脚儿正翘在箸边。西门庆且不拾箸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罗唣!你真个要勾搭我?”西门庆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人!”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脱衣解带无所不至。 **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怒道:“你两个做得好事!”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那婆子便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叫你来偷汉子!武大得知须连累我;不若我先去出!”回身便走。那妇人扯住裙儿道:“乾娘饶恕则个!”西门庆道:“乾娘低声!”王婆笑道:“若要我饶恕你们都要依我一件!”那妇人道:“休说一件便是十件奴也依!”王婆道:“你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不要失约负了大官人我便罢休;若是一日不来我便对你武大说。”那妇人道:“只依着乾娘便了。”王婆又道:“西门大官人你自不用老身多说这十分好事已都完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西门庆道:“乾娘放心并不失信。” 三人又吃几杯酒已是下午的时分。那妇人便起身道:“武大那厮将归了奴自回去。”便踅过後门归家先去下了帘子武大恰好进门。 且说王婆看着西门庆道:“好手段麽?”西门庆道:“端的亏了乾娘!我到家便取一锭银送来与你;所许之物岂敢昧心。”王婆道:“‘眼望旌节至专等好消息’;不要叫老身‘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西门庆笑了去不在话下。 那妇人自当日为始每日踅过王婆家里来和西门庆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知道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 断章句话分两头。且说本县有个小的年方十五六岁本身姓乔因为做军在郓州生养的就取名叫做郓哥家中止有一个老爹。那小厮生得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时常得西门庆赍他些盘缠。其日正寻得一篮儿雪梨提着来绕街寻问西门庆。又有一等的多口人说道:“郓哥你若要寻他我教你一处去寻。”郓哥道:“聒噪阿叔叫我去寻得他见赚得三五十钱养活老爹也好。”那多口的道:“西门庆他如今刮上了卖炊饼的武大老婆每日只在紫石街上王婆茶坊里坐地这早晚多定正在那里。你小孩子家只顾撞入去不妨。” 那郓哥得了这话谢了阿叔指教。这小猴子提了篮儿一直望紫石街走来迳奔入茶坊里去却好正见王婆坐在小凳儿上绩绪。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乾娘拜揖。”那婆子问道:“郓哥你来这里做甚麽?”郓哥道:“要寻大官人赚三五十钱养活老爹。”婆子道:“甚麽大官人?”郓哥道:“乾娘情知是那个便只是他那个。”婆子道:“便是大官人也有个姓名。”郓哥道:“便是两个字的。”婆子道:“甚麽两个字的?”郓哥道:“乾娘只是要作耍我。我要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望里面便走。 那婆子一把揪住道:“小猴子!那里去?人家屋里各有内外!”郓哥道:“我去房里便寻出来。”王婆道:“含鸟猢狲!我屋里那得甚麽‘西门大官人’!”郓哥道:“不要独自吃呵!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甚麽不理会得!”婆子便骂道:“你那小猢狲!理会得甚麽!”郓哥道:“你正是‘马蹄刀木杓里切菜’水泄不漏半点儿也没有落地!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作!” 那婆子吃他这两句道着他真病心中大怒;喝道:“含鸟猢狲!也来老娘屋里放屁辣臊!”郓哥道:“我是小猢狲你是‘马泊六’!”那婆子揪住郓哥凿上两个栗暴。郓哥叫道:“做甚麽便打我!”婆子骂道:“贼猢狲!高做声大耳刮子打你出去!”郓哥道:“老咬虫!没事得便打我!” 这婆子一头叉一头大栗暴凿直打出街上去。雪梨篮儿也丢出去;那篮雪梨四分五落滚了开去。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指着那王婆茶坊骂道:“老咬虫!我教你不要慌!我不去说与他!——不做出来不信。”提了篮儿迳奔去寻这个人。正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直教掀翻狐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毕竟这郓哥寻甚麽人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四回 王婆计啜西门庆 淫妇药鸩武大郎 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这几下心中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迳奔来街上直来寻武大郎。转了两条街只见武大挑着炊饼担儿正从那条街上来。郓哥见了立住了脚看着武大道:“这几时不见你怎麽吃得肥了?”武大歇下担儿道:“我只是这般模样!有甚麽吃得肥处?”郓哥道:“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武大道:“我屋里又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郓哥道:“你说没麦稃怎地栈得肥耷耷地便颠倒提起你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武大道:“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郓哥道:“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武大扯住郓哥道:“还我主来!”郓哥道:“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咬下他左边的来!”武大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兀谁我把大个炊饼送你。”郓哥道:“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小主人请我吃三杯我便说与你。”武大道:“你会吃酒?跟我来。” 武大挑了担儿引着郓哥到一个小酒店里歇了担儿;拿了几个炊饼买了些肉讨了一镟酒请郓哥吃。那小厮又道:“酒便不要添了肉再切几块来。”武大道:“好兄弟你且说与我则个。”郓哥道:“且不要慌;等我一吃了却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自帮你打捉。” 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肉道:“你如今却说与我。”郓哥道:“你要得知把手来摸我头上胳答。”武大道:“却怎地来有这胳答?”郓哥道:“我对你说:我今日将这一篮雪梨去寻西门大郎挂一小钩子一地里没寻处。街上有人说道:‘他在王婆茶房里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里行走。’我指望去摸三五十钱使叵耐那王婆老猪狗不放我去房里寻他大栗暴打我出来。我特地来寻你。我方才把两句话来激你我不激你时你须不来问我。”武大道:“真个有这等事?”郓哥道:“又来了!我道你是这般的鸟人!那厮两个落得快活!只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你兀自问道真个也是假!” 武大听罢道:“兄弟我实不瞒你说。那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裳归来时便脸红我自也有些疑忌。这话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奸如何?”郓哥道:“你老大一个人原来没些见识!那王婆老狗恁麽利害怕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须三人也有个暗号见你入来拿他把你老婆藏过了。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来个若捉他的不着乾吃他一顿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了一纸状子你便用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乾结果了你!” 武大道:“兄弟你都说的是。却怎地出得这口气!”郓哥道:“我吃那老猪狗打了也没出气处。我教你一着。你今日晚些归去都不要作;也不可露一些嘴脸只作每日一般。明朝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卖我便在巷口等你。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着担儿只在左近等我。我便先去惹那老狗。必然来打我我便将篮儿丢出街来。你便抢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只顾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此计如何?”武大道:“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数贯钱与你把去籴米。——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 郓哥得了数贯钱几个炊饼自去了。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去卖了一遭归去原来这妇人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近日来也自知无礼只得窝伴他些个。 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家也只和每日一般并不说起。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一般经纪人买三碗吃了。”那妇人安排晚饭与武大吃了当夜无话。 次日饭後武大只做三两扇炊饼安在担儿上。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那里来理会武大做多做少。当日武大挑了担儿自出去做买卖。这妇人巴不能够他出去了便踅过王婆房里来等西门庆。 且说武大挑着担儿出到紫石街巷口迎见郓哥提着篮儿在那里张望。武大道:“如何?”郓哥道:“早些个。你且去卖一遭了来。他七八分来了你只在左近处伺候。”武大飞云也似去卖了一遭回来。郓哥道:“你只看我篮儿撇出来你便奔入去。”武大自把担儿寄下不在话下。 却说郓哥提着篮儿走入茶坊里来骂道:“老猪狗你昨日做甚麽便打我!”那婆子旧性不改便跳起身来喝道:“你这小猢狲!老娘与你无干你做甚麽又来骂我!”郓哥道:“便骂你这‘马泊六’做牵头的老狗直甚麽屁!” 那婆子大怒揪住郓哥便打。郓哥叫一声“你打我!”把篮儿丢出当街上来。那婆子却待揪他被这小猴子叫声“你打”时就把王婆腰里带个住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头撞将去争些儿跌倒却得壁子碍住不倒。 那猴子死顶住在壁上。只见武大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来。那婆子见了是武大来急待要拦当时却被这小猴子死命顶住那里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来也!”那婆娘正在房里做手脚不迭先奔来顶住了门。这西门庆便钻入床底下躲去。武大抢到房里边用手推那房门时那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得“做得好事!” 那妇人顶住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交!” 那妇人这几句话分明教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了走。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几句言语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拔开门叫声“不要打”。武大却待要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窝里扑地望後便倒了。 西门庆见踢倒了武大打闹里一直走了。郓哥见不是话头撇了王婆撒开。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庆了得谁敢来多管。王婆当时就地下扶起武大来见他口里吐血面皮腊查也似黄了便叫那妇人出来舀碗水来救得苏醒两个上下肩搀着便从後门扶归楼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当夜无话。 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依前自来和这妇人做一处只指望武大自死。武大一病五日不能够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不应;又见他浓妆艳抹了出去归来时便面颜红色武大几遍气得昏又没人来睬着。 武大叫老婆来分付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到挑拨奸夫踢我心头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服侍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你若不看觑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窟子里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好汉!我如今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会!如今这等说时正是怎地好?却是苦也!” 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子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甚麽主见遮藏我们则个!”王婆道:“你们却要长做夫妻短做夫妻?”西门庆道:“乾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夫妻短做夫妻?”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们只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再来相约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要长做夫妻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有一条妙计——只是难教你。” 西门庆道:“乾娘周全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做夫妻!”王婆道:“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天生天化大官人家里却有!”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却是甚麽东西?” 王婆道:“如今这捣子病得重趁他狼狈里便好下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来却教大娘子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把这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乾乾净净的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待敢怎地?自古道:‘嫂叔不通问’;‘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暗地里来往一年半载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了家去这个不是长远夫妻偕老同欢?——此计如何?” 西门庆道:“乾娘只怕罪过?——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王婆道:“可知好哩。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若是斩草不除根春来萌芽再!官人便去取些砒霜来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时却要重重谢我。”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便去真个包了一包砒霜来把与王婆收了。 这婆子却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度如今武大不对你说道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意见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却便走了起身。他若毒药转时必然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只一盖都不要人听得。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若毒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麽鸟事!” 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王婆道:“这个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相帮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来讨回报。” 西门庆说罢自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把与那妇人将去藏了。那妇人却踅将归来。到楼上看武大时一丝没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武大道:“你做甚麽来哭?”那妇人拭着眼泪说道:“我的一时间不是了吃那厮局骗了谁想却踢了你这脚我问得一处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武大道:“你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武二家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 那妇人拿了些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教王婆去赎了药来把到楼上教武大看了说道:“这帖心疼药太医教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把一两床被些汗明日便起得来。”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个半夜里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自放心睡我自服侍你。” 看看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在汤里。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与我吃。” 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贴安了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甚麽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 这妇人便去脚後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那武大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 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後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後门。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甚麽难处我帮你便了。” 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嘴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尸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扛将下来就楼下寻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片白绢盖了脸拣床乾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乾净了。王婆自转将归去了。那婆娘便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 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 当下那妇人乾号了一歇却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细。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津送就叫那妇人商议。 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西门庆道:“这个何须得你说。”王婆道:“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地方上团头何九叔他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绽不肯殓。”西门庆道:“这个不妨。我自分付他便了。他不肯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便用去分付他不可迟误。”西门庆去了。 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与那妇人做羹饭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坊厢都来吊问。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够好不幸昨夜三更死了!”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 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得不明不敢死问他只自人情劝道:“死是死了活的自要过娘子省烦恼。”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了。 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叫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整顿。 且说何九叔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道:“九叔何往?”何九叔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武大郎尸。”西门庆道:“借一步说话则个。” 何九叔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一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何九叔请上坐。”何九叔道:“小人是何等之人对官人一处坐地。”西门庆道:“九叔何故见外?且请坐。” 二人坐定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即便筛酒。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 两个吃了半个时辰只见西门庆去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九叔休嫌轻微明日别有酬谢。”何九叔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大官人便有使令小人处也不敢受。”西门庆道:“九叔休要见外请收过了却说。”何九叔道:“大官人但说不妨小人依听。”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也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别无多言。”何九叔道:“是这些小事?有甚利害如何敢受银两。”西门庆道:“九叔不收时便是推却。”那何九叔自来惧怕西门庆是个刁徒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 两个又吃了几杯西门庆叫酒保来记了帐明日铺里支钱。两个下楼一同出了店门。西门庆道:“九叔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别有报效。”分付罢一直去了。 何九叔心中疑忌肚里寻思道:“这件事却又作怪!我自去殓武大郎尸他却怎地与我许多银子?……这件事必定有跷蹊!……”来到武大门前只见那几个火家在门伺候。何九叔问道:“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答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 何九叔揭起帘子入来。王婆接着道:“久等何叔多时了。”何九叔应道:“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武大老婆穿着些素淡衣裳从里面假哭出来。何九叔道:“娘子省烦恼。——可伤大郎归天去了!”那妇人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可尽!不想拙夫心疼症候几日儿便休了!撇得奴好苦!” 何九叔上上下下看了那婆娘的模样口里自暗暗地道:“我从来只听的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却讨着这个老婆。西门庆这十两银子有些来历。” 何九叔看着武大尸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犯着两点神水眼定睛看时何九叔大叫一声望後便倒口里喷出血来但见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无光。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何九叔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五回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 话说当时何九叔跌倒在地下众火家扶住。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快将水来!”喷了两口何九叔渐渐地动转有些苏醒。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却理会。” 两个火家又寻扇旧门一迳抬何九叔到家里大小接着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却怎地这般归来闲常曾不知中恶!”坐在床边啼哭。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恼我自没事。却才去武大家入殓到得他巷口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请我去吃了一席酒把十两银子与我说道:‘所殓的尸凡事遮盖则个。’我到武大家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我心里有**分疑忌;到那里揭起千秋幡看时见武大面皮紫黑七窍内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齿痕定是中毒身死。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作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 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闹了茶坊。’正是这件事了。你却慢慢的访问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二归来出殡这个便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大证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 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你们分了都要停当。若与我钱帛不可要。” 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家入殓。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正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路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 何九叔把纸钱烧了就撺掇烧化棺材。王婆和那妇人谢道:“难得何九叔撺掇回家一相谢。”何九叔道:“小人到处只是出热。娘子和乾娘自稳便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街坊。小人自替你照顾。”使转了这妇人和那婆子把火夹去拣两块骨头拿去撒骨池内只一浸看那骨头酥黑。何九叔收藏了也来斋堂里和哄了一回。棺木过了杀火收拾骨殖撒在池子里。众邻舍各自分散。 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把幅纸都写了年月日期送丧的人名字和这银子一处包了做一个布袋儿盛着放在房里。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去□【字形左“木”右“鬲”】子前面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灵床子前点一盏玻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垛金银锭采绘之属;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家中又没人碍眼任意停眠整宿。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谁肯来多管。 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前後又早四十馀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恰好过了两个月。去时残冬天气回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物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武松回到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上个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迳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了都吃一惊。大家捏两把汗暗暗的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事来!” 且说武松到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见了灵床子又写“亡夫武大郎之位”七个字呆了;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叫声“嫂嫂武二归了。” 那西门庆正和这婆娘在楼上取乐听得武松叫一声惊的屁滚尿流一直奔後门从王婆家走了。那妇人应道:“叔叔少坐奴便来也。”原来这婆娘自从药死了武大那里肯带孝每日只是浓妆艳抹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听得武松叫声“武二归来了”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脂粉拔去了饰钗环蓬松挽了个□【字形以“角”替“髯”之“冉”】儿脱去了红裙绣袄旋穿上孝裙孝衫方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麽症候?吃谁的药?”那妇人一头哭一头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十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病了**日求神问卜甚麽药不吃过医治不得死了!撇得我好苦!” 隔壁王婆听得生怕决撒即便走过来帮他支吾。武松又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地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谁保得长没事?”那妇人道:“亏杀了这个乾娘。我又是个没脚蟹不是这个乾娘邻舍家谁肯来帮我!”武松道:“如今埋在那里?”妇人道:“我又独自一个那里去寻坟地没奈何留了三日把出去烧化了。”武松道:“哥哥死得几日了?”妇人道:“再两日便是断七。” 武松沉吟了半晌便出门去迳投县里来开了锁去房里换了一身素白衣服便叫土兵打了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身边藏了把尖长柄短、背厚刀薄的解腕刀取了些银两在身边;叫一个土兵锁上了房门去县前买了些米面椒料等物香烛冥纸。就晚到家敲门。那妇人开了门武松叫土兵去安排羹饭。 武松就灵床子前点起灯烛铺设酒肴。到两个更次安排得端正武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今日死後不见分明!你若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把酒浇奠了烧化冥用纸钱便放声大哭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那妇人也在里面假哭。 武松哭罢将羹饭酒肴和土兵吃了讨两条席子叫土兵中门傍边睡。武松把条席子就灵床前睡。那妇人自上楼去下了楼门自睡。 约莫将近三更时候武松翻来覆去睡不着;看那土兵时□□【两字重叠;音“侯(阴平)”字形左“鼻”右“句”鼻息声】的却似死人一般挺着。武松爬将起来看那灵床子前玻璃灯半明半灭;侧耳听那更鼓时正打三更三点。武松叹了一口气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死了却有甚分明!” 说犹未了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盘旋昏暗灯都遮黑了壁上纸钱乱飞。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皆竖定睛看时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 武松听不仔细却待向前来再看时并没有冷气亦不见人;自家便一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寻思是梦非梦回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死必然不明!……却才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放在心里不题等天明却又理会。 天色渐白了土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松道:“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麽病死了?”那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害心疼病死了。”武松道:“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帖在这里。”武松道:“却是谁买棺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乾娘去买。”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维持出去。” 武松道:“原来恁地。且去县里画卯却来。”便起身带了土兵走到紫石街巷口问土兵道:“你认得团头何九叔麽?”土兵道:“都头恁地忘了?前项他也曾来与都头作庆。他家只在狮子街巷内住。”武松道:“你引我去。” 土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武松道:“你自先去。”土兵去了。武松却推开门来叫声“何九叔在家麽?” 这何九叔却才起来听得是武松归了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迭急急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便出来迎接道:“都头几时回来?”武松道:“昨日方回。到这里有句闲话说则个请那尊步同往。”何九叔道:“小人便去。都头且请拜茶。”武松道:“不必免赐。”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与都头接风何故反扰?”武松道:“且坐。” 何九叔心里已猜**分。量酒人一面筛酒。武松更不开口且只顾吃酒。何九叔见他不做声倒捏两把汗却把些话来撩他。武松也不开言并不把话来提起。 酒已数杯只见武松揭起衣裳飕的掣出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量酒的惊得呆了那里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黄不敢吐气。武松捋起双袖握着尖刀指何九叔道:“小子粗疏还晓得‘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休惊怕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知哥哥死的缘故便不干涉你!我若伤了你不是好汉!倘若有半句儿差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笼!闲言不道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是怎地模样!” 武松说罢一双手按住胳膝两只眼睁得圆彪彪地看着何九叔。何九叔便去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儿放在桌子上道:“都头息怒。这个袋儿便是一个大证见。” 武松用手打开看那袋儿里时两块酥黑骨头一锭十两银子;便问道:“怎地见得是老大证见?”何九叔道:“小人并然不知前後因地。忽於正月二十二日在家只见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西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付与小人分付道:‘所殓的尸凡百事遮盖。’小人从来得知道那人是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小人去到大郎家里揭起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系是生前中毒的尸。小人本待声张起来只是又没苦主;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声张自咬破舌尖只做中了恶扶归家来了只是火家自去殓了尸不曾接受一。第三日听得扛出去烧化小人买了一陌纸去山头假做人情;使转了王婆并令嫂暗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家里。——这骨殖酥黑系是毒药身死的证见。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并送丧人的姓名便是小人口词了。都头详察。”武松道:“奸夫还是何人?”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小人闲听得说来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谁人不知。都头要知备细可问郓哥。”武松道:“是。既然有这个人时一同去走一遭。” 武松收了刀藏了骨头银子算还酒钱便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来。却好走到他门前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籴米归来。何九叔叫道:“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麽?”郓哥道:“解大虫来时我便认得了!你两个寻我做甚麽?” 郓哥那小厮也瞧了八分便说道:“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武松道:“好兄弟。”——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你把去与老爹做盘缠跟我来说话。”郓哥自心里想道:“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便陪待他吃官司也不妨!”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 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对郓哥道:“兄弟你虽年纪幼小倒有养家孝顺之心。却才与你这些银子且做盘缠。我有用着你处事务了毕时我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你恁地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奸?” 郓哥道:“我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提得一篮儿雪梨要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钩子一地里没寻他处。问人时说道:‘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如今刮上了他每日只在那里。’我听得了这话一迳奔去寻他叵耐王婆老猪狗拦住不放我入房里去。吃我把话来侵他底子那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直叉我出来将我梨儿都倾在街上。我气苦了去寻你大郎说与他备细他便要去捉奸。我道:‘你不济事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你若捉他不着反吃他告了倒不好。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去时我先入去你便寄了担儿等着。只看我丢出篮儿来你便抢入来捉奸。’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迳去茶坊里被我骂那老猪狗那婆子便来打我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武大郎却抢入去时婆子要去拦截却被我顶住了只叫得‘武大来也!’原来倒吃他两个顶住了门。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奔出来把大郎一脚踢倒了。我见那妇人随後便出来扶大郎不动我慌忙也自走了。过得五七日说大郎死了。我却不知怎地死了。” 武松问道:“你这话是实了?你却不要说谎。”郓哥道:“便到官府我也只是这般说!”武松道:“说得是兄弟。”便讨饭来吃了还了饭钱。 三个人下楼来。何九叔道:“小人告退。”武松道:“且随我来正要你们与我证一证。”把两个一直带到县厅上。 知县见了问道:“都头告甚麽?”武松告说:“小人亲兄武大被西门庆与嫂通奸下毒药谋杀性命。这两个便是证见。要相公做主则个。” 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并郓哥口词当日与县吏商议。原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尾的官人自不必说;因此官吏通同计较道:“这件事难以理问。”知县道:“武松你也是个本县都头不省得法度?自古道:‘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那哥哥的尸又没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便问他杀人公事莫非忒偏向麽?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当行即行。” 武松怀里去取出两块酥黑骨头十两银子一张纸告道:“覆告相公:这个须不是小人捏合出来的。”知县看了道:“你且起来待我从长商议。可行时便与你拿问。”何九叔、郓哥都被武松留在房里。当日西门庆得知却使心腹人来县里许官吏银两。 次日早晨武松在厅上告禀催逼知县拿人。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回出骨殖并银子来说道:“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不明白难以对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後之言岂能全信?’不可一时造次。”狱吏便道:“都头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俱全方可推问得。” 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又理会。”收了银子和骨殖再付与何九叔收下了;下厅来到自己房内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留在房里相等一等我去便来也。”又自带了三两个土兵离了县衙将了砚瓦笔墨就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个土兵买了个猪一只鹅一只鸡一担酒和些果品之类安排在家里。约莫也是巳牌时候带了个土兵来到家中。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放下心不怕他大着胆看他怎的。 武松叫道:“嫂嫂下来有句话说。”那婆娘慢慢地行下楼来问道:“有甚麽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你前日恼了诸邻舍街坊我今日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嫂相谢众邻。”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武松道:“礼不可缺。”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明晃晃的点起两枝蜡烛焚起一炉香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堆盘满宴铺下酒食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後面烫酒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前後把门。 武松自分付定了便叫:“嫂嫂来待客。我去请来。”先请隔壁王婆。那婆子道:“不消生受教都头作谢。”武松道:“多多相扰了乾娘自有个道理。先备一杯菜酒休得推故。”那婆子取了招儿收拾了门户从後门走过来。武松道:“嫂嫂坐主位乾娘对席。”婆子已知道西门庆回话了放心着吃酒。两个都心里道:“看他怎地!” 武松又请这边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卿。二郎道:“小人忙些不劳都头生受。”武松拖住便道:“一杯淡酒又不长久便请到家。”那姚二郎只得随顺到来便教去王婆肩下坐了。又去对门请两家。一家是开纸马桶铺的赵四郎赵仲铭。四郎道:“小人买卖撇不得不及陪奉。”武松道:“如何使得;众高邻都在那里了。”不由他不来被武松扯到家里道:“老人家爷父一般。”便请在嫂嫂肩下坐了。又请对门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那人原是吏官出身便瞧道有些尴尬那里肯来被武松不管他拖了过来却请去赵四郎肩下坐了。 武松道:“王婆你隔壁是谁?”王婆道:“他家是卖□□【音“古跺”字形为“骨出”二字加“食”旁一种面食】儿的。”张公却好正在屋里见武松入来吃了一惊道:“都头没甚话说?”武松道:“家间多扰了街坊相请吃杯淡酒。”那老儿道:“哎呀!老子不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却如何请老子吃酒?”武松道:“不成微敬便请到家。”老儿吃武松拖了过来请去姚二郎肩下坐地。 说话的为何先坐的不走了?原来都有土兵前後把着门都是监禁的一般。 武松请到四家邻舍并王婆和嫂嫂共是六人。武松掇条凳子却坐在横头便叫土兵把前後门关了。那後面土兵自来筛酒。武松唱个大喏说道:“众高邻休怪小人粗卤胡乱请些个。”众邻舍道:“小人们都不曾与都头洗泥接风如今倒来反扰。”武松笑道:“不成意思众高邻休得笑话则个。”土兵只顾筛酒。众人怀着鬼胎正不知怎地。 看看酒至三杯那胡正卿便要起身说道:“小人忙些个。”武松叫道:“去不得;既来到此便忙也坐一坐。”那胡正卿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暗地心思道:“既是好意请我们吃酒如何却这般相待不许人动身!”只得坐下。武松道:“再把酒来筛。” 土兵斟到第四杯酒前後共吃了七杯酒过众人却似吃了吕太后一千个筵席!只见武松喝叫土兵:“且收拾过了杯盘少间再吃。”武松抹桌子。众邻舍却待起身。武松把两只手一拦道:“正要说话。一干高邻在这里中间那位高邻会写字?”姚二郎便道:“此位胡正卿极写得好。”武松便唱个喏道:“相烦则个。”便卷起双袖去衣裳底下飕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来;右手四指笼着刀靶大拇指按住掩心两只圆彪彪怪眼睁起道:“诸位高邻在此小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只要众位做个证见!” 只见武松左手拿住嫂嫂右手指定王婆。四家邻舍惊得目瞪口呆罔知所措都面面厮觑不敢做声。武松道:“高邻休怪不必吃惊。武松虽是个粗卤汉子——便死也不怕!——还省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并不伤犯众位只烦高邻做个证见。若有一位先走的武松翻过脸来休怪!教他先吃我五七刀了去武二便偿他命也不妨!”众邻舍都目瞪口呆再不敢动。 武松看着王婆喝道:“兀的老猪狗听着!我的哥哥这个性命都在你身上!慢慢地却问你!”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那淫妇听着!你把我的哥哥性命怎地谋害了?从实招来我便饶你!”那妇人道:“叔叔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 说犹未了武松把刀胳察了插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那妇人头髻右手劈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倒了隔桌子把这妇人轻轻地提将过来一交放翻在灵床面前两脚踏住;右手拔起刀来指定王婆道:“老猪狗!你从实说!”那婆子要脱身脱不得只得道:“不消都头怒老身自说便了。” 武松叫土兵取过纸墨笔砚排好了桌子;把刀指着胡正卿道:“相烦你与我听一句写一句。”胡正卿胳答答抖着说:“小……小人……便……写……写。”讨了些砚水磨起墨来。胡正卿拿着笔拂那纸道:“王婆你实说!”那婆子道:“又不干我事教说甚麽?”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了你赖那个去!你不说时我先剐了这个淫妇後杀你这老狗!”提起刀来望那妇人脸上便□两□【字形左“提手”右“闭”】。那妇人慌忙叫道:“叔叔!且饶我!你放我起来我说便了!” 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跪在灵床子前喝一声“淫妇快说!”那妇人惊得魂魄都没了只得从实招说;将那日放帘子因打着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奸一一地说;次後来怎生踢了武大因何设计下药王婆怎地教唆拨置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武松叫他说一句却叫胡正卿写一句。王婆道:“咬虫!你先招了我如何赖得过!只苦了老身!”王婆也只得招认了。把这婆子口词也叫胡正卿写了。从头至尾都写在上面。叫他两个都点指画了字就叫四家邻舍画了名也画了字。叫土兵解答膊来背接绑了这老狗卷了口词藏在怀里。叫土兵取碗酒来供养在灵床子前拖过这妇人来跪在灵前喝那老狗也跪在灵前洒泪道:“哥哥灵魂不远!今日兄弟与你报仇雪恨!”叫土兵把纸钱点着。 那妇人见势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胳察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四家邻舍眼都定了只掩了脸看他忒凶又不敢劝只得随顺他。 武松叫土兵去楼上取下一床被来把妇人头包了揩了刀插在鞘里;洗了手唱个喏道:“有劳高邻甚是休怪。且请众位楼上少坐待武二便来。”四家邻舍都面面相看不敢不依他只得都上楼去坐了。武松分付土兵也教押了王婆上楼去。关了楼门着两个土兵在楼下看守。 武松包了妇人那颗头一直奔西门庆生药铺前来看着主管唱个喏问道:“大官人在麽?”主管道:“却才出去。”武松道:“借一步闲说一句。”那主管也有些认得武松不敢不出来。武松一引引到侧僻静巷内蓦然翻过脸来道:“你要死却是要活?”主管慌道:“都头在上小人又不曾伤犯了都……”武松道:“你要死休说西门庆去向!你若要活实对我说西门庆在那里!”主管道:“却才和……和一个相识……去……去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吃……”武松听了转身便走。那主管惊得半晌移脚不动自去了。 且说武松迳奔到狮子桥下酒楼前便问酒保道:“西门庆大郎和甚人吃酒?”酒保道:“和一个一般的财主在楼上街边阁儿里吃酒。” 武松一直撞到楼上去阁子前张时窗眼里见西门庆坐着主位对面一个坐着客席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武松把那被包打开一抖那颗人头血淋淋的滚出来。武松左手提了人头右手拔出尖刀挑开帘子钻将入来把那妇人头望西门庆脸上掼将来。西门庆认得是武松吃了一惊叫声“哎呀!”便跳起在凳子上去一只脚跨上窗槛要寻走路见下面是街跳不下去心里正慌。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两个唱的行院惊得走不动。那个财主官人慌了脚手也倒了。西门庆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心里去了。 西门庆见踢去了刀心里便不怕他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却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里从胁下钻入来左手带住头连肩胛只一提右手早□【音“昨”字形左“提手”右“卒”揪之意】住西门庆左脚叫声“下去”那西门庆一者冤魂缠定二乃天理难容三来怎当武松神力只见头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街心里去了跌得个“昏章第十一”!街上两边人都吃了一惊。 武松伸手下凳子边提了淫妇的头也钻出窗子外涌身望下只一跳跳在当街上;先抢了那口刀在手里看这西门庆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只把眼来动。武松按住只一刀割下西门庆的头来;把两颗头相结在一处提在手里;把着那口刀一直奔回紫石街来;叫土兵开了门将两颗人头供养在灵前;把那碗冷酒浇奠了有洒泪道:“哥哥灵魂不远早升天界!兄弟与你报仇杀了奸夫和淫妇今日就行烧化。”便叫土兵楼上请高邻下来把那婆子押在前面。 武松拿着刀提了两颗人头再对四家邻舍道:“我又有一句话对你们高邻说须去不得!”那四家邻舍叉手拱立尽道:“都头但说我众人一听尊命。”武松说出这几句话来有分教景阳冈好汉屈做囚徒;阳谷县都头变作行者。毕竟武松说出甚话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六回 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 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 话说当下武松对四家邻舍道:“小人因与哥哥报仇雪恨犯罪正当其理虽死而不怨;却才甚是惊吓了高邻。小人此一去存亡未保死活不知。我哥哥灵床子就今烧化了。家中但有些一应物件望烦四位高邻与小人变卖些钱来作随衙用度之资听候使用。今去县里告休要管小人罪犯轻重只替小人从实证一证。”随即取灵牌和纸钱烧化了;楼上有两个箱笼取下来打开看了付与四邻收贮变卖;却押那婆子提了两颗人头迳投县里来。 此时哄动了一个阳谷县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知县听得人来报了先自骇然随即升厅。武松押那王婆在厅前跪下行凶刀子和两颗人头放在阶下。武松跪在左边婆子跪在中间四家邻舍跪在右边。武松怀中取出胡正卿写的口词从头至尾告说一遍。知县叫那令史先问了王婆口词一般供说四家邻舍指证明白;又唤过何九叔、郓哥都取了明白供状唤当该仵作行人委吏一员把这一干人押到紫石街简验了妇人身尸狮子桥下酒楼前简验了西门庆身尸明白填写尸单格目回到县里呈堂立案。知县叫取长枷且把武松同这婆子枷了收在监内;一干平人寄监在门房里。 且说县官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又想他上京去了这一遭一心要周全他;又寻思他的好处便唤该吏商议道:“念武松那厮是个有义的汉子把这人们招状从新做过改作‘武松因祭献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争妇人将灵床推倒;救护亡兄神主与嫂斗殴一时杀死。次後西门庆因与本妇通奸前来强护因而斗殴;互相不伏扭打至狮子桥边以致斗杀身死。’”读款状与武松听了写一道申解公将这一干人犯解本管东平府申请落。 这阳谷县虽是个小县分倒有仗义的人:有那上户之家都资助武松银两;也有送酒食钱米与武松的。武松到下处将行李寄顿土兵收了;将了十二三两银子与了郓哥的老爹。武松管下的土兵大半相送酒肉不迭。 当下县吏领了公抱着卷并何九叔的银子、骨殖、招词、刀仗带了一干人犯上路望东平府来。众人到得府前看的人哄动了衙门口。 且说府尹陈昭听得报来随即升厅。那陈府尹是个聪察的官已知这件事了;便叫押过这一干人犯就当厅先把阳谷县申看了;又把各人供状招款看过将这一干人一一审录一遍;把赃物并行凶刀仗封了与库子收领上库;将武松的长枷换了一面轻罪枷枷了下在牢里;把这婆子换一面重囚枷钉了禁在提事司监死囚牢里收了;唤过县吏领了回落何九叔、郓哥、四家邻舍:“这六人且带回县去宁家听候。本主西门庆妻子留在本府羁管听候。等朝廷明降方始细断。” 那何九叔、郓哥、四家邻舍县吏领了自回本县去了。武松下在牢里自有几个土兵送饭。 且说陈府尹哀怜武松是个仗义的烈汉时常差人看觑他;因此节级牢子都不要他一钱倒把酒食与他吃。陈府尹把这招稿卷宗都改得轻了申去省院详审议罪;却使心腹人赍了一封紧要密书星夜投京师来替他干办。那刑部官有和陈昭好的把这件事直禀过了省院官议下罪犯:“据王婆生情造意哄诱通奸唆使本妇下药毒死亲夫;又令本妇赶逐武松不容祭祀亲兄以致杀死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伦拟合凌迟处死。据武松虽系报兄之仇斗杀西门庆奸夫人命亦则自难以释免脊仗四十刺配二千里外。奸夫淫妇虽该重罪已死勿论。其馀一干人犯释放宁家。书到日即便施行。” 东平府尹陈昭看了来随即行移拘到何九叔、郓哥并四家邻舍和西门庆妻小一干人等都到厅前听断。牢中取出武松读了朝廷明降开了长枷脊仗四十——上下公人都看觑他止有五七下着肉。——取一面七斤半铁叶团头护身枷钉了脸上免不得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孟州牢城。其馀一干众人省谕落各放宁家。大牢里取出王婆当厅听命。读了朝廷明降写了犯由牌画了伏状便把这婆子推上木驴四道长钉三条绑索东平府尹判了一个字:“剐!”上坐下抬;破鼓响碎锣鸣;犯由前引混棍後催;两把尖刀举一朵纸花摇;带去东平府市心里吃了一剐。 话里只说武松带上行枷看剐了王婆有那原旧的上邻姚二郎将变卖家私什物的银两交付与武松收受作别自回去了当厅押了帖着两个防送公人领了解赴孟州交割。府尹落已了。 只说武松与两个防送公人上路有那原跟的土兵付与了行李亦回本县去了。武松自和两个公人离了东平府迤逦取路投孟州来。那两个公人知道武松是个好汉一路只是小心伏侍他不敢轻慢他些个。武松见他两个小心也不和他计较;包裹里有的是金银但过村坊铺店便买酒买肉和他两个公人吃。 话休絮繁。武松自从三月初头杀了人坐了两个月监房如今来到孟州路上正是六月前後炎炎火日当天烁石流金之际只得赶早凉而行。约莫也行了二十馀日来到一条大路三个人已到岭上却是巳牌时分。武松道:“你们且休坐了赶下岭去寻些酒肉吃。”两个公人道:“也说得是。” 三个人奔过岭来只一望时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数间草房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武松见了指道:“那里不有个酒店!” 三个人奔下岭来山冈边见个樵夫挑一担柴过去。武松叫道:“汉子借问这里叫做甚么去处?”樵夫道:“这岭是孟州道。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武松问了自和两个公人一直奔到十字坡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两个公人和武松入到里面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两个公人倚了棍棒解下那缠袋上下肩坐了。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解了腰间搭膊脱下布衫。两个公人道:“这里又没人看见我们担些利害且与你除了这枷快活吃两碗酒。”便与武松揭了封皮除下枷来放在桌子底下都脱了上半截衣裳搭在一边窗槛上。 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道:“客官打多少酒?”武松道:“不要问多少只顾烫来。肉便切三五斤来。一算钱还你。”那妇人道:“也有好大馒头。”武松道:“也把三二十个来做点心。”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双箸切出两盘肉来一连筛了四五巡酒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两个公人拿起来便吃。武松取一个拍开看了叫道:“酒家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那妇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那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武松道:“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 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 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那妇人道:“客官那得这话?这是你自捏出来的。”武松道:“我见这馒头馅内有几根毛——一像人小便处的毛一般以此疑忌。”武松又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松道:“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那妇人笑着寻思道:“这贼配军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正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不是我来寻你。我且先对付那厮!”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几碗了去後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武松听了这话自家肚里寻思道:“这妇人不怀好意了你看我且先耍他!”武松又道:“大娘子你家这酒好生淡薄别有甚好酒请我们吃几碗。”那妇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只是浑些。”武松道:“最好越浑越好。”那妇人心里暗笑便去里面托出一镟浑色酒来。 武松看了道:“这个正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官省得。我烫来你尝看。”妇人自笑道:“这个贼配军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作得快!那厮便是我手里行货!”烫得热了把将过来筛作三碗笑道:“客官试尝这酒。”两个公人那里忍得饥渴只顾拿起来吃了。 武松便道:“娘子我从来吃不得寡酒你再切些肉来与我过口。”张得那妇人转身入去却把这酒泼在僻暗处只虚把舌头来咂道:“好酒!还是这个酒冲得人动!” 那妇人那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噤了口望後扑地便倒。武松也双眼紧闭扑地仰倒在凳边。只听得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听得飞奔出两个蠢汉来。听他先把两个公人先扛了进去这妇人便来桌上提那包裹并公人的缠袋。想是捏一捏约莫里面已是金银只听得他大笑道:“今日得这三个行货倒有好两日馒头卖又得这若干东西!”听得把包裹缠袋提入进去了随听他出来看这两个汉子扛抬武松那里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只听得妇人喝道:“你这鸟男女只会吃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卖。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扛进去先开剥这厮用!”听他一头说一头想是脱那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 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只见他杀猪也似叫将起来。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被武松大喝一声惊得呆了。 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只叫道:“好汉饶我!”那里敢挣扎。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望见武松按倒那妇人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将进来叫道:“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话说。” 武松跳将起来把左脚踏住妇人提着双拳看那人时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看着武松叉手不离方寸说道:“愿闻好汉大名?”武松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头武松的便是!”那人道:“莫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武松回道:“然也!”那人纳头便拜道:“闻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识。”武松道:“你莫非是这妇人的丈夫?”那人道:“是小人的浑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怎地触犯了都头?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武松慌忙放起妇人来便问:“我看你夫妻两个也不是等闲的人愿求姓名。”那人便叫妇人穿了衣裳快近前来拜了武松。武松道:“却才冲撞嫂嫂休怪。”那妇人便道:“有眼不识好人一时不是望伯伯恕罪。且请伯伯里面坐地。” 武松又问道:“你夫妻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姓名?”那人道:“小人姓张名青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後来也没对头官司也不来问。小人只在此大树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小人欺负他老抢出去和他厮并斗了二十馀合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原来那老儿年纪小时专一剪径因见小人手脚活便带小人归去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女婿。城里怎地住得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住有那些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姓孙全学得他父亲本事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小人却才回来听得浑家叫唤谁想得遇都头!小人多曾分付浑家道:‘三等人不可坏他:第一是云游僧道他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则恁地也争些儿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逃走上五台山落为僧;因他脊梁上有花绣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鲁智深;使一条浑铁禅杖重六十来斤;也从这里经过。浑家见他生得肥胖酒里下了些蒙*汗*药扛入在作坊里。正要动手开剥小人恰好归来见他那条禅杖非俗却慌忙把解药救起来结拜为兄。打听他近日占了二龙山宝珠寺和一个甚麽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书信只是不能够去。……” 武松道:“这两个我也在江湖上多闻他名。”张青道:“只可惜了一个头陀长七八尺一条大汉也把来麻坏了!小人归得迟了些个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界尺一领皂直裰一张度牒在此。别的不打紧有两件物最难得: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想这头陀也自杀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里啸响。小人只恨道不曾救得这个人心里常常忆念他。‘第二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又分付浑家:‘第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不想浑家不依小人的言语今日又冲撞了都头。幸喜小人归得早些。——却是如何起了这片心?” 母夜叉孙二娘道:“本是不肯下手;一者见伯伯包裹沈重二乃怪伯伯说起风话因此一时起意。”武松道:“我是斩头沥血的人何肯戏弄良人。我见嫂嫂瞧得我包裹紧先疑忌了因此特地说些风话漏你下手。那碗酒我已泼了假做中毒。你果然来提我。一时拿住甚是冲撞了嫂嫂休怪。” 张青大笑起来便请武松直到後面客席里坐定。武松道:“兄长你且放出那两个公人则个。”张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里;看时见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见那两个公人一颠一倒挺着在剥人凳上。武松道:“大哥你且救起他两个来。”张青道:“请问都头今得何罪?配到何处去?” 武松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张青夫妻两个欢喜不尽便对武松说道:“小人有句话未知都头如何?”武松道:“大哥但说不妨。” 张青不慌不忙对武松说出那几句话来有分教武松大闹了孟州城哄动了安平寨。直教打翻拽象拖牛汉□【音“颠”字形左“提手”右“颠”】倒擒龙捉虎人。毕竟张青对武松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七回 武松威震平安寨 施恩义夺快活林 话说当下张青对武松说道:“不是小人心歹;比及都头去牢城营里受苦不若就这里把两个公人做翻且只在小人家里过几时。若是都头肯去落草时小人亲自送至二龙山宝珠寺与鲁智深相聚入夥。如何?”武松道:“最是兄长好心顾盼小弟。只是一件武松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这两个公人於我分上只是小心一路上伏侍我来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我。你若敬爱我时便与我救起他两个来不可害他。”张青道:“都头既然如此仗义小人便救醒了。” 当下张青叫火家便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来孙二娘便去调一碗解药来。张青扯住耳朵灌将下去。没半个时辰两个公人如梦中睡觉的一般爬将起来看了武松说道:“我们却如何醉在这里?这家恁麽好酒!我们又吃不多便恁地醉了!记着他家回来再问他买吃!” 武松笑将起来。张青、孙二娘也笑。两个公人正不知怎地。那两个火家自去宰杀鸡鹅煮得熟了整顿杯盘端坐。张青教摆在後面葡萄架下放了桌凳坐头。张青便邀武松并两个公人到後园内。武松便让两个公人上面坐了张青、武松在下面朝上坐了孙二娘坐在横头两个汉子轮番斟酒来往搬摆盘馔。张青劝武松饮酒;至晚取出那两口戒刀来叫武松看了果是镔铁打的非一日之功。两个又说些江湖上好汉的勾当却是杀人放火的事。 武松又说:“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如此豪杰如今也为事逃在柴大官人庄上。”两个公人听得惊得呆了只是下拜。武松道:“难得你两个送我到这里了终不成有害你之心。我等江湖上好汉们说话你休要吃惊。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你只顾吃酒明日到孟州时自有相谢。”当晚就张青家里歇了。 次日武松要行张青那里肯放一连留住管待了三日。武松忽然感激张青夫妻两个。论年齿张青却长武松九年因此张青便把武松结拜为弟。武松再辞了要行。张青又置酒送路取出行李、包裹、缠袋来交还了又送十来两银子与武松把二三两碎银子赍两个公人。武松就把这十两银子一与了两个公人再带上行枷依旧贴了封皮。张青和孙二娘送出门前。武松忽然感激只得洒泪别了取路投孟州来。 未及晌午早来到城里。直至州衙当厅投下了东平府牒。州尹看了收了武松自押了回与两个公人回去不在话下。随即却把武松帖本处牢城营来。 当日武松来到牢城营前看见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写着道“平安寨”。公人带武松到单身房里公人自去下书讨了收管不必得说。 武松自到单身房里早有十数个一般的囚徒来看武松说道:“好汉你新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刻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人情送与他时端的狼狈。我和你是一般犯罪的人特地报你知道。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只怕你初来不省得通你得知。”武松道:“感谢你们众位指教我。小人身边略有些东西。若是他好问我讨时便送些与他;若是硬问我要时一也没!”众囚徒道:“好汉!休说这话!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是小心便好。”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道:“差拨官人来了!”众人都自散了。武松解了包裹坐在单身房里。只见那个人走将入来问道:“那个是新到囚徒?”武松道:“小人便是。”差拨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须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冈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了!”武松道:“你到来话指望老爷送人情与你?半也没!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碎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没地里到把我回阳谷县去不成!” 那差拨大怒去了。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说道:“好汉!你和他强了少间苦也!他如今去和管营相公说了必然害你性命!”武松道:“不怕!随他怎麽奈何我!来对!武来武对!” 正在那里说未了只见三四个人来单身房里叫唤新到囚人武松。武松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走了大呼小喝做甚麽!” 那来的人把武松一带带到点视厅前。那管营相公正在厅上坐。五六个军汉押武松在当面。管营喝叫除了行枷说道:“你那囚徒省得太祖武德皇帝旧制:但凡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拖的背将起来!”武松道:“都不要你众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拖!我若是躲闪一棒的不是打虎好汉!从先打过的都不算从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便不是阳谷县为事的好男子!”——两边看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看他如何熬!”——“要打便打毒些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两下众人都笑起来。 那军汉拿起棍来吆呼一声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个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绺髭髯;额头上缚着白手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手。那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只见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於路不曾害!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将就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乾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你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 三四个军人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众囚徒都来问道:“你莫不有甚好相识书信与管营麽?”武松道:“并不曾有。”众囚徒道:“若没时寄下这顿棒不是好意晚间必然来结果你。”武松道:“还是怎地来结果我?”众囚徒道:“他到晚把两碗乾黄仓米饭来与你吃了趁饱带你去土牢里把索子捆翻着藁荐卷了你塞了你七窍颠倒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武松道:“再有怎地安排我?”众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来捆了却把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将来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武松又问道:“还有甚麽法度害我?”众人道:“只是这两件怕人些其馀的也不打紧。” 众人说犹未了只见一个军人托着一个盒子入来问道:“那个是新配来的武都头?”武松答道:“我便是!有甚麽话说?”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武松看时一大镟酒一盘肉一盘子面又是一大碗汁。武松寻思道:“敢是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却来对付我?……我且落得吃了却再理会!” 武松把那镟酒来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那人收拾家火回去了。武松坐在房里寻思自己冷笑道:“看他怎地来对付我!” 看看天色晚来只见头先那个人又顶一个盒子入来。武松问道:“你又来怎地?”那人道:“叫送晚饭在这里。”摆下几般菜蔬又是一大镟酒一大盘煎肉一碗鱼羹一大碗饭。武松见了暗暗自忖道:“吃了这顿饭食必然来结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却再计较!”那人等武松吃了收拾碗碟回去了。 不多时那个人又和一个汉子两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看着武松道:“请都头洗浴。”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来下手?……我也不怕他!且落得洗一洗!” 那两个汉子安排倾下汤武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教武松拭了穿了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倾了提了浴桶去。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来挂起铺了藤簟放个凉枕叫了安置也回去了。 武松把门关上拴了自在里面思想道:“这个是甚麽意思?……随他便了!且看如何!”放倒头便自睡了。一夜无事。 天明起来才开得房门只见夜来那个人提着桶洗面水进来教武松洗了面又取漱口水漱了口;又带个篦头待诏来替武松篦了头绾个髻子裹了巾帻;又是一个人将个盒子入来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一大碗饭。武松想道:“由你走道儿!我且落得吃了!” 武松吃罢饭便是一盏茶却才茶罢只见送饭的那个人来请道:“这里不好安歇请都头去那壁房里安歇搬茶搬饭却便当。”武松道:“这番来了!我且跟他去看如何!……”一个便来收拾行李被卧;一个引着武松离了单身房里来到前面一个去处推开房门来里面乾乾净净的床帐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凳什物。武松来到房里看了存想道:“我只道送我入土牢里去却如何来到这般去处?比单身房好生齐整!” 武松坐到日中那个人又将一个提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注子酒。将到房中打开看时排下四般果子一只熟鸡又有许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撕了将注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武松心里忖道:“毕竟是如何?……”到晚又是许多下饭;又请武松洗浴了乘凉、歇息。武松自思道:“众囚徒也是这般说我也是这般想却怎地这般请我?……” 到第三日依前又是如此送饭送酒。武松那日早饭罢行出寨里来闲走只见一般的囚徒都在那里担水的劈柴的做杂工的却在晴日头里晒着。正是六月炎天那里去躲这热。武松却背叉着手问道:“你们却如何在这日头里做工?”众囚徒都笑起来回说道:“好汉你自不知我们拨在这里做生活时便是人间天上了如何敢指望嫌热坐地!还别有那没人情的将去锁在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大铁链锁着也要过哩!” 武松听罢去天王堂前後转了一遭;见纸炉边一个青石墩有个关眼是缚竿脚的好块大石。武松就石上坐了一会便回房里来坐地了自存想只见那个人又搬酒和肉来。 话休絮烦。武松自到那房里住了数日每日好酒好食搬来请武松吃并不见害他的意。武松心里正委决不下。当日晌午那人又搬将酒食来。武松忍耐不住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谁家伴当?怎地只顾将酒食来请我?”那人答道:“小人前日已禀都头说了小人是管营相公家里体己人。”武松道:“我且问你每日送的酒食正是谁教你将来请我?吃了怎地?”那人道:“是管营相公家里的小管营教送与都头吃。”武松道:“我是个囚徒犯罪的人又不曾有半点好处到管营相公处他如何送东西与我吃?”那人道:“小人如何省得。小管营分付道教小人且送半年三个月却说话。”武松道:“却又作怪!终不成将息得我肥胖了却来结果我?——这个闷葫芦教我如何猜得破?这酒食不明我如何吃得安稳?你只说与我你那小管营是甚麽样人在那里曾和我相会我便吃他的酒食。”那个人道:“便是前日都头初来时厅上立的那个白手帕包头、络着右手那人便是小管营。”武松道:“莫不是穿青纱上盖立在管营相公身边的那个人?”那人道:“正是。”武松道:“我待吃杀威棒时敢是他说救了我是麽?”那人道:“正是。”武松道:“却又跷蹊!我自是清河县人氏他自是孟州人自来素不相识如何这般看觑我?必有个缘故。我且问你那小管营姓甚名谁?”那人道:“姓施名恩。使得好拳棒。人都叫他做金眼彪施恩。” 武松听了道:“想他必是个好男子。你且去请他出来和我相见了这酒食便可吃你的;你若不请他出来和我厮见时我半点儿也不吃!”那人道:“小管营分付小人道:‘休要说知备细。’教小人待半年三个月方才说知相见。”武松道:“休要胡说!你只去请小管营出来和我相会了便罢。”那人害怕那里肯去。武松焦躁起来那人只得去里面说知。 多时只见施恩从里面跑将出来看着武松便拜。武松慌忙答礼说道:“小人是个治下的囚徒自来未曾拜识尊颜前日又蒙救了一顿大棒今又蒙每日好酒好食相待甚是不当。又没半点儿差遣。正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施恩答道:“小弟久闻兄长大名如雷灌耳;只恨云程阻隔不能够相见。今日幸得兄长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只恨无物款待因此怀羞不敢相见。”武松问道:“却才听得伴当所说且教武松过半年三个月却有话说正是小管营与小人说甚话?”施恩道:“村仆不省得事脱口便对兄长说知道却如何造次说得!”武松道:“管营恁地时却是秀才耍!倒教武松瘪破肚皮闷了怎地过得?你且说正是要我怎地?”施恩道:“既是村仆说出了小弟只得告诉:因为兄长是个大丈夫真男子有件事欲要相央除是兄长便行得。只是兄长远路到此气力有亏未经完足且请将息半年三五个月待兄长气力完足那时却待兄长说知备细。” 武松听了呵呵大笑道:“管营听禀:我去年害了三个月疟疾景阳冈上酒醉里打翻了一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便自打死了何况今日!”施恩道:“而今且未可说。且等兄长再将养几时待贵体完完备备那时方敢告诉。”武松道:“只是道我没气力了?既是如此说时我昨日看见天王堂前那块石墩约有多少斤重?”施恩道:“敢怕有三五百斤重。”武松道:“我且和你去看看武松不知拔得动也不?”施恩道:“请吃罢酒了同去。”武松道:“且去了回来吃未迟。” 两个来到天王堂前众囚徒见武松和小管营同来都躬身唱喏。武松把石墩略摇一摇大笑道:“小人真个娇惰了那里拔得动!”施恩道:“三五百斤石头如何轻视得他!”武松笑道:“小管营也信真个拿不起?你众人且躲开看武松拿一拿。” 武松便把上半截衣裳脱下来拴在腰里;把那个石墩只一抱轻轻地抱将起来;双手把石墩只一撇扑地打下地里一尺来深。众囚徒见了尽皆骇然。武松再把右手去地里一提提将起来望空只一掷掷起去离地一丈来高;武松双手只一接接来轻轻地放在原旧安处回过身来看着施恩并众囚徒面上不红心头不跳口里不喘。施恩近前抱住武松便拜道:“兄长非凡人也!真天神!”众囚徒一齐都拜道:“真神人也。” 施恩便请武松到私宅堂上请坐了。武松道:“小管营今番须用说知有甚事使令我去。”施恩道:“且请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告诉。”武松道:“你要教人干事不要这等儿女相!恁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去干!若是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才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武松显出那杀人的手段重施这打虎的威风。正是:双拳起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毕竟施恩对武松说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八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 话说当时施恩向前说道:“兄长请坐。待小弟备细告诉衷曲之事。”武松道:“小管营不要诌诌只拣紧要的话直说来。”施恩道:“小弟自幼从江湖上师父学得些小枪棒在身孟州一境起小弟一个诨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後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近来被这本营内张团练新从东潞州来带一个人到此。那厮姓蒋名忠有九尺来长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蒋门神。那厮不特长大原来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因此来夺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让他吃那厮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前日兄长来时兀自包着头兜着手直到如今疮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有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久闻兄长是个大丈夫怎地得兄长与小弟出得这口无穷之怨气死而瞑目;只恐兄长远路辛苦气未完力未足因此教养息半年三月等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不期村仆脱口先言说了小弟当以实告。” 武松听罢呵呵大笑;便问道:“那蒋门神还是几颗头几条臂膊?”施恩道:“也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如何有多!”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头六臂有哪吒的本事我便怕他!原来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既然没哪吒的模样却如何怕他?”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艺疏便敌他不过。”武松道:“我却不是说嘴凭着我胸中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汉、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说了如今却在这里做甚麽?有酒时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这厮和大虫一般结果他!拳头重时打死了我自偿命!”施恩道:“兄长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当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日先使人去那里探听一遭若是本人在家时後日便去;若是那厮不在家时却再理会。空自去‘打草惊蛇’倒吃他做了手脚却是不好。”武松焦躁道:“小管营!你可知着他打了?原来不是男子汉做事!去便去!等甚麽今日明日!要去便走怕他准备!” 正在那里劝不住只见屏风背後转出老管营来叫道:“义士老汉听你多时也。今日幸得相见义士一面愚男如拨云见日一般。且请到後堂少叙片时。” 武松跟了到里面。老管营道:“义士且请坐。”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对相公坐地。”老管营道:“义士休如此说;愚男万幸得遇足下何故谦让?” 武松听罢唱个无礼喏相对便坐了。施恩却立在面前。武松道:“小管营如何却立地?”施恩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请自尊便。”武松道:“恁地时小人却不自在。”老管营道:“既是义士如此这里又无外人。”便叫施恩也坐了。 仆从搬出酒淆果品盘馔之类。老管营亲自与武松把盏说道:“义士如此英雄谁不钦敬。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侠气象;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这个去处!非义士英雄不能报仇雪恨。义士不弃愚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兄长以表恭敬之心。”武松答道:“小人有何才学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 当下饮过酒施恩纳头便拜了四拜。武松连忙答礼结为兄弟。当日武松欢喜饮酒。吃得大醉了便叫人扶去房中安歇不在话下。 次日施恩父子商议道:“都头昨夜痛醉必然中酒今日如何敢叫他去;且推道使人探听来其人不在家里延挨一日却再理会。” 当日施恩来见武松说道:“今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使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日饭後却请兄长去。”武松道:“明日去时不打紧今日又气我一日!” 早饭罢吃了茶施恩与武松去营前闲走了一遭;回来到客房里说些枪法较量些拳棒。看看晌午邀武松到家里只具着数杯酒相待下饭按酒不记其数。 武松正要吃酒见他把按酒添来相劝心中不在意;吃了晌午饭起身别了回到客房里坐地。只见那两个仆人又来服侍武松洗浴。武松问道:“你家小管营今日如何只将肉食出来请我却不多将些酒出来与我吃?是甚意故?”仆人答道:“不敢瞒都头说今早老管营和小管营议论今日本是要央都头去怕都头夜来酒多恐今日中酒怕误了正事因此不敢将酒出来。明日正要央都头去干正事。”武松道:“恁地时道我醉了误了你大事?”仆人道:“正是这般计较。”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早起来洗漱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领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下面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饭。 武松吃了茶饭罢施恩便道:“後槽有马备来骑去。”武松道:“我又不脚小骑那马怎地?只要依我一件事。”施恩道:“哥哥但说不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武松道:“我和你出得城去只要还我‘无三不过望’。”施恩道:“兄长如何‘无三不过望’?小弟不省其意。”武松笑道:“我说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去但遇着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了想道:“这快活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田地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没本事?我却是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後了胆大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那时节我须烂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势!”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失事因此夜来不敢将酒出来请哥哥深饮。既是哥哥酒後愈有本事时恁地先教两个仆人自将了家里好酒果品淆馔去前路等候却和哥哥慢慢地饮将去。”武松道:“恁麽却才中我意;去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没酒时如何使得手段出来!还你今朝打倒那厮教众人大笑一场!” 施恩当时打点了教两个仆人先挑食箩酒担拿了些铜钱去了。老管营又暗暗地选拣了一二十条壮健大汉慢慢的随後来接应都分付下了。 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平安寨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过得三五百步只见官道傍边早望见一座酒肆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馔将酒来筛。武松道:“不要小盏儿吃。大碗筛来。只斟三碗。” 仆人排下大碗将酒便斟。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便起身。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前去了。武松笑道:“却才去肚里一!我们去休!” 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来。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来到林木丛中看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脚问道:“此间是个村醪酒店也算一望麽?”武松道:“是酒望。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去便了。” 两个入来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入来又吃了三碗便走。 话休絮繁。武松、施恩两个一处走着但遇酒店便入去吃三碗。约莫也吃过十来处酒肆施恩看武松时不十分醉。 武松问施恩道:“此去快活林还有多少路?”施恩道:“没多了只在前面。远远地望见那个林子便是。”武松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我自去寻他。”施恩道:“这话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武松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施恩叫仆人仍旧送武松施恩自去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酒却涌上来把布衫摊开;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前颠後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仆人用手指道:“只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酒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却来。” 武松抢过林子背後见一个金刚来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醉佯颠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直抢过去。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见丁字路口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迳奔入酒店里来便去柜身相对一付座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看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回转头看了别处。武松看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武松却敲着桌子叫道:“卖酒的主人家在那里?”一个当头酒保来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来倾放桶里烫一碗过来道:“客人尝酒。” 武松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来!”酒保见他醉了将来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那妇人接来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来。酒保将去又烫一碗过来。武松提起来咂一咂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寻闹相似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来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来。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麽?”酒保答道:“姓蒋。”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麽!”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不省得了在那里放屁!”武松问道:“你说甚麽?”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自吃酒。”武松道:“过卖: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说!这是主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那妇人大怒便骂道:“杀才!该死的贼!”推开柜身子却待奔出来。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手硬那里挣扎得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只一丢。听得扑嗵的一声响可怜这妇人正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来。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些个的都抢来奔武松。武松手到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来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音“充”字形左“提手”右“舂”冲、撞之意】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来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来的酒保一拳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後面两个人在酒地上爬不动。这几个火家捣子打得屁滚尿流乖的走了一个。武松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那个捣子迳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钻将来。武松却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蒋门神虽然长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後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来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武松指定蒋门神说出那三件事来有分教改头换面来寻主剪齐眉去杀人。毕竟武松说出那三件事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四回 石将军村店寄书 小李广梁山射雁 当下秦明和黄信两个到栅门外看时望见两路来的军马却好都到:一路是宋江、花荣;一路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黄信便叫寨兵放下吊桥大开寨门接两路人马都到镇上。宋江早传下号令:休要害一个百姓休伤一个寨兵;叫先打入南寨把刘高一家老小尽都杀了。王矮虎自先夺了那个妇人。小喽罗尽把应有家私--金银财物宝货之资--都装上车子;再有马匹牛羊尽数牵了。花荣自到家中将应有财物等项装载上车搬取妻小、妹子。内有清风镇上人数都还了。众多好汉收拾已了一行人马离了清风镇都回到山寨里来。 车辆人马都到山寨。郑天寿迎接向聚义厅上相会。黄信与众好汉讲礼罢坐于花荣肩下。宋江叫把花荣老小安顿一所歇处;将刘高财物分赏与众小喽罗。王矮虎拿得那妇人将去藏在自己房内。燕顺便问道:“刘高的妻今在何处?”王矮虎答道:“今番须与小弟做个押寨夫人。”燕顺道:“与却与你;且唤他出来我有一句话说。”宋江便道:“我正要问他。”王矮虎便唤到厅前。那婆娘哭着告饶。宋江喝道:“你这泼妇!我好意救你下山念你是个命官的恭人你如何反将冤报?今日擒来有何理说?”燕顺跳起身来便道:“这等淫妇问他则甚!”拔出腰刀一刀挥为两段。 王矮虎见砍了这妇人心中大怒夺过一把朴刀便要和燕顺交并。宋江等起身来劝住。宋江便道:“燕顺杀了这妇人也是。兄弟你看我这等一力救了他下山教他夫妻团圆完聚尚兀自转过脸来叫丈夫害我。贤弟你留在身边久后有损无益。宋江日后别娶一个好的教贤弟满意。”燕顺道:“兄弟便是这等寻思不杀他久后必被他害了。”王矮虎被众人劝了默默无言。燕顺喝叫小喽罗打扫过尸血迹且排筵席庆贺。 次日宋江和黄信主婚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做媒说合要花荣把妹子与秦明。一应礼物都是宋江和燕顺出备。了三五日筵席。自成亲之后又过了五七日小喽罗探得事情上山来报道:“青州慕容知府申将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大军来征。”众人听罢商量道:“此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大军到来四面围住如何迎敌?”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众好汉都道:“愿闻良策。”宋江道:“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晁天王聚集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我等何不收拾起人马去那里入夥?”秦明道:“既然有这个去处却是十分好。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宋江大笑却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直说到刘唐寄书将金子谢我因此上杀了阎婆惜逃去在江湖上。秦明听了大喜道:“恁地兄长正是他那里大恩人。事不宜迟何以收拾起快去。”只就当日商量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把老小并金银、财物、衣服、行李等件都装在车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马。小喽罗们有不愿去的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入队里就和秦明带来的军汉通有三五百人。宋江教分作三起下山只做去收捕梁山泊的官军。山上都收拾得停当装上车子放起火来把山寨烧作光地。分为三队下山。宋江便与花荣引着四五十人三五十骑马簇拥着五七辆车子老小队仗先行;秦明、黄信引领**十匹马和这应用车子作第二起;后面便是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个引着四五十匹马一二百人。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 于路中见了这许多军马旗号上又明明写着“收捕草寇官军”因此无人敢来阻当。在路行五七日离得青州远了。 且说宋江、花荣两个骑马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老小与后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前面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高山一般形势中间却是一条大驿路。两个在马上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花荣便道:“前面必有强人!”把带住取弓箭来整顿得端正再插放飞鱼袋内;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趱后面两起军马上来且把车辆人马扎住了。宋江和花荣两个引了二十余骑军马向前探路。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见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尽是红衣红甲拥有一个笔红少年壮士横戟立马在山坡前大叫道:“今日我和你比试分个胜败见个输赢!”只见对过山冈子背后早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都是白衣白甲也拥着一个穿白少年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那两个壮士更不打话各人挺手中戟纵坐下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花荣与宋江两个在马上看了喝采。 花荣一步步趱马向前看时只看那两个壮士礩到间深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色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花荣在马上看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内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豹尾绒□较亲处飕的一箭恰好正把绒□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那两个壮士便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马上欠身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马上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两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那两壮士听罢扎住了戟便下马推金山倒玉柱都拜道:“闻名久矣!”宋江、花荣慌忙下马扶起那两位壮士道:“且请问二位壮士高姓大名?”那个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昔爱学吕布为人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人做‘小温候’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彀还乡权且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近日走这个壮士来要夺吕方的山寨;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因此每日下山杀。不想原来缘法注定今日得遇尊颜。”宋江又问这穿白的壮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四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因此一迳来来比并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败。不期今日得遇二公天与之幸。”宋江把上件事都告诉了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两个壮士大喜都依允了。 后队人马已都到齐一个个都引着相见了。吕方先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却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宋江就说他两个撞寿入夥凑队上梁山泊去投奔晁盖聚义。欢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山人马点起收拾了财物待要起身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假如我这里有三五百人马投梁山泊去他那里亦有探细的人在四下里探听;倘或只道我们真是来收捕他不是耍处。等我和燕顺先去报知了你们随后却来。还作三起而行。”花荣、秦明道:“兄长高见。正是如此计较6续进程。兄长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马随后起身来。” 且不说对影山人马6续登程只说宋江和燕顺各骑了马带领随行十数人先投梁山泊来。在路上行了两日当日行到晌午时分正走之间只见官道傍边一个大酒店。宋江看了道:“孩儿们走得困乏都叫买些酒了过去。”当时宋江和燕顺下了马入酒店里来;叫孩儿们松了马肚带都入酒店里坐。宋江和燕顺先入店里来看时只有三副大座头小座头不多几副。只见一副大座头上先有一个在那里占了。宋江看那人时里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桌子边倚着短棒;横头上放着个衣包;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宋江便叫酒保过来说道:“我的伴当多我两个借你里面坐一坐。你叫那个客人移换那副大座头与我伴当们坐地些酒。”酒保应道:“小人理会得。”宋江与燕顺里面坐了。先叫酒保打酒来:“大碗先与伴当一人三碗。有肉便买些来与他众人却来我这里斟酒。”酒保又见伴当们都立满在炉边酒保却去看着那个公人模样的客人道:“有劳上下那借这副大座头与里面两个官人的伴当坐一坐。”那汉嗔怪呼他做“上下”便焦躁道:“也有个先来后到!甚么官人的伴当要换座头!老爷不换!”燕顺听了对宋江道:“你看他无礼么?”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一般见识。”却把燕顺按住了。只见那汉转头看了宋江、燕顺冷笑。酒保又陪小心道:“上下周全小人的买卖换一换有何妨?”那汉大怒拍着桌子道:“你这鸟男女好不识人!欺负老爷独自一个!要换座头。便是赵官家老爷也鸟不换。高做声大□子拳不认得你!”酒保道:“小人又不曾说甚么。”那汉喝道:“量你这厮敢说甚么!”燕顺听了那里忍耐得住?便说道:“兀那汉子你也鸟强!不换便罢没可得鸟吓他。”那汉便跳起来绰了短棒在手里便应道:“我自骂他要你多管!老爷天下只让得两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燕顺焦躁便提起板凳却待要打将去。 宋江因见那人出语不俗横身在里面劝解:“且都不要闹。我且请问你你天下只让得那两个人?”那汉道:“我说与你惊得你呆了!”宋江道:“愿闻那两个好汉大名。”那汉道:“一个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子孙唤做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宋江暗暗地点头;又问:“那一个是谁?”那汉道:“这一个又奢遮!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宋江看了燕顺暗笑燕顺早把板凳放下了。“老爷只除了这两个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怕他。”宋江道:“你且住。我问你:你既说起这两个人我却都认得。你在那里与他两个会?”那汉道:“你既认得我不说谎。三年前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四个月有余只不曾见得宋公明。”宋江道:“你便要认黑三郎么?”那汉道:“我如今正要去寻他。”宋江问道:“谁教你寻他?”那汉道:“他的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教我寄家书去寻他。”宋江听了大喜向前拖住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只我便是黑三郎宋江。”那汉相了一面便拜道:“天幸使令小弟得遇哥哥!争些儿错过空去孔太公那里走一遭。” 宋江便把那汉拖入里面问道:“家中近日没甚事?”那汉道:“哥哥听禀: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日常只靠放赌为生。本乡起小人一个异名唤做‘石将军’。为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了个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庄上。多听得往来江湖上人说哥哥大名因此特去郓城县投奔哥哥。却又听得说道为事出外;因见四郎听得小人说起柴大官人来却说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庄上。因小弟要拜识哥哥四郎特写这封家书与小人寄来孔太公庄上‘如寻见哥矽时可叫兄长作急回来’。”宋江见说心中疑惑便问道:“你到我庄上住了几日?曾见我父亲么?”石勇道:“小人在彼只住得一夜便来了不曾得见太公。”宋江把上梁山泊一节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道:“小人自离了柴大官人庄上江湖上只闻得哥哥大名縌财仗义济困扶危。如今哥哥既去那里入夥是必携带。”宋江道:“这不必你说何争你一个人?且来和燕顺见。”叫酒保且来这里斟酒。 三杯酒罢石勇便去包里内取出家书慌忙递与宋江。宋江接来看时封皮逆封着又没“平安”二字。宋江心内越是疑惑连忙扯开封皮从头读至一半后面写道:……父亲于今年正月初头因病身故见今做丧在家专等哥哥来家迁葬。千万千万!一切不可误!弟清泣血奉书。宋江读罢叫声苦不知高低;自把胸脯捶将起来自骂道:“不孝逆子做下非为!老父身亡不能尽人子之道畜生何异!”自把头去壁上磕撞大哭起来。燕顺、石勇抱住。宋江哭得昏迷半晌方苏醒。燕顺、石勇两个劝道:“哥哥且省烦恼。”宋江便分付燕顺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其实只有这个老父记挂。今已殁了只是星夜赶归去。教兄弟们自上山则个。”燕顺劝道:“哥哥太公既已殁了便到家时也不得见了。‘天下无不死的父母’且请宽心引我们弟兄去了那时小弟却陪侍哥哥归去奔丧未为晚了。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若无仁兄去时他那里如何肯收留我们?”宋江道:“若等我送你们上山去时误了我多少日期却是使不得。我只写封备细书札都说在内就带了石勇一入夥等他们一处上山。我如今不知便罢既是天教我知了正是度日如年烧眉之急。我马也不要从人也不带一个连夜自赶回家。”燕顺、石勇那里留得住。宋江问酒保借笔砚对了一幅纸一头哭着一面写书;再三叮咛在上面写了封皮不粘交与燕顺收了;脱石勇的八搭麻穿上取了些银两藏放在身边跨了一口腰刀就拿了石勇的短棒酒食都不肯沾唇便出门要走。燕顺道:“哥哥也等秦总管花知寨都来相见一面了去也未迟。”宋江道:“我不等了。我的书去并无阻滞。石家贤弟自说备细可为我上覆众兄弟们可怜见宋江奔丧之急休怪则个。”宋江恨不得一步跨到家中飞也似独自一个去了。 且说燕顺同石勇只就那店里了些酒食点心还了酒钱却教石勇骑了宋江的马带了从人只离酒店三五里路寻个大客店歇了等候。 次日辰牌时分全夥都到。燕顺、石勇接着备细说宋江哥哥奔丧去了。众人都埋怨燕顺道:“你如何不留他一留!”石勇分说道:“他闻得父亲殁了恨不得自也寻死如何肯停脚?巴不得飞到家里。写了一封备细书札在此教我们只顾去他那里看了书并无阻滞。”花荣与秦明看了书与众人商议道:“事在途中进退两难:回又不得散了又不成。只顾且去。还把书来封了都到山上看;那里不容却别作道理。”九个好汉并作一夥带了三五百人马渐近梁山泊来寻大路上山。一行人马正在芦苇中过只见水面上锣鼓振响。 众人看时漫山遍野都是杂彩旗。水泊中棹出两只快船来:当先一只船上摆着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中间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豹子头林冲;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也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赤鬼刘唐。 前面林冲在船上喝问道:“汝等是甚么人?那里的官军?敢来收捕我们!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你也须知俺梁山泊的大名。”花荣、秦明等都下马立岸边答应道:“我等众人非是官军;有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书札在此特来相投大寨入夥。”林冲听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长的书札且请过前面到朱贵酒店里先请书来看了却来相请会。”船上把青旗只一招芦苇里棹出一只小船内有三个渔人一个看船两个上岸来说道:“你们众位将军都跟我来。”水面上那两只哨船一只船上把白旗招动。铜锣响处两只哨船一齐去了。一行众人看了都惊呆了说道:“端的此处官军谁敢侵傍!我等山寨如何及得!”众人跟着两个渔人从大宽转直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 朱贵见说了迎接众人都相见了便叫放翻两头黄牛散了分例酒食;讨书札看了先向水亭上放一枝响箭射过对岸芦苇中早摇过一只快船来。朱贵便唤小喽罗分付罢叫把书先上山去报知;一面店里杀宰猪羊管待九个好汉。把军马屯住在四散歇了。第二日辰牌时分只见军师吴学究自来朱贵酒店里迎接众人。一个个都相见了。叙礼罢动问备细早有二三十只大白棹船来接。吴用、朱贵邀请九位好汉下船老小车辆人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前望金沙摊来。上得岸松树径里众多好汉随着晁头领全副鼓乐来接。晁盖为头与九个好汉相见了迎上关来各自乘马坐轿直到聚义厅上;一对对讲礼罢。左边一带交椅上却是晁盖、吴用、公孙胜、林冲、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白胜(那时白日鼠白胜数月之前已从济州大牢里越狱逃走到山上入夥皆是吴学究使人去用度救他脱身);右边一带交椅上却是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石勇;列两行坐下。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 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一面叫新到火伴厅下参拜了自和小头目管待筵席。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搬老小家眷都安顿了。秦明、花荣在席上称赞宋公明许多好处清风山报冤相杀一事众头领听了大喜。后说吕方、郭盛两个比试戟法、花荣一箭射断绒□分开画戟。晁盖听罢意思不信口里含糊应道:“直如此射得亲切?改日却看比箭。”当日酒至半酣食供数品众头领都道:“且去山前闲一回再来赴席。”当下众头领相谦相让下阶闲步乐情观看山景。行至寨前第三关上只听得空中数行宾鸿嘹。花荣寻思道:“晁盖却意思不信我射断绒□。何不今日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们众人看日后敬伏我?”把眼一观随行人伴数内却有带弓箭的。花荣便问他讨过一张弓来在手看时却是一张泥金鹊画细弓正中花荣意;急取过一枝好箭便对晁盖道:“恰兄长见说花荣射断绒□众头领似有不信之意。远远的有一行雁来花荣未敢夸口这枝箭要射雁行内第三只雁的头上。射不中时众头领休笑。” 花荣搭上箭拽满弓觑得亲切望空中只一箭射去果然正中雁行内第三只直坠落山坡下急叫军士取来看时那枝箭正穿在雁头上。晁盖和众头领看了尽皆骇然都称花荣做“神臂将军”。吴学究称赞道:“休言将军比李广便是养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无一个不钦敬花荣。众头领再回厅上会到晚各自歇息。 次日山寨中再备筵席议定坐次。本是秦明及花荣因为花荣是秦明大舅众人推让花荣在林冲肩下坐了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刘唐坐第七位黄信坐第八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顺、王矮虎、吕方、郭盛、郑天寿、石勇、杜迁、宋万、朱贵、白胜:一行共是二十一个头领坐定。庆贺筵宴已毕。山寨中添造大船屋宇车辆什物;打造刀军器铠甲头盔;整顿旌旗袍袄弓弩箭矢准备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却说宋江自离了村店连夜赶归。当日申牌时候奔到本乡村口张社长酒店里暂歇一歇。那张社长却和宋江家来往得好。张社长见了宋江容颜不乐眼泪暗流。张社长动问道:“押司有年半来不到家中今日且喜归来如何尊颜有些烦恼心中为甚不乐?且喜官事已遇赦了必是减罪了。”宋江答道:“老叔自说得是。家中官事且靠后。只有一个生身老父殁了如何不烦恼?”张社长大笑道:“押司真个也是作耍?令尊太公却在我这里酒了回去只有半个时辰来去如何却说这话?”宋江道:“老叔休要取笑小侄。”便取出家书教张社长看了“兄弟宋清明明写道:父亲于今年正月初头殁了专等我归来奔丧。”张社长看罢说道:“呸!那得这般事!只午时前后和东村王太公在我这里酒了去我如何肯说谎!”宋江听了;心中疑影没做道理处:寻思了半晌只等天晚别了社长便奔归家。 入得庄门看时没些动静。庄客见了宋江都来参拜。宋江便问道:“我父亲和四郎有么?”庄客道:“太公每日望得押司眼穿。今得归来却是欢喜。方和东村里王社长在村口张社长店里酒了回来睡在里面房内。”宋江听了大惊撇了短棒迳入草堂上来。只见宋清迎着哥哥便拜。宋江见他果然不戴孝心中十分大怒便指着宋清骂道:“你这忤逆畜生是何道理!父亲见今在堂如何却写书来戏弄我?教我两三遍自寻死处一哭一个昏迷。你做这等不孝之子!”宋清却待分说只见屏风背后转出宋太公来叫道:“我儿不要焦躁。这个不干你兄弟之事是我每日思量见你一面因此教四郎只写道我殁了你便归来得快。我又听得人说白虎山地面多有强人又怕你一时被人撺掇落草去了做个不忠不孝的人;为此急急寄书去唤你归家。又得柴大官人那里来的石勇寄书去与你。这件事尽都是我主意不干四郎之事。你休埋怨他。我却在张社长店里回来睡在房里听得是你归来了。” 宋江听罢纳头便拜太公忧喜相伴。宋江又问父亲道:“不知近日官司如何?已经赦宥必然减罪。适间张社长也这般说了。”宋太公道:“你兄弟宋清未回之时多得朱仝、雷横的气力。向后只动了一个海捕书再也不曾来勾扰。我如今为何唤你归来?近闻朝廷册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书应有民间犯了大罪尽减一等科断俱已行开各处施行。便是露到官也只该个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性命。且由他却又别作道理。”宋江又问道:“朱、雷二都头曾来庄上么?”宋清说道:“我前日听得说来这两个都差出去了:朱仝差往东京去雷横不知差到那里去了。如今县里却是新添两个姓赵的勾摄公事。”宋太公道:“我儿远路风尘且去房里将息几时。” 合家欢喜。不在话下。天色看着将晚玉兔东生。约有一更时分庄上人都睡了只听得前后门喊起来。看时四下里都是火把团团围住宋家庄一片声叫道:“不要走了宋江!”太公听了连声叫苦。不因此起有分教:大江岸上聚集好汉英雄;闹市丛中来显忠肝义胆。毕竟宋公明在庄上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五回 梁山泊吴用举戴宗 揭阳岭宋江逢李俊 话说当时宋太公掇个梯子上墙来看时只见火把丛中约有一百余人。当头两个便是郓城县新参的都头。却是弟兄两个:一个叫做赵能一个叫赵得。两个便叫道:“宋太公!你若是晓事的便把儿子宋江送出来我们自将就他;若是不教他出官时和你这老子一捉了去!”宋太公道:“宋江几时回来?”赵能道:“你便休胡说!有人在村口见他从张社长家店里了酒来。亦有人跟到这里。你如何赖得过?”宋江在梯子边说道:“父亲和他论甚口?孩儿便挺身出官也不妨:县里府上都有相识;况已经赦宥的事了必当减罪。求告这们做甚么?赵家那是个刁徒;如今暴得做个都知道甚么义理?他又和孩儿没人情空自求他。”宋太公哭道:“是我苦了孩儿!”宋江道:“父亲休烦恼。官司见了倒是有幸。明日孩儿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儿杀人放火的弟兄们打在网里如何能彀见父亲面?便断配在他州外府也须有程限日后归来也得早晚伏侍父亲终身。”宋太公道:“既是孩儿恁的说时我自来上下使用买个好去处。”宋江便上梯来叫道:“你们且不要闹。我的罪犯今已赦宥定是不死。且请二位都头进敝庄少叙三杯明日一同见官。”赵能道:“你休使见识赚我入来!”宋江道:“我如何连累父亲兄弟?你们只顾进家里来。” 宋江便下梯子来开了庄门请两个都头到庄里堂上坐下;连夜杀鸡宰鹅置酒相待。那一百士兵人等都与酒食管待送些钱物之类;取二十两花银把来送与两位都头做“好看钱。”当夜两个都头就在庄上歇了。 次早五更同到县前;等待天明解到县里来时知县出升堂只见都头赵能赵得押解宋江出官。知县时彬见了大喜责令宋江供状。当下宋江笔供招:“不合于前年秋间典赡到阎婆惜为妾。为因不良一时恃酒争论殴致被误杀身死一向避罪在逃。今蒙缉捕到官取前情所供甘罪无词。”知县看罢且叫收禁牢里监候。 满县人见说拿得宋江谁不爱惜他。都替他去知县处告说讨饶备说宋江平日的好处。知县自心里也有八分开豁他当时依准了供状免上长枷手只散禁在牢里。宋太公自来买了告下使用钱帛。那时阎婆已自身故了半年没了苦主;这张三又没了粉头不来做甚冤家。县里叠成案待六十日限满结解上济州听断。 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赦前恩宥之事已成减罪把宋江脊杖了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亦有认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钱帛使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当厅带上行枷押了一道牒差两个防送公人无非是张千李万。当下两个公人领了公监押宋江到州衙前。 宋江的父亲宋太公同兄弟宋清都在那里等候;置酒管待两个公人了些银两。教宋江换了衣服打拴了包里穿了麻鞋。宋太公唤宋江到僻静处叮嘱道:“我知江州是个好地面-鱼米之乡特地使钱买将那里去。你可宽心守耐。我自使四郎来望你。盘缠有便人常常寄来。你如今此去正从梁山泊过;倘或他们下山来劫痔你入夥切不可依随他教人骂做不忠不孝。-此一节牢记于心。孩儿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怜见早得回来父子团圆兄弟完聚!”宋江泪拜辞了父亲。兄弟宋清送一程路。宋江临别时嘱付兄弟道:“我此去不要你们忧心;只有父亲年纪高大我又累被官司缠扰背井离乡而去兄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为我到江州来弃掷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那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天若见怜有一日归来也。”宋清泪拜辞了自回家中去侍奉父亲宋太公不在话下。 只说宋江和两公人上路。那张千李万已得了宋江银两又因他是好汉因此于路上只是伏侍宋江。三个人上路行了一日到晚投客店安歇了打火做些饭又买些酒肉请两个公人。宋江对他说道:“实不瞒你两个说:我们今日此去正从梁山泊边过。山寨上有几个好汉闻我的名字怕他下山来夺我枉惊了你们。我和你两个明日早起些只拣小路里过去宁可多走几里不肪。”两个公人道:“押司你不说俺们如何得知。我等自认得小路过去定不得撞着他们。”当夜计议定了。 次日起个五更来打火。两个公人和宋江离了客店。只从小路里走。约莫也走了三十里路只见前面山坡背后转出一夥人来。宋江看了只叫得苦。来的王是别人为头的好汉正是赤鬼刘唐将领着三五十人便来杀那两个公人。这张千李万做一堆儿跪在地下。宋江叫道:“兄弟!你要杀谁?”刘唐道:“哥哥不杀了这两个男女等甚么!”宋江道:“不要你污了手把刀来我杀便了。”两个人只叫得苦。刘唐把刀递与宋江。宋江接过问刘唐道:“你杀公人何意?”刘唐说道:“奉山上哥哥将令特使人打听得哥哥官司直要来郓城县劫牢却知哥哥不曾在牢里不曾受苦。今番打听得断配江州只怕路上错了路头教大小头领分付去四路等候迎接哥哥便请上山。这两个公人不杀了如何?”宋江道:“这个不是你们兄弟抬举宋江倒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若是如此来挟我只是逼宋江性命我自不如死了!”把刀望喉下自刎。刘唐慌忙攀住膊道:“哥哥!且慢慢地商量!”就手里夺了刀。宋江道:“你弟兄们若是可怜见宋江时容我去江州牢城听候限满回来那时却待与你们相会。”刘唐道:“哥哥这话小弟不敢主张。前面大路上有军师吴学究同花知寨在那里专等迎迓哥容小弟着小校请来商议。”宋江道:“我只是这句话由你们怎地商量。” 小喽罗去报不多时只见吴用花荣两骑在前后面数十骑马跟着飞到面前。下马叙礼罢花荣便道:“如何不与兄长开了枷?”宋江道:“贤弟是甚么话?此是国家法度如何敢擅动!”吴学究笑道:“我知兄长的意了。这个容易只不留兄长在山寨便了。晁头领多时不曾得与仁兄相会今次也正要和兄长说几句心腹的话。略请到山寨少叙片时便送登程。”宋江听了道:“只有先生便知道宋江的意。扶起两个公人来。宋江道:“要他两个放心;宁可我死不可害他。”两个公人道:“全靠押司救命!”一行人都离了大路来到芦苇岸边已有船只在彼。当时载过山前大路却把山轿教人抬了直断金亭上歇了叫小喽罗四下里去请众头领来聚会。 迎接上山到聚义厅上相见。晁盖谢道:“自从郓城救了性命兄弟们到此无日不想大恩。前者又蒙引荐诸位豪杰上山光辉草寨思报无门!”宋江答道:“小哥自从别后杀死淫妇逃在江湖上去了年半。本欲上山相探兄长面偶然村占里遇得石勇捎寄家书只说父亲弃世不想却是父亲恐怕宋江随众孚汉入夥去了因此写书来唤我回家。虽然明官司多得上下之人看觑不曾重伤。今配江州亦是好处。适蒙呼唤不敢不至。今来既见了尊颜奈我限期相逼不敢久住只此告辞。”晁盖道:“直如此忙!且请少坐。”两个中间坐了。宋江便叫两个公人只在交椅后坐与他寸步不离。晁盖叫许多头领都来参拜了宋江分两行坐下小头目一面斟酒。先是晁把盏了;向后军师吴学究公孙胜起至白胜把盏下来。酒至数巡宋江起身相谢道:“足见兄弟们相爱之情!宋江是个犯罪囚人不敢久停就此告辞。”晁盖道:“仁兄直如此见怪?虽然仁兄不肯要坏两个公人多与他些金银付他回去只说在梁山泊抢掳了去不到得治罪于他。宋江道:兄这话休题!这等不是抬举宋江明明的是苦我。家中上有老父在堂宋江不曾孝敬得一日如何敢违了他的教训负累了他?前者一时乘兴与众位来相投天幸使令石勇在村店里撞见在下指引回家。父亲说出这个缘故情愿教小可明了官司;及断配出来又频频嘱付;临行之时又千叮万嘱教我休为快乐苦害家中免累老父怆惶惊恐:因此父亲明明训教宋江。小可不争随顺弓便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虽生何益?如不肯放宋江下山情愿只就众位手里乞死!”说罢泪如雨下便拜倒在地。 晁盖吴用公孙胜一齐扶起。众人道:“既是哥哥坚意要往江州今日且请宽心住一日明日早送下山。三回五次留得宋江就山寨里了一日酒。教去了也不肯除只和两个公人同起同坐。 当晚住了一夜次日早起来坚心要行。吴学究道:“兄长听禀:吴用有个至爱相识见在江州充做两院押牢节级姓戴名宗。本处人称为戴院长。为他有道术一日能行八百里人都唤他做神行太保。此人十分仗义疏财。夜来小生修下一封书在此与兄长去到彼时可和本人做个相识。但有甚事可教众兄弟知道。”众头领挽留不住安排宴送行;取出一盘金银送与宋江;又将二十两银子送与两个公人;就宋江挑了包里都送下山来。一个个都作别弓。吴学究和花荣直送过渡到大路二十里外众头领回上山去。 只说宋江自和两防送公人取路投江州来。那个公人见了山寨里许多人马众头领一个个都拜宋江又得他那里若干银两一路上只是小心伏侍宋江。三个人在路约行了半月之上早来到一个去处望见前面一座高岭。两个公人说道:“好了!过得这条揭阳岭便是浔阳江。到江州却是水路相去不远。”宋江道:“天色暄趁早走过岭去寻个宿头。”公人道:“押司说得是。”三个人赶着奔过岭来。 行了半日巴过岭头早看见岭脚边一个酒店背靠颠崖门临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去那树阴之下挑出一个酒旆儿来。宋江见了心中欢喜便与公人道:“我们肚里正饥渴哩原来这岭上有个酒店我们且买碗酒再走。”三个人入酒店来两个公人把行李歇了将水火棍靠在壁上。宋江让他两个公人上坐定。宋江下坐了。半个时辰不见一个人出来。宋江叫道:“怎地不见有主人家?”只听得里面应道:“来也!来也!”侧屋下走出一个大汉来赤色须红丝虎眼;头上一顶破巾身穿一领布背心露着两臂下面围一条布手巾;看着宋江三个人唱个喏道:“客人打多少酒?”宋江道:“我们走得肚饥你这里有甚么肉卖?”那人道:“只有熟牛肉和浑白酒。”宋江道:“最好;你先切三斤熟牛肉来打一角酒来。”那人道:“客人休怪说。我这里岭上卖酒只是先交了钱方酒。”宋江道:“倒是先还了钱酒我也喜欢。等我先取银子与你。”宋江便去打开包里取出些碎银子。 那人立在侧边偷眼着见他包里沉重有些油戈心内自有八分欢喜;接了宋江的银子便去里面舀一桶酒切一盘牛肉出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只筋一面筛酒。三个人一头一面口里说道:“如今江湖上歹人多有万千好汉着了道儿的:酒肉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了劫了财物人肉把来做馒头子我只是不信。那里有这话?”那卖酒的人笑道:“你三个说不要我这酒和肉!里面都有了麻药!”宋江笑逆:“这个大哥瞧见我们说着麻药便来取笑。”两个公人道:“大哥热一碗也好。”那人道:“你们要热我便将去烫来。”那人烫热了将来筛做三碗。正是饥渴之中酒肉到口如何不?三人各了一碗下去。只见两个公人瞪了双眼口角边流下涎水来你揪我扯望便倒。宋江跳起来道:“你两个怎地得一碗便恁醉了?”向前来扶不觉自家头晕眼花扑地倒了。光着眼都面面觑;麻木了动弹不得。 酒店里那人道:“惭愧!好几日没买卖!今日天送这三硕行货来与我!”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边人肉作房里放在剥人凳上;又来把这两个公人也拖了入去那人再来却包里行李都提在后屋内打开看时都是金银。那人自道:“我开了许多年酒店不见着这等一个囚徒!量这等一个罪人怎地有许多财物却不是从天降下赐与我的!”那人看罢包里却再包了且去门前望几个火家归来开剥。立在门前看了一回不见一个男女归来。只见岭下这边三个人奔上岭来。那人却认得慌忙迎接道:“大哥那里去来?”那三个内一个大汉应道:“我们特地上岭来接一个人料道是来的程途日期了。我每日出来只在岭下等候不见到正不知在那里耽搁了。那人道:“大哥却是等谁?”那大汉道:“等个奢遮的好男子”。那人问道:“甚么奢遮的好男子?”那大汉答道:“你敢也闻他的大名?便是济州郓城县宋押司宋江。”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的山东及时雨宋公明?”那大汉道:“正是此人。” 那人又问道:“他却因甚打这里过?”那大汉道:“我本不知。近日有个相识从济州来说道:“郓城县宋江不知为甚事在济州府断配江州牢城。我料想他必从这里过来别处又无路。他在郓城县时我尚且要去和他会;今次正从这里经过如何不结识他?因此在岭下连日等候;接了他四五日并不见有一个囚徒过来。我今日同这两个兄弟信步踱上山岭来你这里买碗酒就望你一望。近日你店里买卖如何?”那人道:“不瞒大哥说这几个月里好生没买卖。今日谢天地捉得三个行货又有些东西。”那大汉慌忙问道:“三个甚样人?”那人道:“两个公人和一个罪人。”那汉失惊道:“这囚徒莫非是黑肥胖的人?”那人应道:“真个不十分长大面貌紫棠色。”那大汉连忙问道:“不曾动手么?”那人答道:“方拖进作房去等火家未回不曾开剥。”那大汉道:“等我认他一认!”当下四个人进山边人肉作房里只见剥人凳上挺着宋江和两个公人颠倒头放在地下。那大汉看见宋江却不认得;相他脸上“金印”又不分晓;没可寻思处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里来我看他公便知”那人道:“说得是。”便去房里取过公人的包里打开见了一锭大银又若干散碎银两。解开书袋来看了差批众人只叫得“惭愧。”那大汉便道:“天使令我今日上岭来!早是不曾动!争些儿误了我哥哥性命!”那大汉便叫那人:“快讨解药来先救起我哥哥。”那人也慌了连忙调了解药便和那大汉去作房里先开了枷扶将起来把这解药灌将下去。 四个人将宋江扛出前面客位里那大汉扶住着渐渐醒来光着眼看了众人立在面前又不认得。只见那大汉教两个兄弟扶住了宋江纳头便拜。宋江问道:“是谁?我不是梦中么?只见卖酒的那人也拜。宋江道:“这里正是那里?不敢动问两位高姓?”那大汉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贯州人氏。专在扬子江中撑船梢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龙李俊便是、这个卖酒的是此间揭阳岭人只靠做私商道路人尽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这两个兄弟是此间浔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却是投奔李俊家穴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童猛这两个也拜了宋江四拜。宋江问道:“却麻翻了宋江如何却知我姓名?”李俊道:“兄弟有个相识近日做买卖从济州回来说起哥哥大名为在江州牢城。李俊往常思念只要去贵县拜识哥哥只为缘分浅薄不能彀去。今闻仁兄来江州必从这里经过。小弟连连在岭下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见来。今日无心天幸使令李俊同两个弟兄上岭来就买杯酒遇见李立说将起来;因此小弟大惊慌忙去作房里看了却又不认得哥哥;猛可思量起来取讨公看了知道是哥哥。不敢问仁兄闻知在郓城县做押司不知为何事配来江州?”宋江把这杀了阎婆惜直至石勇村店寄书回家事今次配来江州备细说了一遍。钿人称叹不已。李立道:“哥哥何不只在此间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受苦?”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连累家中老父此间如何住得!”李俊道:“哥哥义士必不肯胡行。你救起那两个公人来。”李立连忙叫了火家已都归来了便把公人扛出前面客位里来把解药灌将下去救得两个公人起来面面觑道:“我们想是行路辛苦恁地容易得醉!”众人听了都笑。 当晚李立置酒管待众人在家里过了一夜;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里遇了宋江并两个公人。当时相别了。宋江目和李俊童威童猛并两个公人下岭来迳到李俊家歇下。置备酒食相待结拜宋江为兄留在家里过了数日。宋江要行李俊留不住取些银两两个公人。宋江再带了行枷收拾了包里行李辞别李俊童威童猛离了揭阳岭下取路望江州来。 三个人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时分。行到一倨去处只见人烟辏集市井喧哗。正来到镇上共见那里一夥人围住着看。宋江分开人丛挨入去看时却原来是一个使棒卖膏药的宋江和两个公人立住了脚看他使了一回棒。那教头放下了手中棒又使了一回拳。宋江喝采道:“好棒拳脚!”那却拿起一个盘子来口里开口道:“小人远方来的人投贵地特来就事。虽无惊人的本事全靠恩官作成远处夸称近方卖弄。如要筋骨药当下取赎;如不用膏药可烦赐些银两铜钱休教空过了。”那教头把盘子掠了一遭没一个出钱与他。那汉又道:“看官高抬贵手”。又掠了一遭众人都白着眼看又没一个出钱赏他。宋江见他惶死掠了两遭没人出钱便叫公人取出五两银子来。宋江叫道:“教头我是个犯罪的人没甚与你;这五两白银权表薄意休嫌轻微。”那汉子得了这五两白银托在手里便收科道:“恁地一个有名的揭阳镇上没一倨晓事的好汉抬举咱家!难得这位恩官本身见自为事在官又是过往此间颠倒五两白银!正是‘当年却笑郑元和:只向青楼买笑歌!惯使不论家豪富风流不在着衣多。’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十两!自家拜揖。愿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传扬。”宋江答道:“教师量这些东西值得几多!不顺玫谢。正说之间只见人丛里一条大汉分开人众抢近前来大喝道:“兀那!是甚么鸟汉!那里来的囚徒敢来灭俺揭阳镇上威风!”喏着双拳来打宋江。不因此起相争有分教:“浔阳江上聚数筹搅海苍龙;梁山泊中添一个爬山猛虎。毕竟那汉为甚要打宋江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六回 没遮拦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夜闹浔阳江 话说当下宋江不合将五两银子了那个教师。只见这揭阳镇上众人丛中钻过这条大汉睁着眼喝道:“这厮那里学到这些鸟棒来俺这揭阳镇上逞强!我已吩付了众人休睬他你这厮如何卖弄有钱把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的威风!”宋江应道:“我自赏他银两却干你甚事?”那大汉揪住宋江喝道:“你这贼配军!敢回我话!”宋江道:“做甚么不敢回你话!”那大汉提起双拳劈脸打来。宋江躲个过。大汉又赶入一步来宋江却待要和他放对只见那个使棒的教头从人背后赶将来一只手揪这那大汉头巾一只手提住腰胯望那大汉肋骨上只一兜踉跄一交颠翻在地。那大汉却待挣扎起来又被这教头只一脚踢翻了。两个公人劝住教头。那大汉从地上爬将起来看了宋江和教头说道:“使得使不得教你两个不要慌!”一直往南去了。 宋江且请问:“教头高姓何处人氏?”教头答道:“小人祖贯河南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呼小人病大虫薛永。不敢拜问恩官高姓大名?”宋江道:“小可姓宋名江。祖贯郓城县人氏。”薛永道:“莫非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宋江道:“小可便是。”薛永听罢便拜。宋江连忙扶住道:“少叙三杯如何?”薛永道:“好。正要拜识尊颜却为门得遇兄长。”慌忙收拾起棒和药囊同宋江便往邻近酒肆内去酒。 只见酒家说道:“酒肉自有只是不敢卖与你们。”宋江问道:“缘何不卖与我们?”酒家道:“却和你们打的大汉已使人分付了;若是卖与你们时把我这店子都打得粉碎。我这里却是不敢恶他。这人是此间揭阳镇上一霸谁敢不听他说。”宋江道:“既然恁地我们去休;那必然要来寻闹”薛永道:“小人也去店里算了房钱还他;一两日间也来江州相会。兄长先行。”宋江又居一二十两银子与了薛永辞别了自去。 宋江只得自和两个公人也离了酒店又自去一处酒。那店家说道:“小郎已自都分付了我们如何敢卖与你们!你枉走!白自费力!不济事!”宋江和两个公人都做声不得;却被他那里不肯相容。宋江问时都道:“他已着小郎连连分付去了不许安着你们三个。”当下宋江见王是话头三个便拽开脚步望大路上走。看见一轮红日低坠天色昏暗宋江和两个公人心里越慌。三个商量道:“没来由看使棒恶了这!如今闪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却是投那里去宿是好?”只见远远地小路望见隔林深处射出灯光来。宋江见了道:“兀那里灯光明处必有人家。遮莫怎地陪个小心借宿一夜明日早行。”公人看了道:“这灯光处又不在正路上。”宋江道:“没奈何!虽然不在正路上明日多行三二里却打甚么要紧?”三个人当时落路来。行不到二里多路林子背后闪出一座大庄院来。宋江和两个公人来到庄院前敲门。庄客听得出来开门道:“你是甚人黄昏夜半来敲门打户?”宋江陪着小心答道:“小人是个罪犯配送江州的人。今日错过了宿头无处安歇欲求贵庄借宿一宵来早依例拜纳房金。”庄客道:“既是恁地你且在这里少待等我入去报知庄主太公可容即歇。”庄客入去通报了复翻身出来说道:“太公相请。”宋江和两个公人到里面茸棠去参见了庄主太公。太公付教庄客领到门房里安歇就与他们些晚饭。庄客听了引去门草房下点起一碗灯教三人歇定了;取三分饭食羹汤蔬教他三个了。庄客收了碗碟自入里面去。两个公人道:“押司这里又无外人一除了行枷快乐睡一夜。明日早行。”宋江道:“说得是。”当时去了行枷和两个公人去房外净手看见星光满天又见打麦场边屋后是一条村僻小路宋江看在眼里。三个净了手入进房里关上门去睡。 宋江和两个公人说道:“也难得这个庄主太公留俺们歇这一夜。”正说间听得里面有人点火把来打麦场上一到处照看。宋江在门缝里张时见是太公引着三倨庄客把火把到处照看。宋江对公人道:“这太公和我父亲一般:件件定要自来照管这早晚也王肯去睡琐琐地亲自点看。”正说间只听得外面有人叫开庄门。庄客连忙来开了门放入五七个人来。为头的手里拿着朴刀背后的都拿着稻叉棍棒。火把光下宋江张看时那个提朴刀的正是在揭阳镇上要我们的那汉。宋江又听得那太公问道:“小郎你那里去来?和甚人打日晚了拖拽棒?”那大汉道“阿爹不知。哥哥在家里么?”太公道:“你哥哥得醉了去睡在后面亭子上。”那汉道:“我自去叫他起来。我和他赶人。”太公道:“你又和谁合口?叫起哥哥来时他却不肯干休。你且对我说这缘故。”那汉道:“阿爹你不知今日镇上一个使棒卖药的汉子叵耐那不先来见我弟兄两个便去镇上撒科卖药教使棒;被我都分付了镇上的人分不要与他赏钱。不知那里走一个囚徒来那做好汉出尖把五两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威风!我正要打那却恨那卖药的脑揪翻我打了一顿又踢了我一脚至今腰里还疼。我已教人四下里分付了酒店客店:不许着这们酒安歇。先教那三个今夜没存身处。随后我叫了赌房里一夥人赶将去客店里拿得那卖药的来尽气力打了一顿;如今把来吊在都头家里明日送去江边困做一块抛在江里出那口鸟气!却只赶这两个公人押的囚徒不着。前面又没客店竟不知投那里去宿了我如今叫起哥哥来分头赶去捉拿这厮!”太公道:“我儿休恁地短命相!他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却干你甚事?你去打他做甚么?可知道着他打了也不曾伤重。快依我口便罢休教哥哥得知。你人打了他肯干罢?又是去害人性命!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半夜三更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那汉不顾太公说着朴刀迳入庄内去了。太公随后也赶入去。 宋江听罢对公人说道:“这般不巧的事!怎生是好!却又撞在他家投宿!我们只宜走了好。倘或这厮得知必然他害了性命。便是太公不说庄客如何敢瞒?”两个公人都道:“说得是。事不宜迟及早快走!”宋江道:“我们休从门前出去掇开屋后一堵子出去罢。”两个公人挑了包里宋江自提了行枷便从房里挖开屋后一堵壁子。三个人便趁星光之下望林木深处小路上只顾走。正是“慌不择路。”走了一个更次望见前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滔滔滚滚正来到浔阳江边。只听得背后喊叫火把乱明吹风忽哨赶将来。宋江只叫得苦道:“上苍救一救则个!” 三人躲在芦苇中望后面时那火把渐近。三人心里越慌脚高步低在芦苇里撞。前面一看“不到天尽头早到地尽处”一带大江拦截侧边又是一条阔港。宋江仰天叹道:“早知如此的苦权且住在梁山泊也罢!谁想直断送在这里!”宋江正在危急之际只见芦苇中悄悄地忽然摇出一只船来。宋江见了便叫:“梢公!且把船来救我们三个!俺与你几两银子!”那梢公在船上问道:“你三个是甚么人却走在这里来?”宋江道:“背后有强人打劫我们一味地撞在这里。你快把船来渡我们!我多与你些银两!”那梢公早把船放得拢来。三个连忙跳上船去。一个公人便把包里我下舱里;一个公人便将水火棍拓开了船。那梢公一头搭上橹一面听着包里落舱有些好响声心中暗喜;把橹一摇那只小船早荡在江心里。岸上那夥赶来的人早赶到滩头有十余个火把为头两个大汉各挺着一条朴刀约从有二十余人各执棒。口里叫道:“你那梢公快摇船拢来”宋江和两个公人做一块儿伏在船舱里说道:“梢公!却是不要拢船!我们自多谢你些银子!”那梢公点头只不应岸上的人把船望上水咿咿哑哑的摇将去。那岸上这夥人大喝道:“你那梢公不摇拢船来教你都死!”那梢公冷笑几声也不应。岸上那夥人又叫道:“你是那梢公直恁大胆不摇拢来?那梢公冷笑应道:“老爷叫做张梢公!你不要咬我鸟!”岸上火把丛中那个长汉说道:“原来是张大哥!你见我弟兄两个么?”那梢公应道:“我又不瞎做甚么不见你!”那长汉道:“你既见我时且摇拢来和你说话。”那梢公道:“有话明朝来说趁船的要去得紧。”那长汉道:“我弟兄两个正要捉这趁船的三个人!”那梢公道:“趁船的三个都是我家亲眷衣食父母。请他归去碗‘板刀面’了来!”那长汉道:“你且摇拢来和你商量”那梢公道:“我的衣饭倒拢来把与你倒乐意。”那长汉道:“张大哥!不是这般说!我弟兄只要捉这囚徒!你且拢来!”那梢公一头摇橹一面说道:“我自好几日接得这个主顾却是不摇拢来倒你接了去!你两个只休怪改日相见!”宋江呆了不听得话里藏机在船舱里悄悄的和两个公人说:“也难得这个梢公!救了我们三个性命又与他分说!不要忘了他恩德!却不是幸得这只船来渡了我们!” 却说那梢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三个人在舱里望岸上时火把也自去芦苇中明亮。宋江道:“惭愧!正是好人相逢恶人远离且得脱了这场灾难!”只见那梢公摇着橹口里唱起湖州歌来;唱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爱交游只爱钱。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金砖!宋江和两个公人听了这歌都酥软了。宋江又想道:“他是耍。”三个正在里议论未了只见那梢公放下橹说道:“你这个撮鸟!两个公人平日最会诈害做私商的心今日却撞在老爷手里!你三个却是要‘板刀面’却是要‘馄饨?’”宋江道:“家长休要取笑。怎地唤做‘板刀面?’怎地是‘馄饨?’”那梢公睁着眼道:“老爷和你耍甚鸟!若还要‘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板底下。我不消三刀五刀我只一刀一个都剁你三个人下水去!你若要‘馄饨’时你三个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未江听罢扯定两个公人说道:“却是苦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梢公喝道:“你三倨好好商量快回我话!”宋江答道:“梢公不知我们也是没奈何犯下了罪迭配甘州的人。你如何可怜见饶了我三个!”那梢公喝道:“你说甚么闲话!饶你三个?我半个也不饶你!老爷唤作有名的狗脸张爷爷!来也不认得爷也去不认得娘!你便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宋江又求告道:“我们都把包里内金银财帛衣服等项尽数与你。只饶了我三人性!”那梢公便去板底下摸出那把明晃晃板刀来大喝道:“你三个要怎地!”宋江仰天叹道:“为因我不敬天地不孝父母犯下罪责连累了你两个!”那两个公人也扯着宋江道:“押司!罢!罢!我们三个一处死休!”那梢公又喝道:“你三个孚好快脱了衣裳跳下江去!跳便跳!不跳时老爷便剁下水里去!”宋江和那两个公人抱做一块望着江里。只见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 梢公回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急溜下来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星光之下早到面前。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梢公敢在当行事?船里货物见者有分!”这船公回头看了慌忙应道:“原来却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不曾带挈兄弟。”大汉道:“张家兄弟你在这里又弄这一手!船里甚么行货?有些油水么?”梢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这几日没道路又赌输了没一;正在沙滩上闷坐岸上一夥人赶着。三头行货来我船里却是两个鸟公人解一个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里。他说道迭配江州来的却又项上不带行枷。赶来的岸上一夥人却是镇上穆家哥儿两个定要讨他。我见有些油水我不还他。”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江听得声音熟便舱里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那大汉失惊道:“真个是我哥哥!早不做出来!” 宋江钻出船上来看时星光明亮那船头上立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背后船梢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翻江蜃童猛。这李俊听得是宋公明便跳过船来口里叫道:“哥哥惊恐?若是小来得迟了些个误了仁兄性命!今日天使李俊在家坐立不安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哥哥在此受难!”那梢公呆了半晌做声不得方问道:“李大哥这黑汉便是十东及时雨宋公明么?”李俊道:“可知是哩!”那梢公便拜道:“我那爷!你何不门通个大名省得着我做出歹事来争些儿伤了仁兄!”宋江问李俊道:“这个孚汉是谁?请问高姓?”李俊道:“哥哥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姓张是小孤山下人氏单名淇字绰号船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宋江和两个公人都笑起来。 当只船并着摇奔滩边来缆了船舱里扶宋江并两个公人上岸。李俊又与张横说:“兄弟我尝和你说:天下义士只除非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今日你可仔细认着。”张潢开火石点起灯来照着宋江扑翻身又在沙滩上拜道:“哥哥恕兄弟罪过!”张横拜罢问道:“义士哥哥为何事配来此间?”李俊把宋江犯罪的事说了今来迭配州。张横听了说道:“好教哥哥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没得钿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因此人起他一个异名唤做浪里白条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宋江道:“愿闻则个。”张横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静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贫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锚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通地撺下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得足了却送他到僻静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那时我两个只靠这道路过日。”宋江道:“可知江边多有主顾来寻你私渡。”李俊等都笑起来张横又道:“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里做私商;兄弟张顺他却如今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如今哥哥去时小弟寄一封书去-只是不识字写不得。”李俊道:“我们去村里央个门馆先生来写。留下童威童猛看船。三个人跟了李俊张横提了灯投村里来。走不过半里路看见火把还在岸上明亮。张棋说道:“他弟兄两个还未归去!”李俊道:“你说兀谁弟兄两个?”张横道:“便是镇上那穆家哥儿两个。”李俊道:“一叫他两个来拜了哥哥。”宋江连忙说道:“使不得!他两个赶着要捉我!”李俊道:“仁兄放心。他兄弟不知是哥哥。他亦是我们一路人。” 李俊用手一招忽哨了一声只见火把人伴都飞奔将来。看见李俊张横都恭奉着宋江做一处说话那弟兄二人大惊道:“二位大哥如何与这三人熟?”李俊大笑道:“你道他是兀谁?”那二人道:“便是不认得。只见他在镇上出银两赏那使棒的灭俺镇上威风正待要捉他!”李俊道:“他便是我日常和你们说的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公明哥哥!你两个还不快拜!”那弟兄两个撇了朴刀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久矣!不期今日方得相会!却甚是冒渎犯伤了哥哥望乞怜悯恕罪!”宋江扶起二人道:“壮士愿求大名?”李俊便道:“这弟兄两个富户是此间人。姓穆名弘绰号没遮拦。兄弟穆春唤做小遮拦。是揭阳镇上一霸。我这里有‘三霸’哥哥不知一说与哥哥知道。揭阳岭上岭下便是小弟和李立一霸;揭阳镇上是他弟兄两个一霸;浔阳江边做私商的却是张横张顺两个一霸;以此谓之‘三霸。’”宋江答道:“我们如何省得!既然都是自家弟兄情分望乞放还了薛永!”穆弘笑道:“便是使棒的那?哥哥放心。”-随即便教兄弟穆春-“去取来还哥哥。我们且请仁兄到敝庄伏礼请罪。”李俊说道:“最好最好;便到你庄上去。”穆弘叫庄客着两个去看了船只就请童威童猛一同都到庄上去相会;一面又着人去庄上报知置办酒筵杀羊宰猪整理筵宴。 一行众人等了童威童猛一同取路投庄上来。却好五更天气都到庄里请出穆太公来相见了就草堂上分宾主坐下。宋江与穆太公对。说话未久天色明朗穆春已取到病大虫薛永进来一处相会了。穆弘安排筵席管待宋江等众位饮宴。至晚都留在庄上歇宿。 次日宋江要行穆弘那里肯放把众人都留庄上陪侍宋江去镇上闲观看揭阳市村景致。又住了三日宋江怕违了限次坚意要行。穆弘并众人苦留不住当日做个送路筵席。 次日早起来宋江作别穆太公并众位好汉;临行分付薛永:“且在穆弘处住几时却来江州再得相会。”穆弘道:“哥哥但请放心我这里自看顾他。”取出一盘金银送与宋江又两个公人些银两。临动身张横在穆弘庄上央人修了一封家书央宋江付与张顺。当时宋江收放包里内了。一行人都送到浔阳江边。穆弘叫只船来取过先头行李下船。众人都在江边安排行枷取酒送上船饯行。当下众人泪而别。李俊张横穆弘穆春薛永童威童猛一行人各自回家不在话下。 只说宋江自和两个公人下船投江州来。这梢公非比前番使着一帆风蓬早送到江州上岸。宋江方带上行枷两个公人取出书挑了行李直至江州府前来正值府尹升厅。原来那江州知府姓蔡双名得章是当朝祭太师蔡京的第九个儿子;因此江州人叫他做蔡九知府。那人为官贪滥作事骄奢。为这江州是钱粮浩大的去处抑且人广物盈因此太师特地教他来做个知府。当时两个公人当厅下了公押宋江投厅下蔡九知府看见宋江一表非俗便问道:“你为何枷上没了本州的封皮?”两个公人告道:“于路上春雨淋漓却被水坏了。知府道:“快写个帖来便送下城外牢城营里去。本府自差公人押解下去。”这两个公人就送宋江到牢城营内交割。当时江州府公人了帖监押宋江并同公人出州衙前来酒店里买酒。宋江取三两来银子与了江州府公人当讨了收管将宋江押送单身房里听候。那公人先去对管营差拨处替宋江说了方便交割讨了收管自回江州府去了。 这两个公人也交还了宋江包里行李千酬万谢相辞了入城来。两个自说道:“我们虽是了惊恐却赚得许多银两。”自到州衙府里伺候讨了回两个取路往济州去了。 话里只说宋江又是央浼人请差拨到单身房里送了十两银子与他;管营处又自加倍送十两并人事;营里管事的人并使唤的军健人等都送些银两与他们买茶;因此无一个不欢喜宋江。少刻引到点视厅前除了行枷参见管营。为得了贿赂在厅上说道:“这个新配到犯人宋江听着:先朝太祖武德皇帝圣旨事例但凡新入流配的心顺先打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捉去背起!”宋江告道:“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时症至未曾痊可。”管营道:“这汉端的像有病的;不见他面黄饥瘦有些病症?且与他权寄下这顿棒。此人既是县吏身着他本营抄事房做个抄事。”就时立了案便教去抄事。宋江谢了去单身房取了行李到抄事房安顿了。众囚徒见宋江有面目都买酒来庆贺。 次日宋江置备酒食与众人回礼;不时间又请差拨牌头递杯管营处常送礼物与他。宋江身边有的是金银财帛单把来结识他们;住了半月之间满营里没一个不欢喜他。自古道:“世情看冷人面遂高低!”宋江一日与差拨在抄事房酒那差拨说与宋江道:“贤兄我前日和你说的那个节级常例人情如何多日不使人送去与他?今已一旬之上了。他明日下来时须不好看。”宋江道:“这个不妨。那人要钱不与他;若是差拨哥哥但要时只顾问宋江取不妨。那节级要时一也没!等他下来宋江自有话说。”差拨道:“押司那人好生利害更兼手脚了得!倘或有些言语高低了他些羞辱却道我不与你通知。宋江道:“兄长由他。但请放心小可自有措置。敢是送些与他也不见得;他有个不敢要我的也不见得。”正恁的说未了只见牌头来报道:“节级下在这里了。正在厅上大作骂道:‘新到配军如何不送常例钱与我’”差拨道:“我说是么?那人自来连我们都怪。”宋江笑道:“差拨哥哥休罪不及陪侍改日再得作杯。小可且去和他说话。”差拨也起身道:“我们不要见他。”宋江别了差拨离了抄事房自来点视厅上见这节级。不是宋江来和这人见有分教:江州宋江来与这个节级怎么相见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回 宋江智取无为军 张顺活捉黄文炳 话说江州城外白龙庙中梁山泊好汉劫了法场救得宋江戴宗正是晁盖花荣黄信吕方郭盛刘唐燕顺杜迁宋万朱贵王矮虎郑天寿石勇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共计一十七人领带着**十个悍勇壮健小喽罗。浔阳江上来接应的好汉张顺张横李俊李立穆弘穆春童威薛永九筹好汉也带四十余人都是江面上做私商的火家撑驾三只大船前来接应;城里黑旋风李逵引众人杀至浔阳江边:两路救应。通共有一百四五十人都在白龙庙里聚义。只听得小喽罗报道:“江州城里军兵擂鼓摇旗鸣锣喊追赶到来。”那黑旋风李逵听得大吼了一声提两把板斧先出庙门。众好汉呐声喊都手中军器齐出庙来迎敌。刘唐朱贵先把宋江戴宗护送上船。李俊同张顺三阮整顿都使长背后步军簇拥摇旗呐喊杀奔前来。这里李逵当先轮着板斧赤条条地飞奔砍将入去;背后便是花荣;黄信吕方郭盛四将拥护。花荣见前面的军马都扎住了只怕李逵着伤偷手取弓箭出来搭上箭拽满弓望着为头领的一个马军飕地一箭只见翻筋斗射下马去。那一伙马军了一惊各自奔命拨转马头便走倒把步军先冲倒一半。这里众多好汉们一齐冲究将去杀得那官军横野烂血染江红直杀到江州城下。城上策应官军早把擂木扎、炮石将下来。官军慌忙入城关上城门好几日不敢出来。众多好汉拖转黑旋风回到白龙庙前下船。晁盖整点众人完备都叫分头下船开江便走。却值顺风拽起风帆三只大船载了许多人马头领却投穆太公庄上来。一帆顺风早到岸边埠头。一行众人都上岸来。穆弘邀请众好汉到庄内堂上穆太公出来迎接。宋江等众人都相见了。太公道:“众头领连夜劳神且请客房中安歇将息实体。”各人且去房里暂歇将养整理衣服器械。当日穆弘叫庄客宰了一头黄牛杀了十数个猪羊鸡鹅鱼鸭珍肴异馔排下筵席管待众头领。饮酒中间说起许多情节。晁盖道:“若非是二哥众位把船相救我等皆被陷于缧!”穆太公道:“你等如何却打从那条路上来?”李逵道:“我自只拣人多处杀将去。他们自跟我来。我又不曾叫他。”众人听了都大笑。宋江起身与众人道:“小人宋江若无众好汉相救时和戴阮长皆死于非命。今日之恩深于沧海如何报答得众位!只恨黄炳那搜根剔齿几番唆毒要害我们这冤雠如何不报!怎地启请众位好汉再作个天大人情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炳那也与宋江消了这口无穷之恨那时回去如何?”晁盖道:“我们众人偷营劫寨只可使一遍如何再行得?似此奸贼已有堤备不若且回山寨去聚起大队人马一和学究公孙二先生并林冲秦明都来报雠也未为晚。”宋江道:“若是回山去了再不能彀得来:一者山遥路远;二乃江州必然申开明各处谨守不要痴想。只是趁这个机会便好下手不要等他做了准备。”花荣道:“哥哥见得是。虽然如此只是无人识得路迳不知他地理如何。先得个人去那里城中探听虚实也要看无为军出没的路径去处就要认黄炳那贼的住处了然后方好下手。”薛永便起身说道:“小弟多在江湖上行此处无军最熟。我去探听一遭如何?”宋江道:“若得贤弟去走一遭最好。”薛永当日别了众人自去了。只说宋江自和众头领在穆弘庄上商议要打无为军一事整顿军器刀安排弓弩箭矢打点大小船只等项堤备已了。只见薛永去了两日带将一个人回到庄上来拜见宋江。宋江便问道:“兄弟这位壮士是谁?”薛永答道:“这人姓侯名健祖居洪都人氏;做得第一手裁缝端的是飞针走线;更兼惯习棒曾拜薛永为师。人见他黑瘦轻捷因此唤他做“通臂猿。”见在这无为军城里黄炳家做生活。小弟因见了就请在此。”宋江大喜便教同坐商议。那人也是一座地煞星之数自然义气相投。宋江便问江州消息无为军路径如何。薛永说道:“如今蔡九知府计点官军百姓被杀死有五百余人带伤中箭者不计其数见今差人星夜申奏朝廷去了。城门日中后便关出入的好生盘问得紧。原来哥哥被害一事倒不干蔡九知府事都是黄炳那三回五次点拨知府教害二位。如今见劫了法场场中甚慌晓夜阳备。小弟又去无为军打听正撞见这个兄弟出来饭;因是得知备细。”宋江道:“侯兄何以知之?”侯健道:“小人自幼只爱习学棒多得薛师父指教因此不敢忘恩。近日黄通判特取小人来他家做衣服。因出来遇见师父提起仁兄大名说起此一节事来。小人要结识仁兄特来报知备细。这黄炳有个嫡亲哥哥唤做黄烨与这炳是一母所生二子。这黄烨平生只是行善事修桥补路塑佛斋僧扶危济因救拔贫苦那无为军城中都叫他做“黄面佛。”这黄炳虽是罢闲通判心里只要害人惯行歹事无为军都叫他做“黄蜂刺。”他兄弟两个分开做两院住只在一条巷内出入。靠着门里便是他家。黄炳贴着城住黄烨近着大街。小人在那里做生活却听得黄通判回家来说:“这件事蔡知府已被瞒过了却是我点拨他教知府先斩了然后奏去。”黄烨听得说时只在背后骂说道:“又做这等短命促掏的事!于你无干何故定要害他?俏或有天理之时报应只在目前却不是反招其祸?”这两日听得得劫了法场好生惊。昨夜去江州探望蔡九知府与他计较尚兀自未回来。”宋江道:“黄炳家多少人口?有几个房头?”侯健道:“男子妇人通有四五十口。”宋江道:“天教我报雠特使这个人来!虽是如此全靠众兄弟维持。”众人齐声应道:“当以死向前!正要驱除这等赃滥奸恶之人与哥哥报雠雪恨!”宋江又道:“只恨黄炳那贼一个却与无为军百姓无干。他兄既然仁德亦不可害他休教天下人骂我等不仁。众弟兄去时不可分毫侵害百姓。今去那里我有一计只望众人扶助。”众头领齐声道:“专听哥哥指教。”宋江道:“有烦穆太公对付**十个叉袋又要百十束芦柴用着五只大船两只小船;央及张顺李俊驾两只小船;五只大船上用着张横三阮童威和识水的人护船:此计方可。”穆弘道:“此间芦苇油柴布袋都有我庄上的人都会使水驾船。便请哥哥行事。”宋江道:“却用侯家兄弟引着薛永并白胜先去无为军城中藏了;来日三更二点为期只听门外放起带铃鹁鸽便教白胜上城策应先插一条白绢号带近黄炳家便是上城去处。”再又教石勇杜迁扮做丐者去城门边左近埋伏只看火为号便要下手杀把门军士。李俊张顺只在江面上往来巡绰等候策应。宋江分拨己定。薛永白胜侯健先自去了。随后再是石勇杜迁扮做丐者。身边各藏了短刀暗器也去了。 这里自一面扛抬沙土布袋和芦苇油柴上船装载。众好汉至期各各拴束了身上都准备了器械;船舱里埋伏军汉。众头领分拨下船:晁盖宋江花荣在童威船上;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在张横船上;戴宗刘唐黄信在阮小二船上;吕方郭盛李立在阮小五船上;穆弘穆春李逵在阮小七船上。只留下朱贵宋万在穆太公庄上看理江州城里消息;先使童猛棹一只打鱼快船前去探路。小喽罗并军健都伏在舱里。火家庄客水手撑驾船只当夜密地望无为军来。此时正是七月尽天气夜凉风静月白江清;水影山光上下一碧。约莫初更前后大小船只都到无为江岸边拣那有芦苇深处一字儿缆定了船只。只见那童猛回船来报道:城里并无些动静。”宋江便叫手下众人把这沙土布袋和芦苇干柴都搬上岸望城边来。听那更鼓时正打二更。宋江叫小喽罗各各了沙土布袋并芦柴就城边堆垛了。众好汉各挺手中军器只留张横三阮两童守船接应;其余头领都奔城边来。望城上时约离北门有半里之路宋江便叫放起带铃鹁鸽。只见城上一条竹竿缚着白号带风飘起来。宋江见了便叫军士就这城边堆起沙土布袋分付军汉一面挑担芦苇油柴上城。只见白胜已在那里接应等候把手指与众汉道:“只那条巷便是黄炳住处。”宋江问白胜道:“薛永侯健在那里?”白胜道:“他两个潜入黄炳家里去了只等哥哥到来。”宋江又问道:“你曾见石勇杜迁幺?”白胜道:“他两个在城门边左近伺候。”宋江听罢引了众好汉下城来迳到黄炳门前只见侯健闪在房檐下。宋江唤来附耳低言道:“你去将菜园门开了放他军士把芦苇油柴堆放里面;可教薛永寻把火来点着却去敲黄炳门道:“间壁大官人家失火!有箱笼什物搬来寄顿!”敲得门开我自有摆布。”宋江教众好汉分几个把住两头。侯健失去开了菜园门军汉把芦柴搬来堆在里面。侯侯就讨了火种递与薛永将来点着。侯健便闪出来却去敲门叫道:“间壁大官人家失火!有箱笼搬来寄顿快开门则个!”里面听得便起来看时望见隔壁火起连忙开门出来。晁盖、宋江等呐声喊杀将入去。众好汉亦各动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把黄炳一门内外大小四五十口尽皆杀了不留一人。只不见了炳一个。众好汉把他从前酷害良民积攒下许多家私金银收拾俱尽大哨一声众多好汉都扛了箱笼家财却奔城上来。且说石勇杜迁见火起各掣出尖刀便杀把门的军人却见前街邻合拿了水桶梯子都奔来救火。石勇杜迁大喝道:“你那百姓休得向前!我们是梁山泊好汉数千在此来杀黄炳一门良贱与宋江、戴宗报雠!不干你百姓事!你们快回家躲避了休得出来管闲事!”众邻合有不信的立住了脚看。只见黑旋风李逵轮起两把板斧着地卷将来众邻合方呐声喊抬了梯子水桶一哄都走了。这边后巷也有几个守门军汉带了些人了麻搭火钓都奔来救火。早被花荣张起弓当头一箭射翻了一个李逵大喝道:“要死的便来救火!”那伙军汉一齐都退去了。只见薛永拿着火把便就黄炳家里前后点着乱乱杂杂火起。当时李逵砍断铁锁大开城门。一半人从城上出去一半人从城门下出去。只见三阮张童都来接应合做一处扛抬财物上船。无为军已知江州被梁山泊好汉劫了法场杀死无数的人如何敢出来追赶只得回避了。这宋江一行众好汉只恨拿不着黄炳都上了船摇开了自投穆弘庄上来不在话下。却说江州城里望见无为军火起蒸天价红满城中讲动;只得报知本府。这黄炳正在府里议事听得报说了慌忙来禀知府道:“敝乡失火急却回家看觑!”蔡九知府听得忙叫开城门差一只官船相送。黄炳谢了知府随即出来带了从人慌下船摇开江面望无为军来。看见火势猛烈映得江面上都红梢公说道:“这火只是北门里火。”黄炳见说了心里越慌。看看摇到江心里只见一只小船从江面上摇过去了。少时又是一只小船摇将过来却不迳过望着官船直撞将来。从人喝道:“甚幺船!敢如此直撞来!”只见那小船上一条大汉跳起来手里拿着挠钓口里应道:“去江州报失火的船!”黄炳便钻出来问道:“那里失火?”那大汉道:“北门黄通判家被梁山泊好汉杀了一家人口劫了家私如今正烧着哩!”黄炳失口叫声苦不知高低。那汉听了一挠钓搭住了船便跳过来。黄炳是个乖觉的人早瞧了八分便奔船梢后走望江里踊身便跳。只见当面前又一只船水底下早钻过一个人把黄炳劈腰抱住拦头揪起扯上船来。船上那个大汉早来接应便把麻索绑上。那摇官船的梢公只顾下拜。李俊说道:“我不杀你们只要捉黄炳这厮!你们自回去说与蔡九知府那贼驴知道:俺梁山泊好汉们权寄他那颗驴头早晚便要来取!”梢公战抖抖的道:“小人去说!”李俊张顺拿了黄炳过自己的小船上放那官船去了。两个好汉棹了两只快船迳奔穆弘庄上。早摇到岸边。望见一行头领都在岸上等候搬运箱笼上岸。见说拿得黄炳宋江不胜之喜。众好汉一齐心中大喜说:“正要此人见!”李俊张顺早把黄炳带上岸。众人看了监押着离了江岸到穆太公庄上来。朱贵宋万接着众人入到庄里草厅上坐下。宋江把黄炳剥了衣服绑在柳树上请众头领团团坐定。宋江叫取一酒来与众人把盏。上自晁盖下至白胜共是三十位好汉都把遍了。宋江大骂:“黄炳!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如何只要害我三回五次教唆蔡九知府杀我两个!你既读圣贤之书如何要做这等毒害的事!我又不与你有杀父之雠你如何定要谋我!你哥哥黄烨与你这厮一母所生他怎恁般修善!久闻你那城中都称他做黄面佛我昨夜分毫不曾侵犯他。你这厮在乡中只是害人交结权势浸润官长欺压良善我知道无为军人民都叫你‘黄蜂刺!’我今日且替你拔了这个‘刺!’”黄炳告道:“小人已知过失只求早死!”晁盖喝道:“你那贼驴!怕你死!你这厮!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宋江便问道:“那个兄弟替我下手?”只见黑旋风李逵跳起身来说道:“我与哥哥动手割这厮!我看他肥胖了倒好烧!”晁盖道:“说得是。”教:“取把尖刀来就讨盆炭火来细细地割这厮烧来下酒与我贤弟消这怨气!”李逵拿起尖刀看着黄炳笑道:“你这厮在蔡九知府后堂且会说黄道黑拨置害人无中生有掇撺他!今日你要快死老爷却要你慢死!”便把尖刀先从腿上割起。拣好的就当面炭火上炙来下酒。割一块炙一块。无片时割了黄炳李逵方把刀割开胸膛取出心肝把来与众好汉看醒酒汤。众多好汉看割了黄炳都来草堂上与宋江贺喜。只见宋江先跪在地上。众头领慌忙都跪下齐道:“哥哥有甚幺但说不妨。兄弟们敢不听?”宋江便道:“小可不才自小学吏初世为人便要结织天下好汉。奈缘力薄才疏不能接待以遂平生之愿。自从刺配江州多感晁头领并众豪杰苦苦相留宋江因守父亲严训不曾肯住。正是天赐机会!于路直至浔豪杰。不想小可不才一时间酒后狂险累了戴院长性命。感谢众位豪杰不避凶险来虎穴龙潭力救残生;又蒙协助报了冤雠。如此犯下大罪闹了两座州城必然申奏去了。今日不繇宋江不由宋江不上梁山泊投托哥哥去。未知众位意下若何?如是相从者只今收拾便行;如不愿去的一听尊命。只恐事反遭”说言未绝李逵先跳起来便叫道:“都去!都去!但有不去的我一鸟斧砍做两截便罢!”宋江道:“你这般卤说话!全在各弟兄们心肯意肯方可同去。”众人议论道:“如今杀死了许多官军人马闹了两处州郡他如何不申奏朝廷?必然起军马来擒获。今若不随哥哥去同死同生却投那里去?”宋江大喜谢了众人。当日先叫朱贵和宋万先回山寨里去报知次后分作五起进程:头一起便是晁盖、宋江、花荣、戴宗、李逵;第二起便是刘唐、杜迁、石勇、薛永、侯健;第三起便是李俊、李立、吕方、郭盛、童威童猛;第四起便是黄信、张顺、张横、阮家三兄;弟第五起便是穆弘、穆春、燕顺、王矮虎、郑天寿、白胜。五起二十八个头领带了一干人等将这所得黄炳家财各各分开装载上车子。穆弘带了穆太公并家小人等将应有家财金宝装载车上。庄客数内有不愿去的都他些银两自投别主去工有愿去的一同便往。前四起6续去了已自行动。穆弘收拾庄内已了放起十数个火把烧了庄院撇下了田地自投梁山泊来。 且不说五起人马登程。节次进只隔二十里而行。先说第一起、晁盖、宋江、花荣、戴宗、李逵等五骑马带着车仗人伴在路行了三日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做黄门山。宋江在马上与晁盖道:“这座山生得形势怪恶莫不有大伙在内?可着人催趱后面人马上来一同过去。”说犹未了只见前面山嘴上锣鸣鼓响。宋江道:“我说幺!且不要走动等后面人马到来好和他杀。”花荣便拈弓搭箭在手晁盖、戴宗各执朴刀李逵拿着双斧拥护着宋江一齐趱马向前只见山坡边闪出三五旦个小喽罗当先簇拥出四筹好汉各挺军器在手高声喝道:“你等大闹了江州劫掠了无为军杀害了许多官军百姓待回梁山泊去?我四个等侯你多时!会事的只留下宋江都饶了你们性命!”宋江听得便挺身出去跪在地下说道:“小可宋江被人陷害冤屈无伸今得四方豪杰救了性命。小可不知在何处触犯了四位英雄万望高抬贵手饶恕残生!”那四筹好汉见了宋江跪在前面都慌忙滚鞍下马撇下军器飞奔前来拜倒在地下说道:“俺弟兄四个只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大名想杀也不彀个见面!俺听知哥哥在江州为事官司我弟兄商议定了正要来劫牢只是不得个实信。前日使小喽罗直到江州来打听回来说道:“已有多少好汉闹了江州劫了法场救出往揭阳镇去了。后又烧了无为军劫掠黄通判家。”料想哥哥必从这里来节次使人路中来探望。犹恐未真故反作此一番结问。冲撞哥哥万勿见罪。今日幸见仁兄!小寨里略备薄酒粗食权当接风;请众好汉同到敝寨盘桓片时。”宋江大喜扶起四位好汉逐一请问大名。为头的那人姓欧名鹏祖贯是黄州人氏;守把大江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熬出这个名字唤做“摩云金”第二个好汉姓蒋名敬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弃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牙纤毫不差;亦能刺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祖贯是金陵建康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做“铁笛仙”。第四个好汉姓陶名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能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轮刀;因此人都唤做是“九尾龟”。怎见得四个好汉英雄?这四筹好汉接住宋江小喽罗早捧过果盒一大酒两大盘肉托来把盏。先递晁盖宋江次递花荣戴宗李逵。与众人都相见了一面递酒。没两个时辰第三起头领又到了一个个尽都相见。把盏已遍邀请众位上山。两个十位头领先来到黄门山寨内。那四筹好汉便叫椎牛宰马管待;却教小喽罗6续下山接请后面那三起十八位头领上山来筵宴。未及半日三起好汉已都来到了尽在聚义厅上筵席相会。宋江饮酒中间在席上闲话道:“今次宋江投奔了哥哥晁天王上梁山泊去一同聚义。未知四位好汉肯弃了此处同往梁山泊大寨相聚否?”四个好汉齐答道:“若蒙二立义士不弃贫贱情愿执鞭随镫。”宋江、晁盖大喜便说道:“既是四位肯从大义便请收拾起程。”众多头领俱各欢喜在山寨住了一日过了一夜。次日宋江、晁盖仍旧做头一起下山进先去。次后依例而行只隔着二十里远近。四筹好汉收拾起财帛金银等项带领了小喽罗三五人便烧后毁了寨栅随作第六起登程。宋江又合得这四个好汉心中甚喜;于路在马上对晁盖说道:“小弟来江湖上走了这几遭虽是受了些惊恐却也结识得许多好汉。今日同哥哥上山去这回只得死心塌地与哥哥同死同生。”一路上说着闲话不觉早来到朱贵酒店里了。且说钿个守山寨的头领吴用、公孙胜、林冲、秦明和两个新来的萧让、金大坚已得朱贵、宋万先回报知每日差小头目棹船出来酒店里迎接。一起起都到金沙滩上岸。擂鼓吹笛众好汉们都乘马轿迎上寨来。到得关下军师吴学究等六人把了接风酒都到聚义厅上焚起一炉好香。晁盖便请宋江为山寨之主坐第一把交椅。宋江那里肯便道:“哥哥差矣。感蒙众位不避刀斧救拔宋江性命。哥哥原是山寨之主如何却让不才?若要坚执如此相让宋江情愿就死。”晁盖道:“贤弟如何这般说?当初若不是贤弟担那血海般干系救得我等七人性命上山如何有今日之众?你正该山寨之恩主;你不坐谁坐?”宋江道:“仁兄论年齿兄长也大十岁。宋江若坐了岂不自羞?”再三推晁盖坐了第一位。宋江坐了第二位。吴学究坐了第三位。公孙胜坐了第四位。宋江道:“休分功劳高下;梁山泊一行旧头领去左边主住上坐新到头头去右边客位上坐。待日后出力多寡那时另行定夺。”众人齐道:“此这极当。”左边一带:林冲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右边一带:(论年甲次序互相推让。)花荣秦明黄信戴宗李逵李俊穆弘张横张顺燕顺吕方郭盛萧让王矮虎薛永金大坚穆春李立欧鹏蒋敬童威童猛马麟石勇侯健郑天寿陶宗旺共是四十位头领坐下。大吹大擂且庆喜筵席。宋江说起江州蔡九知府捏造谣言一事与众头领:“叵耐黄炳那事又不干他自已却在知府面前将那京师童谣解说道:“‘耗国因家木’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不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兴动刀兵之人必是三点水着个‘工’字不是个‘江’字?这个正尘未江身上。那后两句道:”‘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合主宋江造反在山东。以此拿了小可。不期戴院长又传了假书以此黄炳那撺掇知府只要先斩后奏。若非众好汉救了焉得到此!”李逵跳将起来道:“好!哥哥正应着天上的言语!虽然了他些苦黄炳那贼也我割得快活!放着我们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晁盖哥哥便做大宋皇帝;宋江哥哥便做小宋皇帝;吴先生做个丞相;公孙道士便做个国师;我们都做将军;杀去东京夺了鸟位在那里快活却不好!不强似这个鸟水泊里!”戴宗连忙喝道:“铁牛!你这厮胡说!你今日既到这里不可使你那在江州性儿须要听两位头领哥哥的言语号令!亦不许你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再如此多言插口先割了你这颗头来为令以警后人!”李逵道:“阿呀!若割了我这颗头几时再长得一个出来!好不惊恐我只酒便了!”众多好汉都笑。宋江又题起拒敌官军一事说道:“那时小可初闻这个消息好不惊恐;不期今日轮到宋江身上!”吴用道:“兄长当初若依了兄弟之言只住山上快活不到江州不少目了多少事?这都是天数注定如此!”宋江道:“黄安那如今在那里?”晁盖道:“那住不彀两三个月便病死了。”宋江嗟叹不已。当日饮酒各各尽欢。晁盖先叫安顿穆太公一家老小;叫取过黄炳家的财赏劳了众多出力的小喽罗;取出原将来的信笼交还戴院长收用。戴宗那里肯要定教收在库内公支使用。晁盖叫众多小喽罗参拜了新头领李俊等都参见了。连日山寨里杀牛宰马作庆贺筵席不在话下。再说晁盖教山前山后各拨定房屋居住;山寨里再起造房舍修理城垣。至第三日酒庸上宋江起身对众头领说道:“宋江还有一件大事正要禀众弟兄。小可今欲下山走一遭乞假数日未知众位肯否?”晁盖便问道:“贤弟今却要往何处干甚幺大事?”宋江不慌不忙说出这个去处有分教:刀林里再逃一遍残生;山岭边傍传授千年勋业。正是:只因玄女书三卷留得清风史数篇。毕竟宋公明要往何处去走一遭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一回 还道村受三卷天书 宋公明遇九天玄女 话说当下宋江在筵上对众好汉道:“小可宋江自蒙救护上山到此连日饮宴甚是快乐。不知老父在家正是何如。即日江州申奏京师必然行移济州着落郓城县追捉家属比捕正犯恐老父存亡不保!宋江想今欲往家中搬取老父上山以绝挂念不知众弟兄还肯容否?”晁盖道:“贤弟这件是人伦中大事。不成我和你受用快乐倒教家中老父苦?如何不依贤弟!只是众兄弟们连日辛苦寨中人马未定再停两日点起山寨人马一迳去取了来。”宋江道:“仁兄再过几日不妨只恐江州行到济州追捉家属以此事不宜迟。今也不须点多人去只宋江潜地自去和兄弟宋清搬取老父连夜上山来那时乡中神不知鬼不觉;若还多带了人半去必然惊吓乡里反招不便。”晁盖道:“贤弟路中俏有疏失无人可救。”宋江道:“若为父亲死而无怨。”当日苦留不住。宋江坚执要行便取个毡笠戴了提条短棒腰带利刀便下山去。众头领送过金沙滩自回。且说宋江过了渡到朱贵酒店里上岸出大路投郓城县来;路上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一日奔宋家村晚了到不得且投客店歇了。次日趱行到宋家村时却早且在林子里伏了等待到晚却投庄上来敲后门。庄里听得只见宋清出来开门;见了哥哥那一惊慌忙道:“哥哥仔回家来怎地?”宋江道:“我特来家取父亲和你。”宋清道:“哥哥!你在江州做了的事如今这里都知道了。本县差下这两个头每日来勾取管定了我们不得转动。只等江州书到来便要捉我们父子二人下在牢里监禁听候拿你日里夜间一二百士兵巡绰。你不宜迟快去梁山泊请下众头领来救父亲并兄!”宋江听了惊得一身冷汗不敢进门转身便走奔梁山泊路上来。是夜月色朦胧路不分明。宋江只顾拣僻静小路去处走。约莫也走了一个更次只听得背后有人起来。宋江回头听时只隔一二里路看见一簇火把亮只得得叫道:“宋江休走!”宋江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不听晁盖之言果有今日之祸!皇天可怜垂救宋江则个!”远远望见一个去处只顾走。少间风扫薄云现出那个明月宋江方认得仔细叫声苦不知高低。看了那个去处有名唤做还道村。原来团团都是高山峻岭山下一遭涧水中间单单只一条路。人来这村左来右去走只是这条路更没第二条路。宋江认得这个村口却待回身却被背后赶来的人已把住了路口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宋江只得奔入村里来寻路躲避;抹过一座林子早看见一所古庙;双手只得推开庙门乘着月光入进庙里来。寻个躲避处;前殿后殿相了一回安不得身心里慌。只听得外面有人道:“都管只走在这庙里!”宋江听时是赵能声音急没躲处;见这殿上一所神厨宋江揭起帐幔望里面探身便钻入神厨里安了短棒做一堆儿伏在厨内身体不把不住地抖。只听得外面拿着火把照将入来。宋江在神厨里一头抖一头偷眼看时赵能赵得引着四五十人拿把火把各到处照。看看照上殿来。宋江抖道:“我今番走了死路望神明庇佑则个!神明庇佑!神明庇佑!”一个个都走过了没人看着神厨里。宋江抖定道:“可怜天!”只见赵得将火把来神厨里一照宋江抖得几乎死去。赵得一只手将朴刀捍挑起神帐上下把火只一照火冲将起来冲下一片黑尘来正落在赵眼里了眼;便将火把丢在地下一脚踏灭了走出殿门外来对士兵们道:“这不在庙里。-别又无路走向那里去了?”众士兵道:“多应这厮走入村中下林里去了。这里不怕他走脱:这个村唤做还道村只有这条路出入;里面虽有高山林木无路上得去。都头只把住村口他便会插飞上天去也走不脱了!待天明村里去细细搜捉!”赵能赵得道:“也是。”引了士兵出殿去了。宋江抖定道:“不是神明庇佑;若还得了性命必当重修庙宇。再塑”只听得有几个士兵在庙门前叫道:“都头在这里了!”赵能赵得和众人又抢入来。宋江地又把不住抖。赵能到庙前问道:“在那里?”士兵道:“都头你来看庙门上两个尘手迹!一定是推开庙门闪在里面去了!”赵能道:“说的是;再仔细搜一搜看!”这伙人再入庙里来搜时。宋江这一番抖真是几乎休了。那伙人去殿前殿后搜遍只不曾翻过砖来。众人又搜了一回火把看看照上殿来赵能道:“多是只在神里。却兄弟看不仔细我自照一照看。”一个士兵拿着火把赵能便揭起帐幔五七个人伸头来看。不看万事俱休看一看只见神里卷起一阵恶风将那火把都吹灭了黑腾腾罩了庙宇对面不见。赵能道:“又作怪。平地里卷起这阵恶风来!想是神明在里面定嗔怪我们只管来照。因此起这阵恶风显应。我们且去罢。只守住村口待天明再来寻。”赵得道:“只是神里不曾看得仔细再把去搠一搠。”赵能道:“也是。”两个待向前只听得殿前又卷起一阵怪风吹得飞砂走石滚将下来;摇得那殿宇岌岌地动;罩下一阵黑云布合了上下冷气侵入毛竖起。赵能情知不好叫了赵得道:“兄弟!快走!神明不乐!”众人一哄都奔下殿来望庙门外跑走。有几个跌翻了的也有闪了二腿的爬得起来奔命走出庙门只听得庙里有人叫:“饶恕我们!”赵能再入来看时两三个士兵跌倒在龙墀里被样根钓住了衣服死了挣不脱手里丢了朴刀扯着衣裳叫饶。宋江在神里听了忍不住笑。赵能把士兵衣服解脱了领出庙门去。有几个在前面的士兵说道:“我说这神道最灵你们只管在里面缠障引得小鬼作起来!我们只在守住了村口等他。须不他飞了去!”赵能赵得道:“说得是;只消村口四下里守定。众人都望村口去了。只说宋江在神里口称惭愧道:“虽不被这们拿了怎能彀出村口去?”正在内寻思百般无计只听得后面廊下有人出来。宋江又抖道:“又是苦也!早是不钻出去!”只见两个青衣童子迳到厨边举口道:“小童奉娘娘法旨请星主说话。”宋江那里敢做声答应。外面童子又道:“娘娘有请星主可行。”宋江也不敢答应。外面童子又道:“宋星主休得迟疑娘娘久等。”宋江听得莺声燕语不是男子之音便从神椅底下钻将出来看时是两个青衣女童侍立在边宋江了一惊却是两个泥神。只听得外面又说道:“宋江主娘娘有请。”宋江分开帐幔钻将出来只见是两个青衣螺髻三女童齐齐躬身各打个稽。宋江问道:“二位仙童自何而来?”青衣道:“奉娘娘法旨有请星主赴宫。”宋江道:“仙道差矣。我自姓宋名江不是甚幺星主。”青衣道:“如何差了!请星主便行娘娘久等。”宋江道:“甚幺娘娘?亦不曾拜识如何敢去!”青衣道:“星主到彼便知不必询问。”宋江道:“娘娘在何处?”青衣道:“只在后面中。”青衣前引便行。宋江随后跟下殿来。转过后殿侧一座子墙角门青衣道:“宋星主从此间进来。”宋江跟入角门来看时星月满天香风拂拂四下里都是茂林修竹。宋江寻思道:“原来这庙后又有这个去处。早知如此不来这里躲避不受那许多惊恐!”宋江行时觉得香坞两行夹种着大松树都是合抱不交的;中间平坦一条龟背大街。宋江看了暗暗寻思道:“我到不想古庙后有这般好路径!”跟着青衣行不过一里来路听得潺潺的涧水响;看前面时一座青石桥两边都是朱栏;岸上栽种奇花异草苍松茂竹翠柳夭桃;桥下翻银滚雪般的水。流从石洞里去。过得桥基看时两行奇树中间一座大朱红棂星门。宋江入得棂星门看时抬头见一所宫殿。宋江寻思道:“我生居郓城县不曾听得说有这个去处!”心中惊恐;不敢动。青衣催促请星主行。一引引入门内有个龙墀两廊下尽是朱红亭柱都挂着绣;正中一所大殿殿上灯烛荧煌。青衣从龙墀内一步步引到月台上听得殿上阶前又有几个青衣道:“娘娘有请星主进入。”宋江到大殿上不觉肌肤战栗毛倒竖。下面都是龙凤砖阶。青衣入廉内奏道:“请至宋星主在阶前。”宋江到廉前御阶之下躬身再拜俯伏在地口称:“臣乃下浊庶民不识圣上伏望天慈俯赐怜悯!”御内传旨教请宋星主坐。宋江那里敢抬头。教四个青衣扶上锦墩坐。宋江只得勉强坐下殿上喝声“卷”数个青衣早把珠卷起搭在金钓上。娘娘问道:“星主别来无恙?”宋江起身再拜道:“臣乃庶民不敢面觑圣容。”娘娘道:“星主既然如此不必多礼。”宋江恰取抬头舒眼看殿上金碧交辉点着龙凤烛;两边都是青衣女童持笏捧圭执旌擎扇侍从;正中七宝九龙上坐着那个娘娘身穿金缕绛绡之衣手秉白玉圭璋之器天然妙目正大仙容口中说道:“请星主到此。”命童子献酒。两下青衣女童执着莲花宝瓶捧酒过来斟天杯内。一个为的女童执杯递酒来劝宋江。宋江起身不敢推辞接过杯朝娘娘跪饮了一杯。宋江觉得这酒馨香馥郁如醍醐灌顶甘露心。又是一个青衣捧过一盘仙枣来劝宋江。宋江战战兢兢怕失了体面伸着指头取了一枚就而食之怀核在手。青衣又斟过一杯酒来劝宋江宋江又一饮而尽。娘娘法旨教再劝一杯。青衣再斟一杯酒过来劝宋江宋江又饮了。仙女托过仙枣又食了两枚。共饮过三杯仙酒三枚仙枣宋江便觉有些微醺;又怕酒后醉失体面。再拜道:“臣不胜酒量望乞娘娘免赐。”殿上法旨道:“既是星主不能饮酒可止。”教:“取那三卷‘天书’赐与星主。”青衣去屏风背后青盘中托出黄罗袱子包着三卷天书递与宋江。宋江看时可长五寸三寸;不敢开看再拜受藏于袖中。娘娘法旨道:“宋星主传汝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星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勿忘勿泄。”宋江再拜谨受。娘娘法旨道:“玉帝因为星主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暂罚下方不久重登紫府切不可分毫懈怠。若是他日罪下都吾亦不能救汝。此三卷之书可以善观熟视。只可与天机星同观其它皆不可见。功成之后便可焚之勿留于世。所嘱之言汝当记取。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汝当回。”便令童子急送星主回去。“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宋江便谢了娘娘跟随青衣女童下得殿庭来。出得棂星门送至石桥边青衣道:“恰星主受惊不是娘娘护佑已被擒拿。天明时自然脱离了此难。星主看石桥下水里二龙相戏!”宋江栏看时果见二龙戏水。二青衣望下一推。宋江大叫一声撞在神厨内觉来乃是南柯一梦。 宋江爬将起来看时月影正午料是三更时分。宋江把袖子里摸时手内枣核三个袖里帕子包着天书;将出来看时果是三卷天书;又只觉口里酒香。宋江想道:“这一梦真乃奇异似梦非梦:若把做梦来如何有这天书在袖子里口中又酒香枣核在手里说与我的言语都记得不曾忘了一句?不把做梦来我自分明在神厨里一交颠将入来有甚难见处?想是此间神圣最灵显化如何?只是不知是何神明?”揭起帐幔看时九龙椅上坐着一位妙面娘娘正和方一般。宋江寻思道:“这娘娘呼我做星主想我前生非等闲人也。这三卷天书必然有用。青衣女童道:‘天明时自然脱离此村之厄。’如今天色渐明我出去。”便探手去厨里摸了短棒把衣服拂拭了一步步走下殿来。从左廊下转出庙前仰面看时旧牌额上刻着四个金字道:“玄女之庙。”宋江以手加额称谢道:“惭愧!原来是九天玄女娘娘传受与我三卷天书。又救了我的性命!如若能彀再见天日之面必当来此重修庙宇再建殿庭。伏望圣慈俯垂护佑!”称谢已毕只得望着村口悄悄出来;离庙未远只听得前面远远地喊声连天。宋江寻思道:“又不济了!”住了脚。“且未可去;若到他面前定吃他拿了不如且在这里路傍树背后躲一躲。”却闪得入树背后去只见数个士兵急急走得喘做一堆把刀拄着一步步走将入来口里声声都只叫道:“神圣救命则个!”宋江在树背后看了寻思道:“又作怪!他们把着村口等我出来拿我又怎地抢入来?”再看时赵能也抢入来口里叫道:“神圣!-神圣救命!”宋江道:“那如何恁地慌?”见背后一条大汉追将入来。那个大汉上半截不着不丝露出鬼怪般肉手里拿着两把夹钢板斧口里喝道:“舍鸟休走!”远观不近看分明;正是黑旋风李逵。宋江想道:“莫非是梦里幺?”不敢走出去。那赵能正走到庙前被松树根只一绊一交跌在地下。李逵赶上就势一脚踏住脊背手起大斧待要砍背后又是两筹好汉赶上来把毡笠儿掀在脊梁上各挺一条朴刀上的是欧鹏下的是陶宗旺。李逵见他两个赶来恐怕争功坏了义气就手把赵能一斧砍做两半连胸脯都砍开了跳将起来把士兵赶杀四散走了。宋江兀自不敢便走出来。背后只见又赶上三筹好汉也杀将来;前面赤鬼刘唐第二石将军石勇第三催命判命官李立。这六筹好汉说道:“这们都杀散了只寻不见哥哥怎生是好?”石勇叫道:“兀那松树背后一个人立在那里!”宋江方敢挺身山来说道:“感谢众兄弟们又来救我性命!将何以报大恩!”六筹好汉见了宋江大喜道:“哥哥有了!快去报与晁头领得知!”石勇李立分头去了。宋江问刘唐道:“你们如何得知来这里救我?”刘唐答道:“哥哥前下得山来晁头领与吴军师放心不下便叫戴院长随即下来探听哥哥下落。晁头领又自已放心不下再着我等众人前来接应只恐哥哥有些疏失。半路里撞见戴宗道两个贼驴追赶捕捉哥哥晁头领大怒分付戴宗去山寨只教留下吴军师公孙胜阮家三兄弟兄方郭盛朱贵白胜看守寨栅其余兄弟都教来此间寻觅哥哥。听得人说道:‘赶宋江入还道村口了!’村口守把的这们尽数杀了不留一个只有这几个奔进村里来。随即李大哥追来我等都赶入来。不想哥哥在这里!”说犹未了石勇引将晁盖花荣秦明黄信薛永蒋敬马麟到来;李立引将李俊穆弘张横张顺穆春侯健萧让金大坚。一行众多好汉都相见了。宋江作谢众位头领。晁盖道:“我叫贤弟不须亲自下山不听愚兄之言险些儿又做出事来。”宋江道:“小可兄弟只为父亲这一事悬肠挂肚坐卧不安不由宋江不来取。”晁盖道:“好教贤弟欢喜:令尊并令弟家眷我先叫戴宗引杜迁宋万王矮虎郑天筹童威童猛送去已到山寨中了。”宋江听得大喜拜谢晁盖道:“得仁兄如此施恩宋江死亦无怨!”一时众头领各各上马离了还道村口宋江在马上以手加额望空顶礼称谢神明庇佑之力容日专当拜还心愿。一行人马迳回梁山泊来。吴学究领了守山头领直到金沙滩都来迎接。同到得大寨聚义厅上众好汉都相见了。宋江急问道:“老父何在?”晁盖便叫请宋太公出来。不多时铁扇子宋清策着一乘山轿抬着宋太公到来。众人扶策下轿上厅来。宋江见了喜天降笑逐颜开再拜道:“老父惊恐。宋江做了不孝之孝负累了父亲惊受怕!”宋太公道:“叵耐赵能那兄弟两个每日拨人来守定了我们只待江州公到来便要捉取我父子二人解送官司。听得你在庄后敲门此时已有**个士兵在前面草厅上;续后不见了不知怎地赶出去了。到三更时候又有二百余人把庄门开了将我搭扶上轿抬了教你兄弟四郎收拾了箱笼放火烧了庄院。那时不繇我问个缘繇迳来到这里。”宋江道:“今日父子团圆相见皆赖众兄弟之力也!”叫兄弟宋清拜谢了众头领。晁盖众人都来参拜宋太公已毕;一面杀牛宰马且做庆喜筵席作贺宋公明父子团圆。当日尽欢方散。次日又排筵席贺喜。大小头领尽皆欢喜。第三日晁盖又梯已备个筵席庆贺宋江父子完聚。忽然感动公孙胜一个念头:思忆老母在蓟州离家日久了未知如何。众人饮酒之时只见公孙胜起身对众头领说道:“感蒙众位豪杰相待贫道许多时恩同骨肉;只是贫道自从跟着晁头领到山逐日宴乐一向不曾还乡看视老母;亦恐我真人本师悬望。欲待回乡省视一遭。暂别众头领三五个月再回来相见以满贫道之愿免致老母念悬望。”晁盖道:“向日已闻先生所言:令堂在北方无人侍奉。今既如此说时难以阻当;只是不忍分别。虽然要行且待来日相送。”公孙胜谢了。当日尽醉方散各自归房安歇。 次日早就关下排了筵席与公孙胜饯行。且说公孙胜依旧做云游道人打扮了腰里腰包肚包背上雌雄宝剑肩膊上挂着棕笠手中拿把壳扇便下山来。众头领接住就关下筵席各各把盏送别。饯行已遍晁盖道:“一清先生此去难留不可失信。本是不容先生去只是老尊堂在上不敢阻当。百日之外专望鹤驾降临切不可爽约。”公孙胜道:“重蒙列位头领看待久贫道岂敢失;回家参过本师真人安顿了老母便回山寨。”宋江道:“先生何不将带几个人去一就搬取老尊堂上山?早晚也得侍奉。”公孙胜道:“老母平生只爱清幽吃不得惊因此不敢取来。家中自有田产山庄老母自能料理。贫道只去省视一遭便来。再得聚义。”宋江道:“既然如此专听尊命。只望早早降临为幸。”晁盖取出一盘黄白之资相送。公孙胜道:“不消许多但彀盘缠足矣。”晁盖定教收了一半。打拴在腰包里打个稽别了众人过金沙滩便行望蓟州去了。众头领席散待山上只见黑旋风李逵就关下放声大哭起来。宋江连忙问道:“兄弟你如何烦恼?”李逵哭道:“干鸟气幺!这个也取爷那个也望娘偏铁牛是土掘坑里钻出来的!”晁盖便问道!“你如今待要怎地?”李逵道:“我只有一个老娘在家里。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长工如何养我娘快乐?我要去取他来这里快乐几时也好。”晁盖道:“兄弟说得是;我差几个人同你去取了上来也是十分好事。”宋江便道:“使不得!李家兄弟生性不好回乡去必然有失。若是教人和他去亦是不好。况他性如烈火到路上必有冲撞。他又在江州杀了许多人那个不认得他是黑旋风?这几时官司如何不行移书到那里了!必然原藉追捕。-你又形貌凶恶倘有失路程遥远恐难得知。你且过几时打听得平静了去取未迟。”李逵焦躁叫道:“哥哥!你也是个不平心的人!你的爷便要取上山来快活我的娘由他在村里受苦!兀的不是气破了铁牛肚子!”宋江道:“兄弟你不要焦躁。既是要去取娘只依我三件事便放你去。”李逵道:“你且说那三件事?”宋江点两个指头说出这三件事来有分教;李逵施为撼地摇天手来爬山跳涧虫。毕竟宋江对李逵说出那三件事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二回 假李逵剪径劫单身 黑旋风沂岭杀四虎 话说李逵道:“哥哥你且说那三件事?”宋江道:“你要去沂州水县搬母亲第一件径回不可酒。第二件因你性急谁肯和你同去你只自悄悄地取了娘便来。第三件你使的那两把板斧休要带去路上小心在意早去早回。”李逵道:“这三件事有甚幺依不得!哥哥放心。我只今日便行。我也不住了。”当下李逵拽扎得爽利只跨一口腰力提条朴刀带了一锭大银三五个小银子了几杯酒唱个大喏别了众人便下山来过金沙滩去了。晁盖宋江与众头领送行已罢。回到大寨里聚义厅上坐定。宋江放心不下。对众人说道:“李逵这个兄弟此去必然有失;不知众兄弟们谁是他乡中人。可与他那里探听个消息。”杜迁便道:“只有朱贵原是沂江沂水县人与他是乡里。”宋江听罢说道:“我忘了。前日在白龙庙聚会时。李逵已自认得朱贵是同乡人。”宋江便着人去请朱贵。小喽罗飞奔下山来。直至店里请得朱贵到来。宋江道:“今有李逵兄弟前往家乡搬取老母因他酒性不好为此不肯差人与他同去。诚恐路上有失今知贤弟是他乡中人你可去他那里探听走一遭。”朱贵答道:“小弟是沂州沂水县人。见有一个兄弟唤做朱富在本县西门外开着个酒店这李逵他是本县百丈村董店东住;有个哥哥唤做李达专与人家做长工。这李逵自小凶顽因打死了人逃走在江湖上一向不曾回家。如今着小弟去那里探听也不妨只怕店里无人看管。小弟也多时不曾还乡亦就要回家探望兄弟一遭。”宋江道:“这个看店不必你忧心我自教侯健石勇替你暂管几时。”朱贵领了这言语相辞了众头领下山来便走到店里收拾包里交割面与石勇侯健自奔沂州去了。这里宋江与晁盖在寨中每日筵席饮酒快乐与吴学究看习天书不在话下。且说李逵独自一个离了梁山泊取路来到沂水县界。于路李逵端的不酒因此不惹事无有话说。行至沂水县西门外见一簇围着榜搅看李逵也立在人丛中听得读榜上道:“第一名正贼宋江系郓城县人。第二名从贼戴宗系江州两院押狱。第三名从贼李逵系沂江沂水县人”李逵在背后听了正待指手画脚没做奈何处只见一个人抢向前来拦腰抱住叫道:“张大哥!你在这里做甚幺?”李逵扭过身看时认得是早地忽律朱贵。李逵问道:“你如何也来在这里?”朱贵道:“你且跟我说话。”两个一同来西门外近村一个酒店内直入到后面一间静房中坐了。朱贵指着李逵道:“你好大胆!那榜上明明写着赏一万贯钱捉宋江五千贯捉戴宗三千贯捉李逵你如何立在那里看榜?倘或被眼疾手快的拿了送官如之奈何!宋公明哥哥只怕你惹事不肯教人和你同来;又怕你到这里做出怪来续后特使我赶来探听你的消息。我迟下山来一日又先到你一日你如何今日到这里?”李逵道:“便是哥哥分付教我不要酒以此路上走得慢了。你如何认得这个酒店里?你是这里人?家在那里住?”朱贵道:“这个酒店便是我兄弟朱富家里。我原是此间人。因在江湖上做客消折了本钱就于梁山泊落草今次方回。”便叫兄弟朱富来与李逵相见了。朱富置酒款待李逵。李逵道:“哥哥分付教我不要酒;今日我已到乡里了便两碗儿打甚幺要紧!朱贵不敢阻挡他由他。当夜直到四更时分。安排些饭食李逵了趁五更晓星残月霞光明朗便投村里去。朱贵分付道:“休从小路去。只从大朴树转弯投东大路一直往百丈村去便是董店东。快取了母亲和你早回山寨去。”李逵道:“我自从小路去不从大路去!谁耐烦!”朱贵道:“小路走多大虫;又有乘势夺包里的剪径贼人。”李逵应道:“我怕甚鸟!”戴上毡笠儿提了朴刀跨了腰刀别了朱贵朱富便出门投百丈村来。约行了十数里天色渐渐微明去那露草之中赶出一只白兔儿来望前路去了。李逵赶了一直笑道:“那畜生倒引了我一程路!”正走之间只见前面有五十来株大树丛杂时值新秋叶儿正红。李逵来到树林边厢只见转过一条大汉喝道:“是会的留下买路钱免得夺了包里!”李逵看那人时戴一顶红绢抓儿头巾穿一领粗布衲袄手里拿着两把板斧把黑墨搽在脸上。李逵见了大喝一声:“你这厮是甚幺鸟人敢在这里剪径!”那汉道:“若问我名字吓碎你的心胆!老爷叫做黑旋风!你留下买路钱并包里便饶了你性命容你过去!”李逵大笑道:“没有娘鸟兴!你这厮是甚幺人那里来的也学老爷名目在这里胡行!”李逵挺起手中朴刀奔那汉。那汉那里抵当得住待要走。早被李逵腿股上一朴刀搠翻在地一脚踏住胸脯喝道:“认得老爷幺?”那汉在地下叫道:“爷爷!饶你孩儿性命!”李逵道:“我正是江湖上的好汉黑旋风李逵便是!你这厮辱没老爷名字!”那汉道:“孩儿虽然姓李不是真的黑旋风;为是爷爷江湖上有名目鬼也害怕因此孩儿盗学爷爷名目胡乱在此剪径但有孤单客人经过听得说了‘黑旋风’三个字便撇了行李逃奔去了。以此得这些利息。实不敢害人。小人自己的贱名叫李鬼只在这前村住。”李逵道:“叵耐道无礼在这里夺人的包里行李坏我的名目学我使两把板斧!且教他我一斧!”劈手夺过一把斧来便砍。李鬼慌忙叫道:“爷爷!杀我一个便是杀我两个!”李逵听得住了手问道:“怎的杀你一个便是杀你两个?”李鬼道:“孩儿本不敢剪径家中因有个九十岁的老母无人养赡因此孩儿单题爷爷大名唬吓人夺些单身的包里养赡老母;其实并不曾害了一个人。如今爷爷杀了孩儿家中老母必是饿杀!”李逵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听得说了这话自肚里寻思道:“我特地归家来取娘倒杀了一个养娘的人天地也不容我-罢!罢!我饶了你这厮性命!”放将起来。李鬼手提着斧纳头便拜。李逵道:“只我便是真黑旋风;你从今已后休要坏了俺的名目!”李鬼道:“孩儿今番得了性命。自回家改业再不敢倚着爷爷名目在这里剪径。”李逵道:“你有孝顺之心我与你十两银子做本钱便去改业。”李逵便取出一锭银子把与李鬼拜谢去了。李逵自笑道:“这厮撞在我手里!既然他是个孝顺的人必去改业。我若杀了他天地必不容我。我也自去休。”拿了朴刀一步步投山僻小路而来。走到已牌时分看看肚里又饿又渴四下里都是山径小路不见有一个酒店饭店。正走之间只见远远地山凹里露出两间草屋。李逵见了奔到那人家里来只见后面走出一个妇人来髻鬓边插一簇野花搽一脸胭脂铅粉。李逵放下朴刀道:“嫂子我是过路客人肚中饥饿寻不着酒食店。我与你几钱银子央你回些酒饭。”那妇人见了李逵这般模样不敢说没只得答道:“酒便没买处饭便做些与客人了去。”李逵道:“也罢;只多做些个正肚中饿出鸟来。”那妇人道:“做一升米不少幺?”李逵道:“做三升米饭来。”那妇人向厨中烧起火来便去溪边陶了米将来做饭。李逵转过屋后山边来净手。只见一个汉子颠手颠脚从山后归来。李逵转过屋后听时那妇人正要上山讨菜开后门见了便问道:“大哥!那里闪了腿?”那汉子应道?“大嫂我险些儿和你不见了!你道我晦鸟气幺?指幺出去等个单身的过整整等了半个月日不曾市。甫能今日抹着一个你道是谁?原来正是黑旋风!恨撞着那驴鸟!我如何敌得他过倒他一朴刀搠翻在地定要杀我。我假意叫道:‘你杀我一个害了我两个!’他便问我缘故。我便假道:‘家中有九十岁的老母无人养赡定是饿死!’那驴鸟真个信我饶了我性命;又与我一个银子做本钱教我改了业养娘。我恐怕他省悟了赶将来且离了那林子里僻静处睡一回从山后走回家来。”那妇人道:“休要高声!一个黑大汉来家中教我做饭莫不正是他?如今在门前坐地。你去张一张看;若是他时你去寻些麻药来放在菜内教那了麻翻在地我和你对付了他谋得他些金银搬往县里住去做些买卖却不强似在这里剪径?”李逵已听得了便道:“叵耐这厮!我倒与了他一个银子又饶了性命他倒又要害我!这个正是天地不容!”一转踅到后门边。这李鬼恰待出门被李逵劈揪住。那妇人慌忙自望前门走了。李逵捉住李鬼按翻掣出腰刀早割下头来;拿着刀奔前门寻那妇人时正不知走那里去了;再入屋内来。去房中搜看只见有两个竹笼盛些旧衣裳底下搜得些碎银两并几件钗环。李逵都拿了又去李鬼身边搜了那锭小银子都打缚在包里里;去锅里看时三升米饭早熟了只没菜蔬下饭。李逵盛饭来了一回看着自笑道:“好痴汉!放着好肉在前面不会!”拔出腰刀便去李鬼腿上割下两块肉来把些水洗净了灶里抓些炭火来便烧;一面烧一面;得饱弓把李鬼的尸抛放屋下放了把火提了朴刀自投山路里去了。 比及赶到董店东时日已平西。迳奔到家中推开门入进里面只听得娘在床上问道:“是谁入来?”李逵看时见娘双眼都盲了坐在床上念佛。李逵道:“娘铁牛来家了!”娘道:“我儿你去了许多时这几年正在那里安身?你的大哥只是在人家做长工止博得些饭食养娘全不济事!我时常思量你眼泪流干因此瞎了双目。你一向正是如何?”李逵寻思道:“我若说在梁山泊落草娘定不肯去;我只假说便了。”李逵应道:“铁牛如今做了官上路特来取娘。”娘道:“恁地好也!只是你怎生和我去得?”李逵道:“铁牛背娘到前路觅一辆车儿载去。”娘道:“你等大哥来商议。”李逵道:“等做甚幺我自和你去便了。”恰待要行只见李达提一罐子饭来。入得门李逵见了便拜道:“哥哥多年不见!”李达骂道:“你这厮归来做甚?又来负累人!”娘便道:“铁牛如今做了官特地家来取我。”李达道:“娘呀!休信他放屁!当初他打杀了人教我披枷带锁受了万千的苦。如今又听得他和梁山泊贼人通同劫了法场闹了江州现在梁山泊做了强盗。前日江州行移公到来着落原籍追捕正身要捉我到官比捕;又得财主替我官司分理说:‘他兄弟已自十来年不知去向亦不曾回家莫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冒供乡贯?’又替我上下使钱。因此不官司仗限追要。见今出榜赏三千贯捉他!-——你这厮不死却走家来胡说乱道!”李逵道:“哥哥不要焦躁一和你同上山去快活多少是好”李达大怒本待要打李逵又敌他不过;把饭罐撇在地下一直去了。李逵道:“他这一去必报人来捉我是脱不得身不如及早走罢。我大哥从来不曾见这大银我且留下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放床上。大哥归来见了必然不赶来。”李逵便解下腰包取一锭大银放在床上叫道:“娘我自背你去休。”娘道:“你背我那里去?”李逵道:“你休问我只顾去快便了。我自背你去不妨。”李逵当下背了娘提了朴刀出门望小路里便走。说李达奔来财主家报了领着十来个庄客飞也似赶到家里看时不见了老娘只见床上留下一锭大银子。李达见了这锭大银心中忖道:“铁牛留下银子背娘去那里藏了?必是梁山泊有人和他来我若赶去倒他坏了性命。想他背娘必去山寨里快活。”众人不见了李逵都没做理会处。李达对众庄客说道:“这条牛背娘去不知往那条路去了。这里小路甚杂怎地去赶他?”众庄客见李达没理会处俄延了半也各自回去了不在话下。这里只说李逵怕李达领人赶来背着娘只奔乱山深处僻静小路而走。看看天色晚了李逵背到岭下。娘双眼不明不知早晚李逵自认得这条岭唤做沂岭过那边去方有人家。娘儿两个趁着星明月朗一步步捱上岭来。娘在背上说道:“我儿那里讨口水来我也好。”李逵道:“老娘且待过岭去借了人家安歇了做些饭罢。”娘道:“我日中了些干饭口渴得当不得!”李逵道:“我喉咙里也烟火出;你且等我背你到岭上寻水与你。”娘道:“我儿端的渴杀我也!救我一救!”李逵道:“我也困倦得要不得!”李逵看看捱得到岭上松树边一块大青石上把娘放下插了朴刀在侧边分付娘道:“耐心坐一坐我去寻水来你。”李逵听得溪涧里水响闻声寻路去盘过了两三处山脚来到溪边捧起水来自了几口寻思道:“怎生能彀得这水去把与娘?”立起身来东观西望远远地山顶见一座庙。李逵道:“好了!”攀藤揽葛上到庵前推开门看时是个泗洲大圣祠堂;面前只有个石香炉。李逵用手去掇原来是和座子凿成的。李逵拔了一回那里拔得动;一时性起来连那座子掇出前面石阶上一磕把那香炉磕将下来拿了再到溪边将这香炉水里浸了拔起乱草洗得干净挽了半香炉水双了擎来再寻旧路夹七夹八走上岭来;到得松树边石头上不见了娘只见朴刀插在那里。李逵叫娘水杳无踪迹。叫了一声不应李逵心慌丢了香炉定住眼四下里看时并不见娘;走不到三十余走只见草地上团团血迹。李逵见了一身肉抖;趁着那血迹寻将去寻到一处大洞口只见两个小虎儿在那里一条人腿。李逵把不住抖道:“我从梁山泊归来特为老娘来取他。千辛万苦背到这里倒把来与你了!那鸟大虫拖着这条人腿不是我娘的是谁的?”心头火起便不抖赤黄须早竖起来将手中朴刀挺起来搠那两个小虎。这小大虫被搠得慌也张牙舞爪钻向前来;被李逵手起先搠死了一个那一个望洞里便钻了入去。李逵赶到洞里也搠死了。李逵却钻入那大虫洞内伏在里面张外面时只见那母大虫张牙舞爪望窝里来。李逵道:“正是你这孽畜了我娘!”放下朴刀跨边掣出腰刀。那母大虫到洞口先把尾去窝里一剪便把后半截身躯坐将入去。李逵在窝里看得仔细把刀朝母大虫尾底下尽平生气力舍命一戮正中那母大虫粪门。李逵使得力重和那刀靶也直送入肚里去了。那母大虫吼了一声就洞口带着刀跳过涧边去了。李逵拿了朴刀就洞里赶将出来。那老虎负疼直抢下山石下去了。李逵恰待要赶只见就树边卷起一阵狂风吹得败叶树木如雨一般打将下来。自古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那一阵风起处星月光辉之下大吼了一声忽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来。那大虫望李逵势猛一扑。那李逵不慌不忙趁着那大虫势力手起一刀正中那大虫颔下。那大虫不曾再掀再剪:一者护那疼痛二者伤着他那气。那大虫退不彀五七只听得响一声如倒半壁山登时间死在下。那李逵一时间杀了母子四虎还又到虎窝边将着刀复看了一遍只恐还有大虫已无有踪迹。李逵也困乏了走向泗州大圣庙里睡到天明。次日早晨李逵来收拾亲娘的腿及剩的骨殖把布衫包里了;直到泗州大圣庙后掘土坑葬了。李逵大哭了一场肚里又又渴不免收拾包里拿了朴刀寻路慢慢的走过岭来。只见五七个猎户都在那里收窝弓弩箭。见了李逵一身血污行将下岭来众猎户了一惊问道:“你这客人莫非是山神土地?如何敢独自过岭来?”李逵见问自肚里寻思道:“如今沂水县出榜赏三千贯钱捉我我如何敢说实话?只谎说罢。”答道:“我是客人。昨夜和娘过岭来因我娘要水我去岭下取水被那大虫把我娘拖去了。我直寻到虎窝里先杀了两个小虎后杀了两个大虎。泗州大圣庙里睡到天明方下来。”众猎户齐叫道:“不信你一个人如何杀得四个虎?便是李存孝和子路也只打得一个。这两个小虎且不打紧那两大虎非同小可!我们为这个畜生不知都了几顿棍棒。这条沂岭自从有了这窝虎在上面整三五个月没人敢行。我们不信!敢是你哄我?”李逵道:“我又不是此间人没来由哄你做甚幺?你们不信我和你上岭去寻着与你就带些人去扛了下来。”众猎户道:“若端的有时我们自重重的谢你。是好也!”众猎户打起忽哨来一霎时聚三五十人都拿了挠钓棒跟着李逵再上岭来。此时天大明朗都到那山顶上。远远望见窝边果然杀死两个小虎:一个在窝内一个在外面;一只母大虫死在山边一只雄虎死在泗州大圣庙前。众猎户见了杀死四个大虫尽皆欢喜便把索子抓缚起来。众人扛抬下岭就邀李逵同去请赏;一面先使人报知里正上户都来迎接看抬到一个大户人家唤做曹太公庄上。那人曾充县史家中暴有几贯浮财专在一乡放刁把缆;初世为人便要结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恐唬邻里;极要谈忠说孝只是口是心非。当时曹太公亲自接来相见了邀请李逵到草堂上坐定动问杀死虎的缘由。李逵却把夜来同娘到岭上要水因此杀死大虫的话说了一遍。众人都呆了。曹太公动问:“壮士高姓名讳?”李逵答道:“我姓张无名只唤做张大胆。”曹太公道:“真乃是大胆壮士!不恁地胆大如何杀得四个大虫”!一壁厢叫安排酒食管待不在话下。且说当村里知沂岭杀了四个大虫抬到曹太公家讲动了村坊道店哄得前村后村山僻人家大男幼女成群拽队都来看虎入见曹太公相待着打虎的壮士在厅上酒。 数中有李鬼的老婆逃在前村爹娘家里随着众人也来看虎认得李逵的模样慌忙来家对爹娘说道:“这个杀虎的黑大汉便是杀我老公烧了我屋的。他叫做梁山泊黑旋风。”爹娘听得连忙来报知里正。里正听了道:“他既是黑旋风时正是岭后百丈村打死了人的李逵。逃走在江州又做出事来行移到本县原籍追捉。如今官司出三千贯赏钱拿他。他走在这里!”暗地使人去请得曹太公到来商议。曹太公推道更衣急急的到里正家里。里正说:“这个杀虎的壮士正是岭后百丈村里的黑旋风李逵见今官司着落拿他。”曹太公道:“你们要打听得仔细。倘不是时倒惹得不好。若真个是时却不妨要拿他时也容易。只怕不是他时难。”里正道:“见有李鬼的老婆认得他。曾来李鬼家做饭杀了李鬼。”曹太公道:“既是如此我们且只顾置酒请他问他今番杀了大虫还是要去县里请功还是要村里讨赏。若还他不肯去县里请功时便是黑旋风了着人轮换把盏灌得醉了缚在这里去报知本县差都头来取去万无一失。”众人道:“说得是。”里正与众人商议定了。曹太公回家来款住李逵一面且置酒来相待便道:“适间抛撇请勿见怪。且请壮士解下腰间腰刀放过朴刀宽松坐一坐。”李逵道:“好好。我的腰刀已搠在雌虎肚里了只有刀鞘在这里。若开剥时可讨来还我。”曹太公道:“壮士放心。我这里有的是好刀相送一把与壮士悬带。”李逵解了腰间刀鞘并缠袋包里都递与庄客收贮;便把朴刀倚过一边。曹太公叫取大盘肉大酒来。众多大户并里正猎户人等轮番把盏大碗大盅只顾劝李逵。曹太公又请问道:“不知壮士要将这虎解官请功只是在这里讨些?”李逵道:“我是过往客人忙些个。偶然杀了这窝猛虎不须去县课请功。只此有些便罢;若无我也去了。”曹太公道:“如何敢轻慢了壮士!少刻村中剑取盘缠相送。我这里自解虎到县里去。”李逵道:“布衫先借一领与我换了盖。”曹太公道:“有有。”当时便取一领青布衲袄就与李逵换了身上的血污衣裳。只见门前鼓响笛鸣都将酒来与李逵把盏作庆一杯冷一杯热。李逵不知是计只顾开怀畅饮全不记宋江分付的言语。不两个时辰把李逵灌得酩酊大醉立脚不住。众人扶到后堂空屋下放翻在一条板凳上;就取两条绳子;连板凳绑住了;便叫里正带人飞也似去县里报知就引李鬼老婆去做原告补了一张状子。此时哄动了沂水县里。知县听得大惊连忙升厅问道:“黑旋风拿住在那里?这是谋叛的人不可走了!”原告人并猎户答应道:“见缚在本乡曹大户家。为是无人禁得他诚恐有失路上走了不敢解来。”知县随即叫唤本县都头李云上厅来分付道:“沂岭下曹大户庄上拿住黑旋风李逵。你可多带人去密地解来。休要哄动村坊被他走了。”李都头领了台旨下厅来点起三十个老郎士兵各带了器械便奔沂岭村中来。这沂水县是个小去处如何掩饰得过。此时街市讲动了说道:“拿着了闹江州的黑旋风如今差李都头去拿来。”朱贵在东庄门外朱富家听得了这个消息慌忙来后面对兄弟朱富说道:“这黑又做出事来了!如何解救?宋公明特为他诚恐有失差我来打听消息。如今他拿了我若不救得他时怎的回寨去见哥哥?似此似此怎生是好!”朱富道:“大哥且不要慌。这李都头一身好本事有三五十人近他不得。我和你只两个同心合意如何敢近傍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李云日常时最是爱我常常教我使些器械。我却有个道理对他只是在这里安不得身了。今晚煮三二十斤肉将十数瓶酒把肉大块切了将些蒙*汗*药拌在里面我两个五更带数个火家挑着去半路里僻静等候他解来时只做与他酒贺喜将众人都麻翻了放李逵如何?”朱贵道:“此计大妙。事不宜迟可以整顿乃早便去!”朱贵道:“只是李云不会酒便麻翻了终久醒得快。还有件事。倘或日后得知须在此安身不得。”朱贵道:“兄弟你在这里卖酒也不济事。不如带领老小跟我上山一入了伙。论秤分金银换套穿衣服却不快活?今夜便叫两个火家觅了辆车儿先送妻子和细软行李起身约在十里牌等候都去上山。我如今包里内带得一包蒙*汗*药在这里;李云不会酒时肉里多糁些逼着他多些也麻倒了。救得李逵同上山去有何不可?”朱富道:“哥哥说得是。”便叫人去觅下一辆车儿打拴了三五个包箱在车儿上;家中物都弃了;叫浑家和儿女上了车子分付两个火家跟着车子只顾先去。且说朱贵朱富当夜煮熟了肉切做大块将药来拌了连酒装做两担带了二三十个空碗;又有苦干菜蔬也把药来拌了;恐有不肉的也教他着手。两担酒肉两个火家各挑一担;弟兄两个自提了些果盒之类四更前后直接将来僻静山路口坐等。到天明远远地只听得敲着锣响朱贵接到路口。且说那三十来个士兵自村里吃了半夜酒;四更前后把李逵背剪绑了解将来。后面李都头坐在马上。看看来到前面朱富便向前拦住叫道:“师父且喜小弟将来接力。”桶内舀一酒来斟一大锺上劝李云。朱贵托着肉来火家捧过果盒。李云见了慌忙下马跳向前来说道:“贤弟何劳如此远接!”朱富道:“聊表徒弟孝顺之心。”李云接过酒来到口不吃。朱富跪下道:“小弟已知师不饮酒今日这个喜酒也饮半盏儿”李云推却不过略呷了两口。朱富便道:“师父不饮酒须请些肉。”李云道:“夜间已饱吃不得了。”朱富道:“师父行了许多路肚里也了。虽不中胡乱请些以免小弟之羞。”拣两块好的递将过来。李云见他如此只得勉意了两块。朱富把酒来劝上户里正并猎户人等都劝了三锺。朱贵便叫士兵庄客众人都来酒。这伙男女那里顾个冷热好不好。酒肉到口只顾;正如这风卷残云落花流水一齐上来抢着了。李逵光着眼看了朱贵兄弟两个已知用计故意道:“你们也请我吃些!”朱贵喝道:“你是歹人有酒肉与你!这般杀才快闭了口!”李云看着士兵喝叫快走只见一个个都面觑走动不得口颤脚麻都跌倒了。李云急叫:“中了计了!”恰待向前不觉自家也头重脚轻晕倒了软做一堆睡在地下。当时朱贵朱富各夺了一条朴刀喝声“孩儿们休走!”两个挺起朴刀来赶这伙不曾吃酒肉的庄客并那看的人。走得快的走了走得迟的就搠死在地。李逵大叫一声把那绑缚的麻绳都挣断了;便夺过一条朴刀来杀李云。朱富慌忙拦住叫道:“不要无礼!他是我的师父为人最好。你只顾先走。”李逵应道:“不杀得曹太公老驴如何出得这口气!”李逵赶上手起一朴刀先搠死曹太公并李鬼的老婆;续后里正也杀了;性起来把猎户排头儿一味价搠将去。那三十来个士兵都被搠死了。这看的人和众庄客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都住深野路逃命去了。李逵还只顾寻人要杀。朱贵喝道:“不干看的人事休只管伤人!”慌忙拦住。李逵方住了手就士兵身上剥了两件衣服穿上。三个人提着朴刀便要从小路里走。朱富道:“不好是我送了师父性命!他醒时如何见得知县?必然赶来。你两个先行我等他一等。我想他日前教我的恩义且是为人忠直等他赶来就请他一上山入伙也是我的恩义免得教回县去苦。”朱贵道:“兄弟你也见得是。我便先去跟了车子行留李逵在路傍帮你等他。若是他不赶来时你们两个休执等他。”朱富道:“这是自然了。”当下朱贵前行去了。只说朱贵和李逵坐在路傍边等候。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只见李云挺着一条木刀飞也似赶来大叫道:“强贼休走!”李逵见他来得凶跳起身挺着朴刀来斗李云恐伤朱富。正是有分教;梁山泊内添双虎聚义厅前庆四人。毕竟黑旋风斗青眼虎二人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三回 锦豹子小径逢戴宗 病关索长街遇石秀 话说当时李逵挺着朴刀来斗李云。两个就官路傍边了五七合不分胜败。朱富便把朴刀去中间隔开叫道:“且不要。都听我说。”二人都住了手。朱富道:“师父听说:小弟多蒙错爱指教棒非不感恩;只是我哥哥朱贵现在梁山泊做了头领今奉及时雨宋公明将令着他来照管李大哥。不争被你拿了解官教我哥哥如何回去见得宋公明?因此做下这场手段。李大哥乘势要坏师父是小弟不肯容他下手只杀了这些士兵。我们本待去得远了猜道师父回去不得;必来赶我;小弟又想师父日常恩念特地在此相等。师父你是个精细的人有甚不省得?如今杀害了多少人生命又走了黑旋风你怎生回去见得知县?你若回去时定官司又无人来相救;不如今日和我们一同上山投奔宋公明入了伙。未知尊意如何?”李云寻思了半向便道:“贤弟只怕他那里不肯收留我。”朱富笑道:“师父你如何不知山东及时雨大名专一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好汉?”李云听了叹口气道:“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只喜得我并无妻小不怕官司拿了。只得随你们去休!”李逵便笑道:“我的哥!你何不早说?”便和李云剪拂了。这李云既无老小亦无家富。当下三人合作一处来赶车子。半路上朱贵接见了大喜。四筹好汉跟了车仗便行于路无话。看看相近梁山泊路上又迎着马麟、郑大筹。都相见了说道:“晁宋二头领又差我两个下山来探听你消息;今既见了我两个先去回报。”当下二人先上山来报知。次日四筹好汉带了朱富家眷都至梁山泊大寨聚义厅来。朱贵向前先引李云拜见晁宋二头领相见众好汉说道:“此人是沂水县都头;姓李名云绰号青眼虎。”次后朱贵引朱富参拜众位说道:“这是舍弟朱富绰号笑面虎。”都相见了。李逵拜了宋江给还了两把板斧取娘至沂岭被虎了因此杀了四虎说罢流下泪来。又诉说假李逵剪径被杀一事众人大笑。晁二宋大笑道:“被你杀了四猛虎今日山寨里添得两个活虎正直作庆。”众多好汉大喜便教杀牛宰马做筵席庆贺两个新到头领。晁盖便叫去左边白胜上坐定。吴用道:“近来山寨十分兴旺感得四方豪杰望风而来皆是晁、宋二兄之德亦众弟兄之福也。虽然如此还令朱贵仍复掌管山东酒店替回石勇、侯健。朱富老少另拨一所房舍住居。日今山寨事业大了非同旧日;可再设三处酒馆专一探听吉凶事情往来义士上山。如若朝廷调遣官兵捕盗可以报知如何进兵好做准备。可令童威童弟兄带领十数个火伴那里开店。令李立带十数个火家去南边那里开店。令石勇也带十来个伴当去北山那里开店。仍复都要设立水亭、号箭接应船只。但有缓急事情飞捷报来。山前设置三座大庙专令杜迁总行把守。但有一应委差不许调应早晚不得擅离。又令陶宗旺把总监上掘港汊修水路开河道整理宛子城垣修山前大路。他原是庄户出身修理久惯。令蒋敬掌管库藏仓廒支出纳入;积万累千书算帐目。令萧让设置寨中寨外山上山下三关把隘许多行移关防约大小头领号数。烦令金大坚刊造雕刻一应兵符印、信牌面等项。令侯健管造衣袍铠甲、五方旗号等件。令李云监造梁山泊一应房室厅堂。令马麟监管修造大小战船。令宋万白胜去金沙滩下寨。令王矮虎郑天寿去鸭嘴滩下寨。令穆春朱富管收山寨钱粮。吕方郭盛于聚义厅两边耳房安歇。令宋清专管筵宴。”都分拨已定筵席了三日不在话下。梁山泊自此无事每日只是操练人马教演武艺;水寨里头领都教习驾船赴水船上杀也不在话下。忽一日宋江与晁盖吴学究并众人闲话道:“我等弟兄众位今日共聚大义只有公孙一清不见回还。我想他回蓟江探母参师期约百日便回;今经日久不知信息莫非昧信不来?可烦戴宗兄弟与我去走一遭探听他虚实下落如何不来。”戴宗愿往。宋江大喜说道:“只有贤弟去得快旬日便知信息。”当日戴宗别了众人;次早打扮做承局离了梁山泊取路望蓟州来。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作起“神行法”来于路些素茶素食。在路行了三日来到沂水县界只闻人说道:“前日走了黑旋风伤了好些人连累了都头李云不知去向至今无获处。”戴宗听了冷笑。当日正行之次只见远远地转过一个来手里提着一根浑铁笔管。那人看见戴宗走得快便立住了脚叫一声“神行太保。”戴宗听得回过脸来定眼看时见山坡下小径边立着一个大汉生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戴宗连忙回转身来问道:“壮士素不曾拜识如何呼唤贱名?”那汉慌忙答道:“足下果是神行太保?”撇了便拜倒在地。戴宗连忙扶住答礼问道:“足下高姓大名?”那汉道:“小弟姓杨名林祖贯彰德府人氏;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小弟做锦豹子杨林。数月之前路上酒肆里遇见公孙胜先生同在店中酒相会备说梁山泊晁宋二公招贤纳士如此义气写下一封书教小弟自来投大寨入伙;只是不敢轻易擅进。公孙先生又说:‘李家道口旧有朱贵开酒店在彼招引上山入伙的人。山寨中亦有一个招贤飞报头领唤做神行太保戴院长日行八百里路。’今见兄长行步非常因此唤一声看不想果是仁兄。正是天幸无心得遇!”戴宗道:“小可特为公孙胜先生回蓟州去杳无音信今奉晁宋二公将令差遣来蓟州探听消息寻取公孙胜还寨;不期却遇足下。”杨林道:“小弟虽是彰德府人这蓟州管下地方州郡都走遍了;倘若不弃就随带兄长同去走一遭。”戴宗道:“若得足下作伴实是万幸。寻得公孙先生见了一同回梁山泊未迟。”杨林见说了大喜就邀住戴宗结拜为兄。戴宗收了甲马两个缓缓而行到晚就投村店歇了。杨林置酒请戴宗。戴宗道:“我使‘神行法’不敢食荤。”两个只买些素馔相待。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打火了早饭收拾动身。杨林便问道:“兄长使‘神火法’走路小弟如何赶得上?只怕同行不得。”戴宗笑道:“我的‘神行法’也带得人同行。我把两个甲马拴在你腿上作起法来也和我一般走得快要行便行要住便住。不然你如何赶得我走!”杨林道:“只恐小弟是凡胎浊骨比不得兄长神礼。”戴宗道:“不妨。我这法诸人都带得作用了时和我一般行只是我自素并无妨碍。”当时取两个甲马替杨林缚在腿上戴宗也只缚了两个。作用了“神行法”吹口气在上面两个轻轻地走了去要紧要慢都随着戴宗行。两个于路间些江湖上的事;虽只缓缓而行正不知走了多少路。两个行到已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杨林却自认行便对戴宗说道:“哥哥此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兀那高山里常常有大伙在内近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秀丽水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两个正来到山边过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走出一二百小喽罗拦住去路。当先拥着两筹好汉各挺一条朴刀大喝道:“行人须住脚!你两个是甚幺鸟人?那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饶你两个性命!”杨林笑道:“哥哥你看我结果那呆鸟!”捻着笔管抢将入去。那两个好汉见他来得凶走近前来看了上的那个便叫道:“且不要动手!”道:“兀的不是杨林哥哥幺?”杨林住了认得。上那个大汉提着军器向前剪拂了便唤下这个长汉都来施礼罢。杨林请过戴宗说道:“兄长且来和这两个弟兄相见。”戴宗问道:“这两个壮士是谁?如何认得贤弟?”杨林便道:“这个认得小弟的好汉他原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姓邓名飞;为他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他做火眼猊能使一条铁链心皆近他不得。多曾合伙。一别五年不曾见面。谁想今日在这里相遇着。”邓飞便问道:“杨林哥哥这位兄长是谁?必不是等闲人也。”杨林道:“我这仁兄是梁山泊好汉中神行太保戴宗的便是。”邓飞听了道:“莫不是江州的戴院长能行八百里路程的?”戴宗答道:“小可便是。”那两个头领慌忙剪拂道:“平日只听得说大名不想今日在此拜识尊颜。”戴宗便问道:“这位好汉贵姓大名?”邓飞道:“我这兄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原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嗔怪这提调官催并责罚他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大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起他一个绰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戴宗见说大喜。四筹好汉说话间杨林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兄长说也有一年多了。只半载前在这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山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使棒舞剑轮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一二百人。这裴宣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烦请二位义士同往小寨相会片时。”便叫小喽罗牵过马来。戴宗杨林卸下甲马骑上马望山寨来。行不多时早到寨前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连忙出寨降阶而接。戴宗杨林看裴宣时果然好表人物生得面白肥胖四平八稳。心中暗喜。当下裴宣邀请二位义士到聚义厅上俱各讲礼罢相请戴宗正面坐了;次是杨林裴宣邓飞孟康五筹好汉。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大吹大擂饮酒。戴宗在筵上说起晁、宋二人如何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仗义疏财;许多好处众好汉如何同心协力;八百里梁山泊如何广阔;中间宛子城如何雄壮;四下里如何都是茫茫烟火;如何许多军马不愁官兵来捉只管把言语说他三个。裴宣回道:“小弟也有这个山寨也有三百来匹马财赋也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也有三五百孩儿们大寨入伙也有微力可效未知尊意若何?”戴宗大喜道:“晁宋二公待人接物并无异心。;倘若二兄不弃微贱时引荐于更得诸公相助如锦上添花。若果有此心可便收拾下行李待小可和杨林去苏州见了公孙胜先生同来那时一同扮做官军星夜前往。”众人大喜酒至半酣移至后山断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致酒戴宗看了这马川一派山景喝采道:“山沓水匝真乃隐秀!你等二位如何来得到此?”邓飞道:“原是几个不成材小们在这里屯扎后被我两个来夺了这个去处。”众皆大笑五筹好汉得大醉。裴宣起身舞剑助酒。戴宗称赞不已。至晚便留到寨内安歇。 次日三位好汉苦留戴宗定要和杨林下山。不住相送到山下作别自回寨里收拾行装整理动身不在话下。且说戴宗和杨林离了饮马川山寨在路晓行夜住早来到蓟州城外投个客店安歇了。杨林便道:“哥哥我想公孙胜先生是个学道人必在山间林下不住城里。”戴宗道:“说得是。”当时二人先去城外一到处询问公孙胜先生下落消息并无一个人晓得他。住了一日次早起来又去远近村坊街市访问人时亦无一个认得两个又回店中歇了。第三日戴宗道:“敢怕城中有人认得他?”当日和杨林入蓟州城里来寻他。两个寻问老成*人时都道:“不认得。敢不是城中人只怕是外县名山大刹居住。”杨林正行到一个大街只见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戴宗杨林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着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着若干缎子采绘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着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认得他因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当时杨雄在中间走着背后一个小牢子擎着鬼头靶法刀。原来去市心里决刑了回来众相识与他挂红贺喜送回家去正从戴宗杨林面前迎将过来。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只见侧小路里又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踢杀羊张保。这汉是蓟州守御池的军汉带着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时常讨闲钱使的落户汉子官司累次奈何他不改;为见杨雄原是外乡人来蓟州有人惧怕他因此不怯气。当日正见他赏赐得许多段疋带了这几个没头神得半醉好赶来要惹他;又见众人拦住他在路口把盏那张保拨开众人钻过面前叫道:“节级拜揖。”杨雄道:“大哥来酒。”张保道:“我不要酒;我特来问你借百十贯钱使用。”杨雄道:“虽是我认得大哥不曾钱财相交如何问我借钱?”张保道:“你今日诈得百姓许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杨雄应道:“这都是别人与我做好看的怎幺是诈得百姓的?你来放刁!我与你军有司各无统属!”张保不应便叫众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红缎子都抢了去。杨雄叫道:“这们无礼!”待向前打那抢物事的人被张保劈胸带住背后又是两个来拖住了手。那几个都动起手来小牢子们各自回避了。杨雄被张保并两个军汉逼住了施展不得只得忍气解拆不开。正闹中间只见一条大汉挑着一担柴来看见众人逼住杨雄动挥不得。那大汉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了担分开众人前来劝道:“你们因甚打这节级?”那张保睁起眼来喝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那大汉大怒性起来将张保劈头只一提一交颠翻在地。那几个破落户见了待要来劝手早被那大汉一拳一个都打的东倒西歪。杨雄方脱得身把出本事来施展;一对拳头撺梭相似那几个破落户都打翻在地。张保见不是头爬将起来一直走了。杨雄忿怒大踏步赶将去。张保跟着抢包袱的走。杨雄在后面追着赶转一条巷内去了。那大汉兀自不歇手在路口寻人打。戴宗杨林看了。暗暗喝采道:“端的是好汉!真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向前邀住动道:“好汉看我二人薄面且罢休了。”两个把他扶劝到一个巷内。杨林替他挑了柴担戴宗挽住那汉子邀入酒店里来。杨林放下柴担同到阁儿里面。那大汉叉手道:“感蒙二位大哥解救了小人之祸。”戴宗道:“我兄弟两个也是外乡人因见壮士仗义之心只恐一时拳手太重误伤人命特地做这个出场。请壮士酌三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那大汉道:“多得二位仁兄解拆小人这场;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当。”杨林便道:“四海之内皆是兄弟怎如此说?且请坐。”戴宗相让。那汉那里肯僭上。戴宗杨林一带坐了。那汉坐在对席。叫过酒保杨林身边取出一两银子来把与酒保道:“不必来问。但有下饭只顾买来与我们了一总算。”酒保接了银子去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三人饮过数杯。戴宗问道:“壮士高姓大名?贵乡何处?”那汉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便要去相助人都呼小弟作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外乡贩卖羊马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戴宗道:“小可两个因来此间干事得遇壮士如此豪杰。流落在此卖柴怎能彀迹?不若挺身江湖上去做个下半世快乐也好。”石秀道:“小人只会使些棒别无甚本事如何能彀达快活!”戴宗道:“这般时节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闭塞。小可一个薄识因一口气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伙如今论秤分金钱换套穿衣服等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个官人。”石秀叹口气道:“小人便要去也无门路可进!”戴宗道:“壮士若肯去时小可当以相荐。”石秀道:“小人不敢拜问二位官人贵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兄弟姓杨名林。”石秀道:“江湖上听得说江州神行太保莫非正是足下?”戴宗道:“小可便是。”叫杨林身边包袱内取一锭十两银子送与石秀做本钱。石秀不敢取受再三谦让方收了知道他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正欲诉说些心腹之话投托入伙只听得外面有人寻问入来。三个看时是做公的赶入酒店里来。戴宗杨林见人多了一惊乘闹哄里两个慌忙走了。石秀起身迎住道:“节级那里去来?”杨雄便道:“大哥何处不寻你在这里饮酒。我一时被那封住了手施展不得多蒙足下气力救了我这场便宜。一时间只顾赶了那去夺他包袱撇了足下。这伙兄弟听得我打都来相助依还夺得抢去的花红缎匹回来只寻足下不见。有人说道:‘两个客人劝他去酒店里酒。’因此知得特地寻将来。”石秀道:“是两个外乡客人邀在这里酌三杯说些闲话不知节级呼唤。”杨雄大喜便问道:“足下高姓大名?贵乡何处?因何在此?”石秀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平生执性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此地贩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杨雄又问:“和足下一处饮酒的客人何处去了?”石秀道:“他两个见节级带人进来只道相闹以此去了。”杨雄道:“恁地便唤酒保取两酒来大碗叫众人一家三碗了先去明日得来相会。”众人都了酒自各散了。杨雄便道:“石家三郎你休见外。想你此间必无亲眷我今日就结义你做个弟兄如何?”石秀见说大喜便说道:“不敢动问节级贵庚?”杨雄道:“我今年二十九岁。”石秀道:“小弟今年二十八岁;就请节级坐受小弟拜为哥哥。”石秀拜了四拜。杨雄大喜便叫酒保安排饮馔酒果来“我和兄弟今日个尽醉方休。”正饮酒之间只见杨雄的丈人潘公带领了五七个人直寻到酒店里来。杨雄见了起身道:“泰山来做甚幺?”潘公道:“我听得你和人打特地寻将来。”杨雄道:“多谢这个兄弟救护了我打得张保那见影也害怕。我如今就认义了石家兄弟做我兄弟。”潘公道:“好好。且叫这几个弟兄碗酒了去。”杨雄便叫酒保讨酒来。每人三碗了去。便叫潘公中间坐了杨雄对席上石秀下。三人坐下酒自来斟酒。潘公见了石秀这等英雄长大心中甚喜便说道:“我女婿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谁敢欺负他!叔叔原曾做甚买卖道路?”石秀道:“先父原是操刀屠户。”潘公道:“叔叔曾省得宰牲口的勾当幺?”石秀笑道:“自小屠家饭如何不省得宰杀牲口。”潘公道:“老汉原是屠户出身只因年老做不得了;只有这个女婿他又自一身入官府差遣因此撇下这行衣饭。”三人酒至半酣计算酒钱。石秀将这担柴也都准折了。三人取路回来。杨雄入得门便叫:“大嫂快来与这叔叔相见。”只见布里面应道:“大哥你有甚叔叔?”杨雄道:“你且休问先出来相见。”布起处走出那个妇人来。原来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方晚嫁得杨雄未及一人夫妻。石秀见那妇人出来慌忙向前施礼道:“嫂嫂请坐。”石秀便拜。那妇人道:“奴家年轻如何敢受礼!”杨雄道:“这个是我今日新认义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礼。”当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那妇人还了两礼请入来里面坐地收拾一间空房教叔叔安歇。话休絮烦。次日杨雄自出去应当官府分付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帻。”客店内有些行李包里都教去取林杨雄家里安放了。说戴宗杨林自酒店里看见那伙做公的人来寻访石秀闹闹里两个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寻问公孙胜。两日绝无人认得又不知他下落住处。两个商量了且回去。当日收拾了行李便起身离了蓟州自投饮马川来和裴宣邓飞孟康一行人马扮作官军星夜望梁山泊来。戴宗要见他功劳纠合得许多人马上山山上自做庆贺筵席不在话下再说这杨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商量要开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后门头是一条断路小巷。有一间空房在后面。那里井水又便可做作坊就教叔叔做房在里面又好照管。”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寻了个旧时熟识副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石秀应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绿点起肉案子水盆砧头;打磨了许多刀仗;整顿了肉案;打并人作坊猪圈;赶上十数个肥猪;选个吉日开张肉。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贺喜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得石秀开了店都欢喜自此无话。一向潘公石秀自做买卖。不觉光阴迅又早过了两个月有余时值秋残冬到。石秀里里外外身上都换了新衣穿着。石秀一日早起五更出外县买猪三日了方回家来只见店不开;到家里看时肉店砧头也都收过了。刀仗家伙亦藏过了。石秀是个精细的人看在肚里便省得了自心忖道:“常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哥哥自出外去当官不管家事必是嫂嫂见我做了这衣裳一定背我有话说。又见我两日不回必然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买卖。我休等他言语出来我自先辞了回乡去休。自古道:‘那得长远心的人?’”石秀已把猪赶在圈里去房中换了手收拾了包里行李细细写了一本清帐从后面入来。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食请石秀坐定酒。潘公道:“叔叔远出劳心自赶猪来辛苦。”石秀道:“丈人礼当。且收过了这本明白帐目。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天地诛灭!”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并不曾有个甚事。”石秀道:“小离乡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行。”潘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汉说。”那老子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报仇壮士提三尺破戒沙门丧九泉。毕竟潘公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四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 话说石秀回来见收过店面便要辞别出门。潘公说道:“叔叔且住。老汉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两夜不曾回家今日回家见收拾过了家伙什物叔叔一定心里只道不开店了因此要去。休说恁地好买卖;便不开店时也养叔叔在家。不瞒叔叔说我这小女先嫁得本府一个王押司不幸没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两日买卖。明日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则个。老汉年纪高大熬不得夜因此一和叔叔说和。”石秀道:“既然丈人恁地时小人再纳定性过几时。”潘公道:“叔叔今后并不要疑心只顾随分且过。”当时了几杯酒并些素食收过不提。明早果见道人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钟磬香花灯烛。厨下一面安排斋食。杨雄在外边回家来分付石秀道:“贤弟我今夜恨当牢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石秀道:“哥哥放心自去自然兄弟替你料理。”杨雄去了。石秀自在门前管。此时甫得清清天亮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揭起子入来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随背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石秀便叫:“丈人有个师父在这里。”潘公听得从里面出来。那小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老子道:“便是开了这些店面没工夫出来。”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些少挂几包京枣。”老子道:“阿也!甚幺道理教师父坏钞?”教:“叔叔收过了。”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只见那妇人从楼上下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石秀道:“一个和尚叫丈人做干爷的-送来。”那妇人便笑道:“是师兄海黎裴如海。一个老实的和尚。他是裴家绒线铺里小官人出家在报恩寺中。因他师父是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他法名叫做海公叔叔晚间你只听他请佛念经有这般好声音。”石秀道:“原来恁地。”自肚里已瞧科一分了。那妇人便下楼来见和尚。石秀背叉着手随后跟出来布里张看。只见妇人出到外面那和尚便起身向前来合掌深深的打个问讯。那妇人便道:“甚幺道理教师兄坏钞?”和尚道:“贤妹些少微物不足挂齿。”那妇人道:“师兄何故这般说?出家人的物事怎的消受得!”和尚道:“敝寺新造水6堂了要来请贤妹随喜只恐节级见怪。”那妇人道:“家下拙夫也不恁地计较。我娘死时亦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来寺里相烦还了。”和尚道:“这是自家的事如何恁地说。但是分付如海的事小僧便去办来。”那妇人道:“师兄多与我娘念几经便好。”只见里面丫捧出茶来。那妇人拿起一盏茶来把袖子去茶锺口边抹一杯双手递与和尚。那和尚连手接茶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那妇人的眼。这妇人一双眼也笑迷迷的只顾这和尚的眼。人道“色胆如天。”不防石秀在布里一眼张见早瞧科了二分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几番见那婆娘常常的只顾对我说些风话我只以亲嫂嫂一般相待。原来这婆娘倒不是个良人!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杨雄做个出场也不见得!”石秀一想一有三分瞧科了便揭起布撞将出来。那贼秃连忙放茶便道:“大郎请坐。”这淫妇便插口道:“这个叔叔便是拙夫新认义的兄弟。”那贼秃虚心冷气连忙问道:“大郎贵乡何处?高姓大名?”石秀道:“我幺?姓石名秀!金陵人氏!为要闲管替人出力又叫拚命三郎!我是个卤汉子礼教不到和尚休怪!”贼秃连忙道:“不敢不敢。小僧去接众僧来赴道场。”连忙出门去了。那淫妇道:“师兄早来些个。”那贼秃连忙走更不答应。淫妇送了贼秃出门自入里面去了。石秀在门前低了头只顾寻思其实心中已瞧科四分。多时方见行者来点烛烧香少刻。这贼秃引领众僧都来赴道场。潘公央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打动鼓歌咏赞扬。只见这海黎同一个一般年纪小和尚做黎摇动铃杵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天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只见那淫妇乔素梳来到法坛上手捉香炉拈香礼佛。那贼秃越逞精神摇着铃杵唱动真言。那一堂和尚见他两个并肩摩椅这等模样也都七颠八倒。证盟已毕请众和尚里面斋。那贼秃让在众僧背后转过头来看着这淫妇笑。那淫妇也掩着口笑。两个处处眉来眼去以目送情。石秀都瞧科了足有五分来不快意。众僧都坐了斋。先饮了几杯素酒搬出斋来都下了衬钱。潘公致了不安先入去睡了。少刻众僧斋罢都起身行食去了。转过一遭再入道场。石秀不快此时真到六分只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后了。那淫妇一点情动那里顾得防备人看见便自去支持众僧又打了一回鼓友动事把些茶食果品煎点。那贼秃着众僧用心看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礼三宝。追荐到三更时分众僧困倦那贼秃越逞精神高声念诵。那淫妇在布下久立欲炽盛不觉情动便教丫环请海师兄说话。那贼一头念经一头趋到淫妇前面。这淫妇扯住贼秃袖子说道:“师兄明日来取功德钱时就对爹爹说血盆愿心一事不要忘了。”贼秃道:“做哥哥的记得。只说‘要还愿也还了好’。”贼秃又道:“你家这个叔叔好生利害!”淫妇把头一摇道:“这个睬他则甚!并不是亲骨肉!”贼秃道:“恁地小僧放心。”一头说一头就袖子里捏那淫妇的手。淫妇假意把布来隔。那贼秃笑了一声自出去判斛送亡。不想石秀在板壁后假睡正瞧得看已看到七分了。当夜五更道场满散送佛化纸已了众僧作谢回去。那淫妇自上楼去睡了。石秀自寻思了气道:“哥哥恁的豪杰恨撞了这个淫妇!”忍了一肚皮鸟气自去作坊里睡了。次日杨雄回家俱各不提。饭后杨雄又出去了只见那贼秃又换了一套整整齐齐的僧衣迳到潘公家来。那淫妇听得是和尚来了慌忙下楼出来迎接着邀入里面坐地便叫点茶来。淫妇谢道:“夜来多教师兄劳神功德钱未曾拜纳。”贼秃道:“不足挂齿;小僧夜来所说血盆忏愿心这一事特禀知贤妹:要还时小僧寺里见在念经只要写疏一道就是。”淫妇便道:“好好。”忙叫丫请父请出来商量。潘公便出来谢道:“老汉打熬不得夜来甚是有失陪侍。不想石叔叔又肚疼倒了无人管待。是休怪休怪。”贼秃道:“干爷正当自在。”淫妇便道:“我要替娘还了血忏旧愿;师兄说道:明日寺中做好事就附搭还了。先教师兄去寺里念经我和你明日饭罢去寺里只要证盟忏疏也是了当一头事。”潘公道:“也好。明日只怕买卖紧柜上无人。”淫妇道:“放着石叔叔在家照管怕怎的?”潘公道:“我儿出口为愿明日只得要去。”淫妇就取些银子做功果钱与贼秃去“有劳师兄莫责轻微。明日准来上刹讨素面。”贼秃道:“谨候拈香。”收了银子便起身谢道:“多承布施小僧将去分表众僧。来日专等贤妹来证盟。”那妇人直送和尚到门外去了。石秀自在作坊里安歇起来宰猪赶趁。是日杨雄至晚方回妇人待他了晚饭洗了手教潘公对杨雄说道:“我的阿婆临死时孩儿许下血盆经忏愿心在这报恩寺中。我明日和孩儿去那里证盟了便回说与你知道。”杨雄道:“大嫂你便自说与我何妨?”那妇人道:“我对你说又怕你嗔怪因此不敢与你说。”当晚无话各自歇了。次自歇了。次日五更杨雄起来自去画卯承应官府。石秀起来自理会做买卖。只见淫妇起来梳头里熏衣裳;洗项迎儿起来寻香盒催早饭潘公起来买纸烛讨轿子。石秀自一早晨顾买卖也不来管他。饭罢把丫环迎儿也打扮了。已牌时候潘公换了一身衣裳来对石秀道:“相烦叔叔照管门前。老汉和拙女同去还些愿心便回。”石秀笑道:“小人自当照管。丈人但照管嫂嫂多烧些好香早早来。”石秀自瞧科八分了。且说潘公和迎儿跟着轿子一迳望报恩寺里来。说海黎这贼秃单为这妇人结拜潘公做干爷只吃杨雄阻滞碍眼因此不能彀上手自从和这妇人结拜起只是眉来眼去送情示见真实的事。因这一夜道场里见他十分照有意。期日约定了那贼秃磨备剑整顿精神。已先在山门下伺候;看见轿子到来喜不自胜向前迎接。潘公道:“甚是有劳和尚。”那淫妇人轿来谢道:‘多多有劳师兄。’贼秃道:“不敢不敢。小僧已和众僧都在水6堂上。从五更起来诵经到如今未曾住歇只等贤妹来证贤妹来证盟。是多有功德。”把这妇人和老子引到水6堂上已自先安排下香花灯烛之类有十数个僧人在彼看经。那淫妇都道了万礼参礼了三宝。贼秃引到地藏菩萨面前证盟忏悔。 通罢疏头便化了纸请众僧自去斋着徒弟陪侍。那贼秃请干爷和贤妹去小僧房里拜茶。一引把这淫妇引到僧房里深处-预先都准备下了-叫声“师哥茶来。”只见两个侍者捧出茶来白雪锭器盏内朱红托子绝细好茶。罢放下盏子“请贤妹里面坐一坐。”又引到一个小小阁儿里。琴光黑漆春台挂几幅名人书画小桌儿上焚一炉妙香。潘公和女儿一台坐了贼秃对席迎儿立在侧边。那淫妇道:“师兄端的是好个出家人去处清、幽、静、乐。”贼秃道:“妹子休笑话;怎生比得贵宅上!”潘公道:“生受了师兄一日我们回去。”那贼秃那里肯便道:“难得干爷在此又不是外人。今日斋食已是贤妹做施主如何不筋面了去?师哥快搬来!”说言未了却早托两盘进来都是日常里藏下的希奇果子异样菜蔬并诸般素馔之物排一春台。淫妇便道:“师兄何必治酒?反来打搅。”贼秃笑道:“不成礼教微表薄情而已。”师哥将酒来斟在杯中。贼秃道:“干爷多时不来试尝这酒。”老儿饮罢道:“好酒!端的味重!”贼秃道。“前日一个施主家传得此法做了三五石米明日送几瓶来与令婿。”老儿道:“甚幺道理!”贼秃又劝道:“无物相酬贤妹娘子胡乱告饮一杯。”两个小师哥儿轮番筛酒。迎儿也劝了几杯。那淫妇道:“酒住不去了。”贼秃道:“难得娘子到此再告饮一杯。”潘公叫轿夫入来各人与他一杯酒。贼秃道:“干爷不必记挂小僧都分付了已着道人邀在外面自有坐处酒面。干爷放心且请开怀多饮几杯”原来这贼秃为这个妇人特地对付这等有力气的好酒。潘公央不过多了两杯当不住醉了。和尚道:“且扶干爷去上睡一睡。”和尚叫两个师哥只一扶把这老儿搀在一个冷净房里去睡了。这里和尚自劝道:“娘子开怀再饮一杯。”那淫妇一者有心二来酒入情怀不觉有些朦朦胧胧上来口里嘈道:“师兄你只顾央我酒做甚幺?”贼秃低低告道:“只是敬重娘子。”淫妇便道:“我酒是罢了贼秃道:“请娘子去小僧房里看佛牙。”淫妇便道:“我正要看佛牙了来。”这贼秃把那淫妇一引引到一处楼上是那贼秃的卧房设得十分整齐。淫妇看了先自五分欢喜便道:“你端的好个卧房干干净净!”贼秃笑道:“只是少一个娘子。”那淫妇也笑道:“你便讨一个不得?”贼秃道:“那里得这般施主?”淫妇道:“你且教我看佛牙则个。”贼秃道:“你叫迎儿下去了我便取出来。”淫妇便道:“迎儿你且下去看老爷醒也未。”迎儿自下得楼来去看潘公。贼秃把楼门关上。淫妇笑道:“师兄你关我在这里怎的?”这贼秃淫心荡漾向前搂住那淫妇道:“我把娘子十分爱慕我为你下了两年心路;今日难得娘子到此这个机会作成小僧则个!”淫妇道:“我的老公不是好惹的你要骗我。倘若他得知不饶你!”贼秃跪下道:“只是娘子可怜见小僧则个!”那淫妇张着手说道:“和尚家倒会缠人!我老大耳刮子打你!”贼秃嘻嘻的笑着说道:“任从娘子打只怕娘子闪了手。”那淫妇淫心飞动便搂起贼秃道:“我终不成当真打你?”贼秃便抱住这淫妇向前卸衣解带了其心愿。好半日两个**方罢。那贼秃搂住这淫妇说道:“你既有心于我我身死而无怨;只是今日虽然亏你作成了我只得一霎时的恩爱快活不能彀终夜欢娱久后必然害杀小僧。”那淫妇便道:“你且不要慌。我已寻思一条计了;我家的老公个月到有二十来日当牢上宿;我自买了迎儿教他每日在后门里伺候若是夜晚他一不在家时便掇一个香桌儿出来烧夜香为号你便入来不妨。只怕五更睡着了不知省觉那里寻得一个报晓的头陀买他来后门头大敲木鱼高声叫佛便好出去。若买得这等一个时一者得他外面策望二乃不叫你失了晓。”贼秃听了这话大喜道:“妙哉!你只顾如此行。我这里自有个头陀胡道人。我自分付他来策望便了。”淫妇道:“我不敢留恋长久恐这们疑忌。我快回去是得。你只不要误约。”那淫妇连忙再整云鬟重匀粉面开开了楼门便下楼来教迎儿叫起潘公慌忙便出僧房来。轿夫了酒面已在寺门前伺候。那贼秃直送那淫妇到山门外。那淫妇作别了上轿自和潘公迎儿归家不在话下。说这贼秃自来寻报晓头陀。本房原有个胡道今在寺后退居里小庵中过活诸人都叫他做胡头陀;每日只是起五更来敲木鱼报晓劝人念佛;天明时收掠斋饭。贼秃唤他来房中安排三杯好酒相待了他又取些锒子送与胡道。胡道起身说道:“弟子无功怎敢受禄?日常又承师父的恩惠。”贼秃道:“我自看你是个志诚的人我早晚出些钱贴买道度牒剃你为僧。这些银子权且将去买衣服穿着。”原来这贼秃日常时只是教师哥不时送些午斋与胡道;待节下又带挈他去诵经得些斋衬钱。胡道感恩不浅寻思道:“他今日又与我银两必有用我处;何必等他开口?*磕z胡道便道:“师父但有使令小道处即当向前。”贼秃道:“胡道你既如此好心说时我不瞒你:所有潘公的女儿要和我来往约定后门但有香桌儿在外面时便是教我来。我难去那里踅。若得你先去看探有无我可去。又要烦你五更起来叫人念佛时可就来那里后门头;看没人便把木鱼大敲报晓高听叫佛我便出来。”胡便道:“这个*ぞ钗v。”当时应允了。其日先来潘公后门讨斋饭。只见迎儿出来说道:“你这道人如何不来前门讨斋饭在后门里来?”那胡道便念起佛来。里面这淫妇听得了便出来问道:“你这人莫不是五更报晓的头陀?”胡道应道:“小道便是五更报晓的头陀教人省睡晚间宜烧些香佛天欢喜。”那淫妇听了大喜便叫迎儿去楼上取一串铜钱来施他。这头陀张得迎儿转背便对淫妇说道:“小道便是海师父心腹之人特地使我先来探路。”淫妇道:“我已知道了;今夜晚间你可来看如有香桌儿在外你可便报与他则个。”胡道把头来点着。迎儿取将铜钱来与胡道去了。那淫妇来到楼上把心腹之事对迎儿说。奴才但得些小便宜如何不随顺了!说杨雄此日正该当牢未到晚先来取了铺盖去监里上宿。这迎儿夜得了些小意儿巴不到晚早去安排了香桌儿黄昏时掇在后门外。那妇人闪在傍边伺候。初更左侧一个人戴顶头巾闪将入来。迎儿一吓道:“谁?”那人也不答应。这淫妇在侧边伸手便扯去他头巾露出光顶来轻轻地骂一声:“贼秃!倒好见识!”两个抱搂着上楼去了。迎儿自来掇过香桌儿关上了后门也自去睡了。他两个当夜如胶似漆如糖似蜜如酥似髓如鱼似水快活淫戏了一夜。正好睡哩只听得咯咯地木鱼响高声念佛贼秃和淫妇一齐惊觉。那贼秃披衣起来道:“我去也。今晚再相会。”淫妇道:“今后但有香桌儿在后门外你便不可负约。如无香桌儿在后门你便切不可来。”贼秃下淫妇替他戴上头巾。迎儿关了后门去了。但是杨雄出去当牢上宿那贼秃便来。家中只有这个老儿未晚先自要睡;迎儿这个丫头已自做了一了;只要瞒着石秀一个。那淫妇淫起来那里管顾。这贼秃又知了妇人的滋味便似摄了魂魄的一般。这贼秃只待头陀报了便离寺来。那淫妇专得迎儿做放他出入。因此快活往来戏耍将近一月有余。且说石秀每日收拾了店时自在坊里歇宿常有这件事挂心每日委决不下又不曾见这贼秃往来。每日五更睡觉不时跳将起来料度这件事。只听得报晓头陀直来巷里敲木鱼高声叫佛。石秀是乖觉的人早瞧了九分冷地里思量道:“这条巷是条死巷。如何有这头陀连日来这里敲木鱼叫佛?” 当是十一月中旬之日五更时分石秀正睡不着只听得木鱼敲响头陀直敲入巷里来到后门口高声叫道:“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石秀听得叫的跷蹊便跳将起来去门缝里张时只见一个人戴顶头巾从黑影里闪将出来和头陀去了;随后便是迎儿关门。石秀瞧到十分恨道:“哥哥如此豪杰讨了这个淫妇!倒被这婆娘瞒过了做成这等勾当!”巴得天明把猪出去门前挂了卖个早市;饭罢讨了一遭赊钱日中前后迳到州衙前来寻杨雄。好行至州桥边正迎见杨雄。杨雄便问道:“兄弟那里去来?”石秀道:“因讨赊钱就来寻哥哥。”杨雄道:“我常为官事忙并不曾和兄弟快活三杯且来这里坐一坐。”杨雄把这石秀引到州桥下一个楼上拣一处僻静阁儿里两个坐下叫酒保取瓶好酒来安排盘馔海鲜案酒。二人饮过三杯杨雄见石秀只低头寻思。杨雄是个性急人便问道:“兄弟心中有些不乐莫不家里有甚言语伤触你处?”石秀道:“家中也无有甚话。兄弟感承哥哥把做亲骨肉一般看待有句话敢说幺?”杨雄道:“兄弟何故今日见外?有的话但说不妨。”石秀道:“哥哥每日出来只顾承当官府不知背后之事。这嫂嫂不是良人兄弟已看在眼里多遍了且未敢说。今日见得仔细忍不住来寻哥哥直言休怪。”杨雄道:“我自无背后怪。你且说是谁?”石秀道:“前者家里做道场请那个贼秃海黎来嫂嫂便和他眉来眼去兄弟都看见;第三日又去寺里还血盆忏愿心两个都带酒归来。我近日只听得一个头陀直来巷内敲木鱼叫佛那敲得作怪。今日五更被我起来张时看见果然是个贼秃戴顶头巾从家里出去。似这等淫妇要他何用!”杨雄听了大怒道:“这贱人怎敢如此!”石秀道:“哥哥且息怒今晚都不要提只和每日一般。明日只推做上宿三更后再来敲门。那必然从后门先走兄弟一把拿来从哥哥落。”杨雄道:“兄弟见得是。”石秀又分付道:“哥哥今晚且不可胡说话。”杨雄道:“我明日约你便是。”两个再饮了几杯算还了酒钱一同下楼来;出得酒肆各散了。只见四五个虞候叫杨雄道:“那里不寻节级!知县相公后花园里坐地教寻节级来和我们使棒。快走!快走!”杨雄便分付石秀道:“大官唤我只得去应答。兄弟你先回家去。”石秀当下自归来家里收拾了店面自去作坊里歇息。且说杨雄被知府唤去到后花园中使了几回棒。知府看了大喜叫取酒来一连赏了十大赏锺。杨雄了都各散了。众人又请杨雄去酒。至晚得大醉扶将归来。那淫妇见丈夫醉了谢了众人自和迎儿搀上楼梯去明晃晃地点着灯盏。杨雄坐在上迎儿去脱靴鞋淫妇与他除头巾解巾帻。杨雄见他来除巾帻一时蓦上心来自古道:“醉醒时言。”指着那淫妇骂道:“你这贱人!这贼妮子!好歹我要结果了你!”那淫妇了一惊不敢回话且伏侍杨雄睡了。杨雄一头上睡一头口里恨恨的骂道:“你这贱人!你这淫妇!你这*磡a这*甧j虫口里倒涎!你这*磡a这*磡q不到得*援韪f你!”那淫妇那里敢喘气直待杨雄睡着。看看到五更杨雄醉醒了讨水。那淫妇起来舀碗水递与杨雄了桌上残灯尚明。杨雄了水便问道:“大嫂你夜来不曾脱衣裳睡?”那淫妇道:“你得烂醉了只怕你要吐那里敢脱衣裳只在后倒了一夜。”杨雄道:“我不曾说甚言语?”淫妇道:“你往常酒性好但醉了便睡。我夜来只有些儿放不下。”杨雄又问道:“石秀兄弟这几日不曾和他快活得三杯。你家里也自安排些请他。”那淫妇便不应自坐在踏上眼泪汪汪口里叹气。杨雄又说道:“大嫂我夜来醉了又不曾恼你做甚幺了烦恼?”那淫妇掩着泪眼只不应。杨雄连问了几声那淫妇掩着脸假哭。杨雄就踏上扯起他在床上务要问他为何烦恼。那淫妇一头哭一面口里说道:“我爹娘当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谁想半路相抛!今日只为你十分豪杰嫁得个好汉谁想你不与我做主!”杨雄道:“又作怪!谁敢欺负你我不做主?”那淫妇道:“我本待不说又怕你看他道儿;欲待说来又怕你忍气。”杨雄听了便道:“你且说怎幺地来?”那淫妇道:“我说与你你不要气苦。自从你认义了这个石秀家来初时也好向后看看放出剌来见你不归时时常看了我说道:‘哥哥今日又不来嫂嫂自睡也好冷落。’我只不睬他不是一日了。这个且休说。昨日早晨我在厨房洗项这厮从后走出来看见没人从背伸只手来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无?’被我打脱了手。本待要声张起来又怕邻舍得知笑话装你的幌子;巴得你归来又滥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说我恨不得了他!你兀自来问石秀兄弟怎的!”杨雄听了心中火起便骂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厮倒来我面前又说海许多事说得个‘没巴鼻!’眼见得那慌了便先来说破使个见识!”口里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亲兄弟!赶了出去便罢!”杨雄到天明下楼来对潘公说道:“牢了的牲口腌了罢从今日便休要买卖!”一霎时把柜子和肉案都拆了。石秀天明正将了肉出来门前开店只见肉案并柜子都拆翻了。石秀是个乖觉的人如何不省得笑道:“是了;因杨雄醉后出言走透了消息倒这婆娘使个见识撺掇定反说我无礼教他丈夫收了肉店。我若和他分辩教杨雄出丑。我且退一步了别作计较。”石秀便去作坊里收拾了包里。杨雄怕他羞辱也自去了。石秀提了包里跨了解腕尖刀来辞潘公道:“小人在宅上打搅了许多时;今日哥哥既是收了铺面小人告回。帐目已自明明白白并无分来去。如有毫昧心天诛地灭!”潘公被女婿分付了也不敢留他由他自去了。这石秀只在近巷内寻个客店安歇赁了一间房住下。石自寻思道:“杨雄与我结义我若不明白得此事枉送了他的性命。他虽一时听信了这妇人说心中恨我我也分别不得务要与他明白了此一事;我如今且去探听他几时当牢上宿起个四更便见分晓。”在店里住了两日去杨雄门前探听当晚只见小牢子取了铺盖出去。石秀道:“今晚必然当牢我且做些工夫看便了。”当晚回店里睡到四更起来跨了这口防身解腕尖刀悄悄地开了店门径踅到杨雄后门头巷内;伏在黑影里张时好交五更时候;只见那个头陀挟着木鱼来巷口探头探脑。石秀闪在头陀背后一只手扯住头陀一只手把刀去子上阁着低声喝道:“你不要挣扎!若高做声便杀了你!你好好实说;海和尚叫你来怎地?”那头陀道:“好汉!你饶我便说!”石秀道:“你快说!我不杀你!”头陀道:“海黎和潘公女儿有染每夜来往教我只看后门头有香桌儿为号唤他‘入;’五更里教我来敲木鱼叫佛唤他‘出。’”石秀道:“他如今在那里?”头陀道:“他还在他家里睡觉;我如今敲得木鱼响他便出来。”石秀道:“你且借你衣服木鱼与我。”头陀手里先夺了木鱼。头陀把衣服正脱下来被石秀将刀就颈下一勒杀倒在地头陀已死了。石秀穿上直掇护膝一边插了尖刀把木鱼直敲入巷里来。那贼秃在上好听得木鱼咯咯地响连忙起来披衣下楼。迎儿先来开门贼秃随后从门里闪将出来。石秀兀自把木鱼敲响。那和尚悄悄喝道:“只顾敲做甚幺!”石秀也不应他让他走到巷口一交放翻按住喝道:“不要高做声!高做声便杀了你!只等我剥了衣服便罢!”那贼秃知道是石秀那里敢挣扎做声;被石秀都剥了衣裳赤条条不着不丝。悄悄去屈膝边拔出刀来三四搠死了把刀来放在头陀身边;将了两个衣服卷做一捆包了再回客房里轻轻地开了门进去悄悄地关上了自去睡不在话下。说本处城中一个卖糕粥的王公其中五更挑着担糕粥点着个灯笼一个小猴子跟着出来赶早市。正来到死边过被绊一交把那老子一担糕粥倾泼在地下。只见小猴子叫道:“苦也!一个和尚醉倒在这里!”老子摸得起来摸了两手腥血叫声苦不知高低。几家邻舍听得都开了门出来点火照时只见遍地都是血粥两个尸躺在地上。众邻舍一把拖住老子要去官司陈告。正是:祸从天降灾向地生。毕竟王公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五回 病关索大翠屏山 拚命三火烧祝家店 话说当下众邻舍结住王公,直到蓟州府里首告。知府升厅。一行人跪下告道:“这老子挑着一担糕粥,泼翻在地下。看时,有两个死在粥里: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头陀。俱各身上无一丝。头陀身边有刀一把。”老子告道:“老汉每日常卖糕粥糜营生,只是五更出来赶趁。今朝得起早了些个,和这铁头猴子只顾走,不看下面,一交绊翻,碗碟都打碎了。相公可怜!只见血渌渌的两个死,又一惊!叫起邻舍来,倒被扯住到官!望相公明镜办察!”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委当方里甲带了忤作公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公等,下来简验尸首,明白回报。众人登场看检已了,回州禀复知府:“被杀死僧人系是报恩寺黎裴如海。傍边头陀系是寺后胡道。和尚不穿一丝,身上三四道搠伤致命方死。胡道身边见有凶刀一把。只见顶上有勒死伤痕一道,系是胡道掣刀搠死和尚,惧罪自行勒死。”知府叫拘本寺僧,鞫问缘故,俱各不知情繇。知府也没个决断。当案孔目禀道:“眼见得这和尚裸形赤体,必是和那头陀干甚幺不公不法的事,互相杀死,不干王公之事。邻舍都教召保听候;尸首着仰本寺住持,即备棺木盛殓,放在别处;立个互相杀死的书便了。”知府道:“也说得是。”随即发落了一干人等,不在话下。前头巷里那些好事的子弟做成一只曲儿,唱道:堪笑报恩和尚,撞着前生障;将善男瞒了,信女勾来,要他喜舍肉身,慈悲欢畅。怎极乐观音方接引,蚤血盆地狱塑来出相?想‘色空空色,空色色空,’他全不记多心经上。到如今,徒弟度生回,连长老盘街巷。若容得头陀,头陀容得,和合多僧,同房共住,未到得无常勾帐。只道目莲救母上西天,从不见这贼秃为娘身丧!后头巷里也有几个好事的子弟,听得前头巷里唱着,不服气,便也做只临江仙唱出来赛他,道:淫戒破时招杀报,因缘不爽分毫。本来面目忒蹊跷:一丝真不挂,立地放屠刀!大和尚今朝圆寂了,小和尚昨夜狂骚。头陀刎颈见相交,为争同穴死,誓愿不相饶。两只曲,条条巷都唱动了。那妇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敢说,只是肚里暗暗地叫苦。杨雄在蓟州府里,有人告道杀死和尚头陀,心里早知了些个,寻思:“此一事准是石秀做出来的。我前日一时间错怪了他。我今日闲些,且去寻他,问他个真实。”正走过州桥前来,只听背后有人叫道:“哥哥,那里去?”杨雄回过头来,见是石秀,便道:“兄弟,我正没寻你处。”石秀道:“哥哥,且来我下处,和你说话。”把杨雄引到客店里小房内,说道:“哥哥,兄弟不说谎幺?”杨雄道:“兄弟,你休怪我。是我一时之愚蠢,酒后失言,反被那婆娘猜破了,说兄弟许多不是。我今特来寻贤弟,负荆请罪。”石秀道:“哥哥,兄弟虽是个不才小人,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如何肯做别样之事?怕哥哥日后中了奸计,因此来寻哥哥,有表记教哥哥看。”将出和尚头陀的衣裳。“尽剥在此!”杨雄看了,心头火起,便道:“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了这贱人,出这口恶气!”石秀笑道:“你又来了!你既是公门中勾当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不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说时,不错杀了人?”杨雄道:“似此怎生罢休得?”石秀道:“哥哥,只依着兄弟的言语,教你做个好男子。”杨雄道:“贤弟,你怎地教我做个好男子?”石秀道:“此间东门外有一座翠屏山,好生僻静。哥哥到明日,只说道:‘我多时不曾烧香,我今来和大嫂同去。’把那妇人赚将出来,就带了迎儿同到山上。小弟先在那里等候着,当头对面,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哥哥那时写与一纸休书,弃了这妇人,不是上着?”杨雄道:“兄弟何必说得?你身上清洁,我已知了。都是那妇人说谎!”石秀道:“不然;我也要哥哥知道他往来真实的事。”杨雄道:“既然兄弟如此高见,必然不差。我明日准定和那贱人来,你休要误了。”石秀道:“小弟不来时,所言俱是虚谬。”杨雄当下别了石秀,离了客店,且去府里办事;至晚回家,并不提起,亦不说甚,只和每日一般;次日,天明起来,对那妇人说道:“我昨夜梦见神人怪我,说有旧愿不曾还得。向日许下东门外岳庙里那炷香愿,未曾还得。今日我闲些,要去还了。须和你同去。”那妇人道:“你便去还了罢。要我去何用?”杨雄道:“这心愿是当初说亲时许下的,必须要和你同去。”那妇人道:“既是恁地,我们早些素饭,烧汤洗浴了去。”杨雄道:“我去买香纸,雇轿子。你便洗浴了,梳头插带了等。我就叫迎儿也去走一遭。”杨雄又来客店里相约石秀:“饭罢便来,兄弟秀道:“哥哥,你若得来时,只教在半山里下了轿,你三个步行上来。我自在上面一个僻处等你。不要带闲人上来。”杨雄约了石秀,买了纸烛归来,了早饭。那妇人不知有此事,只顾打扮的整整齐齐。迎儿也插带了。轿夫扛轿子,早在门前伺候。杨雄道:“泰山看家,我和大嫂烧香了便回。”潘公道:“多烧香。早去早回。”那妇人上了轿子,迎儿跟着,杨雄也随在后面。出得东门来,杨雄低低分付轿夫道:“与我上翠屏山去,我自多还你些轿钱。”不到两个时辰,早来到翠屏山上。原来这座翠屏山在蓟州东门外二十里,都是人家的乱坟;上西一望,尽是青草白杨。并无舍寺院。当下杨雄把妇人到半山,叫轿夫歇下轿子,拔去管,搭起轿,叫那妇人出轿来。妇人问道:“怎地来这山里?”杨雄道:“你只顾且上去。轿夫,只在这里等候,不要来,少刻一发打发你酒钱。”轿夫道:“这个不妨,小人只在此间伺候便了。”杨雄引着那妇人并迎儿,三个人上了四五层山坡,只见石秀坐在上面。那妇人道:“香纸如何不将来?”杨雄道:“我自先使人将上去了。”那妇人一引,引到一处古墓里。石秀便把包里腰刀棒都放在树根前来,道:“嫂嫂拜揖。”那妇人连忙应道:“叔叔怎地也在这里?”一头说,一面肚里吃了一惊。石秀道:“在此专等多时。”杨雄道:“你前日对我说道,叔叔多遍把言语调戏你,又将手摸着你胸前,问你有孕也未,今日这里无人,你俩个对得明白。”那妇人道:“哎呀!过了的事,只顾说甚幺?”石秀睁着眼道:“嫂嫂!你怎幺说?”那妇人道:“叔叔,你没事自把儿提做甚幺?”石秀道:“嫂嫂!嘻!”便打开包里,取出海黎并头陀的衣服来,撤放地下,道:“你认得幺?”那妇人看了,飞红了脸,无言可对。石秀飕地掣出腰刀,便与杨雄说道:“此事只问迎儿!”杨雄便揪过那丫头,跪在前面,喝道:“你这小贱人,快好好实说!如何在和尚房里入奸,如何约会把香桌儿为号,如何教陀头来敲木鱼,实对我说,饶你这条性命!但瞒了一句,先把你剁做肉泥!”迎儿叫道:“官人!不干我事,不要杀我。我说与你。”如何僧房中酒;如何上楼看佛牙;如何赶他下楼看潘公酒醒;第三日如何头陀来后门化斋饭;如何教我取铜钱布施与他;如何娘子和他约定,但是官人当牢上宿,要我掇香桌儿放出后门外,便是暗号,头陀来看了去报知和尚;如何海黎扮做俗人,带顶头巾入来,娘子扯去了露出光头来;如何五更听敲木鱼响,要看开后门放他出去;如何娘子许我一副钏镯,一套衣裳,我只得随顺了;如何往来已不止数十遭,后来便杀了,如何又与我几件首饰,教我对官人说石叔叔把言语调戏一节,“这个我眼里不曾见,因此不敢说。只此是实,并无虚谬。”迎儿说罢,石秀便道:“哥哥,得知幺?我般言语须不是兄弟教他如此说!请哥哥却问嫂嫂备细缘繇!”杨雄揪过那妇人来,喝道:“贼贱人!丫头已都招了,你便一些儿休赖,再把实情对我说,饶你这贱人一条性命!”那妇人说道:“我的不是了!你看我旧日夫妻之面,饶恕了我这一遍!”石秀道:“哥哥,含糊不得!须要问嫂嫂一个从头备细原由!”杨雄喝道:“贱人!你快说!”那妇人只得把和尚二年前如何起意;如何来结拜我父做干爷;做好事日,如何先来下礼;我递茶与他,如何只管看我笑;如何石叔叔出来了,连忙去了;如何我出去拈香,只管捱近身来;半夜如何到布前我的手,便教我还了愿好;如何叫我是娘子,骗我看佛牙;如何求我图个长便;何何教我反问你,便捻得石叔叔出去;如何定要我把迎儿也与他,说:不时我便不来了:一一都说了。石秀道:“你怎地对哥哥倒说我来调戏你?”那妇人道:“前日他醉了骂我,我见他骂得跷蹊,我只猜是叔叔看见破绽,说与他;也是前两三夜,他先教道我如此说,这早晨把来支吾;实是叔叔并不曾恁地。”石秀道:“今日三面说得明白了,任从哥哥心下如何措置。”杨雄道:“兄弟,你与我拔了这贱人的头面,剥了衣裳,然后我自伏侍他!”石秀便把妇人头面首饰衣服都剥了。杨雄割两条裙带把妇人绑在树上。石秀把迎儿的首饰也去了,递过刀来,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幺!一发斩草除根!”杨雄应道:“果然!兄弟,把刀来,我自动手!”迎儿见头势不好,待要叫。杨雄手起一刀,挥作两段。那妇人在树上叫道:“叔叔,劝一劝!”石秀道:“嫂嫂!不是我!”杨雄向前,把刀先挖出舌头,一刀便割了,且教那妇人叫不得。杨雄却指着骂道:“你这贼贱人!我一时误听不明,险些被你瞒过了!一者坏了我兄弟情分,二乃久后必然被你害了性命!我想你这婆娘,心肝五脏怎地生着!我且看一看!”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杨雄又将这妇人七件事分开了,却将钗钏首饰都拴在包里里了。杨雄道:“兄弟,你且来,和你商量一个长便。如今一个奸夫,一个淫妇,都已杀了,只是我和你投那里去安身?”石秀道:“兄弟自有个所在,请哥哥便行。”杨雄道:“是那里去?”石秀道:“哥哥杀了人,兄弟又杀人,不去投梁山泊入伙,投那里去?”杨雄道:“且住。我和你又不曾认得他那里一个人,如何便肯收录我们?”石秀道:“哥哥差矣。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好汉。谁不知道?放着我和你一身好武艺,愁甚不收留?”杨雄道:“凡事先难后易,免得后患。我却不合是公人,只恐他疑心,不肯安着我们。”石秀道:“他不是押司出身?我教哥哥一发放心。前着,哥哥认义兄弟那一日,先在酒店里和我酒的那两人:一个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戴宗,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他与兄弟十两一锭银子,尚兀自在包里,因此可去投托他。”杨雄道:“既有这条门路,我去收拾了些盘缠便走。”石秀道:“哥哥,你也这般搭缠。倘或入城事发住,如何脱身?放着包里里见有若干钗钏首饰,兄弟又有些银两,再有人同去也彀用了;何须又去取讨?惹起是非来,如何解救?这事少时便发,不可迟滞,我们只好望山后走。”石秀便背上包里,拿了棒;杨雄插了腰刀在身边,提了朴刀。待要离古墓,只见松树后走出一个人来,叫道:“清平世界,荡荡干坤,把人割了,却去投奔梁山泊入伙!我听得多时了!”杨雄,石秀看时,那人纳头便拜。 杨雄认得。这人姓时,名迁,祖贯是高唐州人氏;流落在此,只一地里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曾在蓟州府里官司,是杨雄救了;人都叫他做鼓上蚤。当时杨雄便问时迁:“你如何在这里?”时迁道:“节级哥哥听禀:小人近日没甚道路,在这山里掘些古坟,觅两分东西。因见哥哥在此行事,不敢出来冲撞。听说去投梁山泊入伙,小人如今在此,只做得些偷鸡盗狗的勾当,几时是了?跟随得二位哥哥上山去,不好?未知尊意肯带挈小人否?”石秀道:“既是好汉中人物,他那里如今招纳壮士,那争你一个?若如此说时,我们一同去。”时迁道:“小人认得小路去。”当下引了杨雄,石秀三个人自取小路下后山投梁山泊去了。说这两个轿夫在半山里等到红日平西,不见三个下来;分付了,又不敢上去;挨不过了,不免信步寻上山来。只见一群老鸦成团打块在古墓上。两个轿夫上去看时,原来是老鸦夺那肚肠,以此聒噪。轿夫看了,着一惊,慌忙回家报与潘公,一同去蓟州府里首告。知府随即差委一员县尉带了忤作行人来翠屏山检验尸首。已了,回复知府,禀道:“检得一口妇人潘巧云副在松树边;使女迎儿杀死在古墓下;坟边遗下一堆妇人与和尚头陀衣服。”知府听了,想起前日海和尚头陀的事,备细询问潘公。那老子把这僧房酒醉一节和这石秀出去的缘由细说了一遍。知府道:“眼见得这妇人与和尚通奸。那女使头陀做。想石秀那道路见不平,杀死头陀,和尚;杨雄这厮今日杀了妇人女使无疑。*ψ是如此。只拿得杨雄,石秀,便知端的。”当即行移书,捕获杨雄,石秀。其余轿夫等,各放回听候。潘公自去买棺木,将尸首殡葬,不在话下。再说杨雄,石秀,时迁,离了蓟州地面,在路夜宿晓行,不则一日,行到郓州地面;过得香林,早望见一座高山。不觉天色渐渐晚了,看见前面一所靠溪客店。三个人行到门首,店小二待关门,只见这三个人撞将入来。小二问道:“客人,来路远,以此晚了?”时迁道:“我们今日走了一百里以上路程,因此到得晚了。”小二哥放他三个入来安歇,问道:“客人,不曾打火幺?”时迁道:“我们自理会。”小二道:“今日没客歇上有两只锅干净,客人自用不妨。”时迁问道:“店里有酒肉卖幺?”小二道:“今日早起有些肉,都被近村人家买了去,只剩得一酒在这里,并无下饭。”时迁道:“也罢;先借五升米来做饭,理会。”小二哥取出米来与时迁,就起一锅饭来。石秀自在房中安顿行李。杨雄取出一只钗儿,把与店小二,先回他这酒来,明日一发算帐。小二哥收了钗儿,便去里面掇出那酒来开了,将一碟儿熟菜放在桌子上。时迁先提一桶汤来叫杨雄,石秀洗了手一面筛酒来,就来请小二哥一处坐地酒;放下四只大碗,斟下酒来。石秀看见店中檐下插着十数把好朴刀,问小二道:“你家店里怎的有这军器?”小二哥应道:“都是主人家留在这里。”石秀道:“你家主人是甚幺样人?”小二道:“客人,你是江湖上走的人,如何不知我这里的名字?前面那座高山便唤做独龙山。山前有一座凛巍巍冈子便唤做独龙冈。上面便是主人家住宅。这里方圆三十里,唤做祝家庄、庄主太公祝朝奉有三个儿子,称为‘祝氏三杰。’庄前庄后有五七百人家,都是佃户。各家分下两把朴刀与他。这里唤作祝家店。常有数十个家人来店里上宿,以此分下朴刀在这里。”石秀道:“他分军器在店里用?”小二道:“此间离梁山泊不远,只恐他那里里贼人来借粮,因此准备下。”石秀道:“与你些银两,回与我一把朴刀用,如何?”小二哥道:“这个使不得,器械上都编着字号。我小人不得主人家的棍棒。我这主人法度不轻。”石秀道:“我自取笑你,你便慌。且只顾酒。”小二道:“小人不得了,先去歇了。客人自便,宽饮几杯。”小二哥去了。杨雄,石秀,又自了一回酒。只见时迁道:“哥哥,要肉幺?”杨雄道:“店小二说没了肉卖,你又那里得来?”时迁嘻嘻的笑着去上提出一只老大公鸡来。杨雄问道:“那里得这鸡来?”时迁道:“小弟却去后面净水,见这只鸡在笼里,寻思没甚酒,被我悄悄把去溪边杀了,提桶汤去后面,就那里得干净,得熟了,把来与二位哥哥。”杨雄道:“你这厮还是这等贼手贼!”石秀笑道:“还未改本行!”三个笑了一回,把这鸡来手撕开了,一面盛饭来。只见那店小二略睡一睡,放心不下,爬将起来,前后去照管;只见厨桌上有些鸡毛和鸡骨头,却去上看时,半锅肥汁。小二慌忙去后面笼里看时,不见了鸡,连忙出来问道:“客人,你们好不达道理!如何偷了我店里报晓的鸡?”时迁道:“见鬼了!耶!耶!我自路上买得这只鸡来,何曾见你的鸡!”小二道:“我店里的那里去了?”时迁道:“敢被野猫拖了,黄猩子了,鹞鹰扑去了?我怎地得知?”小二道:“我的鸡在笼里,不是你偷了是谁?”石秀道:“不要争。直几钱,赔了你便罢。”店小二道:“我的是报晓鸡,店内少他不得。你便赔我十两银子也不济,只要还我鸡!”石秀大怒道:“你诈哄谁!老爷不赔你便怎的!”店小二笑道:“客人,你们休要在这里讨野火!只我店里不比别处客店∶你到庄上便做梁山泊贼寇解了去!”石秀听了,大骂道:“便是梁山泊好汉,你怎幺了我去请赏?”杨雄也怒道:“好意还你些钱,不赔你怎地我去?”小二叫一声:“有贼!”只见店里赤条条地走出三五个大汉来,迳奔杨雄,石秀来。被石秀手起,一拳一个,都打翻了。小二哥正待要叫,被时迁一拳打肿了脸,做声不得。这几个大汉都从后门走了。杨雄道:“兄弟,这们一定去报人来,我们快吃了饭走了罢。三个当下吃饱了,把包里分开背了,穿上麻鞋跨了腰刀,各人去架子上拣了一条好朴刀。石秀道:“左右只是左右,不可放过了他!”便去前寻了把草,里点个火,望里面四下烧着。看那草房被风一煽,刮刮杂杂火起来。那火顷刻间天也似般大。三个拽开脚步,望大路便走。三个人行了两个更次,只见前面后面火把不计其数;约有一二百人,发着喊,赶将来。石秀道:“且不要慌,我们且拣小路走。”杨雄道:“且住!一个来杀一个!两个来杀一双!待天色明朗即走!”说犹未了,四下里合拢来。杨雄当先,石秀在后,时迁在中,三个挺着朴刀来战庄客。那伙人初时不知,轮着棒赶来,杨雄手起朴刀,早戳翻了五七个,前面的便走,后面的急待要退。石秀赶入去,又戳翻了六七人。四下里庄客见说杀伤了十数人,都是要性命的,思量不是头,都退去了。三个得一步赶一步。正走之间,喊声又起。枯草里舒出两把挠来,正把时迁一挠搭住,拖入草窝里去了。石秀急转身来救时迁,背后又舒出两把挠来,得杨雄眼快,便把朴刀一拨拨开,望草里便戳。都走了。两个见捉了时迁,怕深入重地,亦无心恋战:“顾不得时迁了,且四下里寻路走罢。”见远远的火把乱明,小路又无丛林树木,得有路便走,一直望东边去了。众庄客四下里赶不着,自救了带伤的人去,将时迁背剪绑了,押送祝家庄来。且说杨雄、石秀,走到天明,望见一座村落酒店。石秀道:“哥哥,前头酒肆里买碗酒饭了去,就问路程。”两个便望村店里来,倚了朴刀坐下,叫酒保取些来,就做些饭。酒保一面下菜蔬,烫将酒来。方欲待,只见外面一个大汉走入来,生得脸方腮,眼鲜耳大,貌丑形,穿一领茶褐衫,戴一顶万字头巾,系一条白绢搭膊下面穿一双油膀靴叫道:“大官人教你们挑了担来庄上纳。”店主人连忙应道:“装了担,少刻便送到庄上。人分付了,便转身;又说道:“快挑来!”待出门,正从杨雄,石秀前面过。杨雄认得他。便叫一声“小郎,你如何在这里,不看我一看?”那人回转头来看了一看,也认得,便叫道:“恩人如何来到这里?”望着杨雄便拜。不是杨雄撞见了这个人,有分教:三庄盟誓成虚谬,众虎咆哮起祸殃。毕竟杨雄,石秀,遇见的那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六回 扑天雕两修生死书 宋公明一打祝家庄 话说当时杨雄扶起那人来叫与石秀相见。石秀便问道;“这位兄弟是谁?”杨雄道;“这个兄弟姓杜名兴祖贯是中山府人氏。因为面颜生得以此人都叫他做鬼脸儿。上年间做买卖来到蓟州因一口气上打死了同伙的客人官司监在蓟州府里杨雄见他说起拳棒都省得一力维持救了他。不想今日在此相会。”杜兴便问道;“恩人为何公事来到这里?”杨雄附耳低言道;“我在蓟州杀了人命欲要投梁山泊去入伙。昨晚在祝家店投宿因同一个来的火伴时迁偷了他店里报晓鸡一时与店小二闹将起来性起把他店里都烧了。我三个连夜逃走。不提防背后赶来。我兄弟两个搠翻了他几个不想乱草中间舒出两把挠把时迁搭了去。我两个乱撞到此。正要问路不想遇见贤弟。”杜兴道;“恩人不要慌。我叫放时迁还你。”杨雄道;“贤弟少坐同饮一杯。”三人坐下当下饮酒。杜兴便道;“小弟自从离了蓟州多得恩人的恩惠;来到这里感承此间一个大官人见爱收录小弟在家中做个主管每日拨万论千尽托付与杜兴身上甚是信任以此不想回乡去。”杨雄道;“这大官人是谁?”杜兴道;“此间独龙冈前面有三座人冈列着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这三处庄上三村里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家。惟有祝家庄最是豪杰。为头家长唤做祝朝奉有三个儿子名为祝氏三杰;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又有一个教师唤做铁棒栾廷玉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自有一二千了得的庄客。西边那个扈家庄。庄主扈太公有个儿子唤做飞天虎扈成也十分了得。惟有一个女儿最英雄名唤一丈青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双刀马上如法了得。这里东村上是杜兴的主人姓李名应能使一条浑铁点钢背铁飞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没。这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惟恐梁山泊好汉过来借粮因此三村准备下抵敌他。如今小弟引二位到庄上见了李大官人求书去搭救时迁。”杨雄又问道;“你那李大官人。莫不是江湖上唤扑天雕的李应?”杜兴道;“正是他。”石秀道;“江湖上只听得独龙冈有个扑天雕李应是好汉原来在这里。多闻他真个了得是好男子我们去走一遭。”杨雄便唤酒保计算酒钱。三个离了村店。便引杨雄石秀来到李家庄上。杨雄看时真个好大庄院。外面周迥一遭港;粉墙傍岸有数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柳树门外一座吊桥接着庄门;入得门来到厅前两边有二十余座枪架明晃晃的都插满军器。杜兴道;“两位哥哥在此少等。待小弟入去报知请大官人出来相见。”杜兴人去不多时只李应从里面出来。杜兴引杨雄石秀上厅拜见。李应连忙答礼便教上厅请坐。杨雄石秀再三谦让方坐了。李应便教取酒来且相符。杨雄石秀两个再拜道;“望乞大官人致书与祝家庄来救时迁性命生死不敢有忘。”李应教请门馆先生来商议修了一封书缄填写名讳使个图书印记便差一个副主管了备一匹快马去到那祝家庄取这个人来。那副主管领了东人书札上马去了。杨雄、石秀拜谢罢。李应道;“二位壮士放心。小人书去便当放来。”杨雄、石秀又谢了。李应道;“且请去后堂少叙三杯等待。”两个随进里面就具早膳相待。饭罢了茶李应问些法;见杨雄石秀说得有理心中甚喜。已牌时分那个副主管回来。李应唤到后堂问道;“去取的这人在那里?”主管答道;“小人亲见朝奉下了书倒有放还之心后来走出祝氏三杰反焦躁起来书也不回人也不放定要解上州去。”李应失惊道;“他和我三家村里结生死之交书到便当依允。如何恁地起来?必是你说得不好以致如此!杜主管你须自去走一遭亲见祝朝奉说个仔细缘由。”杜兴道;“小人愿去。只求东人亲笔书缄到那里方肯放。”李应道;“说得是。”急取一幅花笺纸来李应亲自写了书札封皮面上使一个讳字图书把与杜兴接了。后槽牵过一匹快马备上鞍辔拿了鞭子便出庄门上马加鞭奔祝家庄去了。李应道;“二位放心我这亲笔书去少刻定当放还。”杨雄石秀深谢了。留在后堂饮酒等待。看看天色待晚不见杜兴回来。李应心中疑惑再教人去接。只见庄客报道;“杜主管回来了。”李应便道;“几个人回来?”庄客道;“只是主管独自一个跑将回来。”李应摇着头道;“又入怪!往常这不是这等兜搭今日缘何恁地?”走出前厅。杨雄、石秀都跟出来。只见杜兴下了马入得庄门见他模样气得紫涨了面皮咨牙露嘴半晌说不得话。李应道;“你且言备细缘故怎幺地来?”杜兴气定了方道;“小人了东人书札到他那里第三重门下好遇见祝龙祝虎祝彪弟兄三个坐在那里。小人声了三个喏。”祝彪喝道;“你又来则幺?”小人躬身禀道;“东人有书在此拜上。”祝彪那变了脸骂道;“你那主人恁地不晓人事!早晌使个泼男女来这里下书要讨那个梁山泊贼人时迁!如今我正要解上州里去又来怎地?”小人说道;‘这个时迁不是梁山泊伙内人数;他是自蓟州来的客人要投见敝庄东人。不想误烧了官人店屋明日东人自当依旧盖还。万望俯看薄面高贵手宽恕宽恕。’祝家三个都叫道;‘不还!不还!’小人又道;‘官人请看东人亲笔书札在此。’祝彪那接过书去也不拆开来看就手扯得粉碎喝叫把小人直叉出庄门。祝彪祝虎话道;‘休要惹老爷性!把你那*小人本不敢尽言实被那三个畜生无礼说;‘把你那李*磡傩陵豪*也做梁山泊强寇解了去!’又喝叫庄客原拿了小人被小人飞马走了。于路上气死小人!叵耐那枉与他许多年结生死之交今日全无些仁无!’李应听罢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大呼;“庄客!快备我那马来!”杨雄石秀谏道;“大大官人息怒。休为小人们便坏了贵处义气。”李应那里肯听便去房中披上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掩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戴上凤翅盔出到庄前点起三百悍勇庄客杜兴也披一副甲持把上马带领二十余骑马军。杨雄石秀也抓扎起挺着朴刀跟着李应的马迳奔祝家庄来。日渐衔山时分早到独龙冈前便将人马排开。原来祝家庄又盖得好;占着这座独龙山冈四下一遭港那庄正造在冈上有三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李应勒马在庄前大叫;“祝家三子!怎敢毁谤老爷!”只见庄门开处拥出五六十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祝朝奉第三子祝彪。李应指着大骂道;“你这厮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犹存!你爷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家有事情要取人时早来早放;要取对象无有不奉!我今一个平人二次付书来讨你如何扯了我的书札耻辱我名?是何道理?”祝彪道;“俺家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共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你如何结连反贼意在谋叛?”李应喝道;“你说他是梁山泊甚人?你这厮平人做贼当得何罪?”祝彪道;“贼人时迁已自招了你休要在这里胡说乱道!摭掩不过!你去便去!不去时连你捉了也做贼人解送!”李应大怒拍坐下马挺手中便奔祝彪。祝彪纵马去战李应。两个就独龙冈前一来一往一下一下斗了十七八合。祝彪战李应不过拨回马便走。李应纵马赶将去。祝彪把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李应急躲时臂上早着。李应翻筋斗坠下马来。祝彪便勒马来抢来。杨雄石秀见了大喝一声挺两把朴刀直奔祝彪马前杀将来。祝彪抵当不住急勒回马便走;早被杨雄一朴刀戳在马后股上;那马负疼壁直立起来险些儿把祝彪掀在马下;得随从马上的人都搭上箭射来。杨雄石秀见了自思又无衣甲遮身只得退回不赶。杜兴早自把李应救起上马先去了。杨雄石秀跟了众庄客也走了。祝家庄人马赶了二三里路见天色晚来也自回去了。杜兴扶着李应回到庄前下了马同入后堂坐定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连夜在后堂商议。杨雄、石秀与杜兴说道;“既是大官人被那无礼又中了箭时迁亦不能彀出来都是我等连累大官人了。我弟兄两个只得上梁山泊去恳告晁宋二公并众头领来与大官人报雠就救时迁。因辞谢了李应。”李应道;“非是我不用心实出无奈两位壮士只得休怪。”叫杜兴取些金银相赠。杨雄石秀那里肯受。李应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两个方收受拜辞了李应。杜兴送出村口指与大路。杜兴作别了自回李家庄不在话下。 且说杨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来早望见远远一处新造的酒店那酒旗儿直挑出来。两个到店里买些酒就问路程。这酒店是梁山泊新添设做眼的酒店正是石勇掌管。两个一面酒一头动问酒保上梁山泊路程。石勇见他两个非常便来答应道;“这两位客人从那里来?要问上山去怎地?”杨雄道;“我们从蓟州来。”石勇猛可想起道;“莫非足下是石秀幺?”杨雄道;“我乃是杨雄。这个兄弟是石秀。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名?”石勇慌忙道;“小子不认得;前者戴宗哥哥到蓟州回来多曾称说兄长闻名久矣。今得上山且喜且喜。”三个礼罢杨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随即叫酒保置办分例酒来相待推开后面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响箭。共见对港芦苇丛中早有小喽罗摇过船来。石勇便邀二位上船直送到鸭嘴滩上岸。石勇已自先使人上山去报知早见戴宗、杨林下山来迎接。俱各礼罢一同上至大寨里。众头领知道有好汉上山都来聚会大寨坐下。戴宗、杨林引杨雄、石秀上厅参见晁盖、宋江并众头领相见已罢晁盖细问两个迹。杨雄、石秀把本身武艺投托入伙先说了。众人大喜让位而坐。杨雄渐渐说道;“有个来投托大寨同入伙的时迁不合偷了祝家店里报晓鸡一时争闹起来石秀放火烧了他店屋时迁被捉。李应二次修书去讨怎当祝家三子监持不放誓要捉山寨里好汉且又千般辱骂。叵耐那十分无礼!”不说万事皆休;然说罢晁盖大怒喝叫;“孩儿们!将这两个与我斩讫报来!”宋江慌忙道;“哥哥息怒。两个壮士不远千里来此协助如何要斩他?”晁盖道;“俺梁山泊好汉自从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恩德于民一个个兄弟下山去不曾折打锐气。新旧上山的兄弟们各各都有豪杰的光彩。这两个把梁山泊好汉的名目去偷鸡因此连累我等受辱!今日先斩了这两个将这尸级去那里号令。我亲领军马去洗荡那个村坊不要输了锐气!孩儿们!快斩了报来!”宋江劝住道;“不然。哥哥不听这两位贤弟所说那个鼓上蚤时迁他原是此等人以致惹起祝家那来?岂是这二位贤弟要玷辱十寨!我也每每听得有人说祝家庄那要和俺山寨对敌了。哥哥权且息怒。即日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非是我等要去寻他那倒来吹毛求疵因此正好乘势去拿那。若打得此庄倒有三五年粮食。非是我们生事害他其实那无礼!只是哥哥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小可不才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去打祝家庄。若不洗荡得那个村坊誓不还山;一是与不折报仇了锐气;二乃免此小辈被他耻辱;三则得许多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请李应上山入伙。”吴学究道;“公明哥哥之言最好。岂可山寨自斩手足之人?”戴宗便道;“宁可斩了兄弟不可绝了贤路。”众头领力劝晁盖方免了二人。杨雄、石秀也自谢罪。宋江抚谕道;“贤弟休生异心。此是山寨号令不得不如此。便是宋江倘有过犯也须斩不敢容情。如今亲近又立了铁面孔目裴宣做军政司赏功罚罪已有定例。贤弟只得恕罪恕罪。”杨雄、石秀谢罢谢罪已了晁盖叫去坐在杨林之下。山寨里都唤小喽罗来参贺新头领已毕一面杀牛宰马且做庆喜筵席;拨定两所房屋教杨雄、石秀安歇每人拨十个小喽罗伏侍。当晚席散次日再备筵席会聚商量议事。宋江教唤铁面孔目裴宣计较下山人数启请诸位头领同宋江去打祝家庄定要洗荡了那个村坊。商量已定除晁盖头领镇守山寨不动外留下吴学究刘唐并阮家三弟兄吕方郭盛护持大寨。原拨定守滩守关守酒店有职事员俱各不动。又拨新到头领孟康管造船只顶替马麟监督战船。写下告示将下山打祝家庄头领分作两起头一拨宋江、花荣、李俊、穆弘、李逵、杨雄、石秀、黄信、欧鹏、杨林带领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被挂已了下山前进。第二拨便是林、秦明、戴宗、张横、张顺、马麟、邓飞、王矮虎、白胜也带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再着金沙滩鸭嘴滩二小寨只教宋万、郑天寿把守就行接应粮草。晁盖送路已了自回山寨。且说宋江并众头领迳奔祝家庄来于路无路早来到独龙冈前。尚有一里多路前军下了寨栅。宋江在中军帐里坐下便和花荣商议道;“我听得说祝家庄里路径甚杂未可进兵。且先使两个人去探听路途曲折;知得顺逆路程进兵与他对敌。”李逵便道;“哥哥兄弟闲了多时。不曾杀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宋江道;“兄弟你去不得。若是破阵冲敌用着你先去;这是做细作的勾当用你不着。”李逵笑道;“量这个鸟庄何须哥哥费力!只兄弟自带三二百个孩儿们杀将去把这个鸟庄上人都砍了!何须要人先去打听!”宋江喝道;“你这厮休胡说!且一壁去叫你便来!”李逵走开去了自说道;“打死几个苍蝇也何须大惊小怪!”宋江便唤石秀来说道;“兄弟曾到彼处可和杨林走一遭。”石秀便道;“如今哥哥许多人马到这里他庄上如何不堤备;我们扮作甚幺样人入去好?”杨林便道;“我自打扮了解魇的法师去身边藏了短刀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入去。你只听我法环响不要离了我前后。”石秀道;“我在蓟州原曾卖柴我只是挑一担柴进去卖便了。身边藏了暗器有些缓急扁担也用得着。”杨林道;“好好;我和你计较了今夜打点五更起来便行。”到得明日石秀挑着柴先入去。 行不到二十来里只见路径曲折多杂四下里湾环相似;树木丛密难认路头。石秀便歇下柴担不走。听得背后法环响得渐近石秀看时是杨林头戴一个破笠子身穿一领旧法衣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进来。石秀见没人叫住杨林说道;“此处路径湾杂不知那里是我前日跟随李应来时的路。天色已晚他们众人烂熟奔走正看不仔细。”杨林道;“不要管他路径曲直只顾拣大路走便了。”石秀又挑了柴只顾望大路便走见前面一村人家数处酒店肉店。石秀挑着柴便望酒店门前歇了。只见各店内都把刀插在门前;每人身上穿一领黄背心写个大“祝”字;往来的人亦各如此。石秀见了便看着一个年老的人唱个喏拜揖道;“丈人请问此间是何风俗?为甚都把刀插在当门?”那老人道;“你是那里来的客人?原来不知只可快走。”石秀道;“小人是山东贩枣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钱回乡不得因此担柴来这里卖。不知此间乡俗地理。”老人道;“只可快走别处躲避。这里早晚要大杀也!”石秀道;“此间这等好村坊去处恁地了大杀?”老人道;“客人你敢真个不知?我说与你;俺这里唤做祝家村。冈上便是祝朝奉衙里。如今恶了梁山泊好汉见今引领军马在村口要来杀;怕我这村路杂未敢入来见今驻在外面如今祝家庄上行号令下来;每户人家要我们精壮后生准备着。但有饮传来便要去策应。”石秀道;“丈人村中总有多少人家?”老人道;“只我这祝家村也有一二万人家。东西还有两村人接应;东村唤做扑天雕李应李大官人;西村唤扈太公庄有个女儿唤做扈三娘绰号一丈青十分了得。”石秀道;“似此如何怕梁山泊做甚幺?那老人道;“便是我初来时不知路的也要捉了。”石秀道;“丈人怎地初来要捉了?”老人道;“我这里的路有旧人说道;‘好个祝家庄尽是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石秀听罢便哭起来扑翻身便拜;向那老人道;“小人是个江湖上折了本钱归乡不得的人!或卖了柴出去撞见杀走不脱不是苦?爷爷恁地可怜见!小人情愿把这担柴相送爷爷只指小人出去的路罢!”那老人道;“我如何白要你的柴;我就买你的。你且入来请你些酒饭。”石秀便谢了挑着柴跟那老人入到屋里。那老人筛下两碗白酒盛一碗糕糜叫石秀了。石秀再拜谢道;“爷爷!指教出去的路径!”那老人道;“你便从村里走去只看有白杨树便可转湾。不问路道狭但有白杨树的转湾便是活路;没那树时都是死路。如有别的树木转湾也不是活路。若还走差了左来右去只走不出去。更兼死路里地下埋藏着竹签铁蒺藜;若是走差了踏着飞签准定捉了待走那里去!”石秀拜谢了便问;“爷爷高姓?”那老人道;“这村里姓祝的最多;惟有我覆姓锺离士居在此。”石秀道;“酒饭小人都彀了改日当厚报。”正说之间只听得外面闹吵。石秀听得道;“拿了一个细作!”石秀了一惊跟那老人出来看时只见七八十个军人背绑着一个人过来。石秀看时是杨林剥得赤条条的索子绑着。石秀看了只暗暗地叫苦悄悄假问老人道;“这个拿了的是甚幺人?为甚事绑了他?”那老人道;“你不见说他是宋江那里来的细作?”石秀又问道;“怎地他拿了?”那老人道;“说这厮也好大胆独自一个来做细作打扮做个解魇法师闪入村里来。又不认得这路只拣大路走了左来右去只走了死路;又不晓的白杨树转湾抹角的消息人见他走得差了来路蹊跷就报与庄上官人们来捉他。这方又掣出刀来;手起伤了四五个人。当不住这里人多一上因此拿了。有人认得他从来是贼叫做锦豹子杨林。”说言未了只听得前面喝道说是“庄上三官人巡绰过来!”石秀在壁缝里张时看得前面摆着二十对缨枪后面四五个人骑着马都弯弓插箭;又有三五对青白哨马中间拥着一个年少壮士坐在一匹雪白马上全副披挂跨了弓箭手执一条银。石秀自认得他特地问老人道;“过去相公是谁?”那老人道;“这个人正是祝朝奉第三子唤做祝彪定着西村扈家庄一丈青为妻。弟兄三个只有他第一了得!”石秀拜谢道;“老爷爷!指点寻出去!”那老人道;“今日晚了前面倘或杀枉送了你送命。”石秀道;“爷爷可救一命则个!”那老人道;“你且在我家歇一夜。明日打听没事便可出去。”石秀拜谢了坐在他家。只听得门前四五替报马报将来排门分付道;“你那百姓;今夜只看红灯为号齐心并力捉拿梁山泊贼人解官请赏。”叫过去了。石秀问道;“这个人是谁?”那老人道;“这个官人是本处捕盗巡检。今夜约会要捉宋江。”石秀见说心中自忖了一回讨个火把叫了安置自去屋后草窝里睡了。说宋江军马在村口屯驻不见杨林、石秀出来回报随后又使欧鹏去到村口出来回报道;“听得那里讲动说道捉了一个细作。小弟见路径又杂难认不敢深入重地。”宋江听罢忿怒道;“如何等得回报了进兵!又拿了一个细作必然陷了两个兄弟!我们今夜只顾进兵杀将入去也要救他两个兄弟未知你众头领意下如何?”只见李逵便道;“我先杀入去看是如何!”宋江听得随即便传将令教军士都披挂了。李逵杨雄前一队做先锋。使李逵等引军做合后。穆弘居左黄信居右。宋江、花荣、欧鹏等中军头领。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大刀斧杀奔祝家庄来。比及杀到独龙冈上是黄昏时候宋江催趱前军打庄先锋李逵脱得赤条条的挥两把夹钢板斧火拉拉地杀向前来。到得庄前看时已把吊桥高高地拽起了庄门里不见一点火。李逵便要下水过去。杨雄扯住道;“使不得。关闭庄门必有计策。待哥哥来别有商议。”李逵那里忍耐得住拍着双斧隔岸大骂道;“那鸟祝太公老贼!你出来!黑旋风爷爷在这里!”庄上只是不应。宋江中军人马到来杨雄接着报说庄上并不见人马亦无动静。宋江勒马看时庄上不见刀人马心中疑忌猛省道;“我的不是了;天书上明明戒说‘临敌休急暴。”是我一时见不到只要救两个兄弟以此连夜进兵;不期深入重地直到了他庄前不见敌军。他必有计策快教三军且退。”李逵叫道;“哥哥!军马到这里了休要退兵!我与你先杀过去!你们都跟我来!”说犹未了庄上早知。共听得祝家庄里一个号炮直飞起半天里去。那独龙冈上千百把火把一齐点着;那门楼上弓箭如雨点般射将来。宋江急取旧路回车。只见后军头领李俊人马先起喊来说道;“来的旧路都阻塞了!必有埋伏!”宋江教军马四下里寻路走。李逵挥起双斧往来寻人杀不见一个敌军。只见独龙冈山顶上又放一个炮来。响声未绝四下里喊声震地惊得宋公明目瞪口呆罔知所措。你便有韬武略怎逃出地网天罗?正是安排缚虎擒龙计要捉惊天动地人。毕竟宋公明并众头领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七回 一丈青单捉王矮虎 宋公明二打祝家庄 话说当下宋江在马上看时四下里都有埋伏军马且教小喽罗只往大路杀将去只听得三军屯塞住了。众人都叫起苦起。宋江问道;“怎幺叫苦?”众军都道;“前面都是盘陀头走了一遭又转到这里。”宋江道;“教军马望火把亮处有房屋人家取路山去。”又走不多时只见前军又起喊来叫道;“甫能望火把亮亮处取路又有苦竹签铁蒺藜遍地撒满鹿角都塞了路口!”宋江道;“莫非天丧我也!”正在慌急之际只听得左军中间穆弘队里闹动报来说道;“石秀来了!”宋江看时见石秀捻着口刀奔到马前道;“哥哥休慌兄弟已知路了!暗传下将令教三军只看有白杨树便转湾走去不要管他路路狭!”宋江催趱人马只看有白杨树便转。约走过五六里路只见前面人马越添得多了。宋江疑忌便唤石秀问道;“兄弟怎幺前面贼兵众广?”石秀道;“他有灯烛为号。”花荣在马上看见把手指与宋江道;“哥哥你看见那树影里这碗烛灯幺?只看我等投东他便把那烛灯望东扯;若是我们投西他便把烛灯望西扯。只那些儿想来便是号令。”宋江道;“怎地奈何得他那碗灯?”花荣道;“有何难哉!”便拈弓搭箭纵马向前望着影中只一箭不端不正恰好把那碗红灯射将下来。四下里埋伏军兵不见了那碗红灯便都自乱撺起来。宋江叫石秀引路且杀出村口去。只听得前山喊声连天一带火把纵横撩乱。宋江教前军扎住且使石秀领路去探。石多时回来报道;“是山寨中第二拨马军到了接应杀散伏兵!”宋江听罢进兵夹攻夺路奔出村口。祝家庄人马四散去了。会合着林、秦明等众人军马同在村口驻好天明去高阜处下了寨栅整点人马数内不见了镇三山黄信。宋江大惊询问缘故。有昨夜跟去的军人见的来说道;“黄头领听着哥哥将令前去探路不堤防芦苇丛中舒出两把挠拖翻马被五七个人活捉去了救护不得。”宋江听罢大怒要杀随行军汉如何不早报来。林、花荣劝住宋江。众人纳闷道;“庄又不曾打得倒折了两个兄弟。似此怎生奈何!”杨雄道;“此间有三个村坊结并。所有东村李大官人前日已被祝彪那射了一箭见今在庄上养病。哥哥何不去与他计议?”宋江道;“我正忘了也。他便知江处地理虚实。”分付教取一对缎匹羊酒选一骑好马并鞍辔亲自上门去求见。林秦明权守栅寨。宋江带同花荣杨雄石秀上了马随行三百马军取路投李家庄来;到得庄前早见门楼紧闭吊桥高拽起了;墙里摆列着许多庄兵人马门楼上早擂起鼓来。宋江在马上叫道;“俺是梁山泊义士宋江特来谒见大官人别无他意休要堤备。”庄门上杜兴看见有杨雄石秀在彼慌忙开了庄门放只小船过来与宋江声喏。宋江慌忙下马来答礼。杨雄石秀近前禀道;“这位兄弟便是引小弟两个见大官人的唤做鬼脸儿杜兴。”宋江道;“原来是杜主管。相烦足下对李大官人说;俺梁山泊宋江久闻大官人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因祝家庄要和俺们做对头经过此间特献彩缎名马羊酒薄礼只求一见别无他意。”杜兴领了言语再渡过庄来直到厅前。李应带伤披被坐在床上。杜兴把宋江要求见的言语说了。李应道;“他是梁山泊造反的人我如何与他见?无私有意。你可回他话道;只说我卧病在床动止不得难以相见;改日得拜会;所赐礼物不敢祗受。”杜兴再渡过来见宋江禀道;“俺东人再三拜上头领;本欲亲身迎迓奈缘中伤患躯在床不能相见改日专当拜会。适来所赐礼物并不敢受。”宋江道;“我知你东人的意了;我因打祝家庄失利欲求相见则个;他恐祝家庄见怪不肯出来相见。”杜兴道;“非是如此委实患病。小人虽是中山人氏到此多年了颇知此间虚实事情。中间是祝家庄东是俺李家庄西是扈家庄;这三村庄上誓愿结生死之交有事互相救应。今番恶了俺东人自不去救应。只恐西村扈家庄上要来相助;他庄上别的不打紧;只有一个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刀好生了得。是祝家庄第三子祝彪定为妻室早晚要娶。若是将军要打祝家庄时不须堤备东边只要紧防西路。祝家庄上前后有两座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打前门不济事;须是两个夹攻方可破得。前门打紧路杂难认一遭都是盘陀路径狭不等。但有白杨树便可转湾方是活路;如无此树便是死路。”石秀道;“他如今都把白杨树斫伐去了将何为记?”杜兴道;“虽然斫伐了树如何起得根尽?也须有树根在彼。只宜白日进兵攻打黑夜不可进去。”宋江听罢谢了杜兴一行人马回寨里来。林等接着都到大寨里坐下。宋江把李应不肯出见并杜兴说的话对众头领说了。李逵便插口道;“好意送礼与他那不肯出来迎哥哥;我自引三百人去打开鸟庄脑揪这厮出来拜见哥哥!”宋江道;“兄弟你不省的;他是富贵良民惧怕官府如何造次肯与我们相见?”李逵笑道;“那想是个小孩子怕见!”众人一齐都笑起来。宋江道;“虽然如此说了两个兄弟陷了不知性命存亡。你众兄弟可竭力向前跟我再去打祝家庄。”众人都起身说道;“哥哥将令谁敢不听。不知教谁前去?”黑旋风李逵说道;“你们怕小孩子我便前去!”宋江道;“你做先锋不利今番用你不着。”李逵低了头忍气。宋江便点马麟、邓飞、欧鹏、王矮虎四个“跟我亲自做先锋去。”第二点戴宗、秦明、杨雄、石秀、李俊、张顺、张横、白胜准备下水路用人;第三点林、花荣、穆弘、李逵分作两路策应。众军标拨已定都饱食了披挂上马。 且说宋江亲自要去做先锋攻打头阵;前面打着一面大红“帅”字旗引着四个头领一百五十骑马军一千步军杀奔祝家庄来直到独龙冈前。宋江勒马看那祝家庄上起两面白旗旗上明明绣着十四个字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当下宋江在马上心中大怒设誓道;“我若打不得祝家庄永平回梁山泊!”众头领看了一齐都怒起来。宋江听得后面人马都到了留下第二拨头领攻打前门。宋江自引了前部人马转过独龙冈后面来看祝家庄时后面都是铜墙铁壁把得严整。正看之时只见直西一彪军队呐着喊从后杀来。宋江留下马麟、邓飞把住祝家庄后门;自带了欧鹏、王矮虎分一半人马前来迎接。山坡下来军约有二三十骑马军当中簇拥着一员女将正是扈家庄女将一丈青扈三娘;一骑青马上轮两口日月双刀引着三五百庄客前来祝家庄策应。宋江道;“刚说扈家庄有个女将好生了得想来正是此人。谁敢与他迎敌?”说犹未了只见这王矮虎是个好色之徒听得说是个女将指望一合便捉得过来;当时喊了一声骤马向前挺手中便出迎敌。两军呐喊。那扈三娘拍马舞刀来战王矮虎。一个双刀的熟闲一个单的出众。两个敌十数合之上宋江在马上看时见王矮虎法架隔不住。原来王矮虎初见一丈青恨不得便捉过来;谁想过十合之上看看的手颤麻法便都乱了。不是两个性命相扑时王矮虎要做光起来!那一丈青是个乖觉的人心中道;“这厮无理!”便将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入来。这王矮虎如何敌得过拨回马待要走;被一丈青纵马赶上把右手刀挂了轻舒粉臂将王矮虎提脱雕鞍众庄客齐上横拖倒拽活捉去了。欧鹏见捉了王英便挺来救。一丈青纵马跨刀接着欧鹏两个便。原来欧鹏是军班子弟出身使得好一铁。宋江看了暗暗的喝采。恁的欧鹏法精熟也敌不得那女将半点便宜!邓飞在远远看见捉了王矮虎欧鹏又战那女将不下跑着马舞起一条铁链大喊将来。祝家庄上已看多时诚恐一丈青有失慌忙放下吊桥开了庄门。祝龙亲自引了三百余人骤马提来捉宋江。马麟看见一骑马使起双刀来迎住祝龙杀。邓飞恐宋江有失不离左右。看他两边杀喊声迭起。宋江见马麟祝龙不过欧鹏一丈青不下正慌哩只见一彪军马从刺斜里杀将来。宋江看时大喜;是霹雳火秦明听得庄后杀前来救应。宋江大叫;“秦统制你可替马麟!”秦明明个急性的人更兼祝家庄捉了他徒弟黄信正好没气拍马飞起狼牙棍便来直取祝龙。祝龙也挺来敌秦明。马麟引了人夺王矮虎。那一丈青看见了马麟来夺了便撇了欧鹏却是接住马麟杀。两个都会使双刀马上相迎着正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宋江看得眼也花了。这边秦明和祝龙到十合之上祝龙如何敌得秦明过。庄门里面那教师栾廷玉带了铁上马挺杀将出来。欧鹏便来迎住栾廷玉杀。栾廷玉也不来交马带住时刺斜里便走。欧鹏赶将去被栾廷玉一飞正打着翻筋斗下马去。邓飞大叫;“孩儿们!救人!”舞着铁链迳奔栾廷玉。宋江急唤小喽罗救得欧鹏上马。那祝龙当敌秦明不住拍马便走。栾廷玉也撇了邓飞来战秦明两个了一二十合不分胜败。栾廷玉卖个破绽落荒即走。秦明舞棍迳赶将去。栾廷玉便望荒草之中跑马入去。秦明不知是计也追入去。原来祝家庄那等去处都有人埋伏;见秦明马到拽起马索来连人和马都绊翻了声捉住了秦明。邓飞见秦明坠马慌忙来救时见绊马索起待回身两下里叫声“着”挠似乱麻一般搭来就马上活捉了去。宋江看见只叫得苦止救得欧鹏上马。马麟撇了一丈青急奔来保护宋江望南而走。背后栾廷玉祝龙一丈青分投赶将来。看看没路正待受缚只见正南上一个好汉飞马而来;背后随从约有五百人马。宋江看时乃是没遮拦穆弘东南上也有三百余人两个好汉飞奔前来;一个是病关索杨雄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东北上又一个好汉高声大叫;“留下人着!”宋江看时乃是小李广花荣。三路人马一齐都到。宋江心下大喜一并力来战廷玉祝龙。庄上望见恐怕两个亏且教祝虎守把住庄门小郎君祝彪骑一匹劣马使一条长自引五百余人马从庄后杀将出来一齐混战。庄前李俊张横张顺下水过来被庄上乱箭射来不能下手。戴宗白胜只在对岸呐喊。宋江见天色已晚了急叫马麟先保护欧鹏出村山去。宋江又叫小喽罗筛锣聚拢众好汉且战且走。宋江自拍马到处寻了看只恐兄弟们迷了路。正行之间只见一丈青飞马赶来。宋江措手不及便拍马望东而走。背后一丈青紧追着八个马蹄翻盏撒相似赶投深村处来。一丈青正赶上宋江待要下手只听得山坡上有人大叫道;“那鸟婆娘赶我哥哥那里去!”宋江看时是黑旋风李逵轮两把板斧引着七八十个小喽罗大踏步赶将来。一丈青便勒转马望这树林里去。宋江也勒住马看时只见树林边转出十数骑马军来当先簇拥着一个壮士正是豹子头林在马上大喝道;“兀那婆娘走那里去!”一丈青飞刀纵马直奔林。林挺丈八蛇矛迎敌。两个不到十分林卖个破绽放一丈青两口刀砍入来林把蛇矛逼个住两口刀逼斜了赶拢去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把一丈青只一拽活挟过马来。宋江看见喝声采不知高低。林叫军士绑了骤马向前道;“不曾伤犯哥哥幺?”宋江道;“不曾伤着。”便叫李逵快走村中接应众好汉“且教来村口商议天色已晚不可恋战。”黑旋风领本部人马去了。林保护宋江押着一丈青在马上取路出村口来。当晚众头领不得便宜急急都赶出村口来。祝家庄人马也收回庄上去了。满村中杀死的人不计其数。祝龙教把捉到的人都将来陷车囚了一拿住宋江解上东京去请功。扈家庄已把王矮虎解送到祝家庄去了。且说宋江收回大队人马到村口下了寨栅先教将一丈青过来唤二十个老成的小喽罗着四个头目骑四匹快马把一丈青拴了双手也骑了一匹马“连夜与我送上梁山泊去交与我父亲宋太公收管便来回话待我回山寨自有落。”众头领都只道宋江自要这个女子尽皆小心送去。先把一辆车儿教欧鹏上山去将息。一行人都领了将令连夜去了。宋江其夜在帐中纳闷一夜不睡坐而待旦。次日只见探事人报来说;“军师吴学究引将三阮头领并吕方、郭盛带五百人马到来!”宋江听了出寨迎接了军师吴用到中军帐中坐下。吴学究带将酒食来与宋江把盏贺喜一面犒赏三军众将。吴用道;“山寨里晁头领多听得哥哥先次进兵不利特地使将吴用并五个头领来助战不知近日胜败如何?”宋江道;“一言难尽!叵耐祝家那他庄门上立两面白旗写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厮无礼!先一遭进兵攻打因为失其地利折了杨林黄信;夜来进兵又被一丈青捉了王矮虎栾廷玉打伤了欧鹏绊马索拖翻捉了秦明、邓飞如此失利若不得林教头活捉得一丈青时折尽锐气!今来似此如之奈何!若是宋江打不得破祝家庄救不得这几个兄弟来情愿自死于此地;也无面目回去见得晁盖哥哥!”吴学究笑道;“这个祝家庄也是合当天败;恰好有这个机会吴用想来事在旦夕可破。”宋江听罢十分惊喜连忙问道;“这祝家庄如何旦夕可破?机会自何而来?”吴学究笑着不慌不忙迭两个指头说出这个机会来。正是;空中伸出拿云手救出天罗地网人。毕竟军师吴用说出甚幺机会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九回 吴学究双掌连环计 宋公明三打祝家庄 话说当时军师吴用启烦戴宗道:“贤弟可与我回山寨去取铁面孔目裴宣圣手书生萧让通臂猿候健玉臂匠金大监。可教此四人带了如此行头连夜下山来。我自有用他处。”戴宗去了。只见寨外军士来报:“西村扈家庄上扈成牵牛担酒特来求见。”宋江叫请入来。扈成来到中军帐前再拜恳告道:“小妹一时卤年幼不省人事。误犯威颜;今者被擒望乞将军宽恕。奈缘小妹原许祝家庄上。前者不合奋一时之勇陷于缧。如蒙将军饶放但用之物当依命拜奉。”宋江道:“且请坐说话。祝家庄那好生无礼平白欺负俺山寨因此行兵报雠须与你扈家无冤。只是令妹引人捉了我王矮虎因此还礼。拿了令妹。你把王矮虎回放还我我便把令妹还你。”扈成答道:“不期已被祝家庄拿了这个好汉去。”吴学究便道:“我这王矮虎今在何处?”宋江道:“你不去取得王矮虎来还我如何能彀得你令妹回去!”吴学究道:“兄长休如此说。只依小生而言:今后早晚祝家庄上但有些响亮你的庄上切不可令人来救护;倘或祝家庄上有人投奔你处。你可就缚在彼。若是捉下得人时那时送还令妹到贵庄。只是如今不在本寨前日已使人送在山寨奉里在宋太公处。你且放心回去。我这里自有个道理。”扈成道:“今番断然不去救应他。若是他庄上果有人来投我时定缚来奉献将军麾下。”宋江道:“你若是如此便强似送我金帛。”扈成拜谢了去。且说孙立便把旗号上改唤作“登州兵马提辖孙立”领了一行人马都来到祝家庄后门前。庄上墙里望见是登州旗号报入庄里去。栾廷玉听得是登州孙提辖到来相望说与祝氏三杰道:“这孙提辖是我弟兄自幼与他同师学艺。今日不知如何此?”带了二十余人马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出来迎接。孙立一行人都下了马。众人讲礼已罢栾廷玉问道:“贤弟在登州守把如何到此?”孙立答道:“总兵府行下书对高我来此间郓州守把城池堤防梁山泊强寇;便道经过闻觅村里从小路问到村后入来拜望仁兄。”栾廷玉道:“便是这几时连日与梁山泊强寇杀已拿得他几个头领在庄里了。只要捉了宋**一并解官。天幸今得贤弟来此间镇守。正如‘廷玉大喜当下都引一行人进庄里来再拽起了吊桥关上了庄门。孙立一行人安顿车仗人马更换衣裳都在前厅来相见祝朝奉与祝龙、祝虎、祝彪三杰都相见了。一儿都在厅前相接。栾廷玉引孙立等上到厅上相见。讲礼已罢便对祝朝奉说道:“我这个贤弟孙立绰号病尉迟任登州兵马提辖。今奉总兵府对调他来镇守此间郓州。”祝朝奉道:“老夫亦是治下。”孙立道:“卑小之职何足道哉?早晚也望朝奉提携指教。”祝氏三杰相请众位尊坐。孙立动问道:“连日相杀征阵劳神?”祝龙答道:“也未见胜败。众位尊兄鞍马劳神不易。”孙立便叫顾大嫂引了乐大娘子——叔伯姆——去后堂拜见宅眷;唤过孙新、解珍、解宝参见了说道:“这三个是我兄弟。”指着桨和便道:“这位是此间郓州差来取的公吏。”指着邹渊、邹闰道:“这两个是登州送来的军官。”祝朝奉并三子虽是聪明是他又有老小并许多行李车仗人马又是栾廷玉教师的兄弟那里有疑心?只顾杀牛宰马做筵席管待众人饮酒。过了一两日到第三日庄兵报道:“宋江又调军马杀奔庄上来了!”祝彪道:“我自去上马拿此贼!”便出庄门放下吊桥引一百余骑马军杀将出来。早迎见一彪军马约有五百来人。当先拥出那个头领弯弓插箭拍马轮乃是小李广花荣。祝彪见了跃马挺向前来斗。花荣也纵马来战祝彪。两个在独得的说道:“将军休要去赶恐防暗器。此人深好弓箭。”祝彪听罢便勒转马来不赶领回人马投庄上来拽起吊桥;看花荣时已引马回了。祝彪直到厅前下马进后堂来饮酒。孙立问道:“小将军今日拿得甚贼?”祝彪道:“这们伙里有个甚幺小李广花荣法好生了得。斗了五十余合那走了。我待要赶去追他军人们道:“那好弓箭因此各自收兵回来。”孙立道:“来日看小弟不才拿他几个。”当日席上叫乐和唱曲众人皆喜。至晚席散又歇了一夜。到第四日午牌忽有庄兵报道:“宋江军马又来庄前了!”堂下祝龙、祝虎、祝彪三子都披挂了出到庄前门外。远远地听得鸣锣擂鼓呐喊摇旗对面早摆下阵势。这里祝朝奉坐在庄门上左旁栾廷玉右边孙提辖;祝家三杰并孙立带来的许多人马都摆在门边。早见宋江阵上豹子林高声叫骂。祝龙焦躁喝叫放下吊桥绰上马引一二百人马大喊一声直奔林阵上。庄门下擂起鼓来两边各把弓弩射住阵。林挺起丈八蛇矛和祝龙交战。连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两边鸣锣各回了马。祝虎大怒提刀上马。跑到阵前高声大叫:“宋江决战”说言未了宋江阵上早有一将出马乃是没遮拦穆弘来战祝虎。两个斗了三十余合又没胜败。祝彪见了大怒便绰飞身上马吊二百余骑奔到阵。前宋江队里病关索杨雄一骑马。一条飞抢出来战祝彪孙立毛见两队儿在阵前杀心中忍耐不住便唤孙新:“取我的鞭来!就将我的衣甲头盔袍袄把来披挂了!”牵过自己马来——这骑马号“乌骓马。”——备上鞍子扣了三条肚带腕上悬了虎眼钢鞭绰上马。祝家庄上一声锣响孙立出马在阵前。宋江阵上林穆弘杨雄都勒住马立于阵前。孙立早跑马出来说道:“看小可捉这们!”孙立把马兜住喝问道:“你那贼兵阵上有好杀的出来与我决战!”宋江阵内鸾铃响处一骑马跑将出来。众人看时乃是拚命三郎石秀来战孙立。两马相交双并举。两个斗到五十合孙立卖个破绽让石秀一搠入来;虚闪一个过把石秀轻的从马上捉过来直挟到庄门撇下喝道:“把来缚了!”祝家三子把宋江军马一搅都赶散了。三子收军回到门楼下见了孙立众皆拱手钦伏。孙立便问道:“共是捉得几个贼人?”祝朝奉道:“起初先捉得一个时迁次后拿得一个细作杨林又捉得一个黄信;扈家庄一丈青捉得一个王矮虎;阵上捉得两个:秦明、邓飞今番将军又捉得一个石秀这厮正是烧了我店屋的;共是七个了。”孙立道:“一个也不要坏他;快做七轮囚车装了与些饭酒将养身体休教饿损了他不好看。他日拿了宋江一并解卜东京去教天下传名说这个祝家庄三杰!”祝朝奉谢道:“多幸得提辖相助。想是这梁山泊当灭了。”邀请孙立到后堂宴。石秀自把囚车装了。看官听说:石秀的武艺不低似孙立要赚祝家庄人故意教孙立捉了使他庄上人一信他。孙立又暗暗地使邹渊邹闰乐和去后房里把门户都看了出入的路数。杨林邓飞见了邹渊。邹闰心中暗。喜桨和张看得没人便透个消息与众知了。顾大嫂与乐大娘子在里面又看了房户出入的门径。至第五日孙立等众人都在庄上闲行。当日辰牌时候早饭已后只见庄兵报道:“今日宋江分兵做四路本打本庄!”孙立道:“分十路待怎地!你手下人且不要慌早作准备便了。先安排些挠套索须要活捉拿死的也不算!”庄一人都披挂了。祝朝奉自亲自率引着一班儿上门楼来看时见正东上一彪人马当先一个头领乃是豹子头林背后便是李俊阮小二;约有五百以上人马。正西上又有五百来人马当先一个头领乃是小广花荣随背后是张横张顺;正南门楼上望时也有五百来人马当先三个头领乃是没遮拦穆弘病关索杨雄黑旋风李逵:——四面都是兵马。战鼓齐鸣喊声大举。栾廷玉听了道:“今日这们杀不可轻敌。我引了一队人马出后门杀这正西北上的人马。”祝龙道:“我出前门杀这正东上的人马。”祝虎道:“我也出后门杀那西南上的人马。”祝彪道:“我自出前门捉宋江是要紧的贼!”祝朝奉大喜都赏了酒各人上马尽带了三百余骑奔出庄门。其余的都守庄院门楼前呐喊。此时邹渊、邹闰已藏了大斧只守在监门左侧;解珍、解宝藏了暗器不离后门;孙新乐和已守定前门左右;顾大嫂先拨军兵保护乐大娘子自拿了两把双刀在堂前蜇;只听风声便乃下手。且说祝家庄上擂了三通战鼓放了一个炮把前后门都开放了吊桥一齐杀将出来。四路军兵出了门四下里分投去杀。临后孙立带了十数个军兵廿在吊桥上;门里孙新便把原带来的旗号插起在门楼上;乐和便提着直唱将人来;邹渊、邹闰听得乐和唱便忽哨了几声轮动大斧早把守监门的庄兵砍翻了数十个;便开了陷车放出七只大虫来各各架上拔了;一声喊起顾大嫂挈出两把刀直奔入房里把应有妇人一刀一个尽都杀了。祝朝奉见势头不好了待要投井时早被石秀一刀剁翻割了级。那十数个好汉分投来杀庄兵。后门头解珍、解宝便去马草堆里放起把火黑天而起。四路人马见庄上火起并刀向前。祝虎见庄里火起先奔回来。孙立守在吊桥上大喝一声:“你那那里去!”拦住吊桥。祝虎省得便拨转马头再奔宋江阵上来。这里吕方郭盛两玄迫战举早把祝虎连人和马搠翻在地;众军乱上剁做肉泥。前军四散奔走。孙立孙新迎接未公明入庄。东路祝龙斗林不住飞马庄后而来;到得吊桥边见后门头解珍解宝把庄客的尸一个个撺将下来。火里祝龙急回马望北而走猛然撞着黑旋风踊身便到轮动双斧早砍翻马。祝龙措手不及倒撞下来被李逵只一斧把头劈翻在地。祝彪见庄兵走来报知不敢回直望扈家庄投奔被扈成叫庄客捉了绑缚下。正解将来见宋江恰好遇着李逵只一斧砍翻祝彪头来庄客都四散走了。李逵再轮起双斧便看着成砍来。扈成见局面不好投马落荒而走弃家逃命投延安府去了;后来中兴内也做了个军官武将。且说李逵正杀得手顺直抢入扈家庄里把扈太公一门老尽数杀了不留不个;叫小喽罗牵了有的马匹把庄里一应有的财赋捎搭有四五十驮将庄院门一把火烧了回来献纳。 再说宋江已在祝家庄上正厅坐下众头领都来献功生擒得四五百人夺得好马五百余匹活捉牛羊不计其数。宋江见了大喜道:“只可惜杀了栾廷玉那个好汉!”正嗟叹间闻人报道:“黑旋风烧了扈家庄砍得头来献纳。”宋江便道:“前日扈成已来投降谁教他杀了此人?如何烧了他庄院?”只见黑旋风一身血污腰里插着两把板斧直到宋江面前唱个大喏说道:“祝龙是兄弟杀了;祝彪也是兄弟砍了;扈成那走了;扈太公一家都杀得干干净净:兄弟特来请功!”宋江喝道:“祝龙曾有人见你杀了别的怎地是你杀了?”黑旋风道:“我砍得手顺望扈家庄赶去正撞见一丈青的哥哥解那祝出来被我一斧砍了;只可惜走了扈成那!他家庄上被我杀得一个也没了!”宋江喝道:“你这厮!谁叫你去来?你也须知扈成前日牵羊担酒前来投降了!如何不听得我的言语擅自去杀他一家故违我的将令?”李逵道:“你便忘记了我须不忘记!那前日叫那个鸟婆赶着哥哥要杀你今又做人情!你又不曾和他妹子成亲便又思量阿舅丈人!”宋江喝道:“你这铁牛休得胡说!我如何肯要这妇人。我自有个处置。你这黑拿得活的有几个?”李逵答道;“谁鸟耐烦见着活的便砍了!”宋江道:“他这厮违了我的军令本合斩且把杀祝龙祝彪的功劳拆过了。下次违令定行不饶!”黑旋风笑道:“虽然没了功劳也我杀得快活!”只见军师吴学究引着一行人马都到庄上来与宋江把盏贺喜。宋江与吴用商议要把这祝家庄村坊洗荡了。石秀禀说起这锺离老人指路之力“也有此善心良民在内亦不可屈坏了好人。”宋江听罢叫石秀去寻那老人来。石秀去不多时引着那个锺离老人来到庄上拜见宋江、吴学究。宋江取一包金帛赏与老人永为乡民:“不是你这个老人面上有恩把你这个村坊尽数洗荡了不留一家;因为你一家为善以此铙了你这一境村坊人民。”那锺离老人只是下拜。宋江又道:“我连日在此搅扰你们百姓今日打破了祝家庄与你村中除害。所有各家赐粮米一担以表人心。”就着锺离老人为头给散。一面把祝家庄多余粮米尽数装载上车;金银财赋犒赏三军众将;其余牛羊骡马等物将去山中支用。打破祝家庄得粮米五十万担。宋江大喜。大小头领将军马收拾起身。又得若干新的头领:孙立、孙新、解珍、解宝、邹渊、邹闰、乐和、顾大嫂并救出七个好汉。孙立等将自己马也捎带了自己的财赋同老小乐大娘子跟随了大队军马上山。当有村坊乡民扶老挈幼香花灯烛于路拜谢。宋江等众将一齐上马将军兵分作三队摆开连夜便回山寨。话分两头。且说扑天雕李应恰将息得箭疮平复闭门在庄上不出暗地使人常常去探听祝家庄消息已知被宋江打破了惊喜相半。只见庄客入来报说:“有本州知府带领三五十部汉到庄便问祝家庄事情。”李应慌忙叫杜兴开了庄门放下吊桥迎接入庄李应把条白绢搭膊络着手出来迎迓邀请进庄里前厅。知府下了马来到厅上居中坐了。侧坐着孔目;下面一个押番几个虞候;阶下尽是许多节级牢子。李应拜罢立在厅前。知府问道:“祝家庄被杀一事如何?”李应答道:“小人因被祝彪射了一箭有伤左臂一向闭门不敢出去不知其实。”知府道:“胡说!祝家庄见有状子告你结连梁山泊强寇引诱他军马打破了庄前日又受他鞍马羊酒彩缎金银;你如何赖得过?”李应告道:“小人是知法度的人如何敢受他的东西?”知府道:“难信你说!且提去府里你自与他对理明白!”——喝教狱卒牢子——“捉了!带他州里去与祝家分辩!”两下押番虞侯把李应缚了。众人簇拥知府上了马。知府又问道:“那个是杜主管杜兴?”杜兴道:“小人便是。”知府道:“状上也有你名一同带去——也与他锁了。”一行人都出庄门。当时拿了李应、杜兴、离了李家庄不停地解来。行不过三十余里只见林子边撞出宋江、林、花荣、杨雄石秀一班人马拦住去路。林大喝道:“梁山泊好汉合伙在此!”那知府人等不抵敌、撇了李应、杜兴逃命去了。宋江喝叫赶上。众人赶了一程回来说道:“我们若赶上时也把这个鸟知府杀了;但已不知去向。”便与李应、杜兴解了缚索开了锁便牵两匹马过来与他两个骑了。宋江便道:“且请大官人上梁山泊躲几时如何?”李应道:“是使不得。知府是你们杀了不干我事。”宋江笑道:“官司里怎肯与你如此分辩?我们去了必然要负累了你。然大官人不肯落草且在山寨稍停几日打听得没事了时再下山来未迟。”当下不由李应、杜兴不行。大队军马中间如何回得来?一行三军人马迤逦回到梁山泊了。寨里头领晁艺等众人擂鼓吹笛下山来迎接把了接风酒都上大寨里聚义厅上扇圈也似坐下。请上李应与众头领亦都相见了。两个讲礼已罢李应禀宋江道:“小可两个已送将军到大寨了;既与众头领亦都相见了;在此趋侍不妨只不知家中老小如何可教小人下山则个。”吴学究笑道:“大官人差矣。宝眷己都取到山寨了。贵庄一把火已都烧做白地大官人回到那里去?”李应不信早见车仗人马队队上山来。李应看时见是自家的庄客并老小人等。李应连忙来问时妻子说道:“你被知府捉了来随后又有两个巡检引着四个都头带三百来士兵到来抄扎家私;把我们好好地叫上车子将家里一应有箱笼牛羊马匹驴骡等项都拿了去;又把庄院放起火来都烧了。”李应听罢只得叫苦。晁盖、宋江都下厅伏罪道:“我等兄弟们端的久闻大官人好处因此行出这条计来。万望大官人情恕。”李应见了如此言语只得随顺了。宋江道:“且请宅眷后厅耳房中安歇。”李应又见厅前厅后这许多头领亦有家眷老小在彼便与妻子道:“只得依允他过。”宋江等当时请至厅前叙说闲话众皆大喜。宋江便取笑道:“大官人你看我叫过两个巡检并那知府过来相见。那扮知府的是萧让;扮巡检的两个是戴宗、杨林;扮孔目的是裴宣;扮虞侯的是金大监、侯健。又叫唤那个四个都头是李俊、张顺、马麟白胜。李应都看了目瞪口呆言语不得。宋江喝叫小头目快杀牛宰宰马与大官人陪话庆贺新上山的十二位头领:乃是李应、孙立、孙新、解珍、解宝、邹渊、邹闰、杜兴、乐和、时迁、扈三娘顾大嫂。女头领同乐大娘子李应宅眷另做一席在后堂饮洒。大小三军自有犒赏。正厅上大吹大擂众多好汉饮酒至晚方散。新到头领俱各拨房安顿。次日又作席面会请众头领作主张。宋江唤王矮虎来说道:“我当初在清风寨时许下你一头亲事悬挂在心中不曾完得此愿。今日我父亲有个女儿招你为婿。”宋江自去请出宋太公来引着一丈青扈三娘到筵前。宋江亲自与他陪话说道:“我这兄弟王英虽有武艺不及贤妹。是我当初曾许下他一头亲事一向未曾成得。今日贤妹认义我父亲了。众头领都是媒人今朝是个良辰吉日贤妹与王英结为夫妇。”一丈青见宋江义气深重推不得。两口儿只得拜谢了。晁盖等众人皆喜都称领宋公明真乃有德有义之士。当日尽皆筵席饮酒庆贺。正饮宴间只见山下有人来报道:“朱贵头领酒店里有个郓城县人在那里要来见头领。”晁盖、宋江听得报了大喜道:“既是这恩人上山来入伙足遂平生之愿!”正是:恩雠不辨非豪杰黑白分明是丈夫。毕竟来的是郓城县甚幺人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 话说宋江主张一丈青与王英配为夫妇众人都称赞宋公明仁德当日又设席庆贺。正饮宴间只见朱贵酒店里使人上山来报道:“林子前大路上夥客人经过小喽罗出去拦截数内一个称是郓城县都头雷横。朱头领邀请住了见在店里饮分例酒食先使小校报知。”晁盖、宋江听了大喜随即同军师吴用三个下山迎接。朱贵早把船送至金沙滩上岸。宋江见了慌忙下拜道:“久别尊颜常切思想。今日缘何经过贱处?”雷横连忙答礼道:“小弟蒙本县差遣往东昌府分干回来经过路口小喽罗拦讨买路钱小弟提起贱名因此朱兄坚意留住。”宋江道:“天与之幸!”请到大寨教众头领都相见了置酒管待。一连住了五日每日与宋江闲话。晁盖动问朱仝消息。雷横答道:“朱仝见今参做本县当牢节级新任知县好生欢喜。”宋江宛曲把话来说雷棋上山入夥。雷棋推辞;“老母年高不能相从。待小弟送母终年之後来相投。”雷横当下拜辞了下山。宋江等再三苦留不住。众头领各以金帛相赠;宋江、晁盖自不必说。雷棋得了一大包金银下山众头领都送至路口辞别把船渡过大路自回郓城县了不在话下。且说晁盖、宋江回至大寨聚义厅上起请军师吴学究定议山寨职事。吴用已与宋公明商议已定次日会合众头领听号令。先拨外面守店头领宋江道:“孙新、顾大嫂原是开酒店之家著令夫妇二人替回童威、童猛别用。”再令时迁去帮助石勇乐和去帮助朱贵郑天寿去帮助李立。东西南北四座店内卖酒卖肉每店内设有两个头领招待四方入夥好汉。一丈青王矮虎後山下寨监督马匹。金沙滩小寨童威、童猛弟兄两个守把。鸭嘴滩小寨邹渊、邹闰叔侄两个守把。山前大路黄信、燕顺部领马军下寨守护。解珍、解宝守把山前第一关。杜迁、宋万守把宛子城第二关。刘唐、穆弘守把大寨口第三关。阮家三雄守把山南水寨。孟康仍前监造战船。李应、杜兴蒋敬总管山寨钱粮金帛。陶宗旺、薜永监筑梁山泊内城垣雁台。侯健专管监造衣袍铠甲旌旗战袄。朱富宋清提调筵宴。穆春、李云监造屋宇寨栅。萧让、金大坚掌管一应宾客书信公。 裴宣专管军政司赏功罚罪。其余吕方、郭盛、孙立、欧鹏、邓飞、杨林、白胜分调大寨八面安歇。晁盖、宋江、吴用居於山顶寨内。花荣、秦明居旒山左寨内。林冲、戴宗居於山右寨内。李俊、李逵居於山前张横、张顺居於山後。杨雄、石秀守护聚义厅两侧。”一班头领分拨已定每日轮流一位头领做筵宴庆贺。山寨体统甚是齐整。再说雷棋离了梁山泊背了包裹提了朴刀取路回到郓城县。到家参见老母更换些衣服了回迳投县里来拜见了知县回了话销缴公批帖且自归家暂歇;依旧每日县中书画卯酉听侯差使。因一日行到县衙东只听得背後有人叫道:“都头几时回来?”雷横回过脸来看时是本县一个帮闲的李小二。雷横答道:“我才前日来家。”李小二道:“都头出去了许多时不知此处近日有个东京新来打踅的行院色艺双绝叫做白秀英。那妮子来参都头值公差出外不在。如今见在勾栏里说唱诸般品调。每日有那一般打散或是戏舞或是吹弹或是歌唱赚得那人山人海价看。都头如何不去看一看?端的是好个粉头!”雷横听了又遇心闲便和那李小二到勾栏里来看。只见门挂著许多金字帐额旗杆吊著等身靠背。入到里面便去青龙头上第一住坐了。看戏台上做笑乐院本。那李小二人丛里撇了雷横自出外面赶碗头脑去了。院本下来只见一个老儿里著磕脑儿头巾穿著一领茶褐罗衫系一条皂条拿把扇子上来开科道:“老汉是东京人氏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普天下伏侍看官。”锣声响处那白秀英早上戏台参拜四方;拈起锣棒如撒豆般点动;拍下一声界方念出四句七言诗道:新鸟啾啾旧鸟归老羊赢瘦小羊肥。人生衣食真难事不及鸳鸯处处飞!雷横听了喝声。那白秀英便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写著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蕴藉的格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说了开话又唱唱了又说合棚价众人喝乎不绝。那白秀英唱到务头这白玉乔按喝道:“「虽无买马博金艺要动听明监事人。」看官喝乎是过去了我儿且下回一回下来便是衬交鼓儿的院本。”白秀英拿起盘子指著道:“财门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过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过。”白玉乔道:“我儿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赏你。”白秀英托著盘子先到雷横面前。雷横便去身边袋里摸时不想并无一。雷横道:“今日忘了不曾带得些出来明日一赏你。”白秀英笑道:“「头醋不酽二醋薄。」官人坐当其位可出个标。”雷横通红了面皮道:“我一时不曾带得出来非是我拾不得。”白秀英道:“官人既是来听唱如何不记得带钱出来?”雷横道:“我赏你三五两银子也不打紧;恨今日忘记带来。”白秀英道:“官人今日眼见一也无提甚三五两银子!正是教俺「望梅止喝」「画饼充饥!」”白玉乔叫道:“我儿你自没眼不看城里人村里人只顾问他讨甚麽!且过去问晓事的恩官告个标。”雷横道:“我怎地不是晓事的?”白玉乔道:“你若省得这子弟门庭时狗头上生角!”众人齐和起来。雷横大怒便骂道:“这忤奴怎敢辱我!”白玉乔道:“便骂你这三家村使牛的打甚麽紧!”有认得的喝道:“使不得!这个是本县雷都头。”白玉乔道:“只怕是「驴筋头!」”雷横那里忍耐得住从坐椅上直跳下戏台来揪住白玉乔一拳一便打得唇绽齿落。众人见打得凶都来解拆又劝雷横自回去了。勾栏里人一尽散。原来这白秀英和那新任知县衙旧在东京两个来往今日特地在郓城县开勾栏。那花娘见父亲被雷横打了又带重伤叫一乘轿子迳到知县衙内诉告:“雷横欧打父亲搅散勾栏意在欺骗奴家!” 知县听了大恕道:“快写状来!”这个唤做“枕边灵。” 便教白玉乔写了状子验了伤痕指定证见。本处县里有人都和雷横好的替他去知县处打关节。怎当那婆娘守定在县内撒娇撒痴不由知县不行;立等知县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招状将具枷来枷了押出去号令示众。那婆娘要逞好手又去把知县行说了定要把雷横号令在勾栏门。第二日那婆娘再去做场知县教把雷横号令在勾栏门。这一班禁子人等都是雷棋一般的公人如何肯扒他。这婆娘寻思一会:“既是出名奈何了他只是一怪!”走出勾栏门去茶坊里坐下叫禁子过去话道:“你们都和他有尾放他自在!知县相公教你们扒他你倒做人情!少刻我对知县说了看道奈何得你们也不!”禁子道:“娘子不必怒我们自去扒他便了。”白秀英道:“恁地时我自将钱赏你。”禁们们只得来对雷横说道:“兄长没奈何且胡乱一。”把雷横扒在街上。人闹里好雷横的母亲正来送饭;看见儿子吃他扒在那里便哭起来骂那禁子们道:“你众人也和我儿一般在衙门里出入的人钱财真这般好使!谁保得常没事!”禁子答道:“我那老娘听我说:我们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人监定在这里要我们也没做道理处。不时便要去和知县说苦害我们因此上做不得面皮。”那婆婆道:“几曾见原告人自监著被告号令的道理!”禁子们又低低道:“老娘他和知县来往得好一句话便送了我们因此两难。”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头口里骂道:“这个贼贱人直恁的倚势!我自解了!”那婆婆那里有好气便指责道;“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贱母狗!做甚麽倒骂我!”白秀英听得柳眉倒竖星眼圆睁大骂道:“老咬虫!乞贫婆!贱人怎敢骂我!”婆婆道:“我骂你待怎的?你须不是郓城县知县!”白秀英大恕抢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个踉跄那婆婆待挣扎白秀再赶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顾打。这雷横己是衔愤在心又见母亲吃打一时怒从心扯起枷来望著白秀英脑盖上只一枷梢打个正著劈开了脑盖扑地倒了。众人看时脑浆迸流眼珠突出动弹不得情知死了。 众人见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带了雷横一来县里告见知县备诉前事。知县随即差人押雷横下来会集厢官拘唤里正邻佑人等对尸检验已了都押回县来。雷横面都招承了并无难意他娘自保领回家听侯。把雷横了下在牢里。当牢节级是美髯公朱仝;见下雷横来也没做奈何处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扫一间净房安顿了雷横。少间他娘来牢里送饭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纪六旬之上眼睁睁地只看著这个孩儿!望烦节级哥哥看日常间弟兄面上可怜见我这个孩儿看觑看觑!”朱仝道:“老娘自请放心归去。今後饭食不必来送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处可以救之。”雷横娘道:“哥哥救得孩儿是重生父母!若孩儿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 朱仝道:“小人专记在心。老娘不必挂念。”那婆婆拜谢去了。朱仝寻思了一日没做道理救他处;又自央人去知县处打关节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县虽然爱朱仝只是恨这雷横打死了他婊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说了;又怎奈白玉乔那厮催并叠成案要知县断教雷横偿命;囚在牢里六十日限满断结解上济州。主案押司抱了卷先行教朱仝解送雷横。朱仝引了十数个小牢子监押雷横离了郓城县。约行了十数里地见个酒店。朱仝道:“我等众人就此吃两碗酒去。”众人都到店里吃洒。朱仝独自带过雷横只做水火来後面僻静处开了枷放弓雷横分付道:“贤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星夜去别处逃难。这里我自替你吃官司。”雷横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须要连累了哥哥。” 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县怪你打死了他婊子把这案都做死了解到州里必是要你偿命。我放了你我须不该死罪。况兼我又无父母挂念家私尽可赔偿。你顾前程万里快去。”雷棋拜谢了便从後门小路奔回家里收拾了细包里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话下说朱仝拿这空枷撺在草里出来对众小牢子说道:“吃雷横走了是怎地好!”众人道:“我们快赶去他家里捉!”朱仝故意延迟了半晌料著雷横去得远了引众人来县里出。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雷横走了在逃无获情愿甘罪无辞。”知县本爱朱仝有心将就出脱他白玉乔要赴上司陈告朱仝故意脱放雷横知县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将济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里使钱透了解朱仝到济州来。当厅审录明白断了二十脊杖刺配沧州牢城。朱仝只得带上行枷。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案押道朱仝上路家闲自有人送衣服盘缠先了两个公人。 当下离了郓城县迤逦望沧州棋海邵来於路无话。到得沧州入进城中投州衙里来正值知府升厅。两个公人押朱仝在厅阶下呈上公。知府看了见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枣美髯过腹知府先有八分欢喜便教:“这个犯人休下牢城营里只留在本府听候使唤。”当下除了行枷便与了回两个公人相辞了自回。只说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厅前伺候呼唤。那沧州府里押番虞侯门子承局节级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见朱仝和气因此上都欢喜他。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厅上坐堂朱仝在阶下待立。知府唤朱仝上厅问道:“你缘何放了雷横自遭配在这里?”朱仝禀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横;只是一时间不小心被他走了。”知府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朱仝道:“被原告人执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问得重了。”知府道:“雷横如何打死了那娼妓?”朱仝把雷横上项的事情细说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见孝道为义气上放了他?”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正问之间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小衙内来年方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乃是知府亲子知府爱惜如金似玉。那小衙内见了朱仝迳走过来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内在怀里。那小衙内双手扯住朱仝长髯说道:“我只要这胡子抱!”知府道:“孩儿快放了手休要罗叱!”小衙内又道:“我只要这胡子抱!和我去要!”朱仝禀道:“小人抱衙内去府前闲走要一回了来。”知府道:“孩儿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来。”朱仝抱了小衙内出府衙前来买些细糖果子与他吃;转了一遭再抱入府里来。知府看见问衙内道:“孩儿那里去来?”小衙内道:“这胡子和我街上看耍又买糖和困子请我吃。”知府说道:“你那里得钱买物事与孩儿吃?”朱仝禀道:“微表小人孝顺之心何足挂齿。”知府教取酒来与朱仝吃。府里侍婢捧著银瓶困盒筛酒连与朱仝吃了三大赏锺。知府道:“早冕孩儿要你耍时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违。”自此为始每日来和小衙内上街闲耍。朱仝囊箧又有只要本官见喜小衙内面上尽自赔费。 时过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孟兰盆大斋之日年倒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当日天晚堂里侍婢子叫道:“朱都头小衙内今夜要去看河灯。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衙内穿一领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从里面走出来。朱仝托在肩头上转出府衙门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那时才交初更时分朱仝肩背著小衙内寺看了一遭来水6堂放生池边看放灯。那小衙内爬在栏杆上看了笑耍。只见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说话。”朱仝回头看时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小衙内道:“你快来我要桥上看河灯。”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与雷横说话。朱仝道:“贤弟因何到此?”雷横扯朱仝到静处拜道:“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著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头领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吴军师同兄弟前来相探。”朱仝道:“吴先生见在何处?”背後转过吴学究道:“吴用在此。”言罢便拜。朱仝慌忙答礼道:“多时不见先生一向安乐?”吴学究道:“山寨里众头领多多致意今番教吴用和雷都头特来相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见。今夜伺候得著请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听罢半晌答应不得便道:“先生差矣。这话休题恐被外人听了不好。雷横兄弟他自犯了该死的罪我因义气放了他他出头不得上山入夥。我自为他配在这里天可怜见一年半载挣扎还乡复为良民我如何肯做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请回休在此间惹口面不好。”雷横道:“哥哥在此无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不是小弟纠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有误。” 朱仝道:“兄弟你是甚麽言语!你不想我为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到来陷为不义!”吴学究道:“既然都头不肯去时我们自告退相辞了去休。”朱仝道:“说我贱名上覆众位头领。”一同到桥边朱仝回来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雷横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内去了。我们一同去寻。”朱仝道:“兄弟不是耍处!若这个小衙内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便休了!”雷横道:“哥哥且跟我来。”朱仝帮住雷横吴用三个离了地藏寺迳出城外朱仝心慌便问道:“你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雷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吴用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没晓的一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去了。”朱仝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雷横答道:“我也不认得只听闻叫做黑旋风。”朱仝失惊道:“莫不是江州杀人的李逵麽?”吴用道:“便是此人。”朱仝跌叫苦慌忙便赶。离城约走到二十里只见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这里。”朱仝抢近前来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李逵唱个喏道:“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有在这里。”朱仝道:“你好好的抱出来还我!”李逵指著头上道:“小衙内头须儿在我头上!”朱仝看了慌问:“小衙内正在何处?” 李逵道:“被我拿些麻药抹在口里直抱出城来如今睡在林子里你自请去看。”朱仝乘著月色明朗迳抢入林子里寻时只见小衙内倒在地上。朱仝便把手去扶时只见头劈成两半个己死在那里。当时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早不见了三个人;四下里望时只见黑旋风远远地拍著双斧叫道:“来!来!来!”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起将来。李逵回身便走背後朱仝赶来。那李逵是穿山度岭惯走的人朱仝如何赶得上先自喘做一块。李逵在前面又叫:“来!来!来!”朱仝恨不得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他不上。天色渐明李逵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看看赶入一个大庄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厮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朱仝直赶入庄院内厅前去见里面两边都插著许多军器。朱仝道:“想必也是官宦之家。”立住了高声叫道:“庄里有人麽?”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是谁?正是小旋风柴进——问道:“的是谁?”朱仝见那人趋走如龙神仪照日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杀了小衙内。见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迤进答道:“小可小旋风便是。”朱仝道:“久闻柴大官人。”——连忙下拜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 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後堂说话。”朱仝随著柴进直到里面。朱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敢迳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覆:小可小旋风专爱结识江湖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剌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友目今在梁山泊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议。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杀害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横如何不出来陪话?”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阁子里出来望著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也快出来陪话。”李逵也从侧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心头一把无名烈火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柴进雷横吴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 吴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不争朱仝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大闹高唐州惹动梁山泊。直教:招贤国戚遭刑法好客皇亲丧土坑。毕竟朱仝说出甚麽事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赐 柴进失陷高唐州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朱仝怒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知府必然行移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同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伙行了一程出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于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 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乖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朱仝大喜。宋江着人引朱同到未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伙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 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在话下。 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诸处缉补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见一个人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好迎着接着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哥肯去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康州来。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年纪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来宅子后看了便要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散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欧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朱仝怒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知府必然行移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同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伙行了一程出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于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 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乖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朱仝大喜。宋江着人引朱同到未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伙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在话下。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诸处缉补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 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见一个人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好迎着接着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 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哥肯去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康州来。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年纪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来宅子后看了便要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散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欧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再商量!”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没来由和卤做甚么?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着有护持圣旨;这里和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着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后商量!那厮若还去告状和那鸟官一都砍了!”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是禁城之内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不曾杀人!”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着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正说之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着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欧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雠。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没了命。柴进痛苦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后事。”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再商量。”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宅里请僧修设好事功果。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着一匹撺行的马将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弓川弩吹筒气球拈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迳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挂着一身孝服慌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么人?”柴进答道:“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己是身故待继了七了搬出去。”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着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现在沧州家里己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众人待动手。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听得喝打柴进便拽开房门大吼一声直抢到马边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一拳打翻。那二三十待抢他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个一都走了再拿殷天锡提起来拳头尖一上。柴进那里劝得住看那殷天锡时早己打死在地。柴进只叫苦便教李逵且去后堂商议。柴进道:“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你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须连累你。”柴进道:“我自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去是。事不宜迟!”李逵取了双斧带了盘缠出后门自投梁山泊去了。不多时只见二百余人各执刀杖枪棒围住柴皇城家。柴进见来捉人便出来说道:“我同你们府里分诉去。”众人先缚了柴进便入家里搜捉行凶黑大汉不见只把柴进绑到州衙内当厅跪下。知府高廉听得打死了他舅子殷天锡正在厅上咬牙切齿恨只待拿人来早把柴进欧翻在厅前阶下。高廉喝道:“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锡!”柴进告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家间有先朝太祖书铁券。现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故见今停丧在家。殷直阁将引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令众人欧打被庄客李大救护一时行打死。”高廉喝道:“李大现在那里?”柴进道:“心慌逃走了。”高廉道:“他是庄客不得你的言语如何敢打死人?你又故纵他逃走了来瞒昧官府!你这厮!不打如何肯招!牢子!下手加力与我打这厮!”柴进叫道:“庄客李大救主误打死人非干我事!放着先朝太祖誓书如何便下刑法打我?”高廉道:“誓书在那里?”柴进道:“己使人回沧州去取来了。”高廉大怒喝道:“这厮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众人下手把迤进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只得招做“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天锡。”取那二十五斤死囚枷钉了下牢里监收。殷天锡尸检验了就把棺木殡殓不在话下。 这殷夫人要与兄弟报雠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监禁下人口封占了房屋围院。柴进自在牢中受苦。说李逵连夜回梁山泊到得寨里来见众头领。朱仝一见李逵怒从心里挈条朴刀迳奔李逵黑旋风拔出双斧便斗朱仝。晁盖宋江并头领一齐向前劝住。宋江与朱仝陪话道:“前者杀了小衙内不干我李逵之事;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今日既到山寨便休记心只顾同心协助共兴大义休教外人耻笑。”便叫李逵:“兄弟与美髯公陪话。”李逵睁着怪眼叫将起来说道:“他直恁般做得起!我也多曾在山寨出气力!他又不曾有半点之功怎地倒教我陪话!”宋江道:“兄弟是是你杀了小衙内虽是军师严令。论齿序他也是你哥哥。且看我面与他伏个礼我自拜你便了。”李逵吃宋江央及不过便道:“我不是怕你;为是哥哥逼我没奈何了与你陪话!”李逵吃宋江逼住了只得撇了双斧拜了朱仝两拜。朱仝才消了这口气。山寨里晁头领且教安排筵席与他两个和解。李逵说起:“柴大官人因去高唐州看亲叔叔柴皇城病症被本州高知府妻舅殷天锡要夺屋宇花园欧骂柴进吃我打死了殷天锡那厮。”宋江听罢失惊道:“你自走了须连累大官人吃官司!”吴学究道:“兄长休惊。等戴宗回山便有分晓。”李逵问道:“戴宗哥哥那里去了?”吴用道:“我怕你在迤大官人庄上惹事不好特地教他来唤你回山。他到那里不见你时必去高唐州寻你。”说言未绝只见小校来报:“戴院长回来了。”宋江便去迎接到了堂上坐下便问迤大官人一事。戴宗答道:“去到迤大官人庄上己知同李逵投高唐州去了。迳奔那里去打听只见满城人传说:“殷天锡因争柴皇城庄屋被一个黑大汉打死了。”见今负累了柴大官人陷于缧下在牢里。柴皇城一家人口家私尽都抄扎了。柴大官人性命早晚不保!”晁盖道:“这个黑厮又做出来了但到处便惹口面!”李逵道:“柴皇城被他打伤呕气死了又来占他房屋;又喝叫打柴大官人;便是活佛也忍不得!”晁盖道:“柴大官人自来与山寨有恩今日他有危难。如何不下山去救他。我亲自去走一遭。”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如何可便轻动?小可与柴大官人旧来有恩情愿替哥哥下山。”吴学究道:“高康州城池虽小人物稠穰军广粮多不可轻敌。烦请林冲、花荣、秦明、李俊、吕方、郭盛、孙立、欧鹏、杨林、邓飞、马麟、白胜等十二个头领部吊引马步军兵五千作前队先锋;中军主帅宋公明、吴用并朱仝、雷横、戴宗、李逵、张横、张顺、杨雄、石秀:十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三千策应。”共该二十二位头领辞了晁盖等众人离了山寨望高唐州进。梁山泊前军得高唐州地界早有军卒报知高廉高廉听了冷笑道:“你这伙草贼在梁山泊窝藏我兀自要来剿捕你;今日你倒来就缚此是天教我成功左右快传下号令整点军马出城迎敌着那众百姓上城守护。”这高知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声号令下去那帐前都统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各部领军马;就教场里点视己罢诸将便摆布出城迎敌。高廉手下有三百梯己军士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知府高廉亲自引了披甲背剑上马出到城外把部下军官周迥排成阵势;将神军列在中军摇旗呐喊擂鼓鸣金只等敌军来到。说林冲、花荣、秦明引领五千人马到来两军相迎旗鼓相望;各把强弓硬弩射住阵。两军吹动画角起擂鼓花荣、秦明带同十个头领都到阵前把马勒住。头领林冲横丈八蛇矛跃马出阵厉声高叫:“姓高的贼快快出来!”高廉把马一纵引着三十余个军官都出到门旗下勒住马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伙不知死的叛贼!怎敢直犯俺的城池!”林冲喝道:“你这个害民的强盗!我早晚杀到京师把你那厮欺君贼臣高俅碎尸万段方是愿足!”高廉大怒回头问道:“谁人出马先拿此贼去?”军官队里转出一个统制官姓于名直拍马轮刀竟出阵前。林冲见了迳奔于直。两个战不到五合于直被林冲心窝里一蛇矛刺着翻筋斗下马去。高廉见了大惊“再有谁人出马报雠?”军官队里又转出一个统制官姓温双名宝;使一条长枪骑一匹黄骠马銮铃响珂佩鸣早出到阵前;四只马蹄荡起征尘直奔林冲秦明见了大叫:“哥哥稍歇看我立斩此贼!”林冲勒住马收了点钢矛让秦明战温宝。两个约斗十合之上秦明放个门户让他枪搠进来手起棍落把温宝削去半个天灵盖死放马下那马跑回本阵去了。两阵军相对声呐喊。高廉见连折二将便去背上挈出那口太阿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天摇地括起怪风迳扫过对阵来。林冲、秦明、花荣等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撺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从众里杀将出来。背后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林冲等军马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五千军兵折了一千余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高廉见人马退去也收了本部军兵入高唐州城里安下。说宋江中军人马到来林冲等接着且说前事。宋江吴用听了大惊。与军师道:“是何神术如此利害?”吴学究道:“想是妖法。若能回风返火便可破敌。”宋江听罢打开天书看时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宋江大喜用心记了咒语并密诀整点人马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杀进城下来。有人报入城中高廉再点得胜人马并三百神兵开放城门布下吊桥出来摆成阵势。宋江带剑纵马出阵前望见高廉军中一簇皂旗。吴学究道:“那阵内皂旗便是使「神师计」的军法。但恐又使此法如何迎敌?”宋江道:“军师放心我自有破阵之法。诸军众将勿得疑只顾向前杀去。”高廉分付大小将校:“不要与他强敌挑斗。但见牌响一齐并力擒获宋江我自有重赏。”两军喊声起处高廉马鞍上挂着那面聚兽铜牌上有龙章凤篆手里拿着宝剑出到阵前。宋江指着高廉骂道:“昨夜我不曾到兄弟误折了一阵。今日我必要把你诛尽杀绝!”高廉喝道:“你这伙反贼快早早下马受缚省得我腥手污!”言罢把剑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黑气起处早卷起怪风来。宋江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喝声道“疾!”那阵风不望宋江阵里来倒望高廉神兵队里去了。宋江待招呼人马杀将过去。高廉见回了风急取铜牌把剑敲动向那神兵队里卷一阵黄沙就中军走出一群怪兽毒虫直冲过来。宋江阵里众多人马惊呆了。宋江撇了剑拨回马先走众头领簇捧着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在后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后一齐掩杀将来。宋江人马大败亏输。高廉赶杀二十余里鸣金收军城中去了。宋江来到土城下收住人马扎下寨栅虽是损折了些军卒喜众头领有;屯住军马便与军师吴用商议道:“今番打高唐州连折了两阵无计可破神兵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若是这厮会使「神师计」他必然今夜要来寨;可先用计堤备。此处只可屯扎些少军马我等去旧寨内驻扎。”宋江传令:只留下杨林、白胜看寨;其余人马退去旧寨内将息。且说杨林、白胜引人离寨半里草坡内埋伏;等到一更时分只见风雷大作。杨林、白胜同三百余人在草里看时只见高廉步走引领三百神兵吹风哨杀入寨中来见是空寨回身便走。杨林白胜呐喊声高廉只怕中了计四散便走三百神兵各自奔逃杨林白胜乱放弩箭只顾射去一箭正中高廉左肩。众军四散冒雨赶杀。高廉引领了神兵去得远了。杨林白胜人少不敢深入。少刻雨过云收复见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前搠翻射倒拿得神兵二十余人解赴宋公明寨内具说雷风云之事。宋江、吴用见说大惊道:“此间只隔得五里远近又无雨无风!”众人议道:“正是妖法。只在本处离地只有三四十丈**气味是左近水泊中摄将来的。”杨林说:“高廉也是披仗剑杀入寨中。身上中了我一弩箭回城中去了。为是人少不敢去追。”宋江分赏杨林、白胜;把拿来的中伤神兵斩了;分拨众头领下了七八个小寨围绕大寨提防再来寨;一面使人回山寨取军马协助。且说高廉自中了箭回到城中养病令军士:“守护城池晓夜堤备且休与他厮杀。待我箭疮平复起来捉宋江未迟。”说宋江见折了人马心中忧闷和军师吴用商量道:“只这个高廉尚且破不得倘或别添他处军马并力来助如之奈何!”吴学究道:“我想要破高廉妖法只除非我如此此如此若不去请这个人来柴大官人性命也是难救;高唐州城子永不能得。”正是:要除起雾兴云法须请诵天彻地人。毕竟吴学究说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再商量!”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没来由和卤做甚么?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着有护持圣旨;这里和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着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后商量!那厮若还去告状和那鸟官一都砍了!”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是禁城之内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不曾杀人!”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着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正说之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着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欧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雠。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没了命。柴进痛苦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后事。”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再商量。”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宅里请僧修设好事功果。 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着一匹撺行的马将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弓川弩吹筒气球拈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迳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挂着一身孝服慌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么人?”柴进答道:“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己是身故待继了七了搬出去。”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着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现在沧州家里己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众人待动手。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听得喝打柴进便拽开房门大吼一声直抢到马边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一拳打翻。那二三十待抢他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个一都走了再拿殷天锡提起来拳头尖一上。柴进那里劝得住看那殷天锡时早己打死在地。柴进只叫苦便教李逵且去后堂商议。柴进道:“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你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须连累你。”柴进道:“我自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去是。事不宜迟!”李逵取了双斧带了盘缠出后门自投梁山泊去了。不多时只见二百余人各执刀杖枪棒围住柴皇城家。柴进见来捉人便出来说道:“我同你们府里分诉去。”众人先缚了柴进便入家里搜捉行凶黑大汉不见只把柴进绑到州衙内当厅跪下。知府高廉听得打死了他舅子殷天锡正在厅上咬牙切齿恨只待拿人来早把柴进欧翻在厅前阶下。高廉喝道:“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锡!”柴进告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家间有先朝太祖书铁券。现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故见今停丧在家。殷直阁将引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令众人欧打被庄客李大救护一时行打死。”高廉喝道:“李大现在那里?”柴进道:“心慌逃走了。”高廉道:“他是庄客不得你的言语如何敢打死人?你又故纵他逃走了来瞒昧官府!你这厮!不打如何肯招!牢子!下手加力与我打这厮!”柴进叫道:“庄客李大救主误打死人非干我事!放着先朝太祖誓书如何便下刑法打我?”高廉道:“誓书在那里?”柴进道:“己使人回沧州去取来了。”高廉大怒喝道:“这厮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众人下手把迤进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只得招做“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天锡。”取那二十五斤死囚枷钉了下牢里监收。殷天锡尸检验了就把棺木殡殓不在话下。这殷夫人要与兄弟报雠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监禁下人口封占了房屋围院。柴进自在牢中受苦。说李逵连夜回梁山泊到得寨里来见众头领。朱仝一见李逵怒从心里挈条朴刀迳奔李逵黑旋风拔出双斧便斗朱仝。晁盖宋江并头领一齐向前劝住。宋江与朱仝陪话道:“前者杀了小衙内不干我李逵之事;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今日既到山寨便休记心只顾同心协助共兴大义休教外人耻笑。”便叫李逵:“兄弟与美髯公陪话。”李逵睁着怪眼叫将起来说道:“他直恁般做得起!我也多曾在山寨出气力!他又不曾有半点之功怎地倒教我陪话!”宋江道:“兄弟是是你杀了小衙内虽是军师严令。论齿序他也是你哥哥。且看我面与他伏个礼我自拜你便了。”李逵吃宋江央及不过便道:“我不是怕你;为是哥哥逼我没奈何了与你陪话!”李逵吃宋江逼住了只得撇了双斧拜了朱仝两拜。朱仝才消了这口气。山寨里晁头领且教安排筵席与他两个和解。李逵说起:“柴大官人因去高唐州看亲叔叔柴皇城病症被本州高知府妻舅殷天锡要夺屋宇花园欧骂柴进吃我打死了殷天锡那厮。”宋江听罢失惊道:“你自走了须连累大官人吃官司!”吴学究道:“兄长休惊。等戴宗回山便有分晓。”李逵问道:“戴宗哥哥那里去了?”吴用道:“我怕你在迤大官人庄上惹事不好特地教他来唤你回山。他到那里不见你时必去高唐州寻你。”说言未绝只见小校来报:“戴院长回来了。”宋江便去迎接到了堂上坐下便问迤大官人一事。戴宗答道:“去到迤大官人庄上己知同李逵投高唐州去了。迳奔那里去打听只见满城人传说:“殷天锡因争柴皇城庄屋被一个黑大汉打死了。”见今负累了柴大官人陷于缧下在牢里。柴皇城一家人口家私尽都抄扎了。柴大官人性命早晚不保!”晁盖道:“这个黑厮又做出来了但到处便惹口面!”李逵道:“柴皇城被他打伤呕气死了又来占他房屋;又喝叫打柴大官人;便是活佛也忍不得!”晁盖道:“柴大官人自来与山寨有恩今日他有危难。如何不下山去救他。我亲自去走一遭。”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如何可便轻动?小可与柴大官人旧来有恩情愿替哥哥下山。”吴学究道:“高康州城池虽小人物稠穰军广粮多不可轻敌。烦请林冲、花荣、秦明、李俊、吕方、郭盛、孙立、欧鹏、杨林、邓飞、马麟、白胜等十二个头领部吊引马步军兵五千作前队先锋;中军主帅宋公明、吴用并朱仝、雷横、戴宗、李逵、张横、张顺、杨雄、石秀:十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三千策应。”共该二十二位头领辞了晁盖等众人离了山寨望高唐州进。梁山泊前军得高唐州地界早有军卒报知高廉高廉听了冷笑道:“你这伙草贼在梁山泊窝藏我兀自要来剿捕你;今日你倒来就缚此是天教我成功左右快传下号令整点军马出城迎敌着那众百姓上城守护。”这高知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声号令下去那帐前都统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各部领军马;就教场里点视己罢诸将便摆布出城迎敌。高廉手下有三百梯己军士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知府高廉亲自引了披甲背剑上马出到城外把部下军官周迥排成阵势;将神军列在中军摇旗呐喊擂鼓鸣金只等敌军来到。 说林冲、花荣、秦明引领五千人马到来两军相迎旗鼓相望;各把强弓硬弩射住阵。两军吹动画角起擂鼓花荣、秦明带同十个头领都到阵前把马勒住。头领林冲横丈八蛇矛跃马出阵厉声高叫:“姓高的贼快快出来!”高廉把马一纵引着三十余个军官都出到门旗下勒住马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伙不知死的叛贼!怎敢直犯俺的城池!”林冲喝道:“你这个害民的强盗!我早晚杀到京师把你那厮欺君贼臣高俅碎尸万段方是愿足!”高廉大怒回头问道:“谁人出马先拿此贼去?”军官队里转出一个统制官姓于名直拍马轮刀竟出阵前。林冲见了迳奔于直。两个战不到五合于直被林冲心窝里一蛇矛刺着翻筋斗下马去。高廉见了大惊“再有谁人出马报雠?”军官队里又转出一个统制官姓温双名宝;使一条长枪骑一匹黄骠马銮铃响珂佩鸣早出到阵前;四只马蹄荡起征尘直奔林冲秦明见了大叫:“哥哥稍歇看我立斩此贼!”林冲勒住马收了点钢矛让秦明战温宝。两个约斗十合之上秦明放个门户让他枪搠进来手起棍落把温宝削去半个天灵盖死放马下那马跑回本阵去了。两阵军相对声呐喊。高廉见连折二将便去背上挈出那口太阿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天摇地括起怪风迳扫过对阵来。林冲、秦明、花荣等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撺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从众里杀将出来。背后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林冲等军马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五千军兵折了一千余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高廉见人马退去也收了本部军兵入高唐州城里安下。说宋江中军人马到来林冲等接着且说前事。宋江吴用听了大惊。与军师道:“是何神术如此利害?”吴学究道:“想是妖法。若能回风返火便可破敌。”宋江听罢打开天书看时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宋江大喜用心记了咒语并密诀整点人马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杀进城下来。有人报入城中高廉再点得胜人马并三百神兵开放城门布下吊桥出来摆成阵势。宋江带剑纵马出阵前望见高廉军中一簇皂旗。吴学究道:“那阵内皂旗便是使「神师计」的军法。但恐又使此法如何迎敌?”宋江道:“军师放心我自有破阵之法。诸军众将勿得疑只顾向前杀去。”高廉分付大小将校:“不要与他强敌挑斗。但见牌响一齐并力擒获宋江我自有重赏。”两军喊声起处高廉马鞍上挂着那面聚兽铜牌上有龙章凤篆手里拿着宝剑出到阵前。宋江指着高廉骂道:“昨夜我不曾到兄弟误折了一阵。今日我必要把你诛尽杀绝!”高廉喝道:“你这伙反贼快早早下马受缚省得我腥手污!”言罢把剑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黑气起处早卷起怪风来。宋江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喝声道“疾!”那阵风不望宋江阵里来倒望高廉神兵队里去了。宋江待招呼人马杀将过去。高廉见回了风急取铜牌把剑敲动向那神兵队里卷一阵黄沙就中军走出一群怪兽毒虫直冲过来。宋江阵里众多人马惊呆了。宋江撇了剑拨回马先走众头领簇捧着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在后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后一齐掩杀将来。宋江人马大败亏输。高廉赶杀二十余里鸣金收军城中去了。宋江来到土城下收住人马扎下寨栅虽是损折了些军卒喜众头领有;屯住军马便与军师吴用商议道:“今番打高唐州连折了两阵无计可破神兵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若是这厮会使「神师计」他必然今夜要来寨;可先用计堤备。此处只可屯扎些少军马我等去旧寨内驻扎。”宋江传令:只留下杨林、白胜看寨;其余人马退去旧寨内将息。且说杨林、白胜引人离寨半里草坡内埋伏;等到一更时分只见风雷大作。杨林、白胜同三百余人在草里看时只见高廉步走引领三百神兵吹风哨杀入寨中来见是空寨回身便走。杨林白胜呐喊声高廉只怕中了计四散便走三百神兵各自奔逃杨林白胜乱放弩箭只顾射去一箭正中高廉左肩。众军四散冒雨赶杀。高廉引领了神兵去得远了。杨林白胜人少不敢深入。少刻雨过云收复见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前搠翻射倒拿得神兵二十余人解赴宋公明寨内具说雷风云之事。宋江、吴用见说大惊道:“此间只隔得五里远近又无雨无风!”众人议道:“正是妖法。只在本处离地只有三四十丈**气味是左近水泊中摄将来的。”杨林说:“高廉也是披仗剑杀入寨中。身上中了我一弩箭回城中去了。为是人少不敢去追。”宋江分赏杨林、白胜;把拿来的中伤神兵斩了;分拨众头领下了七八个小寨围绕大寨提防再来寨;一面使人回山寨取军马协助。且说高廉自中了箭回到城中养病令军士:“守护城池晓夜堤备且休与他厮杀。待我箭疮平复起来捉宋江未迟”说宋江见折了人马心中忧闷和军师吴用商量道:“只这个高廉尚且破不得倘或别添他处军马并力来助如之奈何!”吴学究道:“我想要破高廉妖法只除非我如此。若不去请这个人来柴大官人性命也是难救;高唐州城子永不能得。”正是:要除起雾兴云法须请诵天彻地人。毕竟吴学究说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五回 吴用使时迁偷甲 汤隆赚徐宁上山 话说当时汤隆对众头领说道:“小可是祖代打造军器为生。先父因此艺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这「连环甲马」取胜。破阵时须用「钩镰枪」可破。汤隆祖传已有画样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汤隆虽是会打不会使。若要会使的人只除非是我那个姑舅哥哥。会使这钩镰枪法只有他一个教头。他家祖传习学不教外人。或是马上或是步行都是法则;端的使动神出鬼没!”说言未了林冲问道:“莫不是见做金枪班教师徐宁?”汤隆应道:“正是此人。”林冲道:“你不说起我也忘了。这徐宁的「金枪法」「钩镰枪法」端的是天下独步。在京师时与我相会较量武艺彼此相敬相爱;只是如何能彀得他上山?”汤隆道:“徐宁祖传一件宝贝世上无对乃是镇家之宝。汤隆比时曾随先父知寨往东京视探姑母时多曾见来是一副翎砌就圈金甲这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唤做「赛唐猊。」”多有贵公子要求一见造次不肯与人看。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个皮匣子盛著直挂在卧房梁上。若是先对付得他这副甲来时不由他不到这里。”吴用道:“若是如此何难之有?放著有高手弟兄在此。今次用著鼓上蚤时迁去走一遭。”时迁随即应道:“只怕无此一物在彼;若端的有时好歹定要取了来。”汤隆说:“你若盗得甲来我便包办赚他上山。”宋江问道:“你如何去赚他上山?”汤隆去宋江耳边低低说了数句。宋江笑道:“此计大妙!”吴学究道:“再用得三个人同上京走一遭。一个到东京收买烟火药料并炮内用的药材两个去取凌统领家老小。”彭圯见了便起身禀道:“若得一人到颍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实拜拜成全之德。”宋江便道:“团练放心。便请二位修书小可自教人去。”便喊杨林可将金银书信带领伴当前往颍州取彭圯将军老小;薛永扮作使枪棒卖药的往东京取凌统领老小;李云扮作客商同往东京收买烟火药料等物;乐和随汤隆同行又挈薛永往来作伴;一面先送时迁下山去了。次後且叫汤隆打起一把钩镰枪做样教雷横提调监督。再说汤隆打起钩镰枪样子教山李云乐和汤隆辞别下山去了。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来探听事情。这段话一时难尽。这里且说时迁离了乐山泊身边藏了暗器诸船行头在路拖逦来到东京投个客店安下了;次日踅进城来寻问金枪班教师徐宁家。有人指点道:“入得班门里靠东第五家黑角子门便是。”时迁转入班门里先看了前门;次後踅来相了後门见是一带高墙墙里望见两间小巧楼屋侧是一根戗柱。时迁看了一回又去街坊问道:“徐教师在家里麽?”人应道:“直到晚方归家五更便去内里随班。”时迁叫了“相扰”且回客店里来取了行头藏在身边分付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归照管房中则个。”小二道:“但放心自去这里禁城地面并无小人。”时迁再入到城里买了些晚饭吃了踅到金枪班徐宁家左右看时没有一个好安身处。看看天色黑了时迁入班门里面。是夜寒冬天色无月光。时迁看见土地庙後一株大柏树便把两只腿夹定一节节爬将树头顶上去骑马儿坐在枝柯上捎捎望时只见徐宁归来望家里去了。只见班里两个人提著灯笼出来关门把一把锁锁了各自归家去了。早听得谯楼禁鼓转初更。云寒星斗无光露散霜花渐白。只见班里静悄悄地从树上溜将下来踅到徐宁後门边从墙上下来不费半点气力爬将过去看里面时是个小小院子。时迁伏在厨舴外张时见厨舴下灯明两个娅兀自收拾未了。时迁从戗柱上盘到膊风板边伏做一块儿张那楼上时见那金枪手徐宁和娘子对坐炉边向火怀里抱著一个六七岁孩儿。时迁看那卧房里时见梁上困然有个大皮匣拴在上面;房门口挂著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挂著各色衣服;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你来与我摺了衣服。”下面一个娅上来就侧春台上先摺了一领柴绣圆领;又摺一领官绿衬里袄子并下面五色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儿包著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共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笼上。时迁多看在眼里。约至二更以後徐宁收拾上床。娘子问道:“明日随值也不?”徐宁道:“明日正是天子驾幸龙符宫须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听了便分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随班;你们四更起来烧汤安排点心。”时迁自付道:“眼见得梁上那个皮匣便是盛甲在里面。我若赶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闹起将来明日出不得城不误了大事?。且捱到五更里下手不迟。”听得徐宁夫妻两口儿上床睡两个娅在房门外打铺房里桌上点著碗灯。那五个人都睡著了。两个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打呼时迁溜下来去身边取个芦管儿就窗棂眼里只一次把那碗灯早吹灭了。看看伏到四更左侧徐宁起来便唤娅起来烧汤。那两个使女从睡梦里起来看房里没了灯叫道:“呵呀!今夜没了灯!”徐宁道:“你不去後面讨灯等几时!”那个梅香开楼门下胡梯响。时迁听得从柱上只一溜来到後门边黑影里伏了。听得娅正开後门出来便去开墙门时迁潜入厨桌下。梅香讨了灯火入来又去关门来前烧火。这使女便也起来生炭火上楼去。多时汤滚捧面汤上去徐宁洗漱了叫烫些热酒上来。娅安排肉食炊饼上去徐宁吃罢叫把饭与外面当值的吃。时迁听得徐宁下来叫伴当吃了饭背著包袱拿了金枪出门。两个梅香点著灯送徐宁出去。时迁从厨桌下出来便上楼去从槁子边直踅到梁上把身躯伏了。两个娅又关闭了门户吹灭了灯火上楼来脱了衣裳倒头便睡。时迁听得两个梅香睡著了在梁上把那芦管儿指灯一吹那灯又早灭了。时迁从梁上轻轻解了皮匣。正要下来徐宁的娘子觉来听得响叫梅香道:“梁上甚麽响?”时迁做老鼠叫。娅道:“娘子不听得是老鼠叫?因厮打这般响。”时迁就便学老鼠厮打溜将下来;悄悄地开了楼门款款地背著皮匣下得胡梯从里面直开到外面来到班门口已自有那随班的人出门四更便开了锁。时迁得了皮匣从人队里趁闹出去了;一口气奔出城外到客店门前此时天色未晓敲开店门去房里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担儿挑了计算还了舴钱出离店肆投东便走;行到四十里外方才去食店里打火做些饭吃只见一个人也撞将入来。时迁看时不是别人是神行太保戴宗。见时迁已得了物两个暗暗说了几句话。戴宗道:“我先将甲投山寨去;你与汤隆慢慢地来。”时迁打开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锁子甲来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门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时迁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担子上吃了饭食还了打火钱挑上担儿出店门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见汤隆两个便入酒店里商量。汤隆道:“你只依我从这条路去。但过路上酒店饭店客店——门上若见有白粉圈儿——你便可就在那店里买酒买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头离此间一程外等我。”时迁依计去了。汤隆慢慢的吃了一回酒投东京城里来。 且说徐宁家里天明两个娅起来只见楼门也开了下面中门大间都不开;慌忙家里看时一应物件都有。两个娅上楼来对娘子说道:“不知怎的门户都开了!——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里听得梁上响你说是老鼠厮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没甚事麽?”两个娅看了只叫得苦:“皮子不知那里去了!”那娘子听了慌忙起来道:“快央人去龙符宫里报与官人知道都他早来跟寻!”娅急急寻人去龙符宫报徐宁;连央了三四替人都回来说道:“金枪班直随驾内苑去了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谁人能彀入去!直须等他自归。”徐宁娘子并两个娅和“热上蚂蚁”走头无路不茶不饭慌忙做一团。徐宁直到黄昏时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著当值的背了将著金枪慢慢家来;到得班门口邻舍说道:“官人五更出去被贼入闪将入来单单只把梁上那个皮匣子盗将去了!”徐宁听罢只叫那连声的苦从丹田底下直滚出口角来。娘子道:“这贼正不知几时闪在屋里!。”徐宁道:“别的都不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花儿王太尉曾还我三万贯钱我不曾舍得卖与他。恐怕久後军前阵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我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今失去如之奈何!”徐宁一夜睡不著思量道:“不知是甚麽盗了去?也是曾知我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来灭了灯时那贼己躲在家里了?。必然是有人爱你的将钱问你买不得因此使这个高手贼来盗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缉访出来别作商议且不要“打草惊蛇。”徐宁听了到天明起来坐在家中纳闷。早饭时分只听得有人扣问。当值的出去问了名姓入来报道:“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特来拜望。”徐宁听罢教请进客位里相见。汤隆见了徐宁纳头拜下说道:“哥哥一向安乐?”徐宁答道:“闻知舅舅归天去了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来吊问。并不知兄弟信息。一向在何处?今次自何而来?”汤隆道:“言之不尽!自从父亲亡故之後时乖运蹇一向流落江湖。今从山东迳来京师探望兄长。”徐宁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汤隆去包袱内取出两锭蒜条金重有二十两送与徐宁说道:“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遗念。为因无心腹之人不曾捎来。今次兄弟持地到京师纳还哥哥。”徐宁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麽报答!”汤隆道:“哥哥休恁地说。先父在日之时常是想念哥哥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彀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物与哥哥做遗念。”徐宁谢了汤隆交收过了且安排酒来管待。汤隆和徐宁饮酒中间徐宁只是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汤隆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颜有些不喜?心中必有忧疑不决之事。”徐宁叹口气道:“兄弟不知一言难尽!夜来家间被盗!”汤隆道:“不知失去了多少物事?”徐宁道:“单单只盗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锁子甲又唤作「赛唐猊。」”昨夜失了这件东西以此心不乐。”汤隆道:“我把一个皮匣子盛著拴缚在卧房中梁上;正不知贼人甚麽时候入来盗了去。”汤隆问道:“是甚等样皮匣子盛著?”徐宁道:“是个红羊皮匣子盛著里面又用香绵裹住。”汤隆失惊道:“红羊皮匣子!。”问道:“不是上面有白线刺著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徐宁道:“兄弟你那里见来?”汤隆道:“小弟夜来离城四十里在一个村店沽酒吃见个鲜眼睛黑瘦汉子担儿上挑著。我见了心中也自暗付道;“这个皮匣子是盛甚麽东西的?。”临出店时我问道:“你这皮匣子作何用?”那汉子应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乱放些衣服。”必是这个人了。我见那厮似闪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走。何不我们追赶他去?”徐宁道:“若是赶得著时不是天赐其便!”汤隆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搁便赶去罢。”徐宁听了急急换上麻鞋带了腰刀提条朴刀便和汤隆两个出了东郭门拽开步迤逦赶来。前面见有白圈壁上酒店里。汤隆道:“我们且吃碗酒了赶就这里问一声。”汤隆入得门坐下便问道:“主人家借问一声曾有个鲜眼黑瘦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过去麽?”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这般一个人挑著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了;一似腿上吃跌了的一步一颠走。”汤隆道:“哥哥你听如何?”徐宁听了做声不得。两个连忙还了酒钱出门便去。前面又见一个客店壁上有那白圈。汤隆立住了说道:“哥哥兄弟走不动了和哥哥且就这客店里歇了明日早去赶。”徐宁道:“我是官身倘或点名不到官司必然见责如之奈何?”汤隆道:“恁地可以赶了。”当夜两个歇了次日起个四更离了客店又迤逦赶来。汤隆但见壁上有白粉圈儿便做买酒买食吃了问路处处皆说得一般。徐宁心中急切要那副甲只顾跟著汤隆赶了去。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见前面一所古庙庙前树下时迁放著担儿在那里坐地。汤隆看见叫道:“好了!前面树下那个不是哥哥盛甲的红羊皮匣子?”徐宁见了抢向前来一把揪住了时迁喝道:“你这厮好大胆!如何盗了我这副甲来!”时迁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盗了你这副甲来你如何要怎地?”徐宁喝道:“畜生无礼!倒问我要怎的!”时迁道:“你且看匣子里有甲也无!”汤隆便把匣子打开看时里面是空的。徐宁道:“你这厮把我这副甲那里去了!”时迁道:“你听我说:小人姓张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略相公知道你家有这副雁翎锁甲不肯货卖特地使我同一个李三两人来你家偷盗许俺们一万贯。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一来闪了腿因此走不动先教李三拿了甲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时便到官司就拚死我也不招!若还有肯铙我时我和你去讨来还你。”徐宁踌躇了半晌决断不下。汤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飞了去!只和他去讨甲!若无甲时须有本处官司告理!”徐宁道:“兄弟也说得是。”三个厮赶著又投客店里来歇了。徐宁汤隆监住时迁一处宿歇。原来时迁故把些绢帛扎缚了腿只做闪了的。徐宁见他又走不动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三个又歇了一夜次日早起来再行。时迁一路买酒买肉陪告。又行了一日次日徐宁在路上心焦起来不知毕竟有甲也无。正走之间只见路傍边三四个头口拽出一辆空车了背後一个驾车;傍边一个客人看著汤隆纳头便拜。汤隆问道:“兄弟因何到此?”那人答道:“郑州做了买卖要回泰安州去。”汤隆道:“最好;我三个要搭车子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那人道莫说三个上车再多些也不计较。”汤隆大喜叫与徐宁相见。徐宁问道:“此人是谁?”汤隆答道:“我去年在泰安州烧香结织得这个兄弟姓李名荣是个有义气的人。”徐宁道:“既然如此这张一又走不动都上车子坐地。”只叫车客驾车子行。四个人坐在车子上徐宁问道:“张一你且说我那个财主姓名。”时迁推托再三说道:“他是有名的郭大官人。”徐宁问李荣道:“你那泰安州曾有个郭大官人麽?”李荣答道:“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徊上户财主专好结识官宦来往门下养著多少闲人。”徐宁听罢心中想道:“既有主在必不碍事。”又见李荣一路上说些枪棒喝几个曲儿不觉又过了一日。 看看到梁山泊只有两程多路只见李荣叫车客把葫芦去沽些酒来买些肉来就车子上吃三杯。李荣把出一个瓢来先倾一瓢来劝徐宁。徐宁一饮而尽。李荣再叫倾酒车客假做手脱把这葫芦酒都翻在地上。李荣喝叫车客再去沽些只见徐宁口角流涎扑地倒在车子上了。李荣是谁?便是铁叫子乐和。三个从车上跳将下来赶著车子直送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众人就把徐宁扛扶下船都到金沙滩上岸。宋江已有人报知和众头领下山接著。徐宁此时麻药己醒众人又用解药解了。徐宁开眼见了众人吃了一惊便问汤隆道:“兄弟你如何赚我来到这里?”汤隆道:“哥哥听我说:小弟今次闻知宋公明招接四方豪杰因此上在武冈镇拜黑旋风李逵做哥哥投托大寨入夥。今被呼延灼用「连环甲马」冲阵无计可破是小弟献此——只除是哥哥会使。由此定这条计:使时迁先来偷了你的甲教小弟赚哥哥上路;後使乐和假做李荣过山时下了蒙*汗*药请哥哥上山来坐把交椅。]徐宁道:“是兄弟送了我也!”宋江执杯向前陪告道:“见今宋江暂居水泊专待朝廷招安尽忠竭力报国非敢贪财好杀行不仁不义之事。万望观察怜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林冲也把盏陪话道:“小弟亦到此间兄长休要推。不妨观察放心;只在小可身上早晚便取宝眷到此完聚。”晁盖吴用公孙胜都来与徐宁陪话安排筵席作庆一面选拣精壮小喽罗学使钩镰枪法一面使戴宗和汤隆星夜往东京搬取徐宁老小。旬日之间杨林自颍州取到彭圯老小;薛永自东京取到凌老小;李云收买到五车烟火药到得这里。妻子答道:“自你转背官司点名不到我使了些金银饰只推道患病在床因此不来叫唤。忽见汤叔叔著雁翎甲来说道:“甲便夺得来了哥哥只是於路染病将次死在客店里叫嫂嫂和孩儿便来看视。”把我赚上车子我又不知路迳迤逦来到这里。”徐宁道:“兄弟好好了只可惜将我这副甲陷在家里了!”汤隆笑道:“好教哥哥欢喜:打嫂嫂上车之後我便翻身去赚了这甲诱了这个娅收拾了家中庄有细软做一担儿挑在这里。”徐宁道:“恁地时我们不能彀回东京去了!”汤隆道:“我又教哥哥再知一件事来:在半路上撞见一夥客人我把哥哥雁翎甲穿了搽画了脸说哥哥名姓了那夥客人的财物这早晚东京一己自遍行书捉拿哥哥。”徐宁道:“兄弟你也害得我不浅!”晁盖、宋江都来陪话道:“若不是如此观察如何肯在这里住?”随即拨定房屋与徐宁安顿老小。众头领且商议破连环马军之法。此时雷横监造钩镰枪已都完备宋江吴用等启请徐宁教众军健学使钩镰枪法。徐宁道:“小弟今当尽情部剖露训练众军头目拣选身材长壮之士。”众头领都在聚义厅上看徐宁选军说那个钩镰枪法。有分教:三千军马登时破一个英雄指日降。毕竟金枪班徐宁怎的教演钩镰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六回 徐宁教使钩镰枪 宋江大破连环马 话说晁盖宋江、吴用、公孙胜与众头领就聚义厅启请徐宁教钩镰枪法。众人看徐宁时果是一表好人物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围膀阔。 选军已罢便下聚义厅来拿起一把钩镰枪自使一回。众人见了喝采。徐宁便教众军道:“但凡马上使这般军器就腰胯里做步上来上中七路三钩四拨一搠一分共使九个变法。若是步行使这钩镰枪亦最得用。先使人步四拨荡开门户;十二步一变;十六步大转臼。分钩镰搠缴二十四步挪上攒下钩东拨西;三十六步浑身盖护夺硬斗强。此是「钩镰枪正法。」”有诗诀为证:四拨三钩通七路共分九变合神机。二十四步挪前后一十六翻大转围。徐宁将正法一路路教演教众头领看。众军汉见了徐宁使钩镰枪都喜欢。就当日为始将选拣精锐壮健之人晓夜习学。又教步军藏林伏草钩蹄拽腿:下面三路暗法。不到半月之间教成山寨五七百人。宋江并众头领看了大喜准备破敌。说呼延灼自从折了彭圯、凌每日只把马军来水边搦战。山寨中只教水军头领牢守各处滩头水底钉了暗桩。呼延灼虽是在山西山北两路山哨决不能彀到山寨边。梁山泊叫凌制造了诸般水炮克日定时下山对敌。学使钩镰枪军士已都成熟。宋江道:“不才浅见未知合众位心意否?”吴用便道:“愿闻其略。”宋江道:“明日并不用一骑马军众头领都是步战。孙吴兵法利于山林沮泽。今将步军下山分作十队诱敌;但见军马冲掩将来都望芦苇荆棘林中乱走。先把钩镰枪军士埋伏在彼每十个会使钩镰枪的问着十个挠钩手但见马到一搅钩翻便把挠钩搭将入去捉了。平川窄路也如此埋伏。此法如何?”吴学究道:“正应如此藏兵捉将。”徐宁道:“钩镰枪并挠钩正是此法。”宋江当日分拨十队步军人马。刘唐、杜迁引一队邹渊、穆春引一队杨雄、陶宗旺引一队朱仝、邓飞引一队解珍、解宝引一队邹渊、邹闰引一队一丈青、王矮虎引一队薛永马麟引一队燕顺、郑天寿引一队杨林、李云引一队:这十队步军先行下山诱引敌军。再差李俊、张横、张顺、三阮、童威、童猛、孟康九个九个水军头领乘驾战船接应;再叫花荣、秦明、李应、柴进、孙立、欧鹏六个头领乘马引军只在山边搦战凌、杜兴专放号炮;叫徐宁、汤隆总行招吊使钩镰枪军士。中军宋江、吴用、公孙胜戴宗、吕方、郭盛总制军马指挥号令;其余头领俱各守寨。宋江分拨已定。是夜三更先载使钩镰枪军士过渡四面去分头埋伏已定。四更渡十队步军过去。凌杜兴载过风火炮架搁上火炮。徐宁汤隆各执号带渡水。平明时分宋江守中军人马隔水擂鼓呐喊摇旗。呼延灼正在中军帐内听得探子报知传令便差先锋韩滔先来出哨随即销上连环甲马。呼延灼全身披挂骑了踢了雪鸟骓马仗着双鞭大驱军马杀奔梁山泊来。隔水望见宋江引着许多人马呼延灼教摆开马军。先锋韩滔来与呼延灼商议道:“正南上一队步军不知多少的。”呼延灼道:“休问他多少只顾把连环马冲将去!”韩滔引着五百马军飞哨出去又见东南上一队军兵起来。欲分兵去哨只西南上又拥起一队旗号招呐喊。韩滔再引军回来对呼延灼道:“南边三队贼都是梁山泊旗号。”呼延灼道:“这厮许多时不出来厮杀必有计策。”说言未了只听得北边一声炮响呼延灼骂道:“这炮必是凌从贼教他施放!”众人平南一望只见北边又拥起三队旗号。呼延灼对韩滔道:“此必是贼人奸计!我和你把人马分为两路:我去杀北边人马你去杀南边人马。”正分兵之际只见西边又是四队人马起来呼延灼心慌;又听得正北上连珠炮响一带直接到土坡上。那一个母炮周围接着四十九个子炮名“子母炮”响处风威大作。呼延灼军兵不战自乱急和韩滔各引马步军兵四下冲突。这十队步军东赶东走西赶西走。呼延灼看了大怒引兵望北冲将来。宋江军兵尽投芦苇中乱走。呼延灼大驱连环马卷地而来那甲马一齐跑收勒不住尽望败苇折芦之中枯草荒林之内跑了去。只听里面忽哨响处钩镰枪一齐举手先钩倒两边马中间的甲马便自咆哮起来。那挠钩手军士一齐搭住芦苇中只顾缚人。呼延灼见中了钩镰枪计便勒马回南边去赶韩滔。背后风火炮当头打将下来;这边那边漫山遍野都是步军追赶着。韩滔呼延灼部领的连环甲马乱滚滚都颠入荒草芦苇之中尽被捉了。二人情知中了计策纵马去四面跟寻马军夺路奔走时更兼那几条路上麻林般摆着梁山泊旗号;不敢投那几条路走一直便望西北上来。行不到五六里路早拥出一队强人当先两个好汉拦路——一个是没遮拦穆弘一个是小遮拦穆春——捻两条朴刀大喝道:“败将休走!”呼延灼忿怒舞起双鞭纵马直取穆弘穆春。略斗四五合穆春便走。呼延灼只怕中了计不来追赶望正大路而走。山坡下又转出一队强人。当先两个好汉拦路;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双尾蝎解宝。各钢叉直奔前来。呼延灼舞起双鞭来战两个。斗不到五七合解珍解宝拔步便走。呼延灼赶不过半里多路两边钻出二十四把钩镰枪着地卷将来。呼延灼无心恋战拨转马头望东北上大路便走;又撞着王矮虎一丈青——夫妻二人——截住去路。呼延灼见路迳不平四下兼有荆棘遮拦拍马舞鞭杀开路直冲过去。王矮虎一丈青赶了一直赶不上呼延灼自投东北上去了杀得大败亏输两零星乱。宋江鸣金收军回山各请功赏。三千连环甲马有停半被钩镰枪拨倒伤损了马蹄剥去皮甲把来做菜马;二停多好马牵上山去喂养作坐马。带甲军士都被生擒上山。五千步军被三面围得紧急有望中军躲的都被钩镰枪拖翻捉了;望水边逃命的尽被水军头领围里上船去拽过滩头拘捉上山。先前被拿去的马匹并捉去军士尽行复夺回寨。把呼延灼寨栅尽数拆来水边泊内搭盖小寨。再造两处做眼酒店房屋等项仍前着孙新顾大嫂石勇时迁两处开店。刘唐杜迁拿得韩滔把来绑缚解到山寨。宋江见了亲解其缚请上厅来以礼陪话相待筵宴令彭圯凌说他入伙。韩滔也是七十二煞之数自然意气相投就梁山泊做了头领。宋江便教修书使人往陈州投取韩滔老小来山寨中完聚。宋江喜得破了连环马又得了许多军马衣甲盔刀每日做筵席庆功;仍旧调拨各路守把提防官兵不在话下。说呼延灼折了许多官军人马不敢回京独自一个骑着那匹踢雪乌骓马把衣甲拴在马上于路逃难;无盘缠;解下束腰金带卖来盘缠。在路寻思道:“不想今日闪得我如此!是去投谁好?。”猛然想起:“青州慕容知府旧与我有一面相识何不去那里投奔他?。打慕容贵妃的关节那时再引军来报雠不迟!”在路行了二日当冕又饥又渴见路傍一个村酒店呼延灼下马把马拴住在门前树上;入来店内把鞭子放在桌上坐下了叫酒保取酒肉来吃。酒保道:“小人这里只卖酒。要肉时村里才杀羊;若要小人去回买。”呼延灼把腰里料袋解下来取出些金带倒换的碎银两把与酒保道:“你可回一羊肉与我煮了就对付草料喂养我这匹马。今夜只就你这里宿一宵明日自投青州府里去。”酒保道:“官人此间宿不妨只是没好床帐。”呼延灼道:“我出军的人但有歇处便罢。”酒保拿了银子自去买羊肉。呼延灼把马背上捎的衣甲取将下来松了肚带坐在门前。等了半晌只见酒保提一羊肉归来。呼延灼便叫煮了回三筋面来打饼打两角酒来。酒保一面煮肉打饼一面烧汤与呼延灼洗了便把马牵放屋后小屋下。 酒保一面切草煮料呼延灼先讨热酒吃了一回。少刻肉熟呼延灼酒保也与他些酒肉吃了分付道:“我是朝廷军官为因收捕梁山泊失利待往青州投慕容知府。你好生与我喂养这匹马——是今上御赐的名为「踢雪乌骓。」明日我重重赏你。”酒保道:“感承相公。有一件事教相公得知;离此间不远有座山唤做桃花山。山上有一伙强人——为头的是打虎将李忠第二个是小霸王周通——聚集着五七百小喽罗打家舍时常来搅恼村坊。官司累次着仰捕盗官军来收捕他不得。相公夜间须用小心醒睡。”呼延灼说道:“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便道那厮们全伙都来也待怎生!只与我好生喂养这匹马。”吃了一回酒肉饼子。酒保就店里打了一安排呼延灼睡了。一者呼延灼连日心闷二乃又多了几杯酒就和衣而卧。一觉直睡到三更方醒只听得屋后酒保在那里叫屈起来。呼延灼听得连忙跳将起来提了双鞭走去屋后问道:“你如何叫屈?”酒保道:“小人起来上草只见篱笆推翻被人将相公的马偷将去了!远远地望见三钿里火把尚明一定是那里去了!”呼延灼道:“那里是何处?”酒保道:“眼见那条路上正是桃花山小喽罗偷得去了!”呼延灼吃了一惊便叫酒保引路就田塍上赶了二三里。火把看看不见正不知投那里去了。呼延灼说道:“若无了御赐的马怎的是好!。”酒保道:“相公明日须去州里告了差官军来剿捕方能夺回这匹马。”呼延灼闷闷不已坐到天明叫酒保挑了衣甲迳投青州;来到城里时天色已晚了且在客店里歇了一夜;次日天晓迳到府堂阶下参拜了慕容知府。知府大惊问道:“闻知将军收捕梁山泊草寇如何到此间?”呼延灼只得把上项诉说了一遍。慕容知府听了道:“虽是将军折了许多人马此非慢功之罪中了贼人奸计亦无奈何。下官所辖地面多被草寇侵害。将军到此可先扫清桃花山夺取那匹御赐的马;连那二龙山白虎山两处强人一剿捕了时下官自当一力保奏再教将军引兵复雠如何?”呼延灼再拜道:“深谢恩相主监。若蒙如此誓当效死报德!”慕容知府教请呼延灼去客里暂歇一面更衣宿食。那挑甲酒保自叫他回去了。一住三日呼延灼急欲要这匹御赐马又来禀复知府便教点军。慕容知府便点马步军二千借与呼延灼又与了一匹青鬃马。呼延灼谢了恩相披挂上马带领军兵前去夺马迳迳桃花山进。且说桃花山上打虎将李忠与小霸王周通自得了这匹踢雪乌骓马每日在山上庆喜饮酒。当日有伏路小喽罗报道:“青州军马来也!”小霸王周通起来道:“哥哥守寨兄弟去退官军。”便点起一百喽罗绰枪上马下山来迎敌官军。说呼延灼引起二千兵马来到山前摆开阵势。呼延灼出马厉声高叫:“强贼早来受缚!”小霸王周通将小喽罗一字摆开便挺枪出马。呼延灼见了便纵马向前来战。周通也跃马来迎。二马相交斗不到六七合周通气力不加拨转马头往山上便走。呼延灼赶了一直怕有计策急下山来扎住寨栅等候再战。说周通回寨见了李忠诉说:“呼延灼武艺高强遮拦不住只得且退上山。俏或赶到寨前来如之奈何!”李忠道:“我闻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在彼多有人伴;更兼有个甚么青面兽杨志又新有个行者武松多有万年不当之勇。不如写一封书使小喽罗去那里求救。若解得危难拚得投托大寨月终纳他些进奉也好。”周信道:“小弟也多知他那里豪杰;只恐那和尚记当初之事不肯来救。”李忠笑道:“不然也是个直性的人使人到彼必然亲引军来救我。”周信道:“哥哥也说得是。”就写了一封书差两个了事的小喽罗从山滚将下去取路投二龙山来。行了两日早到山下那里小喽罗问了备细来情。且说宝珠寺里大殿上坐着三个头领:为是花和尚鲁智深第二是青面兽杨志第三是行者二郎武松。前面山门下坐着四个小头领:一徊是金眼彪施恩原是孟州牢城施管营的儿子为因武松杀了张都监一家人口官司着落他家追捉凶身以此连夜挈家逃走在江湖上后来父母俱亡打听得武松在二龙山连夜投奔入伙;一个是操刀鬼曹正原是同鲁智深杨志夺取宝珠寺杀了邓龙后来入伙;一个是菜园子张青一个是母夜叉孙二娘夫妻两个原是孟州道十字坡卖人肉镘头的因鲁智深武松连连寄书招他亦来投奔入伙。曹正听得说桃花山有书先来问了详细直上殿上禀复三个大头领知道。智深道:“酒家当初离五台山时到一个桃花村投宿好生打了那撮乌一顿。那厮为认得酒家倒请上山去吃了一日酒结识酒家为兄便留俺做个寨主。俺见这厮们悭吝被俺偷了若干金银酒器撒开他。如今来求救且放那小喽罗上关来看他说甚么。”曹正去不多时把那喽罗引到殿下唱了喏说道:“青州慕容知府近日收得个进征梁山泊失利的双鞭呼延灼。如今慕容知府先教扫荡俺这里桃花山二龙山白虎山几座山寨借军与他收捕梁山泊复雠。俺的头领今启请大头领将军下山相救;明朝无事了时情愿来纳进奉。”杨志道:“俺们各守山寨保护山头本不去救应的是。酒家一者怕坏了江湖上豪杰;二者恐那厮得了桃花山便小觑了酒家这里;可留下张青、孙二娘、施恩、曹正看守寨栅俺三个亲自走一遭。”随即点起五百小喽罗六十余骑军马。各带了衣甲军器迳往桃花山来。 说李忠知二龙山消息自引了三百小喽罗下山策应。呼延灼闻知急领所部军马拦路列阵舞鞭出马来与李忠相杀。原来李忠祖贯濠州定远人氏家中祖传靠使枪棒为生;人见他身材壮健因此呼他做打虎将。当时下山来与呼延灼交战如何敌得呼延灼过;斗了十合之上见不是头拨开军器便走。呼延灼见他本事低微纵马赶上山来。小霸王周通正在半山里看见便飞下鹅卵石来。呼延灼慌忙回马下山来只见官军迭头呐喊。呼延灼便问道:“为何呐喊?”后军答道:“远望见一彪军马飞奔而来!”呼延灼听了便来后军队里看时。见尘头起处当头一个胖大和尚骑了一匹白马正是花和尚鲁智深在马上大喝道:“那个是梁山泊杀败的撮鸟敢来俺这里唬吓人!”呼延灼道:“先杀你这个秃驴豁我心中怒气!”鲁智深轮动铁禅仗呼延灼舞起双鞭二马相交两边呐喊。斗至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呼延灼暗暗喝采道:“这个和尚倒恁地了得!”两边鸣金各自收军暂歇。呼延灼少停耐不得再纵马出阵大叫:“贼和尚!再出来与你定个输赢见个胜败!”鲁智深待正要出马杨志叫道:“大哥少歇看酒家去捉这厮!”舞刀出马来与呼延灼交锋。两个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呼延灼又暗暗采道:“怎的那里走出这两个来!恁地了得!不是绿林中手段!”杨志也见呼延灼武艺高强卖个破绽拨回马跑回本阵。呼延灼也勒转马头不来追赶。两边各自收军。鲁智深便和杨志商议道:“俺们初到此处不宜逼近下寨。且退二十里明日再来厮杀。”带领小喽罗自过附近山冈下寨去了。说呼延灼在帐中纳闷心内想道:“指望到此势如破竹便拿了这伙草寇怎知又逢着这般对手!我直如此命薄!”正没摆布处只见慕容知府使人唤道:“叫将军且领兵回来保守城中。今有白虎山强入孔明孔亮引人马来青州牢。怕府库有失特令来请将军回城守备。”呼延灼听了就这机会带领军马连夜回青州去了。次日鲁智深和杨志武松又引了小喽罗摇旗呐喊直到山下来看时一个军马也无了倒吃了一惊。山上李忠、周通引人下来拜请三立头领上到山寨里杀羊宰马筵席相待一面使人下山探听前路消息。且说呼延灼引军回到城下见了一彪军马正来到城边。为头的乃是白虎山下孔太公儿子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两个因和本乡一个财主争竞把他一门良贱尽都杀了聚集起五七百人占住白虎山打家舍;因为青州城里有他的叔叔孔宾被慕容知府捉下监在牢里孔明、孔亮特地点起山寨小喽罗来打青州要救叔叔出去。正迎着呼延灼军马两边拥着敌住厮杀。呼延灼便出马到阵前。慕容知在城楼上观看见孔明当先枪出马直取呼延灼。两马相交斗到二十余合呼延灼要在知府跟前显本事;又值孔明武艺低微只办得架隔遮拦;斗到间深里呼延灼就马上把孔明活捉了去孔亮只得引了小喽罗便走。慕容知府城楼上指着叫呼延灼引兵去赶官兵一俺活捉得百十余人。孔亮大败四散奔走至晚寻个古庙安歇。说呼延灼活捉得孔明解入城中来见慕容知府。知府大喜叫把孔明大枷钉下牢里和孔宾一处监收。一面赏劳三军面管待呼延灼备问桃花山消息。呼延灼道:“本待是「瓮中捉氅手到拿来」无端又被一伙强人前来救应。数内一个和尚一个青脸大汉二次交锻各无胜败。这个武艺不比寻常不是绿林中手段;因此未曾拿得。”慕容知府道:“这个和尚便是延安府老种经略帐前军官提辖鲁达;今次落为僧唤做花和尚鲁智深。这一个青脸大汉亦是东京殿帅府制使官唤做青面兽杨志。再有一个行者唤做武松原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这三个占住了二龙山打家舍累次拒敌官军杀了三五个捕盗官直至如今未曾捉得!”呼延灼道:“我见这厮们武艺精熟原是杨制使鲁提辖真名不虚传!——恩相放心呼延灼今日在此少不得一个个活捉了解官!”知府大喜设筵管待己了且请房客内歇不在话下。说孔亮引了败残人马正行之间猛可里树林中撞出一彪人马当先一筹好汉便是行者武松。孔亮慌忙滚鞍下马便拜道:“壮士无恙?”武松连忙答应扶起问道:“闻知足下弟兄们占住白虎山聚义几次要来拜望;一者不得下山二乃路途不顺以此茌得相见。今日有事到此?”孔亮把救叔叔孔宾陷兄之事告诉了一遍。武松道:“足下休慌。我有六七个弟兄现在二龙山聚义。今为桃花山李忠周通被青州官军攻击得紧来我山寨求救。鲁杨二头领同了孩儿们先来与呼延灼交战两个厮并了一日不知何故呼延灼忽然夜间去了。桃花山留我弟兄三人筵宴把这踢雪马送与我们。今我部领头队人马回山他二位随后便到。我叫他去打青州救你叔兄如何?”孔亮拜谢武松。等了半晌只见鲁智深杨志两个并马都到。武松引孔亮拜见二位备说:“那时我与宋江在他庄上相会多有相扰。今日俺们可以义气为重聚集三山人马攻打青州杀了慕容知府擒获呼延灼各取府库钱粮以供山寨之用如何?”鲁智深道:“酒家也是这般思相。便使人去桃花山报知叫李忠周通引孩儿们来俺三处一同去打青州。”杨志便道:“青州城池坚固人马强壮;又有呼延灼那厮英勇;不是俺自灭威风若要攻打青州时只除非依我一言指日可得。”武松道:“哥哥愿闻其略。”那杨志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青州百姓家家瓦裂烟飞;水浒英雄个个摩拳擦掌。毕竟杨志对武松说出怎地打青州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七回 三山聚义打青州 众虎同心归水泊 话说武松引孔亮拜告鲁智深杨志求救哥哥孔明并叔叔孔宾鲁智深便要聚集三山人马前去攻打。杨志道:“若要打青州须用大队军马方可得济。俺知梁山泊宋公明大名江湖上都唤他做及时雨宋江更兼呼延灼是他那里雠人。俺们弟兄和孔家弟兄的人马都并做一处;酒家这里再等桃花山人马齐备一面且去攻打青州。孔亮兄弟你亲身星夜去梁山泊请下宋公明来并力攻城此为上计。亦且宋三郎与你至厚。你们弟兄心下如何?”鲁智深道:“正是如此。我只见今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明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可惜酒家不曾相会。众人说他的名字聒得酒家耳朵也聋了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以至天下闻名。前番和花知寨在清风山时酒家有心要去和他厮会。及至酒家去时又听得说道去了;以此无缘不得相见。众了孔亮兄弟你要救你哥哥时快亲自去那里告请他来。酒家等先在这里和那撮鸟厮杀!”孔亮交付小喽罗与了鲁智深只带一个伴当扮做客商星夜投梁山泊来。且说鲁智深、杨志、武松二人去山寨里唤将施恩曹正再带一二百人下山来相助。桃花山李忠、周通得了消息便带本山人马尽数点起只留三五十个小喽罗看守寨栅其余都带下山来青州城下聚集一同攻打城池不在话下。说孔亮自离了青州迤逦来到梁山泊边催命判官李立酒店里买酒吃问路。李立见他两个来得面生便请坐地地问道:“客人从那里来?”孔亮道:“从青州来。”李立问道:“客人要去梁山泊寻谁?”孔亮答道:“有个相识在山上特来寻他。”李立道:“山上寨中都是大王住处。你如可去得!”孔亮道:“便是要寻宋大王。”李立道:“即是来寻宋头领我这里有分例。”便叫火家快去安排分例酒来相待。孔亮道:“素不相识如何见款?”李立道:“客官不知:但是来寻山寨头领必然是社火中人故旧交友岂敢有失支应?便当去报。”孔亮道:“小人便是白虎山前庄户孔亮的便是。”李立道:“曾听得宋公明哥哥说大名来今日且喜上山。”二人饮罢分例酒随即开窗就水亭上放了一枝响箭见对港芦苇深早有小喽罗棹过船来到水亭下。李立便请孔亮下了船一同摇到金沙滩上岸上关来。孔亮看见三关雄壮枪刀剑如林心下想道:“听得说梁山泊兴旺不想做下这等大事业!”已有小喽罗先去报知宋江慌忙下来迎接。孔亮见了连忙下拜。宋江问道:“贤弟缘何到此?”孔亮拜罢放声大器。宋江道:“贤弟心中有何危厄不决之难但请尽说不妨。便当不避水火一力与汝相助。贤弟且请起来。”孔亮道:“自从师父离别之后老父亡化哥哥孔明与本乡上户争些闲气起来杀了他一家老小官司来捕捉得紧;因此反上白虎山聚集五七百人打家舍。青州城里有叔叔孔宾被慕容知府捉了重枷钉在狱中因此我弟兄两个去打城子指望取叔叔孔宾。谁想去到城下正撞了那个使双鞭的呼延灼。哥哥与他交锋致被他捉了解送青州下在牢里存亡未保。小弟又被他追杀一阵。次日正撞着武松他便引我去拜见同伴的;一个是花和尚鲁智深一个是青面兽杨志。他二人一见如故便迥议救兄一事。他道:”我请鲁、杨二头领并桃花山李忠、周通聚集二山人马攻打青州。你可连夜快去梁山泊内告你师父宋公明来救你叔兄两个。“以此今日一迳到此。”宋江道:“此是易为之事你且放心。”宋江便引孔亮参见晁盖、吴用、公孙胜并众头领备说呼延灼走在青州投奔慕容知府今来捉了孔明以此孔亮来到恳告求救。晁盖道:“既然他两处好汉尚兀自仗义行仁今者三郎和他至爱交友如何不去?——三郎贤弟你连次下山多遍今番权且守寨愚兄替你走一遭。”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这个是兄弟的事。既是他远来相投小可若是不去恐他兄们心下不安;小可情愿请几位弟兄同走一遭。”说言未了厅上厅下一齐都道:“愿效犬马之劳跟随同去。”宋江大喜当日设筵管待孔亮。饮筵中间宋江唤铁面孔目斐宣定拨下山人数分作五军起行:前军便差花荣、秦明、燕顺、王矮虎开路作先锋;第二队便差穆弘、杨雄、解宝;中军便是主将宋江、吴用、吕方、郭盛;第四队便是朱仝、柴进、李俊、张横;后军便差孙立、杨林、欧鹏、凌振、催军作合后。梁山泊点起五军共计二十个头领马步军兵三千人马。其余头领自守晁盖守把寨栅。当下宋江别了晁盖自同孔亮下山前进。所过州县秋毫无犯。已到青州孔亮先到鲁智深等军中报知众好汉安排迎接。宋江中军到了武松引鲁智深、杨志、李忠、周通、施恩、曹正都来相见了。宋江让鲁智深坐地。鲁智深道:“久闻阿哥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日且喜认得阿哥。”宋江答道:“不才何足道哉!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得识慈颜。平生甚幸。”杨志起身再拜道:“杨志旧日经过梁山泊多蒙山寨重义相留:为是酒家愚迷不曾肯住。今日幸得义士壮观山寨。此是天下第一好事。”宋江答道:“制使威名播于江湖只恨宋江相见太晚!”鲁智深便今左右置酒招待一一相见了。次日宋江问青州一节近日胜败如何。杨志道:“目从孔亮去了前后也交锋三五次各无输赢。如今青州只凭呼延灼一个;若是拿下此人虚此城子如汤泼雪”。吴学究笑道:“此人可力敌可用智擒。”宋江道:“用何智可获此人?”吴学究道:“只除如此如此”宋江大喜道:“此计大妙!”当日分拨了人马。次早起军前到青州城下四面尽着军马围住擂鼓摇旗呐喊弱战。城里慕容知府见报慌忙教请呼延灼商议道:“今次群贼又去报知梁山泊宋江到来似此如之奈何?”呼延灼道:“恩相放心。群贼到来先失地利。这厮们只好在水泊里张狂今却擅离巢穴一个来捉一个那厮们如何施展得?请恩相上城看呼延灼厮杀。”呼延灼连忙披挂衣甲上马叫开城门放下吊桥领了一千人马近城摆开。宋江阵中一将出马。那人手狼牙棍厉声高骂知府:“滥官害民贼徒!把我全家诛戮今日正好报储雪恨!”慕容知府认得秦明便骂道:“你这厮是朝廷命官国家不会负你缘何便敢造反?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呼将军可先下手拿这贼!”呼延灼听了舞起双鞭纵马直取秦明。秦明也出马舞动狼牙大棍来迎呼延灼。二将交马正是对手直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慕容知府见斗得多时恐怕呼延灼有失慌忙鸣金收军入城。秦明也不追赶退回本阵宋江教众头领军校且退十五里下寨。却说呼延灼回到城中下马来见慕容知府说道:“小将正要那秦明恩相如可收军?”知府道:“我见你斗了许多合但恐劳因:因此收军暂歇。秦明那厮原是我这里统制与花荣一同背反这厮亦不可轻敌”。呼延灼道:“恩相放心小将必要擒此背义之贼!适间和他斗时棍法已自乱了。来日教恩师看我立斩此贼!”知府道:“既是将军如此英雄来日若临敌之时可杀开条路送三个人出去:一个教他去东京求救;两个教他去邻近府州会合起兵相助剿捕”。呼延灼道:“恩相高见极明。”当日知府写了求救书选了三个军官都了当。只说呼延灼回到歇处卸了衣甲暂歇天色未明只听得军校来报:“城北门外土坡上有三骑私自在那里埋伏:中间一个穿红袍骑白马的;两边两个。只认右边那个是小李广花荣左边那个道装打扮。”呼延灼道:“那个穿红的是宋江了。道装的必是军师吴用。你们休惊动了他便点一百马军跟我捉这三个!”呼延灼连忙披挂上马提了双鞭带领一百余骑军马悄悄地开了北门放下吊桥引军赶上坡来只见三个正自呆了脸看城。呼延灼拍马上坡三个勒转马头慢慢走去。呼延灼奋力赶到前面几株枯树边厢只见三个齐齐的勒住马。呼延灼方才赶到枯树边只听得呐声喊。呼延灼正踏着陷坑人马都跌将下坑去了。两边走出五六十个挠钓手先把呼延灼钓起来绑缚了去后面牵着那匹马。其余马军赶来花荣射倒当头五七个后面的勒转马一哄都走了。宋江回到寨里那左右群刀手却把呼延灼推将过来。宋江见了连忙起身喝叫快解了绳索亲自扶呼延灼上帐坐定。宋江拜见。呼延灼道:“何故如此?”宋江道:“小可宋江怎敢背负朝廷?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不想起动将军致劳神力。实慕将军虎威今者误有冒犯切乞恕罪。”呼延灼道:“被擒之人万死尚轻义士何故重礼陪话?”宋江道:“量宋江怎敢坏得将军性命?皇天可表寸心。只是恳告哀求。”呼延灼道:“兄长尊意莫非教呼延灼往东京告请招安到山赦罪?”宋江道:“将军如何去得?高太尉那厮是心地偏窄之徒忘人大恩记人小过。将军折了许多军马钱粮他如何不见你罪责?如今韩滔、彭巳、凌振已多在敝山入伙。倘蒙将军不弃山寨微贱宋情愿让位与将军;等朝廷见用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呼延灼沉吟了半晌一者是宋江礼数甚恭二者见宋江语言有理叹了一口气跪下在地道:“非是呼延灼不忠于国实感兄长义气过人不容呼延灼不依!愿随鞭镫决无还理。”宋江大喜请呼延灼和众头领相见了。叫问李忠、周通讨这匹踢雪骓马还将军坐骑。 众人再议救孔明之计。吴用道:“只除非教呼延将军赚开城门唾手可得。──更兼绝了这呼灼将军念头。”宋江听了来与呼延灼陪话道:“非是宋江贪劫城池实因孔明叔侄陷在缧之中非将军赚开城门必不可得。”呼延灼答道:“小弟既蒙兄长收录理当效力。”当晚点起秦明、花荣、孙立、燕顺、吕方、郭盛、解珍、解宝、欧鹏、王英:十个头领都扮作军士模样跟了呼延灼共是十一骑军马来到城边直至壕堑上大呼:“城上开门!我逃得性命回来!”城上人听得是呼延灼声音慌忙报与慕容知府。此时知府为折了呼延灼正纳闷间听得报说呼延灼逃得回来心中欢喜连忙上马奔到城上;望见呼延灼有十数骑马跟着又不见面颜只认得呼延灼声音。知府问道:“将军如何走得回来?”呼延灼道:“我被那厮的陷坑捉了我寨里却有原跟我的头目暗地盗这匹马与我骑就跟我来了。”知府只听得呼延灼说了便叫军士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十个头领跟到城门里迎着知府早被秦明一棍把慕容知府打下马来。解珍、解宝便放起火来;欧鹏、王矮虎奔上城把上军士杀散。宋江大队人马见城上火起一齐拥将入来。宋江急急传令:休教残害百姓且收仓库钱粮。就大牢里救出孔明并他叔叔孔宾一家老小便教救灭了火把慕容知府一家老幼尽皆斩抄轧扎家私分众军。天明计点在城百姓被火烧之家给散粮米救济。把府库金帛仓廒米粮装载五六百车;又得了二百余匹好马;就青州府里做个庆喜筵席请三山头领同归大寨。李忠、周通、使人回桃花山尽数收拾人马钱粮下山放火烧毁寨栅。鲁智深也使施恩曹正回二龙山与张青孙二娘收拾人马钱粮也烧了宝珠寨栅。数日之间三山人马都皆完备。宋江领了大队人马班师回山;先叫花荣秦明呼延灼、朱同四将开路。所过州县分毫不扰。乡村百姓扶老挈幼烧香罗拜迎接数日之间已到梁山泊边。众多水军头领具舟迎接。晁盖引领山寨马步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直到大寨向聚义厅上列位坐定。大排筵席庆贺新到山寨头领。呼延灼、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李忠、周通、孔明、孔亮:共十二位新上山头领。坐间林冲说起相谢鲁智深相救一事。鲁智深动问道:“酒家自与教头别后无日不念阿嫂近来有信息否?”林冲道:“自火并王伦之后使人回家搬取老小已知拙妇被高太尉所逼随即自缢而死;妻父亦为忧疑染而亡”。杨志举起旧日王伦手内山前相会之事。众人皆道:“此皆注定非偶然也!”晁盖说起黄泥冈劫取生辰纲一事众皆大笑。次日轮流做筵席不在话下。且说宋江见山寨又添了许多人马如何不喜便叫汤隆做铁匠总管提督打造诸般军器并铁叶连环甲等;侯健管做旌旗袍服总管添造三才九曜四斗五方二十八宿等旗飞龙飞虎飞熊飞豹旗黄金白旄朱缨早盖;山边四面筑起墩台重造西路二处酒店招接往来上山好汉一就探听飞报军情。顾大嫂夫妇看守;山东路酒店依旧朱贵乐和;山北路酒店还是李立时迁。三关上添造寨栅分调头看守部领已定各各遵依不在话下。忽一日花和尚鲁智深来对宋江明道:“智深有个相识是李忠兄弟徒弟唤叫九纹龙史进见在华州华阴县少华山上和那一个神机军师朱武又有一个跳涧虎陈达一个白花蛇杨春四个在那里聚义。酒家尝思念他。自从瓦官寺与他别了无一日不在心上。今酒家要去那里探望一遭就取他四个同来入伙未知尊意如何?”宋江道:“我也曾闻得史进大名若得吾师请他来最好。虽然如此不可独自行可烦武松兄弟相伴走一遭:他是行者一般出家人。正好同行。”武松应道:“我和师兄去。”当日便收拾腰包行李。鲁智深只做禅和子打扮武松装做随侍行者。两个相辞了众头领下山过了金沙滩晓行夜住不止一日来到华州华阴县界迳投少华山来。且说宋江自鲁智深武松去后一时容他不下山常自放心不下;便唤神行太保戴宗随后跟来探听消息。再说鲁智深两个来到少华山下伏路小喽罗出来拦住问道:“你两个出家人那里来?”武松便答道:“这山上有史大官人么?”小喽罗说道:“既是要寻史大王的且在这里少等。我上山报知头领便下来迎接。”武松道:“你只说鲁智深到来相探。”小喽罗去不多时只见神机军师朱武并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三个下山来接鲁智深武松却不见有史进。鲁智深便问道:“史大官人在那里?却如何不见他?”朱武近前上覆道:“吾师不是延安府鲁提辖么?”鲁智深道:“酒家便是。这行者便是景阳冈打虎都头武松。”三个慌忙剪拂道:“闻名久矣!听佑二位在二龙山扎寨今日缘何到此?”鲁智深道:“我们如今不在二龙山了投托梁山泊宋公明大寨入伙今者特来寻史大官人。”朱武道:“既是二位到此且请到山寨中容小可备细告诉。”鲁智深道:“有话便说。史家兄弟又不见谁鸟耐烦到你山上去!”武松道:“师兄是个急性的人有话便说甚好。”朱武道:“小人等三个在此山寨自从史大官人上山以后好生兴旺。近日史大官人下山因撞见一个画匠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姓王名义;因许下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装画影壁前去还愿。因为带将一个女儿名唤玉娇枝同行却被本州贺太守原是蔡太师门人;那厮为官贪滥非理害民。一日因来庙里行香不想见了玉娇有些颜色累次着人来说要取他为妾。王义不从太守将他女儿强夺了去却把王义剌配远恶军州。路过这里正撞见史大官人告说这件事。史大官人把王义救在山上将两个防送公人杀了直去府里要剌贺太守;被人知觉倒吃拿了见监在牢里。又要聚起军马扫荡山寨。我等正在这里无计可施!”鲁智深听了道:“这撮鸟敢如此无礼物倒恁么利害!酒家便去结果了那厮!”朱武道:“且请二位到寨里商议。”鲁智深立意不肯。武松一手挽住禅杖一手指着道:“哥哥不见色已到树梢尽头?”鲁智深看一看吼了一声愤着气只得都到山寨里坐下。朱武便叫王义出来拜见再诉太守贪酷害民强占良家女子。三人一面杀牛宰马管待鲁智深武松。鲁智深道:“史家兄弟不在这里酒是一滴不吃!要便睡一夜明日却去州里打死那厮罢!”武松道:“哥哥不得造次。我和你星夜回梁山泊去报宋公明领大队人马来打华州方可救得史大官人。”鲁智深叫道:“等我们去山寨里叫得人来史家兄弟性命不知那里去了!”武松道:“便打杀了太守也怎地救得史大官人?武松却决不肯放哥哥去。”朱武又劝道:“师兄且息怒。武都头实论得是。”鲁智深焦躁起来便道:“都是你这般性慢直娘贼送了我史家兄弟!只今性命在他人里还要饮酒细商!”众人那里劝得他呷一半盏。当晚和衣歇宿明早起个四更提了禅杖带了戒刀不佑那里去了。武松道:“不听人说此去必然有失。”朱武随即差两个精细小喽罗前去打听消息。却说鲁智深奔到华州城里路傍借问州衙在那里。人指道:“只过州桥投东便是。”鲁智深却好来到浮桥上只见人都道:“和尚且躲一躲太守相公过来!”鲁智深道:“我正要寻他却正好撞在酒家手里!那厮多敢是当死!”贺太守头踏一对对摆将过来看见太守那乘轿子却是媛轿;轿窗两边各有十个虞候簇拥着人人手执鞭枪铁链守护两下鲁智深看了寻尼道:“不好打那撮鸟;若打不着倒吃他笑!”贺太守却在轿窗眼里看见了鲁智深欲进不进过了渭桥到府中下了轿便叫两个虞候分付道:“你与我去请桥上那个胖大和尚到府里赴斋。”虞候领了言语来到桥上对鲁智深道:“太守相公请你赴斋。”鲁智深想道:“这厮合当死在酒家手里!我却才正要打他只怕打石着让他过去了。我要寻他他却来请酒家!”鲁智深便随了虞候迳到府里。太守己自分付下了一见鲁智深进到厅前太守叫放了禅杖去了戒刀请后堂赴斋。鲁智深初时不肯。众人说道:“你是出家人好不晓事!府堂深处如何许你带刀杖入去?”鲁智深想道:“只我两个拳头也打谇了那厮脑袋!”廊下放了禅杖戒刀跟虞候入来。贺太守正在后堂把手一招喝声“捉一这秃贼!”两边壁衣内走出三四十个做公的来横拖倒拽捉了鲁智深。你便是哪咤太子怎逃地纲天罗?火金刚难脱龙潭虎窟!正是:飞蛾投火身倾丧怒吞钓命必伤。毕竟鲁智深被贺太守拿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一回 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场石秀跳楼 话说这卢俊义虽是了得却不会水;被浪里白条张顺扳翻小船到撞下水去。张顺却在水底下拦腰抱住钻过对岸来。 只见岸上早点起火把有五六十人在那里等接上岸来团团团住解了腰刀尽脱了湿衣服便要将索绑缚。只见神行太保戴宗传令高叫将来:「不得伤犯了卢员外贵体!」 只见一人捧出一袱锦衣绣袄与卢俊义穿了。只见八个小喽罗抬过一乘轿。推卢员外上轿便行。只见远远地早有二三十对红纱灯笼照著一簇人马动著鼓乐前来迎接;为头宋江吴用公孙胜後面都是众头领。只见一齐下马。卢俊义慌忙下轿宋江先跪後面众头领排排地都跪下。卢俊义亦跪在地下道:「既被擒捉只求早死!」宋江道:「且请员外上轿。」众人一齐上马动著鼓乐迎上三关直到忠义堂前下马请卢俊义到厅上明晃晃地点著灯烛。宋江向前陪话道:「小可久闻员外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拜识大慰平生!却才众兄弟甚是冒渎万乞恕罪。」吴用向前道:「昨奉兄长之命特今吴某亲诣门墙以卖卦为由赚员外上山共聚大义一同替天行道。」宋江便请卢俊义坐第一把交椅。卢俊义大笑道:「卢某昔日在家实无死法;卢某今日到此并无生望。要杀便杀何得相戏!」宋江陪笑道:「岂敢相戏?实慕员外盛德要从实难!」吴用道:「来日却又商议。」当时置酒备食管待。卢俊义无计奈何只得默默饮数杯小喽罗请去後堂歇了。次日宋江杀牛宰马大排筵宴请出卢员外来赴席;再三再四偎留在中间坐了。酒至数巡宋江起身把盏陪话道:「夜来甚是冲撞幸望宽恕。虽然山寨窄小不堪歇马员外可看『忠义』二字之面。宋江情愿让位休得推却。」卢俊义道:「咄!头领差矣!卢某一身无罪薄有家私;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若不提起『忠义』两字今日还胡乱饮此一杯;若是说起『忠义』来时卢某头颈热血可以便溅此处!」吴用道:「员外既然不肯难道逼勒?只留得员外身留不得员外。只是众兄弟难得员外到;既然不肯入夥且请小寨略住数日却送回还宅。」卢俊义道:「头领既留卢某不住何不便放下山?实恐家中老小不知这般消息。」吴用道:「这事容易先教固送了车仗回去员外迟去几日却何妨?」吴用便问李都管:「你的车仗货物都有麽?」李固应道:「一些儿不少。」宋江叫取两个大银把与李固;两个小钱打当值的那十个车脚共与他白银十两。众人拜谢。卢俊义分付李固道:「我的苦你都知了;你回家中说与娘子不要忧心。我若不死可以回来。」李固道:「头领如此错爱主人多住两月但不妨事。」辞了。便下忠义堂去。吴用随即起身说道:「员外宽心少坐小生送字都管下山便来。」 吴用一骑马原先到金沙滩等候。少刻李固和两个当值的并车仗头口人伴都下山来。吴用将引五百小喽罗围在两边坐在柳阴树下便唤李固近前说道:『你的主人已和我们商议定了今坐第二把交椅。此乃未曾上山时预先写下四句反诗在家里壁上。我叫你们知道:壁下三十八个字每一句头上出一个字。「芦花滩上有扁舟」头上「芦」字「俊杰黄昏独自游」头上「俊」字;「义士手提三尺剑」头上「义」字;「反时斩逆臣头」头上「反」字:这四句诗包藏「卢俊义反」四字。今日上山你们怎知?本待把你众人杀了显得我梁山泊行短。今日姑放你们回去便可布告京城:主人决不回来!』李固等只顾下拜。吴用教把船送过渡口一行人上路奔回北京。话分两头。不说李固等归家。且说吴用回到忠义堂上再入筵席各自默默饮酒至夜而散。次日山寨里再排筵会庆贺。卢俊义道:「感承众头领不杀;但卢某杀了倒好罢休不杀便是度日如年;今日告辞。」宋江道:「小可不才幸识员外;来宋江体已备一小酌对面论心一会望勿推却。」又过了一日。次日宋江请;次日吴用请;又次日公孙胜请。话休絮烦;三十余个上厅头领每日轮一个做筵席。光阴荏苒日月如流早过一月有余。卢俊义性又要告别。宋江道:「非是不留员外争奈急急要回;来日忠义堂上安排薄酒送行。」次日宋江又梯己送路。只见众领领都道:『俺哥哥敬员外十分俺等众人当敬员外十二分!偏我哥哥饯行便吃:「砖儿何厚瓦儿何薄!」』李逵在内大叫道:「我受了多少气闷直往北京请得你来却不容我饯行了去;我和你眉尾相结性命相扑!」吴学究大笑道:「不曾见这般请客的我劝员外鉴你众薄意再住几时。」更不觉又过四五日。卢俊义坚意要行。只见神机军师朱武将引一班头领直到忠义堂上开话道:「我等虽是以次弟兄也曾与哥哥出气力偏我们酒中藏著毒药?卢员外若是见怪不肯吃我们的我自不妨只怕小兄弟们做出事来老大不便!」吴用起身便道:『你们都不要烦恼我与你央及员外再住几时有何不可?常言道:「将酒劝人本无恶意。」』卢俊义抑众人不过只得又住了几。前後却好三五十日。自离北京是五月的话不觉在梁山泊早过了两个多月。但见金风淅淅玉露冷冷早是深秋时分。卢俊义一心要归对宋江诉说。宋江笑道:「这个容易来日金沙滩送行。」卢俊义大喜。次日还把旧时衣裳刀棒送还员外一行对众头领都送下山。宋江把一盘金银相送。卢俊义笑道:「山寨之物从何而来卢某好受?若无盘缠如何回去卢某好却?但得度到北京其余也是无用。」宋江等众头领直送过金沙滩作别自回不在话下。不说宋江回寨。只说卢俊义拽开脚步星夜奔波行了旬日方到北京;日已薄暮赶不入城就在店中歇了一夜。次日早晨卢俊义离了村居飞奔入城;尚有一里多路只见一人头巾破碎衣裳褴褛看著卢俊义伏地便哭。卢俊义抬眼看时却是浪子燕青便问:「小乙你怎地这般模样?」燕青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卢俊义转过土墙侧细问缘故。燕青说道:『自从主人去後不过半月李固回来对娘子说:「主人归顺了梁山泊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当是便去官司告了。他已和娘子做了一路嗔怪燕青违拗将一房私尽行封了赶出城外;更兼分付一应亲戚相识:但有人安著燕青在家歇的他便舍半个家私和他打官司:因此小乙在城中安不得身只得来城外求乞度日。小乙非是飞不得别处去;因为深知主人必不落草故此忍这残喘在这里候见主人一面。若主人果自山泊里来可听小乙言语再回梁山泊去别做个商议。若入城中必中圈套!』卢俊义喝道:「我的娘子不是这般人你这厮休来放屁!」燕青又道:「主人脑後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门相就做了夫妻主人回去必遭毒手!」卢俊义大怒喝骂燕青道:「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李固有几颗头敢做恁勾当!莫不是你歹事来今日到来反说明!我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燕青痛哭爬倒地下拖住员外衣服。卢俊义一脚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入城来。奔到城内迳入家中只见大小主管都吃一惊。李固慌忙前来迎接请到堂上纳头便拜。卢俊义便问:「燕青安在?」李固答道:「主人且休问端的一言难尽!辛苦风霜待歇息定了却说。」贾氏从屏风後哭将出来。 卢俊义说道:「娘子见了且说燕青小乙怎地来?」贾氏道:「丈夫且休问端的一言难尽!辛苦风霜待歇息定了却说。」卢俊义心中疑虑定死要问燕青来历。李固便道:「主人且请换了衣服拜了祠堂吃了早膳那时诉说不迟。」一边安排饭食与卢员外吃。方才举只听得前门门喊声齐起二三百个做公的抢将入来卢俊义惊得呆了;就被做公的绑了一步一棍直打到留守司来。其时梁中书正在公厅左右两行排列狼虎一般公人七八十个把卢俊义拿到当面。李固和贾氏也跪在侧边。厅上梁中书大喝道:「你这厮是北京本处良民如何却去投降梁山泊落草坐了第二把交椅?如今倒来里勾外连要打北京!今被擒来有何理说?」卢俊义道:「小人一时愚蠢被梁山泊吴用假做卖卜先生来家口出讹言煽惑良心掇赚到梁山泊软监了两个多月。今日幸得脱身归家并无歹意望恩相明镜。」梁中书喝道:「如何说得过去!你在梁山泊中若不通情如何住了许多时?见放著你的妻子井李固告状出怎地是虚?」李固道:「主人既到这里招伏了罢。家中壁上见写下藏头反诗便是老大的证见。不必多说。」贾氏道:『不是我们要害你只怕你连累我。常言道:「一人造反九族全诛!」』卢俊义跪在厅下叫起屈来。李固道:「主人不必叫屈。是真难灭是假难除。早早招了免致吃酒。」贾氏道:「丈夫虚事难入公门实事难以抵对。你若做出事来送了我的性命。不奈有情皮肉无情仗子你便招了。也只吃得有数的官司。」李固上下都使了钱。张孔目上厅禀道:「这个顽皮赖骨不打如何肯招!」梁中书道:「说得是!」喝叫一声:「打!」左右公人把卢俊义捆翻在地不繇分说打得皮开绽鲜血迸流昏晕去了三四次。卢俊义打熬不过仰天叹道:「果然命中合当横死!我今屈招了罢!」张孔目当下取了招状讨一面一百斤死囚枷钉了押去大牢里监禁。府前府後看的人都不忍见。当日推入牢门押到庭心内跪在面前狱子炕上坐著。那个两院押牢节级兼充行刑刽子姓蔡名福北京土居人氏;因为他手段高强人呼他为「铁臂」。旁边立著这个嫡亲兄弟小押狱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 那人拄著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蔡庆把卢俊义且带去了。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只见司前墙下转过一个人来手里提著饭罐满面挂泪。蔡福认得是浪子燕青。 蔡福问道:「燕小乙哥你做甚麽?」燕青跪在地下眼泪如抛珠撒豆告道:「节级哥哥!可怜见小的主人卢俊义员外吃屈官司又无送饭的钱财!小人城外叫化得这半罐子饭权与主人充饥!节级哥哥怎地做个方」说不了气早咽在爬倒在地。蔡福道:「我知此事你自去送饭把与他吃。」燕青拜谢了自进牢里去送饭。蔡福行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下看时正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後。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著「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谋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後提刑官下马我吃不得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蔡福道:『李主管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北京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值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也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李固便道:「金子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完成此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李固拜谢欢喜去了。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只见一人揭起芦帘跟将入来叫一声:「蔡节级相见。」蔡福看时但见那一个人生得十标致且是打扮整齐:身穿鸦翅青圆领腰系羊指玉闹妆;头带俊莪冠。足蹑珍珠履。那人进得门看著蔡福便拜。蔡福慌忙答礼:便问:「官人高姓?有何见教?」那人道:「可借里面说话。」蔡福便请入来一个商议阁里分宾坐下。那人开话道:「节级休要吃惊;在下便是沧州横海郡人氏姓柴名进大周皇帝嫡派子孙绰号子旋风的便是。只因好义疏财结识天下好汉不幸犯罪流落梁山泊。今奉宋公明哥哥将令差遣前来打听卢员外消息。谁知被赃官污吏淫妇奸夫通情陷害监在死囚牢里一命悬丝尽在足下之手。不避生死特来到宅告知:若是留得卢员外性命在世佛眼相看不忘大德;但有半米儿差错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无贤无愚无老无幼打破城池尽皆斩!久闻足下是个仗义全忠的好汉无物相送今将一千两黄金薄礼在此。倘若要捉柴进就此便请绳索誓不皱眉。」蔡福听罢吓得一身冷汗半晌答应不得。柴进起身道:「好汉做事休要踌躇便请一决。」蔡福道:「且请壮士回步。小人自有措置。」柴进便拜道:「既蒙语诺当报大恩。」出门唤个从人取出黄金递与蔡福唱个喏便走。外面从人乃是神行太保戴宗又是一个不会走的!蔡福得了这个消息摆拨不下;思量半晌回到牢中把上项的事却对兄弟说一遍。蔡庆道:『哥哥生平最断决量这些小事有何难哉?常言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既然有一千两金子在此我和你替他上下使用。梁中书张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接了贿赂必然周全卢俊义性命。葫芦提配将出去救得救不得自有他梁山泊好汉俺们干的事便完了。』蔡福道:「兄弟这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早晚把此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息与他。」蔡福蔡庆两个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关节己定。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中书相公不肯已叫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何难?」李固随既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这是押狱节级的勾当难道教我下手?过一两日教他自死。」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案拖延了日期。蔡福就里又打关节教极落。张孔目将了案来禀梁中书道:「这事如何决断?」张孔目道:「小吏看来卢俊义虽有原告却无实迹;虽是在梁山泊住了许多时这个是扶同诖误难同真犯。只宜脊杖四十剌配三千里。不知相公心下如何?」梁中书道:「孔目见得极明正与下官相合。」随唤蔡福牢中取出卢俊义来就当厅除了长枷;读了招状案决了四十脊杖换一具二十斤铁叶盘头枷就厅前钉了;便差董薛霸管押前去。直配沙门岛。原来这董薛霸自从开封府做公人押解林冲去沧州路上害不得林冲回来被高太尉寻事剌配北京。梁中书因见他两个能干就留在留守司勾当。今日又差他两个监押卢俊义。当下董薛霸领了公带了卢员外离了州衙把卢俊义监在使臣房里各自归家收拾行李包裹即便起程。李固得知只得叫苦;便叫人来请两个防送公人说话。董薛霸到得那里酒店内李固接著请阁儿里坐下一面铺排酒食管待。三杯酒罢李固开言说道:「实不相瞒卢员外是我雠家。今配去沙门岛路途遥远他又没一教你两个空费了盘缠。急待回来也待三四个月。我没甚的相送两锭大银权为压手。多只两程少无数里就便的去处结果了他性命揭取脸上金印回来表证教我知道每人再送五十两蒜条金与你。你们只动得一张书;留守司房里我自理会。」董薛霸两个相视。董道:「只怕行不得?」薛霸便道:「哥哥这李官人有名一个好男子我便也把件事结识了他若有急难之处要他照管。」李固道:「我不是忘恩失义的人慢慢地报答你两个。」董薛霸收了银子相别归家收拾包裹连夜起身。卢俊义道:「小人今日受刑杖疮作痛容在明日上路罢!」薛霸骂道:「你便闭了鸟嘴!老爷自晦气撞著你这穷神!沙门岛往回六千里有余费多少盘缠!你又没一教我们如何摆布!」卢俊义诉道:「念小人负屈含冤上下看视则个!」董骂道:「你这财主们闲常一毛不拔;今日天开眼报应得快!你不要怨怅我们相帮你走。」卢俊义忍气吞声只得走动。行出东门董薛霸把衣包雨伞都挂在卢员外枷头上两个一路上做好做恶管押了行。看看天色傍晚约行了十四五里前面一个村镇寻觅客店安歇。当时小二哥引到後面房里安放了包里。薛霸说道:「老爷们苦杀是个公人那里倒来伏侍罪人?你若要吃饭快去烧火!」卢俊义只得带著枷来到厨下问小二哥讨了个草柴缚做一块来灶前烧火。小二哥替他淘米做饭洗刷碗盏。卢俊义是财主出身这般事却不会做草柴火把又湿又烧不著一齐灭了;甫能尽力一吹被灰眯了眼睛。董又喃喃呐呐的骂。做得饭熟两个都盛去了卢俊义并不敢讨吃。两个自吃了一回剩下些残汤冷饭与卢俊义吃了。薛霸又不住声骂了一回吃了晚饭又叫卢俊义去烧脚汤。等得汤滚卢俊义方敢去房里坐地。两个自洗了脚掇一盆百煎滚汤赚卢俊义洗脚。方才脱得草鞋被薛霸扯两条腿纳在滚汤里大痛难禁。薛霸道:「老爷伏侍你颠倒做嘴脸!」两个公人自去炕上睡了;把一条铁索将卢员外锁在房门背後声唤到四更两个公人起来叫小二哥做饭自吃饱了收拾包裹要行。卢俊义看脚时都是燎浆泡点地不得。当日秋两纷纷路上又滑卢俊义一步一颠薛霸起水火棍拦腰便打董假意去劝一路上埋冤叫苦。离了村店约行了十余里到一座大林。 卢俊义道:「小人其实走不动了可怜见权歇一歇!」两个做公带入林子里正是东方渐明未有人行。薛霸道:「我两个起得早了好生因倦;欲要就林子里睡一睡只怕你走了。」卢俊义道:「小人插翅也飞不去!」薛霸道:「莫要著你道儿且等老爷缚一缚!」腰间解上麻索来兜住卢俊义肚皮去那松树上只一勒反拽过脚来绑在树上。薛霸对董道:「大哥你去林子外立著;若有人来撞著;咳嗽为号。」董道:「兄弟放手快些个。」薛霸道:「你放心去看著外面。」说罢起水火棍看著卢员外道:「你休怪我两个:你家主管教我们路上结果你。便到沙门岛也是死不如及早打了!你到阴司地府不要怨我们。明年今日是你周年!」卢俊义听了泪如雨下低头受死。薛霸两只手起水火棍望著卢员外脑门上劈将下来。董在外面只听得一声扑地响只道完事了慌忙走入来看时卢员外依旧缚在树上;薛霸倒仰卧在树下水火棍撇在一边。董道:「却又作怪!莫不使得力猛倒吃一交?」用手扶时那里扶得动只见薛霸口里出血心窝里露出三四寸长一枝小小箭杆却待要叫只见东北角树上坐著一个人。听得叫声『著』!撇手响处董脖项上早中了一箭两脚蹬空扑地也倒了。那人托地从树上跳将下来拔出解腕尖刀割绳断索劈碎盘头枷就树边抱住卢员外放声大哭。卢俊义闪眼看时认得是浪子燕青叫道:「小乙!莫不是魂魄和你相见麽?」燕青道:「小乙直从留守司前跟定这厮两个到此。不想这厮果然来这林子里下手。如今被小乙两弩箭结果了主人见麽?」卢俊义道:「虽然你强救了我性命却射死了这两个公人。这罪越添得重待走那里去的是?」燕青道:「当初都是宋公明苦了主人;今日不上梁山泊时别无去处。」卢俊义道:「只是我杖疮作脚皮破损点地不得!」燕青道:「事不宜迟我背著主人去。」心慌手乱便踢开两个死尸带著弓插了腰刀了水火棍背著卢俊义一直望东便走;十到十数里早驮不动见了个小小村店入到里面寻房住下;叫做饭来权且充饥。两个暂时安歇这里。却说过往的看见林子里射死两个公人在彼近处社长报与里正得知却来大名府里告随即差官下来检验却是留守司公人董薛霸。回复梁中书著落大名府缉捕观察限了日期要捉凶身。做公的人都来看了『论这箭眼见得是浪子燕青的。事不宜迟!』 一二百做公的分头去一到处贴了告示说那两个模样晓谕远近村房道店市镇人家挨捕捉。却说卢俊义正在店房将息杖疮正走不动只得在那里且住。店小二听得有杀人公事无有一个不说;又见画他两个模样小二心疑却走去告本处社长:「我店里有两个人好生脚叉不知是也不是。」社长转报做公的去了。却说燕青为无下饭拿了弓去近边处寻几个虫蚁吃;却待回来只听得满村里喊。燕青躲在树林里张时看见一二百做公的枪刀围匝把卢俊义缚在车子上推将过去。燕青要抢出去时又无军器只叫得苦;寻思道:「若不去梁山泊报与宋公明得知叫他来救却不是我误了主人性命?」当时取路。行了半夜肚里又饥身边又没一;走到一个土冈子上丛丛杂杂有些树木就林子里睡到天明心中忧闷只听得树上喜鹊咕咕噪噪寻思道:「若是射得下来村坊人家讨些水煮爆得熟也得充饥。」走出林子外抬头看时那喜鹊朝著燕青噪。 燕青轻轻取出弓暗暗问天买卦望空祈祷说道:「燕青只有这一枝箭了!若是救得主人性命箭到灵鹊坠空;若是主人命运合休箭到灵鹊飞去。」搭上箭叫声「如意子不要误我!」子响处正中喜鹊後尾带了那枝箭直飞下冈子去。燕青大踏步赶下冈子去不见喜鹊却见两个人从前面走来:前头的带顶猪嘴头巾脑後两个金裹银环上穿香罗衫腰系销金膊穿半膝软袜麻鞋提一条齐眉棍棒;後面的白范阳遮尘笠子茶褐攒线衫腰系红缠袋脚穿踢土皮鞋背了衣包提条短棒跨口腰刀。这两个来的人正和燕青打个肩厮拍。燕青转回身看一看寻思:「我正没盘缠何不两拳打倒他两个夺了包裹却好上梁山泊?」揣了弓抽身回来。这两个低著头只顾走。燕青赶上把後面带毡笠儿的後心一拳;扑地打倒。却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却被那汉手起棒落正中燕青左腿打翻在地。後面那汉子爬将起来踏住燕青掣出腰刀劈面门便剁。燕青大叫道:「好汉!我死不妨可怜无人报信!」那汉便不下刀收住了手提起燕青问道:「你这厮报甚麽信?」燕青道:「你问我待怎地?」前面那汉把燕青一拖却露出手腕上花绣慌忙问道:「你不是卢员外家甚麽浪子燕青?」燕青想道:「左右是死索性说了教他捉去和主人阴魂做一处!」便道:「我正是卢员外家浪子燕青!」二人见说一齐看一看道:「早是不杀了你原来正是燕小乙哥!你认得我两个麽?我是梁山泊头领病关索杨雄他便是拚命三郎不秀。」杨雄道:「我两个今奉哥哥将今差往北京打听卢员外消息。军师与戴院长亦随後下山专候通报。」燕青听得是杨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对两个说了。杨雄道:「既是如此说时我和小乙哥哥上山寨报知哥哥别做个道理;你可自去北京打听消息便来回报」石秀道:「最好。」便取身边烧饼乾肉与燕青吃把包裹与燕青背了跟著杨雄连夜上梁山泊来。见了宋江燕青把上项事备细说了遍。宋江大惊便会众头领商议良策。且说石秀只带自己随身衣服来到北京城外天色已晚入不得城就城外歇了一宿次日早饭罢入得城来但见人人嗟叹个个伤情。石秀心疑来到市心里问市户人家时只见一个老丈回言道:「客人你不知我这北京有个卢员外等地财主因被梁山泊贼人掳掠前去逃得回来倒吃了一场屈官司迭配沙门岛又不知怎地路人坏了两个公人;昨夜来今日午时三刻解来这里市曹上斩他!客人可看一看。」石秀听罢「兜头一杓冰水;急走到市曹却见一个酒楼石秀便来酒楼上临街占个阁儿坐下。」酒保前来问道:「客官还是请人还是独自酌杯?」石秀睁著怪眼道:「大碗酒大块肉只顾卖来问甚麽鸟!」酒保倒吃了惊打两角酒切一盘牛肉将来石秀大碗大块吃了一回。坐不多时只听得楼下街上热闹石秀便去楼窗外看时只见家家闭户铺铺关门。酒保上楼来道:「客官醉也?楼下出人公事!快算了酒钱别处去回避!」石秀道:「我怕甚麽鸟!你快走下去莫要地讨老爷打!」酒保不敢做声下楼去了。不多时只听得街上锣鼓喧天价来。石秀在楼窗外看时十字路口周回围住法场十数对刀棒刽子前排後拥把卢俊义绑押到楼前跪下。铁臂蔡福拿著法刀;一枝花蔡庆扶著枷梢说道:「卢员外你自精细著。不是我兄弟两个救你不得事做拙了。前面五圣堂里我己安排上你的坐位了你可以一块去那里领受。」说罢人丛里一声叫道:「午时三刻到了。」一边开枷。蔡庆早住了头蔡福早掣出法刀在手。当案孔目高声读罢犯由牌。众人齐和一声。楼上石秀只就一声和里掣出腰刀在手应声大叫:「梁山泊好汉全夥在此!」蔡福蔡庆撇了卢员外扯了绳索先走。石秀楼上跳将下来手举钢刀杀人似砍瓜切菜走不迭的杀翻十数个;一只手拖住卢俊义投南便走。 原来这石秀不认得北京的路便差卢俊义惊得呆了越走不动。梁中书听得报来大惊便点帐前头目引了人马分头去把城门关上;差前後做公的将拢来。随你好汉英雄怎出高城峻垒?正是:分开6地无牙爪飞上青天久羽毛。毕竟卢员外同石秀当上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二回 宋江兵打大名城 关胜议取梁山泊 说话当时石秀和卢俊义两个在城内走投没路四下里人马合来众做公的把挠钓套索一齐上可怜寡不敌众两个当下尽被捉了解到梁中书面前叫押过劫法场的贼来。石秀押在厅下睁圆怪眼高声大骂:「你这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我听著哥哥将令:早晚便引军来打城子踏为平地把你砍为三截!先教老爷来和你们说知!」石秀在厅前千奴才万奴才价骂。厅上众人都呆了。梁中书听了沈吟半晌叫取大枷来且把二人枷了监放死囚牢里分付蔡福在意看管休教有失。蔡福要结识梁山泊好汉把两个做一处牢里关锁著忙将好酒与他两个吃;因此不曾吃苦。却说梁中书唤本州新任王太守当厅落就城中计点被伤人数杀死的七八十个跌伤头面磕折腿脚者不计其数报名在官。梁中书支给官钱医治烧化了当。次日城里城外报说将来:「收得梁山泊没头帖子数十张不敢隐瞒只得呈上。」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义士宋江仰示大名府官吏:员外卢俊义者天下豪杰之士吾今启请上山一同替天行道如何妄狗奸贿屈害善良!五令石秀先来报知不期反被擒捉。如是存得一人性命献出淫妇奸夫吾无多求;傥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佑!谈笑而来鼓舞而去。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安分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当时梁中书看毕惊得面如土色剖决不下既时便唤王太守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剖决?」王太守是个善儒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夥朝廷几次尚且捕他不得何况我这里一郡之力量?倘若这亡命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那时悔之晚矣!若论小官愚见:且姑存此二人性命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二即奉书呈上蔡太师恩相知道;三者可教本处军马出城下寨堤备不虞:如此可保大名无事军民不伤。若将这两个一时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解二者朝廷见怪三乃百姓惊慌城中扰乱深为未便。」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先唤押牢节级蔡福来便道:「这两个贼徒非同小可。你若是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教你宽松又怕走了。你弟兄两个早早晚晚可紧可慢在意坚固管候落休得时刻怠慢。」蔡福听了心中暗喜「如此放正在上怀。」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慰两个不在话下。只说梁中书唤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议。梁中书备说梁山泊没头告示王太守所言之事。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量这夥草寇如何敢擅离巢穴!相公何必有劳神思?李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夥强寇年衰命尽擅离巢穴领众前来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梁中书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 两个辞谢别了梁中书各回营寨安歇。次日李成升帐唤大小官军上帐商议。傍边走过一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便是急先锋又出头相见。李成传令道:「宋江草寇早晚临城要来打俺大名。你可点本部军兵离三十里下寨:我随後却领军来。」索得了令次日点起本部军兵至三十五里地名飞虎峪靠山下了寨栅。次日李成引领正偏将离城二十五里地名槐树坡下了寨栅。周围密布枪刀四下深藏鹿角三面掘下陷坑众军摩拳擦掌诸将协力同心只等梁山泊军马到来便要建功话分两头原来这没头帖子却是吴学究闻得燕青杨雄报信。又叫戴宗打听得卢员外石秀都被擒捉因此虚写告示向没人处撇上及桥梁道路上贴放只要保全卢俊义石秀二人性命。戴宗回到梁山泊把上项事备细与众头领说知。宋江听罢大惊就忠义堂打鼓集众大小头领各依次序而坐。宋江开话对吴学究道:「当初军师好计启请卢员外上山今日不想却叫他受苦;又陷了石秀兄弟;再用何计可救?」吴用道:「兄长放心。小生不才趁此机会要取大名钱粮以供山寨之用。明日是个吉辰请兄长分一半头领把守山寨;其余尽随出去攻打城池。」宋江当下便唤铁面孔目裴宣派拨大小军兵来日起程。黑旋风李逵道:「我这两把大斧多时不曾市;听得打州劫县他也在厅边欢喜!哥哥拨与我五百小喽罗抢到大名把那梁中书砍做肉地拿住李固和那婆娘碎尸万段救出卢员外石二郎也使我哑道吐口宿气!又教我做彻却不快活?」宋江道:「兄弟虽然勇猛这所在非比别处州府。那梁中书又是蔡太师女婿;更兼手下有李成闻达都是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敌。」李逵大叫道:「哥哥前日晓得我生口快便要我去妆做哑了;今日晓得我欢喜杀人便不教我去做个先锋!依你这样用人之时却不是屈杀了铁牛!」吴用道:「既然你要去便教做先锋。点与五百好汉相随就充头阵。来日下山。」当晚宋江和吴用商议拨定了人数。裴宣写了告示送到各寨各依拨次施行不得时刻有误。此时秋末冬初天气征夫容易披挂战马久己肥满;军卒久不临阵皆生战斗之心;正是有事为荣无不欢天喜地收拾枪刀拴束鞍马吹风忽哨时刻下山。第一拨:当先哨路黑旋风李逵部领小喽罗五百。第二拨: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女头领一丈青扈三娘副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罗一千。第四拨:扑天李应副将九纹龙史进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罗一千。中军主将都头领宋江军师吴用;簇帐头领四员:小温吕方宝仁贵郭盛病尉迟孙立镇二山黄信。前军头领霹雳火秦明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圯。後军头领豹子头林冲副将铁笛仙马麟火眼狻猊邓飞。左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摩云金翅欧鹏锦毛虎燕顺。 右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跳涧陈达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接应粮草探听军情头领一员神行太保戴宗。军兵分拨已定平明各头领依次而行当日进。只留下副军师公孙胜并刘唐朱仝穆弘四个头领统领马步军兵守把山寨。三关水寨中自有李俊等把守不话在下。却说索正在飞虎峪寨中坐地只见流星马前来报说:「宋江军马大小人兵不计期数离寨约有二三十里将近到来!」索听得飞报李成槐树坡寨内。李成听了一面报马入城一面自备了战马直到前寨。索接著说了备细。 次日五更造饭天明拔寨都起前到庾家村列成阵势摆开一万五千人马。李成索全副披挂门旗下勒住战马。平东一望远远地尘土起处约有五百余人飞奔前来;当前一员好汉乃是黑旋风李逵手拿双斧高声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黑爷爷」麽?』李成在马上看了与索大笑道:「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原来只是这等腌草寇何足为道!先锋你看麽?何不先捉此贼?」索笑道:「不须小将有人建功。」言未绝索马後一员将姓王名定手捻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马军飞奔冲将过来。李逵被马军一冲当下四散奔走。索引军直赶过庾家村时只见山坡背後锣鼓喧天早撞出两彪军马左有解珍、孔亮右有孔明、解宝各领五百小喽罗冲杀将来。索见他有接应军马方才吃惊不来追赶勒马便回。李成问道:「如何不拿贼来?」索道:「赶过山去正要拿他原来这厮们倒有接应人马伏兵齐起难以下手。」李成道:「这等草寇何足惧哉!」将引前部军兵尽数杀过庾家村来。只见前面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另是一彪军马当先一骑马上既是一员女将引军红旗上金书大字『女将一丈青』左手顾大嫂右手孙二娘引一千余军马尽是七长八短汉四山五岳人。李成看了道:「这等军人作何用处!先锋与向前迎敌我却分兵剿捕四下草寇!」索领了将令手拿金蘸斧拍坐下马杀奔前来。一丈青勒马回头望山凹里便走。李成分开人马四下赶杀。忽然当头一彪人马喊声动地却是扑天李应左有史进右有孙新著地卷来。李成急忙退乞庾家村时左冲出解珍孔亮右冲出孔明、解宝部领人马重复杀转。三员女将拨转马头随後杀来赶得李成等四分五落。将及近寨黑旋风李逵当先拦住。李成索冲开人马夺路而去;比及至寨大折无数。 宋江军马也不追赶一面收兵暂歇扎下营寨。却说李成索慌忙差人入城报知梁中书。梁中书连夜再差闻达领本部军马前来助战。李成接著就槐树坡寨内商议退兵之策。 闻达笑道:「疥癞之疾何足挂意!」当夜商议定了:明日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平明进兵。战鼓二通拔寨都起前到庾家村。只见宋江军马泼风也似价来。闻达便教将军马摆开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宋江阵中早己捧出一员大将红旗银字大书『霹雳火秦明』;勒马阵前厉声大叫:「大名滥官污吏听著手!多时要打你这城子诚恐害了百姓良民。好好将卢俊义、石秀送将出来淫妇奸夫一同解出我便退兵罢战誓不相侵!若是执迷不悟亦须有话早说!」闻达听了大怒便问:「谁去力擒此贼?」说犹未了索早已出马;立在阵前高声喝道:「你这厮是朝廷命官国家有何负你?你好人不做却落为贼!我今拿住你时碎尸万段!」秦明听了这话一炉中添炭火上烧油拍马向前轮狼牙棍直奔将来。索纵马直居秦明。二匹劣马相交两个急人愤众军呐喊斗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前军队里转过韩滔就马上拈弓搭箭觑得索较亲飕地只一箭正中索左臂撇了大斧回马望本阵便走。宋江鞭梢一指大小三军一齐卷杀过去。正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败亏输。直追过庾家村随即夺了槐树小寨。当晚闻达直奔飞虎峪计点军兵三停去一。宋江就槐树坡寨内屯。 吴用道:「军兵败走心中必怯;若不乘势追赶诚恐养成勇气急忙难得。」宋江道:「军师之言极当。」随即传令:当晚就将精锐得胜军马分作四路连夜进杀奔将来。再说闻达飞奔到飞虎峪方在寨中坐了喘息。小校来报东边山上一带火起闻达带领军兵上马投东看时只见遍山遍野通红;西边山上又是一带火起闻达便引军兵急投西时听得马後喊声震地当先将小李广花荣引副将杨春陈达从东边火里直冲出来。两路并力追来後面喊声越大火光越明又是将霹雳火秦明引副将韩滔彭圯人喊马嘶不计其数。闻达军马大乱拔寨都起。只见前面喊声又火光晃耀。闻达引军夺路只听得震天震地一齐炮响。却是轰天雷凌振将带副手从小路直转飞虎峪那边放起这炮。炮响里一片火把火光里一彪军马拦路乃是将豹子头林冲吊副将马麟、邓飞截住归路。四下里战鼓齐鸣烈火竞举众军乱窜各自逃生。闻达手舞大刀苦战夺路恰好撞著李成合兵一处且战且走;直到天明方至城下。梁中书得这个消息惊得三魂失二七魄剩一连忙点军出接败残人马紧闭城门坚守不出。次日宋江军马追来直抵东门上寨准备攻城。且说梁中书在留守司聚众商议如何解救。李成道:「贼兵临城事在危急;若是迟延必至失陷。相公可修告急家书差心腹之人星夜赶上京师与蔡太师知道早奏朝廷调遣精兵前来救应此是上策;第二作紧行关报邻近府县亦教早早调兵接应;第三北京城内著仰大名府起差民夫上城同心协助守护城池准备擂木炮石强弩硬弓灰瓶金汁晓夜堤备:如此可保无虞。」梁中书道:「家书随便修下。谁人去走一遭?」当日差下将王定金副披挂又差数个军马领了密书放开城门吊桥望东京飞报声息及关报邻近府分兵救应;先仰王太守起集民夫上城守护不在话下。且说宋江分调众将引军围城东西北三面下寨只空南门不围每日引军攻打;一面向山寨中催取粮草为久屯之计务要打破大名救取卢员外石秀二人。李成闻达连日提兵出城交战不能取胜;索箭疮将息未得痊可。不说宋江军兵打城。且说将王定领密书三人骑马直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 门吏转报入去太师教唤王定进来。直到後当拜罢。呈上密书。蔡太师拆开封皮看了大惊问其备细。王定把卢俊义的事一一说来「如今宋江领兵围城声劳浩大不可抵敌。」庾家村槐树坡飞虎峪三处厮杀尽皆说罢。 蔡京道:「鞍马劳困你且去馆驿内安下待我会官商议。」王定又禀道:「太师恩相:大名危如累卵破在但夕;倘或失陷河北县郡如之奈何?望太师相早早兵剿除!」蔡京道:「不必多说你且退去。」王定去了。太师随即差当日府干请枢密院官急来商议军情重事。不移时东厅枢密使童贯引三衙太尉都到节堂参见太师蔡京把大名危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如今将何计策用何良将可退贼兵以保城郭?」说罢众官互相厮觑各有惧色。只见那步军太尉背後。转出一人乃衙门防御保义使姓宣名赞掌管兵马。此人生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赤须彪形八尺使口钢刀武艺出众;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马人呼为「丑郡马」;因对连珠箭赢了番将邵王爱他武艺招做女婿;谁想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因此不得重用只做得个兵马保护使。童贯是阿谀谄妄之徒与他不能相下常有嫌疑之心当时却忍不住出班来禀太师道:『小将当初在乡中有个相识;此乃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姓关名胜;生得规模与上云长相似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为「大刀关胜」;见做蒲东巡检屈在下撩。此人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以礼币请他拜为上将可以扫清水寨殄灭狂徒保国安民。乞取钧旨。』蔡京听罢大喜就差宣赞为使了书鞍马连夜星火前往蒲东礼请关胜赴京计议。众官皆退。话休絮繁。宣赞领了书上马进带将三五个从人不则一日来到蒲东巡检司前下马。当日关胜正和郝思在衙内论说古今兴废之事闻说东京有使命至关胜忙与郝思出来迎接。各施礼罢请到厅上坐地。关胜问道:「故人久不见今日何事远劳亲自到此?」宣赞回言:「为因梁山泊草寇攻打大名宣某在太师面前一力保举兄长有安邦定国之策降兵斩将之才特奉朝廷圣旨太师钧命彩币鞍马礼请起。兄长勿得推却便请收拾赴京。」关胜听了大喜与宣赞说道:「这个兄弟姓郝名思是我拜义兄长。当初他母亲梦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後生此人因此人唤他做井木犴。这兄弟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能可惜至今屈沉在此;只今同去协力报国有何不可?」宣赞喜诺就行催请程。当下关胜分付老小一同郝思将引关西汉十数个人收拾刀马盔甲行李跟随宣赞连夜起程。来到东京迳投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蔡太师得知教唤进。宣赞引关胜郝思直到节堂。拜见已罢立在阶下。蔡太师看了关胜端的好表人材:堂堂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须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太师大喜便问:「将军青春少多?」 关胜答道:「小将三十有二。」蔡太师道:「梁山泊草寇围困大名请问将军施何妙策以解其围?」关胜禀道:「久闻草寇占住水泊惊群动众;今擅离巢穴自取其祸。若救大名虚劳人力;乞假精兵数万先取梁山後拿贼寇教他尾不能相顾。」太师见说大喜与宣赞道:「此乃围魏救赵之计正合吾心。」随即唤枢密院官调拨山东河北精锐军兵一万五千;教郝思为先锋宣赞为後合关胜为领兵指挥使;步军太尉段常接应粮草。犒赏三军限日下起程。大刀阔斧杀奔梁山泊来。直教;龙离大海不能驾雾腾云?虎到平川怎办张牙舞爪?正是:贪观天上中秋月失却盘中照殿珠。毕竟宋江军马怎地结果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三回 呼延灼月夜赚关胜 宋公明雪天擒索超 话说蒲东关胜当日辞了太师统领一万五千人马分为三队离了东京望梁山泊来。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同众将每日攻打城池李成闻达那里敢出对阵。索箭疮深重又未平复更无人出战。宋江见攻打子不破心中纳闷:离山已久不见输赢。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默上灯烛取出玄女天书正看之间忽小校报说:「军师来见。」吴用到得中军帐内与宋江道:「我等众军围许多时如何杳无救军来到城中又不出战?向有三骑马奔出城去必是梁中书使人去京师告急。他丈人蔡太师必然上紧遣兵中间必有良将。倘用围魏救赵之计:且不来解此处之危反去取我梁山泊大寨如之奈何?兄长不可不虑。我等先著军士收拾未可都退。」正说之间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一彪军马飞奔梁山泊来。寨中头领主张不定请兄长早早收兵回来且解梁山之难!」吴用道:「虽然如此不可急还。今夜晚间先教步兵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就飞虎峪两边埋伏。城中知我等退军必然追赶;若不如此我兵先乱。」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左边埋伏;豹子头林冲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右边埋伏。再叫双鞭呼延灼引二十五骑马军带著凌振将了风火等炮离城十数远近;但见追兵过来随即施放号炮令甚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一面传令前队退兵要如雨散云行遇兵勿战慢慢退回。步军队里半夜起来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已牌前後方才尽退。城上望见宋江兵马手拖旗帜肩担刀斧纷纷滚滚拔寨都起有还山之状。城上看了仔细报与中书知道:「想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这厮们恐失巢穴慌忙归去。可以乘劫追杀必擒宋江。」说犹未了城外报马到来东京字约会引兵取去贼巢;他若退兵可以追。梁中书便叫李成闻达各带一支军马从东西两路追赶只听得背後火炮齐响。李成闻达吃了一惊勒住战马看时後面旗对刺战鼓乱鸣。李成闻达措手不及左手下撞出小李广花荣右手撞出豹子头林冲各引五百军马两边杀来。李成闻达知道中计火回军。前面又撞山呼延灼引著一支军马死并一阵。杀得李成闻达头盔不见衣甲飘零退入城中闭门不出。宋江军马次第方回。渐近梁山泊却好迎著丑郡马宣赞拦路。宋江约住军兵权且上寨;暗地使人从从偏僻小路赴水上报知约会水6军兵两下救应。且说水寨内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条张顺商议道:「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来寨中不曾建功。现今蒲东大刀关胜三路调军打我寨栅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得关胜立这件大功。众兄弟面上好争口气。」张顺道:「哥哥我和你只管得些水军;倘或不相救应枉惹人耻笑。」张横道:「你若这般把细何年月日能够建功?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棋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著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却说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小校悄悄来报:「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回顾贴旁将低低说了一句。且说张棋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迳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捻髭髯坐著看书张横暗喜手拿长枪拾入帐房里来。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大崩地塌山倒江翻吓得张横拖长枪转身便走。四下里伏兵乱起张横同二三百人。不曾走得一个尽数被缚推到帐前。关胜看了笑道:「无端草贼安敢张我!」喝把张横陷车盛了其余的尽数监著;直等捉了宋江一并解上京师。不说关胜捉了张横。却说水寨阮头领正在寨中商议使人去宋江哥哥处听令。只见张顺到来报说:「我哥哥因不听小弟苦谏去劫关胜营寨不料被捉囚车监了!」阮小七听了叫将起来说道:「我兄弟们同生同死吉凶相救!你是他嫡亲兄弟却怎地教他独自去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我弟兄三个自去救他!」张顺道:「为不曾得哥哥将令却不敢轻动。」阮小七道:「若等将令来时你哥哥吃他剁做泥了!」阮小二阮小五都道:「说得是!」张顺说他三个不过只得依他。当夜四更点起大小寨头领各驾船一百余只一齐杀奔关胜寨来。岸上小军望见水面上战船如蚂蚁相似都傍岸边慌忙报知主帅。 关胜笑道:「无见识奴!」回顾将低低说了一句。却说三阮在前张顺在後呐声喊抢人寨来。只见寨内灯烛荧煌并无一人。三阮大惊转身便走。帐前一声锣响左右两边马军步军分作数路簸箕掌栲栳圈重重叠叠围裹将来。张顺见不是头扑通跳下水去。三阮夺路得到水边後军却早赶上挠钓齐下套索飞来早把活阎罗阮小七横拖倒拽捉去了。阮小二阮小五张顺却得混江龙李俊带领童威猛死救回去。不说阮小七被捉囚在陷车之中。且说水军报上梁山泊来刘唐便使张顺从水里直到宋江寨中报说这个消息;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怎退得关胜。吴用道:「来日决战且看胜败如何。」正定计间猛听得战鼓乱起却是丑郡马宣赞部领三军直到大寨。宋江举众出迎看了宣赞在门旗上勒战便问:「兄弟那个出马?」只见小李广花荣持枪直取宣赞。宣赞舞刀来迎。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十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射在刀面上。花荣见箭不中再取出第二枝箭看得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镫里藏身又射个空。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不赶连忙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後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後护心镜上。宣赞慌忙驰内阵使人报与关胜关胜得知便唤小校:「快牵我那马来!」霍地立起身绰青龙刀骑火炭马门旗开处直临阵前。宋江看见关胜天表亭亭与吴用指指点点喝采回头又高声众将道:「将军英雄名不虚传!」只这一句林冲大怒叫道:「我等弟兄自上梁山大小五七十阵未尝挫锐气今日何故灭自己威风!」说罢挺枪出马来取关胜。关胜见了大喝道:「水泊草寇我不直得便凌逼你!」单唤宋江出来吾要问他意背反朝廷!宋江在门旗上听了喝住林冲纵马亲自出阵欠身与关胜施礼说道:「郓城小吏宋江谨参一惟将军问罪。」关胜喝道:「汝为小吏安敢背叛朝廷?」宋江答道:「盖为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不许忠良进身布满滥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未江等替天行道并无异心。」关胜喝道:「分明草贼!替何天?替何道?天兵在此还巧言令色!若不下马受缚著你粉骨碎身!」猛可里霹雳火秦明听得大叫一声无狼牙棍纵马直抢过来;林冲也大叫一声挺枪出马飞抢过来。两将双取关胜。关胜一齐迎住。 三骑马向征尘影里转灯般厮杀。宋江忽然指指点点便教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马一齐叫道:「正待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宋江高声道:「贤弟我忠义自守;以两取一非所愿也。纵使一时捉他亦令其心不服。吾看大刀义勇之将世本忠臣;乃祖为神家家家庙。若得到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林冲秦明变色各退。当日两边各自收兵。且说关胜回到寨中下马卸甲心中暗忖道:「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输与他了宋江倒收了军马不知是何意思?」便叫小军推陷车中张横阮小七过来问道:「宋江是个郓城县小吏你这厮们如何伏他?」 阮小七应道:「俺哥哥山东河北马名叫做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你这厮不知忠义之人如何省得!」关胜低头不语且教推过陷车。当晚坐卧不安走出中军看月寒色满天霜华遍地;关胜嗟叹不已。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胡须将军匹马单鞭要见元帅。」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小校道:「他又没衣甲军器并不肯说姓名只言要见元帅。」关胜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没多时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回顾将剔灯再看形貌他略认得便问那人是谁。那人道:「乞退左右。」关胜大笑道:「大将身居百万军中若还不是一德一心安能用兵如指?吾帐上帐下无大无小尽是机密之人;你有话但说不妨。」那人道:「小将呼延灼的便是。前日曾与朝廷统领连环马军征进梁山泊。谁想中贼奸计失陷了军机不得还京见驾。昨都听得将军到来真乃不胜之喜。早间阵上林冲秦明待捉将军宋江火急收军诚恐伤犯足下。此人素有归顺之意独奈众贼不从。方才暗与呼延灼商议正要驱使众人归顺。将军若是听从明日夜间轻弓短箭骑著快马从小路直人贼寨生擒林冲等寇解走京师不惟将军建立大功亦令宋江与小将得赎重罪。」关胜听了大喜。请入帐中置酒相待。呼延灼备说宋江专以忠义为主不幸陷落贼巢关胜掀髯饮酒拍膝嗟叹不题。却说次日宋江举兵搦战。关胜与呼延灼商议:「晚间虽有此计今日不可不先赢此将。」呼延灼借副衣甲穿了上马都到阵前。宋江独自骂呼延灼道:「山寨不曾亏负你半分因何夤夜私去!」呼延灼道:「无知小吏成何大事!」宋江便令镇三山黄信出马直奔呼延灼。两马相交斗不到十合呼延灼手起一鞭把黄信打落马下。今晚偷营必然成事关胜大喜令大小三军一齐掩杀。呼延灼道:「不可追掩:吴用那厮广有神机;若还赶杀恐贼有计。」关胜听了火急收军都回本寨;到中军帐里置酒相得动问镇三山黄信如何。呼延灼道:「此人原是朝廷命官青州都监与秦明、花荣一时落草平日多与宋江意思不合。今日要他出马正要打杀此贼宋江阵上众军抢出来扛了回去。」关胜大喜传下将令教宣赞郝思两路接应;自引五百马军轻弓短箭叫呼延灼引路至夜二更起身;三更前後直奔宋江寨中炮响为号里应外合一齐进兵。是夜月光如昼。黄昏时候披挂已了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来一齐乘马呼延灼当先引路众人跟著。转过山径约行了半个更次前面撞见三五十个小军低声问道:「来的不是呼将军麽?」呼延灼喝道:「休言语!随在我马後走!」呼延灼纵马先行。关胜乘马在後。又转过一层山嘴只见呼延灼把枪尖一指远远地一盏红灯。关胜勒住马。问道:「有红灯处是那里?」呼延灼道:「那里便是宋公明中军。」急催动人马。将近红灯忽听得一声炮响众军跟定关胜杀奔前来。到红灯之下看时不见一个;便唤呼延灼时亦不见了;关胜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正是慌不择路众军各自逃生。关胜连忙回马时只剩得数骑马军跟著。转出山嘴又听得脑後树林边一声炮响四下里挠钓齐出把关胜拖下雕鞍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後拥拿投大寨里来。却说林冲花荣自引一支军马截住郝思。月明之下三马相交斗无二三十合郝思气力不加回马便走。肋後撞出个女将一丈青扈娘撒起红锦索把郝思拖下马来。步军向前一齐捉住解投大寨。话分两处。这边秦明孙立引一支军马去捉宣赞当路劈面撞住。宣赞拍马大骂:「草贼匹夫!当吾者此避我者生!」秦明大怒跃马挥狼牙棍直取宣赞。二马相交约斗数合孙立侧过来宣赞慌张刀法不依古格被秦明一棍搠下马来三军齐喊一声向前捉住。再有扑天李应引领大小军兵抢奔关胜寨内来先救了张横阮小七并被擒水军人等夺去一应粮草马匹却去招安四下败残人马。宋江会众上山此时东方渐明。忠义堂上分开坐次早把关胜宣赞郝思分头解来。宋江见了慌忙下堂喝退军卒亲解其缚;把关胜在正中交椅上纳头便拜叩伏罪说道:「亡命狂徒冒犯虎威望乞恕罪!」呼延灼亦向前来伏罪道:「小可既蒙将令不敢不依。万望将军免恕虚诳之罪!」关胜看了一班头领义气深重回顾宣赞郝思道:「我们被擒在此所事若何?」二人答道:「并听将令。」关胜道:「无面还京愿赐早死!」宋江道:「何故此言?将军倘蒙不弃微贱可以一同替天行道;若是不肯不敢苦留只今便送回京。」关胜道:「人称忠义宋公明果然有之!人生世上君知我报君友知我报友。今日既已心动愿住帐下为一小卒。」宋江大喜;当日一面设筵庆贺一边使人招安逃窜败军又得了五七千人马;军内有老幼者随即给散银两便放回家;一边差薛永书往蒲东搬取关胜老幼都不在话下。宋江正饮宴间默然想起卢员外石秀陷在北京潸然泪下。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吴用自有措置。只过今晚来日再起军兵去打大名必然成事。」关胜便起身说道:「关某无可报答爱我之恩愿为前部。」宋江大喜次日早晨传令就教宣赞郝思为副拨回旧有军马便为前部先锋;其余原打大名头领不缺一个添差李俊、张顺将带水战盔甲随去以次再望大名进。这里却说梁中书在城中正与索起病饮酒。是日日无晶光朔风乱吼只见探马报道:「关胜、宣赞、郝思并众军马俱被宋江捉去已入夥了!梁山泊军马现今又到!」梁中书听得得目瞪口呆杯翻筷落。只见索禀道:「前都中贼冷箭今番定复此雠!」梁中书便斟热酒立赏索教:「快引本部人马出城迎敌!」李成、闻达随後调军接应。其时正是仲冬天气连日大风天地变色马蹄冻合铁甲如冰。索出席斧直至飞虎峪下寨。次日宋江引前部吕方、郭盛上高阜看关胜厮杀。三通战鼓罢这里关胜出阵。对面索出马。 当时索见了关胜却不认得。随征军卒说道:「这个来的便是新背叛的大刀关胜。」索听了并不打话直抢过来迳奔关胜。关胜也拍舞刀来迎。两人斗无十合李成却在中军看见索战关胜不下自舞双刀出阵夹攻关胜。这边宣赞、郝思见了各持兵器前来助战。五骑马搅做一块。宋江在高阜看见鞭梢一指大军卷杀过去。李成军马大败亏输连夜退入城去。宋江催兵直抵城下扎营寨。 次日彤云压阵天惨地裂索独引一支军马出城冲突。吴用见了便教军校迎敌觑战:他若追来乘劫便退。因此索得了一阵欢喜入城。当晚云势越重风色越紧。吴用出帐看时却早成团打滚降下一天大雪。吴用便差步军去大名城外靠山边河狭处掘成陷坑。上用土盖。那雪降了一夜平明看时约已没过马膝。却说索策马上城望见宋江军马各有惧色东西策立不定当下便点三百军马蓦地冲出城来。宋江军马四散奔波而走;却教水军头领李俊、张顺、身披软战勒马横枪前来迎敌。却才与索交马弃枪便走特引索奔陷坑边来。索是个性急的。那里照顾?那里一边是路一边是涧。李俊弃马跳入涧中向著前面口里叫道:「宋公明哥哥快走!」索听了不顾身体飞马撞过阵来。山背後一声炮响索连人和马跌将下去。後面伏兵齐起。这索便有三头六臂也须七损八伤。正是:烂银深盖藏圈套碎玉平铺作陷坑。毕竟急先锋索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四回 托塔天王梦中显圣 浪里白条水上报冤 却说宋江因这一场大雪定出计策擒弓索其余军马都逃入城去报说索被擒。梁中书听得这个消息不由他不慌传令教众将只是坚守不许出战;意欲便杀卢俊义、石秀又恐激了宋江朝廷急无兵马救应其祸愈;只得教监守著二人再行申报京师听凭太师处分。且说宋江到寨中军帐上坐下早有伏兵解索到麾下。宋江见了大喜喝退军健亲解其缚请入帐中置酒相待用好言抚慰道:「你看我众兄弟们一大半都是朝廷军官。若是将军不弃愿求协助宋江一同替天行道。」杨志向前另自叙礼诉说别後相念。两人执手洒泪事已到此不得不服。宋江大喜。再教置酒帐中作贺。次日商议打城一连数日急不得破宋江闷闷不乐。是夜独坐帐中忽然一阵冷风刮得灯光如豆;风过处灯影下闪闪走出一人。宋江抬头看时却是天王晁盖却进不进叫道:「兄弟你在这里做甚麽?」宋江吃了一惊急起身问道:「哥哥从何而来?冤雠不曾报得中心日夜不安;又因连日有事一向不曾致祭;今日显灵必有见责。」晁盖道:『兄弟不知我与你心腹弟兄我今特来救你。如今背上之事了只除江南地灵星可免无事兄弟曾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今不快走时更待甚麽?倘有疏失如之奈何!休怨我不来救你。』宋江意欲再问明白赶向前去说道:「哥哥阴魂到此望说真实!」晁盖道:「兄弟你休要多说只顾安排回去不要缠障。我便去也。」宋江撒然觉来却是『南柯一梦』便请吴用来到中军帐中;宋江备述前梦。吴用道:「既是天王显圣不可不信其有。目今天寒地冻军马亦难久住正宜权回山守待冬尽春初雪消冰解那时再来打城亦未为晚。」宋江道:「军师之言难是只是卢员外和石秀兄弟陷在缧度日如年只望我等兄弟来救。不争我们回去诚恐这厮们害他性命。此事进退两难如之奈何?」当夜计议不定。次日只见宋江神思疲卷身体热;头如斧劈一卧不起。众头领都到帐中看视。宋江道:「只觉背上好生热疼。」众人看时只见鏊子一般红肿起来。吴用道:「此疾非痈即疽;吾看方书豆粉可以护心毒气不能侵犯。快觅此物安排与哥哥吃。只是大军所压之地急切无有医人!」只见浪里白条张顺说道:「小弟旧在浔江时因母得患背疾百药不能得治後请建康府安道全手到病除自此小弟感他恩德但得些银两便著人送去请他。令见兄长如此病症只除非是此人医得。只是此去东途路远急不能便到。为哥哥的事只得星夜前去。」吴用道:「兄长梦晁天王所言百日之灾只除江南地灵星可治莫非正应此人?」宋江道:「兄弟你若有这个人快与我去休辞生受;只以义气为重星夜去请此人救我一命!」吴用叫取蒜金一百两与医人再将二三十两碎银作盘缠分付张顺:「只今便行好歹定要和他同来切勿有误。我今拔寨回山和他山寨里相会。兄弟是必作急快来!」 张顺别了众人背上包裹望前便去。且说军师吴用传令诸将:火收军罢战回山。车子上载宋江只今连夜起。 大名府内曾经我伏之计只猜我又诱他定是不敢来追。 一边吴用退兵不题。却说梁中书见报宋江兵又去了正是不知何意。李成闻达道:「吴用那厮诡计极多只可坚守不宜追赶。」话分两头。且说张顺要救宋江连夜趱行时值冬尽无雨即雪路上好生艰难。张顺冒著风雪舍命而行独自一个奔至扬子江边看那渡船时并无一只张顺只叫得苦。没奈何著江边又走只见败苇里面有些烟起张顺叫道:「梢公快把渡船来载我!」只见芦苇里簌簌的响走出一个人来头戴箬笠身披蓑衣问道:「客人要那里去?」张顺道:「我要渡江去建康府干事至紧多与你些船钱渡我则个。」那梢公道:「载你不妨;只是今日晚了便过江去也没歇处。你只在我船里歇了到四更风静雪止我却渡你过去只要多出些船钱与我。」张顺道:「也说得是。」便与梢公钻入芦苇里来见滩边缆著一只小船蓬底下一个瘦後生在那里向火。梢公扶张顺。下船走入舱里把身上湿衣裳脱下来叫那小後生就火上烘焙。张顺自打开衣包取出绵被和身一卷倒在舱里叫梢公道:「这里有酒卖麽?买些来吃也好。」梢公道:「酒却没买处要饭便吃一碗。」张顺再坐起来吃了一碗饭放倒头睡。一来连日辛苦二来十分托大初更左侧不觉睡著。 那瘦生一头双手向著火盆一头把嘴努著张顺一头口里轻轻叫那梢公道:「大哥你见麽?」梢公盘将来去头边只一捏觉道是金帛之物把手摇道:「你去把船放开去江心里下手不迟。」那後生推开蓬跳上岸解了缆跳上船把竹篙点开搭下橹咿咿呀呀地摇出江心里来。梢公在船舱里取缆船索轻轻地把张顺捆缚做一块便去船梢板底下取出板刀来。张顺却好觉来双手被缚挣挫不得。梢公手拿板刀按在他身上。张顺告道:「好汉!你饶我性命都把金子与你!」梢公道:「金子也要你的性命也要!」张顺连声叫道:「你只教我囫囵死冤魂便不来缠你!」梢公道:「这个却使得!」放下板刀把张顺扑通的丢下水去。 那梢公便去打开包来看时见了许多金银倒吃一吓;把眉头只一皱便叫那瘦後生道:「五哥进来和你说话。」那人钻入舱里来被梢公一手揪住一刀落得砍得伶仃推下水去。梢公打并了船中血迹自摇船去了。却说张顺是个水底伏得三五夜的人一时被推下水就江底咬断索子赴水过南岸时见树林中隐隐有些灯光;张顺爬上岸水渌渌地转入林子里看时却是一个酒店半夜里起来酒破壁缝透出火来。张顺叫开门时见个老丈纳头便拜。老丈道:「你莫不是江中被人劫了跳水逃命的麽?」张顺道:「实不相瞒老丈小人从山东来要去建康府干事晚来隔江觅船不想撞著两个歹人把小子应有衣服金银尽都劫了窜入江中。小人却会赴水逃得性命。公公救度则个!」 老丈见说领张顺入後屋中把个衲头与他替下湿衣服来烘烫些热酒与他吃。老丈道:「汉子你姓甚麽?山东人来这里干何事?」张顺道:「小人姓张;建康府太医是我兄弟特来探望他。」老丈道:「你从山东来曾经梁山泊道?」张顺道:「正从那里经过。」老丈道:「他山上宋头领不劫来往客人又不杀人性命只是替天行道?」张顺道:「宋头领专以忠义为主不害良民只怪滥官污吏。」老丈道:「老汉听得说:宋江这夥端的仁义只是救贫济老那里似我这里草贼!若待他来这里百姓都快活不吃这夥滥官污吏薅恼!」张顺听罢道:「公公不要吃惊小人便是浪里白条张顺;因为俺哥哥宋公明害背疮教我将一百两黄金来请安道全。谁想托大在船中睡著被这两个贼男女缚了双手窜下江里;被我咬断绳索到得这里。」老丈道:「你既是那里好汉我教儿子出来和你相见。」不多时後面走出一个瘦後生来看著张顺便拜道:『小人久闻哥哥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小人姓王排行第六。因为走跳得快人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师不得传受权在江边卖酒度日。却才哥哥被两个劫了的小人都认得:一个是「截江鬼」张旺;那一个瘦後生却是华亭县人唤做「油里鳅」孙五。这两个男女时常在这江里劫人。哥哥放心在此住几日等这厮来吃酒我与哥哥报雠。』张顺道:「感承哥哥好意。我为兄长宋公明恨不得一日奔回寨里。只等天明便入城去请安太医回来却相会。」当下王定六将出自己一包新衣裳都与张顺换了杀鸡置酒相待不在话下次日天晴雪消王定六再把十数两银子与张顺且教内建康府来。张顺进得城中迳到槐桥下看见安道全正门前货药。张顺进得门我著安道全纳头便拜。安道全看见张顺便问道:「兄弟多年不见甚麽风吹得到此?」张顺随至里面把这闹江洲跟宋江上山的事一一告诉了;後说宋江现患背疮特地来请神医杨子江中险些儿送了性命因此空手而来都实诉了。安道全道:「若论宋公明天下义士去医好他最是要紧。只是拙妇亡过家中别无亲人离远不得;以此难出。」张顺苦苦要求道:「若是兄长推却不去张顺也不回山!」安道全道:「再作商议。」张顺百般哀告安道全方才应允。原来安道全新和建康府一个烟花娼妓唤做李巧奴时常往来正是打得火热。当晚就带张顺同去他家安排酒吃。 李巧奴拜张顺为叔叔。三杯五盏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说道:「我今晚就你这里宿歇明日早和这兄弟去山东地面走一遭;多只是一个月少至二十余日便回来看你。」 那李巧奴道:「我却不要你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上我门!」安道全道:「我药囊都己收拾了只要动身明日便走。你且宽心我便去也不到耽搁。」李巧奴撒娇撒痴倒在安道全怀里说道:「你若还不念我去了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张顺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水吞了这婆娘。 看看天色晚了安道全大醉倒了扶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却来付张顺道:「你自归去我家又没睡处。」 张顺道:「我待哥哥酒醒同去。」巧奴遣他不动只得安他在门小房里歇。张顺心中忧煎那里睡得著。初更时分有人敲门张顺在壁缝里张时只见一个人闪将入来便与虔婆说话。那婆子问道:「你许多时不来却在那里?今晚太医醉倒在房里却怎生奈何?」那人道:「我有十两金子送与姐姐打些钗环;老娘怎地做个方便教他和我厮会则个。」虔婆道:「你只在我房里我叫女儿来。」张顺在灯影下张时却正是截江鬼张旺。近来这厮但是江中寻得些财便来他家使。张顺见了按不在火起;再细听时只见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叫巧奴相伴张旺。张顺本待要抢入去却又怕弄坏了事走了这贼。约莫三更时分厨下两个使唤的也醉了;虔婆东倒西歪却在灯前打醉眼子。张顺悄悄开了房门折到厨下见一把厨刀油晃晃放在灶上;看这虔婆倒在侧板凳上。张顺走将入来拿起厨刀先杀了虔婆;要杀使唤的时原来厨刀不甚快砍了一个人刀口早倦了。那两个正待要叫却好一把劈柴斧正在手边绰起来一斧一个砍杀了。房中婆娘听得慌忙开门正迎著张顺手起斧落劈胸膛砍翻在地。张旺灯影下见砍翻婆娘推开後窗跳墙便走。张顺懊恼无及忽然想著武松自述之事随即割下衣襟沾血去粉墙写道:「杀人者我安道全也!」一连写了数十余处。捱到五更将明只听得安道全在房里酒醒便叫「我那人。」张顺道:「哥哥不要做声我教你看那人!」安道全起来看见四处死尸吓得浑身麻木颤做一团。张顺道:「哥哥你再看你写的麽?」安道全:「你苦了我也!」张顺道:「只有两条路从你行。若是声张起来我自走了哥哥却用去偿命;若还你要没事家中取了药囊连夜迳上梁山泊救我哥哥:这两件随你行!」安道全道:「兄弟!你忒这般短命见识!」趁天未明张顺卷了盘缠同安道全回家开锁推门取了药;出城来迳到王定六酒店里。王定接著说道:「昨日张旺从这里走过可惜不遇见哥哥。」张顺道:「我也曾遇见那厮可惜措手不及。正是要干大事那里且报小雠。」说言未了王定六报道:「张旺那厮来也!」张顺道:「且不要惊他看他投那里去!」只见张旺去滩头看船。王定六叫道:「张大哥你留船来载我两个亲眷过去。」张旺道:「要趁船快来!」王定六报与张顺道:「安兄你可借衣与小弟穿小弟衣裳却换与兄长穿了才去趁船。」安道全道:「此是何意?」张顺道:「自有主张兄长莫问。」安道全脱下衣服与张顺奂穿了;张顺戴上头巾遮尘暖笠影身;王定六取了药囊。走到船边张旺拢船傍岸三个人上船。张顺爬入後悄揭起板板刀尚在;悄然拿了再入船舱里。张旺把船摇开咿哑之声又到江心里面。张顺脱去上盖叫一声「梢公快来!你看船舱里有血迹!」张旺道:「客人休要取笑。」一头说头钻入舱里来;被张顺搭地揪住喝一声:「强贼!认得前日雪天趁船的客人麽!」张旺看了做声不得。张顺喝道:「你这厮谋了我一百两黄金又要害我性命!你那个瘦後生那里去了?」张旺道:「好汉小人见金子多了怕他要分我便少了;因此杀死丢入江里去了。」张顺道:「你这强贼!老爷生在浔阳江边长在小孤山下做卖鱼牙子天下传名!只因闹了江州占住梁山泊里随从宋公明纵横天下谁不惧我!你这厮骗我下船缚住双手丢下江心不是我会识水时却不送了性命!今日冤雠相见饶你不得!」就势只一拖提在船舱中取才船索把手脚淦马攒蹄捆缚做一块看著那扬子大江直丢下去喝一声道:「也免了你一刀!」王定六看了十分叹息。 张顺就船内搜出前日金子并零碎银两都收拾包裹里三人棹船到岸对王定六道:「贤弟恩义生死难忘!你若不弃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赶上梁山泊来一同归顺大义未知你心下如何?」王定六道:「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说罢分别。张顺和安道全换转衣服就北岸上路。王定六作辞二人复上小船自摇回家收拾行李赶来。且说张顺与同安道全下得北岸背了药囊移身便走。那安道全是个墨的人不会走路;行不得三十余里早走不动。张顺请入村店买酒相待。正吃之间只见外面一个客人走到面前叫声:「兄弟如何这般迟误!」张顺看时却是神行太保戴宗扮做客人赶来。张顺慌忙教与安道全相见了便问宋公明哥哥消息。戴宗道:「目今宋哥哥神思昏迷水米不进看看待死!」张顺闻言泪如雨下。安道全道:「皮肉血色如何?」戴宗答道:「肌肤憔悴终夜叫唤疼痛不止性命早晚难保!」安道全道:「若是皮肉身体得知疼痛便可医治;只怕误了日期。」戴宗道:「这个容易。」取两个甲马拴在安道全腿上。戴宗自背了药囊分付张顺:「你自慢来我同太医前去。」两个离了村店作起神行法先去了。且说这张顺在本处村店里一连安歇了两三日只见王定六背了包裹同父亲果然过来。张顺接见心中大喜说道:「我专在此等你。」王定六大惊道:「哥哥何由得还在这里?那安太医何在?」张顺道:「神行太保戴宗接来迎著已和他先行去了。」王定六却和张顺并父亲一同起身投梁山泊来。且说戴宗引著安道全作起神法连夜赶到梁山泊;寨中大小头领接著拥到宋江卧榻内就床上看时口内一丝两气。安道全先诊了脉息说道:「众头领休慌脉体无事。身躯虽是沉重大体不妨。不是安某说口只十日之间便要复旧。」众人见说一齐便拜。安道全先把艾培引出毒气然後用药:外使敷贴之饵内用长托之剂。五日之间渐渐皮肤红白**滋润。不过十日虽然疮口未完却得饮食如旧。只见张顺引著王定六父子二人拜见宋江并众头领诉说江中被劫水上报冤之事。众皆称叹:「险些误了兄长之患!」宋江才得病好便又对众洒泪商量要打大名救枝卢员外石秀。安道全谏道:「将军疮口未完不可轻动;动则急难痊可。」吴用道:「不劳兄长挂心只顾自己将息调理体中元气。吴用虽然不才只就目今春初时候定要打破大名城池救取卢员外石秀二人性命擒拿淫妇奸夫以满兄长报仇之意。」宋江道:「若得军师真报此仇宋江虽死瞑目!」吴用便就忠义堂上传令。有分教:大名城内变成火窟枪林;留守司前翻作尸山血海。正是:谈笑鬼神皆丧胆指挥豪杰尽倾心。毕竟军师吴用怎地去打大名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五回 时迁火烧翠云楼 吴用智取大名府 话说吴用对宋江道:“令日幸喜得兄长无事又得安太医在寨中看视贵疾此是梁山泊万千之幸。比及兄长卧病之时小生累累使人去大名探听消息梁中书昼夜忧惊只恐俺军马临城。又使人直往大名城里城外井处遍贴无头告示晓谕居民勿得疑虑: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大军到郡自有对头:因此梁中书越怀鬼胎。又闻蔡太师见说降了关胜天子之前更不敢提:只是主张招安大家无事因累累寄书与梁中书教且留卢俊义石秀二人性命好做手脚。”宋江见说便要催趱军马下山去打大名。吴用道:“即令冬尽春初早晚元宵节近。大名年例大张灯火。我欲趁此机会先令城中埋伏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可以破之。”宋江道:“此计大妙!便请军师落。”吴用道:“为头最要紧的是城中放火为号。你众兄弟中谁敢与我先去城中放火?”只见阶下走过一人道:“小弟愿往。”众人看时却是鼓上蚤时迁。时迁道:“小弟幼年间曾到大名城内有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眼见得元宵之夜必然喧哄。小弟潜地入城到得元宵节夜只盘去翠云楼上放起火来为号军师可自调遣人马入来。”吴用道:“我心正待如此。你明白天晓先下山去。只在元宵夜一更时候楼上放起火来便是你的功劳。”时迁应允得令去了。吴用次日却调解珍解宝扮做户去大名城内官员府里献纳野味;正月十五日夜间只见火起为号便去留守司截住报事官兵。 两个得令去了。再调杜迁宋万扮做卖米客人推辆车子去中宿歇;元宵夜只看号起时却来先夺东门。两个得令去了。再调孔明孔亮扮做仆者前去大名城内闹市里房檐下宿歇只看楼前火起便要往来接应。两个得令去了。再调李应史进扮做客人去大名东门外安歇只看城中号火起时先斩把门军士夺下东好做出路。两个得令去了。再调鲁智深武松扮做行脚僧前去大名城外庵院挂搭只看城中号火起时便去南门外截住大军冲击去路。两个得令去了。再调邹渊邹闰扮做卖灯客人直往大名城中寻客店安歇只看楼中火起便去司狱司前策应。两个得令去了。再调刘唐杨雄扮做公人直去大名州衙前宿歇只看号火时便去截住一应报事人员令他尾不能救应。两个得令去了。 再调公孙胜先生扮做云游道人却教凌振扮做道童跟著将带风火轰天等数百个直去大名城内净处守待只看号火起时施救。两个得令去了。再调张顺跟随燕青从水门里入城迳奔卢员外家单捉淫扫奸夫。再调王矮虎孙新张青扈二娘顾大嫂孙二娘扮做三对村里夫妇内城看灯寻至卢俊义家中放火。再调柴进带回乐和扮做军官直去蔡节级家中要保救二人性命。众头领俱各得令去了。此是正月初头。不说梁山泊好汉依次各各下山进。且说大名梁中书唤过李成闻达王太守等一干官员商议放灯一事。梁中书道:“年例城中大张灯火庆贺二宵与民同乐全似东京体例;如今被梁山泊贼人两次侵境只恐放灯因而惹祸。下官意欲往歇放灯你众官心下如何计议?”闻达便道:“想此贼人潜地退去没头告示乱贴此是计穷必无立意相公何必多虑?若还今年不放灯时这厮们细作探知必然被他耻笑。可以传下钧旨晓示居民:比上年多设花灯添扮社火市中心添搭两座鳌山依照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教府尹点视居民勿令缺少;相公亲自行春务要与民同乐。闻某亲领一彪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人奸计;再著李都监亲引铁马军城巡逻勿令居民惊扰。”梁中书见说大喜。众官商议已定随即出榜晓谕居民。 这北京大名府是河北头一个大郡;冲要去处却有诸路买卖云屯雾集只听放灯。都来赶趁。在城坊隅巷陌该管厢官每日点视只得装扮社火;豪富之家催促悬挂花灯。远者三二百买近者也过百十里之外便有客商年年将灯到城货卖。家家门前扎起灯栅都要赛挂好灯巧样烟火;户内缚起山棚摆放五色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书画并奇异骨董玩器之物;在城大街小巷家家都要点灯。大名府留守司州桥边搭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红黄大龙两条每片麟甲上点灯一盏口喷净水。去州桥河内周围上下点灯不计其数。铜佛寺前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青龙一条周回也有千百盏花灯。翠云楼前也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著一条白龙四面灯火不计其数。原来这座酒楼名贯河北号为第一;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绣柱极是造得好;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阁子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城中各处宫观寺院佛殿法堂中各设灯火庆贺丰年。三瓦两舍更不必说。那梁山泊探细人得了这个消息报上山来。吴用得知大喜去对宋江说知备细。 宋江便要亲自领兵去打大名。安道全谏曰:“将军疮口未完切不可轻动;稍若怒气相侵实难痊可。”吴用道:“小生替哥哥走一遭。”随即与铁面孔目裴宣点拨八路军马:第一队大刀关胜引领宣赞郝思为前部镇三山黄信在後策应都是马军。第二队豹子头林冲引领五麟邓飞为前部小李广花荣在後策应都是马军。第三队双鞭呼延灼引领韩滔彭圯为前部病尉迟孙立在後策应都是马军。第四队霹雳火秦明引领欧鹏燕青为前部跳涧虎陈达在後策应都是马军。第五队调步军师头领没遮拦穆弘将引杜兴郑天寿。第六队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将引李立曹正。第七队步军头领插翅虎雷横将引施恩穆春。第八队步军头领混世魔王樊瑞将引项充李衮。这八路马步军兵各自取路即今便要起行毋得时刻有误。正月十五日二更为期都要到大名城下。马军步军一齐进。那八路人那依令下山。其余头领尽跟宋江保守山寨。 且说时迁越墙入城城中客店内却不著单身客人。他自由的街上闲走到晚来东岳庙神座底下安身。正月十三日却在城内往来观看那搭缚灯棚悬挂灯火。正看之间只见解珍解宝挑著野味在城中往来观看;又撞见杜迁宋万两个从瓦子里走将出来。时迁当日先去翠云楼上打一个尖只见孔明披著头身穿羊皮破衣右手拄一条杖子左手拿个碗腌腌在那里求乞见了时迁打抹他去背说话。时迁道:“哥哥你这般一个汉子红红白白皮面不像叫化的。城中做公的多倘或被他看破须误了大事。哥哥可以躲闪回避。”说不了又见个丐者从墙边来;看时却是孔亮。时迁道:“哥哥你又露出雪也似白面来亦不像忍饥受饿的人;这般模样必然决撒!”却才道罢背後两个人劈角儿揪住喝道:“你们做得好事!”回头看时却是杨雄刘唐。时迁道:“你惊杀我也!”杨雄道:“都跟我来。”带去僻静处埋怨道:“你三个好分晓!却怎地在那里说话?倒是我两个看见;倘若被他眼明手快的公人看破却不误了大事?我两个都已见了弟兄们不必再上街去。”孔明道:“邹渊邹闰昨日街上卖灯鲁智深武松已在城外庵里。再不必多说只顾临期各自行事。”五个说了都出到一个寺前。正撞见一个先生从寺里出来。 众人抬头看时却是入云公孙胜;背後凌振扮作道童跟著。七个人都点头会意各自去了。看看相近上元。梁中书先令大刀闻达将引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寇。十四日却令李天王李成亲引铁骑马军五百全副披挂城巡视。次日正是月十五日。是日好生晴明梁中书满心欢喜。 未到黄昏一轮明月却涌上来照得六街三市熔作金银一片。士女挨肩叠背。烟火花炮比前越添得盛了。是晚节级蔡福分付教兄弟蔡庆看守著大牢“我自回家看看便来。” 方才进得家门只见两个人闪将入来前面那个军官打扮後面仆者模样。灯火之下看时蔡福认得是小旋风柴进後面的却不晓得是铁叫子乐和。蔡节级便请入里面去现成杯盘随即管待。柴进道:“不必赐酒。在下到此有件紧事相央。卢员外石秀全得足下相觑称谢难尽。令晚小子欲就大牢里赶此元宵热闹看望一遭。望你相烦引进休得推却。”蔡福是个公人早猜了八分;欲待不依诚恐打破城池都不见了好处又陷了老小一家性命;只得担著血海的干系便取些旧衣裳教他两个换了也扮做公人换了巾帻;带柴进乐和迳奔牢中去了。初更左右王矮虎一丈青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三对儿村里夫妇乔乔画画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便入东门去了;公孙胜带同凌振挑著荆蒌去城隍庙里廊下坐地;(这城隍庙只在州衙侧边。)邹渊邹闰挑著灯在城中闲走;杜迁宋万各推一辆车子迳到梁中书衙前闪在人闹处;(原来梁中书衙只在东门里大街住。)刘唐杨雄各提著水火棍身边都自有暗器来州桥上两边坐定;燕青领了张顺自从水门里入城静处埋伏:都不在话下。不移时楼上鼓打二更。却说时迁挟著一个篮儿里面都是硫磺焰硝(放火的药头)篮儿上插朵闹蛾儿走入翠云楼後;走上楼去只见阁子内吹笙萧动鼓板掀云闹社子弟们闹闹嚷嚷都在楼上打哄赏灯。时迁上到楼上只做卖闹娥的各去阁子里去看。撞见解珍解宝拖著钢叉叉上挂著兔儿在阁子前走。时迁便道:“更次到了。怎生不见外面动掸?”解珍道:“我两个方才在楼前见探马过去多管兵马到了。你只顾去行事。”言犹未了只见楼前都起喊来说道:“梁山泊军马到西门外了!”解珍分付时迁:“你自快去!我自去留守司前接应!”奔到留守司前只见败残军马一齐奔入城来说道:“闻大刀吃了寨也!梁山泊贼寇引军都到城下也!”李成正在城上巡逻听见说了飞马来到留守司前教点军兵分付闭上城门守护本州。 却说王太守亲引随从百余人长枷铁锁在街镇压;听得报说这话慌忙回留守司前。却说梁中书正在衙前醉了闲坐初听报说尚自不甚慌;次後没半个更次流星探马接连报来吓得一言不吐单叫:“备马!备马!”说言未了只见翠云楼上烈焰冲天火光夺目十分浩大。梁中书见了急上得马却待要去看时只见两条大汉推两辆车子放在当路便去取盏挂的灯来望车子点著随即火起。梁中书要出东门时两条大汉口称:“李应史进在此!”手捻朴刀大踏步杀来。把门官军吓得走了手边的伤了十数个。杜迁宋万却好接著出来四个合做一处把住东门。梁中书见不是头势带领随行伴当飞奔南门。南门传说道:“一个胖大和尚。轮动铁禅杖:一个虎面行者掣出双戒刀;喊杀入城来!”梁中书回马再到留守司前只见解珍解宝手捻钢叉在那里东冲西撞;急待回州衙不敢近前。 王太守却好过来刘唐杨雄两条水火棍齐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於街前;虞侯押番各逃残生去了。梁中书急急回马奔西门只听得城隍庙里火炮齐响轰天震地。 邹渊邹闰手拿竹竿只顾就檐下放起火来;南瓦子前王矮虎一丈青杀将过来:孙新顾大嫂身边掣出暗器就那里协助;铜佛寺前张青孙二娘入去爬上鳌山放起火起。此时大名城内百姓黎民一个个鼠窜狼奔一家家神号鬼哭四下里十数处火光冲天四方不辨。却说梁中书奔到西门。接著李成军兵急到南门城上勒住马在鼓楼上看时只见城下军马摆满旗号写“大刀关胜”火焰光中抖擞精神施逞骁勇;左有韩滔右有彭圯黄信在後催动人马雁翅般横杀将来已到门下。梁中书出不得城去和李成躲至北门城下望见火明亮军马不知其数却是豹子头林冲跃马横枪左有马麟右有邓飞花荣在後催动人马飞奔将来。再转东门一连火把丛中只见没遮拦穆弘左有杜兴右有郑天寿三筹好汉当先手捻朴刀引领一千余人杀入城来。梁中书迳奔南门舍命夺路而走。吊桥边火把齐明只见黑旋风李逵左有李立右有曹正李逵浑身脱剥手拿双斧从城濠里飞杀过来;李立曹正一齐俱到。李成当先杀开条血路奔出城来护著梁中书便走。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火把丛中军马无数却是双鞭呼延灼拍动坐下马舞动手中鞭迳抢梁中书。李成手举双刀前来迎敌。那时李成无心恋战拨马便走。左有韩滔右有彭圯两肋里撞来孙立在後催动人马并力杀来。正斗间背後赶上小李广花荣拈弓搭箭射中李成副将翻身落马。李成见了飞马奔走。未及半箭之地只见右手下锣鼓乱鸣火光夺目却是霹雳火秦明跃马舞棍引著燕顺欧鹏背後陈达又杀将来。李成浑身是血且走且战护著梁中书冲路而去。话分两头。却说城中之事。 宋万去杀梁中书一门良贱。刘唐杨雄去杀王太守一家老小。孔明孔亮已从司狱司後墙爬将入去。邹渊邹闰却在司狱司前接住往来之人。大牢里柴进乐和看见号起了便对蔡福蔡庆道:“你弟兄两个见也不见?更待几时?”蔡庆在门边看时邹渊邹闰便撞开牢门大叫道:“梁中泊好汉全伙在此!好好送出卢员外石秀哥哥来!”蔡庆慌忙报蔡福时孔明孔亮早从牢屋上跳将下来。不由他兄弟两个肯与不肯柴进身边取出器械便去开枷放了卢俊义石秀。柴进说与蔡福:“你快跟我去家中保护老小!”一齐都出牢门来。邹渊邹闰接著合做一处。蔡福蔡庆跟随柴进来家中保全老小。卢俊义将引石秀孔明孔亮邹渊邹闰五个兄弟迳奔家中来捉李固贾氏。却说李固听得梁山泊好汉引军马入城又见四下里火起正在家中有些眼跳便和贾氏商量收拾了一包金珠细软背了便出门奔走。只听得排门一带都倒正不知多少人抢将入来。李固和贾氏慌忙回身便望里面开了後门走过墙边迳投河下来寻躲避处。只见岸下张顺大叫:“那婆娘走那里去!”李固心慌便跳下船中去躲;却待攒入舱里又见一个人伸出手来劈髯儿揪住喝道:“李固!你认得我麽?”李固听得是燕青声音慌忙叫道:“小乙哥!我不曾和你有甚冤仇。你休得揪我上岸!”岸上张顺早把婆娘挟在肋下拖到船边。 燕青拿了李固都望东门来了。再说卢俊义奔到家中不见李固和那婆娘且叫众人把应有家私金银财宝都搬来装在车子上往梁山泊给散。却说柴进和蔡福到家中收拾家资老小同上山寨。蔡福道:“大官人可救一城百姓休教残害。”柴进见说便去寻军师吴用。比及寻著吴用急传下号令去时城中将及损伤一半。当时天色大明吴用柴进在城内鸣金收军。众头领却接著卢俊义外并石秀都到留守司相见备说牢中多亏蔡福蔡庆弟兄两个看觑已逃得残生。燕青张青早把李固贾氏解来。卢俊义见了且教燕青监下自行看管听候落不在话下。再说李成保护梁中书出城逃难正撞著闻达领著败残军马回来合兵一处投南便走。正走之间前军起喊来却是混世魔王樊瑞左有项充右有李衮三筹步军好汉舞动飞刀飞枪直杀将来:背後又是插翅虎雷横将引施恩穆春各引一千步军前来截住退路。正是:狱囚遇赦重回禁病客逢医又上床。毕竟梁中书一行人马怎地结煞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下卷 第六十六回 宋江赏步三军 关胜降水火二将 话说当下梁中书,李成,闻达慌速合得败残军马,投南便走。正行之间,又撞著两队伏兵,前後掩杀。李成,闻达护著梁中书,并力死战,撞透重围,逃得性命,投西一直去了。 樊瑞引项充,李衮追赶不上,自与雷横、施恩、穆春等大名府里听令。再说军师吴用在城中传下将令,一面出榜安民,一面救灭了火;梁中书李成闻达王太守各家老小,杀的杀了,走的走了,也不来追究;便把大名府库藏打开,应有金银宝物都装载上车子;又开仓廒,将粮米济满城百姓了,余者亦装载上车,将梁山泊贮用;号令众头领人马都皆完备,把李固、贾氏钉在陷车内。将军马标拨作三队梁山泊来,却叫戴宗先去报宋公明。 宋江会集诸将,下山迎接,都到忠义堂上。宋江见了卢俊义,纳头便拜。卢俊义慌忙答礼。宋江道:“宋江不揣,欲请员外上山同聚大义,不想却陷此难,几致倾送,寸心如割。皇天垂佑,今日再得相见!”卢俊义拜谢道:“上托兄长虎威,下感众头领义气,齐心并力,救拔贱体,肝脑涂地,难以报答!”便请蔡福、蔡庆拜见宋江,言说:“在下若非此二人,安得残生到此!”当下宋江要卢员外坐第一把交椅。卢俊义大惊道:“卢某是何等人,敢为山寨之主?但得与兄长执鞭随镫,做一小卒,报答救命之恩,实为万幸!”宋江再三拜请。卢俊义那里肯坐。只见李逵叫道:“哥哥偏不直性!前日肯坐坐了,今日又让别人!这把鸟交椅便真个是金子做的?只管让来让去,不要讨我杀将起来!”宋江大喝道:“你这厮!”卢俊义慌忙拜道:“若是兄长苦苦相让,著卢某安身不牢。”李逵又叫道:“若是哥哥做皇帝,卢员外做个丞相,我们今日都住在金殿里,也值得这般鸟乱;无过只是水泊子里做个强盗,不如仍旧了罢!”宋江气得话说不出。吴用劝道:“且教卢员外东边耳房安歇,宾客相待;等日後有功,却再让位。”宋江方才住了,就叫燕青一处安歇,另拨房屋,叫蔡福,蔡庆安顿老小。关胜家眷,薛永已取到山寨。宋江便叫大设筵宴,犒赏马步水三军,令大小头目并众喽罗军健各自成团作队去吃酒。忠义堂上,设宴庆贺;大小头领,相谦相让,饮酒作乐。卢俊义起身道:“淫妇奸夫,擒捉在此,听候发落。” 宋江道:“我正忘了,叫他两个过来!”众军把陷车打开,拖在堂前,李固绑在左边将军柱上,贾氏绑在右边将军上。 宋江道:“休问问这厮罪恶,请员外自行发落。”卢员外拿短刀,自下堂来,大骂泼妇贼奴,就将二人割腹剜心,凌迟处死;抛弃尸首,上堂来拜谢众人。众头领尽皆作贺,称赞不已。且不说梁山泊大设筵宴,犒赏马步三军。却说大名梁中书探听得梁山泊军马退去,再和李成,闻达,引领败残军马入城来看觑老小时,十损**,众皆号哭不已。比及邻郡起军追赶梁山泊人马时,已自去得远了,且教各自收军。梁中书的夫人躲在後花园中逃得性命,便叫丈夫写表申奏朝廷;写书教太师知道,早早调兵遣将,剿除贼寇报仇。抄写民间被杀死者五千余人。中伤者不计其数;各部军马总折却三万有余。 首将了奏文密书上路,不则一日,来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太师教唤入来。首将直至节堂下拜见了,呈上密书申奏,诉说打破大名,贼寇浩大,不能抵敌。蔡京初意亦欲苟且招安,功归梁中书身上,自己亦有荣宠,今日事体败坏,难以遮掩,便欲主战,因大怒道:“且教首将退去!”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中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面奏道君皇帝。天子览奏大惊。有谏议大夫赵鼎出班奏道:“前者往往调兵征剿,皆折兵将,盖因失其地利,以致如此。以臣愚意:不若降赦罪招安,诏取赴阙,命作良臣,以防边境之害。”蔡京听了大怒,喝叱道:“汝为谏议大夫,反灭朝廷纲纪,猖獗小人!罪合赐死!”天子道:“如正,目下便令出朝。”当下革了赵鼎官爵,罢为庶人。当朝谁敢再奏。天子又问蔡京道:“似此贼势猖獗,可遣谁人剿捕?”蔡太师奏道:“臣量这等草贼,安用大军?臣举凌州有二将:一人姓单名延,一人姓魏名定国:现任本州团练使。伏乞升下圣旨,星夜差人调此一枝人马,克日扫清山泊。”天子大喜,随即降写符著枢密院调遣。天子驾起,百官退朝。众官暗笑。次日,蔡京会省院差捧圣旨符投凌州来。再说宋江水浒寨内将大名所得的府库金宝钱物给赏与马步三军,连日杀牛宰马,大排筵宴,庆赏卢员外;虽无凤烹龙,端的肉山酒海。 众头领酒半酣,吴用对宋江说道:“今为卢员外打破大名,杀损人民,劫掠府库,赶得梁中书等离城逃走,他岂不写表申奏朝廷?况他丈人是当朝太师,怎肯干罢?必然起军发马来征讨。”宋江道:“军师所虑,最为得理。何不使人连夜去大名探听虚实,我这里好做准备?”吴用笑道:“小人已差人去了,将次也。”正在筵会之间,商议未了,只见原差探事人到来,说:“大名府梁中书果然申奏朝廷,要调兵征剿。有谏议大夫赵鼎,奏请招安,致被蔡京喝骂,削了赵鼎官职。如今奏过天子,差人往凌州调遣单延,魏定国──两个团练使──起州军马前来征讨。”宋江便道:“似此如何迎敌?”吴用道:“等他来时,一发捉了!”关胜起身道:“关胜自从上山,深感仁兄厚待,从不曾出得半气力。单延、魏定国,蒲城多曾相会。久知单延那厮善用“决水浸兵之法,”人皆称为“圣水将军”,魏定国这厮精熟“火攻之法,”上阵专用火器取人,因此呼为“神火将军”。小弟不才,愿借五千军兵,不等他二将起行,先在凌州路上接住。他若肯降时。带上山来;若不肯降,必当擒来奉献兄长,──亦不须用众领张了挟矢,费力劳神。不知尊意若何?”宋江大喜,便叫宣赞、郝文二将就跟著一同前去。关胜带了五千军马,来日下山。 次早,宋江与众头领在金沙滩寨前饯行,关胜三人引兵去了。众头领到忠义堂上,吴用便对宋江说道:“关胜此去,未保其心;可以再差良将,随後监督,就行接应。”宋江道:“吾观关胜,义气凛然,始终如一,军师不必多疑。”吴用道:“只恐他比不似兄长之心;可叫林,杨志领兵,孙立,黄信为副将,带领五千人马,随即下山。”李逵便道:“我也去走一遭。”宋江道:“此一去用你不著,自有良将建功。”李逵道:“兄弟若闲,便要生病;若不叫我去时,独自也要去走一遭!”宋江喝道:“你若不听我的军令,割了你头!”李逵见说,闷闷不已,不堂去了。不说林,杨志领兵下山接应关胜。次日,只见小校来报:“黑旋风李逵,昨夜二更,拿了两把板斧,不知那里去了。”宋江见报,只叫得苦:“是我夜来冲撞了他这几句言语多管是投别处了!”吴用道:“兄长,非也:他虽卤,义气倒重,不到得投别处去。多管是过两日便来。兄长放心。” 宋江心慌,先使戴宗去赶;後著时迁、李云、乐和、王定六──四个首将──分四路去寻。且说李逵是夜提著两把斧下山,抄小路迳投凌州去,一路上自寻思道:“这两个鸟将军,何消得许多军马征他!我且抢入城中,一斧一个,都砍杀了,也教哥哥吃一惊!──也和他们争得一口气!”走了半日,走得肚饥,把腰里摸一摸,原来仓慌下山,不曾带得盘缠,寻思道:“多时不曾做买卖,只得寻个鸟出气的!”正走之间,看见路旁一个酒店,李逵便入去里,连打了三角酒,二斤肉吃了,起身便走。酒保拦住讨钱。李逵道:“待我前头去寻得些买卖,却把来还你。”说罢,便动身。只见外面走入彪形大汉来,喝道:“你这黑厮好大胆!谁开的酒店。你来白吃,不肯还钱!”李逵睁眼道:“老爷不楝那里只是白吃!”那汉道:“我对你说时,惊得你尿流屁滚!老爷是梁山泊好汉韩伯龙的便是!本钱都是宋江哥哥的!”李逵听了暗笑:“我山寨里那里认得这个鸟人!”原来韩伯龙曾在江湖上打家劫舍,要来上梁山泊入伙,却投奔了旱地忽律朱贵,要他引见宋江;因是宋公明发背疮在寨中,又调兵遣将。 多忙少闲,不曾见得,朱贵权且教他在村中卖酒。当时李逵在腰间拔出一把斧,看著韩伯龙道:“把斧头为当。”韩伯龙不知是计,舒手来接,被李逵手起,望面门上只一斧,地砍著。可怜韩伯龙不曾上得梁山,死在李逵之手!两三个火家,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望深村里走了。李逵就地下掳掠盘缠,放火烧了草屋,望凌便走。行不得一日,正走之间,官道傍边,只见走过一条大汉,直上直下相李逵。李逵见那人看他,便道:“你那厮看柁爷怎地?”那汉便答道:“你是谁的老爷?”李逵便抢将入来。那汉子手起一拳,打个塔墩。李逵寻思道:“这个汉子倒使得好拳!”坐在地下,仰著脸,问道:“你这汉子姓甚名谁?”那汉道:“老爷没姓,要厮打便和你厮打!你敢起来!”李逵大怒,正待跳将起来,被那汉子,肋窝里只一脚,又踢了一交。李逵叫道:“赢你不得!”爬将起来便走。那汉叫住问道:“这黑汉子,你姓甚名谁?那里人氏?”李逵道:“今日输与你,不好说出。──又可惜你是条好汉,不忍瞒你:梁山伯黑旋风李逵的便是我!”那汉道:“你端的是不是?不要说慌。”李逵道:“你不信,只看我这两把斧。”那汉道:“你既是梁山泊好汉,独自一个投里去?”李逵道:“我和哥哥别口气,要投凌州去杀那姓单姓魏的两个!”那汉道:“我听得你梁山泊已有军马去了。你且说是谁?”李逵道:“先是大刀关胜,随後便是豹子头林,青面兽杨志领军策应。”那汉听了,纳头便拜。李逵道:“你便与我说罢,端的姓甚名谁?”那汉道:“小人原是中山府人氏,祖传三代,相扑为生,却才手脚,父子相传,不教徒弟。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著;山东,河北都叫我做没面目焦挺。近日打听得寇州地面有座山,名为枯树山;山上有个强人,平生只好杀人,世人把他比做丧门神,姓鲍,旭。他在那山里打家劫舍。我如今待要去那里入伙。”李逵道:“你有这本事,如何不来投奔俺哥哥宋公明?”焦挺道:“我多时要奔大寨入伙,却没条门路。今日得遇兄长,愿随哥哥。”李逵道:“我和宋公明哥哥争口气下了山来,不杀得一个人,空著双手,怎地回去?你和我去枯树山,说了鲍旭同去凌州,杀得单,魏二将,便好回山。” 焦挺道:“凌州一府城池,许多军马在彼,我和你只两个,便有十分本事,也不济事,枉送了性命;不如单去枯树山说了鲍旭,且去大寨入伙,此为上计。”两个正说之间,背後时迁赶将来,叫道:“哥哥忧得你苦,便请回山。如今分四路去赶你也!”李逵引著焦挺且教与时迁厮见了。时迁回山:“宋公明哥哥等你”李逵道:“你且住!我和焦挺商量了:先去枯树山说了鲍旭,方才回来。”时迁道:“使不得;哥哥等你,即便回寨。”李逵道:“你若不跟我去,你自先回寨报与哥哥知道,我便回也。”时迁惧怕李逵,自回山寨去了。焦挺却和李逵自投寇州来,望枯树山去了。话分两头,却说关胜与同宣赞,郝思文引领五千军马来,相近凌州。太守接得东京调兵的旨并蔡太师付,随请兵马团练单延,魏定国商议。 二将受了付,随即选点军兵,关领器械,拴束鞍马,整顿粮草,指日起行。忽闻报说:“蒲东大刀关胜引军到来侵犯本州。”单廷、魏定国听得,大怒,便收拾军马,出城迎敌。两军相迎,旗鼓相望。门旗下关胜出马。那边阵内,鼓声响处,转出一员将来,戴一顶浑铁打就四方铁帽,顶上撒一颗斗来大小黑缨;披一付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穿一领皂罗绣就点翠团秃袖征袍;著一双斜皮踢镫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碧钉就叠胜狮蛮带;一张一壶箭;骑一匹深乌马,使一条黑杆枪;前面打一把引军按北方毒县旗,上书七个银字:“圣水将军单廷,”又见这边鸾铃响处,又转出一员将来,戴一顶红缀嵌点金束发盔,顶卜撒二把扫长短赤缨;披一副摆连吞兽面猊铠;穿一领绣云霞飞怪兽绛袍,著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凤翎凿山狼牙箭,骑坐一匹胭脂马;手使一口熟钢刀;前面打一把引军按南方红绣旗,上书七个银字,“神火将军魏定国。”两员虎将一齐出到阵前,关胜见了,在马上说道:“二位将军,别来久矣。”单廷,魏定国大笑,指著关胜骂道:“无才小辈,背反狂夫!上负朝廷之恩,下辱祖宗名目,不知廉耻!引军到来,有何理说?”关胜答道:“你二将差矣。目今主上昏昧,奸臣弄权,非亲不用,非雠不弹。兄长宋公明,仁义忠信,替天行道,特令关某招请二位将军。倘蒙不弃,便请过来,同归山寨。”单,魏二将听得大怒,骤马齐出;一个是遥天一朵乌云,一个如近处一团烈火,飞出阵前。关胜却待去迎敌,左手下飞出宣赞,右手下奔出郝思文,两对儿在阵前厮杀。刀对刀,迸万道寒光,枪搠枪,起一天杀气。关胜提刀立在阵前,看了良久,啧啧叹赏不绝。正之间,只见水火二将一齐拨转马头望本阵便走。郝思文,宣赞随即追赶,冲入阵中。只见魏定国转入左边,单廷转过右边。一时宣赞赶著魏定国,郝思文追住单廷。说时迟,那时快;却说宣赞正赶之间,只见四五百步军,都是红旗红甲,一字儿围里将来,挠钓套索。一齐举发,和人连马,活捉去了。再说郝思文追到右边,却见五百来步军,尽是黑旗黑甲,一字儿里转来,脑後一发齐上,把郝思文生擒活捉去了。一面把人解入凌州;一面仍率五百精兵转过来。 关胜倒吃一惊,举手无措,望後便退。随即单廷、魏定国拍马在背後追来。关胜正走之间,只见前面冲出二将。关胜看时,左有林冲。右有杨志,从两肋窝里撞将出来,杀散凌州军马。关胜收住本部残军,与林冲,杨志相见,合兵一处。随後孙立,黄信一同见了,权且下寨。却说水火二将捉得宣赞、郝思文,得胜回到城中。张太守接著,置酒作贺;一面教做造陷车,装了二人,差一员偏将,带领三百步军,连夜解上东京,申达朝廷。且说偏将带领三百人马,监押宣赞,郝思文上东京来。迤逦前行,来到一个去处,只见满山枯树,遍地芦芽,一声锣响,撞出一伙强人,当先一个,手双斧,声喝如雷,正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後面带著这个好汉,正是没面目焦挺。两个好汉,引著小喽罗,拦著去路,也不打话,便抢陷车,偏将待要走,背後又撞出一个人来,脸如锅铁,双睛暴露。这个好汉正是丧门神鲍旭。向前把偏将,手起剑,砍下马来。其余人等,撇下陷车,尽皆逃命去了。李逵看时,却是宣赞、郝思文,便问了备细来由。宣赞亦问李逵:“你却怎生在此?”李逵便道:“为是哥哥不肯教我来厮杀,独自个私走下山来,先杀了韩伯龙,後撞见焦挺,引我到此。 多承鲍家兄弟一见如故,便如我山上一般接待。却才商议,正欲去打凌州,却有小喽罗,山头上望见伙人马监押车到来。只道是官兵捕盗,不想却是你二位。”鲍旭邀请到寨内,杀牛置酒相等待。郝思文道:“兄弟既然有心上梁山泊入伙,不若将引本部人马,就同去凌州并力攻打,此为上策。”鲍旭道:“小可与李兄如此商议;足下之言,说得最是。我山寨之中也有三二百匹好马。”带领五七百小喽罗,五筹好汉,一齐来打凌州。却说逃难军士奔回来与张太守,说道:“半路里有强人,夺了陷车,杀了偏将!”单廷魏定国听得大怒,便道:“这番拿著,便在这里施刑!”只听得城外关胜引兵搦战。单廷争先出马,开城门,放下吊桥,引五百黑甲军,飞奔出城迎敌;门旗开处,大骂关胜:“辱国败将!何不就死!”关胜听了,舞刀拍马。两个不到五十余合,关胜勒转马头,慌忙便走单廷随即赶将来。约赶十余里。关胜回头喝道:“你这厮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单廷挺枪直取关胜後心。关胜使出神威,拖起刀背,只一拍,喝一声“下去!”单廷下马。关胜下马,向前扶起,叫道:“将军恕罪!”单廷惶恐伏地,乞命受降。关胜道:“某在宋公明哥哥面前多曾举你;特来相招二位将军,同义大义。”单廷答道:“不才愿效犬马之力,同共替天行道。”两个说罢,并马而行。林接见二人并马行来,便问其故。关胜不说输赢,答道:“山僻之内,诉旧论新,招请归新,招请归降。”林等众皆大喜。单廷回至阵前,大叫一声,五百黑甲军兵一并过来;其余人马,奔入城中去了,连忙报知太守。魏定国听了,大怒,次日,领起军马,出城交战。单廷与同关胜、林冲直临阵前。只见门旗开处,神火将军出马,见单廷顺了关胜,大骂:“忘恩背主,不才小人!”关胜微笑,拍马向前迎敌。二马相交,军器并举。两将不到十合,魏定国望本阵便走。关胜却欲要追。单廷大叫道;“将军不可去赶!”关胜连忙勒住战马。说犹未了,凌州阵内早飞出五百火兵,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後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装满芦苇引火之物;军士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磺,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著,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遇马伤。关胜军兵四散奔走,退四十余里扎住。魏定国收转军马回城,看见本州烘烘火起,烈烈烟生。原来却是黑旋风李逵同焦挺,鲍旭,带领枯树山人马,却去凌州背後打破北门,杀入城中,劫掳仓库钱粮,放起火来。魏定国知了,不敢入城,慌速回军;被关胜随後赶上追杀,首尾不能相顾。凌州已失,魏定国只得退走,奔中陵县屯驻。关胜引军马把县四下围住,便令诸将调兵攻打。 魏定国闭门不出。单廷便对关胜、林等众位说道:“此人是一勇之夫,攻击得紧,他宁死,必不辱。事宽即完,急难成效。小弟愿往县中,不避刀斧,用好言招抚此人,束手来降,免动干戈。”关胜见说,大喜,随即叫单廷单人马到县。小校报知,魏定国出来相见了。单廷用好言说道:“如今朝廷不明,天下大乱,天子昏昧,奸臣弄权,我等归顺宋公明,且居水泊;久後奸臣退位,那时去邪归正,未为晚也。”魏定国听罢,沈吟半晌,说道:“若是要我归顺,须是关胜亲自来请,我便投降;他若是不来,我宁死不辱!”单廷即便上马,回来报与关胜,关胜见说,便道:“关某何足为重,却承将军谬爱?”匹马单刀,别了众人及单廷便去。林谏道:“兄长,人心难忖,三思而行。”关胜道:“旧时朋友,何妨?”直到县衙。魏定国接著,大喜,愿拜投降;同叙旧情,设筵管待;当日带领五百火兵,都来大寨;与林,杨志并众头领俱各相见已了。即便收军回梁山泊来。宋江早使戴宗接著,对李逵说道:“只为你偷走下山,教众兄弟赶了许多路!如今时迁,乐和,李云,王定六四个人先回山去了。我如今先去报知哥哥,免致悬望。”不说戴宗先去了。且说关胜等军马回到金沙滩,水军头领棹船接济军陆续渡过,只见一个人,气急败坏跑将来。众人看时,却是金毛犬段景住。林便问道:“你和杨林、石勇去北地里买马,如何这等慌速跑来?” 段景住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宋江调拨军兵,来打这个去处,重报旧雠,再雪前恨。正是,情知语是钓和线,从顺钓出是非来。毕竟段景住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七回 宋公明夜打曾头市 卢俊义活捉史文恭 话说时段景住跑来对林冲等说道:“我与杨林、石勇前往北地买马到彼选得壮窜有筋力好毛片骏马买了二百余匹;回至青州地面被一伙强人为头一个唤做“险道神”郁保四聚集二百余人尽数把马劫夺解送曾头市去了!石勇、杨林不知去向。小弟连夜逃来报知此事。” 林冲见说教且回山寨与哥哥相见了却商议此事。众人且过渡来都到忠义堂上见了宋江。关胜引单廷、魏定国与大小头领俱各相见了。李逵把下山杀了韩伯龙遇见焦挺、鲍旭同去打破凌州之事说了一遍。宋江听罢又添四个好汉正在欢喜。段景住备说夺马一事。 宋江听了大怒道:“前者夺我马匹至今不曾报仇。晁天王的又反遭他射死。今天如此无礼若不去剿这厮惹人耻笑不小!”吴用道:“即日春暖无事正好厮杀取乐。前者天王失其地利如今必用智取。”且教时迁他会飞檐走壁可去探听消息一遭回来却作商量。” 时迁听命去了。无三二日只见杨林、石勇逃得回寨备说曾头市史恭口出大言要与梁出泊势不两立。宋江见说便要起兵。吴用道:“再待时迁回报却去未迟。”宋江怒气填胸要报此雠片时忍耐不住又使戴宗飞去打听立等回报。 不过数日却是戴宗先回来说:“这曾头市要与凌州报雠欲起军马。见今曾头市口扎下大寨又在法华寺内做中军帐数百里遍插旌旗不知何路可进。” 次日时迁回寨报说:“小弟直到曾头市里面探知备细。见今扎下五个寨栅。曾头市前面二千余人守住村口。总寨内是教师史恭执掌北寨是曾涂与副教师苏定南寨是次子曾密西寨是三子曾索东寨是四子曾魁中寨是第五子曾升与父亲曾弄守把。这个青州郁保四身长一丈腰阔数围绰号“险道神”将这夺的许多马匹都喂养在法华寺内。” 吴用听罢便教会集诸将一同商议:“既然他设五个寨栅我这里分调五支军将可作五路去打。”卢俊义便起身道:“卢某得蒙救命上山未能报;今愿尽命向前未知尊意若何?”宋江便问吴用道:“员外如肯下山可屈为前部否?”吴用道:“员外初到山寨未经战阵山岭崎岖乘马不便不可为前部先锋;别引一支军马前去平川埋伏只听中军炮响便来接应。” 宋江大喜叫卢员外带同燕青引领五百步军平川小路听号。再分调五路军马:曾头市正南大寨差马军头领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副将马麟、邓飞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东大寨差步军头领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副将孔明、孔亮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北大寨差马军头领青面兽杨志、九纹龙史进副将杨春、陈达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西大寨差步军头领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副将邹渊、邹润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中总寨都头领宋公明军师吴用、公孙胜随行副将吕方、郭盛、解珍、解宝、戴宗、时迁领军五千攻打。 合後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副将项充、李衮引马步军兵五千。其余头领各守山寨。 不说宋江部领五军兵将大进。且说曾头市探事人探知备细报入寨中。曾长官听了便请教师史恭、苏定商议军情重事。史恭道:“梁山泊军马来时只是多使陷坑方才捉得他强兵猛将。这伙草寇须是这条计以为上策。”曾长官便差庄客人等将了锄头铁锹去村口掘下陷坑数十处上面虚浮土盖四下里埋伏了军兵只等敌军到来;又去曾头市北路也掘下数十处陷坑。 比及宋江军马起行时吴用预先暗使时迁又去打听。数日之间时迁回来报说:“曾头市寨南寨北部尽掘下陷坑不计其数只等俺军马到来。” 吴用见说大笑道:“不足为奇!”引军前进来到曾头市相近。此时日午时分前队望见一骑马来项带铜铃尾拴雉尾;马上一人青巾白袍手执短枪。前队望见便要追赶。吴用止住。便教军马就此下寨四面掘了濠堑下了铁蒺藜。传下令去教五军各自分头下寨一般掘下濠堑下了蒺藜。 一住三日曾头市不出交战。吴用再使时迁扮作伏路小军去曾头市寨中探听他不知何意;所有陷坑暗暗地记著离寨多少路远总有几处。 时迁去了一日都知备细暗地使了记号回报军师。次日吴用传令教前队步军各执铁锄分作两队;又把粮车一百有余装载芦苇乾柴藏在中军。当晚传令与各寨诸军头领。来日巳牌只听东西两路步军先去打寨。再教攻打曾头市北寨的杨志、史进把马军一字儿摆开只在那里擂鼓摇旗虚张声势切不可进。吴用传令已了。 再说曾头市史恭只要引宋江军马打寨便赶入陷坑。寨前路狭待走那里去?次日巳牌只听寨前炮响军兵大队都到南门。次後只见东寨边来报道:“一个和尚轮著铁禅杖一个行者舞起双戒刀攻打前後!”史恭道:“这两个必是梁山泊鲁智深、武松。”却恐有失便分人去帮助曾魁。只见西寨边又来报道:“一个长髯大汉一个虎面大汉旗号上写著“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前来攻打甚急!”史恭听了又分拨人去帮助曾索。又听得寨前炮响。史恭按兵不动只要等他入来塌了陷坑山下伏兵齐起接应捉人。 这里吴用却调马军从山背後两路抄到寨前前面步军只顾看寨又不敢去;两边伏兵都摆在寨前;背後吴用军马赶来尽数逼下坑去。史恭却待出来吴用鞭梢一指军寨中锣响一齐推出百余辆车子来尽数把火点著上面芦苇、乾柴、硫磺、焰硝一齐著起"焰火迷天。比及史恭军马出来尽被火车横拦当住只得回避。急待退军。公孙胜早在阵中挥剑作法刮起大风卷那火焰烧入南门早把敌楼排栅尽行烧毁。已自得胜鸣金收军四下里入寨当晚权歇。史恭连夜修整寨门。两下当住。 次日曾涂对史恭计议道:“若不先斩贼难以追灭。”嘱付教师史恭牢守寨栅。曾涂率领军兵披挂上马出阵搦战。宋江在中军闻知曾涂搦战带领吕方、郭盛相随出到前军。门旗影里看见曾涂心头怒起用鞭指道:“谁与我先捉这厮报往日之雠?” 小温候吕方拍坐下马挺手中方天画戟直取曾涂。两马交锋二器并举。到三十合以上郭盛在门旗下看见两个中间将及输了一个。原来吕方本事敌不得曾涂;三十合已前兀自抵敌不住;三十合已後戟法乱了只办得遮架躲闪。郭盛只恐吕方有失便骤坐下马捻手中方天画戟飞出阵来夹攻曾涂。三骑马在阵前绞做一团。原来两枝戟上都拴著金钱豹尾。 吕方、郭盛要捉曾涂两枝戟齐举曾涂眼明便用枪只一拨却被两条豹尾搅住朱缨夺扯不开。三个各要掣出军器使用。小李广花荣在阵中看见恐怕输了两个便纵马出来左手拈起雕弓右手急取箭搭上箭拽满弓望著曾涂射来。这曾涂却好掣出枪来那两枝戟兀自搅做一团。 说时迟那时疾:曾涂掣枪便望吕方项根搠来。花荣箭早先到正中曾涂左臂翻身落马。吕方、郭盛双戟并施曾涂死於非命。十数骑马军飞奔回来报知史恭转报中寨。曾长官听得大哭。 只见旁边恼犯了一个壮士曾升武艺绝高使两口飞刀人莫敢近;当时听了大怒咬牙切齿喝叫:“备我马来!要与哥哥报雠!”曾长官拦当不住。全身披挂绰刀上马直奔前寨。 史恭接著劝道:“小将军不可轻敌。宋江军中智勇猛将极多。若论史某愚意只宜坚守五寨暗地使人前往凌州便教飞奏朝廷调兵选将多拨官军分作两处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头市。令贼无心恋战必欲退兵急奔回山。那时史某不才与汝兄弟一同追杀必获大功。” 说言未了北寨副教师苏定到来。见说坚守一节也道:“梁山泊吴用那厮诡计多谋不可轻敌;只宜退守。待救兵到来从长商议。”曾升叫道:“杀我哥哥此冤不报真强盗也!直等养成贼势退敌则难!”史恭、苏定阻当不住。曾升上马带领数十骑马军飞奔出寨搦战。 宋江闻知传令前军迎敌。当时秦明得令舞起狼牙棍正要出阵这曾升;只见黑旋风李逵手□板斧直奔军前不问事由抢出垓心。对阵有人认得说道:“这个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 曾升见了便叫放箭。原来李逵但是上阵便要脱膊全得项充、李衮蛮牌遮护;此时独自抢来被曾升一箭腿上正著身如泰山倒在地下。曾升背後马军齐抢过来。宋江阵上秦明、花荣飞马向前死救;背後马麟、邓飞、吕方、郭盛一齐接应归阵。曾升见了宋江阵上人多不敢再战以此领兵还寨。宋江也自收军驻扎。 次日史恭、苏定只是主张不要对阵。怎禁得曾升催并道:“要报兄雠!”史恭无奈只得披挂上马。那匹马便是先前夺的段景住的千里龙驹“夜玉狮子马”。宋江引诸将摆开阵势迎敌对阵史恭出马。宋江看见好马心头火起便令前军迎敌。秦明得令飞奔坐下马来迎。二骑相交军器并举。约二十余合秦明力怯望本阵便走。史恭奋勇赶来神枪到处秦明後腿股上早著倒□下马来。吕方、郭盛、马麟、邓飞四将齐出死命来救。虽然救得秦明军兵折了一阵;收回败军离寨十里驻扎。 宋江叫把车子载了秦明一面使人送回山寨将息;密与吴用商量教取大刀关胜、金枪手徐宁并要单廷、魏定国四位下山同来协助。 宋江又自己焚香祈祷暗卜一课。吴用看了卦象便道:“恭喜大事无损今夜倒主有贼兵入寨。”宋江道:“可以早作准备。”吴用道:“请兄长放心只顾传下号令。先去报与三寨头领今夜起东西二寨便教解珍在左解宝在右其余军马各於四下里埋伏。”已定。 是夜天清月白风静云闲。史恭在寨中对曾升道:“贼兵今日输了两将必然惧怯乘虚正好劫寨。”曾升见说便教请北寨苏定南寨曾密西寨曾索引兵前来一同劫寨。二更左侧潜地出哨马摘鸾铃人披软战直到宋江中军寨内;见四下无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计转身便走。左手下撞出两头蛇解珍右手下撞出双尾蝎解宝後面便是小李广花荣一赶上。曾索在黑地里被解珍一钢叉搠於马下。放起火来後寨喊东西两边进兵攻打寨栅混战了半夜。史恭夺路得回。 曾长官又见折了曾索烦恼倍增。次日要史恭写书投降。史恭也有八分惧怯随即写书差一人擎直到宋江大寨。小校报知曾头市有人下书。宋江传令教唤入来。小校将书呈上。宋江拆开看时写道:曾头市主曾弄顿再拜宋公明统军头领麾下:前者小男无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当归附无端部卒施放冷箭罪累深重百口何辞?然窃自原非本意也。今顽犬已亡遣使请和。如蒙罢战休兵愿将原夺马匹尽数纳还;更金帛犒劳三军免致两伤。谨此奉书伏乞察。 宋江看罢来书目顾吴用满面大怒扯书骂道:“杀吾兄长焉肯干休!只待洗荡村坊是吾本愿!”下书人俯伏在地凛颤不已。吴用慌忙劝道:“兄长差矣!我等相争皆为气耳;既是曾家差人下书讲和岂为一时之忿以失大义?”随即便写回书取银十两赏了来使。回还本寨将书呈上。曾长官与史恭拆开看时上面写道:梁山泊主将宋江手书回示曾头市主曾弄:自古无信之国终必亡无礼之人终必死无义之财终必夺无勇之将终必败。理之自然无足奇者。梁山泊与曾头市自来无雠各守边界。总缘尔行一时之恶遂惹今日之冤。 若要讲和便须还二次原夺马匹并要夺马凶徒郁保四犒劳军士金帛。忠诚既笃礼数休轻。如或更变别有定夺。 曾长官与史恭看了俱各惊忧。次日曾长官又使人来说:“若要郁保四亦请一人质当。”宋江、吴用随即便差时迁、李逵、樊瑞、项充、李衮五人前去为信。临行时吴用叫过时迁附耳低言:“倘或有变如此如此……。”不说五人去了。却说关胜、徐宁、单廷、魏定国到了;当时见了众人就在中军扎住。且说时迁引四个好汉来见曾长官。时迁向前说道:“奉哥哥将令差时迁引李逵等四人前来讲和。”史恭道:“吴用差这五个人来未必无谋。”李逵大怒揪住史恭便打。曾长官慌忙劝住。时迁道:“李逵虽然粗卤却是俺宋公明哥哥心腹之人:特使他来休得疑惑。”曾长官心中要讲和不听史恭之言便教置酒相待请去法华寺寨中安歇拨五百军人前後围住;却使曾升带同郁保四来宋江大寨讲和。二人到中军相见了随後将原夺二次马匹并金帛一车送到大寨。 宋江看罢道:“这马都是後次夺的正有先前段景住送来那匹千里白龙驹“夜玉狮子马”如何不见将来?”曾升道:“是师父史恭乘坐著以此不曾将来。”宋江道:“你疾忙快写书去教早早牵那匹马来还我!” 曾升便写书叫从人还寨讨这匹马来。史恭听得回道:“别的马将去不吝这匹马却不与他!”从人往复去了几遭宋江定死要这匹马。史恭使人来说道:“若还定要我这匹马时著他即便退军我便送来还他!” 宋江听得这话便与吴用商量。尚然未决忽有人来报道:“青州、凌州两路有军马到来。”宋江道:“那厮们知得必然变卦。”暗传下号令就差关胜、单廷、魏定国去迎青州军马花荣、马麟、邓飞去迎凌州军马。暗地叫出郁保四来用好言抚恤他十分恩义相待说道:“你若肯建这场功劳山寨里也教你做个头领。夺马之雠折箭为誓一齐都罢。你若不从曾头市破在旦夕。任从你心。” 郁保四听言情愿投拜从命帐下。吴用授计与郁保四道:“你只做私逃还寨与史恭说道:“我和曾升去宋江寨中讲和打听得真实了;如今宋江大意只要赚这匹千里马实无心讲和;若还与了他必然翻变。如今听得青州、凌州两路救兵到了十分心慌。正好乘势用计不可有误。”他若信从了我自有处置。”郁保四领了言语直到史恭寨里把前事具说了一遍。 史恭领了郁保四来见曾长官备说宋江无心讲和可以乘势劫他寨栅。曾长官道:“我那曾升尚在那里若还翻变必然被他杀害。”史恭道:“打破他寨好歹救了。今晚传令与各寨尽数都起先劫宋江大寨;如断去蛇众贼无用回来却杀李逵等五人未迟。”曾长官道:“教师可以善用良计。”当下传令与北寨苏定东寨曾魁南寨曾密一同劫寨。郁保四却闪来法华寺大寨内看了李逵等五人暗与时迁走透这个消息。 再说宋江同吴用说道:“未知此计若何?”吴用道:“若是郁保四不回便是中俺之计。他若今晚来劫我寨我等退伏两边却教鲁智深、武松引步军杀入他东寨朱仝、雷横引步军杀入他西寨却令杨志、史进引马军截杀北寨:此名“番犬伏窝之计”百百中。” 当晚却说史恭带了苏定、曾密、曾魁尽数起。是夜月色朦胧星辰昏暗。史恭、苏定当先曾密、曾魁押後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尽都来到宋江总寨。只见寨门不关寨内并无一人又不见些动静。情知中计即便回身。急望本寨去时只见曾头市里锣鸣炮响却是时迁爬去法华寺钟楼上撞起钟来;东西两门火炮齐响喊声大举正不知多少军马杀将入来。 却说法华寺中李逵、樊瑞、项充、李衮一齐作杀将出来。史恭等急回到寨时寻路不见。曾长官见寨中大闹又听得梁山泊大军两路杀将入来就在寨里自缢而死。曾密迳奔西寨被朱仝一朴刀搠死。曾魁要奔东寨时乱军中马踏为泥。苏定死命奔出北门却有无数陷坑背後鲁智深、武松赶杀将来前逢杨志、史进一时乱箭射死。後头撞来的人马都□入陷坑中去重重叠叠陷死不知其数。 且说史恭得这千里马行得快杀出西门落荒而走。此时黑雾遮天不分南北。约行了二十余里不知何处只听得树林背後一声锣响撞出四五百军来。当先一将手提杆棒望马脚便打。那匹马是千里龙驹见棒来时从头上跳过去了。 史恭正走之间。只见阴云冉冉冷气飕飕黑雾漫漫狂风飒飒虚空之中四边都是晁盖阴魂缠住。史恭再回旧路却撞著浪子燕青;又转过玉麒麟卢俊义来喝一声:“强贼!待走那里去!”腿股上只一朴刀搠下马来便把绳索绑了解投曾头市来。燕青牵了那匹千里龙驹迳到大寨。宋江看了心中一喜一恼。先把曾升就本处斩;曾家一门老少尽数不留;抄掳到金银财宝米麦粮食尽行装载上车回梁山泊给散各都头领犒赏三军。 且说关胜领军杀退青州军马花荣领军杀散凌州军马都回来了。大小头领不缺一个已得了这匹千里龙驹“照夜玉狮子马”;其余物件尽不必说。陷车内囚了史恭便收拾军马回梁山泊来。所过州县村坊并无侵扰。回到山寨忠义堂上都来参见晁盖之灵。林冲请宋江传令教圣手书生箫让作了祭;令大小头领人人挂孝个个举哀;将史恭剖腹剜心享祭晁盖。 已罢。宋江就忠义堂上与众弟兄商议立梁山泊之主。 吴用便道:“兄长为尊卢员外为次。其余众弟兄各依旧位。”宋江道:“向者晁天王遗言:“但有人捉得史恭者不拣是谁便为梁山泊之主。”今日卢员外生擒此贼赴山祭献晁兄报雠雪恨正当为尊。不必多说。”卢俊义道:“小弟德薄才怎敢承当此位?若得居末尚自过分。”宋江道:“非宋某多谦有三件不如员外处: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员外堂堂一表凛一躯众人无能得及。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众兄弟不弃暂居尊位;员外生於富贵之家长有豪杰之誉又非众人所能得及。第三件宋江不能安邦武不能附众手无缚之力身无寸箭之功;员外力敌万人通今博古一众人无能得及。员外有如此才德正当为山寨之主。他时归顺朝廷建功立业官爵升迁能使弟兄们尽生光彩。宋江主张已定休得推托。” 卢俊义拜於地下说道:“兄长枉自多谈;卢某宁死实难从命。”吴用又道:“兄长为尊卢员外为次皆人所伏。兄长若如是再三推让恐冷了众人之心。” 原来吴用已把眼视众人故出此语。只见黑旋风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拼命跟将你来众人都饶让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让来让去假甚鸟!我便杀将起来各自散火!”武松见吴用以目示人也上前叫道:“哥哥手下许多军官都是受过朝廷诰命的:他只是让哥哥如何肯从别人?”刘唐便道:“我们起初七个上山那时便有让哥哥为尊之意。今日却让後来人。”鲁智深大叫道:“若还兄长要这许多礼数洒家们各自撒开!”宋江道:“你众人不必多说我别有个道理。看天意是如何方才可定。”吴用道:“有何高见?便请一言。”宋江道:“有两件事。”正是教:梁山泊内重添两个英雄;东平府中又惹一场灾祸。直教:天罡尽数投山寨地煞空群聚水涯。毕竟宋江说出那两件事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八回 东平府误陷九纹龙 宋公明义释双枪将 话说宋江不负晁盖遗言要把主位让与卢员外。众人不伏。宋江又道:“目今山寨钱粮缺少梁山泊东有两个州府却有钱粮:一处是东平府一处是东昌府。我们自来不曾搅扰他那里百姓。今去问他借粮可写下两个阄儿我和卢员外各拈一处。如先打破城子的便做梁山泊主如何?“吴用道:“也好。“卢俊义道:“休如此说。只是哥哥为梁山泊主某听从差遣。“ 此时不由卢俊义当下便唤铁面孔目裴宣写下两个阄儿。焚香对天祈祷已罢各拈一个。宋江拈著东平府卢俊义拈著东昌府。众皆无语。 当日设筵饮酒中间宋江传令调拨人马。宋江部下:林冲、花荣、刘唐、史进、徐宁、燕顺、吕方、郭盛、韩滔、彭已、孔明、孔亮、解珍、解宝、王矮虎、一丈青、张青、孙二娘、孙新、顾大嫂、石勇、郁保四、王定六、段景住大小头领二十五员马步军兵一万;水军头领三员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领水军驾船接应。卢俊义部下:吴用、公孙胜、关胜、呼延灼、朱仝、雷横、索、杨志、单廷、魏定国、宣赞、郝思、燕青、杨林、欧鹏、凌振、马麟、邓飞、施恩、樊瑞、项充、李衮、时迁、白胜大小头领二十五员马步军兵一万;水军头领三员李俊、童威、童猛引水手驾船接应。其余头领并中伤者看守寨栅。 分已定。宋江与众头领去打东平府;卢俊义与众头领去打东昌府。众多头领各自下山。此是三月初一日的话日暖风和草青沙软正好厮杀。 却说宋江领兵前到东平府离城只有四十里路地名安山镇扎住军马。宋江道:“东平府太守程万里和一个兵马都监乃是河东上党郡人氏。此人姓董名平善使双枪人皆称为“双枪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虽然去打他城子也和他通些礼数差两个人一封战书去那里下。若肯归降免致动兵;若不听从那时大行杀戮使人无怨。谁敢与我先去下书?“ 只见部下走过郁保四道:“小人认得董平情愿书去下。“又见部下转过王定六道:“小弟新来也并不曾与山寨中出力今日情愿帮他去走一遭。“宋江大喜随即写了战书与郁保四、王定六两个去下。书上只说借粮一事。 且说东平府程太守闻知宋江起军马到了安山镇驻扎便请本州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商议军情重事。 正坐间门人报道:“宋江差人下战书。“程太守教唤至。郁保四、王定六当堂厮见了将书呈上。程万里看罢来书对董都监说道:“要借本府钱粮此事如何?“董平听了大怒叫推出去即便斩。程太守说道:“不可!自古“两国相战不斩来使”。於礼不当。只将二人各打二十讯棍回原寨看他如何。“ 董平怒气未息喝把郁保四、王定六一索捆翻打得皮开肉绽推出城去。两个回到大寨哭告宋江说:“董平那厮无礼好生眇视大寨!“ 宋江见打了两个怒气填胸便要平吞州郡。先叫郁保四、王定六上车回山将息。只见纹龙史进起身说道:“小弟旧在东平府时与院子里一个娼妓有交唤做李睡兰往来情熟。我如今多将些金银潜地入城借他家里安歇。约时定日哥哥可打城池。只待董平出来交战我便爬去更鼓楼上放起火来。里应外合可成大事。“宋江道:“最好。“史进随即收拾金银安在包袱里身边藏了暗器拜辞起身。宋江道:“兄弟善觑方便我且顿兵不动。“ 且说史进转入城中迳到西瓦子李睡兰家。大伯见是史进吃了一惊;接入里面叫女儿出来厮见。李睡兰引去楼上坐了便问史进道:“一向如何不见你头影?听得你在梁山泊做了大王官司出榜捉你。这两日街上乱哄哄地说宋江要来打城借粮你如何却到这里?“史进道:“我实不瞒你说:我如今在梁山泊做了头领不曾有功。如今哥哥要来打城借粮我把你家备细说了。我如今特地来做细作有一包金银相送与你切不可走漏了消息。明日事完一带你一家上山快活。“李睡兰葫芦提应承收了金银且安排些酒肉相待却来和大伯商量道:“他往常做客时是个好人在我家出入不妨。如今他做了歹人倘或事不是耍处。“大伯说道:“梁山泊宋江这伙好汉不是好惹的;但打城池无有不破。若还出了言语他们有日打破城子入来和我们不干罢!“ 虔婆便骂道:“老蠢物!你省得甚麽人事!自古道:“蜂刺入怀解衣去赶。”天下通例自者即免本罪!你快去东平府里告拿了他去省得日後负累不好!“大伯道:“他把许多金银与我家不与他担些干系买我们做甚麽?“ 虔婆骂道:“老畜生!你这般说却似放屁!我这行院人家坑陷了千千万万的人岂争他一个!你若不去告我亲自去衙前叫屈和你也说在里面!“大伯道:“你不要性且叫女儿款住他休得“打草惊蛇”吃他走了。待我去报与做公的先来拿了却去官。“ 且说史进见这李睡兰上楼来觉得面色红白不定。史进便问道:“你家莫不有甚事这般失惊打怪?“李睡兰道:“却才上胡梯踏了个空争些儿跌了一交因此心慌撩乱。“ 争不过一盏茶时只听得胡梯边脚步响有人奔上来;窗外呐声喊数十个做公的抢到楼上把史进似抱头狮子绑将下楼来迳解到东平府里厅上。程太守看了大骂道:“你这厮胆包身体!怎敢独自个来做细作?若不是李睡兰父亲告误了我一府良民!快招你的情由宋江教你来怎地?“ 史进只不言语。董平便道:“这等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程太守喝道:“与我加力打这厮!“两边走过狱卒牢子先将冷水来喷腿上两腿各打一百大棍。史进由他拷打只不言语。董平道:“且把这厮长枷木送在死囚里等拿了宋江一并解京施行!“ 却说宋江自从史进去了备细写书与吴用知道。吴用看了宋公明来书说史进去娼妓李睡兰家做细作大惊。急与卢俊义说知连夜来见宋江问道:“谁叫史进去来?“宋江道:“他自愿去。说这李行是他旧日的婊子好生情重因此前去。“ 吴用道:“兄长欠些主张若吴某在此决平教去。从来娼妓之家迎新送旧陷了多少好人。更兼水性无定纵有恩情也难出虔婆之手。此人今去必然吃亏!“ 宋江便问吴用请计。吴用便叫顾大嫂:“劳烦你去走一遭;可扮做贫婆潜入城中只做求乞的。若有些动静火急便回。若是史进陷在牢中你可去告狱卒只说:“有旧情恩念我要与他送一口饭。”入牢中暗与史进说知:“我们月尽夜黄昏前後必来打城。你可就水火之处安排脱身之计。”月尽夜你就城中放火为号此间进兵方好成事。--兄长可先打汶上县百姓必然都奔东平府;却叫顾大嫂杂在数内乘势入城便无人知觉。“ 吴用设计已罢上马便回东昌府去了。宋江点起解珍、解宝引五百余人攻打汶上县。果然百姓扶老携幼鼠窜狼奔都奔东平府来。 却说顾大嫂头髻蓬松衣服蓝缕杂在众人里面入城来街求乞。到州衙前打听得史进果然在牢中。次日提著饭罐只在司狱司前往来伺候。见一个年老公人从牢里出来顾大嫂看著便拜泪如雨下。那年老公人问道:“你这贫婆哭做甚麽?“顾大嫂道:“牢中监的史大郎是我旧的主人自从离了又早十年。只说道在江湖上做买卖不知为甚事陷在牢里?眼见得无人送饭。老身叫化得这一口儿饭特要与他充饥。哥哥怎生可怜见引进则个。强如造七层宝塔!“那公人道:“他是梁山泊强人犯著该死的罪谁敢带你入去。“顾大嫂道:“便是一刃一剐自教他瞑目而受。只可怜见引老身入去送这口儿饭也显得旧日之情!“说罢又哭。 那老公人寻思道:“若是个男子汉难带他入去;一个妇人家有甚利害!“当时引顾大嫂直入牢中来看见史进项带沉枷腰缠铁索。史进见了顾大嫂吃了一惊做声不得。顾大嫂一头假啼哭一头喂饭。别的节级便来喝道:“这是该死的歹人!“狱不通风”谁放你来送饭!即忙出去饶你两棍!“顾大嫂更住不得只说得:“月尽夜……叫你……自挣扎。“ 史进再要问时顾大嫂被小节级打出牢门。史进只听得“月尽夜“三个字。原来那个三月却是大尽。到二十九史进在牢中见两个节级说话问道:“今朝是几时?“那个小节级却错记了回说道:“今日是月尽夜晚些买帖孤魂纸来烧。“史进得了这话巴不得晚。一个小节级吃得半醉带史进到水火坑边史进哄小节级道:“背後的是谁?“赚得他回头挣脱了枷只一枷梢把那小节级面上正著一下打倒在地。就拾砖头敲开木睁著鹘眼抢到亭心里;几个公人都酒醉了被史进迎头打著死的死了走的走了。拔开牢门只等外面救应。又把牢中应有罪人尽数放了总有五六十人就在牢内起喊来。 有人报知太守。程万里惊得面如土色连忙便请兵马都监商议。董平道:“城中必有细作且差多人围困了这贼!我却乘此机会领军出城去捉宋江;相公便紧守城池搓数十公人围定牢门休教走了!“董平上马点军去了。程太守便点起一应节级、虞候、押番各执枪棒去太牢前呐喊。史进在牢里不敢轻去。外厢的人又不敢进去。顾大嫂只叫得苦。 却说都监董平点起兵马四更上马杀奔宋江寨来。伏路小军报知宋江。宋江道:“此必是顾大嫂在城中又吃亏了。他既杀来准备迎敌。“号令一下诸军都起。当时天色方明却好接著董平军马。两下摆开阵势。董平出马。--原来董平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山东、河北皆号他为“风流双枪将“。 宋江在阵前看了董平这表人品一见便喜。又见他箭壶中插一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宋江遣韩滔出马迎敌。韩滔手执铁槊直取董平。董平那对铁枪神出鬼没人不可当。宋江再叫金枪手徐宁仗镰枪前去替回韩滔。徐宁飞马便出接住董平厮杀。两个在战场上战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交战良久宋江恐怕徐宁有失便教鸣金收军。徐宁勒马回来董平手举双枪直追杀入阵来。宋江乘势鞭梢一展四下军兵一齐围住。 宋江勒马上高阜处看望只见董平围在阵内。他若投东宋江便把号旗望东指军马向东来围他;他若投西号旗便望西指军马便向西来围他。董平在阵中横冲直撞两枝枪直杀到申牌巳後冲开条路杀出去了。宋江不赶。董平因见交战不胜当晚收军回城去了。宋江连夜起兵直抵城下团团调兵围住。顾大嫂在城中未敢放火史进又不敢出来。两下拒住。 原来程太守有个女儿十分颜色董平无妻。累累使人去求为亲程万里不允。因此日常间有些言和意不和。董平当晚领军入城;其日使个就里的人乘势来问这头亲事。程太守回说:“我是官他是武官相赘为婿正当其理。只是如今贼寇临城事在危急若还便许被人耻笑。待得退了贼兵保护城池无事那时议亲亦未为晚。“那人把这话回复董平。董平虽是口里应道:“说得是“只是心中踌躇不十分欢喜恐怕他日後不肯。 这里宋江连夜攻打得紧太守催请出战。董平大怒披挂上马带领三军出城交战。宋江亲在阵前门旗下喝道:“量你这个寡将怎当我手下雄兵十万猛将千员;汝但早来就降可以免汝一死!“董平大怒回道:“面小吏该死狂徒怎敢乱言!“说罢手举双枪直奔宋江。左有林冲右有花荣两将齐出各使军器来战董平。约数合两将便走。宋江军马佯败四散而奔。 董平要逞骁勇拍马赶来。宋江等却好退到寿春县界。宋江前面走董平後面追。离城有十数里前至一个村镇两边都是草屋中间一条驿路。董平不知是计只顾纵马赶来。宋江因见董平了得隔夜已使王矮虎、一丈青、张青、孙二娘四个带一百余人先在草屋两边埋伏却拴数条绊马索在路上又用薄土遮盖只等来时鸣锣为号绊马索齐起准备捉这董平。 董平正赶之间来到那里只听得背後孔明、孔亮大叫:“勿伤吾主!“却好到草屋前一声锣响两边门扇齐开拽起绳索。那马却待回头背後绊马索齐起将马绊倒董平落马。 左边撞出一丈青、王矮虎右边走出张青、孙二娘一齐都上把董平捉了。头盔、衣甲、双枪、只马尽数夺了。两个女头领将董平捉住用麻绳背翦绑了。两个女将各执钢刀监押董平来见宋江。 却说宋江过了草屋勒住马立在绿杨树下迎见这两个女头领解著董平。宋江随即喝退两个女将:“我教你去相请董平将军谁教你们绑缚他来!“二女将诺诺而退。宋江慌忙下马自来解其绳索便脱护甲锦袍与董平穿著纳头便拜。董平慌忙答礼。 宋江道:“倘蒙将军不弃微贱就为山寨之主。“董平答道:“小将被擒之人万死犹轻。若得容恕安身已为万幸!若言山寨为主小将受惊不小。“宋江道:“敝寨缺少粮食特来东平府借粮别无他意。“董平道:“程万里那厮原是童贯门下门馆先生;得此美任安得不害百姓?若是兄长肯容董平回去赚开城门杀入城**取钱粮以为报效。“ 宋江大喜。便令一行人将过盔甲枪马还了董平披挂上马。董平在前宋江军马在後卷起旗都往东平城下。董平军马在前大叫:“城上快开城门!“把门军士将火把照时认得是董都监随即大开城门放下吊桥。 董平拍马先入砍断铁锁;背後宋江等长驱人马杀入城来。都到东平府里。急传将令:不许杀害百姓、放火烧人房屋。董平迳奔私衙杀了程太守一家人口夺了这女儿。宋江先叫开了大牢救出史进。便开府库尽数取了金银财帛;大开仓廒装载粮米上车;先使人护送上梁山泊金沙滩交割与三阮头领接递上山。史进自引人去瓦子西里李睡兰家把虔婆老幼一门大小碎尸万段。宋江将太守家私散居民仍给沿街告示晓谕百姓:害民州官已自杀戳;汝等良民各安生理。告示已罢收拾回军。大小将校再到安山镇只见白日鼠白胜飞奔前来报说东昌府交战之事。 宋江听罢神眉剔竖怪眼圆睁大叫:“众多兄弟不要回山且跟我来!“正是:重驱水泊英雄将再夺东昌锦绣城。 毕竟宋江复引军马怎地救应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十九回 没羽箭飞石打英雄 宋公明弃粮擒壮士 话说宋江打了东平府收军回到安山镇正待要回山寨只见白胜前来报说卢俊义去打东昌府连输了两阵:“城中有个猛将姓张名清原是彰德府人虎骑出身。善会飞石打人百百中人呼为“没羽箭”。手下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著虎斑□项上吞著虎头马上会使飞枪;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卢员外提兵临境一连十日不出厮杀。前日张清出城交锋郝思出马迎敌战无数合张清便走郝思赶去被他额角上打中一石子跌下马来却得燕青一弩箭射中张清战马因此救得郝思性命输了一阵。次日混世魔王樊瑞引项充、李衮舞牌去迎不期被丁得孙从肋窝里飞出标叉正中项充;因此又输一阵。二人见在船中养病。军师特令小弟来请哥哥早去救应。”宋江见说叹道:“卢俊义直如此无缘!特地教吴学究、公孙胜都去帮他只想要他见阵成功坐这第一把交椅谁想又逢敌手!既然如此我等众兄弟引兵都去救应。”当时传令便起三军。诸将上马跟随宋江直到东昌境界。卢俊义等接著具说前事权且下寨。 正商议间小军来报:“没羽箭张清搦战。”宋江领众便起向平川旷野摆开阵势;大小头领一齐上马随到门旗下。三通鼓罢张清在马上荡起征尘往来驰走;门旗影里左边闪出那个花项虎龚旺右边闪出这个中箭虎丁得孙。三骑马来到阵前。张清手指宋江骂道:“水洼草贼愿决一阵!”宋江问道:“谁可去战此人?”只见阵里一个英雄忿怒跃马手舞镰枪出到阵前。宋江看时乃是金枪手徐宁。宋江暗喜便道:“此人正是对手。”徐宁飞马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双枪并举。 不到五合张清便走徐宁赶去。张清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囊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徐宁面门较近只石石子眉心早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便来捉人。宋江阵上人多早有吕方、郭盛两骑马两枝戟救回本阵。宋江等大惊尽皆失色。再问:“那个头领接著厮杀?” 宋江言未尽马後一将飞出看时却是锦毛虎燕顺。宋江却待阻当那骑马已自去了。燕顺接住张清无数合遮拦不住拨回马便走。张清望後赶来手取石子看燕顺後心一掷打在镗甲护心镜上铮然有声伏鞍而走。宋江阵上一人大叫:“匹夫何足惧哉!”拍马提槊飞出阵去。宋江看时乃是百胜将韩滔不打话便战张清。两马方交喊声大举。 韩滔要在宋江面前显能抖擞精神大战张清。不到十合张清便走。韩滔疑他飞石打来不去追赶。张清回头不见赶来翻身勒马便转。韩滔却待挺槊来迎被张清暗藏石子手起望韩滔鼻凹里打中只见鲜血迸流逃回本阵。彭见了大怒;不等宋公明将令手舞三尖两刃刀飞马直取张清。两个未曾交马被张清暗藏石子在手手起正中彭面颊丢了三尖两刃刀奔马回阵。 宋江见输了数将心内惊惶便要将军马收转。只见卢俊义背後一人大叫:“今日将威风折了来日怎地厮杀!且看石子打得我麽?”宋江看时乃是丑郡马宣赞拍马舞刀直奔张清。张清便道:“一个来一个走!两个来两个逃!你知我飞石手段麽?”宣赞道:“你打得别人怎近得我!” 说言未了张清手起一石子正中宣赞嘴边翻身落马。 龚旺、丁得孙却待来捉怎当宋江阵上人多众将救了回阵。 宋江见了怒气冲天掣剑在手割袍为誓:“我若不得此人誓不回军!”呼延灼见宋江设誓便道:“兄长此言要我们弟兄何用?”就拍踢雪乌骓直临阵前大骂张清:““小儿得宠一力一勇”!认得大将呼延灼麽?”张清便道:“辱国败将也遭吾毒手!”言未绝一石子飞来。呼延灼见石子飞来急把鞭来隔时却中在手腕上早著一下;便使不动钢鞭回归本阵。 宋江道:“马军头领都被损伤。步军头领谁敢捉得这厮?”只见部下刘唐手捻朴刀挺身出战。张清见了大笑骂道:“你这败将!马军尚且输了何况步卒!”刘唐大怒迳奔张清。张清不战跑马归阵。刘唐赶去人马相迎。刘唐手疾一朴刀砍去却砍著张清战马。那马後蹄直踢起来刘唐面门上扫著马尾双眼生花早被张清只一石子打倒在地;急待挣扎阵中走出军来横拖倒拽拿入阵中去了。 宋江大叫:“那个去救刘唐?”只见青面兽杨志便拍马舞刀直取张清。张清虚把枪来迎。杨志一刀砍去张清镫里藏身杨志却砍了个空。张清手拿石子喝声道:“著!”石子从肋窝里飞将过去。张清又一石子铮的打在盔上得杨志胆丧心寒伏鞍归阵。 宋江看了辗转寻思:“若是今番输了锐气怎生回梁山泊!谁与我出得这口气?”朱仝听得目视雷横说道:“一个不济事我两个同去夹攻!”朱仝居左雷横居右两条朴刀杀出阵前。张清笑道:“一个不济又添一个!由你十个更待如何!”全无惧色。在马上藏两个石子在手。雷横先到;张清手起势如“招宝七郎”雷横额上早中一石子扑然倒地。朱仝急来快救□项上又一石子打著。关胜在阵上看见中伤大挺神威轮起青龙刀纵开赤兔马来救朱仝、雷横。刚抢得两个奔走还阵张清又一石子打来。关胜急把刀一隔正中著刀口迸出火光。关胜无心恋战勒马便回。 双枪将董平见了心中暗忖:“我今新降宋江若不显我些武艺上山去必无光彩。”手提双枪飞马出阵。张清看见大骂董平:“我和你邻近州府唇齿之邦共同灭贼正当其理!你今缘何反背朝廷?岂不自羞!”董平大怒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两条枪阵上交加四只臂环中撩乱。约五七合张清拨马便走。董平道:“别人中你石子怎近得我!” 张清带住枪杆去锦囊中摸出一个石子右手才起石子早到。董平眼明手快拨过了石子。张清见打不著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董平又闪过了。两个石子打不著张清却早心慌。那马尾相衔张清走到阵门左侧董平望後心刺一枪来。 张清一闪镫里藏身董平却搠了空;那条枪却搠将过来;董平的马和张清的马两厮并著张清便撇了枪双手把董平和枪连臂膊只一拖却拖不动两个搅做一块。 宋江阵上索望见轮动大斧便来解救。对阵龚旺、丁得孙两骑马齐出截住索厮杀。张清、董平又分拆不开;索、龚旺、丁得孙三匹马搅做一团。林冲、花荣、吕方、郭盛四将一齐尽出两条枪两枝戟来救董平、索。 张清见不是势头弃了董平跑马入阵。董平不舍直撞入去却忘了堤备石子。张清见董平追来暗藏石子在手待他马近喝声著:“著!”董平急躲那石子抹耳根上擦过去了董平便回。索撇了龚旺、丁得孙也赶入阵来。张清停住枪轻取石子望索打来。索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提斧回阵。却说林冲、花荣把龚旺截住在一边吕方、郭盛把丁得孙也截住在一边。龚旺心慌便把飞枪将来却不著花荣、林冲。龚旺先没了军器被林冲、花荣活捉归阵。这边丁得孙舞动飞叉死命抵敌吕方、郭盛不堤防浪子燕青在阵门里看见暗忖道:“我这里被他片时连打一十五员大将;若拿他一个偏将不得有何面目?”放下杆棒身边取出弩弓搭上弦放一箭去一声响正中了丁得孙马蹄那马便倒却被吕方、郭盛捉过阵来。张清要来救时寡不敌众只得了刘唐且回东昌府去。 太守在城上看见张清前後打了梁山泊一十五员大将;虽然折了龚旺、丁得孙也拿得这个刘唐;回到州衙把盏相贺。先把刘唐长枷送狱却再商议。 且说说宋江收军回来把龚旺、丁得孙先送上梁山泊。宋江再与卢俊义、吴用道:“我闻五代时大梁王彦章日不移影连打唐将三十六员。今日张清无一时连打我一十五员大将真是不在此人之下也当是个猛将。” 众人无语。宋江又道:“我看此人全仗龚旺、丁得孙为羽翼。如今羽翼被擒可用良策捉获此人。”吴用道:“兄长放心。小生见了此将出没久已安排定了。虽然如此且把中伤头领送回山寨却教鲁智深、武松、孙立、黄信、李立尽数引领水军安排车仗船只水6并进船只相迎赚出张清便成大事。”吴用分拨已定。 再说张清在城内与太守商议道:“虽是赢了两阵贼势根本未除可使人去探听虚实却作道理。”只见探事人来回报:“寨後西北上不知那里将许多粮米有百十辆车子;河内又有粮车船大小有五百余只;水6并进船马同来。沿路有几个头领监督。”太守道:“这厮们莫非有计?恐遭他毒手。再差人去打听端的果是粮草也不是?” 次日小军回报说:“车上都是粮草尚且撒下米来。水中船只虽是遮盖著尽有米布袋露将出来。”张清道:“今晚出城先截岸上车子後去取他水中船只。太守助战一鼓而得。” 太守道:“此计甚妙只可善觑方便。”叫军汉饱餐酒食尽行披挂稍驮锦袋张清手执长枪引一千军兵悄悄地出城。 是夜月色微明星光满天。行不到十里望见一簇车子旗上明写:“水浒寨忠义粮”。 张清看了见鲁智深担著禅仗皂直裰拽扎起当头先走。张清道:“这秃驴脑袋上著我一下石子。”鲁智深担著禅杖此时自望见了只做不知大踏步只顾走却忘了堤防他石子。 正走之间张清在马上喝声:“著!”一石子正飞在鲁智深头上打得鲜血迸流望後便倒。张清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武松急挺两口戒刀死去救回鲁智深撇了粮车便走。 张清夺得粮车见果是粮米心中欢喜不来追赶鲁智深且押送粮草。推入城来。太守见了大喜自行收管。张清要再抢河中米船。太守道:“将军善觑方便。”张清上马转过南门。此时望见河港内粮船不计其数。张清便叫开城门一齐呐喊抢到河边都是阴云布满黑雾遮天;马步军兵回头看时你我对面不见。此是公孙胜行持道法。 张清看见心慌眼暗却待要回进退无路。四下里喊声乱起正不知军兵从那里来。林冲引铁骑军兵将张清连人和马都赶下水去了。河内却是李俊、张横、张顺、三阮、两童八个水军头领一字儿摆在那里。张清挣扎不脱被阮氏三雄捉住绳缠索绑送入寨中。水军头领飞报宋江。吴用便催大小头领连夜打城。太守独自一个怎生支吾得住。听得城外四面炮响城门开了吓得太守无路可逃。宋江军马杀入城中先救了刘唐;次後便开仓库就将钱粮一分送梁山泊一分给散居民。太守平日清廉饶了不杀。 宋江等都在州衙里聚集众人会面。只见水军头领早把张清解来。众多弟兄被他打伤咬牙切齿尽要来杀张清。宋江见解将亲自直下堂阶迎接便陪话道:“误犯虎威请勿挂意!”邀上厅来。说言未了只见阶下鲁智深使手帕包著头著铁禅杖迳奔来要打张清。宋江隔住连声喝退。张清见宋江如此义气叩头下拜受降。宋江取酒奠地折箭为誓:“众弟兄若要如此报雠皇天不佑死於刀剑之下。”众人听了谁敢再言。 设誓已罢众人大笑尽皆欢喜;收拾军马都要回山。 只见张清在宋公明面前举荐东昌府一个兽医:“覆姓皇甫名端。此人善能相马知得头口寒暑病证下药用针无不痊可真有伯乐之才。原是幽州人氏;为他碧眼黄须貌若番人以此人称为“紫髯伯”。梁山泊亦有用他处。可唤此人带引妻小一同上山。”宋江闻言大喜:“若是皇甫端宜去相聚大称心怀。” 张清见宋江相爱甚厚随即便去唤到兽医皇甫端来拜见宋江并众头领。宋江看他一表非俗碧眼重瞳髯过腹夸奖不已。 皇甫端见了宋江如此义气心中甚喜愿从大义。宋江大喜。 抚慰已了传下号令诸多头领收拾车仗粮食金银一齐进;把这两府钱粮运回山寨。前後诸军都起。於路无话。早回到梁山泊忠义堂上。宋江叫放出龚旺、丁得孙来亦用好言抚慰。二人叩头拜降。又添了皇甫端在山寨专工医兽;董平、张清亦为山寨头领。宋江欢喜忙叫排宴庆贺。都在忠义堂上各依次序而坐。宋江看了众多头领却好一百单八员。宋江开言说道:“我等弟兄自从上山相聚但到处并无失皆是上天护佑非人之能。今来扶我为尊皆托众弟兄英勇。我今有句言语烦你众弟兄共听。”吴用便道:“愿请兄长约束。”宋江对著众头领开口说这个主意下来。正是有分教:三十六天罡符定数七十二地煞合玄机。毕竟宋公明说出甚麽主意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十二回 柴进簪花入禁院 李逵元夜闹东京 话说当日宋江在忠义堂上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柴进一路史进与穆弘一路鲁智深与武松一路朱仝与刘唐一路。只此四路人去其余尽数在家守寨。”李逵便道:“说东京好灯我也要去走一遭。”宋江道:“你如何去得?”李逵守死要去那里执拗得他住。宋江道:“你既然要去不许你惹事打扮做伴当跟我;就叫燕青也走一遭专和李逵作伴。” 看官听说宋江是个面的人如何去得京师?原来却得“神医”安道全上山之後却把毒药与他点去了後用好药调治起了红疤;再要良金美玉碾为细末每日涂搽自然消磨去了。那医书中说:“美玉灭斑”正此意也。 当日先叫史进穆弘作客人去了次後便使鲁智深武松扮作行脚僧行去了再後宋江朱仝刘唐也扮做客商去了。各人跨腰刀提朴刀都藏暗器不必得说。 且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间凉官再叫戴宗扮作承局也去走一遭有些缓急好来飞报。李逵燕青扮伴当各挑行李下山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军师吴用再三吩咐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哥哥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十分小心在意使不得往常性格。若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李逵道:“不索军师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 相别了取路登程抹过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门外寻一个客店安歇下了。宋江与柴进商议此是正月十一日的话宋江道:“明日白日里我断然不敢入城直到正月十四日夜人物喧哗此时方可入城。”柴进道:“小弟明日先和燕青入城中去探路一遭。”宋江道:“最好。” 次日柴进穿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鲜脚下鞋袜乾净;燕青打扮更是不俗。两个离了店肆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闹户户喧哗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太平风景。来到城门下没人阻挡果然好座东京去处。怎见得: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按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6要冲。禹画为豫州周封为郑地。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像周天二十八宿。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当下柴进燕青两个入得城来行到御街上往来观转过东华门外见往来锦天花帽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柴进引燕青迳上一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内里出入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柴进唤燕青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燕青是个点头会意的人不必细问火急下楼。出得店门恰好迎著个老成的班直官燕青唱个喏。 那人道:“面生并不相识。”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观察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原来那班直姓王燕青道:“莫非足下是张观察?”那人道:“我自姓王。”燕青随口应著:“正是教小人请王观察贪慌忘记了。”那王观察跟随著燕青来到楼上燕青揭起帘子对柴进道:“请到王观察来了。”燕青接了手中执色柴进邀入阁儿里相见各施礼罢王班直看了柴进半晌却不认得。说道:“在下眼拙失忘了足下适蒙呼唤愿求大名。”柴进笑道:“小弟与足下童稚之交且未可说兄长熟思之。”一壁便叫取酒肉来与观察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燕青斟酒殷勤相劝。 酒至半酣柴进问道:“观察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今上天子庆贺元宵我们左右内外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著“与民同乐”四字因此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如有宫花锦袄便能勾入内里去。”柴进道:“在下却不省得。”又饮了数杯柴进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 无移时酒到了柴进便起身与王班直把盏道:“足下饮过这杯小弟敬酒方才达知姓氏。”王班直道:“在下实想不起愿求大名。”王班直拿起酒来一饮而尽。恰才吃罢口角流涎两脚腾空倒在凳上。柴进慌忙去了巾帻衣服鞋袜却脱下王班直身上锦袄踢串鞋之类从头穿了带了花帽拿了执色吩咐燕青道:“酒保来问时只说这观察醉了那官人未回。”燕青道:“不必吩咐自有道理支吾。” 且说柴进离了酒店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人间天上但见: 祥云龙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的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迳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武。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杆簇簇紫花迎步辇。疑身在蓬莱岛彷佛神游兜率天。 柴进去到内里但过禁门为有服色无人阻当直到紫宸殿。转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著不能勾进去且转过凝晖殿。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侧开著一扇朱红□子。柴进闪身入去看时见正面铺著御座两边几案上放著房四宝象管花笺龙墨端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著牙签;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图。转过屏风後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著道: 山东宋江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 柴进看了四大寇姓名心中暗忖道:“国家被我们扰害因此时常记心写在这里。”便去身边拔出暗器正把山东宋江那四个字刻将下来慌忙出殿随後早有人来。柴进便离了内苑出了东华门回到酒楼上看那王班直时尚未醒来依旧把锦衣花帽服色等项都放在阁儿内。柴进还穿了依旧衣服唤燕青和酒保计算了酒钱剩下十数贯钱就赏了酒保。临下楼来吩咐道:“我和王观察是弟兄恰才他醉了我替他去内里点名了回来他还未醒。我却在城外住恐怕误了城门剩下钱都赏你他的服色号衣都在这里。”酒保道:“官人但请放心男女自服侍。” 柴进燕青离得酒店迳出万寿门去了。王班直到晚起来见了服色花帽都有但不知是何意。酒保说柴进的话王班直似醉如痴回到家中。次日有人来说:“睿思殿上不见山东宋江四个字今日各门好生把得铁桶般紧出入的人都要十分盘诘。”王班直情知是了那里敢说。 再说柴进回到店中对宋江备细说内宫之中取出御书大寇“山东宋江”四字与宋江看罢叹息不已。十四日黄昏明月从东而起天上并无云翳宋江柴进扮作闲凉官戴宗扮作承局燕青扮为小闲只留李逵看房。四个人杂在社火队里取路哄入封丘门来遍玩六街三市果然夜暖风和正好游戏。转过马行街来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四个转过御街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宋江见了便入茶坊里来吃茶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唤做李师师。”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宋江便唤燕青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取事你可生个婉曲入去我在此间吃茶等你。”宋江自和柴进戴宗在茶坊里吃茶。 却说燕青迳到李师师门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著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著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著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位设著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著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著异样古董。燕青微微咳嗽一声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丫鬟来见燕青道个万福便问燕青:“哥哥高姓那里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妈妈出来小闲自有话说。”梅香入去不多时转出李妈妈来。燕青请她坐了纳头四拜。李妈妈道:“小哥高姓?”燕青答道:“老娘忘了小人是张乙的儿子张闲的便是从小在外今日方归。”原来世上姓张姓李姓王的最多那虔婆思量了半晌又是灯下认人不仔细猛然省起叫道:“你不是太平桥下小张闲麽?你那里去了?许多时不来!”燕青道:“小人一向不在家不得来相望。如今服侍个山东客人有的是家私说不能尽。他是个燕南河北第一个有名财主今来此间:一者就赏元宵二者来京师省亲三者就将货物在此做买卖四者要求见娘子一面。怎敢说来宅上出入只求同席一饮称心满意。不是少闲卖弄那人实有千百两金银欲送与宅上。”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爱的是金宝听的燕青这一席话便动了念头忙叫李师师出来与燕青厮见。灯下看时端的好容貌。燕青见了纳头便拜有诗为证: 芳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是罕俦。 共羡至尊曾贴体何惭壮士便低头。 那虔婆说与备细李师师道:“那员外如今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前面对门茶坊里。”李师师便道:“请过寒舍拜茶。”燕青道:“不得娘子言语不敢擅进。”虔婆道:“快去请来。”燕青迳到茶坊里耳边道了消息戴宗取些钱还了茶博士三人跟著燕青迳到李师师家内。入得中门相接请到大客位里李师师敛手向前动问起居道:“适间张闲多谈大雅今辱左顾绮阁生光。”宋江答道:“山僻村野孤陋寡闻得睹花容生平幸甚。”李师师便邀请坐又看著柴进问道:“这位官人是足下何人?”宋江道:“此是表弟叶巡简。”就叫戴宗拜了李师师。宋江柴进居左客席而坐;李师师右边主位相陪。 子捧茶至李师师亲手与宋江柴进戴宗燕青换盏不必说那盏茶的香味。茶罢收了盏托欲叙行藏只见子来报:“官家来到後面。”李师师道:“其实不敢相留来日驾幸上清宫必然不来却请诸位到此少叙三杯。”宋江喏喏连声带了三人便行。出得李师师门来穿出小御街迳投天汉桥来看鳌山。正打从樊楼前过听得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疑眸游人似蚁。宋江柴进也上樊楼寻个阁子坐下取些酒食肴馔也在楼上赏灯饮酒。吃不到数杯只听得隔壁阁子内有人作歌道: 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宋江听得慌忙过来看时却是“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弘在阁子内吃得大醉口出狂言。宋江走近前去喝道:“你这两个兄弟吓杀我也!快算还酒钱连忙出去!早是遇著我若是做公的听得这场横祸不小。谁想你这两个兄弟也这般无知□糙!快出城不可迟滞。明日看了正灯连夜便回只此十分好了莫要弄得撅撒了!”史进穆弘默默无言便叫酒保算还了酒钱。两个下楼取路先投城外去了。 宋江与柴进四人微饮三杯少添春色戴宗计算还了酒钱四人拂袖下楼迳往万寿门来客店内敲门。李逵困眼睁开对宋江道:“哥哥不带我来也罢了既带我来却教我看房闷出鸟来。你们都自去快活。”宋江道:“为你生性不善面貌丑恶不争带你入城只恐因而惹祸。”李逵便道:“你不带我去便了何消得许多推故!几曾见我那里吓杀了别人家小的大的!”宋江道:“只有明日十五日这一夜带你入去看罢了正灯连夜便回。”李逵呵呵大笑。 过了一夜次日正是上元节候天色晴明得好。看看傍晚庆贺元宵的人不知其数古人有篇《绛都春》单道元宵景致: 融和初报乍瑞霭霁色皇都春早。翠幰竞飞玉勒争驰都闻道鳌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衔照。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嘻笑一点星球小。隐隐鸣梢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当夜宋江与同柴进依前扮作闲凉官引了戴宗李逵燕青五个人迳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夜禁各门头目军士全付披挂都是戎装帽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高太尉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上巡禁。宋江等五个向人丛里挨挨抢抢直到城里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等。 燕青迳往李师师家扣门李妈妈李行都出来接见燕青便说道:“烦达员外休怪官家不时间来此私行我家怎敢轻慢。”燕青道:“主人再三上覆妈妈启动了花魁娘子山东海僻之地无甚希罕之物便有些出产之物将来也不中意只教小人先送黄金一百两权当人事;随後别有罕物再当拜送。”李妈妈问道:“如今员外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巷口等小人送了人事同去看灯。”世上虔婆爱的是钱财见了燕青取出那火炭也似金子两块放在面前如何不动心!便道:“今日上元佳节我子母们却待家筵数杯若是员外不弃肯到贫家少叙片时。……”燕青道:“小人去请无有不来。”说罢转身回到茶坊说与宋江这话了随即都到李师师家。 宋江教戴宗同李逵只在门前等。三个人入到里面大客位里李师师接著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受之太过。”宋江答道:“山僻村野绝无罕物但送些小微物表情而已何劳花魁娘子致谢。”李师师邀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坐定**侍婢捧出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甘美肴馔尽用锭器拥一春台。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长者。”宋江道:“在下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如此富贵花魁的风流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李师师道:“员外奖誉太过何敢当此。”都劝罢酒叫**将小小金杯巡筛。但是李师师说些街市俊俏的话皆是柴进回答;燕青立在边头和哄取笑。 酒行数巡宋江口滑把拳裸袖点点指指把出梁山泊手段来。柴进笑道:“我表兄从来酒後如此娘子勿笑。”李师师道:“各人禀性何伤!”娅然说道:“门前两个伴当:一个黄髭须且是生的怕人在外面喃喃呐呐地骂。”宋江道:“与我唤他两个入来。”只见戴宗引著李逵到阁子里。李逵看见宋江柴进与李师师对坐饮酒自肚里有五分没好气圆睁怪眼直瞅他三个。 李师师便问道:“这汉是谁?恰像土地庙里对判官立地的小鬼。”众人都笑。李逵不省得他说。宋江答道:“这个是家生的孩儿小李。”李师师笑道:“我倒不打紧辱没了太白学士。”宋江道:“这厮却有武艺挑得三二百斤担子打得三五十人。”李师师叫取大银赏锺各与三锺戴宗也吃三锺。燕青只怕他口出讹言先打抹他和戴宗依先去门前坐地。宋江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就取过赏锺连饮数锺。”李师师低唱苏东坡《大江东去词》。宋江乘著酒兴索纸笔来磨得黑浓蘸得笔饱拂开花笺对李师师道:“不才乱道一词尽诉胸中郁结呈上花魁尊听。”当时宋江落笔遂成乐府词一道是: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行连**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写毕递与李师师反覆看了不晓其意。宋江只要等她问其备细却把心腹衷曲之事告诉只见**来报:“官家从地道中来至後门。”李师师忙道:“不能远送切乞恕罪。”自来後门接驾**丫环连忙收拾过了杯盘什物扛过台桌洒扫亭轩宋江等都未出来却闪在黑暗处张见李师师拜在面前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 宋江在黑地里说道:“今番挫过後次难逢俺三个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有何不好!”柴进道:“如何使得?便是应允了後来也有翻变。”三个正在黑影里商量却说李逵见了宋江柴进和那美色妇人吃酒却教他和戴宗看门头上毛倒竖起来一肚子怒气正没付处只见杨太尉揭起帘幕推开扇门迳走入来见了李逵喝问道:“你这厮是谁?敢在这里?”李逵也不回应提起把交椅望杨太尉脸打来。杨太尉倒吃了一惊措手不及两交椅打翻地下。戴宗便来救时那里拦挡得住。李逵扯下幅画来就蜡烛上点著东捽西捽一面放火香桌椅凳打得粉碎。 宋江等三个听得赶出来看时见“黑旋风”褪下半截衣裳正在那里行凶。四个扯出门外去时李逵就街上夺条棒直打出小御街来。宋江见他性起只得和柴进戴宗先赶出城恐关了禁门脱身不得只留燕青看守著他。李师师家火起惊得赵官家一道烟走了。邻佑人等一面救火一面救起杨太尉这话都不必说。城中喊起杀声震天动地。高太尉在北门上巡警听了这话带领军马便来追赶。燕青伴著李逵正打之间撞著穆弘史进四人各执枪棒一齐助力直打到城边。把门军士急待要关门外面鲁智深轮铁禅仗武行者使起双戒刀朱仝刘唐手捻著朴刀早杀入城来救出里面四个。方才出得城门高太尉军马恰好赶到城外来。 八个头领不见宋江柴进戴宗正在那里心慌。原来军师吴用已知此事定教大闹东京克时定日差下五员虎将引领带甲马军一千骑是夜恰好到东京城外等接正逢著宋江柴进戴宗三人带来的空马就教上马随後众人也到。正都上马时於内不见了李逵高太尉军马冲将出来。宋江手下的五虎将: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突到城边立马於濠堑上大喝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早早献城免汝一死。”高太尉听得那里敢出城来慌忙教放下吊桥众军上城堤防。宋江便唤燕青吩咐道:“你和黑厮最好你可略等他一等随後与他同来。我和军马众将先回星夜还寨恐怕路上别有枝节。” 不说宋江等军马去了且说燕青立在人家房檐下看时只见李逵从店里取了行李拿著双斧大吼一声跳出店门独自一个要去打这东京城池。正是声吼巨雷离店肆手提大斧劈城门。毕竟“黑旋风”李逵怎地去打城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十三回 黑旋风乔捉鬼 梁山泊双献头 话说当下李逵从客店里抢将出来手□双斧要奔城边劈门被燕青抱住腰胯只一交颠个脚捎天。燕青拖将起来望小路便走李逵只得随他。为何李逵怕燕青?原来燕青小厮扑天下第一因此宋公明著令燕青相守李逵。李逵若不随他燕青小厮扑手到一交。李逵多曾著他手脚以此怕他只得随顺。燕青和李逵不敢从大路上走恐有军马追来难以抵敌只得大宽转奔陈留县路来。李逵再穿上衣裳把大斧藏在衣襟底下又因没了头巾却把焦黄分开绾做两个丫髻。行到天明燕青身边有钱村店中买些酒肉吃了拽开脚步趱行。次日天晓东京城中好场热闹高大尉引军出城追赶不上自回。李师师只推不知杨太尉也自归家将息抄点城中被伤人数计有四五百人推倒跌损者不计其数。高太尉会同枢密院童贯都到太师府商议启奏早早调兵剿捕。 且说李逵和燕青两个在路行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做四柳村。不觉天晚两个便投一个大庄院来敲开门直进到草厅上。庄主狄太公出来迎接看见李逵绾著两个丫髻却不见穿道袍面貌生得又丑正不知是甚麽人。太公随口问燕青道:“这位是那里来的师父?燕青笑道:“这师父是个跷蹊人你们都不省得他。胡乱趁些晚饭吃借宿一夜明日早行。””李逵只不做声。太公听得这话倒地便拜李逵说道:“师父救弟子则个。”李逵道:“你要我救你甚事实对我说。”那太公道:“我家一百余口夫妻两个嫡亲止有一个女儿年二十余岁半年之前著了一个邪祟只在房中茶饭并不出来讨吃。若还有人去叫她砖石乱打出来家中人都被她打伤了累累请将法官来也捉她不得。” 李逵道:“太公我是蓟州罗真人的徒弟会得腾云驾雾专能捉鬼你若舍得东西我与你今夜捉鬼。如今先要一一羊祭祀神将。”太公道:“羊我家尽有酒自不必得说。”李逵道:“你拣得膘肥的宰了烂煮将来好酒更要几瓶便可安排今夜三更与你捉鬼。”太公道:“师父如要书符纸札老汉家中也有。”李逵道:“我的法只是一样都没什麽鸟符身到房里便揪出鬼来。”燕青忍笑不住。老儿只道他是好话安排了半夜羊都煮得熟了摆在厅上。李逵叫讨十个大碗滚热酒十瓶做一巡筛明晃晃点著两枝蜡烛焰腾腾烧著一炉好香。李逵掇条凳子坐在当中并不念甚言语。腰间拔出大斧砍开羊大块价扯将下来吃。又叫燕青道:“小乙哥你也来吃些。”燕青冷笑那里肯来吃。 李逵吃得饱了饮过五六碗好酒看得太公呆了。李逵便叫众庄客:“你们都来散福。”捻指间撤了残肉。李逵道:“快舀桶汤来与我们洗手洗脚。”无移时洗了手脚问太公讨茶吃了。又问燕青道:“你曾吃饭也不曾?”燕青道:“吃得饱了。”李逵对太公道:“酒又醉肉又饱明日要走路程老爷们去睡。”太公道:“却是苦也!这鬼几时捉得?”李逵道:“你真个要我捉鬼著人引我到你女儿房里去。”太公道:“便是神道如今在房中砖石乱打出来谁人敢去?” 李逵拔两把板斧在手叫人将火把远远照著。李逵大踏步直抢到房边只见房内隐隐的有灯。李逵把眼看时见一个後生搂著一个妇人在那里说话。李逵一脚踢开了房门斧到处只见砍得火光爆散霹雳交加。定睛打一看时原来把灯盏砍翻了。那後生却待要走被李逵大喝一声斧起处早把後生砍翻。这婆娘便钻入床底下躲了。李逵把那汉子先一斧砍下头来提在床上把斧敲著床边喝道:“婆娘你快出来。若不钻出来时和床都剁的粉碎。”婆娘连声叫道:“你饶我性命我出来。”却才钻出头来被李逵揪住头直拖到死尸边问道:“我杀的那厮是谁?”婆娘道:“是我奸夫王小二。”李逵又问道:“砖头饭食那里得来?”婆娘道:“这是我把金银头面与他三二更从墙上运将入来。”李逵道:“这等肮脏婆娘要你何用!”揪到床边一斧砍下头来把两个人头拴做一处再提婆娘尸和汉子身尸相并李逵道:“吃得饱正没消食处。”就解下上半截衣裳拿起双斧看著两个死尸一上一下恰似擂的乱剁了一阵。 李逵笑道:“眼见这两个不得活了。”插起大斧提著人头大叫出厅前来:“两个鬼我都捉了。”撇下人头满庄里人都吃一惊都来看时认得这个是太公的女儿那个人头无人认得。数内一个庄客相了一回认出道:“有些像东村头会黏雀儿的王小二。”李逵道:“这个庄客到眼乖!”太公道:“师父怎生得知?”李逵道:“你女儿躲在床底下被我揪出来问时说道:“他是奸夫王小二吃的饮食都是他运来。”问了备细方才下手。”太公哭道:“师父留得我女儿也罢。”李逵骂道:“打脊老牛女儿偷了汉子兀自要留她!你恁地哭时倒要赖我不谢。我明日却和你说话。”燕青寻了个房和李逵自去歇息。太公却引人点著灯烛入房里去看时照见两个没头尸剁做十来段丢在地下。太公太婆烦恼啼哭便叫人扛出後面去烧化了。李逵睡到天明跳将起来对太公道:“昨夜与你捉了鬼你如何不谢?”太公只得收拾酒食相待李逵、燕青吃了便行。狄太公自理家事不在话下。 且说李逵和燕青离了四柳村依前上路此时草枯地阔木落山空於路无话。两个因大宽转梁山泊北到寨尚有七八十里巴不到山离荆门镇不远。当日天晚两个奔到一个大庄院敲门燕青道:“俺们寻客店中歇去。”李逵道:“这大户人家却不强似客店多少!”说犹未了庄客出来对说道:“我主太公正烦恼哩!你两个别处去歇。”李逵直走入去燕青拖扯不住直到草厅上。李逵口里叫道:“过往客人借宿一宵打甚鸟紧!便道太公烦恼!我正要和烦恼的说话。”里面太公张时看见李逵生得凶恶暗地教人出来接纳请去厅外侧有间耳房叫他两个安歇造些饭食与他两个吃著他里面去睡。多样时搬出饭来两个吃了就便歇息。 李逵当夜没些酒在土炕子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只听得太公太婆在里面哽哽咽咽的哭李逵心焦那双眼怎地得合。巴到天明跳将起来便向厅前问道:“你家甚麽人哭这一夜搅得老爷睡不著。”太公听了只得出来答道:“我家有个女儿年方一十八岁被人强夺了去以此烦恼。”李逵道:“又来作怪!夺你女儿的是谁?”太公道:“我与你说他姓名惊得你屁滚尿流!他是梁山泊头领宋江有一百单八个好汉不算小军。”李逵道:“我且问你:他是几个来?”太公道:“两日前他和一个小後生各骑著一匹马来。”李逵便叫燕青:“小乙哥你来听这老儿说的话俺哥哥原来口是心非不是好人了也。”燕青道:“大哥莫要造次定没这事!”李逵道:“他在东京兀自去李师师家去到这里怕不做出来!”李逵便对太公说道:“你庄里有饭讨些我们吃。我实对你说则我便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这个便是“浪子”燕青。既是宋江夺了你的女儿我去讨来还你。”太公拜谢了李逵燕青迳望梁山泊来直到忠义堂上。 宋江见了李逵燕青回来便问道:“兄弟你两个那里来?错了许多路如今方到。”李逵那里答应睁圆怪眼拔出大斧先砍倒了杏黄旗把“替天行道”四个字扯做粉碎众人都吃一惊。宋江喝道:“黑厮又做甚麽?”李逵拿了双斧抢上堂来迳奔宋江诗曰: 梁山泊里无奸佞忠义堂前有诤臣。 留得李逵双斧在世间直气尚能伸。 当有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五虎将慌忙拦住夺了大斧揪下堂来。宋江大怒喝道:“这厮又来作怪!你且说我的过失。”李逵气做一团那里说得出。燕青向前道:“哥哥听禀一路上备细:他在东京城外客店里跳将出来拿著双斧要去劈门被我一交颠翻拖将起来说与他:“哥哥已自去了独自一个风甚麽?”恰才信小弟说不敢从大路走。他又没了头巾把头绾做两个丫髻。正来到四柳村狄太公庄上他去做法官捉鬼正拿了他女儿并奸夫两个都剁做肉酱。後来却从大路西边上山他定要大宽转将近荆门镇当日天晚了便去刘太公庄上投宿。只听得太公两口儿一夜啼哭他睡不著巴得天明起去问他。刘太公说道:“两日前梁山泊宋江和一个年纪小的後生骑著两匹马到庄上来老儿听得说是替天行道的人因此叫这十八岁的女儿出来把酒吃到半夜两个把他女儿夺了去。”李逵大哥听了这话便道是实我再三解说道:“俺哥哥不是这般的人多有依草附木假名托姓的在外头胡做。”李大哥道:“我见他在东京时兀自恋著唱的李师师不肯放不是他是谁?因此来作。” 宋江听罢便道:“这般屈事怎地得知?如何不说?”李逵道:“我闲常把你做好汉你原来却是畜生!你做得这等好事!”宋江喝道:“你且听我说!我和三二千军马回来两匹马落路时须瞒不得众人。若还抢得一个妇人必然只在寨里!你却去我房里搜看。”李逵道:“哥哥你说甚麽鸟闲话!山寨里都是你手下的人护你的多那里不藏过了!我当初敬你是个不贪**的好汉你原来是酒色之徒:杀了阎婆惜便是小样;去东京养李师师便是大样。你不要赖早早把女儿送还老刘倒有个商量。你若不把女儿还他时我早做早杀了你晚做晚杀了你。”宋江道:“你且不要闹嚷那刘太公不死庄客都在俺们同去面对。若还对翻了就那里舒著脖子受你板斧;如若对不翻你这厮没上下当得何罪?”李逵道:“我若还拿你不著便输这颗头与你!”宋江道:“最好你众兄弟都是证见。”便叫“铁面孔目”裴宣写了赌赛军令状二纸两个各书了字宋江的把与李逵收了李逵的把与宋江收了。 李逵又道:“这後生不是别人只是柴进。”柴进道:“我便同去。”李逵道:“不怕你不来。若到那里对翻了之时不怕你柴大官人是米大官人也吃我几斧。”柴进道:“这个不妨你先去那里等。我们前去时又怕有跷蹊。”李逵道:“正是。”便唤了燕青:“俺两个依前先去他若不来便是心虚回来罢休不得。”正是: 至人无过任评论其次纳谏以为恩。 最下自差偏自是令人敢怒不敢言。 燕青与李逵再到刘太公庄上太公接见问道:“好汉所事如何?”李逵道:“如今我那宋江他自来教你认他你和太婆并庄客都仔细认也。若还是时只管实说不要怕他我自替你主。”只见庄客报道:“有十数骑马来到庄上了。”李逵道:“正是了侧边屯住了人马只教宋江柴进入来。”宋江柴进迳到草厅上坐下。李逵提著板斧立在侧边只等老儿叫声是李逵便要下手。那刘太公近前来拜了宋江。李逵问老儿道:“这个是夺你女儿的不是?”那老儿睁开眶□眼打起老精神定睛看了道:“不是。”宋江对李逵道:“你却如何?”李逵道:“你两个先著眼他这老儿惧怕你便不敢说是。”宋江道:“你叫满庄人都来认我。”李逵随即叫到众庄客人等认时齐声叫道:“不是。”宋江道:“刘太公我便是梁山泊宋江这位兄弟便是柴进。你的女儿都是吃假名托姓的骗将去了。你若打听得出来报上山寨我与你做主。”宋江对李逵道:“这里不和你说话你回来寨里自有辩理。” 宋江柴进自与一行人马先回大寨里去。燕青道:“李大哥怎地好?”李逵道:“只是我性紧上错做了事。既然输了这颗头我自一刀割将下来你把去献与哥哥便了。”燕青道:“你没来由寻死做甚麽?我教你一个法则唤做“负荆请罪”。”李逵道:“怎地是负荆?”燕青道:“自把衣服脱了将麻绳绑缚了脊梁上背著一把荆枝拜伏在忠义堂前告道:“由哥哥打多少。”他自然不忍下手。这个唤做负荆请罪。”李逵道:“好却好只是有些惶恐不如割了头去乾净。”燕青道:“山寨里都是你兄弟何人笑你?”李逵没奈何只得同燕青回寨来负荆请罪。 却说宋江柴进先归到忠义堂上和众兄弟们正说李逵的事只见“黑旋风”脱得赤条条地背上负著一把荆杖跪在堂前低著头口里不做一声。宋江笑道:“你那黑厮怎地负荆?只这等饶了你不成!”李逵道:“兄弟的不是了!哥哥拣大棍打几十罢!”宋江道:“我和你赌砍头你如何却来负荆?”李逵道:“哥哥既是不肯饶我把刀来割这颗头去也是了。”当众人都替李逵陪话。宋江道:“若要我饶他只教他捉得那两个假宋江讨得刘太公女儿来还他这等方才饶你。”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我去瓮中捉手到拿来!”宋江道:“他是两个好汉又有两副鞍马你只独自一个如何近傍得他?再叫燕青和你同去。”燕青道:“哥哥差遣小弟愿往。”便去房中取了弩子绰了齐眉棍随著李逵再到刘太公庄上。 燕青细问他来情刘太公说道:“日平西时来三更里去了不知所在又不敢跟去。那为头的生的矮小黑瘦面皮第二个夹壮身材短须大眼。”二人问了备细便叫:“太公放心好歹要救女儿还你!我哥哥宋公明的将令务要我两个寻将来不敢违误。”便叫煮下乾肉做下蒸饼各把料袋装了拴在身边离了刘太公庄上。先去正北上寻但见荒僻无人烟去处。走了一两日绝不见些消耗。却去正东上又寻了两日直到凌州高唐界内又无消息。李逵心焦面热却回来望西边寻去。又寻了两日绝无些动静。 当晚两个且向山边一个古庙中供床上宿歇李逵那里睡得著爬起来坐地。只听得庙外有人走的响李逵跳将起来开了庙门看时只见一条汉子提著把朴刀转过庙後山脚下上去李逵在背後跟去。燕青听得拿了弩弓提了杆棍随後跟来叫道:“李大哥不要赶我自有道理。”是夜月色朦胧燕青递杆棍与了李逵远远望见那汉低著头只顾走。燕青赶近搭上箭弩弦稳放叫声:“如意子不要误我。”只一箭正中那汉的右腿扑地倒了。李逵赶上劈衣领掀住直拿到古庙中喝问道:“你把刘太公的女儿抢的那里去了?”那汉告道:“好汉小人不知此事不曾抢甚麽刘太公女儿。小人只是这里剪径做些小买卖那里敢大弄抢夺人家子女!” 李逵把那汉捆做一块提起斧来喝道:“你若不实说砍你做二十段。”那汉叫道:“且放小人起来商议。”燕青道:“汉子我且与你拔了这箭。”放将起来问道:“刘太公女儿端的是甚麽人抢了去?只是你这里剪径的你岂可不知些风声!”那汉道:“小人胡猜未知真实离此间西北上约有十五里有一座山唤做牛头山山上旧有一个道院近来新被两个强人:一个姓王名江一个姓董名海--这两个都是绿林中草贼--先把道士道童都杀了随从只有五七个伴当占住了道院专一来打劫。但到处只称是宋江多敢是这两个抢了去。”燕青道:“这话有些来历汉子你休怕我!我便是梁山泊“浪子”燕青他便是“黑旋风”李逵。我与你调理箭疮你便引我两个到那里去。”那人道:“小人愿往。” 燕青去寻朴刀还了他又与他扎缚了疮口趁著月色微明燕青李逵扶著他走过十五里来路到那山看时苦不甚高果似牛头之状。三个上得山来天尚未明来到山头看时团团一道土墙里面约有二十来间房子。李逵道:“我与你先跳入墙去。”燕青道:“且等天明却理会。”李逵那里忍耐得腾地跳将过去了。只听得里面有人喝声门开处早有人出来便挺朴刀来奔李逵。燕青生怕撅撒了事拄著杆棒也跳过墙来。那中箭的汉子一道烟走了。燕青见这出来的好汉正李逵潜身暗行一棒正中那好汉脸颊骨上倒入李逵怀里来被李逵後心只一斧砍翻在地里面绝不见一个人出来。燕青道:“这厮必有後路走了我与你去截住後门你却把著前门不要胡乱入去。” 且说燕青来到後门墙外伏在黑暗处只见後门开处早有一条汉子拿了钥匙来开後面墙门。燕青转将过去那汉见了房檐便走出前门来。燕青大叫:“前门截住。”李逵抢将过来只斧劈胸膛砍倒便把两颗头都割下来拴做一处。李逵性起砍将入去泥神也似都推倒了。那几个伴当躲在前被李逵赶去一斧一个都杀了。来到房中看时果然见那个女儿在上呜呜的啼哭。看那女子云鬓花颜其实美丽有诗为证: 弓鞋窄窄起春罗香沁酥胸玉一窝。 丽质难禁风两骤不胜幽恨蹙秋波。 燕青问道:“你莫不是刘太公女儿麽?”那女子答道:“奴家在十数日之前被这两个贼掳在这里每夜轮一个将奴家奸宿。奴家昼夜泪雨成行要寻死处被他监看得紧。今日得将军搭救便是重生父母再养爹娘。”燕青道:“他有两匹马在那里放著?”女子道:“只在东边房内。”燕青备上鞍子牵出门外便来收拾房中积下的黄白之资约有三五千两。燕青便叫那女子上了马将金银包了和人头抓了拴在一匹马上。李逵缚了个草把将下残灯把草房四边点著烧起。他两个开了墙门步送女子下山直到刘太公庄上。 爹娘见了女子十分欢喜烦恼都没了尽来拜谢两位头领。燕青道:“你不要谢我两个你来寨里拜谢俺哥哥宋公明。”两个酒食都不肯吃一家骑了一匹马飞奔山上来。回到寨中红日衔山之际都到三关之上两个牵著马驼著金银提了人头迳到忠义堂上拜见宋江燕青将前事细细说了一遍。宋江大喜叫把人头埋了金银收入库中马放去战马群内喂养。次日设筵宴与燕青李逵作贺。刘太公也收拾金银上山来到忠义堂上拜谢宋江。宋江那里肯受与了酒饭教送下山回庄去了不在话下梁山泊自是无话不觉时光迅。 看看鹅黄著柳渐渐鸭绿生波。桃腮乱簇红英杏脸微开绛蕊。山前花山後树俱萌芽;州上苹水中芦都回生意。谷雨初晴可是丽人天气;禁烟才过正当三月韶华。 宋江正坐只见关下解一伙人到来说道:“拿到一伙牛子有七八个车箱又有几束哨棒。”宋江看时这伙人都是彪形大汉跪在堂前告道:“小人等几个直从凤翔府来今上泰安州烧香。目今三月二十八日天齐圣帝降诞之辰我每都去台上使棒一连三日何止有千百对在那里。今年有个扑手好汉是太原府人氏姓任名原身长一丈自号“擎天柱”口出大言说道:“相扑世间无对手争交天下我为魁。”闻他两年曾在庙上争交不曾有对手白白地拿了若干利物今年又贴招儿单搦天下人相扑。小人等因这个人来一者烧香二乃为看任原本事三来也要偷学他几路好棒伏望大王慈悲则个。” 宋江听了便叫小校:“快送这伙人下山去分毫不得侵犯。今後遇有往来烧香的人休要惊吓他任从过往。”那伙人得了性命拜谢下山去了。只见燕青起身禀覆宋江说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惊动了泰安州大闹了祥符县。正是东岳庙中双虎嘉宁殿上二龙争。毕竟燕青说出甚麽话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十四回 燕青智扑“擎天柱” 李逵寿张乔坐衙 话说这燕青他虽是三十六星之末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三十五个。当日燕青禀宋江道:“小乙自幼跟著卢员外学得这身相扑江湖上不曾逢著对手今日幸遇此机会三月二十八日又近了小乙并不要带一人自去献台上好歹攀他颠一交。若是输了颠死永无怨心;倘或赢时也与哥哥增些光彩。这日必然有一场好闹哥哥却使人救应。”宋江说道:“贤弟闻知那人身长一丈貌若金刚约有千百斤气力你这般瘦小身材纵有本事怎地近傍得他?”燕青道:“不怕他长大身材只恐他不著圈套。常言道:“相扑的有力使力无力使智。”非是燕青敢说口临机应变看景生情不倒的输与他那呆汉。”卢俊义便道:“我这小乙端的自小学成好一身相扑随他心意叫他去。至期卢某自去接应他回来。”宋江问道:“几时可行?”燕青答道:“今日是三月二十四日了来日拜辞哥哥下山路上略宿一宵二十六日赶到庙上二十七日在那里打探一日二十八日却好和那厮放对。” 当日无事次日宋江置酒与燕青送行。众人看燕青时打扮得村村朴朴将一身花绣把衲袄包得不见扮做山东货郎腰里插著一把串鼓儿挑一条高肩杂货担子诸人看了都笑。宋江道:“你既然装做货郎担儿你且唱个山东《货郎转调歌》与我众人听。”燕青一手捻串鼓一手打板唱出《货郎太平歌》与山东人不差分毫来去众人又笑。酒至半酣燕青辞了众头领下山过了金沙滩取路往泰安州来。 当日天晚正待要寻店安歇只听得背後有人叫道:“燕小乙哥等我一等。”燕青歇下担子看时却是“黑旋风”李逵。燕青道:“你赶来怎地?”李逵道:“你相伴我去荆门镇走了两遭我见你独自个来放心不下不曾对哥哥说知偷走下山特来帮你。”燕青道:“我这里用你不著你快早早回去。”李逵焦躁起来说道:“你便是真个了得的好汉!我好意来帮你你倒翻成恶意!我却偏要去!”燕青寻思怕坏了义气便对李逵说道:“和你去不争。那里圣帝生日都是四山五岳的人聚会认得你的颇多你依的我三件事便和你同去。”李逵道:“依得。”燕青道:“从今路上和你前後各自走一脚到客店里入得店门你便自不要出来这是第一件了。第二件到得庙上客店里你只推病把被包了头脸假做打睡更不要做声。第三件当日庙上你挨在稠人中看争交时不要大惊小怪。大哥依得麽?”李逵道;“有甚难处!都依你便了。” 当晚两个投客店安歇。次日五更起来还了房钱同行到前面打火吃了饭燕青道:“李大哥你先走半里我随後来也。”那条路上只见烧香的人来往不绝多有讲说任原的本事两年在泰岳无对今年又经三年了。燕青听得有在心里。申牌时候将近庙上傍边众人都立定脚仰面在那里看。燕青歇下担儿分开人丛也挨向前看时只见两条红标柱恰与坊巷牌额一般相似上立一面粉牌写道:“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傍边两行小字道:“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燕青看了便扯匾担将牌打得粉碎也不说什麽再挑了担儿望庙上去了。看的众人多有好事的飞报任原说今年有劈牌放对的。 且说燕青前面迎著李逵便来寻客店安歇。原来庙上好生热闹不算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只客店也有一千四五百家延接天下香官。到菩萨圣节之时也没安著人处许多客店都歇满了。燕青李逵只得就市梢头赁一所客店安下把担子歇了取一夹被教李逵睡著。店小二来问道:“大哥是山东货郎来庙上赶趁怕敢出房钱不起?”燕青打著乡谈说道:“你好小觑人!一间小房值得多少便比一间大房钱。没处去了别人出多少房钱我也出多少还你。”店小二道:“大哥休怪正是要紧的日子先说得明白最好。”燕青道:“我自来做买卖倒不打紧那里不去歇了不想路上撞见了这个乡中亲戚现患气病因此只得要讨你店中歇。我先与你五贯铜钱央及你就锅中替我安排些茶饭临起身一酬谢你。”小二哥接了铜钱自去门前安排茶饭不在话下。 没多时候只听得店门外热闹二三十条大汉走入店里来问小二哥道:“劈牌定对的好汉在那房里安歇?”店小二道:“我这里没有。”那伙人道:“都说在你店中。”小二哥道:“只有两眼房空著一眼一眼是个山东货郎扶著一个病汉赁了。”那一伙人道:“正是那个货郎儿劈牌定对。”店小二道:“休道别人取笑!那货郎儿是一个小小後生做得甚用!”那伙人齐道:“你只引我们去张一张。”店小二指道:“那角落头房里便是。”众人来看时见紧闭著房门都去子眼里张时见里面上两个人脚厮抵睡著。 众人寻思不下数内有一个道:“既是敢来劈牌要做天下对手不是小可的人怕人算他以定是假装害病的。”众人道:“正是了都不要猜临期便见。”不到黄昏前後店里何止三二十伙人来打听分说得店小二口唇也破了。当晚搬饭与二人吃只见李逵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小二哥见了吃一惊叫声:“阿呀!这个是争交的爷爷了!”燕青道:“争交的不是他他自病患在身我便是迳来争交的。”小二哥道:“你休要瞒我我看任原吞得你在肚里。”燕青道:“你休笑我我自有法度教你们大笑一场回来多把利物赏你。”小二哥看著他们吃了晚饭收了碗碟自去厨头洗刮心中只是不信。 次日燕青和李逵吃了些早饭吩咐道:“哥哥你自拴了房门高睡。”燕青却随了众人来到岱岳庙里看时果然是天下第一但见: 庙居泰岱山镇乾坤。为山岳之至尊乃万神之领袖。山头伏槛直望见弱水蓬莱;绝顶攀松尽都是密云薄雾。楼台森耸疑是金乌展翅飞来;殿阁棱层恍觉玉兔腾身走到。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凤扉亮□映黄纱龟背绣帘垂锦带。遥观圣像九旒冕舜目尧眉;近睹神颜衮龙袍汤肩禹背。九天司命芙蓉冠掩映绛纱衣;炳灵圣公赭黄袍偏称蓝田带。左侍下玉簪珠履右侍下紫金章。阖殿威严护驾三千金甲将;两廊猛勇勤王十万铁衣兵。五岳楼相接东宫仁安殿紧连北阙。蒿里山下判官分七十二司;白骡庙中土神按二十四气。管火池铁面太尉月月通灵;掌生死五道将军年年显圣。御香不断天神飞马报丹书;祭祀依时老幼望风皆获福。嘉宁殿祥云杳霭正阳门瑞气盘旋。万民朝拜碧霞君四远归依仁圣帝。 当时燕青游玩了一遭却出草参亭参拜了四拜问烧香的道:“这相扑任教师在那里歇?”便有好事人说:“在迎思桥下那个大客店里便是他教著二三百个上足徒弟。”燕青听了迳来迎思桥下看时见桥边栏杆子上坐著二三十个相扑子弟面前遍插铺金旗牌锦绣帐额等身靠背。燕青闪入客店里去看见任原坐在亭心上直乃有揭谛仪容金刚貌相。坦开胸脯显存孝打虎之威;侧坐胡有霸王拔山之势。在那里看徒弟相扑。数内有人认得燕青曾劈牌来暗暗报与任原。只见任原跳将起来扇著膀子口里说道:“今年那个合死的来我手里纳命。”燕青低了头急出店门听得里面都笑。急回到自己下处安排些酒食与李逵同吃了一回。李逵道:“这们睡闷死我也!”燕青道:“只有今日一晚明日便见雌雄。”当时闲话都不必说。 三更前後听得一派鼓乐响乃是庙上众香官与圣帝上寿。四更前後燕青李逵起来问店小二先讨汤洗了面梳光了头脱去了里面衲袄下面牢拴了腿护膝匾扎起了熟绢水□穿了多耳麻鞋上穿汗衫搭膊系了腰。两个吃了早饭叫小二吩咐道:“房中的行李你与我照管。”店小二应道:“并无失脱早早得胜回来。”只这小客店里也有三二十个烧香的都对燕青道:“後生你自斟酌不要枉送了性命。”燕青道:“当下小人喝采之时众人可与小人夺些利物。”众人都有先去了的。李逵道:“我带了这两把板斧去也好。”燕青道:“这个却使不得被人看破误了大事。” 当时两个杂在人队里先去廊下做一块儿伏了。那日烧香的人真乃亚肩叠背偌大一个东岳庙一涌便满了屋脊梁上都是看的人。朝著嘉宁殿扎缚起山棚棚上都是金银器皿锦绣段匹门外拴著五头骏马全付鞍辔。知州禁住烧香的人看这当年相扑献圣一个年老的部署拿著竹批上得献台参神已罢便请今年相扑的对手出马争交。说言未了只见人如潮涌却早十数对哨棒过来前面列著四把绣旗。那任原坐在轿上这轿前轿後三二十对花搭膊的好汉前遮後拥来到献台上。部署请下轿来开了几句温暖的呵会。任原道:“我两年到岱岳夺了头筹白白拿了若干利物今年必用脱膊。”说罢见一个拿水桶的上来。任原的徒弟都在献台边一周遭都密密地立著。且说任原先解了搭膊除了巾帻虚笼著蜀锦袄子喝了一声参神喏受了两口神水脱下锦袄百十万人齐喝一声采。看那任原时怎生打扮: 头绾一窝穿心红角子腰系一条绛罗翠袖三串带儿拴十二个玉蝴蝶牙子扣儿。主腰上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衣。护膝中有铜裆铜缴□内有铁片铁环。扎腕牢拴踢鞋紧系。世间驾海擎天柱岳下降魔斩将人。 那部署道:“教师两年在庙上不曾有对手今年是第三番了教师有甚言语安覆天下众香官?”任原道:“四百座军州七千余县治好事香官恭敬圣帝都助将利物来任原两年白受了今年辞了圣帝还乡再也不上山来了。东至日出西至日没两轮日月一合乾坤南及南蛮北济幽燕敢有出来和我争利物的麽?”说犹未了燕青捺著两边人的肩臂口中叫道:“有有!”从人背上直飞抢到献台上来。众人齐声喊。那部署接著问道:“汉子你姓甚名谁?那里人氏?你从何处来?”燕青道:“我是山东张货郎特地来和他争利物。”那部署道:“汉子性命只在眼前你省得麽?你有保人也无?”燕青道:“我就是保人死了要谁偿命?”部署道:“你且脱膊下来看。”燕青除了头巾光光的梳著两个角儿脱下草鞋赤了双脚蹲在献台一边解了腿护膝跳将起来把布衫脱将下来吐个架子则见庙里的看官如搅海翻江相似迭头价喝采众人都呆了。 任原看了他这花绣急健身材心里到有五分怯他。殿门外月台上本州太守坐在那里弹压前後皂衣公吏环立七八十对随即使人来叫燕青下献台来到面前。太守见了他这身花绣一似玉亭柱上铺著软翠心中大喜问道:“汉子你是那里人氏?因何到此?”燕青道:“小人姓张排行第一山东莱州人氏听得任原招天下人相扑特来和他争交。”知州道:“前面那匹全副鞍马是我出的利物把与任原;山棚上应有物件我主张分一半与你你两个分了罢我自举你在我身边。”燕青道:“相公这利物到不打紧只要颠翻他教众人取笑图一声喝采。”知州道:“他是一个金刚般一条大汉你敢近他不得!”燕青道:“死而无怨。”再上献台来要与任原定对。 部署问他先要了书怀中取出相扑社条读了一遍对燕青道:“你省得麽?不许暗算。”燕青冷笑道:“他身上都有准备我单单只这个水棍儿暗算他甚麽?”知州又叫部署来吩咐道:“这般一个汉子俊俏後生可惜了!你去与他分了这扑。”部署随即上献台又对燕青道:“汉子你留了性命还乡去罢!我与你分了这扑。”燕青道:“你好不晓事知是我赢我输!”众人都和起来只见分开了数万香官两边排得似鱼鳞一般廊庑屋脊上也都坐满只怕遮著了这相扑。任原此时有心恨不得把燕青丢去九霄云外跌死了他。部署道:“既然你两个要相扑今年且赛这对献圣都要小心著各各在意。” 净净地献台上只三个人。此时宿露尽收旭日初起部署拿著竹批两边吩咐已了叫声“看扑。”这个相扑一来一往最要说得分明。说时迟那时疾正如空中星移电掣相似些儿迟慢不得。当时燕青做一块儿蹲在右边任原先在左边立个门户燕青只不动弹。初时献台上各占一半中间心里合交。任原见燕青不动弹看看逼过右边来燕青只瞅他下三面。任原暗忖道:“这人必来弄我下三面。你看我不消动手只一脚踢这厮下献台去。”任原看著逼将入来虚将左脚卖个破绽燕青叫一声“不要来。”任原却待奔他被燕青去任原左胁下穿将过去。任原性起急转身又来拿燕青被燕青虚跃一跃又在右胁下钻过去。大汉转身终是不便三换换得脚步乱了。燕青却抢将入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用肩胛顶住他胸脯把任原直托将起来头重脚轻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献台边叫一声“下去!”把任原头在下脚在上直撺下献台来。这一扑名唤做“鹁鸽旋”数万的香官看了齐声喝采。那任原的徒弟们见颠翻了他师父先把山棚拽倒乱抢了利物。众人乱喝打时那二三十徒弟抢入献台来。知州那里治押得住不想傍边恼犯了这个太岁却是“黑旋风”李逵看见了睁圆怪眼倒竖虎须面前别无器械便把杉刺子拔葱般拔断拿两条杉木在手直打将来。 香官数内有人认得李逵的说将出名姓来外面做公人的齐入庙里大叫道:“休教走了梁山泊“黑旋风”!”那知府听得这话从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失了七魄便望後殿走了。四下里的人涌并围将来庙里香官各自奔走。李逵看任原时跌得昏晕倒在献台边口内只有些游气。李逵揭块石板把任原头打得粉碎。两个从庙里打将出来门外弓箭乱射入来燕青李逵只得爬上屋去揭瓦乱打。 不多时只听得庙门前喊声大举有人杀将入来。当头一个头戴白范阳毡笠儿身穿白段子袄跨口腰刀挺条朴刀那汉是北京“玉麒麟”卢俊义。後面带著史进穆弘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七筹好汉引一千余人杀开庙门入来策应。燕青李逵见了便从屋上跳将下来跟著大队便走。李逵便去客店里拿了双斧赶来厮杀。这府里整点得官军来时那伙好汉已自去得远了。官兵已知梁山泊人众难敌不敢来追赶。却说卢俊义便叫收拾李逵回去行了半日路上又不见了李逵。卢俊义又笑道:“正是招灾惹祸必须使人寻他上山。”穆弘道:“我去寻他回寨。”卢俊义道:“最好。” 且不说卢俊义引众还山却说李逵手持双斧直到寿张县。当日午衙方散李逵来到县衙门口大叫入来:“梁山泊“黑旋风”爹爹在此!”吓得县中人手足都麻木了动弹不得。原来这寿张县贴著梁山泊最近若听得“黑旋风”李逵五个字端的医得小儿夜啼惊哭今日亲身到来如何不怕!当时李逵迳去知县椅子上坐了口中叫道:“著两个出来说话不来时便放火。”廊下房内众人商量:“只得著几个出去答应;不然怎地得他去?”数内两个吏员出来厅上拜了四拜跪著道:“头领到此必有指使。”李逵道:“我不来打搅你县里人因往这里经过闲耍一遭请出你知县来我和他厮见。” 两个去了出来回话道:“知县相公却才见头领来开了後门不知走往那里去了。”李逵不信自转入後堂房里来寻。“头领看那头衣衫匣子在那里放著。”李逵扭开锁取出头领上展角将来戴了把绿袍公服穿上把角带系了再寻皂靴换了麻鞋拿著槐简走出厅前大叫道:“吏典人等都来参见。”众人没奈何只得上去答应。李逵道:“我这般打扮也好麽?”众人道:“十分相称。”李逵道:“你们令史只候都与我到衙了便去;若不依我这县都翻做白地。”众人怕他只得聚集些公吏人来擎著牙杖骨朵打了三通擂鼓向前声喏。李逵呵呵大笑又道:“你众人内也著两个来告状。”吏人道:“头领坐在此地谁敢来告状?”李逵道:“可知人不来告状你这里自著两个装做告状的来告。我又不伤他只是取一回笑耍。” 公吏人等商量了一会只得著两个牢子装做厮打的来告状县门外百姓都放来看。两个跪在厅前这个告道:“相公可怜见他打了小人。”那个告:“他骂了小人我才打他。”李逵道:“那个是吃打的?”原告道:“小人是吃打的。”又问道:“那个是打了他的?”被告道:“他先骂了小人是打他来。”李逵道:“这个打了人的是好汉先放了他去。这个不长进的怎地吃人打了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李逵起身把绿袍抓扎起槐简揣在腰里掣出大斧直看著枷了那个原告人号令在县门前方才大踏步去了也不脱那衣靴。县门前看的百姓那里忍得住笑。正在寿张县前走过东走过西忽听得一处学堂读书之声李逵揭起帘子走将入去吓得那先生跳窗走了众学生们哭的哭叫的叫跑的跑躲的躲李逵大笑。出门来正撞著穆弘。穆弘叫道:“众人忧得你苦你却在这里疯!快上山去!”那里由他拖著便走。李逵只得离了寿张县迳奔梁山泊来有诗为证: 牧民县令每猖狂自幼先生教不良。 应遣铁牛巡历到琴堂闹了闹书堂。 二人渡过金沙滩来到寨里众人见了李逵这般打扮都笑。到得忠义堂上宋江正与燕青庆喜只见李逵放下绿袍去了双斧摇摇摆摆直至堂前执著槐简来拜宋江。拜不得两拜把这绿袍踏裂绊倒在地众人都笑。宋江骂道:“你这厮忒大胆!不曾著我知道私走下山这是该死的罪过!但到处便惹起事端今日对众弟兄说过再不饶你!”李逵喏喏连声而退。梁山泊自此人马平安都无甚事每日在山寨中教演武艺操练人马令会水者上船习学。各寨中添造军器衣袍铠甲枪刀弓箭牌弩旗帜不在话下。 且说泰安州备将前事申奏东京进奏院中又有收得各处州县申奏表皆为宋江等反乱骚扰地方。此时道君皇帝有一个月不曾临朝视事当日早朝正是三下静鞭鸣御阙两班武列金阶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进奏院卿出班奏曰:“臣院中收得各处州县累次表皆为宋江等部领贼寇公然直进府州劫掠库藏抢掳仓廒杀害军民贪厌无足所到之处无人可敌。若不早为剿捕日後必成大患。”天子乃云:“上元夜此寇闹了京国今又往各处骚扰何况那里附近州郡?”朕已累次差遣枢密院进兵至今不见回奏。 傍有御史大夫崔靖出班奏曰:“臣闻梁山泊上立一面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字此是曜民之术。民心既服不可加兵。即目辽兵犯境各处军马遮掩不及若要起兵征伐深为不便。以臣愚意此等山间亡命之徒皆犯官刑无路可避遂乃啸聚山林恣为不道。若降一封丹诏光禄寺颁给御酒珍羞差一员大臣直到梁山泊好言抚谕招安来降假此以敌辽兵公私两便。伏乞陛下圣鉴。”天子云:“卿言甚当正合朕意。”便差殿前太尉陈宗善为使擎丹诏御酒前去招安梁山泊大小人。是日朝中陈太尉领了诏敕回家收拾。不争陈太尉奉诏招安有分教香醪翻做烧身药丹诏应为引战书。毕竟陈太尉怎地来招安宋江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十六回 吴加亮布四斗五方旗 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 话说枢密使童贯受了天子统军大元帅之职径到枢密院中便调兵符验要拨东京管下八路军州各起军一万就差本处兵马都监统率;又於京师御林军内选点二万守护中军。枢密院下一应事务尽委副枢密使掌管。御营中选两员良将为左羽右翼。号令已定不旬日间诸事完备。一应接续军粮并是高太尉差人趱运。那八路军马: 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 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 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 洳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 信御营中选到左羽右翼良将二员为中军那二人: 御前飞龙大将酆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 童贯掌握中军为主帅号令大小三军齐备武库拨降军器选定吉日出师高杨二太尉设筵饯行朝廷著仰中书省一面赏军。且说童贯已领众将次日先驱军马出城然後拜辞天子飞身上马出这新曹门来五里短亭只见高杨二太尉率领众官先在那里等候。童贯下马高太尉执盏擎杯与童贯道:“枢密相公此行与朝廷必建大功早奏凯歌。此寇潜伏水洼只须先截四边粮草坚固寨栅诱此贼下山然後进兵。那时一个个生擒活捉庶不负朝廷委用。”童贯道:“重蒙教诲不敢有忘。”各饮罢酒杨太尉也来执盏与童贯道:“枢相素读兵书深知韬略剿擒此寇易如反掌;争奈此贼潜伏水泊地利未便枢相到彼必有良策。”童贯道:“下官到彼见机而作自有法度。”高杨二太尉一齐进酒贺道:“都门之外悬望凯旋。” 相别之後各自上马。有各衙门合属官员送路的不知其数:或近送或远送次第回京皆不必说。大小三军一齐进各随队伍甚是严整。前军四队先锋总领行军;後军四队合後将军监督;左右八路军马羽翼旗牌催督;童贯镇握中军总统马步御林军二万都是御营选拣的人。童贯执鞭指点军兵进。怎见得军容整肃但见: 兵分九队旗列五方。绿沉枪点钢枪鸦角枪布遍野光芒;青龙刀偃月刀雁翎刀生满天杀气。雀画弓铁胎弓宝雕弓对插飞鱼袋内;射虎箭狼牙箭柳叶箭齐攒狮子壶中。桦车弩漆抹弩脚登弩排满前军;开山斧偃月斧宣花斧紧随中队。竹节鞭虎眼鞭水磨鞭齐悬在肘上;流星锤鸡心锤飞抓锤各带在身边。方天戟豹尾翩翻;丈八矛珠缠错落。龙剑掣一汪秋水虎头牌画几缕春云。先锋猛勇领拔山开路之精兵;元帅英雄统喝水断桥之壮士。左统军右统军恢弘胆略;远哨马近哨马驰骋威风。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当日童贯离了东京迤逦前进不一二日已到济州界分。太守张叔夜出城迎接大军屯住城外。只见童贯引轻骑入城至州衙前下马。张叔夜邀请至堂上拜罢起居已了侍立在面前。童枢密道:“水洼草贼杀害良民邀劫商旅造恶非止一端往往剿捕盖为不得其人致容滋蔓。吾今统率大军十万战将百员刻日要扫清山寨擒拿众贼以安兆民。”张叔夜答道:“枢相在上此寇潜伏水泊虽然是山林狂寇中间多有智谋勇烈之士枢相勿以怒气自激引军长驱必用良谋可成功绩。”童贯听了大怒骂道:“都似你这等懦弱匹夫畏刀避剑贪生怕死误了国家大事以致养成贼势。吾今到此有何惧哉!”张叔夜那里再敢言语且备酒食供送。童枢密随即出城次日驱领大军近梁山泊下寨。 且说宋江等已有细作人探知多日了。宋江与吴用已自铁桶般商量下计策只等大军到来告示诸将各要遵依毋得差错。 再说童枢密调拨军兵点差睢州兵马都监鹏举为正先锋郑州都监陈翥为副先锋陈州都监吴秉彝为正合後许州都监李明为副合後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二人为左哨洳州都监马万里嵩州都监周信二人为右哨龙虎二将酆美毕胜为中军羽翼童贯为元帅总领大军全身披挂亲自监督。战鼓三通诸军尽起。行不过十里之外尘土起处早有敌军哨路来的渐近鸾铃响处约有三十余骑哨马都戴青包巾各穿绿战袄马上尽系著红缨每边拴挂数十个铜铃後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杆长枪轻弓短箭。为头的战将是谁?怎生打扮?但见: 枪横鸦角刀插蛇皮销金的巾帻佛头青挑绣的战袍鹦哥绿。腰系绒□真紫色足穿气软香皮。雕鞍後对悬锦袋内藏打将的石头;战马边紧挂铜铃後插招风的雉尾。骠骑将军“没羽箭”张清哨路最当先。 马上来的将军号旗上写得分明:“巡哨都头领“没羽箭”张清。”左有龚旺右有丁得孙直哨到童贯军前相离不远只隔百十步勒马便回。前军先锋二将不得军令不敢乱动报至中军主帅童贯亲到军前观犹未尽张清又哨将来。童贯欲待遣人追战左右说道:“此人鞍後锦袋中都是石子丢不放空不可追赶。”张清连哨了三遭不见童贯进兵返回行不到五里只见山背後锣声响动早转出五百步军来当先四个步军头领乃是“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八臂那叱”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直奔前来但见: 人人虎体个个彪形。当先两座恶星神随後二员真杀曜。李逵手持双斧樊瑞腰掣龙泉项充牌画玉爪狻猊李衮牌描金睛獬豸。五百人绛衣赤袄一部从红旆朱缨。青山中走出一群魔绿林内迸开三昧火。 那五百步军就山坡下一字儿摆开两边团牌齐齐扎住。童贯领军在前见了便将玉尘尾一招大队军马冲击前去。李逵樊瑞引步军分开两路都倒提著蛮牌踅过山脚便走。童贯大军赶出山嘴只见一派平川旷野之地就把军马列成阵势遥望李逵樊瑞度岭穿林都不见了。童贯中军立起攒木将台令拨法官二员上去左招右唤一起一伏摆作四门斗底阵。阵势才完只听得山後炮响就後山飞出一彪军马来。童贯令左右拢住战马自上将台看时只见山东一路军马涌出来:前一队军马红旗第二队杂彩旗第三队青旗第四队又是杂彩旗。只见山西一路人马也涌来:前一队人马是杂彩旗第二队白旗第三队又是杂彩旗第四队旗旗背後尽是黄旗。大队军将急先涌来占住中央里面列成阵势。远观未实近□分明正南上这队人马尽都是火焰红旗红甲红袍朱缨赤马前面一把引军红旗上面金销南斗六星下绣朱雀之状那把旗招展动处红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 盔顶朱缨飘一颗猩猩袍上花千朵。狸蛮带束紫玉围狻猊甲露黄金锁。狼牙木棍铁钉排龙驹遍体胭脂裹。红旗招展半天霞正按南方丙丁火。 号旗上写得分明:“先锋大将“霹雳火”秦明。”左右两员副将:左是“圣水将”单廷右边是“神火将”魏定国。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赤马立於阵前。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青旗上面金销东斗四星下绣青龙之状。那把旗招展动处青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扮扮但见: 蓝靛包巾光满目翡翠征袍花一簇。铠甲穿连兽吐环宝刀闪烁龙吞玉。青骢遍体粉团花战袄护身鹦鹉绿。碧云旗动远山明正按东方甲乙木。 号旗上写得分明:“左军大将“大刀”关胜。”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丑郡马”宣赞右手是“井木犴”郝思。三员大将手□兵器都骑青马立於阵前。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白旗上面金销西斗五星下绣白虎之状。那把旗招展动处白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 漠漠寒云护太阴梨花万朵叠层琛。素色罗袍光闪闪烂银铠甲冷森森。赛霜骏马骑狮子出白长枪□绿沉。一簇旗飘雪练正按西方庚辛金。 号旗上写得分明:“右军大将“豹子头”林冲。”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镇三山”黄信右手是“病尉迟”孙立。三员大将手□兵器都骑白马立於阵前。後面一簇人马尽是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黑旗上面金销北斗七星下绣玄武之状。那把旗招展动处黑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 堂堂卷地乌云起铁骑强弓势莫比。罗袍穿龙虎躯乌油甲挂豺狼体。鞭似乌龙□两条马如泼墨行千里。七星旗动玄武摇正按北方壬癸水。 号旗上写得分明:“合後大将“双鞭”呼廷灼。”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百胜将”韩滔右手是“天目将”彭。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黑马立於阵前。东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前面一把引绣旗上面金销巽卦下绣飞龙。那一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 擐甲披袍出战场手中拈著两条枪。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缰。青旗红焰龙蛇动独据东南守巽方。 号旗上写得分明;“虎军大将“双枪将”董平。”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摩云金翅”欧鹏右手是“火眼狻猊”邓飞手□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上面金销坤卦下绣飞熊。那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 当先涌出英雄将凛凛威风添气象。鱼麟铁甲紧遮身凤翅金盔拴护项。冲波战马似龙形开山大斧如弓样。红旗白甲火云飞正据西南坤位上。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急先锋”索。”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锦毛虎”燕顺右手是“铁笛仙”马麟。三员大将手□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东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旗青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上面金销艮卦下绣飞豹。那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 虎坐雕鞍胆气昂弯弓插箭鬼神慌。朱缨银盖遮刀面绒缕金铃贴马傍。盔顶穰花红错落甲穿柳叶翠遮藏。旗青甲烟尘内东北天山守艮方。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九纹龙”史进。”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跳涧虎”陈达右手是“白花蛇”杨春。三员大将手把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西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白旗黑甲前面一把引军旗上面金销乾卦下绣飞虎。那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 雕鞍玉勒马嘶风介胄棱层黑雾蒙。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甲边翠缕穿双凤刀面金花嵌小龙。一簇白旗飘黑甲天门西北是乾宫。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青面兽”杨志。”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锦豹子”杨林右手是“小霸王”周通。三员大将手把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八方摆布的铁桶相似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枪旗齐整队伍威严。去那八阵中央只见团团一遭都是杏黄旗间著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亦分四门。南门都是马军正南上黄旗影里捧出两员上将一般结束但见: 熟铜锣间花腔鼓簇簇攒攒分队伍。戗金铠甲赭黄袍剪绒战袄葵花舞。垓心两骑马如龙阵内一双人似虎。周围定杏黄旗正按中央戊己土。 那两员将都骑黄马上是“美髯公”朱仝下是“插翅虎”雷横一遭人马尽都是黄旗黄袍铜甲黄马黄缨。中央阵四门:东门是“金眼彪”施恩西门是“白面郎君”郑天寿南门是“云里金刚”宋万北门是“病大虫”薛永。那黄旗中间立著那面“替天行道”杏黄旗旗杆上拴著四条绒绳四个长壮军士晃定。中间马上有那一个守旗的壮士怎生模样但见: 冠簪鱼尾圈金线甲皱龙鳞护锦衣。凛凛身躯长一丈中军守定杏黄旗。 这个守旗的壮士便是“险道神”郁保四。那簇黄旗後便是一丛炮架立著那个炮手“轰天雷”凌振带著副手二十余人围著炮架。架子後一带都摆著挠套索准备捉将的器械挠手後又是一遭杂彩旗团团便是七重围子手四面立著二十八面绣旗上面销金二十八宿星辰中间立著一面堆绒绣就真珠圈边脚缀金铃顶插雉尾鹅黄帅字旗。那一个守旗的壮士怎生模样但见: 铠甲斜拴海兽皮绛罗巾帻插花枝。天杀气人难犯守定中军帅字旗。 这个守旗的壮士便是“没面目”焦挺。去那帅字旗边设立两个护旗的将士都骑战马一般结束手执钢枪腰悬利剑一个是“毛头星”孔明一个是“独火星”孔亮。马前马後排著二十四个把狼牙棍的铁甲军士。後面两把领战绣旗两边排著二十四枝方天画戟。左手十二枝画戟丛中捧著一员骁将怎生打扮但见: 踞鞍立马天风里铠甲辉煌光焰起。麒麟束带称狼腰獬豸吞胸当虎体。冠上明珠嵌晓星鞘中宝剑藏秋水。方天画戟雪霜寒风动金钱豹子尾。 绣旗上写得分明:“小温候”吕方。那右手十二枝画戟丛中也捧著一员骁将怎生打扮但见: 三叉宝冠珠灿烂两条雉尾锦斓斑。柿红战袄遮银镜柳绿征裙压绣鞍。束带双跨鱼獭尾护心甲挂小连环。手持画杆方天戟飘动金钱五色。 绣旗上写得分明:“赛仁贵”郭盛。两员将各持画戟立马两边。画戟中间一簇钢叉两员步军骁将一般结束但见: 虎皮磕脑豹皮□衬甲衣笼细织金。手内钢叉光闪闪腰间利剑冷森森。 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弟兄两个各执著三股莲花叉引著一行步战军士守护著中军。随後两匹锦鞍马上两员士掌管定赏功罚罪的人。左手那一个乌纱帽白罗胸藏锦绣笔走龙蛇乃是梁山泊掌案的秀士“圣手书生”萧让;右手那一个绿纱巾罗衫气贯长虹心如秋水乃是梁山泊掌吏事的豪杰“铁面孔目”裴宣。这两个马後摆著紫衣持节的人二十四个当路将二十四把麻札刀。那刀林中立著两个锦衣三串行刑刽子怎生结束有《西江月》为证: 一个皮主腰乾红簇就;一个罗踢串彩色装成。一个双环扑兽创金明一个头巾畔花枝掩映。一个白纱衫遮笼锦体一个秃袖半露鸦青。一个将漏尘斩鬼法刀挣一个把水火棍手中提定。 上手是“铁臂膊”蔡福下手是“一枝花”蔡庆:弟兄两个立於阵前左右都是擎刀手。背後两边摆著二十四枝金枪银枪每边设立一员大将领队。左边十二枝金枪队里马上一员骁将手执金枪侧坐战马。怎生打扮但见: 锦鞍骏马紫丝缰金翠花枝压鬓旁。雀画弓悬一弯月龙泉剑挂九秋霜。绣袍巧制鹦哥绿战服轻裁柳叶黄。顶上樱花红灿烂手拈铁杆缕金枪。 这员骁将乃是梁山泊“金枪手”徐宁。右手十二枝银枪队里马上一员骁将手执银枪也侧坐骏马。怎生披挂但见: 蜀锦鞍鞯宝镫光五明骏马玉玎。虎筋弦扣雕弓硬燕尾梢攒箭羽长。绿锦袍明金孔雀红带束紫鸳鸯。参差半露黄金甲手执银丝铁杆枪。 这员骁将乃是梁山泊“小李广”花荣。两势下都是风流威猛二将:金枪手银枪手各带罗巾鬓边都插翠叶金花。左手十二个金枪手穿绿右手十二个银枪手穿紫。背後又锦衣对对花帽双双纳袍簇簇锦袄攒攒。两壁厢碧幢翠朱幡盖黄钺白旄青莎紫电。两行二十四把钺斧二十四对鞭挝。中间一字儿三把销金伞盖三匹绣鞍骏马正中马前立著两个英雄。左手那个壮士端的是仪容济楚世上无双有《西江月》为证: 头巾侧一根雉尾束腰下四颗铜铃。黄罗衫子晃金明飘带绣裙相称。兜小袜麻鞋嫩白压腿护膝深青。旗标令字号神行百里登时取应。 这个便是梁山泊能行快走的头领“神行太保”戴宗手持鹅黄令字绣旗专管大军中往来飞报军情调兵遣将一应事务。右手那个对立的壮士打扮得出众群人中罕有也有《西江月》为证: 褐衲袄满身锦衬青包巾遍体金销。鬓边插朵翠花娇玉环光耀。红串绣裙裹肚白裆素练围腰。落生弩子捧头挑百万军中偏俏。 这个便是梁山泊风流子弟能干机密的头领“浪子”燕青背著强弓插著利剑手提著齐眉杆棒专一护持中军。远望著中军去那右边销金青罗伞盖底下绣鞍马上坐著那个道德高人有名羽士。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如意冠玉簪翠笔绛绡衣鹤舞金霞。火神珠履映桃花环佩玎斜挂。背上雌雄宝剑匣中微喷光华。青罗伞盖拥高牙紫骝马雕鞍稳跨。 这个便是梁山泊呼风唤雨役使鬼神行法真师“入云龙”公孙胜马上背著两口宝剑手中按定紫丝缰。去那左边销金青罗伞盖底下锦鞍马上坐著那个足智多谋全胜军师吴用。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白道服罗沿□紫丝□碧玉环。手中羽扇动天关头上纶巾微岸。贴里暗穿银甲垓心稳坐雕鞍。一双铜链挂腰间武双全师范。 这个便是梁山泊能通韬略善用兵机有道军师“智多星”吴学究马上手擎羽扇腰悬两条铜链。去那正中销金大红罗伞盖底下那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坐著那个有仁有义统军大元帅。怎生打扮但见: 凤翅盔高攒金宝浑金甲密砌龙麟。锦征袍花朵簇阳春锟剑腰悬光喷。绣腿绒圈翡翠玉玲珑带束麒麟。真珠伞盖展红云第一位天罡临阵。 这个正是梁山泊主济州郓城县人氏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全身结束自仗锟宝剑坐骑金鞍白马立於阵中监战掌握中军。马後大戟长戈锦鞍骏马整整齐齐三五十员牙将都骑战马手执长枪全副弓箭。马後又设二十四枝画角全部军鼓大乐。阵後又设两队游兵伏於两侧以为护持中军羽翼。左是“没遮拦”穆弘引兄弟“小遮拦”穆春管领马步军一千五百人;右是“赤鬼”刘唐引著“九尾龟”陶宗旺管领马步军一千五百人伏在两胁。後阵又是一队阴兵簇拥著马上三个女头领:中间是“一丈青”扈三娘左边是“母大虫”顾大嫂右边是“母夜叉”孙二娘;押阵後是她三个丈夫:中间“矮脚虎”王英左是“小尉迟”孙新右是“菜园子”张青总管马步军兵三千。那座阵势非同小可但见: 明分八卦暗合九宫占天地之机关夺风云之气象。前後列龟蛇之状左右分龙虎之形。丙丁前进如万条烈火烧山;壬癸後随似一片乌云覆地。左势下盘旋青气右手里贯串白光金霞遍满中央黄道全依戊己。四维有二十八宿之分周回有六十四卦之变。盘盘曲曲乱中队伍变长蛇;整整齐齐静里威仪如伏虎。马军则一冲一突步卒是或後或前。休夸八阵成功谩说六韬取胜。孔明施妙计李靖播神机。 枢密使童贯在阵中将台上定睛看了梁山泊兵马无移时摆成这个九宫八卦阵势军马豪杰将士英雄惊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落不住声道:“可知但来此间收捕的官军便大败回原来如此利害!”看了半晌只听得宋江军中催战的锣鼓不住声擂。童贯且下将台骑上战马再出前军来诸将中间道:“那个敢厮杀的出去打话?”先锋队里转过一员猛将挺身跃马而出就马上欠身禀童贯道:“小将愿往乞取钧旨。”看乃是郑州都监陈翥白袍银甲青马绛缨使一口大杆刀见充副先锋之职。童贯便教军中金鼓旗下三通擂将台上把红旗招展兵马陈翥从门旗下飞马出阵两军一齐呐喊。陈翥兜住马横著刀厉声大叫:“无端草寇背逆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 宋江正南阵中先锋头领虎将秦明飞马出阵更不打话舞起狼牙棍直取陈翥。两马相交兵器并举一个使棍的当头便打一个使刀的劈面砍来。二将来来往往翻翻复复战了二十余合秦明卖个破绽放陈翥赶将入来一刀欲砍个空。秦明趁势手起棍落把陈翥连盔带顶正中天灵陈翥翻身死於马下。秦明的两员副将单廷魏定国飞马直冲出阵来先抢了那匹好马接应秦明去了。东南方门旗里虎将“双枪将”董平见秦明得了头功在马上寻思:“大军已踏动锐气不就这里抢将过去捉了童贯更待何时!”大叫一声如阵前起个霹雳两手持两条枪把马一拍直撞过阵来。童贯见了勒回马望中军便走。西南方门旗里骠骑将“急先锋”索也叫道:“不就这里捉了童贯更待何时!”手**斧杀过阵来。中央秦明见了两边冲杀过去也招动本队红旗军马一齐抢入阵中来捉童贯。正是数只追紫燕一群猛虎啖羊羔。毕竟枢密使童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十七回 梁山泊十面埋伏 宋公明两赢童贯 话说当日宋江阵中前部先锋三队军马赶过对阵大刀阔斧杀得童贯三军人马大败亏输星落云散七损八伤军士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兄唤弟折了万余人马退三十里外扎住。吴用在阵中鸣金收军传令道:“且未可尽情追杀略报个信与他。”梁山泊人马都收回山寨各自献功请赏。 且说童贯输了一阵折了人马早扎寨栅安歇下心中忧闷会集诸将商议。酆美毕胜二将道:“枢相休忧此寇知得官军到来预先摆布下这座阵势。官军初到不知虚实因此中贼奸计。想此草寇只是倚山为势多设军马虚张声势一时失了地利。我等且再整练马步将士停歇三日养成锐气将息战马三日後将全部军将分作长蛇之阵俱是步军杀将去。此阵如长山之蛇击则尾应击中则尾皆应都要连络不断决此一阵必见大功。”童贯道:“此计大妙正合吾意。”即时传下将令整肃三军训练已定。第三日五更造饭军将饱食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大刀阔斧弓弩上弦正是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大将酆美毕胜当先引军浩浩荡荡杀奔梁山泊来。 八路军马分於左右前面三日铁甲哨马前去探路回来报与童贯中军知道说:“前日战场上并不见一个军马。”童贯听了心疑自来前军问酆美毕胜道:“退兵如何?”酆美答道:“休生退心只顾冲突将去。长蛇阵摆定怕做甚麽?”官军迤逦前行直进到水泊边竟不见一个军马但见隔水茫茫荡荡都是芦苇烟水远远地遥望见水浒寨山顶上一面杏黄旗在那里招亦不见些动静。童贯与酆美毕胜勒马在万军之前遥望见对岸水面上芦林中一只小船船上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斜倚著船背岸西独自钓鱼。 童贯的步军隔著岸叫那渔人问道:“贼在那里?”那渔人只不应。童贯叫能射箭的放箭两骑马直近岸边滩头来近水兜住马扳弓搭箭望那渔人後心飕地一箭去。那枝箭正射到箬笠上当地一声响那箭落下水里去了。这一个马军放一箭正射到蓑衣上当地一声响那箭也落下水里去了。那两个马军是童贯军中第一惯射弓箭的。两个吃了一惊勒回马上来欠身禀童贯道:“两箭皆中只是射不透不知他身上穿著甚的。”童贯再拨三百能射硬弓的哨路马军来滩头摆开一齐望著那渔人放箭。那乱箭射去渔人不慌多有落在水里的也有射著船上的。但射著蓑衣箬笠的都落下水里去。童贯见射他不死便差会水的军汉脱了衣甲赴水过去捉那渔人早有三五十人赴将开去。那渔人听得船尾水响知有人来不慌不忙放下鱼钓取棹竿拿在身边近船来的一棹竿一个太阳上著的脑袋上著的面门上著的都打下水里去了。後面见沈了几个都走转岸上去寻衣甲。 童贯看见大怒教拨五百军汉下水去定要拿这渔人;若有回来的一刀两段。五百军人脱了衣甲纳声喊一齐都跳下水里赴将过去。那渔人回转船头指著岸上童贯大骂道:“乱国贼臣害民的禽兽来这里纳命犹自不知死哩!”童贯大怒喝教马军放箭。那渔人呵呵大笑说道:“兀那里有军马到了。”把手指一指弃了蓑衣箬笠翻身攒入水底下去了。那五百军正赴到船边只听得在水中乱叫都沉下去了。那渔人正是“浪里白跳”张顺头上箬笠上面是箬叶裹著里面是铜打成的;蓑衣里面一片熟铜打就披著如龟壳相似:可知道箭矢射不入。 张顺攒下水底拔出腰刀只顾排头价戳人都沉下去血水滚将起来。有乖的赴了开去逃得性命。童贯在岸上看得呆了身边一将指道:“山顶上那面黄旗正在那里磨动。”童贯定睛看了不解何意众将也没做道理处。酆美道:“把三百铁甲哨马分作两队教去两边山後出哨看是如何。”却才分到山前只听得芦苇中一个轰天雷炮飞起火"~撩乱两边哨马齐回来报有伏兵到了。童贯在马上那一惊不小酆美毕胜两边差人教军士休要乱动数十万军都掣刀在手前後飞马来叫道:“如有先走的便斩!”按住三军人马。童贯且与众将立马望时山背後鼓声震地喊杀喧天早飞出一彪军马都打著黄旗当先有两员骁将领兵。怎见得那队军马整齐: 黄旗拥出万山中烁烁金光射碧空。马似怒涛冲石壁人如烈火撼天风。鼓声震动森罗殿炮力抓翻泰华宫。剑队暗藏“插翅虎”枪林飞出“美髯公”。 两骑黄马上两员英雄头领:上“美髯公”朱仝下“插翅虎”雷横带领五千人马直杀奔官军。童贯令大将酆美毕胜当先迎敌两个得令便骤马挺枪出阵大骂:“无端草贼不来投降更待何时!”雷横在马上大笑喝道:“匹夫死在眼前尚且不知!怎敢与吾决战?”毕胜大怒拍马挺枪直取雷横雷横也使枪来迎。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将约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酆美见毕胜战久不能取胜拍马舞刀迳来助战。朱仝见了大喝一声飞马轮刀来战酆美。四匹马两对儿在阵前厮杀。童贯看了喝采不迭。到涧深里只见朱仝雷横卖个破绽拨回马头望本阵便走。酆美毕胜两将不舍拍马追将过去。对阵军声喊望山後便走童贯叫尽力追赶过山脚去只听得山顶上画角齐鸣众军抬头看时前後两个炮直飞起来。童贯知有伏兵把军马约住教不要去赶只见山顶上闪出那个杏黄旗来上面绣著“替天行道”四字。童贯踅过山那边看时见山头上一簇杂彩绣旗开处显出那个郓城县盖世英雄山东“呼保义”宋江来。背後便是军师吴用公孙胜花荣徐宁金枪手银枪手众多好汉。 童贯见了大怒便差人马上山来拿宋江。大军人马分为两路却待上山只听得山顶上鼓乐喧天众好汉都笑。童贯越添心上怒咬碎口中牙喝道:“这贼怎敢戏吾!我当自擒这厮。”酆美谏道:“枢相彼必有计不可亲临险地且请回军来日却再打听虚实方可进兵。”童贯道:“胡说!事已到这里岂可退军!教星夜与贼交锋。今已见贼势不容退。……”语犹未绝只听得後军纳喊探子报道:“正西山後冲出一彪军来把後军杀开做两处。”童贯大惊带了酆美毕胜急回来救应後军时东边山後鼓声响处又早飞出一队人马来。一半是红旗一半是青旗捧著两员大将引五千军马杀将来。那红旗军随红旗青旗军随青旗队伍端的整齐但见: 对对红旗间翠袍争飞战马转山腰。日烘旗帜青龙见风摆旌旗朱雀摇。二队精兵皆勇猛两员上将显英豪。秦明手舞狼牙棍关胜斜横偃月刀。 那红旗队里头领是“霹雳火”秦明青旗队里头领是“大刀”关胜。二将在马上杀来大喝道:“童贯早纳下级!”童贯大怒便差酆美来战关胜毕胜去秦明。童贯见後军喊得紧又教鸣金收军且休恋战延便且退。朱仝雷横引黄旗军又杀将来两下里夹攻童贯军兵大乱酆美毕胜保护著童贯逃命而走。正行之间刺斜里又飞出一彪军马来接住了厮杀。那队军马一半是白旗一半是黑旗黑白旗中也捧著两员虎将引五千军马拦住去路。这队军端的齐整: 炮似轰雷山石裂绿林深处显戈矛。素袍兵出银河涌玄甲军来黑气浮。两股鞭飞风雨响一条枪到鬼神愁。左边大将呼延灼右手英雄“豹子头”林冲。 那黑旗队里头领是“双鞭”呼延灼白旗队里头领是“豹子头”林冲。二将在马上大喝道:“奸臣童贯待走那里去?早来受死!”一冲直杀入军中来。那睢州都监段鹏举接住呼延灼交战洳州都监马万里接著林厮杀。这马万里与林冲不到数合气力不加却待要走被林冲大喝一声慌了手脚著了一矛戳在马下。段鹏举看见马万里被林冲搠死无心恋战隔过呼延灼双鞭霍地拨回马便走。呼延灼奋勇赶将入来两军混战童贯只教夺路且回。只听得前军喊声大举山背後飞出一彪步军直杀入垓心里来。当先一僧一行者领著军兵大叫道:“休教走了童贯!”那和尚不修经忏专好杀人单号“花和尚”双名鲁智深。这行者景阳冈曾打虎水浒寨最英雄有名“行者”武松。这两个杀入阵来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 鲁智深一条禅杖武行者两口钢刀。钢刀飞出火光飘禅杖来如铁炮。禅杖打开脑袋钢刀截断人腰。两般军器不相饶百万军中显耀。 童贯众军被鲁智深武松引领步军一冲早四分五落。官军人马前无去路後没退兵只得引酆美毕胜撞透重围杀条血路奔过山背後来。正方喘息又听得炮声大震战鼓齐鸣看两员猛将当先一簇步军拦路。 来的步军头领解珍解宝各捻五股钢叉又引领步军杀入阵内童贯人马遮拦不住突围而走五面军马步军一齐追杀赶得官军星落云散酆美毕胜力保童贯而走。见解珍解宝兄弟两个挺起钢叉直冲到马前。童贯急忙拍马望刺斜里便走背後酆美毕胜赶来救应;又得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四个并力杀出垓心。方才进步喘息未定只见前面尘起叫杀连天绿丛丛林子里又早飞出一彪人马当先两员猛将拦住去路。那两个是谁?但见: 一个宣花大斧一个出白银枪。枪如毒蟒露梢长斧起处似开山神将。一个风流俊骨一个猛烈刚肠:董平国士更无双“急先锋”索谁让。 这两员猛将:“双枪将”董平“急先锋”索两个更不打话飞马直取童贯。王义挺枪去迎被索手起斧落砍於马下。韩天麟来救被董平一枪搠死。酆美毕胜死保护童贯奔马逃命。四下里金鼓乱响正不知何处军来。童贯拢马上坡看时四面八方四队马军两队步军拷□圈簸箕掌梁山泊军马大队齐齐杀来童贯军马如风落云散东零西乱。正看之间山坡下一簇人马出来认的旗号是陈州都监吴秉彝许州都监李明。这两个引著些断枪折戟败残军马踅转琳琅山躲避。看见招呼时正欲上坡急调人马又见山侧喊声起来飞过一彪人马赶出两把认旗招马上两员猛将各执兵器飞奔官军。这两个是谁?有《临江仙词》为证: 盔上长缨飘火焰纷纷乱撒猩红胸中豪气吐长虹。战袍裁蜀锦铠甲镀金铜。两口宝刀如雪练垓心抖擞威风左冲右突显英雄。军班“青面兽”好汉“九纹龙”。 这两员猛将正是杨志史进两骑马两口刀却才截住吴秉彝李明两个军官厮杀。李明挺枪向前来杨志吴秉彝使方天戟来战史进。两对儿在山坡下一来一往盘盘旋旋各逞平生武艺。童贯在山坡下勒住马观之不定。四个人约到三十余合吴秉彝用戟奔史进心坎上戳将来史进只一闪那枝戟从肋窝里放个过吴秉彝连人和马抢近前来被史进手起刀落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吴秉彝死於坡下。李明见先折了一个却待也要拨回马走时被杨志大喝一声惊得魂消魄散胆颤心寒手中那条枪不知颠倒。杨志把那口刀从顶门上劈将下来李明只一闪那刀正剁著马的後胯下那马後蹄□将下去把李明闪下马来弃了手中枪却待奔走这杨志手快随复一刀砍个正著。可怜李明半世军官化作南柯一梦!两员官将皆死於坡下。 杨志史进追杀败军正如砍瓜截瓠相似。童贯和酆美毕胜在山坡上看了不敢下来身无所措三个商量道:“似此如何杀得出去?”酆美道:“枢相且宽心小将望见正南上尚兀自有大队官军扎住在那里旗不倒可以解救。毕都统保守枢相在山头酆美杀开条路取那枝军马来保护枢相出去。”童贯道:“天色将晚你可善觑方便疾去早来。”酆美提著大杆刀飞马杀下山来冲开条路直到南边。看那队军马时却是嵩州都监周信把军兵团团摆定死命抵住垓心里看见那酆美来便接入阵内问“枢相在那里?”酆美道:“只在前面山坡上专等你这枝军马去救护杀出来。事不宜迟火便起。”周信听说罢便教传令马步军兵都要相顾休失队伍齐心并力。二员大将当先众军助喊杀奔山坡边来。行不到一箭之地刺斜里一枝军到酆美舞刀迳出迎敌认得是睢州都监段鹏举三个都相见了合兵一处杀到山坡下毕胜下坡迎接上去见了童贯一处商议道:“今晚便杀出去好?却捱到来朝去好?”酆美道:“我四人死保枢相只就今晚杀透重围出去可脱贼寇。” 看看近夜只听得四边喊声不绝金鼓乱鸣。约有二更时候星月光亮酆美当先众军官簇拥童贯在中间一齐并力杀下山坡来。只听得四下里乱叫道:“不要走了童贯!”众官军只望正南路冲杀过来。看看混战到四更左右杀出垓心童贯在马上以手加额顶礼天地神明道:“惭愧!脱得这场大难!”催赶出界奔济州去。却才欢喜未尽只见前面山坡边一带火把不计其数;背後喊声又起看见火把光中两条好汉捻著两口朴刀引出一员骑白马的英雄大将在马上横著一条点钢枪。那人是谁?有《临江仙词》为证: 马步军中推第一天罡数内为尊上天降下恶星辰。眼珠如点漆面部似镌银。丈二钢枪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群。梁山卢俊义河北“玉麒麟。” 那马上的英雄大将正是“玉麒麟”卢俊义。马前这两个使朴刀的好汉:一个是“病关索”杨雄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在火把光中引著三千余人抖搜精神拦住去路。卢俊义在马上大喝道:“童贯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童贯听得对众道:“前有伏兵後有追兵似此如之奈何?”酆美道:“小将舍条性命以报枢相汝等众官紧保枢相夺路望济州去我自战住此贼。”酆美拍马舞刀直奔卢俊义。两马相交不到数合被卢俊义把枪只一逼逼过大刀抢入身去劈腰提住一脚蹬开战马把酆美活捉去了。杨雄石秀便来接应众军齐上横拖倒拽捉去了。毕胜和周信段鹏举舍命保童贯冲杀拦路军兵且战且走;背後卢俊义赶来童贯败军忙忙似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天晓脱得追兵望济州来。正走之间前面山坡背後又冲出一队步军来那军都是铁掩心甲绛红罗头巾当先四员步军头领毕竟是谁? “黑旋风”双持板斧“丧门神”单仗龙泉项充李衮在傍边手舞团牌体健。斩虎须投大穴诛龙必向深渊。三军威势振青天恶鬼眼前活见。 这李逵轮两把板斧鲍旭仗一口宝剑项充李衮各舞蛮牌遮护却似一团火块从地皮上滚将来杀得官军四分五落而走。童贯与众将且战且走只逃性命。李逵直砍入马军队里把段鹏举马脚砍翻掀将下来就势一斧劈开脑袋;再复一斧砍断咽喉眼见得段鹏举不活了。且说败残官军将次捱到济州真乃是头盔斜掩耳护项半兜腮马步三军没了气力人困马乏。奔到一条溪边军马都且去吃水只听得对溪一声炮响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将过来。官军急上溪岸去树林边转出一彪军马来为头马上三个英雄是谁? 舞动一条玉蟒撒开万点飞星。东昌骠骑是张清“没羽箭”谁人敢近!飞枪的枪无虚飞叉的叉不容情。两员虎将势纵横左右马前帮定。 原来这“没羽箭”张清和龚旺丁得孙带领三百余骑马军。那一队骁骑马军都是铜铃面具雉尾红缨轻弓短箭绣旗花枪。三将为头直冲将来。嵩州都监周信见张清军马少便来迎敌;毕胜保著童贯而走。周信纵马挺枪来迎只见张清左手纳住枪右手似招宝七郎之形口中喝一声道:“著!”去周信鼻凹上只一石子打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傍边飞马来相助将那两条叉戳定咽喉好似霜摧边地草雨打上林花周信死於马下。童贯止和毕胜逃命不敢入济州引了败残军马连夜投东京去了於路收拾逃难军马下寨。 原来宋江有仁有德素怀归顺之心不肯尽情追杀;惟恐众将不舍要追童贯火急差戴宗传下将令在告众头领收拾各路军马步卒都回山寨请功。各处鸣金收军而回鞍上将都敲金镫步下卒齐唱凯歌纷纷尽入梁山泊个个同回宛子城。宋江吴用公孙胜先到水浒寨中忠义堂上坐下令裴宣验看各人功赏。卢俊义活捉酆美解上寨来跪在堂前。宋江自解其缚请入堂内上坐亲自捧杯陪话奉酒压惊。众头领都到堂上是日杀牛宰马重赏三军留酆美住了两日备办鞍马送下山去。酆美大喜。宋江陪话道:“将军阵前阵後冒渎威严切乞恕罪。宋江等本无异心只要归顺朝廷与国家出力被这不公不法之人逼得如此望将军回朝善言解救。倘得他日重见恩光生死不忘大德。”酆美拜谢不杀之恩登程下山。宋江令人直送出界回京不在话下。 宋江回到忠义堂上再与吴用等众头领商量。原来今次用此十面埋伏之计都是吴用机谋布置杀得童贯胆寒心碎梦里也怕大军三停折了二停。吴用道:“童贯回到京师奏了官家如何不再起兵来!必得一人直投东京探听虚实回报山寨预作准备。”宋江道:“军师此论正合吾心。你弟兄中不知那个敢去?”只见坐次之中一个人应道:“兄弟愿往。”众人看了都道:“须是他去必干大事。”不是这个人去有分教重施谋略再败官军;且是冲阵马亡青嶂下戏波船陷绿蒲中。毕竟梁山泊是谁人前去打听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十八回 十节度议取梁山泊 宋公明一败高太尉 再说梁山泊好汉自从两赢童贯之後宋江吴用商议必用著一个人去东京探听消息虚实上山回报预先准备军马交锋。言之未绝只见“神行太保”戴宗道:“小弟愿往。”宋江道:“探听军情多亏煞兄弟一个。虽然贤弟去得必须也用一个相帮去最好。”李逵便道:“兄弟帮哥哥去走一遭。”宋江笑道:“你便是那个不惹事的“黑旋风!””李逵道:“今番去时不惹事便了。”宋江喝退一壁再问:“有那个兄弟敢去走一遭?”“赤鬼”刘唐禀道:“小弟帮戴宗哥哥去如何?”宋江大喜道:“好!”当日两个收拾了行装便下山去。 且不说戴宗刘唐来东京打听消息却说童贯和毕胜沿路收聚得败残军马四万余人比到东京於路教众多管军的头领各自部领所属军马回营寨去了只带御营军马入城来。童贯卸了戎装衣甲迳投高太尉府中去商议。两个见了各叙礼罢请入後堂深处坐定。童贯把大折两阵结果了八路军官并许多军马酆美又被活捉去了似此如之奈何一一都告诉了。高太尉道:“枢相不要烦恼这件事只瞒了今上天子便了谁敢胡奏!我和你去告禀太师再作个道理。” 童贯和高俅上了马迳投蔡太师府内来。已有报知童枢密回了蔡京料道不胜又听得和高俅同来蔡京教唤入书院来厮见。童贯拜了太师泪如雨下。蔡京道:“且休烦恼我备知你折了军马之事。”高俅道:“贼居水泊非船不能征进枢密只以马步军征剿因此失利中贼诡计。”童贯诉说折兵败阵之事蔡京道:“你折了许多军马费了许多钱粮又折了八路军官这事怎敢教圣上得知!”童贯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命则个!”蔡京道:“明日只奏道天气暑热军士不服水土权且罢战退兵。倘或震怒说道:“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後必为殃。”如此时恁众官却怎地回答。” 高俅道:“非是高俅夸口若还太师肯保高俅领兵亲去那里征讨一鼓可平。”蔡京道:“若得太尉肯自去可知是好明日便当保奏太尉为帅。”高俅又禀道:“只有一件须得圣旨任便起军并随造船只;或是拘刷原用官船民船或备官价收买木料打造战船;水6并进船骑同行方可指日成功。”蔡京道:“这事容易。”正话间门吏报道:“酆美回来了。”童贯大喜。太师教唤进进来问其缘故。酆美拜罢叙说宋江但是活捉上山去的尽数放回不肯杀害又与盘缠令回乡里因此小将得见钧颜。高俅道:“这是贼人诡计故意慢我国家。今後不点近处军马直去山东河北拣选得用的人跟高俅去。”蔡京道:“既然如此计议定了来日内里相见面奏天子。”各自回府去了。 次日五更三点都在侍班阁子里相聚。朝鼓响时各依品从分列丹墀拜舞起居已毕武分班列於玉阶之下只见蔡太师出班奏道:“昨遣枢密使童贯统率大军进征梁山泊草寇近因炎热军马不服水土抑且贼居去水洼非船不行马步军兵急不能进因此权且罢战各回营寨暂歇别候圣旨。”天子乃云:“似此炎热再不复去矣!”蔡京奏道:“童贯可於泰乙宫听罪别令一人为帅再去征伐乞请圣旨。”天子曰:“此寇乃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谁与寡人分忧?” 高俅出班奏曰:“微臣不材愿效犬马之劳去征剿此寇伏取圣旨。”天子云:“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任卿择选军马。”高俅又奏:“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非仗舟船不能前进臣乞圣旨於梁山泊近处采伐木植督工匠造船或用官钱收买民船以为战伐之用。”天子曰:“委卿执掌从卿处置可行即行慎勿害民。”高俅奏道:“微臣安敢!只容宽限以图成功。”天子令取锦袍金甲赐与高俅另选吉日出师。 当日百官朝退童贯高俅送太师到府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传奉圣旨定夺拨军。高太尉道:“前者有十节度使多曾与国家建功或征鬼方或伐西夏并金辽等处武艺精熟请降钧帖差拨为将。”蔡太师依允便十道扎付书仰各部领所属精兵一万前赴济州取齐听候调用。十个节度使非同小可每人领军一万克期并进。那十路军马: 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 京北弘农节度使王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 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 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 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原来这十路军马都是曾经训练精兵更兼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丛中出身後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非是一时建了些少功名。当日中书省定了程限十道公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济州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金陵建康府有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那人初生之时其母梦见一条黑龙飞入腹中感而遂生;及至长大善知水性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升做军官都统制统领一万五千水军阵船五百只守住江南。高太尉要取这枝水军并船只星夜前来听调又差一个心腹人唤做牛邦喜也做到步军校尉教他去沿江上下并一应河道内拘刷船只都要来济州取齐交割调用。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於内两个最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做统制官各有万夫不当之勇。高太尉又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通共各处军马一十三万先於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交纳。高太尉连日整顿衣甲制造旌旗未及登程有诗为证: 轻事贪功愿领兵兵权到手便留行。 幸因主帅迟迟去多得三军数日生。 却说戴宗刘唐在东京住了几日打探得备细消息星夜回还山寨报说此事。宋江听得高太尉亲自领兵调天下军马一十三万十节度使统领前来心中惊恐便和吴用商议。吴用道:“仁兄勿忧小生也久闻这十节度的名多与朝廷建功只是当初无他的敌手以此只显他的豪杰。如今放著这一班好弟兄如狼似虎的人那十节度已是过时的人了兄长何足惧哉!比及他十路军来先教他吃我一惊。”宋江道:“军师如何惊他?”吴用道:“他十路军马都到济州取齐我这里先差两个快厮杀的去济州相近接著来军先杀一阵;--这是报信与高俅知道。”宋江道:“叫谁去好?”吴用道:“差“没羽箭”张清“双枪将”董平;此二人可去。”宋江差二将各带一千马军前去巡哨济州相迎截杀各路军马;又拨水军头领准备泊子里夺船。山寨中头领预先调拨已定且不细说下来便知。 再说高太尉在京师俄延了二十余日天子降敕催促起军高俅先御营军马出城又选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至日祭旗辞驾登程却好一月光景。时值初秋天气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著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著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背後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备团练等官参随在後。那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诗曰: 匿奸罔上非忠荩好战全违旧典章。 不事怀柔服强暴只驱良善敌刀枪。 那高太尉部领大军出城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罢饯行酒攀鞍上马登程望济州进。於路上纵容军士尽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却说十路军马6续都到济州有节度使王德领著京兆等处一路军马星夜奔济州来离州尚有四十余里。当日催动人马赶到一个去处地名凤尾坡坡下一座大林。前军却好抹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後山坡脚边转出一彪军马来当先一将拦路。那员将顶盔挂甲插箭弯弓去那弓袋箭壶内侧插著小小两面黄旗旗上各有五个金字写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两手□两杆钢枪。此将乃是梁山泊第一个惯冲头阵的勇将董平因此人称为“董一撞。” 董平勒定战马截住大路喝道:“来的是那里兵马?不早早下马受缚更待何时?”这王德兜住马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我等十节度使累建大功名扬天下大将王德麽?”董平大笑喝道:“只你便是杀晚爷的大顽。”王德听了大怒骂道:“反国草寇怎敢辱吾!”拍马挺枪直取董平董平也挺双枪来迎。两将战到三十合不分胜败。王德料道赢不得董平喝一声;“少歇再战。”各归本阵。王德吩咐众军休要恋战直冲过去。王德在前三军在後大声喊杀将过去。董平後面引军追赶将过林子正走之间前面又冲出一彪军马来。为一员上将正是“没羽箭”张清在马上大喝一声:“休走!”手中拈定一个石子打将来望王德头上便著。急待躲时石子打中盔顶王德伏鞍而走跑马奔逃。两将赶来看看赶上只见侧冲过一队军来。王德看时却是一般的节度使杨温军马齐来救应。因此董平张清不敢来追自回去了。 两路军马同入济州歇定太守张叔夜接待各路军马。数日之间前路报来高太尉大军到了十节度出城迎接都相见了太尉一齐护送入城把州衙权为帅府安歇下了。高太尉传下号令教十路军马都向城外屯驻伺候刘梦龙水军到来一同进。这十路军马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人家搬掳门搭盖窝铺十分害民。高太尉自在城中帅府内定夺征进人马;无银两使用者都克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似此奸弊非止一端。 高太尉在济州不过一二日刘梦龙战船到了参谒帅府礼毕高俅随即便唤十节度使都到厅前共议良策。王焕等禀复道:“太尉先教马步军去探路引贼出战然後却调水路战船去劫贼巢令其两下不能相顾可获群贼矣!”高太尉从其所言。当时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德梅展为合後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後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军船只就行监战。诸军尽皆得令整束了三日请高太尉看阅诸路军马。高太尉亲自出城一一点看了便遣大小三军并水军一齐进迳望梁山泊来。 且说董平张清回寨说知备细宋江与众头领统率大军下山不远早见官军到来。前军射住阵脚两边拒定人马只见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在马上厉声高叫:“无端草寇敢死村夫认得大将王焕麽?”对阵绣旗开处宋江亲自出马与王焕声喏道:“王节度你年纪高大了不堪与国家出力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枉送了你一世清名。你回去罢!另教年纪小的出来战。”王焕听得大怒骂道:“你这厮是个面俗吏安敢抗拒天兵!”宋江答道:“王节度你休逞好手我这一班儿替天行道的好汉不到得输与你!”王焕便挺枪戳将过来。宋江马後早有一将鸾铃响处挺枪出阵。宋江看时却是“豹子头”林冲来战王焕。两马相交众军助喊高太尉自临阵前勒住马看。只听得两军呐喊喝采果是马军踏镫身看步卒掀盔举眼观。两个施逞诸路枪法但见: 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扑兔。 王焕大战林冲约有七八十合不分胜败。两边各自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只见节度使荆忠到前军马上欠身禀覆高太尉道:“小将愿与贼人决一阵乞请钧旨。”高太尉便教荆忠出马交战。宋江马後鸾铃响处呼延灼来迎。荆忠使一口大杆刀骑一匹瓜黄马二将交锋约战二十合被呼延灼卖个破绽隔过大刀顺手提起钢鞭来只一下打个衬手正著荆忠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於马下。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火急便差项元镇骤马挺枪飞出阵前大喝:“草贼敢战吾麽?”宋江马後“双枪将”董平撞出阵前来战项元镇。两个战不到十合项元镇霍地勒回马拖了枪便走。董平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著阵脚落荒而走。董平飞马去追项元镇带住枪左手拈弓右手搭箭拽满弓翻身背射一箭。董平听得弓弦响抬手去隔一箭正中右臂弃了枪拨回马便走。项元镇挂著弓捻著箭倒赶将来。呼延灼林冲见了两骑马各出救得董平归阵。高太尉指挥大军混战宋江先教救了董平回山後面军马遮拦不住都四散奔走。高太尉直赶到水边却调人去接应水路船只。 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布领水军乘驾船只迤逦前投梁山泊深处来只见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这里官船樯篙不断相连十余里水面。正行之间只听得山坡上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小船齐出那官船上军士先有五分惧怯看了这等芦苇深处尽皆慌了;怎禁得芦苇里面埋伏著小船齐出冲断大队!官船前後不相救应大半官军弃船而走。梁山泊好汉看见官军阵脚乱了一齐鸣鼓摇船直冲上来。 刘梦龙和党世雄急回船时原来经过的浅港内都被梁山泊好汉用小船装载柴草砍伐山中木植填塞断了那橹桨竟摇不动。众多军卒尽弃了船只下水。刘梦龙脱下戎装披挂爬过水岸拣小路走了。这党世雄不肯弃船只顾叫水军寻港汊深处摇去不到二里只见前面三只小船船上是阮氏三雄各人手执蓼叶枪挨近船边来众多驾船军士都跳下水里去了。党世雄自持铁搠立在船头上与阮小二交锋阮小二也跳下水里去阮小五阮小七两个逼近身来。党世雄见不是头撇了铁搠也跳下水里去了。见水底下钻出“船火儿”张横来一手揪住头一手提定腰胯滴溜溜丢上芦苇根头;先有十数个小喽罗躲在那里铙住套索搭住活捉上水浒寨来。 却说高太尉见水面上船只都纷纷滚滚乱投山边去了船上缚著的尽是刘梦龙水军手旗号情知水路里又折了一阵忙传军令且教收兵回济州去别作道理。五军比及要退又值天晚只听得四下里火炮不住价响宋江军马不知几路杀将来。高太尉只叫得苦了也。正是阴陵失路逢神弩赤壁鏖兵遇怪风。毕竟高太尉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下卷 第七十九回 刘唐放火烧战船 宋江两败高太尉 话说当下高太尉望见水路军士,情知不济,正欲回军,只听得四边炮响,急收聚众将,夺路而走。原来梁山泊只把号炮四下里施放,却无伏兵,只吓得高太尉心惊胆战,鼠窜狼奔,连夜收军回济州。计点步军,折陷不多;水军折其大半,战船没一只回来;刘梦龙逃难得回;军士会水的,逃得性命,不会水的,都死在水中。高太尉军威折挫,锐气摧残,且向城中屯驻军马,等候牛邦喜拘刷船到;再差人公文去催,不论是何船只,堪中的尽数拘拿,解赴济州,整顿征进。 却说水浒寨中,宋江先和董平上山,拔了剑矢,唤“神医”安道全用药调治。安道全使金疮药敷住疮口,在寨中养病。吴用收住众头领上山,水军头领张横,解党世雄到忠义堂上请功。宋江教且押去後寨软监著,将夺到的船只,尽数都收入水寨,分派与各头领去了。 再说高太尉在济州城中,会集诸将,商议收剿梁山之策,数内上党节度使徐京禀道:“徐某幼年游历江湖,使枪卖药之时,曾与一人交游。那人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姓闻名焕章,现在东京城外安仁村教学。若得此人来为参谋,可以敌吴用之诡计。”高太尉听说,便差首将一员,带缎疋鞍马,星夜回东京,礼请这教村学秀才闻焕章来,为军前参谋;便要早赴济州,一同参赞军务。那员首将回京去,不得三五日,城外报来,宋江军马,直到城边搦战。高太尉听了大怒,随即点就本部军兵,出城迎敌,就令各寨节度使同出交锋。 却说宋江军马见高太尉提兵至近,急忙退十五里外平川旷野之地。高太尉引军赶去,宋江兵马已向山坡边摆成阵势,红旗队里,捧出一员猛将,号旗上写得分明,乃是“双鞭”呼延灼。兜住马,横著枪,立在阵前。高太尉看见道:“这厮便是统领连环马时,背反朝廷的。”便差云中节度使韩存保出马迎敌。这韩存保善使一枝方天画戟。两个在阵前,更不打话,一个使戟去搠,一个用枪来迎。两个战到五十余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闪出去,拍著马,望山坡下便走。韩存保紧要干功,跑著马赶来。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约赶过五七里无人之处,看看赶上,呼延灼勒回马,带转枪,舞起双鞭来迎。两个又十数合之上,用双鞭分开画戟,回马又走。 韩存保寻思,这厮枪又不得我,鞭又赢不得我,我不就这里赶上,活拿这贼,更待何时!抢将近来,赶转一个山嘴,有两条路,竟不知呼延灼何处去了。韩存保勒马上坡来望时,只见呼延灼著一条溪走。存保大叫:“泼贼,你走那里去!快下马来受降,饶你命!”呼延灼不走,大骂存保。韩存保却大宽转来抄呼延灼後路。两个却好在溪边相迎著。一边是山,一边是溪,只中间一条路,两匹马盘旋不得。呼延灼道:“你不降我,更待何时!”韩存保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倒要我降你。”呼延灼道:“我漏你到这里,正要活捉你。你性命只在顷刻!”韩存保道:“我正来活捉你!”两个旧气又起。韩存保挺著长戟,望呼延灼前心两胁软肚上,两点般搠将来。呼延灼用枪左拨右逼,风般搠入来。 两个又战了三十来合。正到浓深处,韩存保一戟,望呼延灼软胁搠来,呼延灼一枪,望韩存保前心刺去。两个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都从胁下搠来。呼延灼挟住韩存保戟杆,韩存保扭住呼延灼枪杆;两个都在马上,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争。韩存保的马,後蹄先塌下溪里去了,呼延灼连人和马,也拽下溪里去了。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那两匹马溅起水来,一人一身水。呼延灼弃了手里的枪,挟住他的戟杆,急去掣鞭时,韩存保也撇了他的枪杆,双手按住呼延灼两条臂;你掀我扯,两个都滚下水去。那两匹马迸星也似跑上岸来,望山边去了。两个在溪水中都滚没了军器,头上戴的盔没了,身上衣甲飘零,两个只把空拳来在水中厮打,一递一拳,正在水深里,又拖上浅水里来。正解拆不开,岸上一彪军马赶到,为头的是“没羽箭”张清。众人下手,活了韩存保。差人急去寻那走了的两匹战马,只见那马却听得马嘶人喊,也跑回来寻队,因此收住。又去溪中捞起军器,还呼延灼,带湿上马,却把韩存保背剪缚在马上,一齐都奔峪口。 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来寻韩存保,两家却好当住。为头两员节度使:一个是梅展,一个是张开。因见水渌渌地马上缚著韩存保,梅展大怒,舞三尖两刃刀,直取张清。交马不到三合,张清便走,梅展赶来,张清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石子飞来,正打中梅展额角,鲜血迸流,撇了手中刀,双手掩面。张清急便回马,却被张开搭上箭,拽满弓,一箭射来,张清把马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便倒。张清跳在一边,捻著枪便来步战。那张清原来只有飞石打将的本身,枪法上却慢。张开先救了梅展,次後来战张清。马上这条枪,神出鬼没,张清只办得架隔。遮拦不住,拖了枪,便走入马军队里躲闪。张开枪马到处,杀得五六十马军,四分五落,再夺得韩存保。却待回来,只见喊声大举,峪口两彪军到:一队是“霹雳火”秦明,一队是“大刀”关胜,两个猛将杀来。张开只保得梅展走了,众军两路杀入来,又夺了韩存保。张清抢了一匹马,呼延灼使尽气力,只好众厮杀,一齐掩击到官军队前,乘势冲动,退回济州。梁山泊军马也不追赶,只将韩存保连夜解上山寨来。 宋江等坐在忠义堂上,见缚到韩存保来,喝退军士,亲解其索,请坐厅上,殷情相待。韩存保感激无地,就请出党世雄相见,一同管待。宋江道:“二位将军,切勿相疑,宋江等并无异心,只被滥官污吏,逼得如此。若蒙朝廷赦罪招安,情愿与国家出力。”韩存保道:“前者陈太尉到招安诏敕来山,如何不乘机会去邪归正?”宋江答道:“便是朝廷诏书,写得不明,更兼用村醪倒换御酒,因此弟兄众人,心皆不伏。那两个张干办,李虞候,擅作威福,耻辱众将。……”韩存保道:“只因中间无好人维持,误了国家大事。” 宋江设筵管待已了,次日,具备鞍马,送出谷口。这两个在路上说宋江许多好处,回到济州城外,却好晚了。次早入城,来见高太尉,说宋江把二将放回之事。高俅大怒道:“这是贼人诡计,慢我军心。你这二人,有何面目见吾!左右与我推出,斩讫报来!”王焕等众官都跪下告道:“非干此二人之事,乃是宋江,吴用之计。若斩此二人,反被贼人耻笑。”高太尉被众人苦告,饶了两个性命,削去本身职事,发回东京泰乙宫听罪。这两个解回京师。 原来这韩存保是韩忠彦的侄儿。忠彦乃是国老太师,朝廷官员,都有出他门下。有个门馆教授,姓郑名居忠,原是韩忠彦举的人,见任御史大夫。韩存保把上件事告诉他;居忠上轿,带了存保来见尚书余深,同议此事。余深道:“须是禀得太师,方可面奏。”二人来见蔡京说:“宋江本无异心,只望朝廷招安。”蔡京道:“前者毁诏谤上,如此无礼,不可招安,只可剿捕!”二人禀说:“前番招安,惜为去人,不布朝德意,用心抚恤;不用嘉言,专说利害,以此不能成事。”蔡京方允。约至次日早朝,道君天子升殿,蔡京奏准再降诏旨,令人招安。天子曰:“现今高太尉使人来请安仁村闻焕章为参谋,早赴军前委用,就差此人伴使前去。如肯来降,悉免本罪;如仍不伏,就著高俅定限,日下剿捕尽绝还京。”蔡太师写成草诏,一面取闻焕章赴省筵宴。原来这闻焕章是有名文士,朝廷大臣,多有知识的,俱备酒食迎接。席终各散,一边收拾起行。有诗为证: 年来教授隐安仁,忽召军前捧。权贵满朝多旧识,可无一个荐贤人。 且不说闻焕章同天使出京,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心中烦恼。门吏报道:“牛邦喜到来!”高太尉便教唤进,拜罢问道:“船只如何?”邦喜禀道:“於路拘刷得大小船一千五百余只,都到闸下。”太尉大喜。赏了牛邦喜,便传号令,教把船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钉住,上用板铺,船尾用铁环锁定;盖数发步军上船,其余马军,近水护送船只。比及编排得军士上船,训练得熟,已得半月之久,梁山泊尽都知了。吴用唤刘唐受计,掌管水路建功。众多水军头领,各各准备小船,船头上排排钉住铁叶,船舱里装载芦苇乾柴,柴中灌著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内。却教炮手凌振,於四望高山上,放炮为号;又於水边树木丛杂之处,都缚旌旗於树上,每一处设金鼓火炮,虚屯人马,假设营垒,请公孙胜作法祭风。旱地上分三队军马接应。吴用指画已了。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催起军马,水路统军,却是牛邦喜,又同刘梦龙并党世英这三个掌管。高太尉披挂弓,发三通擂鼓,水港里船开,旱路上马发,船行似箭,马去如飞,杀奔梁山泊来。先说水路里船只,连篙不断,金鼓齐鸣,迤逦杀入梁山泊深处,并不见一只船,看看渐近金沙滩,只见荷花荡里,两只打鱼船,每只船上只有两个人,拍手大笑。头船上刘梦龙便叫放箭乱射,渔人都跳下水底去了。刘梦龙急催动战船,渐近金沙滩头。一带阴阴的都是细柳,柳树上拴著两头黄牛,绿莎草上睡著三四个牧童,远远地又有一个牧童,倒骑著一头黄牛,口中呜呜咽咽吹著一管笛子来。刘梦龙便教先锋悍勇的首先登岸。那几个牧童跳起来,呵呵大笑,尽穿入柳阴深处去了。 前阵五七百人抢上岸去。那柳阴树中,一声炮响,两边战鼓齐鸣:左边就冲出一队红甲军,为头是“霹雳火”秦明;右边冲出一队黑甲军,为头是“双鞭”呼延灼,各带五百军马,截出水边。刘梦龙急招呼军士下船时,已折了大半军校。牛邦喜听得前军喊起,便教後船且退。只听得山上连珠炮响,芦苇中飕飕有声,却是公孙胜披发仗剑,踏罡布斗,在山顶上祭风。初时穿林透树,次後走石飞砂,须臾白浪掀天,顷刻黑云覆地,红日无光,狂风大作。刘梦龙急教棹船回时,只见芦苇丛中,藕花深处,小港狭汊,都棹出小船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著火把,霎时间,大火竟起,烈焰飞天,四分五落,都穿在大船内。前後官船,一齐烧著。怎见得火起,但见: 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荷叶满天飞,火势燎芦林连梗断。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憾山崩,浩浩波声若怒。舰航尽倒,舵橹皆休。船尾旌旗,不见青红交杂;楼头剑戟,难排霜雪争叉。僵尸与鱼同浮,热血共波涛并沸。千条火焰连天起,万万道霞贴水飞。 当时刘梦龙见满港火飞,战船都烧著了,只得弃了头盔衣甲跳下水去,又不敢傍岸,拣港深水阔处,赴将开去逃命。芦林里面一个人,独驾著小船,直迎将来,刘梦龙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却好有一个人拦腰抱住,拖上船来。船的是“出洞蛟”童威,拦腰抱的是“混江龙”李俊。却说牛邦喜见四下官船队里火著,也弃了戎装披挂,却待下水,船梢上钻起一个人来,拿著铙,劈头搭住,倒拖下水里去。那人是“船火儿”张横。这梁山泊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焦头烂额者,不计其数。只有党世英摇著小船,正走之间,芦林两边,弩箭弓矢齐发,射死水中。众多军卒,会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会水的,尽皆淹死;生擒活捉者,都解投大寨。李俊捉得刘梦龙,张横捉得牛邦喜,欲待解上山寨,惟恐宋江又放了。两个好汉自商量,把这二人,就路边结果了性命,割下首级,送上山来。 再说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只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绝,料道是水面上厮杀,骤著马,前来靠山临水探望。只见纷纷军士,都从水里逃命,爬上岸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问其缘故,说被放火烧尽船只,俱各不知所在。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但望见喊声不断,黑烟满空,急引军回旧路时,山前鼓声响处,冲出一队马军,拦路当先,“急先锋”索超,轮起开山大斧,骤马抢近前来。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挺枪便出,与索超交战。战不到五合,索超拨回马便走。高太尉引军追赶,转过山嘴,早不见了索超。正走间,背後“豹子头”林冲,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再走不过六七里,又是“青面兽”杨志,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又奔不到**里,背後“美髯公”朱仝赶上来,又杀一阵。这是吴用使的追赶之计:不去前面拦截,只在背後赶杀,败军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救护不得後军。因此高太尉被赶得慌,飞奔济州,比及入得城时,已自三更。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绝,原来被石秀,杨雄埋伏下五百步军,放了三五把火,潜地去了。惊得高太尉魂不附体,连使人探视,回报去了,方才放心。整点军马,折其大半。 高俅正在纳闷间,远探报道:“天使到来。”高俅遂引军马,并节度使出城迎接,见了天使,就说降诏招安一事。都与闻焕章参谋使相见了,同进城中帅府商议。高太尉先讨抄白备照观看。待不招安来,又连折了两阵,拘刷得许多船只,又被尽行烧毁;待要招安来,恰又羞回京师;心下踌躇,数日主张不定。不想济州有一个老吏,姓王名瑾,那人平生克毒,人尽呼为“剜心王”却是济州府拨在帅府供给的吏。因见了诏书抄白,更打听得高太尉心内迟疑不决,遂来帅府,呈献利便事件,禀说:“贵人不必沉吟,小吏看见诏上已有活路:这个写草诏的翰林待诏,必与贵人好,先开下一个後门了。”高太尉见说大惊,便问道:“你怎见得先开下後门?”王瑾禀道:“诏书上最要紧是中间一行。道是:“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此一句是囫囵话。如今开读时,却分作两句读,将“除宋江”另做一句,“卢俊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另做一句;赚他漏到城里,捉下为头宋江一个,把来杀了,却将他手下众人,尽数拆散,分调开去。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但没了宋江,其余的做得甚用?此论不知恩相意若何?” 高俅大喜,随即升王瑾为帅府长史,便请闻参谋说知此事。闻焕章谏道:“堂堂天使,只可以正理相待,不可行诡诈於人。倘或宋江以下有智谋之人识破,翻变起来,深为未便。”高太尉道:“非也!自古兵书有云:“兵行诡道。”岂可用得正大?”闻参谋道:“然虽兵行诡道,这一事是圣旨,乃以取信天下。自古王言如纶如,因此号为玉音,不可移改。今若如此,後有知者,难以此为准信。”高太尉道:“且顾眼下,却又理会。”遂不听闻焕章之言。先遣一人往梁山泊报知,令宋江等全伙,前来济州城下,听天子诏旨,赦免罪犯。 却说宋江又赢了高太尉这一阵。烧了的船,令小校搬运做柴,不曾烧的,拘收入水寨。但是活捉的军将,尽数陆续放回济州。当日宋江与大小头领正在忠义堂上商议,小校报道:“济州府差人上山来报道:“朝廷特遣天使,颁降诏书,赦罪招安,加官赐爵,特来报喜。””宋江听罢,喜从天降,笑逐颜开,便叫请那报事人到堂上问时,那人说道:“朝廷降诏,特来招安。高太尉差小人前来,报请大小头领,都要到济州城下行礼,开读诏书。并无异议,勿请疑惑。”宋江叫请军师商议定了,且取银两缎疋,赏赐来人,先发付回济州去了。 宋江传下号令,大小头领,尽教收拾去听开读诏书。卢俊义道:“兄长且未可性急,诚恐这是高太尉的见识,兄长不宜便去。”宋江道:“你们若如此疑心时,如何能勾归正?还是好歹去走一遭。”吴用笑道:“高俅那厮,被我们杀得胆寒心碎,便有十分的计策,也施展不得。放著众兄弟一班好汉,不要疑心,只顾跟随宋公明哥哥下山。我这里先差“黑旋风”李逵,引著樊瑞,鲍旭,项充,李衮,将带步军一千,埋伏在济州东路;再差“一丈青”扈三娘,引著顾大嫂,孙二娘,王矮虎,孙新,张青,将带步军一千,埋伏在济州西路:若听得连珠炮响,杀奔北门来取齐。”吴用分调已定,众头领都下山,只留水军头领看守寨栅。只因高太尉要用诈术,诱引这伙英雄下山,不听闻参谋谏劝,谁想只就济州城下,翻为九里山前。正是只因一纸君王诏,惹起全班壮士心。毕竟众好汉怎地大闹济州,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下卷 第八十回 张顺凿漏海鳅船 宋江三败高太尉 话说高太尉在济州城中帅府坐地,唤过王焕等众节度使商议:传令将各路军马,拔寨收入城中;教现在节度使俱各全副披挂,伏於城内;各寨军士,尽数准备摆列於城中;城上俱各不竖旌旗,只於北门上立黄旗一面,上书“天诏”二字。高俅与天使众官,都在城上,只等宋江到来。 当日梁山泊中,先差“没羽箭”张清,将带五百哨马,到济州城边,周回转了一遭,望北去了。须臾,“神行太保”戴宗,步行来探了一遭。人报与高太尉,亲自临:月城上,女墙边,左右从者百余人,大张麾盖,前设香案。遥望北边宋江军马到来,前面金鼓,五方旌旗,众头领簸箕掌,栲栳圈,翅一般,摆列将来。当先为首,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在马上欠身,与高太尉声喏。高太尉见了,使人在城上叫道:“如今朝廷赦你们罪犯,特来招安,如何披甲前来?”宋江使戴宗至城下回覆道:“我等大小人员,未蒙恩泽,不知诏意如何?未敢去其介胄。望太尉周全。可尽唤在城百姓耆老,一同听诏,那时承恩卸甲。”高太尉出令,教唤在城耆老百姓,尽都上城听诏。无移时,纷纷滚滚,尽皆到了。宋江等在城下,看见城上百姓老幼摆满,方才勒马向前。鸣鼓一通,众将下马。鸣鼓二通,众将步行到城边,背後小校,牵著战马,离城一箭之地,齐齐地伺候著。鸣鼓三通,众将在城下拱手,听城上开读诏书。那天使读道: 制曰:人之本心,本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朕闻梁山泊聚众已久,不蒙善化,未复良心。今差天使颁降诏书,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助者,各归乡闾。呜呼,速沾雨露,以就去邪归正之心;毋犯雷霆,当效革故鼎新之意。故兹诏示,想宜悉知。宣和年月日 当时军师吴用正听读到除宋江三字,便目视花荣道:“将军听得麽?”却才读罢诏书,花荣大叫:“既不赦我哥哥,我等投降则甚?”搭上箭,拽满弓,望著那个开诏使臣道:“看花荣神箭!”一箭射中面门,众人急救。城下众好汉,一齐叫声“反!”乱箭望城上射来,高太尉回避不迭。四门突出军马来,宋江军中,一声鼓响,一齐上马便走。城中官军追赶,约有五六里回来,只听得後军炮响,东有李逵,引步军杀来,西有扈三娘,引马军杀来:两路军兵,一齐合到。官军只怕有埋伏,急退时,宋江全伙,却回身卷杀将来;三面夹攻,城中军马大乱,急急奔回,杀死者多。宋江收军,不教追赶,自回梁山泊去了。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写表,申奏朝廷说:“宋**寇,射死天使,不伏招安。”外写密书,送与蔡太师,童枢密,杨太尉,烦为商议,教太师奏过天子,沿途接应粮草,星夜发兵前来,并力剿捕群贼。 却说蔡太师收得高太尉密书,径自入朝,奏知天子。天子闻奏,龙颜不悦云:“此寇数辱朝廷,累犯大逆。”随即降旨,教诸路各助军马,并听高太尉调遣。杨太尉已知节次失利,再於御营司选拨二将,就於龙猛,虎翼,捧日,忠义四营内,各选精兵五百,共计二千,跟随两个上将,去助高太尉杀贼。 这两员将军是谁?一个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一个是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车骑将军周昂。这两个将军,累建奇功,名闻海外,深通武艺,威镇京师,又是高太尉心腹之人。当时杨太尉点定二将,限目下起身,来辞蔡太师。蔡京吩咐道:“小心在意,早建大功,必当重用!”二将辞谢了去。四营内,一个个选拣身长体健,腰细膀阔,山东河北,能登山,惯赴水,那一等精锐军汉,拨与二将。这丘岳,周昂,辞了众省院官,去辞杨太尉禀说:“明日出城。”杨太尉各赐与二将五匹好马,以为战阵之用。二将谢了太尉,各自回营,收拾起身。次日,军兵拴著马行程,都在御营司前伺候。丘岳,周昂二将,分做四队:龙猛,虎翼二营一千军,有二千余骑军马,丘岳总领;捧日,忠义二营一千军,也有二千余骑军马,周昂总领。又有一千步军,分与二将随从。丘岳,周昂到辰牌时分,摆列出城。杨太尉亲自在城门上看军。且休说小校威雄,亲随勇猛。去那两面绣旗下,一丛战马之中,簇拥著护驾将军丘岳。怎生打扮,但见: 戴一顶缨撒火,锦兜鍪,双凤翅照天盔。披一副绿绒穿,红绵套,嵌连环锁子甲。穿一领翠沿边,珠络缝,荔枝红,圈金绣戏狮袍。系一条衬金叶,玉玲珑,双獭尾,红钉盘螭带。著一双簇金线,海驴皮,胡桃纹,抹绿色云根靴。弯一张紫檀靶,泥金梢,龙角面,虎筋弦宝雕弓。悬一壶柴竹杆,朱红扣,凤尾翎,狼牙金点钢箭。挂一口七星装,沙鱼鞘,赛龙泉,欺巨阙霜锋剑。横一把撒朱缨,水磨杆,龙吞头,偃月样三停刀。骑一匹快登山,能跳涧,背金鞍,播玉勒胭脂马。 那丘岳坐在马上,昂昂奇伟,领著左队人马,东京百姓,看了无不喝采。随後便是右队,捧日,忠义两营军马,端的整齐。去那两面绣旗下,一丛战马之中,簇拥著车骑将军周昂。怎生打扮,但见: 戴一顶吞龙头,撒青缨,珠闪烁烂银盔。披一副损枪尖,坏箭头,衬香绵熟钢甲。穿一领绣牡丹,飞双凤,圈金线降红袍。系一条称狼腰,宜虎体,嵌七宝麒麟带。著一双起三尖,海兽皮,倒云根虎尾靴。弯一张雀画面,龙角靶,紫综绣六钧弓。攒一壶雕翎,铁木杆,透唐猊凿子箭。使一柄欺袁达,赛石丙,劈开山金蘸斧。驶一匹负千斤,高八尺,能冲阵火龙驹。悬一条银杆四方棱,赛金光劈楞简。 这周昂坐在马上,亭亭威猛。领著右队人马,来到城边,与丘岳下马,来拜辞杨太尉,作别众官,离了东京,取路望济州进发。 且说高太尉在济州,和闻参谋商议:比及添拨得军马到来,先使人去近处山林,砍伐木植大树;附近州县,拘刷造船匠人,就济州城外,搭起船场,打造战船;一面出榜,招募敢勇水手军士。 济州城中客店内,歇著一个客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船。因来山东,路经梁山泊过,被他那里小伙头目,劫了本钱,流落在济州,不能够回乡。听得高太尉要伐木造船,征进梁山泊,以图取胜,将纸画成船样,来见高太尉。拜罢,禀道:“前者恩相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胜?盖因船只皆是各处拘刷将来的,使风摇橹,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军,船中可容数百人,每军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车,摆布放於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何等船只可以拦挡!若是遇著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其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面後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行梁山泊小港,挡住这厮私路伏兵。若依此计,梁山之寇,指日唾手可平。” 高太尉听说,看了图样,心中大喜。便叫取酒食衣服,赏了叶春,就著做监造战船都作头。连日晓夜催并,砍伐木植,限日定时,要到济州交纳。各路府州县,均各合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日,笞四十,每三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有诗为证: 井蛙小见岂知天,可慨高俅听谲言。 毕竟鳅船难取胜,伤财劳众枉徒然。 且不说叶春监造海鳅等船,却说各处添拨水军人等,陆续都到济州。高太尉分拨各寨节度使下听调,不在话下。只见门吏报道:“朝廷差遣丘岳,周昂二将到来。”高太尉令众节度使出城迎接。二将到帅府,参见了太尉,亲赐酒食,抚慰已毕,一面差人赏军,一面管待二将。二将便请太尉将令,引军出城搦战。高太尉道:“二公且消停数日,待海鳅船完备,那时水陆并进,船骑双行,一鼓可平贼寇。”丘岳,周昂禀道:“某等觑梁山泊草寇,如同儿戏,太尉放心,必然奏凯还京。”高俅道:“二将若果应口,吾当奏知天子前,必当重用。”是日宴散,就帅府前上马,回归本寨,且把军马屯驻听调。 不说高太尉催促造船征进,却说宋江与众头领自从济州城下叫反杀人,奔上梁山泊来,却与吴用等商议道:“两次招安,都伤犯了天使,越增得罪恶重了,朝廷必然又差军马来。”便差小喽罗下山,去探事情如何,火急回报。不数日,只见小喽罗探知备细,报上山来:“高俅近日招募一水军,叫叶春为作头,打造大小海鳅船数百只;东京又新遣差两个御前指挥,俱到来助战。一个姓丘名岳,一个姓周名昂,二将英勇;各路又添拨到许多人马,前来助战。” 宋江便与吴用计议道:“似此大船,飞游水面,如何破得?”吴用笑道:“有何惧哉!只消得几个水军头领便了。旱路上交锋,自有猛将应敌。然虽如此,料这等大船,要造必在数旬间,方得成就。目今尚有四五十日光景,先教一两个弟兄去那造船厂里,先薅恼他一遭,後却和他慢慢地放对。”宋江道:“此言最好!可教“鼓上蚤”时迁,“金毛犬”段景住,这两个走一遭。”吴用道:“再叫张青,孙新,扮作拽树民夫,杂在人丛里,入船厂去。叫顾大嫂,孙二娘,扮作送饭妇人,和一般的妇人,杂将入去,却叫时迁,段景住相帮。再用张清引军接应,方保万全。”前後唤到堂上,各各听令已了。众人欢喜无限,分头下山,自去行事。 却说高太尉晓夜催促,督造船只,朝暮捉拿民夫供役。那济州东路上一带,都是船厂,趱造大海鳅船百只,何止回人数千,纷纷攘攘。那等蛮军,都拔出刀来,唬吓民夫,无分星夜,要趱完备。是日,时迁,段景住先到了厂内,两个商量道:“眼见的孙张二夫妻,只是去船厂里放火,我和你也去那里,不显我和你高强。我们只伏在这里左右,等他船厂里火发,我便却去城门边伺候,必然有救军出来,乘势闪将入去,就城楼上放起火来,你便却去城西草料场里,也放起把火来,教他两下里救应不迭。这场惊吓不小。”两个自暗暗地相约了,身边都藏了引火的药头,各自去寻个安身之处。 却说张青,孙新两个来到济州城下,看见三五百人,拽木头入船厂里去。张孙二人,杂在人丛里,也去拽木头,投厂里去。厂门口约有二百来军汉,各带腰刀,手拿棍棒,打著民夫,尽力拖拽入厂里面交纳。团团一遭,都是排栅;前後搭盖茅草厂屋,有二三百间。张青,孙新入到里面看时,匠人数千:解板的在一处,钶船的在一处,船的在一处:匠人民夫,乱滚滚往人,不记其数。这两个径投做饭的笆棚下去躲避。孙二娘,顾大嫂两个穿了些腌腌胆胆衣服,各提著个饭罐,随著一般送饭的妇人,打哄入去。看看天色渐晚,月色光明,众匠人大半尚兀自在那里挣趱未办的工程。当时近有二更时分,孙新,张青在左边船厂里放火,孙二娘,顾大嫂在右边船厂里放火。两下火起,草屋焰腾腾地价烧起来。船厂内民夫工匠,一齐发喊,拔翻众栅,各自逃生。 高太尉正睡间,忽听得人报道:“船场里火起!”急忙起来,差拨官军,出城救应。丘岳,周昂二将,各引本部军兵,出城救火,城楼上一把火起。高太尉听了,亲自上马,引军上城救火时,又见报道:“西草场内又一把火起,”照耀浑如白日。丘周二将,引军去西草场中救护时,只听得鼓声振地,喊杀连天,原来“没羽箭”张清,引著五百骠骑将军,在那里埋伏,看见丘岳,周昂引军来救应,张清便直杀将来,正迎著丘岳,周昂军马。张清大喝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丘岳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张清。张清手□长枪来迎,不过三合,拍马便走。丘岳要逞功劳,随後赶来,大喝:“反贼休走!”张清按住长枪,轻轻去锦袋内,偷取个石子在手,扭回身躯,看丘岳来得较近,手起喝声道:“著!”一石子正中丘岳面门,翻身落马。周昂见了,便和数个牙将,死命来救丘岳。周昂战住张清,众将救得丘岳上马去了。张清与周昂战不到数合,回马便走。周昂不赶,张清又回来。却见王焕,徐京,杨温,李从吉四路军到。张清手招引了五百骠骑军,竟回旧路去了。这里官军,恐有伏兵,不敢去赶,自收军兵回来,且只顾救火。三处火灭,天色已晓。 高太尉教看丘岳中伤如何。原来那一石子,正打面门唇口里,打落了四个牙齿;鼻子嘴唇,都打破了。高太尉著令医人治疗,见丘岳重伤,恨梁山泊深入骨髓;一面使人唤叶春,吩咐教在意造船征进;船厂四围,都教节度使下了寨栅,早晚提备,不在话下。 却说张青,孙新夫妻四人,俱各欢喜;时迁,段景住两个,都回旧路:六人已都有部从人马,迎接回梁山泊去了。都到忠义堂,去说放火一事。宋江大喜,设宴时迁六人。自此之後,不时间使人探视。 造船将完,看看冬到。其年天气甚暖,高太尉心中暗喜,以为天助。叶春造船,也都办完,高太尉催趱水军,都要上船,演习本事。大小海鳅等船,陆续下水。城中帅府招募到四山五岳水手人等,约有一万余人。先教一半去各船上学踏车,著一半学放弩箭。不过二十余日,战船演习已都完足了。叶春请太尉看船,有诗为证: 自古兵机在速攻,锋摧师老岂成功。 高俅卤莽无通变,经岁劳民造战艟。 是日,高俅引领众多节度使,军官头目,都来看船。把海鳅船三百余只,分布水面。选十数只船,遍插旌旗,筛锣击鼓,梆子响处,两边水车,一齐踏动,端的是风飞电走。高太尉看了,心中大喜:似此如飞船只,此寇将何拦截,此战必胜。随取金银缎疋,赏赐叶春;其余人匠,各给盘缠,放归家。次日,高俅令有司宰乌牛、白马、羊、果品,摆列金、银、钱、纸,致祭水神。排列已了,众将请太尉行香。丘岳疮口已完,恨入心髓,只要活捉张清报仇。当同周昂与众节度使,一齐都上马,跟随高太尉到船边下马,随侍高俅,致祭水神。焚香赞礼已毕,烧化楮帛,众将称贺已了,高俅叫取京师原带来的歌儿舞女,都令上船作乐侍宴。一面教军健车船,演习飞走水面,船上笙箫谩品,歌舞悠扬,游终夕不散。当夜就船中宿歇。次日,又设席面饮酌,一连三日筵宴,不肯开船。忽有人报道:“梁山泊贼人写一首诗,贴在济州城里土地庙前,有人揭得在此。”其诗写道: 帮闲得志一高俅,漫领三军水上游。 便有海鳅船万只,俱来泊内一齐休。 高太尉看了诗大怒,便要起军征剿。“若不杀尽贼寇,誓不回军!”闻参谋谏道:“太尉暂息雷霆之怒。想此狂寇惧怕,特写恶言吓,不为大事。消停数日之间,拨定了水陆军马,那时征进未迟。目今深冬,天气和暖,此天子洪福,元帅虎威也。”高俅听罢甚喜,遂入城中,商议拨军遣将。旱路上便调周昂,王焕,同领大军,随行策应。却调项元镇,张开,总领军马一万,直至梁山泊山前那条大路上守住厮杀。原来梁山泊自古四面八方,茫茫荡荡,都是芦苇烟水。近来只有山前这条大路,却是宋公明方才新筑的,旧不曾有。高太尉教调马军先进,截住这条路口。其余闻参谋,丘岳,徐京,梅展,王文德,杨温,李从吉,长史王瑾,造船人叶春,随行牙将,大小军校随从人等,都跟高太尉上船征进。 闻参谋谏道:“主帅只可监督马军,陆路进发,不可自登水路,亲领险地。”高太尉道:“无伤!前番二次,皆不得其人,以致失陷了人马,折了许多船只。今番造得若干好船,我若不亲临监督,如何擒捉此寇?今次正要与贼人决一死战,汝不必多言!”闻参谋再不敢开口,只得跟随高太尉上船。高俅拨三十只大海鳅船,与先锋丘岳,徐京,梅展管领,拨五十只小海鳅船开路,令杨温同长史王瑾,船匠叶春管领。头船上立两面大红绣旗,上书十四个金字道:“搅海翻江冲巨浪,安邦定国灭洪妖。”中军船上,却是高太尉,闻参谋,引著歌儿舞女,自守中军队伍。向那三五十只大海鳅船上,摆开碧油幢,帅字旗,黄钺白旄,朱盖,中军器械。後面船上,便令王文德,李从吉压阵。此是十一月中时。马军得令先行。水军先锋丘岳,徐京,梅展,三个在头船上,首先进发,飞云卷雾,望梁山泊来。但见海鳅船: 前排箭洞,上列弩楼。冲波如蛟蜃之形,走水似鲲鲸之势。龙鳞密布,左右排二十四部绞车;翅齐分,前後列一十八般军器。青布织成盖,紫竹制作遮洋。往来冲击似飞梭,展转交锋欺快马。 宋江,吴用已知备细,预先布置已定,单等官军船只到来。当下三个先锋,催动船只,把小海鳅分在两边,挡住小港;大海鳅船,望中进发。众军诸将,正如蟹眼鹤顶,只望前面奔窜,迤逦来到梁山泊深处。只见远远地早有一簇船来,每只船上,只有十四五人,身上都有衣甲,当中坐著一个头领。前面三只船上,插著三把白旗,旗上写道:“梁山泊阮氏三雄”;中间阮小二,左边阮小五,右边阮小七。远远地望见明晃晃都是戎装衣甲,却原来尽把金银箔纸糊成的。三个先锋见了,便叫前船上将火炮,火枪,火箭,一齐打放。那三阮全然不惧,料著船近,枪箭射得著时,发声喊,齐跳下水里去了。 丘岳等夺得三只空船,又行不过三里来水面,见三只快船,抢风摇来。头只船上,只见十数个人,都把青黛黄丹,土朱泥粉,抹在身上,头上披著发,口中打著胡哨,飞也似来。两边两只船上,都只五七个人,搽红画绿不等。中央是“玉竿”孟康,左边是“出洞蛟”童威,右边是“翻江蜃”童猛。这里先锋丘岳,又叫打放火器,只见对面发声喊,都弃了船,一齐跳下水里去了。又捉得三只空船。再行不得三里多路。又见水面上三只中等船来。每船上四把橹,八个人摇动,十余个小喽罗,打著一面红旗,簇拥著一个头领坐在船头上,旗上写“水军头领“混江龙”李俊。左边这只船上,坐著这个头领,手□铁枪,打著一面绿旗,上写道:“水军头领“船火儿”张横。””右边那只船上,立著那个好汉,上面不穿衣服,下腿赤著双脚,腰间插著几个铁凿,手中挽个铜,打著一面旗银字,上书“头领“浪里白条”张顺”。乘著船,高声说道:“承谢送船到泊。”三个先锋听了,喝教:“放箭!”弓弩响时,对面三只船上众好汉,都翻筋斗跳下水里去了。此是暮冬天气,官军船上,招来的水手军士,那里敢下水去? 正犹豫间,只听得梁山泊顶上,号炮连珠价响,只见四分五落,芦苇丛中,钻出千百只小船来,水面如飞蝗一般。每只船上,只三五个人,船舱中竟不知有何物。大海鳅船要撞时,又撞不得。水车正要踏动时,前面水底下都填塞定了,车辐板竟踏不动。弩楼上放箭时,小船上人,一个个自顶片板遮护。看看逼将拢来,一个把铙搭住了舵,一个把板刀便砍那踏车的军士。早有五六十个爬上先锋船来。官军急要退时,後面又塞定了,急切退不得。前船正混战间,後船又大叫起来。高太尉和闻参谋在中军船上,听得大乱,急要上岸,只听得芦苇中金鼓大振,舱内军士一齐喊道:“船底漏了。”滚滚走入水来。前船後船,尽皆都漏,看看沉下去。四下小船,如蚂蚁相似,望大船边来。高太尉新船,缘何得漏?却原来是张顺引领一班儿高手水军,都把凿在船底下凿透船底,四下里滚入水来。 高太尉爬去舵楼上,叫後船救应,只见一个人从水底下钻将起来,便跳上舵楼来,口里说道:“太尉,我救你性命。”高俅看时,却不认得。那人近前,便一手揪住高太尉巾帻,一手提住腰间束带,喝一声下去,把高太尉扑通地丢下水里去。堪嗟赫赫中军将,翻作淹淹水底人!只见旁边两只小船,飞来救应,拖起太尉上船去。那个人便是“浪里白条”张顺,水里拿人,浑如瓮中捉,手到拈来。 前船丘岳见阵势大乱,急寻脱身之计,只见傍边水手丛中,走出一个水军来。丘岳不曾提防,被他赶上,只一刀,把丘岳砍下船去。那个便是梁山泊“锦豹子”杨林。徐京,梅展见杀了先锋丘岳,两节度使奔来杀杨林。水军丛中,连抢出四个小头领来:一个是“白面郎君”郑天寿,一个是“病大虫”薛永,一个是“打虎将”李忠,一个是“操刀鬼”曹正,一发从後面杀来。徐京见不是头,便跳下水去逃命,不想水底下已有人在彼,又吃拿了。薛永将梅展一枪,搠著腿股,跌下舱里去。原来八个头领,来投充水军,尚兀自有三个在前船上:一个是“青眼虎”李云,一个是“金钱豹子”汤隆,一个是“鬼脸儿”杜兴。众节度使便有三头六臂,到此也施展不得。 梁山泊宋江,卢俊义,已自各分水陆进攻。宋江掌水路,卢俊义掌旱路。休说水路全胜,且说卢俊义引领诸将军马,从山前大路,杀将出来,正与先锋周昂,王焕马头相迎。周昂见了,当先出马,高声大骂:“反贼,认得俺麽?”卢俊义大喝:“无名小将,死在目前,尚且不知!”便挺枪跃马,直奔周昂,周昂也抡动大斧,纵马来敌。两将就山前大路上交锋,战不到二十余合,未见胜败。只听得後队马军,发起喊来。原来梁山泊大队军马,都埋伏在山前两下大林丛中,一声喊起,四面杀将出来。东南关胜,秦明,西北林,呼延灼:众多英雄,四路齐到。项元镇,张开那里拦挡得住,杀开条路,先逃性命走了。周昂,王焕不敢恋战,拖了枪斧,夺路而走,逃入济州城中;扎住军马,打听消息。 再说宋江掌水路,捉了高太尉,急教戴宗传令,不可杀害军士。中军大海鳅船上闻参谋等,并歌儿舞女,一应部从,尽掳过船。鸣金收军,解投大寨。宋江,吴用,公孙胜等,都在忠义堂上,见张顺水渌渌地解到高俅。宋江见了,慌忙下堂扶住,便取过罗缎新鲜衣服,与高太尉重新换了,扶上堂来,请在正面而坐。宋江纳头便拜,口称“死罪!”高俅慌忙答礼。宋江叫吴用,公孙胜扶住拜罢,就请上坐。再叫燕青传令下去:“如若今後杀人者,定依军令,处以重刑!”号令下去,不多时,只见纷纷解上人来:童威,童猛解上徐京;李俊,张横解上王文德;杨雄,石秀解上杨温;三阮解上李从吉;郑天寿,薛永,李忠,曹正解上梅展;杨林解献丘岳首级;李云,汤隆,杜兴,解献叶春,王瑾首级;解珍,解宝掳捉闻参谋,并歌儿舞女,一应部从,解将到来。单单只走了四人:周昂,王焕,项元镇,张开。宋江都教换了衣服,重新整顿,尽皆请到忠义堂上,列坐相待。但是活捉军士,尽数放回济州。另教安排一只好船,安顿歌儿舞女,一应部从,令他自行看守。有诗为证: 奉命高俅欠取裁,被人活捉上山来。 不知忠义为何物,翻宴梁山啸聚台。 当时宋江便教杀牛宰马,大设筵宴,一面分投赏军,一面大吹大擂,会集大小头领,都来与高太尉相见。各施礼毕,宋江持盏擎杯,吴用,公孙胜执瓶捧案,卢俊义等侍立相待。宋江开口道:“文面小吏,安敢叛逆圣朝,奈缘积累罪尤,逼得如此。二次虽奉天恩,中间委曲奸弊,难以缕陈。万望太尉慈悯,救拔深陷之人,得瞻天日,刻骨铭心,誓图死保。”高俅见了众多好汉,一个个英雄猛烈,林冲,杨志怒目而视,有欲要发作之色,先有了五分惧怯。便道:“宋公明,你等放心!高某回朝,必当重奏,请降宽恩大赦,前来招安,重赏加官,大小义士,尽食天禄,以为良臣。”宋江听了大喜,拜谢太尉。 当日筵会,甚是整齐;大小头领,轮番把盏,殷情相劝。高太尉大醉,酒後不觉放荡,便道:“我自小学得一身相扑,天下无对。”卢俊义却也醉了,怪高太尉自夸“天下无对”,便指著燕青道:“我这个小兄弟,也会相扑,三番上岱岳争交,天下无对。”高俅便起身来,脱了衣裳,要与燕青厮扑。众头领见宋江敬他是个天朝太尉,没奈何处,只得随顺听他说;不想要勒燕青相扑,正要灭高俅的嘴,都起身来道:“好,好,且看相扑!”众人都哄下堂去。宋江亦醉,主张不定。两个脱了衣裳,就厅阶上,宋江叫把软褥铺下。两个在剪绒毯上,吐个门户。高俅抢将入来,燕青手到,把高俅扭得定,只一交,颠翻在地褥上,做一块半晌挣不起。这一扑,唤做“守命扑”。宋江,卢俊义慌忙扶起高俅,再穿了衣服,都笑道:“太尉醉了,如何相扑得成功,切乞恕罪!”高俅惶恐无限,却再入席,饮至夜深,扶入後堂歇了。 次日,又排筵会,与高太尉压惊,高俅遂要辞回,与宋江等作别。宋江道:“某等淹留大贵人在此,并无异心;若有瞒昧,天地诛戮!”高俅道:“若是义士肯放高某回京,便好全家於天子前保奏义士,定来招安,国家重用。若更翻变,天所不盖,地所不载,死於枪箭之下!”宋江听罢,叩首拜谢。高俅又道:“义士恐不信高某之言,可留下众将为当。”宋江道:“太尉乃大贵人之言,焉肯失信?何必拘留众将。容日各备鞍马,俱送回营。”高太尉谢了:“既承如此相款,深感厚意,只此告回。”宋江等众苦留。当日再排大宴,序旧论新,筵席直至更深方散。 第三日,高太尉定要下山,宋江等相留不住,再设筵宴送行,出金银彩缎之类,约数千金,专送太尉,为折席之礼;众节度使以下,另有馈送。高太尉推却不得,只得都受了。饮酒中间,宋江又提起招安一事。高俅道:“义士可叫一个精细之人,跟随某去,我直引他面见天子,奏知你梁山泊衷曲之事,随即好降诏旨。”宋江一心只要招安,便与吴用计议,教“圣手书生”萧让,跟随太尉前去。吴用便道:“再教“铁叫子”乐和作伴,两个同去。”高太尉道:“既然义士相托,便留闻参谋在此为信。”宋江大喜。至第四日,宋江与吴用带二十余骑,送高太尉并众节度使下山,过金沙滩二十里外饯别,拜辞了高太尉,自回山寨,专等招安消息。 却说高太尉等一行人马,望济州回来,先有人报知,济州先锋周昂,王焕,项元镇,张开,太守张叔夜等出城迎接。高太尉进城,略住了数日,收拾军马,教众节度使各自领兵回程暂歇,听候调用。高太尉自带了周昂,并大小牙将头目,领了三军,同萧让,乐和,一行部从,离了济,迤逦望东京进发。不因高太尉带领梁山泊两个人来,有分教,风流出众,洞房深处遇君王;细作通神,相府园中寻俊杰。毕竟高太尉回京,怎地保奏招安宋江等众,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十一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出乐和 话说梁山泊好汉水战三败高俅尽被擒捉上山。宋公明不肯杀害尽数放还。高太尉许多人马回京就带萧让乐和前往京师听候招安一事却留下参谋闻焕章在梁山泊里。那高俅在梁山泊时亲口说道:“我回到朝廷亲引萧让等面见天子便当力奏保举火差人前来招安。”因此上就叫乐和为伴与萧让一同去了不在话下。且说梁山泊众头目商议宋江道:“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实。”吴用笑道:“我观此人生得蜂目蛇形是个转面忘恩之人。他折了许多军马废了朝廷许多钱粮回到京师必然推病不出朦胧奏过天子权将军士歇息萧让乐和软监在府里。若要等招安空劳神力!”宋江道:“似此怎生奈何?招安犹可又且陷了二人。”吴用道:“哥哥再选两个乖觉的人多将金宝前去京师探听消息就行钻刺关节把衷情达知今上令高太尉藏匿不得:此为上计。” 燕青便起身说道:“旧年闹了东京是小弟去李师师家入肩。不想这一场大闹他家已自猜了八分。只有一件他却是天子心爱的人官家那里疑他。他自必然奏说:“梁山泊知得陛下在此私行故来惊吓已是遮过了。””如今小弟多把些金珠去那里入肩枕头上关节最快。小弟可长可短见机而作。”宋江道:“贤弟此去须担干系!”戴宗便道:“小弟帮他去走一遭。”“神机军师”朱武道:“兄长昔日打华州时尝与宿太尉有恩。此人是个好心的人。若得本官於天子前早晚题奏亦是顺事。”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应著此人身上。便请闻参谋来堂上同坐。 宋江道:“相公曾认得太尉宿元景麽?”闻焕章道:“他是在下同朋友如今和圣上寸步不离。此人极是仁慈宽厚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宋江道;“实不瞒相公说:我等疑高太尉回京必然不奏招安一节。宿太尉旧日在华州降香曾与宋江有一面之识。今要使人去他那里打个关节求他添力早晚於天子处题奏共成此事。”闻参谋答道:“将军既然如此在下当修尺书奉去。”宋江大喜。随即教取纸笔来一面焚起好香取出玄女课望空祈祷卜得个上上大吉之兆。随即置酒与戴宗燕青送行。收拾金珠细软之物两大笼子书信随身藏了仍带了开封府印信公。两个扮作公人辞了头领下山渡过金沙滩望东京进。戴宗托著雨伞背著个包裹。燕青把水火棍挑著笼子拽扎起衣衫腰系著缠袋脚下都是腿护膝八搭麻鞋。於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不则一日来到东京不由顺路入城却转过万寿门来。两个到得城门边把门军挡住。燕青放下笼子打著乡谈说道:“你做甚麽挡我?”军汉道:“殿帅府有钧旨梁山泊诸色人等恐有夹带入城因此著仰各门但有外乡客人出入好生盘诘。”燕青笑道:“你便是了事的公人将著自家人只管盘问。俺两个从小在开封府勾当这门下不知出入了几万遭你颠倒只管盘问梁山泊人眼睁睁的都放他过去了。”便向身边取出假公劈面丢将去道:“你看这是开封府公不是?”那监门官听得喝道:“既是开封府公只管问他怎地?放他入去!”燕青一把抓了公揣在怀里挑起笼子便走。戴宗也冷笑了一声。两个迳奔开封府前来寻个客店安歇了。 次日燕青换领布衫穿了将搭膊系了腰换顶头巾歪戴著只做小闲模样。笼内取了一帕子金珠吩咐戴宗道:“哥哥小弟今日去李师师家干事倘有些撅撒哥哥自快回去。”吩咐戴宗了当一直取路迳奔李师师家来。到得门前看时依旧曲槛雕栏绿窗朱户比先时又修得好。燕青便揭起斑竹帘子从侧边转将入来早闻得异香馥郁。入到客位前见周回吊挂名贤书画;檐下放著三二十盆怪石苍松;坐榻尽是雕花香楠木小床坐褥尽铺锦绣。燕青微微地咳嗽一声丫鬟出来见了便传报李妈妈出来。看见是燕青吃了一惊便道:“你如何又来此间?”燕青道:“请出娘子来小人自有话说。”李妈妈道:“你前番连累我家坏了房子。你有话便话。”燕青道:“须是娘子出来方才说的。” 李师师在子後听了多时转将出来。燕青看时别是一般风韵:但见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姊。当下李师师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到客位里面。燕青起身把那帕子放在桌上先拜了李妈妈四拜後拜李行两拜。李师师谦让道:“免礼!俺年纪幼小难以受拜。”燕青拜罢起身道:“前者惊恐小人等安身无处。”李师师道:“你休瞒我你当初说道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临期闹了一场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别的人时却不满门遭祸!他留下词中两句道是:“六六雁行连**只等金鸡消息。”我那时便自疑惑正待要问谁想驾到後又闹了这场不曾问得。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知;若不明言绝无干休!” 燕青道:“小人实诉衷曲花魁娘子休要吃惊!前番来的那个黑矮身材为头坐的正是“呼保义”宋江;第二位坐的白俊面皮三牙髭须那个便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小旋风”柴进;这公人打扮立在面前的便是“神行太保”戴宗;门和杨太尉厮打的正是“黑旋风”李逵;小人是北京大名府人氏人都唤小人做“浪子”燕青。当初俺哥哥来东京求见娘子教小人诈作张闲来宅上入肩。俺哥哥要见尊颜非图买笑迎欢只是久闻娘子遭际今上以此亲自特来告诉衷曲指望将替天行道保国安民之心上达天听早得招安免致生灵受苦。若蒙如此则娘子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也!如今被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闭塞贤路下情不能上达因此上来寻这条门路不想惊吓娘子。今俺哥哥无可拜送有些些少微物在此万望笑留。”燕青便打开帕子摊在桌上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虔婆爱的是财一见便喜忙叫子收拾过了便请燕青进里面小阁儿内坐地安排好细食茶果殷勤相待。原来李师师家皇帝不时间来因此上公子王孙富豪子弟谁敢来他家讨茶吃! 且说当时铺下盘馔酒果李师师亲自相待。燕青道:“小人是个该死的人如何敢对“花魁娘子”坐地?”李师师道:“休恁地说!你这一班义士久闻大名只是奈缘中间无有好人与汝们众位作成因此上屈沉水泊。”燕青道:“前番陈太尉来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的言语更兼抵换了御酒。第三番领诏招安正是诏上要紧字样故意读破句读:“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因此上又不曾归顺。童枢密引将军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归。次後高太尉役天下民夫造船征进只三阵人马折其大半高太尉被俺哥哥活捉上山不肯杀害重重管待送回京师生擒人数尽都放还。他在梁山泊说了大誓如回到朝廷奏过天子便来招安因此带了梁山泊两个人来一个是秀才萧让一个是能唱乐和眼见得把这两人藏在家里不肯令他出来;损兵折将必然瞒著天子。” 李师师道:“他这等破耗钱粮损折兵将如何敢奏?这话我尽知了。且饮数杯别作商议。”燕青道:“小人天性不能饮酒。”李师师道:“路远风霜到此开怀也饮几杯。”燕青被央不过一杯两盏只得陪侍。原来这李师师是个风尘妓女水性的人见了燕青这表人物能言快说口舌利便倒有心看上他。酒席之间用些话来嘲惹他;数杯酒後一言半语便来撩拨。燕青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如何不省得?他却是好汉胸襟怕误了哥哥大事那里敢来承惹? 李师师道:“久闻得哥哥诸般乐艺酒边闲听愿闻也好。”燕青答道:“小人颇学得些本事怎敢在娘子跟前卖弄?”李师师道:“我便先吹一曲教哥哥听!”便唤丫鬟取箫来锦袋内掣出那管凤箫。李师师接来口中轻轻吹动端的是穿云裂石之声。燕青听了喝采不已。李师师吹了一曲递过箫来与燕青道:“哥哥也吹一曲与我听则个!”燕青却要那婆娘欢喜只得把出本事来接过箫便呜呜咽咽也吹一曲。李师师听了不住声喝采说道:“哥哥原来恁地吹得好箫!”李师师取过阮来拨个小小的曲儿教燕青听果然是玉佩齐鸣黄莺对啭余韵悠扬。燕青拜谢道:“小人也唱个曲儿服侍娘子。”顿开咽喉便唱端的是声清韵美字正腔真。唱罢又拜。李师师执盏擎杯亲与燕青回酒谢唱口儿里悠悠放出些妖娆声嗽来惹燕青;燕青紧紧的了头唯喏而已。 数杯之後李师师笑道:“闻知哥哥好身纹绣愿求一观如何?”燕青笑道:“小人贱体虽有些花绣怎敢在娘子跟前揎衣**?”李师师说道:“锦体社家子弟那里去问揎衣**!”三回五次定要讨看。燕青只得脱膊下来李师师看了十分大喜把尖尖玉手便摸他身上。燕青慌忙穿了衣裳。李师师再与燕青把盏又把言语来调他。燕青恐怕他动手动脚难以回避心生一计便动问道:“娘子今年贵庚多少?”李师师答道:“师师今年二十有七。”燕青说道:“小人今年二十有五却小两年。娘子既然错爱愿拜为姊姊!”燕青便起身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八拜。这八拜是拜住那妇人一点邪心中间里好干大事;若是第二个在酒色之中的也把大事坏了。因此上单显燕青心如铁石端的是好男子。当时燕青又请李妈妈来也拜了拜做乾娘。 燕青辞回李师师道:“小哥只在我家下休去店东宿。”燕青道:“既蒙错爱小人回店中取了些东西便来。”李师师道:“休教我这里专望。”燕青道:“店中离此间不远少刻便到。”燕青暂别了李师师迳到客店中把上件事和戴宗说了。戴宗道:“如此最好!只恐兄弟心猿意马拴缚不定。”燕青道:“大丈夫处世若为酒色而忘其本此与禽兽何异?燕青但有此心死於万剑之下!”戴宗笑道:“你我都是好汉何必说誓!”燕青道:“如何不说誓兄长必然生疑!”戴宗道:“你当去善觑方便早干了事便回休教我久等。宿太尉的书也等你来下。”燕青收拾一包零碎金珠细软之物再回李师师家将一半送与李妈妈一半散与全家大小无一个不欢喜。便向客位侧边收拾一间房教燕青安歇合家大小都叫叔叔。 也是缘法凑巧至夜却好有人来报天子今晚到来。燕青听得便去拜告李师师道:“姊姊做个方便今夜教小弟得见圣颜告得纸御笔赦书赦了小弟罪犯出自姊姊之德!”李师师道:“今晚定教你见天子一面你却把些本事动达天颜赦书何愁没有?”看看天晚月色朦胧花香馥郁兰麝芬芳只见道君皇帝引著一个小黄门扮做白衣秀士从地道中迳到李师师家後门来。到得合子里坐下便教前後关闭了门户明晃晃点起灯烛荧煌。李师师冠梳插带整肃衣裳前来接驾。拜舞起居寒温已了天子命去其整妆衣服相待寡人。李师师承旨去其服色迎驾入房。家间已准备下诸般细果异品馔摆在面前。 李师师举杯上劝天子天子大喜叫:“爱卿近前一处坐地!”李师师见天子龙颜大喜向前奏道:“贱人有个姑舅兄弟从小流落外方今日才归要见圣上未敢擅便乞取我王圣监。”天子道:“既然是你兄弟便宣将来见寡人有何妨?”天子遂唤燕青直到房内面见天子。燕青纳头便拜。官家看了燕青一表人物先自大喜。李师师叫燕青吹萧服侍圣上饮酒少刻又拨一回阮然後叫燕青唱曲。燕青再拜奏道:“所记无非是淫词艳曲如何敢服侍圣上?”官家道:“寡人私行妓馆其意正要听艳曲消闷卿当勿疑。”燕青借过象板再拜罢对李师师道:“音韵差错望姊姊见教。”燕青顿开喉咽手拿象板唱渔家傲一曲道是: 一别家山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燕子不来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薄幸郎君何日到想自当初莫要相逢好。好梦欲成还又觉绿窗但觉莺啼晓。 燕青唱罢真乃是新莺乍啭清韵悠扬。天子甚喜命教再唱。燕青拜倒在地奏道:“臣有一只减字木兰花上达天听。”天子道:“好寡人愿闻!”燕青拜罢遂唱减字木兰花一曲道是: 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须把大恩人报! 燕青唱罢天子失惊便问:“卿何故有此曲?”燕青大哭拜在地下。天子转疑便道:“卿且诉胸中之事寡人与卿理会。”燕青奏道:“臣有迷天之罪不敢上奏!”天子曰:“赦卿无罪但奏不妨!”燕青奏道:“臣自幼飘泊江湖流落山东跟随客商路经梁山泊过致被却掳上山一住三年。今年方得脱身逃命走回京师虽然见得姊姊则是不敢上街行走。倘或有人认得通与做公的此时如何分说?”李师师便奏道:“我兄弟心中只有此苦望陛下做主则个!”天子笑道:“此事容易你是李行兄弟谁敢拿你!”燕青以目送情与李师师。李师师撒娇撒痴奏天子道:“我只要陛下亲书一道赦书赦免我兄弟他才放心。”天子云:“又无御宝在此如何写得?”李师师又奏道:“陛下亲书御笔便强似玉宝天符。救济兄弟做的护身符时也是贱人遭际圣时。”天子被逼不过只得命取纸笔。天子随即捧过房四宝。燕青磨得墨浓李师师递过紫毫象管天子拂开花黄纸横内大书一行。临写又门燕青道:“寡人忘卿姓氏。”燕青道:“男女唤做燕青。”天子便写御书道: 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靖道君皇帝特赦燕青本身一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 写罢下面押个御书花字。燕青再拜叩头受命李师师执盏擎杯谢恩。天子便问:“汝在梁山泊必知那里备细。”燕青奏道:“宋江这伙旗上大书“替天行道”堂设“忠义”为名不敢侵占州府不肯扰害良民单杀赃官污吏才佞之人只是早望招安愿与国家出力。”天子乃曰:“寡人前者两番降诏遣人招安如何抗拒不伏归降?”燕青奏道:“头一番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招谕之言更兼抵换了御酒尽是村醪以此变了事情。第二番招安故把诏书读破句读要除宋江暗藏弊幸因此了变了事情。童枢密引军到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回。高太尉提督军马又役天下民夫修造战船征进不曾得梁山泊一根折箭;只三阵杀得手脚无措军马折其三停自己亦被活捉上山许了招安方才放回又带了山上二人在此却留下闻参谋在彼质当。” 天子听罢便叹道:“寡人怎知此事!童贯回京时奏说:“军士不服暑热暂且收兵罢战。”高俅回京奏道:“病患不能征进权且罢战回京。””李师师奏道:“陛下虽然圣明身居九重却被奸臣闭塞贤路如之奈何?”天子嗟叹不已。约有更深燕青拿了赦书叩头安置自去歇息。天子与李师师上同寝当夜五更自有内侍黄门接将去了。燕青起来推道清早干事迳来客店里把说过的话对戴宗一一说知。戴宗道:“既然如此多是幸事。我两个去下宿太尉的书。”燕青道:“饭罢便去。” 两个吃了些早饭打挟了一笼子金珠细软之物拿了书信迳投宿太尉府中来。街坊上借问人时说太尉在内里未归。燕青道:“这早晚正是退朝时分如何未归?”街坊人道:“宿太尉是今上心爱的近侍官员早晚与天子寸步不离归早归晚难以指定。”正说之间有人报道:“这不是太尉来也!”燕青大喜便对戴宗道:“哥哥你只在此衙门前伺候我自去见太尉去。”燕青近前看见一簇锦衣花帽从人拥著轿子。燕青就当街跪下便道:“小人有书札上呈太尉。”宿太尉见了叫道:“跟将进来!”燕青随到厅前。太尉下了轿子便投侧书院里坐下。太尉叫燕青入来便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干人?”燕青道:“小人从山东来今有闻参谋书札上呈。”太尉道:“那个闻参谋?”燕青便向怀中取出书呈递上去。宿太尉看了封皮说道:“我道是那个闻参谋原来是我幼年间同的闻焕章!”遂拆开书来看时写道: 侍生闻焕章沐手百拜奉书太尉恩相钧座前:贱子自髫年时出入间墙已三十载矣!昨蒙高殿帅召至军前参谋大事。奈缘劝谏不从忠言不听三番败绩言之甚羞。高太尉与贱子一同被掳陷於缧绁义士宋公明宽裕仁慈不忍加害。今高殿帅带领梁山萧让乐和赴京欲请招安留贱子在此质当。万望恩相不惜齿牙早晚於天子前题奏降招安之典俾令义士宋公明等早得释罪获恩建功立业国家幸甚天下幸甚!救取贱子实领再生之赐。拂楮拳拳幸垂照察。宣和四年春正月日焕章再拜奉上 宿太尉看了书大惊便问道:“你是谁?”燕青答道:“男女是梁山泊“浪子”燕青。”随即出来取了笼子迳到书院里。燕青禀道:“太尉在华州降香时多曾服侍太尉来恩相缘何忘了。宋江哥哥有些微物相送聊表我哥哥寸心。每日占卜课内只著求太尉提拔救济。宋江等满眼只望太尉来招安;若得恩相早晚於天子前题奏此事则梁山泊十万人之众皆感大恩!哥哥责著限次男女便回。”燕青拜辞了便出府来宿太尉使人收了金珠宝物已有在心。 且说燕青便和戴宗回店中商议:“这两件事都有些次第只是萧让乐和在高太尉府中怎生得出?”戴宗道:“我和你依旧扮作山人去高太尉府前伺候。等他府里有人出来把些金银贿赂与他赚得一个厮见。通了消息便有商量。”当时两个换了结束带将金银迳投太平桥来在衙门前窥望了一回。只见府里一个年纪小的虞候摇摆将出来燕青便向前与他施礼。那虞候道:“你是甚人?”燕青道:“请干办到茶肆中说话。”两个到阁子内与戴宗相见了同坐吃茶。燕青道:“实不瞒干办说:前者太尉从梁山泊带来那两个人一个跟的叫做乐和与我这哥哥是亲眷要见他一见因此上相央干办。”虞候道:“你两个且休说节堂深处的勾当谁理会得?”戴宗便向袖内取出一锭大银放在桌子上对虞候道:“足下只引得乐和出来相见一面不要出衙门便送这锭银子与足下。”那人见了财物一时利动人心便道:“端的有这两个人在里面。太尉钧旨只教养在後花园里歇宿。我与你唤他出来说了话你休失信把银子与我。”戴宗道:“这个自然。”那人便起身吩咐道:“你两个只在此茶坊里等我。”那人急急入府去了。 戴宗燕青两个在茶房中等不到半个时辰只见那小虞候慌慌出来说道:“先把银子来乐和已叫出在耳房里了。”戴宗与燕青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就把银子与他。虞候得了银子便引燕青耳房里来见乐和。那虞候道:“你两个快说了话便去!”燕青便与乐和道:“我同戴宗在这里定计赚得你两个出去。”乐和道:“直把我两个养在後花园中墙垣又高无计可出折花梯子尽都藏过了如何能勾出来。燕青道:“靠墙有树麽?”乐和道:“旁边一遭都是大柳树。”燕青道:“今夜晚间只听咳嗽为号。我在外面漾过两条索去你就相近的柳树上把索子绞缚了。我两个在墙外各把一条索子扯住你两个就从索上盘将出来。四更为期不可失误。”那虞候便道:“你两个只管说甚的?快去罢!”乐和自入去了暗暗通报了萧让燕青急急去与戴宗说知当日至夜伺候著。 且说燕青戴宗两个就街上买了两条绳索藏在身边先去高太尉府後看了落脚处。原来离府後是条河河边却有两只空船缆著离岸不远。两个便就空船里伏了看看听得更鼓已打四更两个便上岸来著墙後咳嗽只听得墙里应声咳嗽两边都已会意燕青便把索来漾将过去。约莫里面拴缚牢了两个在外面对绞定紧紧地拽住索头。只见乐和先盘出来随後便是萧让两个都溜将下来却把索子丢入墙内去了。却去敲开客店门房中取了行李就店中打火做了早饭吃算了房宿钱。四个来到城门边等门开时一涌出来望梁山泊回报消息。不是这四个回来有分教宿太尉单奏此事梁山泊全受招安。毕竟宿太尉怎生奏请圣旨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十二回 梁山泊分金大买市 宋公明全夥受招安 话说燕青在李师师家遇见道君皇帝告得一道本身赦书次後见了宿太尉又和戴宗定计去高太尉府中赚出萧让乐和。四个人等城门开时随即出城迳赶回梁山泊来报知上项事务。且说李师师当夜不见燕青来家心中亦有些疑虑。却说高太尉府中亲随人次日供送茶饭与萧让、乐和就房中不见了二人慌忙报知都管。都管便来花园中看时只见柳树边拴著两条绳索已知走了二人只得报知太尉。高俅听罢吃了一惊越添忧闷只在府中推病不出。 次日五更道君皇帝设朝驾坐德殿。武班齐天子宣命卷帘旨令左右近臣宣枢密使童贯出班。问道:“你去岁统十万大军亲为招讨征进梁山泊胜败如何?”童贯跪下便奏道:“臣旧岁统率大军前去征进非不效力奈缘暑热军士不伏水土患病者众十死二三臣见军马艰难以此权且收兵罢战各归本营操练。所有“御林军”於路病患多有损折。次後降诏此伙贼人不伏招抚。及高俅以舟师征进亦中途抱病而返。”天子大怒喝道:“都是汝等妒贤嫉能奸佞之臣瞒著寡人行事!你去岁统兵征伐梁山泊如何只两阵被寇兵杀的人马辟易片甲只骑无还遂令王师败绩。次後高俅那厮废了州邵多少钱粮陷害了许多兵船折了若干军马自己又被寇活捉上山宋江等不肯杀害放将回来。寡人闻宋江这伙不侵州府不掠良民只待招安与国家出力都是汝等不才贪佞之臣枉受朝廷爵禄坏了国家大事!汝掌管枢密岂不自惭!本当拿问姑免这次再犯不饶!”童贯默默无言退在一边。 天子又问:“你大臣中谁可前去招抚梁山泊宋江等一班人众?”圣宣未了有殿前太尉宿元景出班跪下奏道:“臣虽不才愿往一遭。”天子大喜:“寡人御笔亲书丹诏。”便叫上御案拂开诏纸天子就御案上亲书丹诏。左右近臣奉过御宝天子自行用讫。又命库藏官教取金牌三十六面银牌七十二面红锦三十六疋绿锦七十二疋黄封御酒一百八瓶尽付与宿太尉。又赠正从表里二十四疋金字招安御旗一面限次日便行。宿太尉就德殿辞了天子。百官朝罢童枢密羞惭满面回府推病不敢入朝。高太尉闻知恐惧无措亦不敢入朝。有诗为证: 一封恩诏出明光伫看梁山尽束装。 知道怀柔胜征伐悔教赤子受痍伤。 且说宿太尉打担了御酒金银牌面段疋表里之物上马出城打起御赐金字黄旗众官相送出南薰门投济州进不在话下。却说燕青戴宗萧让乐和四个连夜到山寨把上件事都说与宋公明并头领知道。燕青便取出道君皇帝御笔亲写赦书与宋江等众人看了。吴用道:“此回必有佳音!”宋江焚起好香取出九天玄女课来望空祈祷祝告了卜得个上上大吉之兆。宋江大喜此事必成。再烦戴宗燕青前去探听虚实作急回报好做准备。戴宗燕青去了数日回来报说:“朝廷差宿太尉亲丹诏更有御酒金银牌面红绿锦段表里前来招安早晚到也!”宋江听罢大喜在忠义堂上忙传将令分拨人员从梁山泊直抵济州地面扎缚起二十四座山棚上面都是结彩悬花下面陈设笙箫鼓乐;各处附近州郡雇倩乐人分拨於各山棚去处迎接诏敕。每一座山棚上拨一个小头目监管。一壁教人分投买办品海味按酒乾食等项准备筵宴茶饭席面。 且说宿太尉奉旨来梁山泊招安一干人马迤逦都到济州。太守张叔夜出郭迎接入城馆驿中安下。太守起居宿太尉已毕把过接风酒。张叔夜禀道:“朝廷颁诏旨来招安已是二次盖因不得其人误了国家大事。今者太尉此行必与国家立大功也!”宿太尉乃言:“天子近闻梁山泊一伙以义为主不侵州郡不害良民口称替天行道今差下官到天子御笔亲书丹诏旨赐金牌三十六面银牌七十二面红锦三十六疋绿锦七十二疋黄封御酒一百八瓶表里二十四疋来此招安礼物轻否?”张叔夜道:“这一班人非在礼物轻重要图忠义报国扬名後代。若得太尉早来如此也不教国家损兵折将虚耗了钱粮。此一伙义士归降之後必与朝廷建功立业。”宿太尉道:“下官在此专待有烦太守亲往山寨报知著令准备迎接。”张叔夜答道:“小官愿往。”随即上马出城带了十数个从人迳投梁山泊来。 到得山下早有小头目接著报上寨里来。宋江听罢慌忙下山迎接张太守上山到忠义堂上相见罢张叔夜道:“义士恭喜!朝廷特遣殿前宿太尉擎丹诏御笔亲书前来招安。旨赐金牌表里御酒段疋见在济州城内。义士可以准备迎接诏旨。”宋江大喜以手加额道:“宋江等再生之幸!”当时留请张太守茶饭。张叔夜道:“非是下官拒意惟恐太尉见怪回迟。”宋江道:“略奉一杯非敢为礼。”张叔夜坚执便行。宋江忙教托出一盘金银相送。张太守见了便道:“这个决不敢受!”宋江道:“些少微物聊表寸心。若事毕之後尚容图报。”张叔夜道:“深感义士厚意且留於大寨却来请领亦未为晚。”太守可谓廉以律己者矣!有诗为证: 济州太守世无双爱黄金爱宋江。 信是清廉能服众非关威势可招降。 宋江便差大小军师吴用朱武并萧让乐和四个跟随张太守下山直往济州来参见宿太尉。约至後日众多大小头目离寨三十里外伏道相迎。当时吴用等跟随太守张叔夜连夜下山直到济州。次日来馆驿中参见宿太尉拜罢跪在面前。宿太尉教平身起来俱各命坐。四个谦让那里敢坐。太尉问其姓氏吴用答道:“小生吴用在下朱武萧让乐和奉兄长宋公明命特来迎接恩相。兄长与弟兄後日离寨三十里外伏道迎接。”宿太尉大喜便道:“加亮先生自从华州一别之後已经数载谁想今日得与重会!下官知汝弟兄之心素怀忠义只被奸臣闭塞谗佞专权使汝众人下情不能上达。目今天子悉已知之特命下官到天子御笔亲书丹诏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御酒表里前来招安。汝等勿疑尽心受领。”吴用等再拜称谢道:“山野狂夫有劳恩相降临。感蒙天恩皆出太尉之赐。众弟兄刻骨铭心难以补报。”张叔夜一面设宴管待。 到第三日清晨济州装起香车三座将御酒另一处龙凤盒内抬著;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另一处扛抬;御书丹诏龙亭内安放。宿太尉上了马靠龙亭东行太守张叔夜骑马在後相陪;吴用等四人乘马跟著;大小人伴一齐簇拥。前面马上打著御赐销金黄旗金鼓旗帜队伍开路出了济州迤逦前行。未及十里早迎著山棚。宿太尉在马上看了见上面结彩悬花下面笙箫鼓乐迫道迎接。再行不过数十里又是结彩山棚。前面望见香烟接道宋江卢俊义跪在面前背後众头领齐齐都跪在地下迎接恩诏。宿太尉道:“都教上马。”一同迎至水边那梁山泊千百只战船一齐渡将过去直至金沙滩上岸。三关之上三关之下鼓乐喧天军士导从仪卫不断异香缭绕直至忠义堂前下马。香车龙亭放忠义堂上。中间设著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著。正中设万岁龙牌将御书丹诏放在中间金银牌面放在左边红绿锦段放在右边御酒表里亦放於前。金炉内焚著好香。宋江卢俊义邀请宿太尉张太守上堂设坐。左边立著萧让乐和右边立著裴宣燕青。宋江卢俊义等都跪在堂前。裴宣喝拜。拜罢萧让开读诏。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宋江卢俊义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殿前太尉宿元景捧诏书亲到梁山水泊将宋江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给降金牌三十六面红锦三十六疋赐与宋江等上头领;银牌七十二面绿锦七十二疋赐与宋江部下头目。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顺必当重用。故兹诏赦想宜悉知。宣和四年春二月日诏示 萧让读罢丹诏宋江等三呼万岁再拜谢恩已毕宿太尉取过金银牌面红绿锦段令裴宣依次照名给散已罢。叫开御酒取过银酒海都倾在里面随即取过镟杓舀酒就堂前温热倾在银壶内。宿太尉执著金锺斟过一杯酒来对众头领道:“宿元景虽奉君命特御酒到此命赐众头领诚恐义士见疑元景先饮此杯与众义士看勿得疑虑。”众头领称谢不已。宿太尉饮毕再斟酒来先劝宋江宋江举杯跪饮。然後卢俊义吴用公孙胜6续饮酒遍劝一百单八名头领俱饮一杯。宋江传命教收起御酒却请太尉居中而坐众头领拜覆起居。宋江进前称谢道:“宋江昨者西岳得识台颜多感太尉恩厚於天子左右力奏救拔宋江等再见天日之光铭心刻骨不敢有忘。” 宿太尉道:“元景虽知义士等忠义凛然替天行道奈缘不知就里委曲之事因此天子左右未敢题奏以致耽误了许多时。前者收得闻参谋书又蒙厚礼方知有此衷情。其日天子在披香殿上官家与元景闲论问起义士以此元景奏知此事。不期天子已知备细与某所奏相同。次日天子驾坐德殿就百官之前痛责童枢密深怪高太尉累次无功;亲命取过房四宝天子御笔亲书丹诏特差宿某亲到大寨启请众头领。烦望义士早早收拾朝京休负圣天子宣召抚安之意。”众皆大喜拜手称谢。礼毕张太守推说地方有事别了太尉自回城内去了。 这里且说宋江教请出闻参谋相见宿太尉欣然话旧满堂欢喜。当请宿太尉居中上坐闻参谋对席相陪。堂上堂下皆列位次大设筵宴轮番把盏。厅前大吹大擂。虽无炮龙烹凤端的是肉山酒海。当日尽皆大醉各扶归幕次安歇。次日又排筵各各倾心露胆讲说平生之怀。第三日再排席面请宿太尉游山至暮尽醉方散。倏尔已经数日宿太尉要回宋江等坚意相留。宿太尉道:“义士不知就里元景奉天子旨旨而来到此数日之久荷蒙英雄慨然归顺大义俱全。若不急回诚恐奸臣相妒别生异议。”宋江等道:“太尉既然如此不敢苦留。今日尽此一醉来早拜送恩相下山。”当时会集大小头领尽来集义饮宴。吃酒中间众皆称谢。宿太尉又用好言抚恤至晚方散。 次日早晨安排车马宋江亲捧一盘金珠到宿太尉幕次再拜上献。宿太尉那里肯受。宋江再三献纳方才收了。打叠衣箱拴束行李鞍马准备起程。其余跟来人数连日自是朱武乐和管待依例饮馔酒量高低并皆厚赠金银财帛众人皆喜。仍将金宝送闻参谋亦不肯受。宋江坚执奉承才肯收纳。宋江遂请闻参谋随同宿太尉回京师。梁山泊大小头领金鼓细乐相送太尉下山渡过金沙滩俱送过三十里外众皆下马与宿太尉把盏饯行。宋江当先执盏擎杯道:“太尉恩相回见天颜善言保奏。”宿太尉回道:“义士但且放心只早早收拾朝京为上。军马若到京师来可先使人到我府中通报。俺先奏闻天子使人持节来迎方见十分公气。”宋江道:“恩相容覆:小河水洼自从王伦上山开创之後却是晁盖上山今至宋江已经数载附近居民扰害不浅。”小可愚意今欲罄竭资财买市十日收拾已了便当尽数朝京安敢迟滞。亦望太尉将此愚衷上达天听以宽限次。”宿太尉应允别了众人带了开诏一干人马自投济州而去。 宋江等却回大寨到忠义堂上鸣鼓聚众;大小头领坐下诸多军校都到堂前。宋江传令:“众弟兄在此自从王伦开创山寨以来次後晁天王上山建业如此兴旺。我自江州得众兄弟相救到此推我为尊已经数载。今日喜得朝廷招安重见天日之面早晚要去朝京与国家出力。今来汝等众人但得府库之物纳於库中公用其余所得之资并从均分。我等一百八人上应天星生死一处。今者天子宽恩降诏赦罪招安大小众人尽皆释其所犯。我等一百八人早晚朝京面圣莫负天子洪恩。汝等军校也有自来落草的也有随众上山的亦有军官失陷的亦有掳掠来的。今次我等受了招安俱赴朝廷。你等如愿去的作数上名进;如不愿去的就这里报名相辞。我自你等下山任从生理。”宋江号令已罢著落裴宣萧让照数上名。号令一下三军各各自去商议。当下辞去的也有三五千人宋江皆赏钱物赍去了;愿随去充军者作数报官。次日宋江又令萧让写了告示差人四散去贴晓示临近州郡乡镇村坊各各报知仍请诸人到山买市十日。其告示曰: 梁山泊义士宋江等谨以大义布告四方。向因聚众山林多扰四方百姓。今日幸蒙天子宽仁厚德特降诏敕赦免本罪招安归降朝暮朝觐无以酬谢就本身买市十日。倘蒙不外价前来一一报答并无虚谬。特此告知远近居民勿疑辞避惠然光临不胜万幸。宣和四年三月日梁山泊义士宋江等谨请 萧让写毕告示差人去附近州郡及四散村坊尽行贴遍。库内金珠宝贝彩段绫罗纱缎等项分散各头领并军校人员另选一分为上国进奉其余堆集山寨尽行招人买市十日於三月初三日为始至十三日止宰下牛羊酝造酒醴但到山寨里买市的人尽以酒食管待犒劳从人至期四方居民担囊负笈雾集云屯俱至山寨。宋江传令以一举十俱各欢喜拜谢下山。一连十日每日如此。十日已外住罢买市号令大小收拾赴京朝觐。宋江便要起送各家老小还乡。吴用谏道:“兄长未可。且留众宝眷在此山寨。待我等朝觐面君之後承恩已定那时遣各家老小还乡未迟。”宋江听罢道:“军师之言极当。”再传将令教头领即便收拾整顿军士。 宋江等随即火起身早到济州谢了太守张叔夜。太守即设筵管待众多义士赏劳三军人马。宋江等辞了张太守出城进带领众多军马迳投东京来。先令戴宗燕青前来京师宿太尉府中报知。太尉见说随即便入内里奏知天子宋江等众军马朝京。天子闻奏大喜便差太尉并御驾指挥使一员手持旌旄节钺出城迎接。当下宿太尉领圣旨出郭。且说宋江军马在路甚是摆的整齐。前面打著两面红旗;一面上书“顺天”二字一面上书“护国”二字。众头领都是戎装披挂惟有吴学究纶巾羽服公孙胜鹤氅道袍鲁智深烈火僧衣武行者香直裰;其余都是战袍金铠本身服色。在路非止一日来到京师城外前逢御驾指挥使持节迎著军马。宋江闻知领众头领前来参见宿太尉已毕且把军马屯驻新曹门外下了寨栅听候圣旨。 且说宿太尉并御驾指挥使入城回奏天子说:“宋江等军马俱屯在新曹门外听候圣旨。”天子乃曰:“寡人久闻梁山泊宋江等有一百八人上应天星更兼英雄勇猛。今已归降到於京师。寡人来日引百官登宣德楼。可教宋江等俱依临敌披挂戎装服色休带大队人马只将三五百马步军进城自东过西寡人亲要观看。也教在城军民知此英雄豪杰为国良臣。然後却令卸其衣甲除去军器都穿所赐锦袍从东华门而入就德殿朝见。”御驾指挥使直至行营寨前口传圣旨与宋江等知道。 次日宋江传令教“铁面孔目”裴宣选拣彪形大汉五七百步军前面打著金鼓旗後面摆著枪刀斧钺中间竖著“顺天”“护国”二面红旗军士各悬刀剑弓矢众人各各都穿本身披挂戎装袍甲摆成队伍从东郭门而入。只见东京百姓军民扶老挈幼迫路观看如睹天神。是时天子引百官在宣德楼上临轩观看。见前面摆列金鼓旗枪刀斧钺各分队伍;中有踏白马军打起“顺天”“护国”二面红旗外有二三十骑马上随军鼓乐;後面众多好汉簇簇而行。怎见得英雄好汉入城朝觐但见: 风清玉陛露挹金盘。东方旭日初升北阙珠帘半卷。南薰门外百八员义士归心;宣德楼前亿万岁君王刮目。肃威仪乍行朝典逞精神犹整军容。风雨日星并识天颜之霁;电雷霹雳不烦天讨之威。帝阙前万灵咸集;有圣有仙有那吒有金刚有阎罗有判官有门神有太岁乃至夜叉鬼魔共仰道君皇帝;凤楼下百兽来朝:为彪为豹为麒麟为狻猊为犴□为金翅为雕鹏为龟猿以及犬鼠蛇蝎皆知宋主人王。五龙夹日:是为“入云龙”“混江龙”“出林龙”“九纹龙”“独角龙”如“出洞蛟”“翻江蜃”自逐队朝天;众虎离山:是为“插翅虎”“跳涧虎”“锦毛虎”“花项虎”“青眼虎”“笑面虎”“矮脚虎”“中箭虎”若“病大虫”“母大虫”亦随班行礼。原称公侯伯子的应谙朝仪;谁知尘舞山呼亦许园丁医算匠作船工之辈。凡生毛须髯的自堪宠命;岂意绯袍紫绶并加妇人浪子和尚行者之身。拟空名则太保军师郡马孔目郎将先锋官衔早列;比古人则霸王李广关索温侯尉迟仁贵当代重生。有那生得好的如“白面郎”插一枝花擎著笛、扇、鼓、欲歌且舞。看这生得丑的似“青面兽”蒙鬼脸儿拿著枪、刀、鞭、箭会战能征。长的比“险道神”身长一丈;很的像“石将军”力镇三山。可赤眼可青俱各抱丹心一片;摸得天跳得浪决不走邪佞两途。喜近君王不似昔时“无面目”;恩宽防御果然此日“没遮拦”。试看全伙里舞枪弄棒的书生犹胜满朝中欺君害民的官吏。义士今欣遇主皇家始庆得人! 且说道君皇帝同百官在宣德楼上看了梁山泊宋江等这一行部从喜动龙颜心中大悦与百官道:“此辈好汉真英雄也!”叹羡不已。命殿头官传旨教宋江等各换御赐锦袍见帝。殿头官领命传与宋江等向东华门外脱去戎装惯带穿了御赐红绿锦袍誓带金银牌面各带朝天巾帻抹绿朝靴。惟公孙胜将红锦裁成道袍鲁智深缝做僧衣武行者改作直裰皆不忘君赐也。宋江卢俊义为吴用公孙胜为次引领众人从东华门而入。当日整肃朝仪陈设鸾驾辰牌时候天子驾升德殿。仪礼司官引宋江等依次入朝排班行礼。殿头官赞拜舞起居三呼万岁已毕天子欣喜旨令宣上德殿来照依班次赐坐。命排御筵:旨光禄寺摆宴良酝署进酒珍羞署造食掌醢署造饭大官署供膳教坊司奏乐。天子亲御宝座陪宴只见: 九重门启鸣哕哕之鸾声;阊阖天开睹巍巍之龙衮。筵开玳瑁七宝器黄金嵌就;炉列麒麟百和香龙脑修成。玻璃盏间琥珀锺玛瑙杯联珊瑚。赤瑛盘内高堆麟脯鸾肝;紫玉碟中满驼蹄熊掌。桃花汤洁缕塞北之黄羊;银丝脍鲜剖江南之赤鲤。黄金盏满泛香醪紫霞杯浮琼液。五俎八簋百味庶羞。糖浇就甘甜狮仙面制成香酥定胜。方当酒进五巡正是汤陈三献教坊司凤鸾韶舞礼乐司排长伶官。朝鬼门道分门开说头一个装外的黑漆头有如明镜描花罗俨若生成;第二个戏色的系离水犀角腰带裹红花绿叶罗巾黄衣□长衬短靴衫油襟密排山水样;第三个末色的裹结络球头帽子著□役叠胜罗衫最先来提掇甚分明念几段杂真罕有;第四个净色的语言动众颜色繁过依院本填腔调曲按格范打诨科;第五个贴净的忙中九伯眼目张狂队额角涂一道明戗劈面门抹两色蛤粉裹一顶油油腻腻旧头巾穿一领邋邋遢遢泼戏袄吃六棒板不嫌疼打两杖麻鞭浑似耍。这五人引领著六十四回队舞优人百二十名散做乐工。搬演杂剧装孤打撺个个青巾桶帽人人红带花袍。吹龙笛击鼍鼓声震云霄;弹锦瑟抚银筝韵惊鱼鸟。吊百戏众口皆哗纵谐语齐声喝采。装扮的是:“太平年万国来朝”“雍熙世八仙庆寿”。搬演的是:“玄宗梦游广寒殿”“狄青夜夺昆仑关”。也有神仙道侣亦有孝子顺孙。观之者真可坚其心志;听之者足以养其性情。须臾间八个排长簇拥著四个美人歌舞双行吹弹并举。歌的是:“朝天子”“贺圣朝”“感皇恩”“殿前欢”治世之音;舞的是;“醉回回”“活观音”“柳青娘”“鲍老儿”淳正之态。果然道:百宝装腰带珍珠络臂□;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 大宴已成众乐齐举。主上无为千万寿天颜有喜万方同。有诗为证: 九重凤阙新开宴千岁龙墀旧赐衣。 盖世功名能自立矢心忠义岂相违。 且说天子赐宋江等筵宴至暮方散。谢恩已罢宋江等俱各簪花出内在西华门外各各上马回归本寨。次日入城礼仪司引至德殿谢恩喜动龙颜天子欲加官爵旨令宋江等来日受职。宋江等谢恩出朝回寨不在话下。又说枢密院官具本上奏:“新降之人未效功劳不可辄便加爵可待日後征讨建立功勋量加官赏。现今数万之众逼城下寨甚为不宜。陛下可将宋江等所部军马原是京师有被陷之将仍还本处外路军兵各归原所。其余人众分作五路山东河北分调开去此为上策。” 次日天子命御驾指挥使直至宋江营中口传圣旨令宋江等分开军马各归原所。众头领听得心中不悦回道:“我等投降朝廷都不曾见些官爵便要将俺弟兄等分遣调开。俺等众头领生死相随誓不相舍!端的要如此我们只得再回梁山泊去。”宋江急忙止住遂用忠言恳求来使烦乞善言回奏。那指挥使回到朝廷那里敢隐蔽只得把上项所言奏闻天子。天子大惊急宣枢密院官计议。有枢密使童贯奏道:“这厮们虽降其心不改终贻大患。以臣愚意不若陛下传旨赚入京城将此一百八人尽数剿除然後分散他的军马以绝国家之患。”天子听罢圣意沉吟未决。向那御屏风背後转出一大臣紫袍象简高声喝道:“四边狼烟未息中间又起祸胎都是汝等庸恶之臣坏了圣朝天下。”正是只凭立国安邦口来救惊天动地人。毕竟御屏风後喝的那员大臣是谁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十三回 宋公明奉诏破大辽 陈桥驿滴泪斩小卒 话说掌年有辽国狼主起兵前来侵占山後九州边界;兵分四路而入劫掳山东山西抢掠河南河北。各处州县申达表奏请朝廷求救先经枢密院然後得到御前。所有枢密童贯同太师蔡京太尉高俅杨戬商议纳下表章不奏;只是行移近州府催调军马前去策应正如担雪填井一般。此事人皆尽知只瞒著天子一个。 适来四个贼臣设计教枢密童贯启奏将宋江等众要行陷害。不期那御屏风後转出一员大臣来喝住正是殿前都太尉宿元景。便向殿前启奏道:“陛下宋江这伙好汉方始归降一百八人恩同手足意若同胞他们决不肯便拆散分开虽死不舍相离。如何今又要害他众人性命?此辈好汉智勇非同小可。倘或城中翻变起来将何解救?现今辽国兴兵十万之众侵占山後九州所属县治。各处申达表求救累次调兵前去征剿交锋如汤泼蚁。贼势浩大所遣官军又无良策每每只提折兵损将瞒著陛下不奏。以臣愚见正好差宋江等全伙良将部领所属军将人马直抵本境收伏辽贼令此辈好汉建功进用於国实有便益。微臣不敢自专乞请圣鉴。”天子听罢宿太尉所奏龙颜大喜询问众官俱言有理。天子大骂枢密院童贯等官:“都是汝等谗佞之徒误国之辈妒贤嫉能闭塞贤路饰词矫情坏尽朝廷大事!姑恕情罪免其追问。”天子亲书诏旨赐宋江为破辽都先锋卢俊义为副先锋其余诸将待建功之後加官受爵。就差太尉宿元景亲诏敕去宋江军前行营开读。天子退朝百官皆散。 且说宿太尉领了圣旨出朝迳到宋江行寨军前开读。宋江等忙排香案迎接跪听诏敕已罢众皆大喜。宋江等拜谢宿太尉道:“某等众人正欲如此与国家出力建功立业以为忠臣。今得太尉恩相力赐保奏恩同父母。只有梁山泊晁天王灵位未曾安厝;亦有各家老小家眷未曾送还乡;所有城垣未曾拆毁战船亦未曾将来。有烦恩相题奏乞降圣旨宽限旬日还山了此数事整顿器具枪刀甲马便当尽忠报国。”宿太尉听罢大喜回奏天子。即降圣旨旨赐库内取金一千两银五十两彩段五千疋颁赐众将就令太尉於库藏开支去行营散与众将。原有老小者赏赐给付与老小养赡终身;原无老小者给付本人自行收受。宋江奉敕谢恩已毕给散众人收讫。宿太尉回朝吩咐宋江道:“将军还山可去快去先使人报知下官不可迟误!” 再说宋江聚众商议所带还山人数是谁?宋江与同军师吴用公孙胜林冲刘唐杜迁宋万朱贵宋清阮家三弟兄马步水军一万余人回去;其余大队人马都随卢先锋在京师屯扎。宋江与吴用公孙胜等於路无话回到梁山泊忠义堂上坐下。便传将令教各家老小眷属收拾行李准备起程。一面叫宰杀牛羊牲口香烛钱马祭献晁天王然後焚化灵牌。随即将各家老小各各送回原所州县上车乘马俱已去了。然後教自家庄客送老小宋太公并家眷人口再回郓城县朱家村复为良民。随即叫阮家三弟兄拣选合用船只其余不堪用的小船尽行给散与附近居民收用。山中应有屋宇房舍任从居民搬拆;三关城垣忠义等屋尽行拆毁。一应事务整理已了收拾人马火还京。 一路无话早到东京。卢俊义等接至大寨。先使燕青入城报知宿太尉要辞天子引领大军起程。宿太尉见报入内奏知天子。次日引宋江於武英殿朝见天子龙颜欣悦赐酒已罢玉音道:“卿等休辞道途跋涉军马驱驰与寡人征虏破辽早奏凯歌而回朕当重加录用;其众将校量功加爵。卿勿怠焉!”宋江叩头称谢端简启奏:“臣乃鄙猥小吏误犯刑典流递江州。醉後狂言临刑弃市众力救之无处逃避遂乃潜身水泊苟延微命。所犯罪恶万死难逃。今蒙圣上宽恤收录大敷旷荡之恩得蒙赦免本罪。臣披肝沥胆尚不能补报皇上之恩。今奉诏命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後已!”天子大喜再赐御酒教取描金鹊画弓箭一副名马一匹全副鞍辔宝刀一口赐与宋江。宋江叩谢恩辞陛出内将领天子御赐宝刀鞍马弓箭就带回营传令诸军将校准备起行。 且说徽宗天子次早令宿太尉传下圣旨教中书省院官二员就陈桥驿与宋江先锋犒劳三军每名军士酒一瓶肉一斤对众关支毋得c中书省得了圣旨一面连更晓夜整顿酒肉差官二员前去给散。 再说宋江传令诸军便与军师吴用计议将军马分作二起进程:令五虎八彪将引军先行十骠骑将在後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统领中军。水军头领三阮李俊张横张顺带领童威童猛孟康王定六并水手头目人等撑驾战船自蔡河内出黄河投北进。宋江催趱三军取陈桥驿大路而进;号令军将毋得动扰乡民。有诗为证: 招摇旌旆出天京受命专师事远征。请看梁山军纪律何如太尉御营兵。 且说中书省差到二员厢官在陈桥驿给散酒肉赏劳三军。谁想这伙官员贪滥无厌徇私作弊。都是那等谗佞之徒贪爱贿赂的人。却将御赐的官酒每瓶约有半瓶肉一斤克减六两。前队军马尽行给散过了;後军散到一队皂军之中都是头上黑盔身披玄甲却是项充李衮所管的牌手。 那军汉中一个军校接得酒肉过来看时酒只半瓶肉只十两指著厢官骂道:“都是你这等好利之徒坏了朝廷恩赏!”厢官喝道:“我怎的是好利之徒?”那军校道:“皇帝赐俺一瓶酒一斤肉你都克减。不是我们争嘴堪恨你这厮们无道理佛面上去刮金!”厢官骂道:“你这大胆剐不尽杀不绝的贼!梁山泊反性尚不改!”军校大怒把这酒和肉劈脸都打将去。厢官喝道:“捉下这个泼贼!”那军校就团牌边掣出刀来。厢官指著手大骂道:“腌脏草寇拔刀敢杀谁?”军校道:“俺在梁山泊时强似你的好汉被我杀了万千。量你这等贼官直些甚鸟?”厢官喝道:“你敢杀我?”那军校走入一步手起一刀飞去正中厢官脸上剁著扑地倒了。众人声喊都走了。那军校又赶将入来再剁了几刀眼见的不能够活了。众军汉簇住了不行。 当下项充李衮飞报宋江。宋江听得大惊便与吴用商议此事如之奈何。吴学究道:“省院甚是不喜我等今又做得这件事来正中了他的机会。只可先把那军校斩号令一面申复省院勒兵听罪。急急可叫戴宗燕青悄悄进城备细告知宿太尉。烦他预先奏知委屈令中书省院谗害不得方保无事。”宋江计议定了飞马亲到陈桥驿边。那军校立在死尸边不动。宋江自令人於馆驿内搬出酒肉赏劳三军都教进前;却唤这军校直到馆驿中问其情节。那军校答道:“他千梁山泊反贼万梁山泊反贼骂俺们杀剐不尽因此一时性起杀了他专待将军听罪。”宋江道:“他是朝廷命官我兀自惧他你如何便把他来杀了!须是要连累我等众人!俺如今方始奉诏去破大辽未曾见尺寸之功倒做了这等的勾当如之奈何?”那军校叩伏死。 宋江哭道:“我自从上梁山泊以来大小兄弟不曾坏了一个。今日一身入官所管寸步也由我不得。虽是你强气未灭使不得旧时性格。”这军校道:“小人只是伏死。”宋江令那军校痛饮一醉教他树下缢死却斩头来号令;将厢官尸备棺椁盛贮然後动书申呈中书省院不在话下。 再说戴宗燕青潜地进城迳到宿太尉府内备细诉知衷情。当晚宿太尉内将上项事务奏知天子。次日皇上於德殿设朝当有中书省院官出班奏曰:“新降将宋江部下兵卒杀死省院差去监散酒肉命官一员乞圣旨拿问。”天子曰:“寡人待不委你省院来事却该你这衙门;你们又委用不得其人以致惹起事端。赏军酒肉大破小用军士有名无实以致如此。”省院等官又奏道:“御酒之物谁敢克减”是时天威震怒喝道:“寡人已自差人暗行体察深知备细尔等尚自巧言令色对朕支吾!寡人御赐之酒一瓶克减半瓶赐肉一斤只有十两以致壮士一怒目前流血!”天子喝问:“正犯安在?”省院官奏道:“宋江已自将本犯斩号令示众申呈本院勒兵听罪。”天子曰:“他既斩了正犯军士宋江禁治不严之罪权且纪录待破辽回日量功理会。”省院官默默无言而退。天子当时传旨差官前去催督宋江起程所杀军校就於陈桥驿枭示众。 却说宋江正在陈桥驿勒兵听罪只见驾上差官来到著宋江等进兵征辽违犯军校枭示众。宋江谢恩已毕将军校级挂於陈桥驿号令将尸埋了。宋江大哭一场垂泪上马提兵望北而进。每日兵行六十里扎营下寨所过州县秋毫无犯。沿路无话。将次相近辽境宋江便请军师吴用商议道:“即日辽兵四路侵犯我等分兵前去征讨的是?只打城池的是?”吴用道:“若是分兵前去奈缘地广人稀尾不能救应。不如只是打他几个城池却再商量。若还攻击得紧他自然收兵。”宋江道:“军师此计甚高!”随即唤过段景住来吩咐道:“你走北路甚熟可引领军马前进。近的是甚州县?”段景住禀道:“前面便是檀州正是辽国紧要隘口。有条水路港汊最深唤做潞水团团绕著城池。这潞水直通渭河须用战船征进。宜先趱水军头领船只到了然後水6并进船骑相连可取檀州。”宋江听罢便使戴宗催促水军头领李俊等晓夜趱船至潞水取齐。 却说宋江整点人马水军船只约会日期水6并行杀投檀州来。且说檀州城内守把城池番官却是辽国洞仙侍郎手下四员猛将:一个唤做阿里奇一个唤做咬儿惟康一个唤做楚明玉一个唤做曹明济。此四员战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闻知宋朝差宋江全伙到来一面写表申奏狼主一面关报近蓟州霸州涿州雄州救应一面调兵出城迎敌。便差阿里奇楚明玉两个引兵出战。 且说“大刀”关胜在於前部先锋引军杀近檀州所属密云县来。县官闻的飞报与两个番将说道:“宋朝军马大张旗号乃是梁山泊新受招安宋江这伙。”阿里奇听了笑道:“既是这伙草寇何足道哉!”传令教番兵扎掂已了来日出密云县与宋江交锋。 次日宋江听报辽兵已近即时传令将士交锋要看头势休要失支脱节。众将得令披挂上马。宋江卢俊义俱各戎装擐带亲在军前监战。远远望见辽兵盖地而来黑洞洞遮天蔽日都是雕旗。两下齐把弓弩射住阵脚。只见对阵旗开处正中间捧出一员番将骑著一匹达马弯环踢跳。宋江看那番将时怎生打扮但见: 戴一顶三叉紫金冠冠口内拴两根雉尾。穿一领衬甲白罗袍袍背上绣三个凤凰。披一副连环镔铁铠系一条嵌宝狮蛮带著一对云根鹰爪靴挂一条护项销金帕带一张鹊画铁胎弓悬一壶翎批子箭。手□梨花点钢枪坐骑银色拳花马。 那番官旗号上写的分明:“大辽上将阿里奇。”宋江看了与诸将道:“此番将不可轻敌!”言未绝“金枪手”徐宁出战横著钩镰枪骤坐下马直临阵前。番将阿里奇见了大骂道:“宋朝合败命草寇为将敢来侵犯大国尚不知死!”徐宁喝道:“辱国小将敢出秽言!”两军纳喊。 徐宁与阿里奇抢到垓心交战两马相逢兵器并举。二将战不过三十余合徐宁敌不住番将望本阵便走。花荣急取弓箭在手那番将正赶将来。张清又早按住鞍桥探手去锦袋内取个石子看著番将较亲照面门上只一石子正中阿里奇左眼翻筋斗落於马下。这里花荣林冲秦明索四将齐出先抢了那匹好马活捉了阿里奇归阵。副将楚明玉见折了阿里奇急要向前去救时被宋江大队军马前後掩杀将来就弃了密云县大败亏输奔檀州来。宋江且不追赶就在密云县屯扎下营。看番将阿里奇时打破眉梢损其一目负痛身死。宋江传令教把番官尸骸烧化。功绩簿上标写“张清第一功。”就将阿里奇连环镔铁铠出白梨花枪嵌宝狮蛮带银色拳花马并靴、袍、弓、箭都赐了张清。是日且就密云县中众皆作贺设宴饮酒不在话下。 次日宋江升帐传令起军都离密云县直抵檀州来。却说檀州洞仙侍郎听得报来折了一员正将坚闭城门不出迎敌;又听的报有水军战船在於城下遂乃引众番将上城观看。只见宋江阵中猛将摇旗呐喊耀武扬威□战厮杀。洞仙侍郎见了说道:“似此怎不输了小将军阿里奇?”当下副将楚明玉答应道:“小将军那里是输与那厮?蛮兵先输了俺小将军赶将过去被那里一个穿绿的蛮子一石子打下马去。那厮队里四个蛮子四条枪便来攒住了。俺这壁厢措手不及以此输与他了。”洞仙侍郎道:“那个打石子的蛮子怎地模样?”左右有认得的指著说道:“城下兀那个带青包巾现今披著小将军的衣甲骑著小将军的马那个便是。”洞仙侍郎攀著女墙边看时只见张清已自先见了趱马向前只一石子飞来。左右齐叫一声躲时那石子早从洞仙侍郎耳根边擦过把耳输擦了一片皮。洞仙侍郎负疼道:“这个蛮子直这般利害!”下城来一面写表申奏大辽狼主一面行报外境各州提备。 却说宋江引兵在城下一连打了三五日不能取胜再引军马回密云县屯驻帐中坐下计议破城之策。只见戴宗报来取到水军头领乘驾战船都到潞水。宋江便教李俊等到军中商议。李俊等都到帐前参见宋江。宋江道:“今次厮杀不比在梁山泊时可要先探水势深浅方可进兵。我看这条潞水水势甚急倘或一失难以救应。尔等宜仔细不可托大!将船只盖伏的好著只扮作运粮船相似。你等头领各带暗器潜伏於船内。止著三五人撑驾摇橹岸上著两人牵拽一步步挨到城下把船泊在两岸待我这里进兵。城中知道必开水门来抢粮船。尔等伏兵却起夺他水门可成大功。”李俊等听令去了。只见探水小校报道:“西北上有一彪军马卷杀而来都打著雕旗约有一万余人望檀州来了。”吴用道:“必是辽国调来救兵。我这里先差几将拦截厮杀杀的散时免令城中得他壮胆。”宋江便差张清董平关胜林各带十数个小头领五千军马飞奔前来。 原来辽国狼主闻知说是梁山泊宋江这伙好汉领兵杀至檀州围了城子特差这两个皇侄前来救应:一个唤做耶律国珍一个唤做国宝:两个乃是辽国上将又是皇侄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引起一万番兵来救檀州。看看至近迎著宋兵。两边摆开阵势两员番将一齐出马但见: 头戴妆金嵌宝三叉紫金冠身披锦边珠嵌锁子黄金铠。身上猩猩血染战红袍袍上斑斑锦织金翅。腰系白玉带背插虎头牌。左边袋内插雕弓右手壶中攒硬箭。手中□丈二绿沉枪坐下骑九尺银鬃马。 那番将是弟兄两个都一般打扮都一般使枪。宋兵迎著摆开阵势。“双枪将”董平出马厉声高叫:“来者甚处番贼?”那耶律国珍大怒喝道:“水洼草寇敢来犯吾大国倒问俺那里来的?”董平也不再问跃马挺枪直抢耶律国珍。那番家年少的将军性气正刚那里肯饶人一步挺起钢枪直迎过来。二马相交三枪乱举。二将正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使双枪的另有枪法;使单枪的各用神机。两个战过五十合不分胜败。那耶律国宝见哥哥战了许多时恐怕力怯就中军筛起锣来。耶律国珍正到热处听的鸣锣急要脱身被董平两条枪绞住那里肯放。耶律国珍此时心忙枪法慢了些被董平右手逼过绿沉枪使起左手枪来望番将项根上只一枪搠个正著。可怜耶律国珍金冠倒卓两脚登空落於马下。 兄弟耶律国宝看见哥哥落马便抢出阵来一骑马一条枪奔来救取。宋兵阵上“没羽箭”张清见他过来这里那得放空在马上约住梨花枪探只手去锦袋内拈出一个石子把马一拍飞出阵前。这耶律国宝飞也似来张清迎头扑将去:两骑马隔不的十来丈远近番将不堤防只道他来交战。只见张清手起喝声道:“著!”那石子望耶律国宝面上打个正著翻筋斗落马。关胜林冲拥兵掩杀。辽兵无主东西乱窜。只一阵杀散辽兵万余人马把两个番官全副鞍马两面金牌收拾宝冠袍甲仍割下两颗级当时夺了战马一千余匹解到密云县来见宋江献纳。宋江大喜赏劳三军书写董平张清第二功等打破檀州一并申奏。 宋江与吴用商议到晚写下军帖差调林冲关胜引领一彪军马从西北上去取檀州;再调呼延灼董平也引一彪军马从东北上进兵;却教卢俊义引一彪军马从西南上取路;我等中军从东南路上去:只听的炮响一齐进。却差炮手凌振及李逵樊瑞鲍旭并牌手项充李衮将带滚牌军一千余人直去城下施放号炮。至二更为期水6并进。各路军兵都要厮应。号令已了诸军各各准备取城。 且说洞仙侍郎正在檀州坚守专望救兵到来;却有皇侄败残人马逃命奔入城中备细告说两个皇侄大王耶律国珍被个使双枪的害了耶律国宝被个戴青包巾的使石子打下马来拿去。洞仙侍郎跌脚骂道:“又是这蛮子!不争损了二位皇侄教俺有甚面目去见狼主?拿住那个青包巾的蛮子时碎碎的割那厮!”至晚番兵报洞仙侍郎道:“潞水河内有五七百只粮船泊在两岸远远处又有军马来也!”洞仙侍郎听了道:“那蛮子不识俺的水路错把粮船直行到这里。岸上人马一定是来寻粮船。”便差三员番将楚明玉曹明济咬儿惟康前来吩咐道:“那宋江等蛮子今晚又调许多人马来却有若干粮船在俺河里。可教咬儿惟康引一千军马出城冲突却教楚明玉曹明济开放水门从紧溜里放船出去。三停之内截他二停粮船便是汝等干大功也!”不知成败何如有诗为证: 妙算从来迥不同檀州城下列艨艟。 侍郎不识兵家意反自开门把路通。 再说宋江人马当晚黄昏左侧李逵樊瑞为将引步军在城下大骂。洞仙侍郎叫咬儿惟康催趱军马出城冲杀。城门开处放下吊桥辽兵出城。却说李逵樊瑞鲍旭项充李衮五个好汉引一千步军尽是悍勇刀牌手就吊桥边冲住番军人马那里能勾出的城来。凌振却在军中搭起炮架准备放炮只等时候来到。由他城上放箭自有牌手左右遮抵著鲍旭却在後面呐喊。虽是一千余人却有万余人的气象。洞仙侍郎在城中见军马冲突不出急叫楚明玉曹明济开了水门抢船。此时宋江水军头领都已先自伏在船中准备未曾动弹。见他水门开了一片片绞起闸板放出战船来。凌振得了消息便先点起一个风火炮来。炮声响处两边战船厮迎将来抵敌番船。左边踊出李俊张横张顺右边出踊出阮家三弟兄都使著战船杀入番船队里。番将楚明玉曹明济见战船踊跃而来抵敌不住料道有埋伏军兵;急待要回船早被这里水手军兵都跳过船来只得上岸而走。 宋江水军那六个头领先抢了水门。管门番将杀的杀了走的走了。这楚明玉曹明济各自逃命去了。水门上预先一把火起凌振又放一个车箱炮来。那炮直飞在半天里响。洞仙侍郎听的火炮连天声响吓的魂不附体。李逵樊瑞鲍旭引领牌手项充李衮等众直杀入城。洞仙侍郎和咬儿惟康在城中看见城门已都被夺了又见四路宋兵一齐都杀到来只得上马弃了城池出北门便走。未及二里正撞著“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拦住去路。正是天罗密布难移步地网高张怎脱身。毕竟洞仙侍郎怎的逃生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十六回 宋公明大战独鹿山 卢俊义兵陷青石峪 话说贺统军姓贺名重宝是辽国中兀颜统军部下副统军之职。身长一丈力敌万人善行妖法使一口三尖两刃刀。见今守住幽州就行提督诸路军马。当时贺重宝奏狼主道:“奴婢这幽州地面有个去处唤做青石峪只一条路入去四面尽是高山并无活路。臣拨十数骑人马引这伙蛮子直入里面却调军马外面围住。教这厮前无出路後无退步必然饿死。”兀颜统军道:“怎生便得这厮们来?”贺统军道:“他打了俺三个大郡气满志骄必然想著幽州。俺这里分兵去诱引他他必然乘势来赶引入陷坑山内走那里去?”兀颜统军道:“你的计策怕不济事必还用俺大兵扑杀。且看你去如何?” 当下贺统军辞了国主带了盔甲刀马引了一行步从兵卒回到幽州城内。将军马点起分作三队:一队守住幽州二队望霸州蓟州进。传令已了便驱遣两队军马出城。差两个兄弟前去领兵:大兄弟贺拆去打霸州小兄弟贺云去打蓟州都不要赢他只佯输诈败引入幽州境界自有计策。 却说宋江等守住霸州有人来报:“辽兵侵犯蓟州恐有失望调军兵救护。”宋江道:“既然来打必须迎敌就此机会去取幽州。”宋江留下些少军马守定霸州其余大队军兵拔寨都起。引军前去蓟州会合卢俊义军马约日进兵。 且说番将贺拆引兵霸州来宋江正调军马出来却好半路里接著。不曾战得三合贺拆引军败走宋江不去追赶。却说贺云去打蓟州正迎呼延灼不战自退。 宋江会合卢俊义一同上帐商议攻取幽州之策。吴用朱武便道:“幽州分兵两路而来此必是诱引之计且未可行。”卢俊义道:“军师错矣!那厮连输了数次如何是诱敌之计?当取不敢过後难取不就这里去取幽州便待何时?”宋江道:“这厮势穷力尽有何良策可施?正好乘此机会。”遂不从吴用朱武之言引兵往幽州便进。将两处军马分作大小三路起行。只见前军报来说:“辽兵在前拦住。”宋江到军前看时山坡後转出一彪军旗来。宋江便教前军摆开人马只见那番军番将分作四路向山坡前摆开。宋江卢俊义与众将看时如黑云涌出千百万人马相似簇拥著一员番官横著三尖两刃刀立马阵前。那番官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明霜镔铁盔身披耀日连环甲足穿抹绿云根靴腰系龟背狻猊带。衬著锦绣绯红袍执著铁杆狼牙棒。手持三尖两刃八环刀坐下四蹄双翼千里马。 前面行军上写得分明:“大辽副统军贺重宝。”跃马横刀出於阵前。宋江看了道:“辽国统军必是上将谁敢出马?”说犹未了“大刀”关胜舞起青龙偃月刀纵坐下赤兔马飞出阵来也不打话便与贺统军相拚。到三十余合贺统军气力不如拨过刀望本阵便走。关胜骤马追赶贺统军引了败兵奔转山坡。宋江便调军马追赶。约有四五十里听的四下里战鼓齐起。宋江急叫回军时山坡左边早撞过一彪番军拦路。宋江急分兵迎敌时右手下又早撞出一支辽兵。前面贺统军勒兵回来夹攻。宋江兵马四下救应不迭被番兵撞做两段。 却说卢俊义引兵在後面厮杀时不见了前面军马急寻门路要杀回来只见胁窝里又撞出番军来厮拚。辽兵喊杀连天四下里撞击左右被番军围住在垓心。卢俊义调拨众将左右冲突前後卷杀寻路出去众将扬威耀武抖擞精神正奔四下里厮杀忽见阴云闭合黑雾遮天白画如夜不分东西南北。卢俊义心慌急引一支军马死命杀出昏黑中。听得前面鸾铃声响纵马引兵杀过去。至一山口只听得里面人语马嘶领军赶将入去只见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对面不见。卢俊义杀到里面约莫二更前後方才风静云开复见一天星斗。众人打一看时四面尽是高山左右是悬崖峭壁只见高山峻岭无路可登。随行人马只见徐宁索韩滔彭陈达杨春周通李忠邹渊邹润杨林白胜大小十二个头领有五千军马。星光之下待寻归路四下高山围匝不能得出。卢俊义道:“军士厮杀了一日神思困倦且就这里权歇一宵暂停战马明日却寻归路。” 再说宋江正厮杀间只见黑云四起走石飞沙军士对面都不相见。随军内却有公孙胜在马上见了知道此是妖法急拔宝剑在手就马上作用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把宝剑指点之处只见阴云四散狂风顿息辽军不战自退。宋江驱兵杀透重围退到一座高山迎著本部军马。且把粮车头尾相衔权做寨栅。计点大小头领於内不见了卢俊义等一十三人并五千余军马。至天明宋江便遣呼延灼林秦明关胜各带军兵四下里去寻了一日不知些消息回覆。宋江便取玄女课焚香占卜已罢说道:“大象不妨只是陷在幽阴之处急切难得出来。”宋江放心不下遂遣解珍解宝扮作猎户绕山来寻又差时迁石勇段景住曹正四下里去打听消息。 且说解珍解宝披上虎皮袍丢了钢叉只望深山里行。看看天色向晚两个行到山中四边只一望不见人烟都是乱山叠嶂。解珍解宝又行了几个山头。是夜月色朦胧远远地望见山畔一点灯光。弟兄两个道:“那里有灯光之处必是有人家。我两个且寻去讨些饭吃。”望著灯光处拽开脚步奔将来。未得一里多路来到一个去处傍著树林坡有作三数间草屋屋下破壁里闪出灯光来。解珍解宝推开扇门灯光之下见是个婆婆年纪六旬之上。弟兄两个放下钢叉纳头便拜。那婆婆道:“我只道是俺孩儿来家不想却是客人到此。客人休拜!你是那里猎户?怎生到此?”解珍道:“小人原是山东人氏旧日是猎户人家。因来此间做些买卖不想正撞著军马热闹连连厮杀以此消折了本钱无甚生理。弟兄两个只得来山中寻讨些野味养口。谁想不识路径迷踪失迹来到这里投宅上暂宿一宵。望老奶奶收留则个!” 那婆婆道:“自古云:“谁人顶著房子走哩?”我家两个孩儿也是猎户敢如今便回来也!客人少坐我安排些晚饭与你两个吃。”解珍解宝谢道:“多感老奶奶!”那婆婆入里面去了。弟兄两个却坐在门前。不多时只见门外两个人扛著一个獐子入来口里叫道:“娘你在那里?”只见那婆婆出来道:“孩儿你们回了。且放下獐子与这两位客人厮见。”解珍解宝慌忙下拜。那两个答礼已罢便问:“客人何处?因甚到此?”解珍解宝便把却才的话再说一遍。那两个道:“俺祖居在此。俺是刘二兄弟刘三。父是刘一不幸死了只有母亲。专靠打猎营生在此三二十年了。此间路径甚杂俺们尚有不认的去处。你两个是山东人氏如何到此间讨得衣饭吃?你休瞒我你二位敢不是打猎户麽?”解珍解宝道:“既到这里如何藏得?实诉与兄长。”有诗为证: 峰峦重垒绕周遭兵陷垓心不可逃。 二解欲知貔虎路故将踪迹混渔樵。 当时解珍解宝跪在地下说道:“小人们果是山东猎户。弟兄两个唤做解珍解宝在梁山泊跟随宋公明哥哥许多时落草。今来受了招安随著哥哥来破辽国。前日正与贺统军大战被他冲散一支军马不知陷在那里。特差小人弟兄两个来打探消息。”那两个弟兄笑道:“二位既是好汉且请起俺指与你路头。你两个且少坐俺煮一腿獐子肉暖杯社酒安排请你二位。”没一个更次煮的肉来。刘二刘三管待解珍解宝。饮酒之间动问道:“俺们久闻你梁山泊宋公明替天行道不损良民直传闻到俺辽国。”解珍解宝便答道:“俺哥哥以忠义为主誓不扰害善良单杀滥官酷吏倚强凌弱之人。”那两个道:“俺们只听得说原来果然如此!”尽皆欢喜便有相爱不舍之情。 解珍解宝道:“我那支军马有十数个头领三五千兵卒正不知下落何处。我想也得好一片地来排陷他。”那两个道:“你不知俺这北边地理。只此间是幽州管下有个去处唤做青石峪只有一条路入去四面尽是悬崖峻壑的高山。若是填塞了那条入去的路再也出不来。多定只是陷在那里了。此间别无这般宽阔去处。如今你那宋先锋屯军之处唤做独鹿山。这山前平坦地面可以厮杀;若山顶上望时都见四边来的军马。你若要救那支军马舍命打开青石峪方才可以救出。那青石峪口必然多有军马截断这条路口。此白柏树极多惟有青石峪口两株大柏树最大得好形如伞盖四面尽皆望见。那大树边正是峪口。更提防一件贺统军会行妖法教宋先锋破他这一件要紧。” 解珍解宝得了这言语拜谢了刘家兄弟两个连夜回寨来。宋江见了问道:“你两个打听得些分晓麽?”解珍解宝却把刘家弟兄的言语备细说了一遍。宋江失惊便请军师吴用商议。正说之间只见小校报道:“段景住石勇引将白胜来了。”宋江道:“白胜是与卢先锋一同失陷他此来必是有异。”随即唤来帐下问时段景住先说:“我和石勇正在高山涧边观望只见山顶上一个大毡包滚将下来。我两个看时看看滚到山脚下却是一团毡衫里面四围裹定上用绳索紧拴。直到树边看时里面却是白胜。” 白胜便道:“卢头领与小弟等十三人正厮杀间只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不辨东南西北。只听得人语马嘶之声卢头领便教只顾杀将入去。谁想深入重地那里尽是四面高山无计可出又无粮草接济一行人马实是艰难。卢头领差小弟从山顶上滚将下来寻路报信。不想正撞著石勇段景住二人望哥哥早救兵前去接应迟则诸将必然死了。” 宋江听罢连夜点起军马令解珍解宝为头引路望这大柏树便是峪口。传令教马步军兵拚力杀去务要杀开峪口。人马行到天明远远的望见山前两株大柏树果然形如伞盖。当下解珍解宝引著军马杀到山前。峪口贺统军便将军马摆开两个兄弟争先出战。宋江军将要抢峪口一齐向前。“豹子头”林飞马先到正迎著贺拆交马只两合从肚皮上一枪搠著把那贺拆搠於马下。步军头领见马军先到赢了一都奔将入去。“黑旋风”李逵手抡双斧一迷里砍杀辽兵背後便是“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引著牌手项充李衮并众多蛮牌直杀入辽兵队里。李逵正迎著贺云抢到马下一斧砍断马脚当时倒了贺云落马。李逵双斧如飞连人带马只顾乱剁。辽兵正拥将来却被樊瑞鲍旭两下众牌手撞著。 贺统军见折了两个兄弟便口中念念有词作起妖法不知道些甚麽只见狂风大起就地生云黑暗暗罩住山头昏惨惨迷合谷口。正作用间宋军中转过公孙胜来在马上出宝剑在手口中念不过数句大喝一声道:“疾!”只见四面狂风扫退浮云现出明朗朗一轮红日。马步三军众将向前舍命拚杀辽兵。贺统军见作法不灵敌军冲突得紧自舞刀拍马杀过阵来。只见两军一齐混战宋兵杀得辽兵东西逃窜。 马军追赶辽兵步军便去扒开峪口。原来被这辽兵重重叠叠将大块青石填塞住这条出路。步军扒开峪口杀进青石峪内。卢俊义见了宋江军马皆称惭愧。宋江传令教且休赶辽兵收军回独鹿山将息被困人马。卢俊义见了宋江放声大哭道:“若不得仁兄垂救几丧了兄弟性命!”宋江卢俊义同吴用公孙胜并马回寨将息三军解甲暂歇。 次日军师吴学究说道:“可乘此机会就好取幽州。若得了幽州辽国之亡唾手可待。”宋江便叫卢俊义等一十三人军马且回蓟州权歇宋江自领大小诸将军卒人等离了独鹿山前来攻打幽州。 贺统军正退回在城中为折了两个兄弟心中好生纳闷。又听得探马报道:“宋江军马来打幽州。”番军越慌。众辽兵上城观望见东北下一簇红旗西北下一簇青旗两彪军马奔幽州来即报与贺统军。贺统军听得大惊亲自上城来看时认得是辽国来的旗号心中大喜。来的红旗军马尽写银字这支军乃是大辽国驸马太真胥庆只有五千余人。这一支青旗军马旗上都是金字尽插雉尾乃是李金吾大将。原来那个番官正受黄门侍郎左执金吾上将军姓李名集呼为李金吾乃李陵之後荫袭金吾之爵。见在雄州屯扎部下有一万来军马。侵犯大宋边界正是此辈。听得辽主折了城子因此调兵前来助战。贺统军见了使人去报两路军马且休入城教去山背後埋伏暂歇待我军马出城一面等宋江兵来左右掩杀。贺统军传报已了遂引军兵出幽州迎敌。 宋江诸将已近幽州吴用便道:“若是他闭门不出便无准备;若是他引兵出城迎敌必有埋伏。我军可先分兵作三路而进:一路直往幽州进迎敌来军;两路如羽翼相似左右护持。若有埋伏军起便教这两路军去迎敌。”宋江便拨调关胜带宣赞郝思领兵在左再调呼延灼带单廷魏定国领兵在右各领一万余人从山後小路慢慢而行。宋江等引大军前来迳往幽州进。 却说贺统军引兵前来正迎著宋江军马。两军相对林出马与贺统军交战。战不到五合贺统军回马便走。宋江军马追赶贺统军分兵两路不入幽州弃城而走。吴用在马上便叫:“休赶!”说犹未了左边撞出太真驸马来已有关胜却好迎住;右边撞出李金吾来又有呼延灼却好迎住。正来三路军马逼住大战杀得尸横遍野流血成河。 贺统军情知辽兵不胜欲回幽州时撞过二将接住便杀乃是花荣秦明死战定。贺统军欲退回西门城边又撞见:“双枪将”董平又杀了一阵。转过南门撞见朱仝接著又杀一阵。贺统军不敢入城撞条大路望北而走。不提防前面撞著“镇三山”黄信舞起大刀直取贺统军。贺统军心慌措手不及被黄信一刀正砍在马头上。贺统军弃马而走不想胁窝里又撞出杨雄石秀两步军头领齐上把贺统军捻翻在肚皮下。宋万挺枪又赶将来。众人只怕争功坏了义气就把贺统军乱枪戳死。那队辽兵已自先散各自逃生。太真驸马见统军队里倒了帅字旗军校漫散情知不济便引了这彪红旗军从山背後走了。李金吾正战之间不见了这红旗军料道不济事也引了这彪青旗军望山後退去。 宋江见这三路军兵尽皆退了大驱人马奔来夺取幽州。不动声色一鼓而收。来到幽州城内扎驻三军便出榜安抚百姓。随即差人急往檀州报捷请赵枢密移兵蓟州守把就取这支水军头领并船只前来幽州听调却教副先锋卢俊义分守霸州。前後共得了四个大郡。赵安抚见了来又大喜。一面申奏朝廷一面行移蓟霸二州知会再差水军头领收拾进准备水6并进。 且说辽主升殿会集武番官。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师褚坚统军大将等众当廷商议:“即自宋江侵夺边界占了俺四座大郡早晚必来侵犯皇城燕京难保。贺统军弟兄三个已亡汝等武群臣当国家多事之秋如何处置?”有都统军兀颜光奏道:“狼主必忧!前者奴婢累次只要自去领兵往往被人阻挡以致养成贼势成此大祸。伏乞亲降圣旨任臣选调军马会合诸处军克日兴师务要擒获宋江等众恢复原夺城池。”狼主准奏遂赐出明珠虎牌金印旨旨黄钺白旄朱皂盖尽付与兀颜统军。“不问金枝玉叶皇亲国戚不拣是何军马并听爱卿调遣。便起兵前征进!”兀颜统军领了圣旨兵符便下教场会集诸多番将传下将令调遣诸处军马前来策应。却才传令已罢有统军长子兀颜延寿直至演武亭上禀道:“父亲一面整点大军孩儿先带数员猛将会集太真驸马李金吾将军二处军马先到幽州杀败这蛮子们八分。待父亲来时瓮中捉鳖一鼓扫清宋兵。不知父亲钧意如何?”兀颜统军道:“吾儿言见得是。与汝突骑五千精兵二万就做先锋即便会同太真驸马李金吾刻下便行。如有捷音火飞报。”小将军欣然领了号令整点三军迳奔幽州来。正是万马奔驰天地怕千军踊跃鬼神悉。毕竟兀颜小将军怎生搦战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十七回 宋公明大战幽州 呼延灼力擒番将 话说当时兀颜延寿将引二万余军马会合了太真驸马李金吾二将共领三万五千番军整顿枪刀弓箭一应器械完备摆布起身。早有探子来幽州城里报知宋江。宋江便请军师吴用商议:“辽兵累败今次必选精兵猛将前来厮杀当以何策应之?”吴用道:“先调兵出城布下阵势。待辽兵来慢慢地挑战。他若无能自然退去。”宋江随即调遣军马出城离城十里地名方山地势平坦靠山傍水排下“九官八卦阵”势。 等候间只见辽兵分做三队而来。兀颜小将军兵马是皂旗太真驸马是红旗李金吾军是青旗:三军齐到。见宋江摆成阵势那兀颜延寿在父亲手下曾习得阵法探知玄妙便令青红旗二军分在左右扎下营寨自去中军竖起云梯看了宋兵果是“九宫八卦阵”势下云梯来冷笑不止。左右副将问道:“将军何故冷笑?”兀颜延寿道:“量他这个“九宫八卦阵”谁不省得?他将此等阵势瞒人不过。俺却惊他则个!”令众军擂三通画鼓竖起将台。就台上用两把号旗招展左右列成阵势已了下将台来。上马令将哨开阵势亲到阵前与宋江打话。那小将军怎生结束但见: 戴一顶三叉如意紫金冠穿一件蜀锦团花白银铠。足穿四缝鹰嘴抹绿靴腰系双环龙角黄带。蚪螭吞旗打将鞭霜雪裁锋杀人剑。左悬金画宝雕弓右插银嵌狼牙箭。使一枝画杆方天戟骑一匹铁脚枣骝马。 兀颜延寿勒马直到阵前高声叫道:“你摆“九宫八卦阵”待要瞒谁?你却识得俺的阵麽?”宋江听的番将要阵法叫军中竖起云梯。宋江吴用朱武上云梯观望了辽兵阵势三队相连左右相顾。朱武早已认得对宋江道:“此“太乙三才阵”也。”宋江留下吴用同朱武在将台上自下云梯来上马出到阵前挺鞭直指辽将喝道:“量你这“太乙三才阵”何足为奇!”兀颜小将军道:“你识吾阵看俺变法教汝不识。”勒马入中军再上将台把号旗招展变成阵势。吴用朱武在将台上看了此乃变作“河洛四象阵。”使人下云梯来回覆宋江知了。兀颜小将军再出阵门横戟问道:“还识俺阵否?”宋江答道:“此乃变出“河洛四象阵。””那兀颜小将摇著头冷笑再入阵中上将台把号旗左招右展又变成阵势。吴用朱武在将台上看了。朱武道:“此乃变作“循环八卦阵”。”再使人报与宋江知道。那小将军再出阵前高声问道:“还能识吾阵否?”宋江笑道:“料只是变出“循环八卦阵”不足为奇!” 小将军听了心中自忖道:“俺这几个阵势都是秘传来的不期都被此人识破。宋兵之中必有人物!”兀颜小将军再入阵中下马上将台将号旗招展左右盘旋变成个阵势:四边都无门路内藏八八六十四队兵马。朱武再上云梯看了对吴用说道:“此乃是武侯“八阵图”藏了尾人皆不晓。”便著人请宋公明到阵中上将台看这阵法。“休欺负他!辽兵这等阵图皆得传授。此四阵皆从一派传流下来并无走移。先是“太乙三才”生出“河洛四象”“四象”生出“循环八卦”“八卦”生出八八六十四卦已变为“八阵图”:此是循环无比绝高的阵法。”宋江下将台上战马直到阵前。小将军搠戟在手勒马阵前高声大叫:“能识俺阵否?”宋江喝道:“汝小将年幼学浅如井底之蛙只知此等阵法以为绝高。量这藏头八阵图法瞒谁?瞒吾大宋小儿也瞒不过!”兀颜小将军道:“你虽识俺阵法你且排一个奇异的阵势瞒俺则个!”宋江喝道:“只俺这“九宫八卦阵”势虽是浅薄你敢打麽?”小将军大笑道:“量此等小阵有何难哉!你军中休放冷箭看咱打你这个小阵!” 且说兀颜小将军便传将令教太真驸马李金吾各拨一千军待俺打透阵势便来策应。传令已罢众军擂鼓。宋兵已传下将令教军中整挡三通战鼓门旗两开放打阵的小将入来。那兀颜延寿带本部下二十来员牙将一千披甲马军用手弄当日属火不从正南离位上来带了军马转过右边从西方兑位上荡开白旗杀入阵内後面的被弓箭手射住止有一半军马入的去其余都回本阵。 却说小将军走到阵里便奔中军只见中间白荡荡如银墙铁壁团团围住小将军。那兀颜延寿见了惊的面如土色心中暗想阵里那得这等城子。便教四边且打通旧路要杀出阵来。众军回头看时白茫茫如银海相似满地只听的水响不见路径。小将军甚慌引军杀投南门来只见千团火块万缕红霞就地面滚并不见不个军马。小将军那里敢出南门刺斜里杀投东门来只见带叶树木连枝山柴交横塞满地下两边都是鹿角无路可进。却转过北门来又见黑气遮天乌云蔽日伸手不见掌如黑暗地狱相似。 那兀颜小将军在阵内四门无路可出心中疑道:“此必是宋江行持妖法。休问怎生只就这里死撞出去。”众军得令齐声呐喊杀将出去。旁边撞出一员大将高声喝道:“孺子小将走那里去!”兀颜小将军欲待来战措手不及脑门上早飞下一鞭来。那小将军眼明手快便把方天戟来拦住。只听得双鞭齐下早把戟杆折做两段。急待挣扎被那将军扑入怀内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把这兀颜小将军活捉过去拦住後军都喝下马来。众军黑天摸地不辨东西只得下马受降。拿住小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军大将“双鞭”呼延灼。当时公孙胜在中军作法见报捉了小将军便收了法术阵中仍复如旧青天白日。 且说太真驸马并李金吾将军各引兵一千只等阵中消息便要来策应;却不想不见些动静不敢杀过来。宋江出到阵前高声喝道:“你那两军不降更待何时?兀颜小将已被吾生擒在此!”喝令群刀手簇出阵前。李金吾见了一骑马一条枪直赶过来要救兀颜延寿。却有“霹雳火”秦明正当前部飞起狼牙棍直取李金吾。二马相交军器并举两军齐声呐喊。李金吾先自心中慌了手段缓急差迟被奏明当头一棍连盔透顶打的粉碎。李金吾颠下马来。太真驸马见李金吾输了引军便回。宋江催兵掩杀辽兵大败奔走。夺得战马三千余匹旗剑戟弃满川谷。宋江引兵迳望燕京进直欲长驱席卷以复王封。 却说辽兵败残人马逃回辽国见了兀颜统军禀说小将军去打宋兵阵势被他活捉去了;其余牙将尽皆归降;李金吾亦被他那里一棍打死;太真驸马逃得性命不知去向。兀颜统军听了大惊便道:“吾儿自小习学阵法颇知玄妙。宋江那厮把甚阵势捉了吾儿?”左右道:“只是个“九宫八卦阵”势又无甚希奇。俺这小将军布了四个阵势都被那蛮子识破了。临了对俺小将军说道:“你识我九宫八卦阵你敢来打麽?”俺小将军便领了千百骑马军从西门打将入去被他强弓硬弩射住只有一半人马能勾入去不知怎生被他生擒活捉了。” 兀颜统军道:“量这个“九宫八卦阵”有甚难打必是被他变了阵势。”众军道:“俺们在将台上望见他阵中队伍不动旗帜不改只见上面一派黑云罩定阵中。”兀颜统军道:“恁的必是妖术。吾不起军这厮也来。若不取胜吾当自刎!谁敢与吾作前部先锋引兵前去?俺驱大队随後便来。”帐前转过二将齐出“某等两个愿为前部。”一个是番官琼妖纳延一个是燕京骁将姓寇双名镇远兀颜统军大喜便道:“你两个小心在意与吾引一万军兵作前部先锋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吾引大军随後便到。” 且不说琼寇二将起身作先锋开路却说兀颜统军随即整点本部下十一曜大将二十八宿将军尽数出征。先说那十一曜大将: “太阳星”御弟大王耶律得重引兵五千。 “太阴星”天寿公主答里孛引女兵五千。 “罗□星”皇侄耶律得荣引兵三千。 “计都星”皇侄耶律得华引兵三千。 “紫星”皇侄耶律得忠引兵三千。 “月孛星”皇侄耶律得信引兵三千。 “东方青帝水星”大将只儿拂郎引兵三千。 “西方太白金星”大将乌利可安引兵三千。 “南方荧惑火星”大将洞仙荣引兵三千。 “北方玄武水星”大将曲利出清引兵三千。 “中央镇星土星”上将都统军兀颜光总领各飞兵马将五千镇守中坛。 兀颜统军再点部下那二十八宿将军: “角木蛟”孙忠“亢金龙”张起 “氐土貉”刘仁“房日兔”谢武 “心月狐”裴直“尾火虎”顾永兴 “箕水豹”贾茂“斗水獬”萧大观 “牛金牛”薛雄“女土蝠”俞得成 “虚日鼠”徐威“危月燕”李益 “室火”祖兴“璧水□”成珠那海 “奎木狼”郭永昌“娄金狗”阿哩义 “胃土雉”高彪“昂日鸡”顺受高 “毕月乌”国永泰“觜火猴”潘异 “参水猿”周豹“井水犴”童里合 “鬼金羊”王景“柳土獐”雷春 “星日马”卡君保“张月鹿”李复 “翼火蛇”狄圣“轸水蚓”班古儿 那兀颜光整点就十一曜大将二十八宿将军引起大队军马精兵二十余万倾国而起奉请狼主御驾亲征有古风一篇为证: 羊角风旋天地黑黄沙漠漠云阴涩。契丹兵动山岳摧万里乾坤皆失色。狂嘶骏马坐胡儿跃溪岭流星驰。搀枪光天狗吠迷离毒雾奔群魑。宝雕弓挽乌龙脊雪刃霜刀映寒日。万片霞光锦带旗千池荷叶青毡笠。胡笳齐和天山歌鼓声震起白骆驼。番王左右持绣斧统军前後挥金戈。绣斧金戈势相亚打围一路无禾稼。海青放起鸿鹄愁豹子鸣时神鬼怕。幽州城下如沸波连营列骑精兵多。罡星天遣除妖□纷纷宿曜如予何。 且不说兀颜统军兴起大队之师卷地而来。再说先锋琼寇二将引一万人马先来进兵。早有细作报与宋江这场厮杀不小。宋江听了大惊传下将令一面教取卢俊义部下尽数军马一面又取檀州蓟州旧有人员都来听调。就请赵枢密前来监战。再要水军头目将带水手人员尽数登岸都到霸州取齐6路进。 水军头领护持赵枢密在後而来应有军马尽在幽州。宋江等接见赵枢密参拜已罢赵枢密道:“将军如此劳神国之柱石名传万载。下官回朝於天子前必当重保。”宋江答道:“无能小将不足挂齿。上托天子洪福下赖元帅虎威偶成小功非人能也!今有探细人报来就里闻知辽国兀颜统军起二十万军马倾国而来。兴亡胜败决此一战。持请枢相另立营寨於十五里外屯扎看宋江施犬马之劳与众弟兄并力向前决此一战。”赵枢密道:“将军善觑方便。” 宋江遂辞了赵枢密与同卢俊义引起大兵转过幽州地面所属永清县界把军马屯扎下了营寨;聚集诸将头领上帐同坐商议军情大事。宋江道:“今次兀颜统军亲引辽兵倾国而来决非小可!死生胜负在此一战!汝等众兄弟皆宜努力向前勿生退悔。但得微功上达朝廷天子恩赏必当共享。”众皆起身都道:“兄长之命谁敢不依!”正商议间小校报来有辽国使人下战书来。宋江教唤至帐下将书呈上。宋江拆书看了乃是辽国兀颜统军帐前先锋使琼寇二将军统前部兵马相期来日决战。宋江就批书尾回示来日决战叫与来使酒食放回本寨。 此时秋尽冬来军披重铠马挂皮甲尽皆得时。次日五更造饭平明拔寨尽数起行。不到四五里宋兵果与辽兵相迎。遥望旗影里闪出两员先锋旗号来。战鼓喧天门旗开处那个琼先锋当先出马。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鱼尾卷云镔铁冠;披挂龙鳞傲霜嵌缝铠;身穿石榴红锦绣罗袍;腰系荔枝七宝黄金带;足穿抹绿鹰嘴金线战靴;腰悬链银竹节熟钢鞭。左挂硬弓右悬长箭。马跨越岭巴山兽枪把翻江搅海龙。 当下那个琼妖纳延横枪跃马立在阵前。宋江在门旗下看了琼先锋如此英雄便问:“谁与此将交战?”当下“九纹龙”史进提刀跃马出来与琼将军挑战。战马相交军器并举。二将战到三十二合史进一刀却砍个空吃了一惊拨回马望本阵便走。琼先锋纵马赶来。宋兵阵上“小李广”花荣正在宋江背後见输了史进便拈起弓搭上箭把马挨出阵前觑得来马较近飕的只一箭正中琼先锋面门翻身落马。史进听得背後坠马霍地回身复上一刀结果了琼妖纳延。 那寇先锋望见砍了琼先锋怒从心起跃马提枪直出阵前高声大骂:“贼将怎敢暗算吾兄!”当有“病尉迟”孙立飞马直出迳来奔寇镇远。军中战鼓喧天耳畔喊声不绝。那孙立的金枪神出鬼没。寇先锋战不过二十余合勒回马便走;不敢回阵恐怕撞动了阵脚绕阵东北而走。孙立正要建功那里肯放纵马赶去。寇先锋去得远了孙立在马上带住枪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看寇先锋後心较亲只一箭那寇将军听的弓弦响把身一倒那枝箭却好射到顺手只一绰绰了那枝箭。孙立见了暗暗地喝采。寇先锋冷笑道:“这厮卖弄弓箭!”便把那枝箭咬在口里自把枪带在了事环上急把左手取出硬弓右手就取那枝箭搭上弦扭过身来望孙立前心窝里一箭射来。孙立早已偷眼见了在马上左来右去。那枝箭到胸前把身望後便倒那枝箭从身上飞过去了。这马收勒不住只顾跑来。 寇先锋把弓穿在臂上扭回身且看孙立倒在马上。寇先锋想道:“必是中了!”原来孙立两腿有力夹住宝铠倒在马上故作如此却不坠下马来。寇先锋勒转马要来捉孙立。两个马头却好相迎著隔不的丈尺来去孙立却跳将起来大喝一声。寇先锋吃了一惊便回道:“你只躲得我箭须躲不得我枪。”望孙立胸前尽力一枪搠来孙立挺起胸脯受他一枪。枪尖到甲略侧一侧那枪从肋窝里放将过去。那寇将军却扑入怀里来。孙立就手提起腕上虎眼钢鞭向那寇先锋脑袋上飞将下来削去了半个天灵骨。那寇将军做了半世番官死於孙立之手尸骸落於马前。孙立提枪回来阵前。宋江大纵三军掩过对阵来。辽兵无主东西乱窜各自逃生。 宋江正赶之间听的前面连珠炮响宋江便教水军头领先引一枝军卒人马把住水口。差花荣秦明吕方郭盛骑马上山顶望时只见垓垓攘攘番军人马盖地而来。正是鸣□如雷奔卢骑扬尘若雾涌胡兵。毕竟来的番军是何处人马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十八回 颜统军阵列混天象 宋公明梦授玄女法 话说当时宋江在高阜处看了辽兵势大慌忙回马来到本阵且教将军马退回永清山口屯扎。便就帐中与卢俊义吴用公孙胜等商议道:“今日虽是赢了他一阵损了他两个先锋我上高阜处观望辽兵其势浩大漫天遍地而来此乃是大队番军人马。来日必用与他大战交锋恐寡不敌众如之奈何?”吴用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寡敌众。昔晋谢玄五万人马战退符坚百万雄兵先锋何为惧哉!可传令与三军众将来日务要旗帜严整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深栽鹿角各守营寨濠堑齐备军器并施整顿云梯炮石之类预先伺候。还只摆“九宫八卦阵”势。如若他来打阵依次而起纵他有百万之众安敢冲突?” 宋江道:“军师言之甚妙。”随即传令已毕诸将三军尽皆听令。五更造饭平明拔寨都起前抵昌平县界即将军马摆开阵势扎下营寨。前面摆列马车还是虎军大将:秦明在前呼延灼在後;关胜居左林冲居右;东南索东北徐宁西南董平西北杨志。宋江守领中军;其余众将各依旧职;後面步军另做一阵在後卢俊义鲁智深武松三个为主。数万之中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厮杀。阵势已定专候番军。 不多时望望辽兵远远而来。前面六队番军人马每队各有五百左设三队右设三队循环往来其势不定。此六队游兵又号“哨路”又号“压阵”。次後大队盖地来时前军尽是纛旗一代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顶黑盔身按玄甲上穿袍坐骑乌马。手中一般军器正按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上将按上界“北方玄武水星”。怎生打扮?头披青丝细黄抹额紧束金箍;身穿秃袖袍乌油甲密铺银铠。足跨一匹乌骓千里马手擎一口黑柄三尖刀。乃是番将曲利出清引三千披黑甲人马按“北辰五星君”。旗下军兵不计其数。正是冻云截断东方日黑气平吞北海风。 左军尽是青龙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戴四缝盔身披柳叶甲上穿翠色袍下坐青马。手一般军器正按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按上界“东方苍龙木星”。怎生打扮?头戴狮子盔身披狻猊铠堆翠绣青袍缕金碧玉带。手中月斧金丝杆身坐龙驹玉块青。乃是番将只见拂郎引三千青色宝人马按“东震九星君”。青旗下左右围绕军兵不计其数。正似翠色点开黄道路青霞截断紫云根。 右军尽是白虎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戴水磨盔身披烂银铠上穿素罗袍坐骑雪白马。各拿伏手军器正按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按上界“西方咸池金星”。怎生打扮?头顶兜鍪凤翅盔身披花银双甲腰间玉带迸寒光称体素袍飞雪练。骑一匹照夜玉狻猊马使一枝纯钢银枣搠。乃是番将乌利可安引三千白缨素旗人马按“西兑七星君”。白旗下前後护御军兵不计其数。正似征驼卷尽阴山雪番将斜披玉井冰。 後军尽是绯红旗一代亦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戴朱红漆箕身披猩猩血染征袍桃红锁甲现鱼鳞冲阵龙驹名赤兔。各□伏手军器正按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按上界“南方朱雀火星。”怎生打扮?头顶著绛冠朱缨粲烂;身穿绯红袍茜色光辉。甲披一片红霞靴刺数条花缝。腰间宝带红臂挂硬弓长箭。手持八尺火龙刀坐骑一匹胭脂马。乃是番将洞仙荣引三千红罗宝人马按“南离三星君。”红旗下朱缨衣军兵不计其数。正似离宫走却六丁神霹雳震开三昧火。 阵前左有一队五千猛兵人马尽是金镂弁冠镀金铜甲绯袍朱缨火焰红旗战鞍赤马簇拥著一员大将。头戴簇芙蓉如意缕金冠身披结连环兽面锁子黄金甲猩红烈火绣花袍碧玉嵌金七宝带。使两口日月双刀骑一匹五明赤马。乃是辽国御弟大王耶律得重正按上界“太阳星君。”正似金乌拥出扶桑国火伞初离东海洋。 阵前右设一队五千女兵人马尽是银花弁冠银锁甲素袍素缨白旗白马银杆刀枪簇拥著一员女将。金凤钗对插青丝红抹额乱铺珠翠云肩巧衬锦裙绣袄深笼银甲。小小花靴金镫稳翩翩翠袖玉鞭轻。使一口七星宝剑骑一匹银骝白马。乃是辽国天寿公主答里孛按上界“太阴星君。”正似玉兔团团离海角冰轮皎皎照瑶台。 两队阵中团团一遭尽是黄旗簇簇军将尽骑黄马都披金甲。衬甲袍起一片黄云绣包巾散半天黄雾。黄军队中有军马大将四员各领兵三千分於四角。每角上一员大将团团守护。东南一员大将青袍金甲手持宝枪坐骑粉青马立於阵前按上界“罗□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荣。西南一员大将紫袍银甲。使一口宝刀坐骑海骝马立於阵前按上界“计都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华。东北一员大将绿袍银甲手执方天画戟坐骑五明黄马立於阵前按上界“紫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忠。西北一员大将白袍铜甲手仗七星宝剑坐骑踢云乌骓马立於阵前按上界“月孛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信。 黄军阵内簇拥著一员上将左有执青旗右有持白钺前有擎朱後有张皂盖。周回旗号按二十四气六十四卦南辰北斗飞龙飞虎飞熊飞豹明分阴阳左右暗合璇玑玉衡乾坤混沌之象。那员上将使一枝朱红画杆方天戟。怎生打扮?头戴七宝紫金冠身穿龟背黄金甲西川红锦绣花袍蓝田美玉玲珑带。左悬金画铁胎弓右带凤翎铜子箭。足穿鹰嘴云根靴坐骑铁脊银马。锦雕鞍稳踏金镫紫丝缰牢绊山桥。腰间挂剑驱番将手内挥鞭统大军。这簇军马光辉四边浑如金色按上界“中宫土星一天君”乃是辽国都统军大元帅兀颜光。 黄旗之後中军是凤辇龙车。前後左右七重剑戟枪刀围绕。九重之内又有三十六对黄巾力士推捧车驾。前有九骑金鞍骏马驾辕後有八对锦衣卫士随阵。辇上中间坐著辽国狼主:头戴冲天唐巾身穿九龙黄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穿朱履朝靴。左右两个大臣: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师褚坚。各带貂蝉冠火裙朱服紫绶金章象简玉带。龙床两边金童玉女执简捧。龙车前後左右两边簇拥护驾天兵。辽国狼主自按上界“北极紫微大帝”总领镇星左右二丞相按上界“左辅”“右弼”星君。正是一天星斗离乾位万象森罗降世间。有诗为证: 宿曜随宜列八方更将土德镇中央。 胡人从不关天象何事纷纷渎上苍? 那辽国番军摆列天阵已定正如鸡卵之形似覆盆之状旗排四角枪摆八方循环无定进退有则。宋江看见便教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就中军竖起云梯将台引吴用朱武上台观望。宋江看了惊讶不已。朱武看了认得是天阵便对宋江吴用道:“此乃是“太乙混天象阵”也!”宋江问道:“如何攻击?”朱武道:“此天阵变化无穷机关莫测不可造次攻打!”宋江道:“若不打得开阵势如何得他军退?”吴用道:“急切不知他阵内虚实如何便去打得?” 正商议间兀颜统军在中军传令今日属金可差“亢金龙”张起“牛金牛”薛雄“娄金狗”阿里义“鬼金羊”王景四将跟随“太白金星”大将乌利可安离阵攻打宋兵。宋江众将在阵前望见对阵右军七门或开或闭;军中雷响阵势团团;那引军旗在阵内自东转北北转西西投南。朱武见了在马上道:“此乃是天盘左旋之象。今日属金天盘左动必有兵来。”说犹未了五炮齐响早是对阵踊出军来。中是“金星”四下是四宿引动五队军马卷杀过来势如山倒力不可当。宋江军马措手不及望後急退。大队压住阵脚辽兵两面夹攻宋江大败急忙退兵回到本寨辽兵也不来追赶。点视军中头领孔亮伤刀李云中箭朱富著炮石勇著枪中伤军卒不计其数。随即付上车去後寨令安道全医治。宋江教前军下了铁蒺藜深栽鹿角坚守寨门。 宋江在中军纳闷与卢俊义等商议:“今日折了一阵如之奈何?再若不出交战必来攻打。”卢俊义道:“来日著两路军马撞住他那压阵军兵;再调两路军马撞那厮正北七门;却教步军从中间打将入去且看里面虚实如何?”宋江道:“也是。”次日便依卢俊义之言收拾起寨前至阵前准备大开寨门引兵前进。遥望辽兵不远六队压阵辽兵远探将来。 宋江便差关胜在左呼延灼在右引本部军马撞退压阵辽兵。大队前进与辽兵相接宋江再差花荣秦明董平杨志在左林冲徐宁索朱仝在右:两队军兵来撞旗七门。果然撞开旗阵势杀散积压旗人马正北七座旗门队伍不整。宋江阵中却转过李逵樊瑞鲍旭项充李衮五百牌手向前;背後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解珍解宝将带应有步军头目撞杀入去。“混天阵”内只听四面炮响东西两军正面黄旗军撞杀将来。宋江军马抵挡不住转身便走;後面架隔不定大败奔走。退回原寨。急点军时折其大半。杜迁宋万又带重伤。於内不见了“黑旋风”李逵。原来李逵杀得性起只顾砍入他阵里去被他挠搭住活捉去了。宋江在寨中听得心中纳闷。传令教先送杜迁宋万去後寨令安道全调治;带伤马匹叫牵去与皇甫端料理。 宋江又是吴用等商议:“今日又折了李逵输了这一阵似此怎生奈何?”吴用道:“前日我这里活捉的他那个小将军是兀颜统军的孩儿正好与他打换。”宋江道:“这番换了後来倘若折将何以解救?”吴用道:“兄长何故执迷且顾眼下。”说犹未了小校来报有辽将遣使到来打话。宋江唤入中军那番官来与宋江厮见说道:“俺奉元帅将令今日拿得你的一个头目到俺总兵面前不肯杀害好生与他酒肉管待在那里。统军要送来与你换他孩儿小将军还他;如是将军肯时便送那个头目来还。”宋江道:“既是恁地俺明日取小将军来到阵前两相交换。”番官领了宋江言语上马去了。宋江再与吴用商议道:“我等无计破他阵势不若取将小将军来就这里解和这阵两边各自罢战。”吴用道:“且将军马暂歇别生良策再来破敌未为晚矣。”到晓差人星夜去取兀颜小将军来也差个人直往兀颜统军处说知就里。 且说兀颜统军正在帐中坐地小军来报宋先锋使人来打话。统军传令教唤入来。到帐前见了兀颜统军说道:“俺的宋先锋拜意统军麾下:今送小将军回来换俺这个头目。即今天气严寒军士劳苦两边权且罢战待来春别作商议俱免人马冻伤。请统军将令。”兀颜统军听了大喝道:“无智辱子被汝生擒纵使得活有何面目见咱?不用相换便拿下替俺斩了。若要罢战权歇教你宋江束手来降免汝一死。若不如此吾引大兵一到寸草不留!”大喝一声“退去!”使者飞马回寨将这话诉与宋江。宋江慌道只怕救不得李逵拔寨便起带了兀颜小将军直抵前军隔阵大叫:“可放过俺的头目来我还你小将军。不罢战不妨自与你对阵厮杀。”只见辽兵阵中无移时把李逵一骑马送出阵前来。这里也牵一匹马送兀颜小将军出阵去。两家如此一言为定。两边一齐同收同放:李将军回寨小将军也骑马过去了。当日两边都不厮杀。宋江退兵回寨且与李逵贺喜。 宋江在帐中与诸将相议道:“辽兵势大无计可破使我忧煎度日如年怎生奈何?”呼延灼道:“我等来日可分十队军马:两路去当压阵军兵八路一齐撞击决此一战。”宋江道:“全靠你等众弟兄同心戮力来日必行。”吴用道:“两番撞击不动不如守等他来交战。”宋江道:“等他来也不是良法。只是众弟兄当以力敌岂有连败之理!”当日传令次早拔寨起军分作十队飞抢前去。两路先截住後背压阵军兵;八路军马更不打话呐喊摇旗撞入“混天阵”去。听的里面雷声高举四七二十八门一齐分开变作“一字长蛇”之阵便杀出。宋江军马措手不及急令回军大败而走旗枪不整金鼓偏斜。退回来到得本寨於路损折军马数多。宋江传令教军将紧守山口寨栅深掘濠堑牢栽鹿角坚闭不出且过冬寒。 却说副枢密赵安抚累次申达书赴京奏请索取衣袄等件;因此朝廷特差御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正受郑州团练使姓王双名斌此人武双全满朝钦钦将带京师一万余人起差民夫车辆押运衣袄五十万领前赴宋先锋军前交割就行催并军将向前交战早奏凯歌。王斌领了圣旨书将带随行军器拴束衣甲鞍马催伸人夫军马起运车杖出东京望陈桥驿进。监押著一二百辆车子上插黄旗书“御赐衣袄”迤逦前进。经过去处自有官司供给口粮。在路非则一日来到边庭参见了赵枢密呈上中书省公。 赵安抚看了大喜道:“将军来的正好目今宋先锋被辽国兀颜统军把兵马摆成“混天”阵势连输了数阵;头目人等中伤者多现今在此间将养令安道全医治。宋先锋扎寨在永清县地方并不敢出战好生纳闷。”王斌禀道:“朝廷因此就差某来催并军士向前早要取胜。今日既然累败王某回京师见省院官难以回奏。斌不才自幼颇读兵书略晓些阵法就到军前略施小策愿决一阵与宋先锋分忧。未知枢相钧命若何?”赵枢密大喜置酒宴赏就军中犒劳押车人夫;就教王斌转运衣袄解付宋江军前给散。赵安抚先使人报知宋先锋去了。 且说宋江在中军帐中纳闷闻知赵枢密使人来转报东京差教头郑州团练使王斌押送衣袄五十万领就来军前催并进兵。宋江差人接至寨中下马请入帐内把酒接风。数杯酒後询问缘由。宋江道:“宋某自蒙朝廷差遣到边上托天子洪福得了四个大郡。今到幽州不想被番邦兀颜统军设此“混天象”阵:兵屯二十万整整齐齐按周天星象请启狼主御驾亲征。宋江连败数阵无计可施屯驻不敢轻动。今幸得将军降临愿赐指教。”王斌道:“量这个“混天阵”何足为奇?王某不才同到军前一观别有主见。”宋江大喜先令裴宣且将衣袄给散军将众人穿罢望南谢恩。当日中军置酒殷勤管待就行赏劳三军。 来日结束五军都起。王斌取过带来的头盔衣甲全副披挂上马都到阵前。对阵辽兵望见宋兵出战报入中军。金鼓齐鸣喊声大举六队战马哨出阵来。宋江分兵杀退。王斌上将台亲自看一回下云梯来说道:“这个阵势也只如常不见有甚惊人之处。”不想王斌自己不识且图诈人要誉便叫前军擂鼓搦战;对阵番军也挝鼓鸣金。宋江立马大喝道:“不要狐朋狗党敢出来挑战麽?”说犹未了黑旗队里第四座门内飞出一将。那番官披头散黄罗抹额衬著金箍乌油铠甲秃袖战袍骑匹乌骓马挺三尖刀直临阵前;背後牙将不计其数。引军旗上书银字大将曲利出清跃马阵前搦战。 王斌寻思道:“我不就这里显扬本事再於何处施逞?”便挺枪跃马出阵与番官更不打话骤马相交。王斌挺枪便搠番将舞刀来迎。战不到二十余合番将回身便走。王斌见了便骤马飞枪直赶将去。原来番将不输特地要卖个破绽漏他来赶。番将轮起刀觑著王斌较亲翻身背砍一刀把王斌连肩和胸脯砍做两段死於马下。宋江见了急叫收军。那辽兵撞掩过来又折了一阵慌慌忙忙收拾还寨。众多军将看见立马斩了王斌面面厮觑俱各骇然。宋江回到寨中动纸书申覆赵枢密说王斌自愿出战身死。付带来人伴回京。赵枢密听知此事辗转忧闷甚是烦恼只得写了申呈奏本关会省院打来的人伴回京去了。有诗为证: 赵括徒能读父书斌殒命又何愚。 平时夸口千人有临阵成功一个无。 且说宋江自在寨中纳闷百般寻思无计可施怎生破得辽兵寝食俱废梦寐不安。是夜严冬天气甚冷宋江闭上帐房秉烛沉吟闷坐。时已二鼓神思困倦和衣隐几而卧;觉道寨中狂风忽起冷气侵人。宋江起身见一青衣女童向前打个稽。宋江便问:“童子自何而来?”童子答曰:“小童奉娘娘法旨有请将军便烦移步。”宋江道:“娘娘现在何处?”童子指道:“离此间不远。”宋江遂随童子出得帐房但见上下天光一色金碧交加香风细细瑞霭飘飘有如二三月间天气。行不过三二里多路见座大林青松茂盛翠柏森然紫桂亭亭石栏隐隐;两边都是茂林修竹垂柳夭桃曲折阑干转过石桥朱红棂星门一座。仰观四面萧墙粉壁画栋雕梁金钉朱户碧瓦重檐四边帘卷虾须正面横龟背。女童引宋江从左廊下而进到东向一个阁子前。推开朱户教宋江里面少坐。举目望时四面云寂静霞彩满阶天花嫔纷异香缭绕。 童子进去复又出来传旨道:“娘娘有请星主便行。”宋江坐未暖席即时起身;又见外面两个仙女入来头戴芙蓉碧玉冠身穿金缕绛绡衣与宋江施礼。宋江不敢仰视。那两个仙女道:“将军何故作谦?娘娘更衣便出请将军议论国家大事便请同行。”宋江唯然而行听的殿上金钟声响玉磬音鸣。青衣迎请宋江上殿。二仙女前进引宋江自东阶而上行至珠帘之前。宋江只听的帘内玎隐隐玉佩锵锵。青衣请宋江入帘内跪在香案之前。举目观望殿上祥云霭霭紫雾腾腾正面九龙上坐著九天玄女娘娘。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穿七宝龙凤绛绡衣腰系山河日月裙足穿云霞珍珠履手执无瑕白玉。两边侍从女仙约有三二十个。 玄女娘娘与宋江曰:“吾传天书与汝不觉又早数年矣!”汝能忠义坚守未尝少怠。今宋天子令汝破辽胜负如何?”宋江俯伏在地拜奏曰:“臣自得蒙娘娘赐与天书未尝轻慢泄漏於人。今奉天子旨命破辽不期被兀颜统军设此“混天象”阵累败数次。臣无计可施正在危急之际。”玄女娘娘曰:“汝知“混天象”阵法否?”宋江再拜奏道:“臣乃下士愚人不晓其法望乞娘娘赐教。” 玄女娘娘曰:“此阵之法聚阳象也。只此攻打永不能破。若欲要破须取相生相克之理。且如前面旗军马内设水星按上界“北方五辰星。”你宋兵中可选大将七员黄旗黄甲黄衣黄马撞破辽兵战旗七门。续後命猛将一员身披黄袍直取水星此乃土克水之义也。却以白袍军马选将八员打透他左边青旗军阵此乃金克木之义也。却以红袍军马选将八员打透他右边白旗军阵此乃火克金之义也。却以战旗军马选将八员打透他後军红旗军阵此乃水克火之义也。却命一枝青旗军马选将九员直取中央黄旗军阵主将此乃木克土之义也。再选两枝军马命一枝绣旗花袍军马扮作“罗□”独破辽兵“太阳”军阵。命一枝素旗银甲军马扮作“计都”直破辽兵“太阴”军阵。再造二十四部雷车按二十四气上放火石火炮直推入辽兵中军。令公孙胜布起风雷天罡正法迳奔入辽主驾前。可行此计足取全胜。日间不可行兵须是夜黑可进。汝当亲自领兵掌握中军催动人马一鼓成功。吾之所言汝当秘受。保国安民勿生退悔。天凡有限从此永别。他日琼楼金阙别当重会。汝宜还不可久留。”特命青衣献茶宋江吃罢令青衣即送星主还寨。 宋江再拜恳谢娘娘出离殿庭。青衣前引宋江下殿从西阶而出转过棂星红门再登旧路。才过石桥松径青衣用手指道:“辽兵在那里汝当破之!”宋江回顾青衣用手一推猛然惊觉就帐中做了一梦。 静听军中更鼓已打四更宋江便叫请军师圆梦。吴用来到中军帐内宋江道:“军师有计破“混天阵”否?”吴学究道:“未有良策可施。”宋江道:“我已梦玄女娘娘传与秘诀。寻思定了特请军师商议可以会集诸将分拨行事。”正是动达天机施妙策摆开星斗破迷关。毕竟宋江怎生打阵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十二回 振军威小李广神箭 打盖郡智多星密筹 话说宋江统军兵人马分五队进来打盖州。盖州哨探军人探听的实飞报入城来。城中守将钮忠原是绿林出身江湖上打劫的金银财物尽行助田虎同谋造反占据宋朝州郡因此官封枢密使之职。惯使一把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猛将四员名号四威将协同镇守盖州。那四员: "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彪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 这四威将手下各有偏将四员共偏将一十六员。乃是: 杨端郭信苏吉张翔方顺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逊桑英 钮忠同正偏将佐统领着三万北兵据守盖州近闻陵川高平失守一面准备迎敌官军一面申去威胜晋宁两处告急求救。当下闻报即遣正将方琼偏将杨端郭信苏吉张翔领兵五千出城迎敌。临行钮忠道:"将军在意我随后领兵接应。"方琼道:"不消枢密吩咐那两处城池非缘力不能敌都中了他诡计。方某今日不杀他几个誓不回城。" 当下个个披挂上马领兵出东门杀奔前来。宋兵前队迎着摆开阵势战鼓喧天。北阵里门旗开处方琼出马当先四员偏将簇拥在左右。那方琼头戴卷云冠披挂龙鳞甲身穿绿锦袍腰系狮蛮带足穿抹绿靴。左挂弓右悬箭。跨一匹黄马捻一条浑铁。高叫道:"水草寇怎敢用诡计赚我城池?"宋阵中孙立喝道:"助逆反贼今天兵到来尚不知死!"拍马直抢方琼。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礩过三十余合方琼渐渐力怯。北军阵中张翔见方琼礩不过孙立他便拈起弓搭上箭把马挨出阵前向孙立飕的一箭。孙立早已看见把马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直立起来。孙立跳在一边捻着便来步礩。那马负痛望北跑了十数步便倒。张翔见射不倒孙立飞马提刀又来助战却得秦明接住杀。孙立欲归阵换马被方琼一条不离左右的绞住不能脱身。那边恼犯了"神臂将"花荣道:"贼将怎敢放暗箭教他认我一箭!"口里说着手里的弓已开得满满地觑定方琼较亲飕的只一箭正中方琼面门翻身落马。孙立赶上一枪结果急回本阵换马去了。 张翔与秦明杀:秦明那条棍不离张翔的顶门上下张翔只办得架隔遮拦。又见方琼落马心中惧怯渐渐输将下来。北阵里郭信拍马捻来助张翔。秦明力敌二将全无惧怯三匹马丁字儿摆开在阵前杀。花荣再取第二枝箭搭上弦望张翔后心觑得亲切弓开满月箭流星飕的又一箭喝声道"认箭"正中张翔后心射个透明那枝箭直透前胸而出。头盔倒挂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郭信见张翔中箭卖个破绽拨马望本阵便走秦明紧紧赶去。 此时孙立已换马出阵同花荣索招兵卷杀过来北兵大乱。那边杨端郭信苏吉抵当不住望后急退。猛听的北兵后面喊声大振却是钮忠恐方琼有失令安士荣于玉麟各领五千军马分两路合杀拢来。这里花荣等四将急分兵抵敌却被那杨端郭信苏吉勒转兵马回身杀来当不得三面夹攻。花荣等四将奋力冲突看看围在垓心。又听的东边喊杀连天北军大乱左是董平等七将右是黄信等七将两翼兵马一齐冲杀过来北兵大败杀死者甚多。安士荣于玉麟等领兵急拥进城闭了城门。宋兵追至城下城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宋兵方退。 须臾宋先锋等大兵都到离城五里屯扎。宋江升帐教萧让标写花荣头功。忽然起一阵怪风飞土扬尘从西过东把旗帜都摇撼的歪邪。吴用道:"这阵风今夜必主贼兵劫寨可准备。"宋江道:"这阵风真个不比寻常!"便令欧鹏邓飞燕顺马麟领三千兵于寨左埋伏;王英陈达杨春李忠领三千兵于寨右埋伏;鲁智深武松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兵五百于寨中埋伏:炮响为号一齐杀出。分拨已了宋江与吴用秉烛谈兵。且说钮忠见折了三将计点军士折去二千余名。正在帐中纳闷当有"貔威将"安士荣献计道:"恩相放心!宋江这伙连赢了几阵已是志骄气满必无准备。今夜安某领一支兵去劫寨可获全胜以报今日之仇。"钮枢密道:"将军若去我当亲自领兵接应;却令于褚二将军坚守城池。"安士荣大喜道:"若得恩相亲征必擒宋江。" 计议已定至二更时分士荣同偏将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统领五千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鸾铃出得城来衔枚疾走直至宋兵寨前声喊一拥杀入寨来。见寨门大开寨中灯烛辉煌安士荣情知中计急退不迭。宋寨中一声炮响左有燕顺等四将右有王英等四将一齐奔杀拢来;寨内李逵等六将领蛮牌步兵滚杀出寨来。北军大败四散逃命。沈安被武松一戒刀砍死王吉被王英杀死。宋兵把安士荣卢元石敬人马围在垓心。看看危急却得钮忠同偏将曹洪石逊领兵救应混杀一场各自收兵。 次日钮忠计点军士折去千余;又折了沈安王吉二将;石逊身带重伤命在呼吸。正忧闷间忽报威胜有使命擎令旨到来。钮忠连忙上马出北门迎接。使臣进城宣读令旨说近来司天监夜观天象有罡星入犯晋地分野务宜坚守城池不得有误。钮忠诉说宋朝差宋江等兵马前来杀连破两个城池。宋兵已到这里昨日杀又折了正偏将佐五员。若得救兵早到方保无虞。使臣道:"在下离威胜时尚未有这个消息。行至中路始听的传说宋朝遣兵到俺这里。"钮忠设宴管待馈送礼物一面准备擂木炮石强弓硬弩火箭火器坚守城池以待救兵不在话下。 再说燕顺王英等众将杀散劫寨贼兵得胜回寨。次日宋江传令修治器械准备攻城。令林冲索宣赞郝思领兵一万攻打东门;徐宁秦明韩滔彭舾领兵一万攻打南门;董平杨志单廷魏定国领兵一万攻打西门;却空着北门恐有救兵到来城内冲突两路受敌。却令史进朱仝穆弘马麟领兵五千于城东北高岗下埋伏;黄信孙立欧鹏邓飞领兵五千于城西北密林里埋伏;倘贼人调遣救兵至两路夹击。令花荣王英张青孙新李立领马兵一千为游骑往来四门探听;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刘唐雷横领步兵三百与花荣等互相策应。分拨已定众将遵令去了。宋江与卢俊义吴用等正偏将佐移扎营寨城东一里外。令李云汤隆督修云梯飞楼推赴各营驾用。 却说林冲等四将在东城建竖云梯飞楼逼近城垣令轻捷军士上飞楼攀援欲上下面呐喊助威。怎禁的城内火箭如飞蝗般射出来军士躲避不迭。无移时那飞楼已被烧毁吻喇喇倾折下来军士跌死了五六名受伤十数名。西南二处攻打亦被火箭火炮伤损军士。为是一连六七日攻打不下。 宋江见攻城不克同卢俊义吴用亲到南门城下催督攻城。只见花荣等五将领游骑从西哨探过东来。城楼上于玉麟同偏将杨端郭信监督军士守御。杨端望见花荣渐近城楼便道:"前日被他一连伤了二将今日与他报仇则个!"急拈起弓搭上箭望着花荣前心飕的一箭射来。花荣听的弓弦响把身望后一倒那枝箭却好射到顺手只一绰绰了那枝箭咬在口里;起身把带在了事环上左手拈弓右手就取那枝箭搭上弦觑定杨端较亲只一箭正中杨端咽喉扑通的望后便倒。 花荣大叫:"鼠辈怎敢放冷箭教你一个个都死!"把右手去取箭却待要再射时只听的城楼上声喊几个军士一齐都滚下楼去。于玉麟郭信吓的面如土色躲避不迭。花荣冷笑道:"今日认得“神箭将军”了!"宋江卢俊义喝采不已。吴用道:"兄长我等却好同花将军去看视城垣形势。"花荣等拥护着宋江卢俊义吴用绕城周匝看了一遍。 宋江卢俊义吴用回到寨中吴用唤临川降将耿恭问盖州城中路径。耿恭道:"钮忠将旧州治做帅府当城之中。城北有几个庙宇空处却都是草场。"吴用听罢对宋江计议便唤时迁石秀近前密语道:"如此依计往花荣军前密传将令相机行事。"再唤凌振解珍解宝领二百名军士携带轰天子母大小号炮如此前去。教鲁智深武松带领金鼓手三百名;刘唐杨雄郁保四段景住每人带领二百名军士;各备火把往东南西北依计而行。又令戴宗往东西南三营密传号令只看城中火起并力攻城。分拨已定众头领遵令去了。 且说钮忠日夜指望救兵毫无消耗十分忧闷;添拨军士搬运木石上城坚守。至夜黄昏时分猛听的北门外喊声振天鼓角齐鸣。钮忠驰往北门上城眺望时喊声金鼓都息了却不知何处兵马。正疑虑间城南喊声又起金鼓振天。钮忠令于玉麟坚守北门自己急驰兵至南城看时喊声已息金鼓也不鸣了。钮忠眺望多时唯听的宋军南营里隐隐更鼓之声静悄悄地火光儿也没半点。徐徐下城欲到帅府前点视猛听的东门外连珠炮响城西呐喊擂鼓喧天价起。钮忠东奔西逐直闹到天明。宋兵又来攻城至夜方退。是夜一鼓时分又听的鼓角喊声。钮忠道:"这是疑兵之计不要睬他掩这里只坚守城池看他怎地。"忽报东门火光烛天火把不计其数飞楼云梯逼近城来。钮忠闻报驰往东城同褚亨石敬秦升督军士用火箭炮石正在打射猛可的一声火炮响振山谷把城楼也振动城内军民十分惊恐。如是的蒿恼了两夜天明又来攻城军士时刻不得合眼钮忠也时刻在城巡视。忽望见西北上旌旗蔽日遮天望东南而来宋兵中十数骑哨马飞也似投大寨去了。钮忠料是救兵遣于玉麟准备出城接应。 却说西北上那支军马乃是晋宁守将田虎的兄弟三大王田彪接了盖州求救书便遣部下猛将凤翔王远领兵二万前来救援。已过阳城望盖州进离城尚有十余里猛听的一炮响东西高岗下密林中飞出两彪军来却是史进朱仝穆弘马麟黄信孙立欧鹏邓飞八员猛将一万雄兵卷杀过来。晋宁兵虽是二万远来劳困怎当得这里埋伏了十余日养成精锐两路夹攻。晋宁军大败弃下金鼓旗盔甲马匹无数军士杀死大半凤翔王远脱逃性命领了败残头目士卒仍回晋宁去了不题。 再说钮忠见两军截住杀急遣于玉麟领兵开北门杀出接应那北门却是无兵攻打。于玉麟领兵出城过吊桥遇着花荣游骑从西而来。北军大叫:"神箭将军来了!"慌的急退不迭一拥乱抢进城去。于玉麟已是在南城吓破了胆那里敢来交战也跑进城去。花荣等冲过来杀死二十余人不去赶杀让他进城。城中急急闭门。 那时石秀时迁穿了北军号衣已浑入城。时迁石秀进的城门趁闹哄里溜进小巷。转过那条巷却有一个神祠牌额上写道:"当境土地神祠。"时迁石秀踅进祠来见一个道人在东壁下向火。那道人看见两个军士进祠来便道:"长官外面消息如何?"军人道:"适俺每被于将军点去杀却撞着了那神箭将军于将军也不敢与他交锋。俺每乱抢城却被俺趁闹闪到这里。"便向身边取出两块碎银递与道人说:"你有藏下的酒胡乱把两碗我每吃其实寒冷。"那人笑将起来道:"长官你不知这几日军情紧急神道的香火也一些没有那讨半滴酒来?"便把银递还时迁。石秀推住他的手道:"这点儿你且收着却再理会。我每连日守城辛苦时刻不得合眼今夜权在这里睡了明早便去。" 那道人摇着手道:"二位长官莫怪!钮将军军令严紧少顷便来查看。我若留二位在此都不能个干净。"时迁道:"恁般说且再处。"石秀便挨在道人身边也去向火。时迁张望前后无人对石秀丢个眼色石秀暗地取出佩刀。那道人只顾向火被石秀从背后卡察的一刀割下头来便把祠门拴了。此时已是酉牌时分时迁转过神厨后壁却有门户。户外小小一个天井屋檐下堆积两堆儿乱草。时迁石秀搬将出来遮盖了道人开了祠门从后面天井中爬上屋去。两个伏在脊下仰看天边明朗朗地现出数十个星来。时迁石秀挨了一回再溜下屋来到祠外探看并无一个人来往。两个再踅几步左右张望邻近虽有几家居民都静悄悄地闭着门隐隐有哭泣之声。时迁再踅向南去转过一带土墙却是偌大一块空地上面有数十堆柴草。 时迁暗想道:"这是草料场如何无军人看守?"原来城中将士只顾城上御敌却无暇到此处点视。那看守军人听的宋军杀散救兵料城中已不济事各顾性命预先藏匿去了。时迁石秀复身到神祠里取了火种把道人尸上乱草点着;却溜到草场内两个分头去一连上六七处。少顷草场内烘烘火起烈冲天那神祠内也烧将起来。草场西侧一个居民听的火起打着火把出来探听。时迁抢过来劈手夺了火把。石秀道:"待我每去报钮元帅。"居民见两个是军士那敢与他拗。时迁执着火把同石秀一迳望南跑去口里嚷着报元帅见居民房屋下得手的所在又上两把火却丢下火把踅过一边。两个脱下北军号衣躲在僻静处。 城中见四五路火起一时鼎沸起来。钮忠见草场火起急领军士驰往救火。城外见城内火起知是时迁石秀内应并力攻打。宋江同吴用带领解珍解宝驰至城南吴用道:"我的前见那边城垣稍低。"便令秦明等把飞楼逼近城垣。吴用对解珍解宝道:"贼人丧胆军士已罢兄弟努力上城!"解珍带朴刀上飞楼攀女墙一跃而上随后解宝也奋跃上去。两个声喊抢下女墙挥刀乱砍。城上军士本是困顿惊恐又见解珍解宝十分凶猛都乱窜滚下城去。褚亨见二人上城挺来礩了十数合被解宝一朴刀搠翻解珍赶上剁下头来。 此时宋兵从飞楼攀援上城已有百十余人。解珍解宝当先一齐抢杀下城大叫道:"上前的剁做肉泥!"众人杀死石敬秦升砍翻把门军士夺了城门放下吊桥徐宁等众将领兵拥入。徐宁同韩滔领兵杀奔东门安士荣抵敌不住被徐宁戳死夺门放林冲等众将入城。秦明同彭舾领兵抢夺西门放董平等入城。莫真赫仁曹洪被乱兵所杀。杀的横市井血满街衢。钮忠见城门已都被夺了只得上马弃了城池同于玉麟领二百余人出北门便走。未及一里黑暗里突出"黑旋风"李逵"花和尚"鲁智深一个猛将军一个莽和尚拦住去路。正是天罗密布难移步地网高张怎脱身。毕竟钮忠于玉麟性命如何再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十三回 李逵梦闹天池 宋江兵分两路 话说钮忠见盖州已失只得奔走出城与同于玉麟郭信盛本桑英保护而行正撞着李逵鲁智深领步兵截住去路。李逵高叫道:"俺奉宋先锋将令等候你这伙败撮鸟多时了!"轮双斧杀来手起斧落早把郭信桑英砍翻。钮忠吓得魂不附体措手不及被鲁智深一禅杖连盔带头打得粉碎撞下马去。二百余人杀个尽绝。只被于玉麟盛本望刺斜里死命撞出去了。鲁智深道:"留下那两个驴头罢!等他去报信。"仍割下三颗级夺得鞍马盔甲一迳进城献纳。 且说宋江大队人马入盖州城便传下将令先教收灭火不许伤害居民。众将都来献功。宋先锋教军士将级号令各门。天明出榜安抚百姓。将三军人马尽数收入盖州屯驻赏劳三军诸将。功绩簿上标写石秀时迁解珍解宝功次。一面写表申奏朝廷得了盖州尽将府库财帛金宝解赴京师写书由呈宿太尉。此时腊月将终宋江料理军务不觉过了三四日忽报张清病可同安道全来参见听用。宋江喜道:"甚好。明日是宣和五年的元旦却得聚。" 次日黎明众将军公服扑头宋江率领众兄弟望阙朝贺行五拜三叩头礼已毕卸下扑头公服各穿红锦战袍九十二个头领及新降将耿恭齐齐整整都来贺节参拜宋江。宋先锋大排筵席庆贺宴赏众兄弟轮次与宋江称觞献寿。酒至数巡宋江对众将道:"赖众兄弟之力国家复了三个城池。又值元旦相聚欢乐实为罕有。独是公孙胜呼延灼关胜水军头领李俊等八员及守陵川柴进李应守高平史进穆弘这十五兄弟不在面前甚是悒怏。"当下便唤军中头目领二百余名军役各各另外赏劳教即日担送羊酒分头去送到卫州陵川高平三处守城头领交纳兼报捷音。吩咐兀是未了忽报三处守城头领差人到此候贺都宋先锋将令戎事在身不能亲来拜贺。宋江大喜道:"得此信息就如见面一般。"赏劳来人陪众兄弟开怀畅饮尽醉方休。 次日宋先锋准备出东郊迎春因这日子时正四刻又逢立春节候。是夜刮起东北风浓云密布纷纷洋洋降下一天大雪。明日众头领起来看时但见:纷纷柳絮片片鹅毛。空中白鹭群飞江上素鸥翻覆。飞来庭院转旋作态因风;映彻戈矛灿烂增辉荷日。千山玉砌能令樵子怅迷踪;万户银装多少幽人成佳句。正是尽道丰年好丰年瑞若何?边关多荷戟宜瑞不宜多。当下"地星"萧让对众头领说道:"这雪有数般名色:一片的是蜂儿;二片的是鹅毛;三片的是攒三;四片的是聚四;五片唤做梅花;六片唤做六出。这雪本是阴气凝结所以六出应着阴数。到立春以后都是梅花杂片更无六出了。今日虽已立春尚在冬春之交那雪片却是或五或六。"乐和听了这几句议论便走向檐前把衣袖儿承受那落下来的雪片看时真个雪花六出内一出尚未全去还有些圭角内中也有五出的了。乐和连声叫道:"果然!果然!"众人都拥上来看却被李逵鼻中冲出一阵热气把那雪花儿冲灭了。众人都大笑却惊动了宋先锋走出来问道:"众兄弟笑甚么?"众人说:"正看雪花被“黑旋风”鼻气冲灭了。"宋江也笑道:"我已吩咐置酒在宜春圃与众兄弟赏玩则个!" 原来这州治东有个宜春圃圃中有一座雨香亭亭前颇有几株桧柏松梅。当晚众头领在雨香亭语笑喧哗觥筹交错不觉日暮点上灯烛。宋江酒酣闲话中追论起昔日被难时多亏了众兄弟。"我本郓城小吏身犯大罪蒙众兄弟于千万刃之中九死一生之内屡次舍着性命救出我来。当江州与戴宗兄弟押赴市曹时万分是个鬼;到今日却得为国家臣子与国家出力。回思往日之事真如梦中!"宋江说到此处不觉潸然泪下。戴宗花荣及同难的几个弟兄听了这般话也都掉下泪来。 李逵这时多饮了几杯酒酣醉上来一头与众人说着话眼皮儿却渐渐合拢来便用双臂衬着脸已是睡去。忽转念道:"外面雪兀是未止。"心里想着身体未常动弹却像已走出亭子外的一般。看外面时又是奇怪:"原来无雪只管在里面兀坐!待我到那厢去走一回。"离了宜春圃须臾出了州城猛可想起:"阿也!忘带了板斧!"把手向腰间摸时原来插在这里。向前不分南北莽莽撞撞的不知行了多少路却见前面一座高山。无移时行到山前只见山凹里走出一个人来头带折角头巾身穿淡黄道袍迎上前来笑道:"将军要闲步时转过此山是有得意处。"李逵道:"大哥这个山名叫做甚么?"那秀士道:"此山唤做“天池岭”将军闲玩回来仍到此处相会。" 李逵依着他真个转过那山忽见路傍有一所庄院。只听的庄里大闹李逵闯将进去却是十数个人都执棍棒器械在那里打桌击凳把家火什物打的粉碎。内中一个大汉骂道:"老牛子快把女儿好好地与我做浑家万事干休;若说半个不字教你们都是个死!"李逵从外入来听了这几句说话心如火炽口似猓生喝道:"你这伙鸟汉如何强要人家女儿?"那伙人嚷道:"我们是要他女儿干你屁事!"李逵大怒拔出板斧砍去。好生作怪却是不禁砍只一斧砍翻了两三个。那几个要走李逵赶上一连六七斧砍的七颠八倒横满地;单只走了一个望外跑去了。 李逵抢到里面只见两扇门儿紧紧地闭着李逵一脚踢开见里面有个白老儿和一个老婆子在那里啼哭。见李逵抢入来叫道:"不好了打进来了!"李逵大叫道:"我是路见不平的。前面那伙鸟汉被我都杀了你随我来看。"那老儿战战兢兢的跟出来看了反扯住李逵道:"虽是除了凶人须连累我吃官司。"李逵笑道:"你那老儿也不晓得“黑爷爷”。我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见今同宋公明哥哥奉诏征讨田虎。他每见在城中酒我不耐烦出来闲走。莫说那几个鸟汉就是杀了几千也打甚么鸟不禁?"那老儿方揩泪道:"恁般却是好也!请将军到里面坐地。"李逵走进去那边已摆上一桌子酒馔。 老儿扶李逵上面坐了满满地筛一碗酒双手捧过来道:"蒙将军救了女儿满饮此盏。"李逵接过来便老头儿又来劝。一连了四五碗只见先前啼哭的老婆子领了一个年少女子上前叉手双双地道了个万福。婆子便道:"将军在宋先锋部下又恁般奢遮如不弃丑陋情愿把小女配与将军。"李逵听了这句话跳将起来道:"这样腌脏歪货!却可是我要谋你的女儿杀了这几个撮鸟?快夹了鸟嘴不要放那鸟屁!"只一脚把桌子踢翻跑出门来。只见那边一个彪形大汉仗着一条朴刀大踏步赶上来大喝一声道:"兀那黑贼不要走!却这几个兄弟如何都把来杀了?我们是要他家女儿干你甚事?"挺朴刀直抢上来。李逵大怒轮斧来迎与那汉礩了二十余合。那汉礩不过隔开板斧拖着朴刀飞也似跑去。李逵紧紧追赶赶过一个林子猛见许多宫殿。 那汉奔至殿前撇了朴刀在人丛一混不见了那汉只听得殿上喝道:"李逵不得无礼!着他来见朝。"李逵猛省道:"这是德殿前日随宋哥哥在此见朝这是皇帝的所在。"又听得殿上说道:"李逵快俯伏!"李逵藏了板斧上前观看只见皇帝远远的坐在殿上许多官员排列殿前。李逵端端正正朝上拜了三拜心中想道:"阿也!少了一拜!"天子问道:"适你为何杀了许多人?"李逵跪着说道:"这门强要占人女儿臣一时气忿所以杀了。"天子道:"李逵路见不平剿除奸党义勇可嘉赦汝无罪愁汝做了值殿将军。"李逵心中喜欢道:"原来皇帝恁般明白!"一连磕了十数个头便起身立于殿下。 无移时只见蔡京童贯杨戬高俅四个一班儿跪下俯伏奏道:"今有宋江统领兵马征讨田虎逗遛不进终日饮酒伏乞皇上治罪。"李逵听了这句话那把无名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两斧抢上前一斧一个劈下头来大叫道:"皇帝你不要听那贼臣的说话我宋哥哥连破了三个城池见今屯兵盖州就要出兵如何恁般欺诳?"众武见杀了四个大臣都要来捉李逵。李逵□两斧叫道:"敢来捉我把那四个做样!"众人因此不敢动手。 李逵大笑道:"快当!快当!那四个贼臣今日得了当我去报与宋哥哥知道。"大踏步离了宫殿。猛可的又见一座山。看那山时却是适遇见秀士的所在。那秀士兀是立在山坡前又迎将上来笑道:"将军此游得意否?"李逵道:"好教大哥得知适被俺杀了四个贼臣。"那秀士笑道:"原来如此!我原在汾沁之间近日偶游于此知将军等心存忠义我还有紧要说话与将军说。目今宋先锋征讨田虎我有十字要诀可擒田虎。将军须牢牢记着传与宋先锋知道。"便对李逵念道:"要夷田虎族须谐“琼矢镞”。"一连念了五六遍。李逵听他说得有理便依着他温念这十个字。 那秀士又向树林中指道:"那边有一个年老的婆婆在林中坐地。"李逵转身看时已不见了那个秀士。李逵道:"他恁地去得快!我且到林子里去看是甚么人。"抢入林子来果然有个婆子坐着。李逵近前看时却原来是铁牛的老娘呆呆地闭着眼坐在青石上。李逵向前抱住道:"娘呀!你一向在那里苦?铁牛只道被虎了今日却在这里。"娘道:"吾儿我原不曾被虎。"李逵哭着说道:"铁牛今日受了招安真个做了官。宋哥哥大兵见屯北城中铁牛背娘到城中去。"正在那里说猛可的一声响亮林子里跳出一个斑斓猛虎吼了一声把尾一剪向前直扑下来。慌的李逵□板斧望虎砍去用力太猛了双斧劈个空一交扑去却扑在宜春圃雨香亭酒桌上。 宋江与众兄弟追论往日之事正说到浓深处初时见李逵伏在桌上打盹也不在意。猛可听的一声响却是李逵睡中双手把桌子一拍碗碟掀翻溅了两袖羹汁口里兀是嚷道:"娘大虫走了!"睁开两眼看时灯烛辉煌众兄弟团团坐着还在那里酒。李逵道:"啐!原来是梦却也快当!"众人都笑道:"甚么梦?恁般得意!"李逵先说梦见我的老娘原不曾死正好说话却被大虫打断。众人都叹息。李逵再说到杀却奸徒踢翻桌子那边鲁智深武松石秀听了都拍手道:"快当!" 李逵笑道:"还有快当的哩!"又说到杀了蔡京童贯杨戬高俅四个贼臣众人拍着手齐声大叫道:"快当!快当!如此也不枉了做梦!"宋江道:"众兄弟禁声这是梦中说话甚么要紧。"李逵正说到兴浓处揎拳里袖的说道:"打甚么鸟不禁?真个一生不曾做恁般快畅的事。还有一桩奇异梦:一个秀士对我说甚么“要夷田虎族须谐琼矢镞。”他说这十个字乃是破田虎的要诀教我牢牢记着传与宋先锋。"宋江吴用都详解不出。当有安道全听的"琼矢镞"三字正欲启齿说话张清以目视之安道全微笑遂不开口。吴用道:"此梦颇异雪霁便可进兵。"当下酒散歇息一宿无话。 次日雪霁宋江升帐与卢俊义吴学究计议兵分两路东西进征:东一路渡壶关取昭德繇潞城榆社直抵贼巢之后却从大谷到临县会兵合;西一路取晋宁出霍山取汾阳繇分休平遥祁县直抵威胜之西北合兵临县取威胜擒田虎。当下分拨两路将佐: 正先锋宋江管领正偏将佐四十七员:军师吴用林冲索徐宁孙立张清戴宗朱仝樊瑞李逵鲁智深武松鲍旭项充李衮单廷魏定国马麟燕顺解珍解宝宋清王英扈三娘孙新顾大嫂凌振汤隆李云刘唐燕青孟康王定六蔡福蔡庆朱贵裴宣萧让蒋敬乐和金大坚安道全郁保四皇甫端侯健段景住时迁河北降将耿恭 副先锋卢俊义带领正偏将佐四十员:军师朱武秦明杨志黄信欧鹏邓飞雷横吕方郭盛宣赞郝思韩滔彭舾穆春焦挺郑天寿杨雄石秀邹渊邹润张青孙二娘李立陈达杨春李忠孔明孔亮杨林周通石勇杜迁宋万丁得孙龚旺陶宗旺曹正薛永朱富白胜 宋江分派已定再与卢俊义商议道:"今从此处分兵东西征不知贤弟兵取何处?"卢俊义道:"主将遣兵听从哥哥严令安敢拣择?"宋江道:"虽然如此试看天命。两队分定人数写成阄子各拈一处。"当下裴宣写成东西两处阄子宋江卢俊义焚香祷告宋江拈起一阄。只因宋江拈起这个阄来直教三军队里再添几个英雄猛将;五龙山前显出一段奇闻异术。毕竟宋先锋拈着那一处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十四回 关胜义降三将 李逵莽陷众人 话说宋江在盖州分定两队兵马人数写成阄子与卢俊义焚香祷告。宋江拈起一个阄子看时却是东路。卢俊义拈得西路是不必说只等雪净起程。留下花荣董平施恩杜兴拨兵二万镇守盖州。到初六日吉期宋江卢俊义准备起兵。忽报盖州属县阳城沁水两处军民累被田虎残害不得已投顺。今知天兵到来军民擒缚阳城守将寇孚沁水守将陈凯解赴军前。两县耆老率领百姓牵羊担酒献纳城池。宋先锋大喜大加赏劳两处军民给榜抚慰复为良民。宋先锋以寇孚陈凯知天兵到此不来归顺着即斩祭旗以贼人。 是日两路大兵俱出北门花荣等置酒饯送。宋江执对花荣道:"贤弟威振贼军堪为此城之保障。今此城惟北面受敌倘有贼兵当设奇击之以丧贼胆则贼人不敢南窥矣。"花荣等唯唯受命。宋江又执对卢俊义道:"今日出兵却得阳城沁水献俘之喜。二处既平贤弟可以长驱直抵晋宁早建大功生擒贼田虎报效朝廷同享富贵。"卢俊义道:"赖兄弟之威两处不战而服。既奉严令敢不尽心殚力!"宋江又取前日教萧让照依许贯忠图画另写成一轴付与卢俊义收置备用。当下正先锋宋江传令拨兵三队:林冲索徐宁张清领兵一万为前队;孙立朱仝燕顺马麟单廷魏定国汤隆李云领兵一万为后队;宋江与吴用统领其余将佐领兵三万为中军。三队共军兵五万望东北进。副先锋卢俊义辞了宋江花荣等管领四十员将佐军兵五万望西北进征。 花荣董平施恩杜兴饯别宋江卢俊义入城。花荣传令于城北五里外扎两个营寨施恩杜兴各领兵五千设强弓硬弩并诸般火器屯扎以当敌锋;又于东西两路设奇兵埋伏不题。其高平自有史进穆弘陵川自有李应柴进衡州自有公孙胜张清关胜呼延灼各各守御。看官记话头。 且说宋先锋三队人马离盖州行三十余里。宋江在马上遥见前面有座山岭。多样时渐近山下却在马之右。宋江观看那山形势比他山又是不同但见: 万叠流岚鳞次密数峰连峙雁成行。 岭颠崖石如城郭插天云水苍苍。 宋江正在观看山景忽见李逵上前用手指道:"哥哥此山光景与前日梦中无异。"宋江即唤降将耿恭问道:"你在此久必知此山来历。若依许贯忠图上房山在州城东当叫做天池岭。"李逵道:"梦中那秀士正是说天池岭我却忘了。"耿恭道:"此山果是天池岭其颠石崖如城郭一般昔人避兵之处。近来土人说此岭有灵异夜间石崖中往往有红光照曜。又有樵者到崖畔有异香扑鼻。"宋江听罢便道:"如此却符合李逵的梦。"是日兵行六十里安营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壶关之南离关五里下寨。 却说壶关原在山之东麓山形似壶汉时始置关于此因此叫做壶关。山东有抱犊山与壶关山麓相连。壶关正在两山之中离昭德城南八十里外乃昭德之险隘。上有田虎手下猛将八员精兵三万镇守。那八员猛将是谁: 山士奇6辉史定吴成 仲良云宗武伍肃竺敬 却说山士奇原是沁州富户子弟膂力过人好使棒;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拒敌有功伪受兵马都监之职。惯使一条四十斤重浑铁棍武艺精熟。田虎闻朝廷差宋江等兵马前来特差他到昭德挑选精兵一万协同6辉等镇守壶关。彼处一应调遣俱得便宜行事不必奏闻。 山士奇到壶关知盖州失守料宋兵必来取关日月厉兵秣马准备迎敌。忽报宋兵已到关南五里外扎营士奇整点马军一万同史定竺敬仲良各各披挂上马领兵出关迎敌与宋兵对阵。两边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里花腔□鼓擂杂彩绣旗摇。北阵门旗开处一将立马当先。看他怎生结束: 凤翅明盔稳戴鱼鳞铠甲重披。锦红袍上织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纯钢铁棍紧挺青毛马频嘶。壶关新到大将军山都监士奇便是。 山士奇高叫:"水草寇敢来侵犯我边疆?"那边"豹子头"林冲骤马出阵喝道:"助虐匹夫天兵到来兀是抗拒!"捻矛纵马直抢士奇。二将抢到垓心两军呐喊二骑相交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啼撩乱礩经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林冲暗暗喝采。竺敬见士奇不能取胜拍马飞刀助战那边"没羽箭"张清飞马接住。四骑马在阵前两对儿杀。张清与竺敬礩至二十余合张清力怯拍马便走。竺敬骤马赶来张清带住花向锦袋内取一石子扭过身躯觑定竺敬面门一石子飞去喝声道:"着!"正中竺敬鼻凹翻身落马鲜血迸流。张清回马捻枪来刺北阵里史定仲良双出死救得脱。 关上见打翻一将恐士奇有失遂鸣金收兵。宋江亦令鸣金收兵回寨与吴用商议道:"今日打翻一员贼将少挫锐气。我见山势险峻关形壮固用何良策可破此关。"林冲道:"来日扣关搦战一定要杀却那个贼将众兄弟迸力冲杀上去。"吴用道:"将军不可造次!孙武子云:“不可胜者守也;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当自守彼敌可胜则攻之尔。"宋江道:"军师之言甚善。" 次日林冲张清来禀宋先锋要领兵搦战。宋江吩咐道:"纵使战胜亦不得轻易上关。再令徐宁索领兵接应。"当下林冲张清领五千军马在关下摇旗擂鼓辱骂搦战从辰至午关上不见动静。林冲与张清却待要回寨猛听的关内一声炮响关门开处山士奇同伍肃史定吴成仲良领兵二万冲杀下来。 林冲对张清道:"贼人乘我之疲我等努力向前。"后队索徐宁领兵一齐上前。两边列阵更不打话寻对杀。林冲礩伍肃。士奇出马张清捻朵花接住。吴成史定双出索挥斧跃马力敌二将。当下两军迭声呐喊七骑马在征尘影里杀气业中灯影般捉对儿杀。正礩到酣闹处"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只一矛将伍肃戮下马来。吴成史定两个战索兀是力怯见那边伍肃落马史定急卖个破绽拍马望本阵奔去。吴成见史定败阵隔开斧要走被索挥斧砍为两段。山士奇见折了二将拨马回阵。张清赶上手起一石子打着脑后头盔铿然有声惊的士奇伏鞍而走。仲良急领兵进关被林冲等驱兵冲杀过来北军大败。山士奇领兵乱撺入关闭门不迭。林冲等直杀至关下被关上矢石打射下来因此不能得入。林冲左臂早中一矢收兵回寨。宋江令安道全疗治林冲箭疮幸的甲厚不致伤重不在话下。 且说山士奇进关计点军士折去二千余名又折了二将。对众商议:一面差人往威胜晋王处说宋江等兵强将猛难以抵敌乞添差良将镇守庶保无虞一面密约抱犊山守将唐斌仲容崔野领精兵悄地出抱犊之东抄宋兵之后。约定日期放炮为号我这里领兵出关冲杀下来两路夹攻必获全胜。当下计议已定坚守关隘只等唐斌处消息不题。 再说宋先锋见壶关险阻急切不能破相拒半月有余正在帐中纳闷忽报卫州关将军差人驰书到来内有机密事情。宋江与吴用连忙拆开观看书中说: 抱犊山寨主唐斌原是蒲东军官;为人勇敢刚直素与关某结义。被势豪陷害唐斌忿怒杀死仇家官府追捕紧急。那时自蒲东南下欲投梁山路经此山被邦。当下唐斌与本山头目仲容崔野争礩崔二人都不能赢他因此请唐斌上山让他为寨主。旧年因田虎侵夺壶关要他降顺唐斌本意不肯后见势孤勉强降顺。却只在本山驻扎为壶关犄角以备南兵。近闻关某镇守卫州新岁元旦唐斌单骑潜至卫州诉说向来衷曲。他久慕兄长忠义本欲归顺天朝投降兄长麾下建功赎罪。关某单骑同唐斌到抱犊山见仲容崔野二人爽亮毫无猥琐之态。二人亦欲归顺密约相机献关以为进身之资。 宋江详悉来书与吴用计议按兵不动只看关内动静然后策应。 却说山士奇差人密约唐斌悄地出兵军人回报:"目今月明如昼待月晦进兵务使敌人不觉为妙。"士奇道:"也见得是。"一连过了十几日宋军也不来攻打忽报唐斌领数骑从抱犊山侧驰至关内。须臾唐斌到关参见山士奇。唐斌道:"今夜三更仲容崔野领兵一万潜出抱犊山之东人披软战马摘銮铃黎明必到宋兵寨后这里可准备出关接应。"士奇喜道:"两路夹击宋兵必败!"士奇置酒管待。至暮唐斌上关探望道:"奇怪星光下却像关外有人哨探的。"一头说便向亲随军士箭壶中取两枝箭望关外射去。也是此关合破关外真个有几个军卒奉宋先锋将令在黑影里潜探关中消息。唐斌那枝箭可可地射着一个军卒右股;但射的股肉疼痛却似无箭镞的。军士怪异取箭细看原来有许多绢帛紧紧缠缚着箭镞。军卒知有别情飞奔至寨中报至宋先锋。宋江在灯烛之下拆开看时内有蝇头细字几行却是唐斌密约:次日黎明献关有仲容崔野领兵潜至先锋寨后只等炮响关内杀出接应。那时唐斌在彼乘机夺关。宋先锋乞准备进关。 宋江看罢与吴用密议准备。吴用道:"关将军料无差误;然敌兵出我之后不可不做准备。当令孙立朱仝单廷魏定国燕顺领兵一万卷旗息鼓潜往寨后。如遇崔二将兵到勿令彼遽逼营寨直待我兵已得此关听放轰天子母号炮方可容地近前。再令徐宁索领兵五千潜往寨东埋伏;林冲张清领兵五千潜往寨西埋伏。只听寨内炮响两路齐出接应合兵冲杀上关。万一我兵中彼奸计即来救应。"宋江道:"军师筹画甚善?"当下依议传令众将遵守准备去了。 再说山士奇在关内得唐斌消息专听宋兵寨后炮声。候至天明忽听得关南连珠炮响唐斌同士奇上关眺望见宋军寨后尘起旌旗错乱。唐斌道:"此必崔二将兵到可出关接应?"山士奇同史定领精兵一万先出关冲杀令唐斌6辉领兵一万随后策应却令竺敬仲良驻扎关上。当下宋兵见关上冲出兵来望后急退。山士奇当先驱兵卷杀过来猛听的一声炮响宋兵左右撞出两彪军马杀奔前来。唐斌见宋兵两队杀出急回马领兵抢上关来横矛立马于门外。 山士奇史定正在分头杀宋寨中又一声炮响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标枪牌手滚杀过来。山士奇知有准备急招回马上关关前一将立马大叫道:"唐斌在此壶关已属宋朝山士奇可下马投降?"手起一矛早把竺敬戮死。山士奇大惊罔知所措领数十骑望西抵死冲突去了。林冲张清要夺关隘也不来追赶领兵杀上关来。那时李逵等步兵轻捷已抢上关即放号炮同唐斌赶杀把关军士夺了壶关。仲良被乱兵所杀。关外史定被徐宁搠翻。北兵四散逃窜弃下盔甲马匹无数杀死二千余人生擒五百余名降者甚众。 须臾宋先锋等大兵次第入关唐斌下马拜见宋江道:"唐某犯罪闻先锋仁义那时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唐某得随鞭镫实满平生之愿。"说罢又拜。宋江答礼不迭慌忙扶起道:"将军归顺朝廷同宋某荡平叛逆宋某回朝保奏天子自当优叙。"次后孙立等众将与同仲容崔野领两路兵马屯扎关外听令。宋江传令崔二将入关相见。孙立等统领兵马且屯扎关外。仲容崔野进关参拜宋先锋道:"某崔某有缘得侍麾下愿效犬马。"宋江大喜道:"将军等同赚此关功勋不小。宋某于功绩簿上一一标记明白。"即令设宴与唐斌等二人庆贺;一面计点关内外军士新降兵二万余人获战马一千余匹。众将都来献功。宋先锋赏劳将佐军兵已毕宋江问唐斌昭德关中兵将多寡。唐斌道:"城内原有三万兵马山士奇选出一万守关今城中兵马尚有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 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杨春牛庚蔡泽" 唐斌又道:"田虎恃壶关为昭德屏障壶关已破田虎失一臂矣。唐某不才愿为前部去打昭德。"当下陵川降将耿恭愿同唐斌为前部宋江依允。少顷宋江对仲容崔野道:"两位素居抱犊山知彼情形威风久着。宋某欲令二位管令本部人马仍往抱犊屯扎以当一面。待宋某打破昭德那时请将军相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仲容崔野同声答道:"先锋之令安敢不遵?"当下酒罢崔辞别宋先锋往抱犊去了。 次日宋先锋升帐令戴宗往晋宁卢先锋处探听军情来回报。戴宗遵令起程不题。宋江与吴用计议分拨军马攻打昭德。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却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至恐内外冲突不便。又令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步兵五百为游兵往来接应;令孙立朱仝燕顺领兵进关同樊瑞马麟管领兵马镇守壶关。分拨已定宋先锋与吴学究统领其余将佐拔寨起行离昭德城南十里下寨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田彪告急申奏知田虎说宋兵势大壶关晋宁两处危急。田虎升殿与众人计议兵救援。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个人戴黄冠身披鹤氅上前奏道:"臣启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 那人姓乔单名个冽字。其先原是陕西泾原人。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那乔冽八岁好使弄棒偶游崆峒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也曾往九宫县二仙山访道罗真人不肯接见令道童传命对乔冽说:"你攻于外道不悟玄微待你遇德魔降然后见我。"乔冽艴然而返自恃有术游浪不。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后来到安定州。本州亢阳五个月雨无涓滴。州官出榜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揭榜上坛甘霖大澍。州官见雨足把这信赏钱不在意了。也是乔冽合当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与本州库吏最密当下探知此事他便撺掇库吏把信赏钱大半孝顺州官其余侵来入己。何才与库吏借贷也拈得些儿油水。库吏却将三贯钱把与乔冽道:"你有恁般高术要这钱也没用头。我这里正项钱粮兀自起解不足东挪西撮。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6续支取。"乔冽听了大怒道:"信赏钱原是本州富户协助的你如何恣意侵猺?库藏粮饷都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打死你这污滥腌脏也与库藏除了一蠹?"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是酒色淘虚的人更兼身体肥胖未动手先是气喘那里架隔得住。当下被乔冽拳头脚踢痛打一顿狼狈而归卧四五日呜呼哀哉伤重而死。库吏妻孥在本州投了状词。州官也七分猜着是因信赏钱弄出这事来。押纸公差人勾捉凶身乔冽对问。乔冽探知此事连夜逃回泾原收拾同母离家逃奔到威胜更名改姓扮做"全真"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做道清。未几田虎作乱知道清有术勾引入伙捏造妖言逞弄幻术煽惑愚民助田虎侵夺州县。田虎每事靠道清做主伪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之职。那时方出姓因此都称他做国师乔道清。 当下乔道清启奏田虎愿部领军马往壶关拒敌。田虎道:"国师恁般替寡人分忧!"说还未毕又见殿帅孙安上殿启奏:"臣愿领军马去援晋宁。"田虎加封乔道清孙安为征南大元帅各拨兵马二万前去。乔道清又奏道:"壶关危急臣选轻骑星驰往救。"田虎大喜令枢密院分拨兵将随从乔道清孙安进征。枢密院得令选将拨兵交付二人。乔道清孙安即日整点军马起程。 那个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他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诉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伪受殿帅之职。今日统领十员偏将军马二万往救晋宁。那十员偏将是谁乃是: 梅玉秦英金祯6清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6芳 那十员偏将都伪授统制之职。当下孙安辞别乔道清统领军马晋宁进不题。 再说乔道清将二万军马着团练聂新冯舾统领随后自己同四员偏将先行。那四员: 雷震倪麟费珍薛灿 那四员偏将都伪授总管之职随着乔道清管领精兵二千星夜望昭德进。不则一日来到昭德城北十里外前骑探马来报:"昨日被宋兵打破壶关目今分兵三路攻打昭德城池。"乔道清闻报大怒道:"这们恁般无礼!教他认俺的手段。"领兵飞奔前来。正遇唐斌耿恭领兵攻打北门。忽报西北上有二千余骑到来唐斌耿恭列阵迎敌。乔道清兵马已到两阵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尚离一箭之地。唐斌耿恭看见北阵前四员将佐簇拥着一个先生立马于红罗宝盖下。那先生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沿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彩丝□足穿云头方赤舄。仗一口锟铁古剑坐一匹雪花银马。八字眉碧眼落腮胡四方口声与钟相似。 那先生马前皂旗上金写两行十九个大字乃是:"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征南大元帅乔。"耿恭看罢惊骇道:"这个人利害!"两军未及交锋恰遇李逵等五百游兵突至李逵便欲上前。耿恭道:"此人是晋王手下第一个了得的会行妖术最是利害。"李逵道:"俺抢上去砍了那撮鸟却使甚么鸟术?"唐斌也说:"将军不可轻敌。"李逵那里肯听挥板斧冲杀上去鲍旭项充李衮恐李逵有失领五百团牌标手一齐滚杀过去。 那先生呵呵大笑喝道:"这不得狂逞!"不慌不忙把那口宝剑望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好好地白日青天霎时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更有一团黑气把李逵等五百余人罩住却似摄入黑漆皮袋内一般眼前并无一隙亮光一毫也动挥不得耳畔但听的风雨之声却不知身在何处。任你英雄好汉不能插翅飞腾。你便火金刚怎逃地网天罗;八臂哪吒难脱龙潭虎窟。毕竟李逵等众人危困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十七回 陈观谏官升安抚 琼英处女做先锋 话说当下吴用对宋江道:"城中军马单弱前日恃乔道清妖术今知乔道清败困外援不至如何不惊恐。小弟今晨上云梯观望见守城军士都有惊惧之色。今当乘其惊惧开以自新之路明其利害之机城中必缚将出降兵不血刃此城唾手可得。"宋江大喜道:"军师之谋甚善!"当下计议写成数十道晓谕的兵檄。其词云: 大宋征北正先锋宋江示谕昭德州守城将士军民人等知悉:田虎叛逆法在必诛其余胁从情有可原。守城将士能反邪归正改过自新率领军民开门降纳定行保奏朝廷赦罪录用。如将士怙终不悛尔等军民俱系宋朝赤子当兴举大义擒缚将士归顺天朝。为的定行重赏奏请优叙。如执迷逡巡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孑遗靡有。特谕。 宋江令军士将晓谕拴缚箭矢四面射入城中;传令各门稍缓攻击看城中动静。次日平明只听得城中呐喊振天四门竖起降旗守城偏将金鼎黄钺聚集军民杀死副将叶声牛庚冷宁将三个级悬挂竿挑示宋军。牢中放出李逵鲁智深武松刘唐鲍旭项充李衮唐斌俱用轿扛统领其余将佐兵马二万望汾阳进征。戴某昨日于晋宁起程替孙安也作起神行法。今日于路已闻得兄长兵围昭德乔道清被困。比及到城外又知兄长大兵进城特来参见哥哥。孙安现在府门外伺候。" 宋江大喜令戴宗引孙安进见。戴宗遵令领孙安入府上前参见。宋江看孙安轩昂魁伟一表非俗下琓迎接。孙安纳头便拜道:"孙某抗拒大兵罪该万死!"宋江答拜不迭道:"将军反邪归正与宋某同灭田虎回朝报奏朝廷自当录用。"孙安拜谢起立。宋先锋命坐置酒管待。孙安道:"乔道清妖术利害今幸公孙先生解破。"宋江道:"公孙一清欲降服他授以正法。今围困三四日尚未有降意。"孙安道:"此人与孙某最厚当说他来降。"当下宋先锋令戴宗同孙安出北门到公孙胜寨中。相见已毕戴宗孙安将来意备细对公孙胜说了。一清大喜即令孙安入岭寻觅乔道清。孙安领命单骑上岭。 却说乔道清与费珍薛灿与十五六个军士藏匿在神农庙里与本庙道人借索些粗充。这庙里只有三个道人被乔道清等将他累月募化积下的饭来都尽了又见他人众;只得忍气吞声。是日乔道清听得城中呐喊便出庙登高崖了望见城外兵已解围门内有人马出入知宋兵已是入城。正在嗟叹忽见崖畔树林中走出一个樵者腰插柯斧将扁担做个杖一步步捉脚儿走上崖来。口中念着个歌儿道: 上山如挽舟下山如顺流。 挽舟当自戒顺流常自繇。 我今上山者预为下山谋。 乔道清听了这六句樵歌心中颇觉恍然便问道:"你知城中消息么?"樵叟道:"金鼎黄钺杀了副将叶声已将城池归顺宋朝:宋江兵不血刃得了昭德。"乔道清道:"原来如此!"那樵者说罢转过石崖望山坡后去了。乔道清又见一人一骑寻路上岭渐近庙前。乔道清下崖观看了一惊原来是殿帅孙安。他为何便到此处?孙安下马上前叙礼毕乔道清忙问:"殿帅领兵往晋宁为何独自到此?岭下有许多军马如何不拦挡?"孙安道:"好教兄长得知。……"乔道清见孙安不称国师已有三分疑虑。孙安道:"且到庙中细细备述。"二人进庙费珍薛灿都来相见毕孙安方把在晋宁被获投降的事说了一遍。乔道清默然无语。 孙安道:"兄长休要狐疑。宋先锋等十分义气我等投在麾下归顺天朝后来亦得个结果。孙某此来特为兄长。兄长往时曾访罗真人否?"乔道清忙问:"你如何知道?"孙安道:"罗真人不接见兄长令童子传命说你后来“遇德魔降”这句话有么?"乔道清连忙答道:"有有。"孙安道:"破兄长法的这个人你认得么?"乔道清道:"他是我对头:只知他是宋军中人却不知道他的来历。"孙安道:"则他便是罗真人徒弟叫做公孙胜宋先锋的副军师。这句法语也是他对小弟说的。此城叫做昭德兄长法破可不是合了“遇德魔降”的说话!公孙胜专为真人法旨要点化你同归正道所以将兵马围困不上山来擒捉。他既法可以胜你他若要害你此又何难?兄长不可执迷。"乔道清言下大悟遂同孙安带领费珍薛灿下岭到公孙胜军前。 孙安先入营报知公孙胜出寨迎接。乔道清入寨拜伏请罪道:"蒙法师仁爱为乔某一人致劳大军乔某之罪益深!"公孙胜大喜答拜不迭以宾礼相待。乔道清见公孙胜如此义气便道:"乔某有眼不识好人今日得待法师左右平生有幸。"公孙胜传令解围樊瑞等众将四面拔寨都起。公孙胜率领乔道清费珍薛灿入城参见宋先锋。宋江以礼相待用好言抚慰。乔道清见宋江谦和愈加钦服。少顷樊瑞单廷魏定国林冲张清都到。宋江传令将军马尽数收入城中屯驻。 当下宋江置酒庆贺。席间公孙胜对乔道清说:"足下这法上等不比诸佛菩萨累劫修来证入虚空三昧自在神通;中等不比蓬莱三十六洞真仙准几十年抽添水火换髓移筋方得形度世游戏造化。你不过凭着符咒袭取一时盗窃天地之精英假借鬼神之运用在佛家谓之“金刚禅邪法”在仙家谓之“幻术”。若认此法便可凡入圣岂非毫千里之谬!"乔道清听罢似梦方觉。当下拜公孙胜为师。宋江等听公孙胜说的明白玄妙都称赞公孙胜的神功道德。当日酒散一宿无话。 次日宋江令萧让写表申奏朝廷得了晋宁昭德二府;写书申呈宿太尉报捷其卫州晋宁昭德盖州陵川高平六府州县缺的官乞太尉择贤能堪任的奏请补更替将领征进。当下萧让书写停当宋江令戴宗捧即日起程。 戴宗遵令拴缚行囊包里捧表书札选个轻捷军士跟随辞别宋先锋作起神行法次日便到东京。先往宿太尉府中呈递书札恰遇宿太尉在府。戴宗在府前寻得个本府杨虞候先送了些人事银两然后把书札相烦转达太尉。杨虞候接书入府。少顷杨虞候出来唤道:"太尉有钧旨呼唤头领。"戴宗跟随虞候进府只见太尉正在厅上坐地拆书观看。戴宗上前参见。 太尉道:"正在紧要的时节来的恁般凑巧!前日正被蔡京童贯高俅在天子面前劾奏你的哥哥宋先锋覆军杀将丧师辱国大肆诽谤欲皇上加罪。天子犹豫不决却被右正言陈上疏劾蔡京童贯高俅诬陷忠良排挤善类说汝等兵马已渡壶关险隘乞治蔡京等欺妄之罪。以此忤了蔡太师寻他罪过。昨日奏过天子说陈撰《尊尧录》;他尊神宗为尧即寓讪陛下之意乞治陈讪上之罪。幸的天子不即加罪。今日得汝捷报不但陈有颜连我也放下许多忧闷。明日早朝我将汝奏捷表上达。"戴宗再拜称谢出府觅个寓所安歇听候不在话下。 且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道君皇帝在德殿朝见武。宿太尉拜舞山呼毕将宋江捷表奏闻说宋江等征讨田虎前后共克复六府州县今差人捧捷表上闻。天子龙颜欣悦。宿元景又奏道:"正言陈撰《尊尧录》以先帝神宗为尧陛下为舜尊尧何得为罪?陈素刚正不屈遇事敢言素有胆略乞陛下加封陈官爵敕陈到河北监督兵马必成大功。"天子准奏随即降旨:"陈于原官上加升枢密院同知着他为安抚统领御营军马二万前往宋江军前督战;并赏赐银两犒劳将佐军卒。"当下朝散宿太尉回到私第唤戴宗打回书。戴宗已知有了圣旨拜辞宿太尉离了东京作起神行法次日已到昭德城中。往返东京刚刚四日。 宋江正在整点兵马商议进征见戴宗回来忙问奏闻消息。戴宗将宿太尉回书呈上。宋江拆开看罢将书中备细一一对众头领说知。众人都道:"难得陈安抚恁般肝胆我每也不枉在这里出力。"宋江传令待接了敕旨然后进征众将进征众将遵令在城屯驻不在话下。 却说昭德城北潞城县是本府属县。城中守将池方探知乔道清围困时便星夜差人到威胜田虎处申报告急。田虎手下伪省院官接了潞城池方告急申正欲奏知田虎忽报晋宁已失御弟三大王田彪只逃得性命到此。言说未毕恰好田彪已到。田彪同省院官入内拜见田虎。田彪放声大哭说:"宋兵势大被他打破晋宁城池杀了儿子田实臣只逃得性命至此:失地丧师臣该万死!"说罢又哭。那边省院官又启奏道:"臣适接得潞城守将池方申说乔国师已被宋兵围困昭德危在旦夕。" 田虎闻奏大惊会集武众官右丞相太师卞祥枢密官范权统军大将马灵等当廷商议:"即日宋江侵夺边界占了我两座大郡杀死众多兵将乔道清已被他围困汝等如何处置?"当有国舅邬梨奏道:"主上勿忧!臣受国恩愿部领军马克日兴师前往昭德务要擒获宋江等众恢复原夺城池。"那邬梨国舅原是威胜富户。邬梨入骨好使棒两臂有千斤力气开的好硬弓惯使一柄五十斤重泼风大刀。田虎知他幼妹大有姿色便娶来为妻遂将邬梨封为枢密称做国舅。当下邬梨国舅又奏道:"臣幼女琼英近梦神人教授武艺觉来便是膂力过人。不但武艺精熟更有一件神异的手段手飞石子打击禽鸟百百中近来人都称他做“琼矢镞”。臣保奏幼女为先锋必获成功。"田虎随即降旨封琼英为郡主。邬梨谢恩方毕又有统军大将马灵奏道:"臣愿部领军马往汾阳退敌。"田虎大喜都赐金印虎牌赏赐明珠珍宝邬梨马灵各拨兵三万便起兵前去。 不说马灵统领偏牙将佐军马望汾阳进。且说邬梨国舅领了王旨兵符下教场挑选兵马三万整顿刀弓箭一应器械。归弟领了女将琼英为前部先锋入内辞别田虎摆布起身。琼英女领父命统领军马迳奔昭德来。只因这女将出征有分教贞烈女复不共戴天之仇英雄将成琴瑟伉俪之好。毕竟不知女将军怎生搦战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十八回 张清缘配琼英 吴用计鸩邬梨 话说邬梨国舅令郡主琼英为先锋自己统领大军随后。那琼英年方一十六岁容貌如花的一个处*女原非邬梨亲生的。他本宗姓仇父名申祖居汾阳府介休县地名绵上。那绵上即春秋时晋公求介之推不获以绵上为之田就是这个绵上。那仇申颇有家赀年已五旬尚无子嗣;又值丧偶续娶平遥县宋有烈女儿为继室生下琼英。年至十岁时宋有烈身故宋氏随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丧。那平遥是介休邻县相去七十余里。宋氏因路远仓率留琼英在家吩咐主管叶清夫妇看管伏侍。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突出一伙强人杀了仇申赶散庄客将宋氏掳去。庄客逃回报知叶清。那叶清虽是个主管倒也有些义气也会使轿捧。妻子安氏颇是谨慎当下叶清报知仇家亲族一面呈报官司捕捉强人;一面埋葬家主尸。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家业。叶清同妻安氏两口儿看管小主女琼英。 过了一年有余值田虎作乱占了威胜遣邬梨分兵掠到介休绵上抢劫赀财掳掠男妇那仇氏嗣子被乱兵所杀叶清夫妇及琼英女都被掳去。那邬梨也无子嗣见琼英眉清目秀引来见老婆倪氏。那倪氏从未生育的一见琼英便十分爱他却似亲生的一般。琼英从小聪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脱生又举目无亲见倪氏爱他便对倪氏说向邬梨讨了叶清的妻安氏进来。因此安氏得与琼英坐卧不离。那叶清被掳时他要脱身逃走却思想琼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这点骨血我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机会同他每脱得患难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因此只得随顺了邬梨。征战有功邬梨将安氏给还叶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帅府传递消息与琼英邬梨又奏过田虎封叶清做个总管。 叶清后被邬梨差往石室山采取木石。部下军士向山冈下指道:"此处有块美石白赛霜雪一毫瑕疵儿也没有。土人欲采取他却被一声霹雳把几个采石的惊死半晌方醒。因此人都指相戒不敢近他。"叶清听说同军士到冈下看时众人声喊都叫道:"奇怪!适兀是一块白石却怎么就变做一个妇人的骸。"叶清上前仔细观看恁般奇怪原来是主母宋氏的尸面貌兀是如生头面破损处却似坠冈撞死的。 叶清惊讶涕泣正在没理会处却有本部内一个军卒他原是田虎手下的马圉当下将宋氏被掳身死的根因一一备细说道:"昔日大王初起兵的时节在介休地方掳了这个女子欲将他做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哄大王放了绑缚行到此处被那女子将身撺下高冈撞死。大王见他撞死叫我下冈剥了他的衣服饰。是小的伏侍他上马又是小的剥他的衣服面貌认得仔细千真万真是他。今已三年有余骸如何兀是好好地?"叶清听罢把那无穷的眼泪都落在肚里去了。便对军士说:"我也认得不错却是我的旧邻宋老的女儿。"叶清令军士挑土来掩上前看时仍旧是块白石。众人十分惊讶叹息自去干那采石的事。事毕叶清回到威胜将田虎杀仇申掳宋氏宋氏守节撞死这段事教安氏密传与琼英知道。 琼英知了这个消息如万箭攒心日夜吞声饮泣珠泪偷弹思报父母之仇时刻不忘。从此每夜合眼便见神人说:"你欲报父母之仇待我教你武艺。"琼英心灵性巧觉来都是记得他便悄地拿根棒拴了房门在房中演习。自此日久武艺精熟不觉挨至宣和四年的季冬琼英一夕偶尔伏几假寐猛听的一阵风过便觉异香扑鼻。忽见一个秀士头戴折角巾引一个缘袍年少将军来教琼英飞石子打击。那秀士又对琼英说:"我特往高平请得“天捷星”到此教汝异术救汝离虎窟报亲仇。此位将军又是汝宿世姻缘。"琼英听了"宿世姻缘"四字羞赧无地忙将袖儿遮脸。动手却把桌上剪刀拨动铿然有声。猛然惊觉寒月残灯依然在目似梦非梦。琼英兀坐呆想了半晌方歇息。 次日琼英尚记得飞石子的法便向墙边拣取瞈卵般一块圆石不知高低试向卧房脊上的鸱尾打去正打个着一声响亮把个鸱尾打的粉碎乱纷纷抛下地来。却惊动了倪氏忙来询问。琼英将巧言支吾道:"夜来梦神人说:“汝父有王侯之分特来教导你的异术武艺助汝父成功。”适试将石子飞去不想正打中了鸱尾。"倪氏惊讶便将这段话报知邬梨。那邬梨如何肯信随即唤出琼英询问便把、刀、剑、戟、棍、棒、叉、钯试他果然件件精熟。更有飞石子的手段百百中。邬梨大惊想道:"我真个有福分天赐异人助我。"因此终日教导琼英驰马试剑。 当下邬梨家中将琼英的手段传出去哄动了威胜城中人都称琼英做"琼矢镞"。此时邬梨欲择佳匹配琼英。琼英对倪氏说道:"若要匹配只除是一般会打石的;若要配与他人奴家只是个死。"倪氏对邬梨说了。邬梨见琼英题目太难把择事遂尔停止。今日邬梨想着王侯二字萌了异心因此保奏琼英做先锋欲乘两家争礩他于中取事。当下邬梨挑选军兵拣择将佐离了威胜;拨精兵五千令琼英为先锋;自己统领大军随后进征。 不说邬梨琼英进兵却说宋江等在昭德俟候迎接陈安抚。一连过了十余日方报陈安抚军马已到。宋江引众将出郭远远迎接入到昭德府内歇下权为行军帅府。诸将头目尽来参见施礼已毕。陈安抚虽是素知宋江等忠义却无繇与宋江觌面相会。今日见宋江谦恭仁厚愈加钦敬说道:"圣上知先锋屡建奇功特差下官到此监督就赏赐金银缎疋车载前来给赏。"宋江等拜谢道:"某等感安抚相公极力保奏今日得受厚恩皆出相公之赐。某等上受天子之恩下感相公之德宋江等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陈安抚道:"将军早建大功班师回京天子必当重用。"宋江再拜称谢道:"请烦安抚相公镇守昭德小将分兵攻取田虎巢穴教他尾不能相顾。"陈安抚道:"下官离京时已奏过圣上将近日先锋所得州县见今缺的府县官员尽已下该部行推补勒限起程不日便到。" 宋江一面将赏赐表散军将;一面写下军帖差"神行太保"戴宗往各府州县镇守头领处传令俟新官一到即行交代勒兵前来听调。到各府州备令已了再往汾阳探听军情回报。宋江又将河北降将唐斌等功绩申呈陈安抚就荐举金鼎黄钺镇守壶关抱犊更替孙立朱仝等将佐前来听用。陈安抚一一依允。 忽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道:"田虎差马灵统领将佐军马往救汾阳又差邬梨国舅同琼英郡主统领将佐从东杀至襄垣了。"宋江听罢与吴用商议分拨将佐迎敌。当下降将乔道清说道:"马灵素有妖术亦会神行法暗藏金砖打人百百中。小道蒙先锋收录未曾出得气力愿与吾师公孙一清同到汾阳说他来降。"宋江大喜即拨军马二千与公孙胜乔道清带领前去。二人辞别宋江即日领军马起程望汾阳去了不题。 再说宋江传令索、徐宁、单廷、魏定国、汤隆、唐斌、耿恭统领军马二万攻取潞城县;再令王英、扈三娘、孙新、顾大嫂领骑兵一千先行哨探北军虚实。宋江辞了陈安抚统领吴用、林冲、张清、鲁智深、武松、李逵、鲍旭、樊瑞、项充、李衮、刘唐、解珍、解宝、凌振、裴宣、萧让、宋清、金大坚、安道全、蒋敬、郁保四、王定六、孟康、乐和、段景住、朱贵、皇甫端、侯健、蔡福、蔡庆及新降将孙安共正偏将佐三十一员军马三万五千离了昭德望北进。 前队哨探将佐王英等已到襄垣县界五阴山北早遇北将叶清盛本哨探到来。两军相撞擂鼓摇旗。北将盛本立马当先;宋阵里王英骤马出阵更不打话拍马捻直抢盛本。两军呐喊盛本挺纵马迎住。二将礩敌十数合之上扈三娘拍马舞刀来助丈夫杀。盛本敌二将不过拨马便走。扈三娘纵马赶上挥刀把盛本砍翻撞下马来。王英等驱兵掩杀叶清不敢抵敌领兵马急退。宋兵追赶上来杀死军士五百余人其余四散逃窜。叶清止领得百余骑奔至襄垣城南二十里外。琼英军马已到扎寨。 原来叶清于半年前被田虎调来同主将徐威等镇守襄垣。近日听得琼英领兵为先锋叶清禀过主将徐威领本部军马哨探欲乘机相见主女。徐威又令偏将盛本同去却好被扈三娘杀了恰遇琼英兵马。当下叶清入寨参见主女见主女长大虽是个女子也觉威风凛凛也像个将军。琼英认得是叶清叱退左右对叶清道:"我今日虽离虎窟手下止有五千人马父母之仇如何得报。欲脱身逃遁倘彼知觉反罹其害。正在踌躇却得汝来。"叶清道:"小人正在思想计策却无门路。倘有机会即来报知。"说还未毕忽报南军将佐领兵追杀到来。琼英披挂上马领军迎敌。 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边列成阵势。北阵里门旗开处当先一骑银马上坐着个少年美貌的女将。怎生模样但见: 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踏宝镫鞋翘尖红提画戟手舒嫩玉。柳腰端跨叠胜带紫色飘摇;玉体轻盈挑绣袍红霞笼罩。脸推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锦袋暗藏打将石年方二八女将军。 女将马前旗号写的分明:"平南先锋将郡主琼英。"南阵军将看罢个个喝采。两阵里花腔鼍鼓喧天杂彩绣旗闭日。"矮脚虎"王英看见是个美貌女子骤马出阵挺飞抢琼英两军呐喊那琼英拍马捻戟来战。二将礩到十数余合王矮虎拴不住意马心猿法都乱了。琼英想道:"这可恶!"觑个破绽只一戟刺中王英左腿。英两脚蹬空头盔倒罩撞下马来。扈三娘看见伤了丈夫大骂:"贼拨贱小淫妇儿焉敢无礼!"飞马抢出来救王英。琼英挺戟接住杀。王英在地挣扎不起北军拥上来捉王英那边孙新顾大嫂双出死救回阵。顾大嫂见扈三娘礩琼英不过使双刀拍马上前助战。 三个女将六条臂膊四把钢刀一枝画戟各在马上相迎着:正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两阵军士看得眼也花了。三女将礩到二十余合琼英望空虚刺一戟拖戟拨马便走。扈三娘顾大嫂一齐赶来。琼英左手带住画戟右手拈石子将柳腰扭转星眼斜□觑定扈三娘只一石子飞来正打中右手腕。扈三娘负痛早撇下一把刀来拨马便回本阵。顾大嫂见打中扈三娘撇了琼英来救扈三娘。琼英勒马赶来那边孙新大怒舞双鞭拍马抢来。未及交锋早被琼英飞起一石子的一声正打中那熟铜狮子盔。孙新大惊不敢上前急回本阵保护王英扈三娘领兵退去。 琼英正欲驱兵追赶猛听的一声炮响此时是二月将终天气只见柳梢旗乱拂花外马频嘶山坡后冲出一彪军来却是林冲孙安及步军头领李逵等奉宋公明将令领军接应。两军相撞擂鼓摇旗两阵里迭声呐喊。那边"豹子头"林冲挺丈八蛇矛立马当先;这边"琼矢镞"琼英捻方天画戟纵马上前。林冲见是个女子大喝道:"那泼贱怎敢抗拒天兵!"琼英更不打话捻戟拍马直抢林冲。林冲挺矛来礩。两马相交军器并举。礩无数合琼英遮拦不住卖个破绽虚刺一戟拨马望东便走。林冲纵马追赶。 南阵前孙安看见是琼英旗号大叫:"林将军不可追赶恐有暗算。"林冲手段高强那里肯听拍马紧紧赶将来。那绿茸茸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撒钹般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琼英见林冲赶得至近把左手虚提画戟右手便向绣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定林冲面门较近一石子飞来。林冲眼明手快将矛柄拨过了石子。琼英见打不着再拈第二个石子手起处真似流星掣电;石子来吓得鬼哭神惊又望林冲打来。林冲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拖矛回阵。琼英勒马追赶。 孙安正待上前只见本阵军兵分开条路中间飞出五百步军当先是李逵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五员惯步战的猛将。李逵手□板斧直抢过来大叫:"那婆娘不得无礼!"琼英见他来的凶猛手拈石子望李逵打去正中额角。李逵也了一惊幸得皮老骨硬只打的疼痛却是不曾破损。琼英见打不倒李逵跑马入阵。李逵大怒虎须倒竖怪眼圆睁大吼一声直撞入去。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恐李逵有失一齐冲杀过来。孙安那里阻当得住?琼英见众人赶来又一石子早把解珍打翻在地解宝鲁智深武松急来扶救。 这边李逵只顾赶去琼英见他来得至近忙飞一石子又中李逵额角;两次被伤方鲜血迸流。李逵终是个铁汉那绽黑脸上带着鲜红的血兀是火喇喇地挥双斧撞入阵中把北军乱砍。那边孙安见琼英入阵招兵冲杀过来恰好邬梨领着徐威等正偏将佐八员统领大军已到两边混杀一场。那边鲁智深武松救了解珍翻身杀入北阵去了。解宝扶着哥哥不便杀被北军赶上撒起绊索将解珍解宝双双儿横拖倒拽捉入阵中去了。步兵大败奔回。却得孙安奋勇鏖战只一剑把北将唐显砍下马来。邬梨被孙安手下军卒放冷箭射中脖项邬梨翻身落马徐威等死救上马。 琼英众将见邬梨中箭急鸣金收兵。南面宋军又到当先马上一将却是"没羽箭"张清在寨中听流星报马说北阵里有个飞石子的女将把扈三娘等打伤。张清听报惊异禀过宋先锋急披挂上马领军到此接应要认那女先锋。那边琼英已是收兵保护邬梨转过长林望襄垣去了。张清立马惆望有诗为证: 佳人回马绣旗扬士卒将军个个忙。 引入长林人不见百花丛里隔红妆。 当下孙安见解珍解宝被擒鲁智深武松李逵三人杀入阵去欲招兵追赶天色又晚只得同张清保护林冲收兵回大寨。 宋江正在升帐令"神医"安道全看治王英。众将上前看王英时不止伤足连头面也磕破。安道全敷治已毕又来疗治林冲。宋江见说陷了解珍解宝及李逵等三人不知下落十分忧闷。无移时只见武行者同了李逵杀得满身血污入寨来见宋江。武松诉说:"小弟见李逵杀得性起只顾上前兄弟帮他杀杀条血路冲透北军直至城下。只见北军绑缚着解珍解宝欲进城去被我二人杀死军士夺了解珍解宝被徐威等大军赶来复夺去解珍解宝我二人又杀开一条血路空手到此。只不见鲁智深。"宋江听说满眼垂泪差人四下跟寻探听鲁智深"宋江叫军士放了绑缚唤他上前。 叶清望宋江磕头不已道:"某有机密事乞元帅屏退左右待叶某备细上陈。"宋江道:"我这里弟兄通是一般肠肚但说不妨。"叶清方说:"城中邬梨前日在阵上中了药箭毒昏乱城中医人疗治无效。叶某趁此特借访求医人出城探听消息。"宋江便问:"前日拿我二将如何处置了?"叶清道:"小人恐伤二位将军乘邬梨昏乱小人假传将令把二位将军权且监候如今好好地在那里。"叶清又把仇申夫妇被田虎杀害掳掠及琼英的上项事备细述了一遍。说罢悲恸失声。 宋江见说这段情由颇觉凄惨。因见叶清是北将恐有诈谋正在疑虑只见安道全上前对宋江道:"真个姻缘天凑事非偶然!"他便一五一十的说道:"张将军去冬也梦甚么秀士请他去教一个女子飞石;又对他说是将军宿世姻缘。张清觉来痴想成疾。彼时蒙兄长着小弟同张清往高平疗治他小弟诊治张清脉息知道是七情所感被小弟再三盘问张将军方肯说出病根因是手到病痊。今日听叶清这段话却不是与张将军符合?"宋江听罢再问降将孙安。孙安答道:"小将颇闻得琼英不是邬梨嫡女。系某部下牙将杨芳与邬梨左右相交最密也知琼英备细。叶清这段话决无虚伪。"叶清又道:"主女琼英素有报仇雪耻之志。小人见他在阵上连犯虎威恐城破之日玉石俱焚。今日小人冒万死到此恳求元帅。" 吴用听罢起身熟视叶清一回便对宋江道:"看他色惨情真诚义士也!天助兄长成功天教孝女报仇!"便向宋江附耳低言说道:"我兵虽分三路合倘田虎结连金人我兵两路受敌。纵使金人不出田虎计穷必然降金似此如何成得荡平之功?小生正在策划欲得个内应。今天假其便有张将军这段姻缘只除如此如此田虎级只在琼英手中。李逵的梦神人已有预兆。兄长岂不闻“要夷田虎族须谐琼矢镞”这两句么?"宋江省悟点头依允即唤张清安道全叶清三人密语受计。三人领计去了。 却说襄垣守城将士只见叶清回来高叫:"快开城门!我乃邬府偏将叶清奉差寻访医人全灵全羽到此。"守城军士随即到幕府传鼓通报。须臾传出令箭放开城门。叶清带领全灵全羽进城到了国舅幕府前里面传出令来说唤医人进来看治。叶清即同全灵进府。随行军中伏侍的伴当人等禀知郡主琼英引全灵到内里参见琼英已毕直到邬梨卧榻前只见口内一丝两气。全灵先诊了脉息外使敷贴之药内用长托之剂。三日之间渐渐皮肤红白饮食渐进。不过五日疮口虽然未完饮食复旧。邬梨大喜教叶清唤医人全灵入府参见。邬梨对全灵说道:"赖足下神术疗治疮口今渐平复。日后富贵与汝同享。"全灵拜谢道:"全某鄙术何足道哉?全某有嫡弟全羽久随全某在江湖上学得一身武艺见今随全某在此修治药饵求相公提拔。"邬梨传令教全羽入府参见。邬梨看见全羽一表非俗心下颇是喜欢令全羽在府外伺候听用。 全灵全羽拜谢出府一连又过了四日忽报宋江领兵攻城叶清入府报知邬梨说宋江等兵强将勇须是郡主方可退敌。邬梨闻报随即带领琼英入教场整点兵马。只见全羽上演武厅禀道:"蒙恩相令小人伺候听用今闻兵马临城小人不才愿领兵出城教他片甲不回。"当有总管叶清假意大怒对全羽道:"你敢出大言敢与我比试武艺?"全羽笑道:"我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日正要与你比试。"叶清来禀邬梨;邬梨依允付与马。二人各绰上马在演武厅前来来往往番番复复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礩人坐下马礩马礩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此时琼英在旁侍立看见全羽面貌心下惊疑道:"却像那里曾见过的法与我一般。"思想一回猛然省悟道:"梦中教我飞石的正是这个面庞不知会飞石也不。"便捻戟骤马近前将画戟隔开二人。这里琼英恐叶清伤了全羽却不知叶清已是一路的人。琼英挺戟直抢全羽全羽挺迎住两个又礩过五十余合。琼英霍地回马望演武厅上便走全羽就势里赶将来。琼英拈取石子回身觑定全羽肋下空处只一石子飞来。全羽早已瞧科将右手一绰轻轻的接在手中。琼英见他接了石子心下十分惊异再取第二个石子飞来。全羽见琼英手起也将手中接的石子应手飞去。只听的一声响亮正打中琼英飞来的石子:两个石子打得雪片般落将下来。 那日城中将士徐威等俱各分守四门教场中只有牙将校尉。也有猜疑这个人是奸细因见郡主琼英是金枝玉叶也和他比试又是邬梨部下亲密将佐叶清引进来的他每如何敢来启齿?眼见得城池不济事了各人自思随风转舵。也是田虎合败天褫邬梨之魄使他昏暗。当下唤全羽上厅赐了衣甲马匹即令全羽领兵二千出城迎敌。全羽拜谢遵令出城杀退宋兵进城报捷。邬梨大喜。当日赏劳全羽歇息一宿无话。 次日宋兵又到邬梨又令全羽领兵三千出城迎敌。从辰至午鏖战多时被全羽用石打得宋将乱撺奔逃。全羽招兵掩杀直赶过五阴山宋江等抵敌不住退入昭德去了。全羽得胜回兵进城报捷邬梨十分欢喜。叶清道:"今日恩主有了此人及郡主琼英何患宋兵将猛何患大事不成。"叶清又说:"郡主前已有愿只除是一般会飞石的方愿匹配。今全将军如此英雄也不辱了郡主。"当下被叶清再三撺掇也是琼英夫妇姻缘凑合赤绳系定解拆不开的。邬梨依允择吉于三月十六日备办各项礼仪筵宴招赘张清为。是日笙歌细乐锦堆绣簇筵席酒肴之盛洞房花烛之美是不必说。当下傧相赞礼全羽与琼英披红挂锦双双儿交拜神后拜邬梨假岳丈。鼓乐喧天异香扑鼻。引入洞房山盟海誓。全羽在灯下看那琼英时与教场内又是不同。有词《元和令》为证: 指头嫩似莲塘藕腰肢弱比章台柳。凌波步处寸金流桃腮映带翠眉。 今宵灯下一回总是玉天仙陟降巫山岫。 当下全羽琼英如鱼似水似漆如胶又不必说。 当夜全羽在枕上方把真姓名说出原来是宋军中正将"没羽箭"张清这个医士全灵就是"神医"安道全。琼英也把向来冤苦备细诉说。两个唧唧哝哝的说了一夜。挨了两日被他两个里应外合鸩死邬梨密唤徐威入府议事也将他杀了其余军将皆降。张清琼英下令:城中有走透消息者同伍中人并斩;本犯不论军民皆夷三族。因此水不通。又放出解珍解宝同张清叶清分守四门。安道全同叶清步下军卒出城到昭德报知宋先锋。吴用又令李逵武松黑夜里保护"圣手书生"萧让到襄垣相见琼英张清搜觅邬梨笔迹假写邬梨字样申书札令叶清□领到威胜报知田虎招赘郡马之事就于中相机行事。叶清□领辞别张清琼英望威胜去了。 再说宋江在昭德城中差萧让安道全去后又报索徐宁等将攻克潞城差人来报捷音说:"索等领兵围潞城池方坚闭城门不敢出来接战。徐徐宁与众将设计令军士裸形大骂激怒城中军士。城中人人欲战池方不能阻当开门出战。北军奋勇四门杀出我军且战且退诱北军四散离城。却被唐斌从东路领军突出汤隆从西路引兵撞来;东西二门守城军士闭门不迭被汤隆唐斌二将领兵杀入城中夺了城池。徐宁搠翻了池方其余将佐杀的杀了走的走了杀死北兵五千余人夺得战马三千余匹降服了万余军士。索等将入城安抚百姓特此先来报捷。其余军民户口库藏金银另行造册呈报。"宋江闻报大喜即令申呈陈安抚并标录索等功次赏赐来人。即写军帖着他回报待各路兵马到来一齐进兵。军人望潞城回覆去了不题。 却说威胜田虎处俱省院官见探马络绎来报说:乔道清孙安都已降服;又报昭德潞城已破。省院官即日奏知田虎。 田虎大惊与众多将佐正在计议忽报襄垣守城偏将叶清领国舅书札到来。田虎即命宣进。只因这叶清进来有分教威胜城中削平哨聚强徒;武乡县里活捉谋王反贼。毕竟田虎了邬梨申怎么回答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十九回 花和尚解脱缘缠井 混江龙水灌太原城 话说田虎接得叶清申拆开付与近侍识字的读与寡人听。书中说:"臣邬梨招赘全羽为。此人十分骁勇杀退宋兵宋江等退守昭德府。臣邬梨即日再令臣女郡主琼英同全羽领兵恢复昭德城。谨遣总管叶清报捷并以婚配事奉闻乞大王恕臣擅配之罪。"田虎听罢减了七分忧色随即传令封全羽为中兴平南先锋郡马之职仍令叶清同两个伪指挥使□领令旨及花红锦缎银两到襄垣县封赏郡马。叶清拜辞田虎同两个伪指挥使望襄垣进不提。 却说前日"神行太保"戴宗奉宋公明将令往各府州县传遍军帖已毕投汾阳府卢俊义处探听去了。其各府州县新官6续已到。各路守城将佐随即交与新官治理;诸将统领军马次第都到昭德府。第一队是卫州守将关胜呼延灼同壶关守将孙立朱仝燕顺马麟抱犊山守将仲容崔野军马到来入城参见陈安抚宋江已毕说水军头领李俊探听得潞城已克即同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统驾水军船只自卫河出黄河由黄河到潞城县东潞水聚集听调。当下宋江置酒叙阔。 次日令关胜呼延灼仲容崔野领兵马到潞城传令宋军头领李俊等协同汝等及索等人马进兵攻取榆社大谷等县抄出威胜州贼巢之后不得縌虞;恐贼计穷投降金人。关胜等遵令去了。次后陵川县守城将士李应柴进高平县守城将士史进穆弘盖州守城将士花荣董平杜兴施恩各各交代与新官领军马到来参见已毕称说花荣等将在盖州镇守北将山士奇从壶关战败领了败残军士纠合浮山县军马来寇盖州被花荣等两路伏兵齐活擒山士奇杀死二千余人山士奇遂降;其余军将四散逃窜。当下花荣等引山士奇另参宋先锋宋江令置酒接风相叙。宋江等军马只在昭德城中屯驻佯示惧怕张清琼英之意以坚田虎之心不在话下。 且说卢俊义等已克汾阳府田豹败走到孝义县恰遇马灵兵到。那马灵是涿州人素有妖术:脚踏风火二轮日行千里因此人称他做"神驹子";又有金砖法打人最是利害;凡上阵时额上又现出一只妖眼因此人又称他做"小华光":术在乔道清之下。他手下有偏将二员乃是武能徐瑾那二将都学了马灵的妖术。当下马灵与田豹合兵一处统领武能徐瑾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苗成陈宣并三万雄兵到汾阳城北十里外扎寨。南军将佐连日与马灵等交战不利。卢俊义引兵退入汾阳城中不敢与他杀只愁北军来攻城池。正在纳闷忽有守东门军士飞报将来说宋先锋特差公孙胜乔道清领兵马二千前来助战。卢俊义忙教开门请进。相见已毕卢俊义揖公孙胜上坐乔道清次之置酒管待。 卢俊义诉说:"马灵术法利害被他打伤了雷横郑天寿杨雄石秀焦挺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石勇数员将佐。卢某正在束手无策却得二位先生到此。"乔道清说道:"小道与吾师为此禀过宋先锋特到此拿他。"说还未毕只见守城军飞报将来说马灵领兵杀奔东门来武能徐瑾领兵杀至西门田豹同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领兵杀奔北门来。公孙胜听报说道:"贫道出东门敌马灵乔贤弟出西门擒武能徐瑾卢先锋领兵出北门迎敌田豹。"卢俊义又教黄信杨志欧鹏邓飞四将统领兵马助一清先生。当下戴宗闻马灵会神行也要同公孙胜出去卢俊义依允。再令陈达杨春李忠周通领兵马助乔先生。卢俊义同秦明宣赞郝思韩滔彭舾领兵出北门迎敌田豹。当日汾阳城外东西北三面旗蔽日金鼓振天同时杀。 不说卢俊义乔道清两路杀且说"神驹子"马灵领兵摇旗擂鼓辱骂搦战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南军将佐拥出城来将军马一字儿排开如长蛇之阵。马灵纵马挺戟大喝道:"你们这伙鸟败汉可还俺们的城池!若稍延挨教你片甲不留!"欧鹏邓飞两马并出大喝道:"你的死期到了!"欧鹏捻铁邓飞舞铁链二人拍马直抢马灵马灵挺戟来迎。三将礩到十合之上马灵手取金砖正**欧鹏打来。此时公孙胜已是骤马上前使剑作法。那时马灵手起这边公孙胜把剑一指猛可的霹雳也似一声响亮只见红光罩满公孙胜满剑都是火马灵金砖堕地就地一滚即时消灭。 公孙胜真个法术通灵转眼间南阵将士军卒器械浑身都是火把一个长蛇阵变的火龙相似。马灵金砖法被公孙胜神火猺了。公孙胜把麈尾招动军马尾合杀拢来北军大败亏输杀得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军士三停内折了二停。马灵战败逃生幸得会使神行法脚踏风火二轮望东飞去。南阵里"神行太保"戴宗已是拴缚停当甲马也作起神行法手挺朴刀赶将上去。顷刻间马灵已去了二十余里戴宗止行得十六七里看看望不见马灵了。前面马灵正在飞行却撞着一个胖大和尚劈面抢来把马灵一禅杖打翻顺手牵羊早把马灵擒住。 那和尚正在盘问马灵戴宗早已赶到只见和尚擒住马灵。戴宗上前看那和尚时却是"花和尚"鲁智深。戴宗惊问道:"吾师如何到这里?"鲁智深道:"这里是甚么所在?"戴宗道:"此处是汾阳府城东郭。这个是北将马灵适被公孙一清在阵上破了妖法小弟追赶上来;那行得快却被吾师擒住真个从天而降!"鲁智深笑道:"洒家虽不是天上下来也在地上出来。"当下二人缚了马灵三人脚踏实地迳望汾阳府来。 戴宗问鲁智深来历鲁智深一头走一头说道:"前日田虎差一个鸟婆娘到襄垣城外杀。他也会飞石子便将许多头领打伤洒家在阵上杀入去正要拿那鸟婆娘不堤防茂草丛中藏着一穴。洒家双脚落空只一交颠下穴去半晌方到穴底幸得不曾跌伤。洒家看穴中时旁边又有一穴透出亮光来。洒家走进去观看却是奇怪一般有天有月亦有村庄房舍;其中人民也是在那里忙忙的营干见了洒家都只是笑。洒家也不去问也只顾抢入去。过了人烟辏集的所在前面静悄悄的旷野无人居住。洒家行了多时只见一个草庵听的庵中木鱼咯咯地响。洒家走进去看时与洒家一般的一个和尚盘膝坐地念经。洒家问他的出路那和尚答道:"来从来处来去从去处去。"洒家不省那两句焦躁起来。那和尚笑道:"你知道这个所在么。"洒家道:"那里知道恁般鸟所在?"那和尚又笑道:"上至非非想下至无间地。三千大千世界广远人莫能知。"又道:"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狱天堂皆生于念。是故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一念不生则六道俱销轮回斯绝。"洒家听他这段话说得明白望那和尚唱了个大喏。那和尚大笑道:"你一入缘缠井难出欲迷天我指示你的去路。"那和尚便领洒家出庵走得三五步便对洒家说道:"从此分手日后再会!"用手向前指道:"你前去可得神驹。"洒家回头不见了那和尚眼前忽的一亮又是一般景界却遇着这个人。洒家见他走的蹊跷被洒家一禅杖打翻却不知为何已到这里。此处节气又与昭德府那边不同:"桃李只有恁般大叶却无半朵花蕊。" 戴宗笑道:"如今已是三月下旬桃李多落尽了。"鲁智深不肯信争让道:"如今正是二月下旬适落井只停得一回儿却怎么便是三月下旬?"戴宗听说十分惊异。二人押着马灵一迳来到汾阳城。 此时公孙胜已是杀退北军收兵入城。卢俊义秦明宣赞郝思韩滔彭舾杀了索贤党世隆凌光三将直追田彪段仁至十里外杀散北军。田彪同段仁陈宣苗成领败残兵望北去了。卢俊义收兵回城又遇乔道清破了武能徐瑾同陈达杨春李忠周通领兵追赶到来。被南军两路合杀北兵大败死者甚众。武能被杨春一大刀砍下马来;徐瑾被郝思刺死夺获马匹衣甲金鼓鞍辔无数。卢俊义与乔道清合兵一处奏凯进城。卢俊义刚到府治只见鲁智深戴宗将马灵解来。卢俊义大喜忙问:"鲁智深为何到此?宋哥哥与邬梨那杀胜败如何?"鲁智深再将前面堕井及宋江与邬梨交战的事细述一遍卢俊义以下诸将惊讶不已。 当下卢俊义亲释马灵之缚。马灵在路上已听了鲁智深这段话又见卢俊义如此意气拜伏愿降。卢俊义赏劳三军将士。次日晋宁府守城将佐已有新官交代都到汾阳听用。卢俊义教戴宗马灵往宋先锋处报捷即日与副军师朱武计议征进不提。 且说马灵传授戴宗日行千里之法二人一日便到宋先锋军前入寨参见备细报捷。宋江听了鲁智深这段话惊讶喜悦亲自到陈安抚处参见报捷不在话下。 再说田豹同段仁陈宣苗成统领败残军卒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倒威胜见田虎哭诉那丧师失地之事。又有伪枢密院官急入内启奏道:"大王两日流星报马将羽书雪片也似报来说统军大将马灵已被擒拿;关胜呼延灼兵马已围榆社县;卢俊义等兵马已破介休县城池;独有襄垣县邬国舅处屡有捷音宋兵不敢正视。"田虎闻报大惊手足无措。武多官计议欲北降金人。当有伪右丞相太师卞祥叱退多官启奏道:"宋兵纵有三路我这威胜万山环列粮草足支二年御林卫驾等精兵二十余万;东有武乡西有沁源二县各有精兵五万;后有太原县祈县临县大答县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尚可战守。古语有云:“宁为瞈口无为牛后。”" 田虎踌躇未答又报总管叶清到来。田虎即令召进叶清拜舞毕称说:"郡主郡马屡次斩获兵威大振兵马直抵昭德府。正要围城因邬国舅偶患风寒不能管摄兵马。乞大王添差良将精兵协助郡主郡马恢复昭德府。"当有伪都督范权启奏道:"臣闻郡主郡马甚是骁勇宋兵不敢正视。若得大王御驾亲征又有雄兵猛将助他必成中兴大功。臣愿助太子监国。"田虎准奏。原来范权之女有倾国之姿;范权献与田虎田虎十分宠幸;因此范权说的无有不从。今日范权受了叶清重赂又见宋兵势大他便乘机卖国。 当下田虎拨付卞祥将佐十员精兵三万前往迎敌卢俊义花荣等兵马;又令伪太尉房学度也统领将佐十员精兵三万往榆社迎敌关胜等兵马;田虎亲自统领伪尚书李天锡郑之瑞枢密薛时林昕都督胡英唐显及殿帅御林护驾教头团练使指挥使将军较尉等众挑选精兵十万择日祭旗兴师杀牛宰马犒赏三军。再传令旨教兄弟田豹田彪同都督范权等及武多官辅太子田定监国。叶清得了这个消息密差心腹星夜驰至襄垣城中报知张清琼英。张清令解珍解宝将绳索悬挂出城星夜往报宋先锋知会去了。 却说卞祥伺候兵符挑选军马盘桓了三日方才统领樊玉明鱼得源傅祥顾恺寇琛管琰冯翊吕振吉炳安士隆等偏牙各项将佐军马三万出了威胜州东门。军分两队:前队是樊玉明鲁得源冯翊顾恺领兵马五千刚到沁源县地名绵山山坡下一座大林前军却好抹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后山坡脚边撞出一彪军来却是宋公明得了张清消息密差花荣董平林冲史进杜兴穆弘领精勇骑兵五千人披软战马摘銮铃星夜疾驰到此。军中一将骤马当先两手□两钢。此将乃是宋军中第一个惯冲头阵的"双将"董平大喝道:"来的是那里兵马?不早早受缚更待何时?"樊玉明大骂:"水草寇何故侵夺俺这里城池?"董平大怒喝道:"天兵到此兀是抗拒!"拍马挺双直抢樊玉明。那边樊玉明纵马捻来迎。二将礩到二十余合樊玉明力怯遮架不住被董平一刺中咽喉翻身落马。 那边冯翊大怒挺条浑铁飞马直抢董平。那边"小李广"花荣骤马接住杀。二将礩到十合之上花荣拨马望本阵便走。冯翊纵马赶来却被花荣带住花拈弓搭箭扯得那弓满满的扭转身躯觑定冯翊较亲只一箭正中冯翊面门头盔倒卓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花荣拨转马再一结果了性命。董平林冲史进穆弘杜兴招动兵马一齐卷杀过来。顾恺早被林冲搠翻;鱼得源堕马被人马践踏身死。北兵大败亏输五千军马杀死大半其余四散逃窜。花荣等兵士夺了金鼓马匹追杀北兵至五里外却遇卞祥大兵到来。 那卞祥是庄家出身他两条臂膊有水牛般气力;武艺精熟乃是贼中上将。当下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阵里画角齐鸣鼍鼓迭擂。北将卞祥立马当先头顶凤翅金盔身挂鱼鳞银甲九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跨匹冲波战马提把开山大斧。左右两边排着傅祥管琰寇琛吕振四个伪统制官;后面又有伪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 南阵里"九纹龙"史进骤马出阵大喝:"来将何人?快下马受缚免污刀斧!"卞祥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得我卞祥的名字么?"史进喝道:"助逆匹夫天兵到此兀是抗拒!"拍马舞三尖两刃八环刀直抢卞祥。卞祥也抡大斧来迎。二马相交两器并举刀斧纵横马蹄撩乱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这边花荣爱卞祥武艺高强却不肯放冷箭只拍马挺上前助战。卞祥力敌二将又礩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北阵中将士恐卞祥有失急鸣金收兵。花荣董平见天色已晚又寡不敌众也不追赶亦收兵向南两军自去十余里扎寨。 是夜南风大作浓云泼墨夜半大雨震雷。此时田虎统领众多官员将佐军马已离了威胜城池百余里天晚扎寨。帐中自有随行军中内侍姬妾及范美人在帐中欢宴。是夜也遇了大雨。自此霖雨一连五日不止上面张盖的天雨盖都漏下面又是水渌渌的军士不好炊爨立脚角弓软箭翎脱各营军马都在营中兀守不在话下。 且说索徐宁单廷魏定国汤隆唐斌耿恭等将接得关胜呼延灼仲容崔野6兵及水军头领李俊等水军船只众将计议留单廷魏定国镇守潞城关胜等将佐水6并进船骑同行打破榆社县再留索汤隆镇守城池。关胜等众乘胜长驱势如破竹又克了大谷县杀了守城将佐其余牙将军兵降者无算。关胜安抚军民赏劳将士差人到宋先锋处报捷。次日关胜等同时也遇了大雨在城屯扎不能前进。忽报:"卢先锋留下宣赞郝思吕方郭盛管领兵马镇守汾阳府。卢俊义等已克了介休平遥两县再留韩滔彭舾镇守介休县孔明孔亮镇守平遥县卢先锋统领众多将佐军马见围太原县城池也因雨阻不能攻打。"恰好水军头领李俊在城听了此报忙对关胜说道:"卢先锋等今遇天雨连绵流水大至使三军不得稽留倘贼人选死士出城冲击奈何!小弟有一计:欲到卢先锋处商议。"关胜依允。 当下"混江龙"李俊即刻辞了关胜出城教童威童猛统管水军船只自己同了二张三阮带领水军二千戴笠披冒雨冲风间道疾驰到卢俊义军前入寨参见。不及寒温即与卢俊义密语片晌。卢俊义大喜随即传令军士冒雨砍木作筏李俊等分头行事去了不提。 且说太原城中守城将士张雄伪授殿帅之职项忠徐岳伪都统制之职这三个人是贼中最好杀的。手下军卒个个凶残淫暴城中百姓受暴虐不过弃了家产四散逃亡十停中已去了七八停。张雄等今被大兵围困负固不服。张雄与项忠徐岳计议:目今天雨宋兵欲掠无所水地不利薪刍既寡军无稽留之心急出击之必获全胜。此时是四月上旬张雄正欲分兵出四门冲击宋兵忽听得四面锣声振响。张雄忙上敌楼望城外时只见宋军冒雨穿屐俱登高阜山冈。张雄正在惊疑又听得智伯渠边及东西三处喊声振天如千军万马狂奔驰骤之声。霎时间洪波怒涛飞至却如秋中八月潮汹涌天上黄河水泻倾:真个是功过智伯城三板计胜淮阴沙几囊。毕竟不知这水势如何底止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零四回 段家庄重招新女婿 房山寨双并旧强人 话说当下王庆闯到定山堡那里有五六百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那时粉头还未上台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着在那里掷骰赌钱。那掷色的名儿非止一端乃是: 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窝儿。 又有那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颠钱的名儿也不止一端乃是: 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么喝六颠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认真打。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也要去翻本废事业忘寝食到底是个输字;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赢的都被把梢的放囊的拈了头儿去。不说赌博光景更有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恁般标致有若干人看他。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话休絮繁当下王庆闲看了一回看得技痒见那戏台里边人丛里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那汉生得圆眼大脸阔肩细腰桌上堆着五贯钱一个色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王庆思想道:“俺自从官司到今日有十数个月不曾弄这个道儿了。前日范全哥哥把与我买柴薪的一锭银在此将来做个梢儿与那掷几掷赢几贯钱回去买果儿。” 当下王庆取出银子望桌上一丢对那汉道:“胡乱掷一回。”那汉一眼着王庆说道:“要掷便来。”说还未毕早有一个人向那前面桌子边人丛里挨出来貌相长大与那坐下的大汉彷佛相似。对王庆说道:“秃秃他这锭银怎好出主?将银来我有钱在此。你赢了每贯只要加利二十。”王庆道:“最好!”与那人打了两贯钱那人已是每贯先除去二十。王庆道:“也罢!”随即与那汉讲过掷朱窝儿。方掷得两三盆随有一人挨下来出主等掷。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浪又狡猾奸诈下主作弊;那放囊的乘闹里踅过那边桌上去了那挨下来的说王庆掷得凶收了主只替那汉拈头儿。王庆一口气掷赢了两贯钱得了采越掷得出三红四聚只管撒出来。那汉性急反本掷下便是绝塌脚小四不脱手。王庆掷了九点那汉偏调出倒八来;无一个时辰把五贯钱输个罄尽。 王庆赢了钱用绳穿过两贯放在一边待寻那汉赎稍又将那三贯穿缚停当方欲将肩来负钱那输的汉子喝道:“你待将钱往那里去?只怕是出炉的热的熬炙了手。”王庆怒道:“你输与我的却放那鸟屁?”那汉睁圆怪眼骂道:“狗弟子孩儿你敢伤老爷!”王庆骂道:“村撮鸟俺便怕你把拳打在俺肚里拔不出来不将钱去?”那汉提起双拳望王庆劈脸打来。王庆侧身一闪就势接住那汉的手将右肘向那汉胸脯只一搪右脚应手将那汉左脚一勾。 那汉是蛮力那里解得这跌法扑通的望后颠翻面孔朝天背脊着地。那立拢来看的人都笑起来。那汉却待挣扎被王庆上前按住照实落处只顾打。那在先放囊的走来也不解劝也不帮助只将桌上的钱都抢去了。王庆大怒弃了地上汉子大踏步赶去。只见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大喝道:“那不得无礼!有我在此!”王庆看那女子生得如何: 眼大露凶光眉横杀气。膘肢坌蠢全无娜风情;面皮顽厚惟赖粉脂铺翳。异样钗环插一头时兴驯镯露双臂。频搬石臼笑他人气喘急促;常掇井栏夸自己膂力不费。针线不知如何拈拽腿牵拳是长技。 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他脱了外面衫子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里面是箭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裆紫夹袖裤儿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望王庆打来。王庆见他是女子又见他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他故意不用快跌也拽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那女子相扑。但见: 拽开大四平踢起双飞脚。仙人指路老子骑鹤。拗鸾肘出近前心当头炮势侵额角。翘跟淬地龙扭腕擎天橐。这边女子使个盖顶撒花;这里男儿耍个腰贯索。两个似迎风贴扇儿无移时急雨催花落。 那时粉头已上台做笑乐院本众人见这边男女相扑一齐走拢来把两人围在圈子中看。那女子见王庆只办得架隔遮拦没本事钻进来他便觑个空使个“黑虎偷心势”一拳望王庆劈心打来。王庆将身一侧那女子打个空收拳不迭。被王庆就势扭定只一交把女子颠翻;刚刚着地顺手儿又抱起来:这个势叫做“虎抱头”。王庆道:“莫污了衣服。休怪俺冲撞你自来寻俺。”那女子毫无羞怒之色倒把王庆赞道:“啧啧好拳腿!果是节!” 那边输钱打的与那放囊抢钱的两个汉子分开众人一齐上前喝道:“驴牛射的狗弟子孩儿恁般胆大!怎敢跌我妹子?”王庆喝骂道:“输败腌脏村乌龟子抢了俺的钱反出秽言!”抢上前拽拳便打。只见一个人从人丛里抢出来横身隔住了一双半人六个拳头口里高叫道:“李大郎不得无礼!段二哥段五哥也休要动手!都是一块土上人有话便好好地说!”王庆看时却是范全。三人真个住了手。范全连忙向那女子道:“三娘拜揖。”那女子也道了万福便问:“李大郎是院长亲戚么?”范全道:“是在下表弟。”那女子道:“出色的好拳脚!” 王庆对范全道:“叵耐那自己输了钱反教同夥儿抢去了。”范全笑道:“这个是二哥五哥的买卖你如何来闹他?”那边段二段五四只眼着看妹子。那女子说道:“看范院长面皮不必和他争闹了。那锭银子来!”段五见妹子劝他又见妹子奢遮“是我也是输了”只得取出那锭原银递与妹子三娘。那三娘把与范全道:“原银在此将了去!”说罢便扯着段二段五分开众人去了。范全也扯了王庆一迳回到草庄内。 范全埋怨王庆道:“俺为娘面上担着血海般胆留哥哥在此;倘遇恩赦再与哥哥营谋。你却怎般没坐性!那段二段五最刁泼的;那妹子段三娘更是渗濑人起他个绰号儿唤他做『大虫窝』。良家子弟不知被他诱扎了多少。他十五岁时便嫁个老公;那老公果是坌蠢不上一年被他炙□杀了。他恃了膂力和段二段五专一在外寻趁闹赚那恶心钱儿。邻近村坊那一处不怕他的?他每接这粉头专为勾引人来赌博。那一张桌子不是他圈套里?哥哥你却到那里惹是招非!倘或露出马脚来你吾这场祸害却是不小。”王庆被范全说得顿口无言。范全起身对王庆道:“我要州里去当值明日再来看你。” 不说范全进房州城去且说当日王庆王晚歇息一宿无话。次日梳洗方毕只见庄客报道:“段太公来看大郎。”王庆只得到外面迎接却是皱面银须一个老叟。叙礼罢分宾主坐定。段太公将王庆从头上直看至脚下口里说道:“果是魁伟!”便问王庆那里人氏?因何到此?范院长是足下甚么亲戚?曾娶妻也不?王庆听他问得跷蹊便捏一派假话支吾说道:“在下西京人氏父母双亡妻子也死过了与范节级是中表兄弟。因旧年范节级有公干到西京见在下独自一身没人照顾特接在下到此。在下颇知些拳棒待后觑个方便就在本州讨个出身。” 段太公听罢大喜便问了王庆的年庚八字辞别去了。又过多样时王庆正在疑虑又有一个人推扉进来问道:“范院长可在么?这位就是李大郎么?”二人都面面觑错愕相顾都想道:“曾会过来。”叙礼罢正欲动问恰好范全也到。三人坐定;范全道:“李先生为何到此?”王庆听了这句猛可的想着道:“他是卖卦的李助。”那李助也想起来道:“他是东京人姓王曾与我问卜。”李助对范全道:“院长小子一向不曾来亲近得。敢问有个令亲李大郎么?”范全指王庆道:“只这个便是我兄弟李大郎。” 王庆接过口来道:“在下本姓是李那个王是外公姓。”李助拍手笑道:“小子好记分。我说是姓王曾在东京开封府前相会来。”王庆见他说出备细低头不语。李助对王庆道:“自从别后回到荆南遇异人授以剑术及看子平的妙诀因此叫小子做『金剑先生』。近日在房州闻此处热闹特到此赶节做生理。段氏兄弟知小子有剑术要小子教导他击刺所以留小子在家。适段太公回来把贵造与子子推算那里有这样好八字?日后贵不可言。目下红鸾照临应有喜庆之事。段三娘与段太公大喜欲招赘大郎为婿。小子乘着吉日特到此为月老。三娘的八字十分旺夫。适曾合过来;铜盆铁帚正是一对儿夫妻。作成小子喜酒!”范全听了这一席话沈吟了一回心下思想道:“那段氏刁顽如或不允这头亲事设或有个破绽为害不浅。只得将机就机罢!”便对李助道:“原来如此!承段太公三娘美意。只是这个兄弟蠢怎好做娇客?” 李助道:“阿也!院长不必太谦了。那边三娘不住口的称赞大郎哩!”范全道:“如此极妙的了!在下便可替他主婚。”身边取出五两重的一锭银送与李助道:“村庄没甚东西相待这些薄意准个茶果事成另当重谢。”李助道:“这怎么使得!”范全道:“惶恐惶恐!只有一句话:先生不必说他有两姓凡事都望周全。”李助是个星卜家得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辞了范全王庆来到段家庄回覆那里管甚么一姓两姓好人歹人一味撮合山骗酒食赚铜钱。更兼段三娘自己看中意了对头儿平日一家都怕他的虽是段太公也不敢拗他所以这件事一说就成。 李助两边往来说合指望多说些聘金月老方旺相。范全恐怕行聘播扬惹事讲过两家一概都省。那段太公是做家的更是喜欢一迳择日成亲。择了本月二十二日宰羊杀薈网鱼捕蛙只办得大碗酒大盘肉请些男亲女戚喜酒其笙箫鼓吹洞房花烛一概都省。范全替王庆做了一身新衣服送到段家庄上。范全因官府有事先辞别去了。 王庆与段三娘交拜合卺等项也是草草完事。段太公摆酒在草堂上同二十余个亲戚及自家儿子新女婿与媒人李助在草堂了一日酒至暮方散。众亲戚路近的都辞谢去了;留下路远走不迭的乃是姑丈翰夫妇表弟丘翔老小段二的舅子施俊男女。三个男人在外边东厢歇息;那三个女眷通是不老成的搬些酒食与王庆段三娘暖房嘻嘻哈哈又喝了一回酒方收拾歇息。当有丫头老马到新房中铺叠被请新官人和姐姐安置丫头从外面拽上了房门自各知趣去了。 段三娘从小出头露面况是过来人惯家儿也不害甚么羞耻一迳卸钗环脱衫子。王庆是个浮浪子弟他自从官司后也寡了十数个月。段三娘虽粗眉大眼不比娇秀牛氏妖娆窈窕只见他在灯前敞出胸膛解下红主腰儿露出白净净肉乳儿不觉淫心荡漾便来搂那妇人。段三娘把王庆一掌打个耳刮子道:“莫要歪缠恁般要紧!”两个搂抱上钻入被窝里共枕欢娱。正是: 一个是失节村姑一个是行凶军犯。脸皮都是三尺厚脚板一般十寸长。这个认真气喘声嘶却似牛柳影;那个假做言娇语涩浑如莺啭花间。不穿罗袜肩膊上露两只赤脚;倒溜金钗枕头边堆一朵乌云。未解誓海盟山也搏弄得千般旖旎;并无羞云怯雨亦揉搓万种妖娆。 当夜新房外又有嘴也笑得歪的一桩事儿。那方翰丘翔施俊的老婆通是少年都得脸儿红红地且不去睡扯了段二段五的两个老婆悄地到新房外隔板侧耳窃听;房中声息被他每件件都听得仔细。那王庆是个浮浪子颇知房中术他见老婆来得竭力奉承。外面这夥妇人听到浓深处不觉罗□儿也湿透了。 众妇人正在那里嘲笑打诨你绰我捏只见段二抢进来大叫道:“怎么好!怎么好!你每也不知利害兀是在此笑耍!”众妇人都捏了两把汗却没理会处。段二又喊道:“妹子三娘快起来!你上招了个祸胎也!”段三娘正在得意处反嗔怪段二便在上答道:“夜晚间有甚事恁般大惊小怪!”段二又喊道:“火燎鸟毛了!你每兀是不知死活!”王庆心中本是有事的人教老婆穿衣服一同出房来问众妇人都跑散了。王庆方出房门被段二一手扯住来到前面草堂上却是范全在那里叫苦叫屈如热锅上蚂蚁没走一头处。随后段太公段五段三娘都到。 却是新安县龚家村东的黄达调治好了打伤的病被他访知王庆踪迹实落处昨晚到房州报知州尹。州尹张顾行押了公便差都头领着士兵来捉凶人王庆及窝藏人犯范全并段氏人众。范全因与本州当案薛孔目交好密地里先透了个消息。范全弃了老小一溜烟走来这里顷刻便有官兵来也!众人个个都要官司哩!众人跌脚胸好似掀翻了抱瞈窠弄出许多慌来却去骂王庆羞三娘。正在闹吵只见草堂外东厢里走出算命的“金剑先生”李助上前说道:“列位若要免祸须听小子一言!”众人一齐上前拥着来问。 李助道:“事已如此三十六策走为上策!”众人道:“走到那里去?”李助道:“只这里西去二十里外有座房山。”众人道:“那里是强人出没去处。”李助笑道:“列位恁般呆!你每如今还想要做好人?”众人道:“却是怎么?”李助道:“房山寨主廖立与小子颇是相识。他手下有五六百名喽罗官兵不能收捕。事不宜迟快收拾细软等物都到那里入夥方避得大祸。”方翰等六个男女恐怕日后捉亲属连累又被王庆段三娘十分撺掇众人无可如何只得都上了这条路。 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王庆段三娘段二段五方翰丘翔施俊李助范全九个人都结束齐整各人跨了腰刀架上了朴刀唤集庄客愿去的共是四十余个俱拽扎拴缚停当。王庆李助范全当头方翰丘翔施俊保护女子在中。幸得那五个女子都是锄头般的脚却与男子一般的会走。段三娘段二段五在后把庄上前后都放把火声喊众人都执器械一哄望西而走。邻舍及近村人家平日畏段家人物如虎今日见他每明火执仗又不知他每备细都闭着门那里有一个敢来拦挡。 王庆等方行得四五里早遇着都头士兵同了黄达眼同来捉人。都头上前早被王庆手起刀落把一个斩为两段。李助段三娘等一拥上前杀散士兵黄达也被王庆杀了。 王庆等一行人来到房山寨下已是五更时分。李助计议欲先自上山诉求廖立方好领众人上山入夥。寨内巡视的小喽罗见山下火把乱明即去报知寨主。那廖立疑是官兵他平日欺惯了官兵没用连忙起身披褂绰开了栅寨点起小喽罗下山拒敌。王庆见山上火起又有许多人下来先做准备。当下廖立直到山下看见许多男女料道不是官兵。廖立挺喝道:“你这夥鸟男女如何来惊动我山寨在太岁头上动土?”李助上前躬身道:“大王是劣弟李助。”随即把王庆犯罪及杀管营杀官兵的事略述一遍。 廖立听李助说得王庆恁般了得更有段家兄弟帮助我只一身恐日后受他晦气翻着脸对李助道:“我这个小去处却容不得你每。”王庆听了这句心下思想:“山寨中只有这个主儿先除了此人小喽罗何足为虑?”便挺朴刀直抢廖立。那廖立大怒捻来迎。段三娘恐王庆有失挺朴刀来相助。三个人礩了十数合三个人里倒了一个。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强人必镝前亡。毕竟三人中倒了那一个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零五回 宋公明避暑疗军兵 乔道清回风烧贼寇 话说王庆段三娘与廖立礩不过六七合廖立被王庆觑个破绽一朴刀搠翻段三娘赶上复一刀结果了性命。廖立做了半世强人到此一场春梦!王庆提朴刀喝道:“如有不愿顺者廖立为样!”众喽罗见杀了廖立谁敢抗拒?都投戈拜服。王庆领众上山来到寨中此时已是东方白。那山四面都是生成的石室如房屋一般因此叫做房山属房州管下。当日王庆安顿了各人老小计点喽罗盘查寨中粮草金银珍宝锦帛布疋等项杀牛宰马大赏喽罗置酒与众人贺庆。众人遂推王庆为寨主一面打造军器一面训练喽罗准备迎敌官兵不在话下。 且说当夜房州差来擒捉王庆的一行都头土兵人役被王庆等杀散有逃奔得脱的回州报知州尹张顾行说:“王庆等预先知觉拒敌官兵都头及报人黄达都被杀害;那夥凶人投奔西去。”张顾行大惊次早计点士兵杀死三十余名伤者四十余人。张顾行即日与本州镇守军官计议添差捕盗官军及营兵前去追捕。因强人凶狠官兵又损折了若干。房山寨喽罗日众王庆等下山来打家劫舍。张顾行见贼势猖獗一面行下书仰属县知会守御本境拨兵前来协力收捕;一面再与本州守御兵马都监胡有为计议捕。胡有为整点营中军兵择日起兵前去捕。 两营军忽然鼓噪起来却是为两个月无钱米关给今日扁着肚皮如何去杀贼?张顾行闻变只得先将一个月钱米给散。只因这番给散越激怒了军士却是为何?当事的平日不将军士抚恤节制;直到鼓噪方给请受已是骄纵了军心。更有一桩可笑处:今日有事那扣头常例又与平日一般猺剥。他每平日受的猺剥气多了今日一总出来。军情汹汹一时作把那胡有为杀死。张顾行见势头不好只护着印信预先躲避。城中无主又有本处无赖附和了叛军遂将良民焚劫。那强贼王庆见城中变起乘势领众多喽罗来打房州。那些叛军及乌合奸徒反随顺了强人。因此王庆得志遂被那占据了房州为巢穴。那张顾行到底躲避不脱也被杀害。 王庆劫掳房州仓库钱粮遣李助段二段五分头于房山寨及各处立竖招军旗号买马招军积草屯粮远近村镇都被劫掠。那些游手无赖及恶逆犯罪的人纷纷归附。那时龚端龚正向被黄达讦告家产荡尽闻王庆招军也来入了夥。邻近州县只好保守城池谁人敢将军马捕?被强人两月之内便集聚了二万余人打破邻近上津县竹山县郧乡县三个城池。邻近州县申报朝廷朝廷命就彼处兵捕。宋朝官兵多因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 一闻贼警先是声张得十分凶猛使士卒寒心百姓丧胆;及至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士馁弱。怎禁得王庆等贼众都是拚着性命杀来官军无不披靡。因此被王庆越弄得大了又打破了南丰府。到后东京调来将士非贿蔡京童贯即赂杨戬高俅他每得了贿赂那管甚么庸懦。那将士费了本钱弄得权柄上手姿意猺剥军粮杀良冒功纵兵掳掠骚扰地方反将赤子迫逼从贼。自此贼势渐大纵兵南下。 李助献计因他是荆南人仍扮做星相入城密纠恶少奸棍里应外合袭破荆南城池。遂拜李助为军师自称“楚王”。遂有江洋大盗山寨强人都来附和。三四年间占据了宋朝六座军州。王庆遂于南丰城中建造宝殿内苑宫阙僭号改元;也学宋朝伪设武职台省院官僚内相外将。封李助为军师都丞相方翰为枢密段二为护国统军大将段五为辅国统军都督范全为殿帅龚端为宣抚使龚正为转运使专管支纳出入考算钱粮丘翔为御营使;伪立段氏为妃。自宣和元年作乱以来至宣和五年春那时宋江等正在河北征讨田虎于壶关相拒之日那边淮西王庆又打破了云安军及宛州一总被他占了八座军州。那八座乃是: 南丰荆南山南云安 安德东川宛州西京 那八处所属州县共八十六处。王庆又于云安建造行宫令施俊为留守官镇守云安军。 初时王庆令刘敏等侵夺宛州时那宛州邻近东京蔡京等瞒不过天子奏过道君皇帝愁蔡攸童贯征讨王庆来救宛州。蔡攸童贯兵无节制暴虐士卒军心离散因此被刘敏等杀得大败亏输所以陷了宛州东京震恐。蔡攸童贯惧罪只瞒着天子一个。贼将刘敏鲁成等胜了蔡攸童贯遂将鲁州襄州围困。却得宋江等平定河北班师复奉诏征讨淮西。真是席不暇暖马不停蹄!统领大兵二十余万向南进。渡黄河省院又行来催促陈安抚宋江等兵马星驰来救鲁州襄州。宋江等冒着暑热汗马驰驱繇粟县汜水一路行来所过秋毫无犯。大兵已到阳翟州界;贼人闻宋江兵到来鲁州襄州二处都解围去了。 那时张清琼英叶清看剐了田虎受了皇恩奉诏协助宋江征讨王庆。张清等离了东京已到颖昌州半月余了。闻宋先锋兵到三人到军前迎接。参见毕备述蒙恩褒封之事。宋江以下称赞不已。宋江命张清等在军中听用。 宋江请陈安抚侯参谋罗武谕等驻扎阳翟城中自己大军不便入城。宋江传令教大军都屯扎于方城山树林深密阴荫处以避暑热。又因军士跋涉千里中暑疲困者甚多教安道全置办药料医疗军士;再教军士搭盖凉庑安顿马匹令皇甫端调治刻剐鬣毛。吴用道:“大兵屯于丛林恐敌人用火。”宋江道:“正要他用火。”宋江却教军士再去于本山高岗凉荫树下用竹篷茅草盖一小小山棚。当有河北降将乔道清会意来禀宋江道:“乔某感先锋厚恩今日愿略效微劳。”宋江大喜密授计于乔道清往山棚中去了。宋江挑选军士强健者三万人:令张清琼英管领一万兵马往东山麓埋伏;令孙安卞祥也管领一万人马往西山麓埋伏;只听我中军轰天炮响一齐杀出。将粮草都堆积于山南平麓教李应柴进领五千军士看守。 分拨甫定忽见公孙胜说道:“兄长筹画甚妙!但如此溽暑军士往来疲病倘贼人以精锐突至我兵虽十倍于众必不能取胜。待贫道略施小术先除了众人烦燥军马凉爽自然强健。”说罢便仗剑作法脚踏魁罡三字左手雷印右手剑诀凝神观想向巽方取了生气一口念咒一遍。须臾凉风飒飒阴云冉冉从本山岭岫中喷薄出来弥漫了方城山一座二十余万人马都在凉风爽气之中。除此山外依旧是销金铄铁般烈日蜩蝉乱鸣鸟雀藏匿。宋江以下众人十分欢喜称谢公孙胜神功道德。如是六七日又得安道全疗人皇甫端调马军兵马匹渐渐强健不在话下。 且说宛州守将刘敏乃贼中颇有谋略者贼人称为“刘智伯”。他探知宋江兵马屯扎山林丛密处避暑。他道:“宋江这夥终是水泊草寇不知兵法所以不能成大事。待俺略施小计管教那二十万军马焦烂一半!”随即传令挑选轻捷军士五千人各备火箭火炮火炬;再备战车二千辆装载芦苇干柴及硫磺焰硝引火之物;每车一辆令四人推送。此时是七月中旬新秋天气刘敏引了鲁成郑捷寇猛顾岑四员副将及铁骑一万人披软战马摘銮铃在后接应。刘敏留下偏将韩蘩班泽等镇守城池。刘敏等众薄暮离城恰遇南风大作。 刘敏大喜道:“宋江等这夥人合败!”贼兵行至三更时分到方城山南二里外忽然雾气弥漫山谷。刘敏道:“天助俺成功!”教军士在后擂鼓呐喊助威;令五千军士只向山林深密处只顾将火箭火炮火炬射打焚烧上去;教寇猛毕胜催趱推车军士将火车点着向山麓下屯粮处烧来。众人正奋勇上前忽的都叫道:“苦也!苦也!”却有恁般奇事!南风正猛一霎时却怎么就转过北风!又听得山上霹雳般一声响亮被乔道清使了回风返火的法那些火箭火炬都向南边贼阵里飞将来却似千万条金蛇火龙烈焰腾腾的向贼兵飞扑将来。贼兵躲避不迭都烧得焦头烂额。当下宋军中有口号四句单笑那刘敏道是: 军机固难测贼人妄擘划。放火自烧军好个“刘智伯”。 那时宋先锋教凌振将号炮施放那炮直飞起半天里振响。东有张清琼英西有孙安卞祥各领兵冲杀过来。贼兵大败亏输:鲁成被孙安一剑挥为两段;郑捷被琼英一石子打下马来张清再一结果了性命;顾岑被卞祥搠死;寇猛被乱兵所杀;二万三千人马被火烧兵杀折了一大半其余四散逃窜二千辆车烧个尽绝;只有刘敏同三四百败残军卒向前逃奔到宛州去了。宋军不曾烧毁半茎柴草也未常损折一个军卒夺获马匹衣甲金鼓甚多。张清孙安等得胜回到山寨献功。孙安献鲁成级;张清琼英献郑捷级;卞祥献顾岑级。宋江各各赏劳标写乔道清头功及张清琼英孙安卞祥功次。 吴用道:“兄长妙算已丧贼胆但宛州山水盘纡丘原膏沃地称6海若贼人浮拨兵将以重兵守之急切难克。目今金风却暑玉露生凉军马都已强健当垂我军威大振城中单弱往攻之必克;然须别分兵南北屯扎以防贼人救兵冲突。”宋江称善依计传令教关胜秦明杨志黄信孙立宣赞郝思陈达杨春周通统领兵马三万屯扎宛州之东以防贼人南来救兵;林銶呼延灼董平索韩滔彭圮单廷魏定国欧鹏邓飞领兵三万屯扎宛州之西以拒贼人北来兵马。众将遵令整点军马去了。 当有河北降将孙安等一十七员一齐来禀道:“某等蒙先锋收录深感先锋优礼。今某等愿为前部前去攻城少报厚恩。”宋江依允遂令张清琼英统领孙安等十七员将佐军马五万为前部。那十七员乃是: 孙安马灵卞祥山士奇唐斌仲容 崔焚金鼎黄钺梅玉金祯毕胜 潘迅杨芳冯升胡迈叶清 当下张清遵令统领将佐军兵望宛州征进去了。 宋江同卢俊义吴用等管领其余将佐大兵拔寨都起离了方城山望南进到宛州十里外扎寨。令李云汤隆陶宗旺监造攻城器具推送张清等军前备用。张清等众将领兵马将宛州围得水不通。城中守将刘敏是那夜中了宋江之计只逃脱得性命。到宛州即差人往南丰王庆处申报并行邻近州县求取救兵。今日被宋兵围了城池只令坚守城池待救兵至方可出击。宋江攻打城池一连六七日城垣坚固急切不能得下。宛州城北临汝州贼将张寿领救兵二万前来被林銶等杀其主将张寿其余偏牙将士及军卒都溃散去了。 同日又有宛州之南安昌义阳等县救兵到来被关胜等大败贼兵擒其将柏仁张怡送到宋江大寨正刑讫。二处斩获甚多。此时李云等已造就攻城器具。孙安马灵等同心协力令军士囊土四面拥堆距□逼近城垣;又选勇敢轻捷之士用飞桥转关辘越沟堑渡池濠军士一齐奋勇登城遂克宛州活擒守将刘敏其余偏牙将佐杀死二十余名杀死军士五千余人降者万人。宋江等大兵入城将刘敏正法枭示出榜安民。标写关胜林銶张清并孙安等众将功次。差人到阳翟州陈安抚处报捷并请陈安抚等移镇宛州。陈安抚闻报大喜随即同了侯参谋罗武谕来到宛州。宋江等出郭迎接入城陈安抚称赞宋江等功勋是不必说。 宋江在宛州料理军务过了十余日此时已是八月初旬暑气渐退。宋江对吴用计议道:“如今当取那一处城池?”吴用道:“此处南去山南军南极湖湘北控关洛乃是楚蜀咽喉之会。当先取此城以分贼势。”宋江道:“军师所言正合我意。”遂留花荣林銶宣赞郝思吕方郭盛辅助陈安抚等管领兵马五万镇守宛州。陈安抚又留了“圣手书生”萧让传令水军头领李俊等八员统驾水军船只繇泌水至山南城北汉江会集。宋江将6兵分作三队辞别陈安抚统领众多将佐并军马一十五万离了宛州杀奔山南军来。真个是:万马奔驰天地怕千军踊跃鬼神愁。毕竟宋兵如何攻取山南请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零六回 书生谈笑却强敌 水军汨没破坚城 话说宋江分拨人马水6并进船骑同行。6路分作三队:前队冲锋破敌骁将一十二员管领兵马一万。那十二员: 董平秦明徐宁索张清琼英孙安卞祥马灵唐斌仲容崔野 后队彪将一十四员管领兵马五万为合后。那十四员: 黄信孙立韩滔彭璜单廷魏定国欧鹏邓飞燕顺马麟陈逵杨春周通杨林 中队宋江卢俊义统领将佐九十余员军马十万杀奔山南军来。前队董平等兵马已到隆中山北五里外扎寨探马报来说王庆闻知我兵到了特于这隆中山北麓新添设雄兵二万令勇将贺吉縻郭矸陈统领兵马在那里镇守。董平等闻报随即计议教孙安卞祥领兵五千伏于左马灵唐斌领兵五千伏于右只听我军中炮响一齐杀出。 这里分拨定那边贼众已是摇旗擂鼓呐喊筛锣前来搦战。两军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贼阵里门旗开处贼将縻出马当先。头顶钢盔身穿铁铠弓弯鹊画箭插雕翎脸横紫肉眼睁铜铃。担一把长柄开山大斧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高叫道:"你每这伙是水小寇何故与宋朝无道昏君出力来到这里送死!"宋军阵里鼍鼓喧天"急先锋"索骤马出阵大喝道:"无端造反的强贼敢出秽言!待俺劈你一百斧!"挥着金蘸斧拍马直抢縻。那縻也轮斧来迎。两军迭声呐喊二将抢到核心两骑相交双斧并举礩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 那贼将縻果是勇猛。宋阵里"霹雳火"秦明见索不能取胜舞着狼牙棍骤马抢出阵来助战贼将陈舞戟来迎。四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正礩到热闹处只听得一声炮响孙安卞祥领兵从左边杀来贼将贺吉分兵接住杀;马灵唐斌领兵从右边杀来贼将郭矸分兵接住杀。宋阵里琼英骤马出阵暗拈石子觑定陈只一石子飞来正打着鼻凹陈翻身落马。秦明赶上照顶门一棍连头带盔打得粉碎。那左边孙安与贺吉礩到三十余合被孙安挥剑斩于马下;右边唐斌也刺杀了郭矸。縻贻见众人失利架住了索金蘸斧拨马便走。索孙安马灵等驱兵追赶掩杀贼兵大败。众将追赶縻刚刚转过山嘴被贼人暗藏一万兵马在山背后丛林里贼将耿薛赞领兵抢出林来与縻合兵一处回身冲杀过来縻当先。宋阵里仲容要干功勋挺拍马来礩縻。战礩到十合之上被縻挥斧将仲容砍为两截。崔野见砍了仲容十分恼怒跃马提刀直抢縻贻。二将礩过六七合唐斌拍马来助。縻看见有人来助战大喝一声只一斧将崔野斩于马下抢来接住唐斌杀。 这边张清琼英见折了二将夫妇两个并马双出张清拈取石子望縻飞来。那縻眼明手快将斧只一拨一声响亮正打在斧上火光爆散将石子拨下地去了。琼英见丈夫石子不中忙取石子飞去。縻见第二个石子飞来把头一低铛的一声正打在铜盔上。宋阵里徐宁董平见二个石子都打不中徐宁董平双马并出一齐并力杀来。縻贻见众将都来隔住唐斌的拨马便走。唐斌紧紧追赶却被贼将耿薛赞双出接住被縻贻那跑脱去了。众将只杀了耿薛赞杀散贼兵夺获马匹金鼓衣甲甚多。 董平教军士收拾仲容崔野二人尸埋葬。唐斌见折了二人放声大哭亲与军士殡殓二人。董平等九人已将兵马屯扎在隆中山的南麓了。 次日宋江等两队大兵都到与董平等合兵一处。宋江见折了二将十分凄惨用礼祭奠毕与吴用商议攻城之策。吴用朱武上云梯看了城池形势下来对宋江道:"这座城坚固攻打无益。且扬示攻打之意再看机会。"宋江传令教一面收拾攻城器械一面差精细军卒四面侦探消息。 不说宋江等计议攻城却说縻那只领得二三百骑逃到山南州城中。守城主将却是王庆的舅子段二。王庆闻宋朝遣宋江等兵马到来。加封段二为平东大元帅特教他到此镇守城池。当下縻来参见了诉说宋江等兵勇将猛折了五将全军覆没特来恳告元帅借兵报仇。原来縻等是王庆差出来的因此说借兵。段二听说大怒道:"你虽不属我管你的覆兵折将的罪我却杀得你!"喝叫军士绑出斩讫来报。 只见帐下闪出一人来禀道:"元帅息怒且留着这个人。"段二看时却是王庆拨来帐前参军左谋。段二道:"却如何饶他?"左谋道:"某闻縻十分骁勇连斩宋军中二将。宋江等真个兵强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段二道:"怎么叫做智取?"左谋道:"宋江等粮草辎重都屯积宛州从那边运来。闻宛州兵马单弱元帅当密差的当人役往均巩两州守城将佐处约定时日教他两路出兵袭宛州之南我这里再挑选精兵就着縻将军统领教他干功赎罪驰往袭宛州之北。宋江等闻知恐宛州有失必退兵去救宛州。乘其退走我这里再出精兵两路击之宋江可擒也。"段二本是个村卤汉那晓得甚么兵机!今日听了左谋这段话便依了他连忙差人往均巩二州约会去了。随即整点军马二万令縻阙翥翁飞三将统领黑夜里悄地出西门掩旗息鼓一齐投奔宛州去了。 却说宋江正在营中思算攻城之策忽见水军头领李俊入寨来禀说:"水军船只已都到城西北汉江襄水两处屯扎。小弟特来听令。"宋江留李俊在帐中略饮几杯酒有侦探军卒来报说城中如此如此将兵马去袭宛州了。宋江听罢大惊急与吴用商议。吴用道:"陈安抚及花将军等俱有胆略宛州不必忧虑。只就这个机会一定要破他这座城池。"便向宋江密语半晌。宋江大喜即授密计与李俊及步军头领鲍旭等二十员带领步兵二千至夜密随李俊去了不提。 再说贼将縻等引兵已到宛州伏路小军报入宛州来。陈安抚教花荣林冲领兵马二万出城迎敌。二将领兵方出得城又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縻等约会均州贼人均州兵马三万已到城北十里外了。"陈再教吕方郭盛领兵马二万出北门迎敌去了。未及一个时辰又有飞报说道:"巩州贼人季三思倪等统领兵马三万杀奔到西门来。"众人都相顾错愕道:"城中只有宣赞郝思二将兵马虽有一万大半是老弱如何守御?"当有"圣手书生"萧让道:"安抚大人不必忧虑萧某有一计。"便叠着两个指头向众人道:"如此如此贼众可破。"陈以下众人都点头称善。 陈传令教宣赞郝思挑选强壮军士五千伏于西门内待贼退兵方可出击。二将领计去了。陈再教那些老弱军士不必守城都要将旗掩倒只听西门城楼上炮响却将旗帜一齐举竖起来;只许在城内走动不得出城。分拨已定陈安抚教军士扛必中了奸计!"忙教将斧凿撬打开来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零七回 宋江大胜纪山军 朱武打破六花阵 话说宋江统领将佐军马杀奔荆南来每日兵行六十里下寨大军所过地方百姓秋毫无犯。戎马已到纪山地方屯扎。那纪山在荆南之北乃荆南重镇上有贼将李怀管领兵马三万在山上镇守。那李怀是李助之侄王庆封他做宣抚使他闻知宋江等打破山南军段二披擒差人星夜到南丰飞报王庆李助知会说:“宋兵势大已被他破了两个大郡。目今来打荆南又分调卢俊义兵将往取西京。”李助闻报大惊随即进宫来报王庆。内侍传奏入内里去传出旨意来说道:“教军师俟候着大王即刻出殿了。” 李助等候了两个时辰内里不见动静。李助密问一个相好的近侍说道:“大王与段娘娘正在打得热闹哩!”李助问道:“为何大王与娘娘闹?”近侍附李助的耳说道:“大王因段娘娘嘴脸那个大王久不到段娘娘宫中了段娘娘因此着恼。”李助又等了一回有内侍出来说道:“大王有旨问军师还在此么?”李助道:“在此鹄候!”内侍传奏进去少顷只见若干内侍宫娥簇拥着那王庆出到前殿升坐。李助俯伏拜舞毕奏道:“小臣侄儿李怀申报来说宋江等将勇兵强打破了宛州山南两座城池。目今宋江分拨兵马:一路取西京一路打荆南。伏乞大王兵去援。” 王庆听罢大怒道:“宋江这夥是水草寇如何恁般猖獗?”随即降旨令都督杜管领将佐十二员兵马二万到西京救援;又令统军大将谢宇统领将佐十二员兵马二万救援荆南。二将领了兵符令旨挑选兵马整顿器械。那伪枢密院分拨将佐伪转运使龚正运粮草接济二将辞了王庆各统领兵将分路来援二处不在话下。 且说宋江等兵马到纪山北十里外扎寨屯兵准备冲击。军人侦探贼人消息的虚实回报。宋江与吴用计议了对众将说道:“俺闻李怀手下都是勇猛的将士。纪山乃荆南之重镇。我这里将士兵马虽倍于贼贼人据险我处山之阴下为敌所囚。那李怀狡猾诡谲众兄弟杀须看个头势不得寻常看视。”于是下令:“将军入营即闭门清道有敢行者诛有敢高言者诛。军无二令二令者诛。留令者诛。” 传令方毕军中肃然。宋江教戴宗传令水军头领李俊等将粮食船只须谨慎提防6续运到军前接济。差人打战书去与李怀约定次日决战。宋先锋传令教秦明董平呼延灼徐宁张清琼英金鼎黄钺领兵马二万前去杀;教焦挺郁保四屺景住石勇率领步兵二千斩伐林木极广吾道以便战所。分拨已定宋江与其余众将俱各守寨。 次日五更造饭军士饱餐马食刍料平明合战。李怀统领偏将马□马劲袁朗滕戬滕□兵马二万冲杀下来。这五个人乃贼中最骁勇者王庆封他做虎威将军。当下贼兵与秦明等两军相对。贼兵排列在北麓平阳处山上又有许多兵马接应。当下两阵里旗号招展两边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鼍鼓喧天彩旗迷目。贼阵里门旗开处贼将袁朗骤马当先头顶熟铜盔身穿团花绣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卷毛乌锥赤脸黄须九尺长短身材。手□两个水磨炼钢挝左手的重十五斤右手的重十六斤高叫道:“水草寇那个敢上前来纳命!” 宋阵中河北降将金鼎黄钺要干头功两骑马一齐抢出阵来喝骂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金鼎舞着一把泼风大刀黄钺捻浑铁点钢骤马直抢袁朗那袁朗使着两个钢挝来迎:三骑马丁字儿摆开杀。三将礩过三十合袁朗将挝一隔拨转马便走。金鼎黄钺驰马赶去袁朗霍地回马金鼎的马稍前。金鼎正抡刀砍来袁朗左手将挝望上一迎铛的一声把那刀口砍缺。金鼎收刀不迭早被袁朗右手一钢挝把金鼎连盔透顶打得粉碎撞下马来。黄钺马到那根早刺到袁朗前心。袁朗眼明手快将身一闪黄钺那根刺空从右软胁下过去。袁朗将左臂抱了那把挝右手顺势将挟住望后一扯黄钺直跌入怀来。袁朗将手拦腰抱住捉过马来掷于地上。 众兵声喊急抢出来捉入阵去了。那匹马直跑回本阵来。宋阵里“霹雳火”秦明见折了二将心中大怒跃马上前舞起狼牙棍直取袁朗袁朗舞挝来迎。两个战到五十余合宋阵中女将琼英骤放银马挺着方天画戟头戴紫金点翠凤冠;身穿红罗挑绣战袍袍上罩着白银嵌金细甲出阵来助秦明。贼将滕□看见是女子拍马出阵大笑道:“宋江等真是草寇怎么用那妇人上阵?”滕□舞着一把三尖两刃刀接住琼英杀。两个礩到十合之上琼英将戟分开滕□的那口刀拨马望本阵便走。滕□大喝一声骤马赶来。 琼英向鞍桥边绣囊中暗取石子扭转柳腰觑定滕□只一石子飞来正中面门皮伤肉绽鲜血迸流翻身落马。琼英霍地回马赶上复一画戟把滕□结果。滕戡看见女将杀了他的哥哥心中大怒拍马抢出阵来舞一条虎眼竹节钢鞭来打琼英。这里“双鞭将”呼延灼纵马舞鞭接住杀。众将看他两个本事都是半斤八两的打扮也差不多。呼延灼是銶天角铁啐头销金黄罗抹额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踢雪乌骓;滕戡是交角铁啐头大红罗抹额百花点翠罗袍乌油戗金甲骑一匹黄马。 呼延灼只多得一条水磨八钢鞭。两个在阵前左盘右旋一来一往礩过五十余合不分胜败。那边秦明袁朗两个已礩到一百五十余合贼阵中主帅李怀在高阜处看见女将飞石利害折了滕□即令鸣金收兵。秦明呼延灼见贼将骁勇也不去追赶。袁朗秦明两家各自回阵贼兵上山去了。 秦明等收兵回到大寨说贼将骁勇折了金鼎黄钺若不是张将军夫人却不是挫了我军锐气。宋江十分烦恼与吴学究计议道:“似此怎么打得荆南?”吴用叠着两个指头画出一条计策说道:“只除如此如此。”宋江依允。当下唤鲁智深武松焦挺李逵樊瑞鲍旭项充李哀郑天寿宋万杜迁龚旺丁得孙石勇十四个头领同了凌振带领勇捷步兵五千乘今夜月黑时分各披软战用短兵团牌标飞刀抄小路到山后行事。众将遵令去了。次早李怀差军下战书宋江与吴用商议。吴用道:“贼人必有狡计。鲁智深等已是深入重地可准备交战。” 宋江批即日交战军人持书上山去了。宋江仍命秦明董平呼延灼徐宁张清琼英为前部统领兵马二万弓弩为表戟为里战军在前骑兵为辅前去冲击。教黄信孙立王英扈三娘整顿兵马一万在营俟候;李应柴进韩滔彭舾整顿兵马一万也在营中俟候。“听吾前军号炮你等从东西两路抄到军前。”再教关胜朱仝雷横孙新顾大嫂张清孙二娘统领马步军兵二万屯扎大寨之后防备贼人救兵到来。分拨已定宋江同吴用公孙胜亲自督战其余将佐守寨。是日辰牌时分吴用上云梯观看山形险峻急教传令军马再退后二里列阵好教两路奇兵做手脚。 这里列阵完纪山贼将李怀统领袁朗滕戡马□马劲四个虎将二万五千兵马。滕戡教军士用竹竿挑着黄钺级押着冲阵的五千铁骑。军士都顶深盔披铁铠只露着一双眼睛;马匹都带重甲冒面具只露得四蹄悬地。这是李怀昨日见女将飞石打伤了一将今日如此结束虽有矢石那里由护住了。那五千军马两个弓手夹辅一个长手冲突下来。后面军士分两路夹攻拢来。宋兵抵挡不住望后急退。宋江忙教把号炮施放。早被他射伤了推车的数百军士幸有战车挡住因此铁骑不能上前。车后虽有骑兵不能上前用武。 正在危急只听得山后连珠炮响被鲁智深等这夥将士爬山越岭杀上山来。山寨里贼兵只有五千老弱一个偏将被鲁智深等杀个尽夺了山寨。李怀等见山后变起急退兵时又被黄信等四将李应等四将两路抄杀到来。宋江又教统炮手打击铁骑贼兵大溃。鲁智深李逵等十四个头领引着步兵于山上冲击下来杀得贼兵雨零星散乱窜逃生。可惜袁朗好个猛将被火炮打死。李怀在后被鲁智深打死。马劲滕戡被乱兵所杀只走了马□一个。夺获盔甲金鼓马匹无算。三万军兵杀死大半。山上山下骸遍满。宋江收兵计点兵士也折了千余。因日暮仍扎寨纪山北。 次日宋江率领兵将上山收拾金银粮食放火烧了营寨大赏三军将士标写鲁智深等十五人并琼英功次督兵前进。过了纪山大兵屯扎荆南十五里外与军师吴用计议调拨将士攻打城池不在话下。 话分两头。回再说卢俊义这支兵马望西京进逢山开路遇水填桥。所过地方宝丰等处贼将武顺等香花灯烛献纳城池归顺天朝。卢俊义慰抚劝劳就令武顺镇守城池因此贼将皆感泣倾心露胆弃邪归正。自此卢俊义等无南顾之忧兵马长驱直入。不则一日来到西京城南三十里外地名伊阙山屯扎。探听得城中主帅是伪宣抚使龚端与统军奚胜及数员猛将在那里镇守。那奚统军曾习阵法深知玄妙。卢俊义随即与朱武计议当用何策取城。朱武道:“闻奚胜那颇知兵法一定要来礩敌。我兵先布下阵势待贼兵来慢慢地挑战。”卢俊义道:“军师高论极明。”随即遣调军马向山南平坦处排下“循环八卦阵势”。 等候间只见贼兵分作三队而来中一队是红旗左一队是青旗右一队是红旗:三军齐到。奚胜见宋军排成阵势便令青红旗二军分在左右扎下营寨。上云梯看了宋兵是“循环八卦阵”奚胜道:“这个阵势谁不省得?待俺排个阵势惊他。”令众军擂三通画鼓竖起将台就台上用两把号旗招展左右列成阵势已了下将台来上马令将哨开阵势到阵前与卢俊义打话。那奚统军怎生结束但见: 金盔日耀喷霞光银铠霜铺吞月影。绛征袍锦绣攒成黄诊带珍珠钉就。抹绿靴斜踏宝镫描金□随定丝鞭。阵前马跨一条龙手内剑横三尺水。 奚胜勒马直到阵前高声叫道:“你摆『循环八卦阵』待要瞒谁?你却识得俺的阵么?”卢俊义听得奚胜要礩阵法同朱武上云梯观望。贼兵阵势结三人为小队合三小队为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外方而内圆大阵包小阵:相附联络。朱武对卢俊义道:“此是李药师『六花阵法』。药师本武侯八阵裁而为六花阵。贼将欺我这里不识他这个阵;不知就我这个八卦阵变为八八六十四即是武侯八阵图法便可破他六花阵了。” 卢俊义出到阵前喝道:“量你这个『六花阵』何足为奇!”奚胜道:“你敢来打么?”卢俊义大笑道:“量此等小阵有何难哉!”卢俊义入阵朱武在将台上将号旗左招右展变成八阵图法。朱武教卢俊义传令杨志孙安卞祥领披甲马军一千去打阵。今日属金将我阵王南离位上军一齐冲杀过去。杨志等遵令擂鼓三通。众将上前荡开贼将西方门旗杀将入去。这里卢俊义率马灵等将佐军兵掩杀过去贼兵大败。 且说杨志等杀入军中正撞着奚胜领着数员猛将保护望北逃奔。孙安卞祥要干功绩领兵追赶上去却不知深入重地。只听得山坡后一棒锣声响赶出一彪军来。杨志孙安等急退不迭正是冲阵马亡青嶂下戏波船陷绿蒲中。毕竟这支是那里兵马孙安等如何迎敌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零八回 乔道清兴雾取城 小旋风藏炮击贼 话说杨志孙安卞祥正追赶奚胜到伊阙山侧不提防山坡后有贼将埋伏领一万骑兵突出与杨志等大杀一阵。奚胜得脱领败残兵进城去了。孙安奋勇拚杀死贼将二人却是众寡不敌这千余甲马骑兵都被贼兵驱入深谷中去。那谷四面都是峭壁却无出路被贼兵搬运木石塞断谷口。贼人进城报知龚端龚端差二千兵把住谷口杨志孙安等便是插翅也飞不出来。 不说杨志等被困且说卢俊义等得破奚胜六花阵大半亏马灵用金砖术打翻若干贼兵更兼众将勇猛得获全胜杀了贼中猛将三员乘势驱兵夺了龙门关斩级万余夺获马匹盔甲金鼓无算贼兵退入城中去了。卢俊义计点军马只不见了冲头阵的杨志孙安卞祥一千军马。当下卢俊义教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各领一千人马分四路去寻至日暮却无影响。 次日卢俊义按兵不动再令解珍等去寻访。解宝领一支军攀藤附葛爬山越岭到伊阙山东最高的一个山岭上。望见山岭之西下面深谷中隐隐的有一簇人马.被树林丛密遮蔽了不能够看得详细。又且高下悬隔声唤不闻。解宝领军卒下山寻个居民访问那里有一个人家都因兵乱迁避去了。次后到一个最深僻的山凹平旷处方有几家穷苦的村农见了若干军马都慌做一团。解宝道:“我每是朝廷兵马来此剿捕贼寇的。” 那些人听说是官兵更是慌张。解宝用好言抚慰说道:“我每军将是宋先锋部下。”那些人道:“可是那杀鞑子擒田虎不骚扰地方的宋先锋么?”解宝道:“正是。”那些村农跪拜道:“可知道将军等不来抓鸡缚狗!前年也有官兵到此捕贼人那些军士与强盗一般掳掠。因此我等避到这个所在来。今日得将军到此使我每再见天日。”解宝把那杨志等一千人马不知下落并那岭西深谷去处问访众人。那些人都道:“这个谷叫谷只有一条进去的路。”农人遂引解宝等来到谷口。恰好邹渊邹润两支军马也寻到来。合兵一处杀散贼兵一同上前搬开木石解宝邹渊领兵马进谷。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果然好个深幽谷但见: 玉露凋伤枫树林深邃谷气萧森。岭巅云雾连天涌壁峭松接地阴。 杨志孙安卞祥与一千军士马罢人困都在树林下坐以待毙。见了解宝等人马众人都喜跃欢呼。解宝将带来的干粮分散杨志等众人先且充饥。食罢众军一齐出谷。解宝叫村农随到大寨来见卢先锋。卢俊义大喜取银两米谷账济穷民;村农磕头感激千恩万谢去了。随后解珍这支军马也回寨了。是日天晚歇息一宿无话。 次早卢俊义正与朱武调遣兵马攻取城池忽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王庆差伪都督杜领十二员将佐兵马二万前来救援兵马已到三十里外了。卢俊义闻报教朱武杨志孙立单廷魏定国同乔道清马灵管领兵马二万列阵于大寨前以当城中贼兵突出;教解珍解宝穆春薛永管领军马五千看守山寨。卢俊义亲自统领其余将佐军马三万五千迎敌杜。 当有“浪子”燕青禀道:“主人今日不宜亲自临阵。”卢俊义道:“却是为何?”燕青道:“小人昨夜有不祥的梦兆。”卢俊义道:“梦寐之事何足凭信。既以身许国也顾不得利害。”燕青道:“若是主人决意要行乞拨五百步兵与小人自去行事。”卢俊义笑道:“小乙你待要怎么?”燕青道:“主人勿管只拨与小人便了。”卢俊义道:“便拨与你看你做出甚事来!”随即拨五百步兵与燕青。燕青领了自去卢俊义冷笑不止。 统领众将兵马离了大寨繇平泉桥经过。那平泉中多奇异的石子乃唐朝李德裕旧庄只见燕青引着众人在那里砍伐树木。卢俊义心下虽是好笑忙忙地要去杀无暇去问他。兵马过了龙门关西十里外向西列阵等候。至一个时辰贼兵方到。两阵相对擂鼓呐喊。西阵里偏将卫鹤舞大刀拍马当先。宋阵中山士奇跃马挺更不打话接住杀。两骑马在阵前礩过三十合山士奇挺刺中卫鹤的战马后腿那马后蹄蹒将下去把卫鹤闪下马来山士奇又一戮死。 西阵中酆泰大怒舞两条铁简拍马直抢山士奇。二将礩到十合之上卞祥见山士奇礩不过酆泰捻拍马助战。被酆泰大喝一声只一简把山士奇打下马来再加一简结果了性命拍马舞剑来迎。怎奈卞祥更是勇猛。酆泰马头到大喝一声一刺中酆泰心窝死于马下。两军大喊。西阵主帅杜见连折了二将心如火炽气若烟生挺一条丈八蛇矛骤马亲自出阵。宋阵主帅卢俊义也亲自出阵与杜礩过五十合不分胜败。杜那条蛇矛神出鬼没。 孙安见卢先锋不能取胜挥剑拍马助战。贼将卓茂舞条狼牙棍纵马来迎。与孙安礩不上四五合孙安奋神威将卓茂一剑斩于马下。拨转马骤上前挥剑来砍杜。杜见他杀了卓茂措手不及被孙安手起剑落砍断右臂翻身落马;卢俊义再一结果了性命。卢俊义等驱兵卷杀过去贼兵大败。 忽地西南上铲斜小路里冲出一队骑兵当先马上一将状貌□黑丑恶一头蓬松短顶个铁道冠穿领终征袍坐匹赤炭马仗剑指挥众军弯环踢跳飞奔前来。卢俊义等看是贼兵号衣驱兵一拥上前冲杀。 那将不来与你杀口中喃喃呐呐地念了两句望正南离位上砍了一剑转眼间贼将口中喷出火来。须臾平空地上腾腾火炽烈烈猓生望宋军烧将来。卢俊义走避不迭宋军大败弃下金鼓马匹乱窜奔逃。走不迭的都烧得焦头烂额。军士死者五千余人。众将保护着卢俊义奔走到平泉桥。军士争先上桥登时把桥挤踏得倾圮下来。幸得燕青砍伐树木于桥两傍刚搭得完浮桥军士得渡全活着二万人。卢俊义与卞祥两骑马落后行至桥边被贼将赶上一口火望卞祥喷来。卞祥满身是火烧损坠马被贼兵所杀。卢俊义幸得浮桥接济驰窜去了。 贼将领兵追杀到来却得前军报知乔道清。乔道清单骑仗剑迎着贼将。那贼将见乔道清迎上来再把剑望南砍去那火比前番更是炽焰。乔道清捏诀念咒把剑望坎方一指使出“三昧神水”的法。霎时间有千百道黑气飞迎前来却变成瀑布飞泉又如亿兆斛的琼珠玉屑望贼将泼去灭了妖火。那贼将见破了妖术拨马逃奔战马踏着一块水石马蹄后失把那贼将闪下马来。乔道清飞马赶上挥剑砍为两段。那五千骑兵抓翻跌伤者五百余人。 乔道清仗剑大喝道:“如肯归降都留下颅头!”贼人见乔道清如此法力都下马投戈拜伏乞命。乔道清再用好言抚慰枭了贼将级率领降贼来见卢先锋献捷。卢俊义感谢不已并称赞燕青功劳。众将问降贼方晓得那妖人姓寇名惯用妖火烧人。人因他貌相丑恶叫他做“毒焰鬼王”。昔年助王庆造反的不知往那里去了二年近日又到南丰说:“宋兵势大待俺去他。”因此王庆差他星驰到此。龚端奚胜望见救兵输了不敢出来杀只添兵坚守城池。 当下乔道清说:“这里城池深固急切不能得破。今夜待贫道略施小术助先锋成功以报二位先锋厚恩。”卢俊义道:“愿闻神术。”乔道清附耳低言说道:“如此如此。”卢俊义大喜随即调遣将士各去行事准备攻城;一面教军士以礼殡葬山士奇卞祥卢俊义自设祭。 是夜二更时分乔道清出来使剑作法。须臾雾起把西京一座城池周回都遮漫了;守城军士咫尺不辨你我不能相顾。宋兵乘黑暗里从飞奔转关辘上攀缘上女墙只听得一声炮响重雾忽然收敛城上四面都是宋兵各向身边取出火种燃点火炬上下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守城军士先是惊得麻木了都动弹不得被宋兵掣出兵器砍杀贼兵坠城死者无算。龚端奚胜见变起仓卒急引兵来救应已被宋军夺了四门。卢俊义大驱兵马进城龚端奚胜都被乱兵杀死其余偏牙将佐头目俱降军士降服者三万人百姓秋毫无犯。 天明卢俊义出榜安民标录乔道清大功重赏三军将士差马灵到宋先锋处报捷。马灵遵令去了至晚便来回话说:“宋先锋等攻打荆南连日与贼人交战大败南丰救兵主帅谢被擒。宋先锋因戎事焦劳染病在营中数日军务都是吴军师统握。”卢俊义闻报郁郁不乐连忙料理军务将西京城池交与乔道清马灵统兵镇守。卢俊义次日辞别乔道清马灵统领朱武等二十员将佐离了西京急急忙忙望荆南进。不则一日兵马已到荆南城北大寨中卢俊义等入寨问候。 宋江亏“神医”安道全疗治病势已减了六七分卢俊义等甚是喜慰。正在叙阔各逆军务忽有逃回军士报说:“唐斌正护送萧让等离大寨行至三十里忽被荆南贼将縻贻马□领一万精兵从斜僻小路抄出乘先锋卧病要来劫大寨之后正遇着我人马。唐斌力敌二将怎奈众寡不敌更兼縻十分勇猛;唐斌被縻杀死萧让裴宣金大坚都被活捉去。他每正要来劫寨探听得卢先锋等大兵到来贼人只掳了萧让等遁去。”宋江听罢不觉失声哭道:“萧让等性命休矣!”病势仍旧沉重。 卢俊义等众将都来劝解。卢俊义问道:“萧让等到何处去?”宋江呜咽答道:“萧让知我有病特辞了陈安抚来看视我并奉陈安抚命即取金大坚裴宣到宛州要他每写勒碑石及查勘卷。我今日特差唐斌领一千人马护送他三个去。不料被贼人捉掳三人必被杀害!”宋江遂教卢俊义帮助吴用攻打城池拿住縻马□报仇卢俊义等遵令来到城北军前。众人与吴学究叙礼毕卢俊义连忙说萧让等被掳之事。吴用大惊道:“苦也!断送了这三个人!”传令教众将围城并力攻打城池。众将遵令四面攻城。吴用又令军汉上云梯望城中高叫道:“将萧让金大坚裴宣送出来!若稍迟延打破城池不论军民尽行屠戮!” 却说城中守将梁永伪授留守之职同正偏将佐在城镇守。那縻马□都战败逃遁到此。当日捉了萧让等三人因宋兵尚未围城縻叫城门进城将萧让等解到帅府献功。梁永颇闻得“圣手书生”的名目教军士解放绑缚要他降服。 萧让裴宣金大坚三人睁眼大骂道:“无知逆贼汝等看我每是何等样人?逆贼快把我三人一刀两段罢了!这六个膝盖骨休想有半个儿着地!即日宋先锋打破城池拿你每这夥鼠辈碎万段!”梁永大怒叫军汉“打那三个奴狗跪着!”军汉拿起棒便打只打得跌仆那里有一个肯跪。三人骂不绝口。梁永道:“你每要一刀两段俺偏要慢慢地摆布你。”喝叫军士:“将这三个奴狗立枷在辕门外;只顾打他两腿打折了驴腿自然跪将下来。”军汉得令便来套枷扒摆布。 帅府前军士居民都来看宋军中人物内中早恼怒了一个真正有男子气的须眉丈夫。那男子姓萧双名叫嘉穗寓居帅府南街纸张铺间壁。他高祖萧字僧达南北朝时人为荆南刺史。江水败堤萧亲率将吏冒雨修。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而水退堤立。 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萧嘉穗取名在此。那萧嘉穗偶游荆南荆南人思慕其上祖仁德把萧嘉穗十分敬重。那萧嘉穗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凡遇有肝胆者不论贵贱都交结他。适遇王庆作乱侵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当事的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贼人下令凡百姓只许入城并不许一个出去。萧嘉穗在城中日夜留心图贼却是单丝不成线。今日见贼人将萧让等三个扒又听得宋兵为萧让等攻城紧急军民都有惊恐之状。萧嘉穗想了一回想道:“机会在此。只此一着可以保全城中几许生灵。”忙归寓所。此时已是申牌时分连忙叫小磨了一碗墨汁向间壁纸铺里买了数张皮料厚棉纸在灯下濡墨挥毫大书特书的写道: 城中都是宋朝良民必不肯甘心助贼。宋先锋是朝廷良将杀鞑子擒田虎到处莫敢撄其锋。手下将佐一百单八人情同股肱。辕门前扒的三人义不屈膝宋先锋等英雄忠义可知。今日贼人若害了这三人城中兵微将寡早晚打破城池玉石俱焚。城中军民要保全性命的都跟我去杀贼! 萧嘉穗将那数张纸都写完了悄地探听消息只听得百姓每都在家里哭泣。萧嘉穗道:“民心如此我计成矣!”扶到昧爽时分踅出寓所将写下的数张字纸抛向帅府前左右街市闹处。 少顷天明军士居民这边方拾一张来看那边又有人拾了一张:登时聚着数簇军民观看。早有巡风军卒抢一张去飞报与梁永知道。梁永大惊急差宣令官出府传令教军士谨守辕门及各营着一面严行缉捕奸细。那萧嘉穗身边藏一把宝刀挨入人丛中也来观看将纸上言语高声朗诵了两遍军民都错愕相顾那宣令官奉着主将的令骑着马五六个军汉跟随到各营传令。萧嘉穗抢上前大吼一声一刀砍断马足宣令官撞下马去一刀剁下头来。萧嘉穗左手抓了人头右手提刀大呼道:“要保全性命的都跟萧嘉穗去杀贼!”帅府前军士平素认得萧嘉穗又晓得他是铁汉霎时有五六百人拥着他结做一块。 萧嘉穗见军士聚拢来复连声大呼道:“百姓有胆量的都来相助!”声音响振数百步。那时四面响应百姓都抢棍棒拔杉刺折桌脚:捻指间已有五六千人。迭声呐喊萧嘉穗当先领众抢入帅府。那梁永平日暴虐军民鞭挞士卒护卫军将都恨入骨髓。一闻变起都来相助赶入去把梁永等一家老小都杀了。萧嘉穗领众军民人等拥出帅府此时已有二万余人。把萧让裴宣金大坚放了扒都打开了枷。萧嘉穗选三个有膂力的人背着萧让等三人。萧嘉穗当先抓了梁永级赶到北门杀死守门将马□赶散把门军士开城门放吊桥。 那时吴用正到北门亲督将士攻城听的城中呐喊。又是开城门只道贼人出来冲击忙教军马退下三四箭之地列阵迎敌。只见萧嘉穗抓着人头背后三个军汉背负萧让等过了吊桥忙奔前来。吴用正在惊讶萧让等高叫道:“吴军师实亏这个壮士激聚众民杀了贼将救我等出来。”吴用听了又惊又喜。萧嘉穗对吴用道:“事在仓卒不及叙礼。请军师快领兵入城!”那吊桥边已有若干军民都齐声叫道:“请宋先锋入城!”吴用见诸色人等都有在里面遂传令教将士统军马入城如有妄杀一人者同伍皆斩。北城上守城军士看见事势如此都投戈下城;其东西南三面守城军士闻了这个消息都困缚了守城贼将大开城门香花灯烛迎接宋兵入城。只有縻那勇猛人近他不得出西门杀出重围走了。 吴用差人飞报宋江。宋江闻报把那忧国家哭兄弟的病症退了九分九欣喜雀跃同众将拔寨都起。大军来到荆南城中宋江升坐帅府安抚军民慰劳将士。宋江请萧嘉穗到帅府问了姓名扶他上坐。宋江纳头便拜道:“壮士豪举:诛锄叛逆保全生灵兵不血刃克复城池又救了宋某的三个兄弟宋江合当下拜。”萧嘉穗答拜不迭道:“此非萧某之能皆众军民之力也!”宋江听了这句愈加钦敬。宋江以下将佐都叙礼毕。城中军士将贼将解来。宋江问愿降者尽行免罪。因此满城欢声雷动降服数万人。恰好水军头领李俊等统领水军船只到了汉江都来参见。 宋江教置酒款待萧壮士。宋江亲自执杯劝酒说道:“足下鸿才茂德宋某回朝面奏天子一定优擢。”萧嘉穗道:“这个倒不必萧某今日之举非为功名富贵。萧某少负不之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方今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的终不能达九重。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越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身家性命都在权奸之掌握之中。像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这一席话说得宋江以下无不嗟叹。坐中公孙胜鲁智深武松燕青李俊童威童猛戴宗柴进樊瑞朱武蒋敬等这十余个人把萧壮士这段话更是点头玩味。 当晚酒散萧嘉穗辞谢出府。次早宋江差戴宗到陈安抚处报捷。宋江亲自到萧壮士寓所特地拜望却是一个空寓。间壁纸铺里说:“萧嘉穗今早天未明时收拾了琴剑书囊辞别了小人不知往那里去了。”后人有诗赞萧祖孙之德云: 冒雨修阳萧僧达波狂涛怒心不怛。恪诚止水堤功成六穗嘉禾一茎。贤孙豪俊侔厥翁咄叱民从贼撮。泽及生灵哲保身闲云野鹤真脱。 宋江回到帅府对众头领说萧嘉穗飘然而去众将无不叹息。至晚戴宗回报说宛州山南两处所属未克州县陈安抚侯参谋授方略与罗戬及林銶花荣等俱各讨平。朝廷已差若干新官到来各行交代讫。陈安抚已率领诸将起程即日便到。宋江与吴用计议待陈安抚到这里镇守我每好起大兵前去灭渠魁。宋江却在荆南调摄五六日病已全愈。 一日报陈安抚等兵马到来宋江等接入城中。参见毕陈安抚大赏三军将士。次后山南守将史进等已将州务交代新官随后也到。宋江将州务请陈安抚治理。宋江等拜别陈安抚统领大军水6并进战骑同行来南丰贼人巢穴。此时一百单八个英雄都在一处又有河北降将孙安等十一人军马二十余万连战连捷兵威大振所到地方贼人望风降顺宋江将复过州县呈报陈安抚。陈差罗戬统领将士兵马前来镇守。 宋江等水6大兵长驱直至南丰地界哨马报到说侦探得贼人王庆将李助为统军大元帅就本处调选水6兵马五万。又调云安东川安德三路各兵马二万都是本处伪兵马都监刘以敬上官义等统领。数十员猛将及十一万雄兵前来拒敌:王庆亲自督征。宋江闻报与吴用计议道:“贼兵倾巢而来必是抵死拚。我将何策胜之?”吴用道:“兵法只是『多方以误之』这一句。俺每如今将士都在一处多分调几路前去杀教他应接不暇。”宋江依议传令分调兵将。 先一日有“扑天雕”李应“小旋风”柴进奉宋先锋将令统领马步头领单廷魏定国施恩薛永穆春李忠领兵五千护送粮草车仗并缎帛火炮车辆在大兵之后。地名龙门山南麓下傍山有一村庄四围都是高泥冈子却像个土城三面有路出入。居民空下草瓦房数百间居民因避兵迁避去了。是晚东北风大作浓云泼墨李应柴进见天色已暮恐天雨沾湿了粮草教军士拆开门扇把车辆推送屋里。军士方欲造饭食息忽见“病大虫”薛永领兵巡哨捉了一个奸细来报柴进说:“审问得奸细说贼人縻领精兵一万今夜二更要来劫烧粮草。现今伏在龙门山中。” 原来那龙门山两崖对峙如门其中可通舟楫树木丛密。李应听说便对柴进道:“待小弟去庄前等那鸟败贼杀他片甲不回。”柴进道:“那縻十分勇猛不可力敌。况且我这里步兵少待小弟略施小计拚五六车火炮百十车柴薪与唐斌等报仇把那奸细杀了。” 教军士将粮草火炮车辆教李应领兵三千都备弓弩火箭护卫粮车。在黄昏时候尽数出了土冈望南先行却留下百十辆柴薪车四散列于西南下风头草房茅边。将百十辆空车五六处结队摆列上面略放些粮米。各处藏下火炮及铺放硫黄硝灌过的干柴。教施恩薛永穆春李忠领兵二千埋于东泥冈路口。教单廷领马兵一千于庄南路口等候贼人到来都是恁般恁般依我行事。柴进同“神火将军”魏定国领步兵三百人都带火种火器上山埋伏于丛密树林里。 等到二更时分贼将縻果然同了二个偏将领着万余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銮铃偃旗息鼓疾驰到南土冈门口来。单廷见贼兵来教军士燃点火把接住杀。单廷与縻礩不到四五合单廷拨马领兵退入去。那縻是有勇无谋的人领兵一迳抢进来。薛永施恩见南路举火即教李忠穆春分兵一千疾驰到庄南把住路口。 那时贼兵都喊杀连天抢入去只望东北上风头杀来乃是空屋不见粮草。縻领兵四面搜索看见下风头只有一二百辆粮草车有五六百军士看守见贼兵来声喊都奔散。縻道:“原来不多粮草!”叫军士打火把照看中间车队里每队有两辆缎疋车。那些贼兵见了便去乱抢。縻急要止遏时又被山上将火箭火把乱打射下来草房柴车上都燔烧起来。贼兵减急躲避时早被火炮药线引着火传递得快如轰雷般打击出来。贼兵奔走不迭的都被火炮击死。捻指间烘烘火起烈烈烟生但见: 风随火势火趁风威千支火箭掣金蛇后个轰雷震火。骊山顶上料应褒姒逞英雄;扬子江头不弱周郎施妙计。氤氲紫雾腾天起闪烁红霞贯地来。必必剥剥响不绝浑如除夜放炮竹。 当下火势昌炽炮声震响如天摧地裂之声。须臾百十间草房变做猓团火块。縻被火炮击死贼兵击死大半焦头烂额者无数。又被单廷施恩等三路追杀进来二个偏将都被杀死一万人马只有千余人从土冈上爬出去逃脱性命。天明柴进等仍与李应等合兵一处将粮草运送大寨来。宋先锋正升帐遣调兵马杀贼只见马军拴束马匹步军安排器械正是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毕竟宋江等如何杀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零九回 王庆渡江被捉 宋江剿寇成功 话说当日宋江升帐诸将拱立听调。放炮鸣金鼓升旗随放静营炮各营哨头目挨次至帐下齐立肃静听施号令。吹手点鼓宣令官传令毕营哨头目依次磕头起站两边。巡视蓝旗手跪听放凡呐喊不齐行伍错乱喧哗违令临阵退缩拿来重处。又有旗牌官左右各二十员宋先锋亲谕:"尔等下营督阵凡有军士遇敌不前退缩不用命者听你等拿来处治。"旗牌遵令各下地方鸣金大吹各归行伍听令起行。宋江然后传令遣调水6诸将毕。吹手掌头号整队二号掣旗三号各起行营向敌。敲金边出五方旗放大炮;掌号行营各各摆阵出战正是那 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却说贼人王庆调拨军兵抵敌除水军将士闻人世崇等已差拨外点差云安州伪兵马都监刘以敬为正先锋东川伪兵马都监上官义为副先锋南丰伪统军李雄毕先为左哨安德伪统军柳元潘忠为右哨伪统军大将段五为正合后伪御营使丘翔为副合后伪枢密方翰为中军羽翼。王庆掌握中军有许多伪尚书御营金吾卫驾将军校尉等项及各人手下偏牙将佐共数十员。李助为元帅。队伍军马十分齐整王庆亲自监督。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弓弩上弦战鼓三通诸军尽起。 行不过十里之外尘土起处早有宋军哨路来得渐近。鸾铃响处约有三十余骑哨马都戴青将巾各穿绿战袍马上尽系着红缨每边拴挂数十个铜铃后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长轻弓短箭。为头的战将是奉道君皇帝愁命复还旧职虎骑将军"没羽箭张清头里销金青巾帻身穿挑绣绿战袍腰系紫绒□足穿软香皮骑匹银鞍马。左边是愁封贞孝宜人的"琼矢镞"琼英头戴紫金嵌珠凤冠身穿紫罗挑绣战袍腰系杂色彩绒□足穿朱绣小凤头鞋坐匹银骏马。 那右边略下些捧旗的是愁授的义仆正排军叶清直哨到李助军前相离不远只隔百十步勒马便回。前军先锋刘以敬上官义骤马驱兵便来冲击。张清拍马捻出白梨花来战二将。琼英驰马挺方天画戟来助战。四将礩到十数合张清琼英隔开贼将兵器拨马便回。刘以敬上官义驱兵赶来左右高叫:"先锋不可追赶!此二人鞍后锦袋中都是石子打人不曾放空!"刘以敬上官义听说方勒住得马只见龙门山背后鼓声震响早转五百步兵来。当先四个步将头领乃是"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八臂那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直奔前来。 那五百步军就在山坡下一字儿摆开两边团牌齐齐扎住。刘以敬上官义驱兵掩杀;李逵樊瑞引步军分开两路都倒提蛮牌转过山坡便去。那时王庆李助大军已到一齐冲击前来:李逵樊瑞等都飞跑上山度岭穿林都不见了。李助传令教就把军马在这个平原旷野之地列成阵势。只听得山后炮响只见山南一路军马飞涌出来簇拥着三个将军:中间是"矮脚虎"王英左是"小尉迟"孙新右是"菜园子"张青:总管马步军兵五千杀向前来。王庆正欲遣将迎敌又听得山后一声炮响山北一路军马飞涌出来簇拥着三个女将:中间是"一丈青"扈三娘左边是"母大虫"顾大嫂右边是"母夜叉"孙二娘:管领马步军兵五千杀向前来。 恰遇贼兵右哨柳元潘忠兵马接住杀。王英等正遇贼兵左哨李雄毕先军马接住杀。两边各礩到十余合南边王英孙新张青勒转马领兵望东便走;北边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也接转马匹率领军兵望东便走。王庆看了笑道:"宋江手下都是这些鸟男女我这里将士如何屡次输了?"遂驱大兵追杀上来。 行不到五六里忽听得一棒锣声响却是适去的李逵樊瑞项充李衮这四个步军头领从山左丛林里转向前来;又添了"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没面目"焦挺"赤鬼"刘唐四个步军将佐并五百步兵都执团牌短兵直冲上来。贼将副先锋上官义忙拨步军二千冲杀。李逵鲁智深与贼兵略礩几合却似抵敌不过的倒提团牌分开两路都飞奔入丛林中去了。贼兵赶来那李逵等却是走得快捻指间都四散奔走去了。李助见了连忙对王庆道:"大王不宜追赶这是诱敌之计。我每且列阵迎敌。" 李助上将台列阵兀是未完只听得山坡后轰天子母炮响就山坡后涌出大队军将急先涌来占住中央里面列阵势。王庆令左右拢住战马自上将台看时只见正南上这队人马尽是红旗红甲红袍朱缨赤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红旗。把那红旗招展处红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霹雳火"秦明左手是"圣水将军"单廷右边是"神火将军"魏定国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赤马立于阵前。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青旗。招展处青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大刀"关胜左手是"丑郡马"宣赞右手是"井水犴"郝思三员大将手把兵器都骑青马立于阵前。 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白旗。招展处白旗内涌出一员大将乃是"豹子头"林冲左手是"镇三山"黄信右手是"病尉迟"孙立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白马立于阵前。后面一簇人马都是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旗。招展处黑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双鞭将"呼延灼左手是"百胜将"韩滔右手是"天目将"彭舾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黑马立于阵前。东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捧出一员大将乃是"双将"董平左手是"摩云金翅"欧鹏右手是"火眼狻猊"邓飞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急先锋"索左手是"锦毛虎"燕顺右手是"铁笛仙"马麟三员大将手把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东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旗青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九纹龙"史进左手是"跳涧虎"陈达右手是"白花蛇"杨春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西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白旗黑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青面兽"杨志左手是"花豹子"杨林右手是"小霸王"周通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八方摆布得铁桶相似。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旗齐整队伍威严。八阵中央都是杏黄旗间着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亦分四门。南门都是马军。正南上黄旗影里捧出二员上将:上是"美髯公"朱仝下手是"插翅虎"雷横人马尽是黄旗黄袍铜甲黄缨黄马。中央阵东门是"金眼彪"施恩西门是"白面郎君"郑天寿南门是"云里金刚"宋万北门是"病大虫"薛永。那黄旗后便是一丛炮架立着那个炮手"轰天雷"凌振引着副手二十余人围绕着炮架。 架后都摆列捉将的挠套索挠后又是一周遭杂彩旗阵正西方门旗开处"豹子头"林冲从门旗下飞马出阵两军一齐呐喊。林冲兜住马横着丈八蛇矛厉声高叫:"无知叛逆谋反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贼阵中李助本是算命先生甚晓得相生相猺之理疾忙传令教右哨柳元潘忠领红旗军去冲击。柳元潘忠遵令领了红旗军骤马抢来冲击。两阵迭声呐喊战鼓齐鸣。 林冲接住柳元杀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来来往往左盘右旋礩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那柳元是贼中勇猛之将;潘忠见柳元不能取胜拍马提刀抢来助战。林冲力敌二将大喝一声奋神威将柳元一矛戳于马下。林冲的副将黄信孙立飞马冲出阵来。黄信挥丧门剑望潘忠一剑砍去: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 潘忠死于马下手下军卒散乱早冲动了阵脚贼兵飞报入中军。王庆听得登时折了二将忙传令旨急教退军。只听得宋军中一声炮响兵马纷纷扰扰白引黑黑引青青引红变作长蛇之阵簸萁掌拷□围里将来。王庆李助调将遣兵分头冲击却似铜墙铁壁急切不能冲得出来。官军与贼兵这场好杀怎见得: 兵戈冲击士马纵横。破刀:刀如劈脑而来必鱼而应;刀如下而起必绰地而迎;刀如倒拖而回必裙拦而守。刀解:如刺心而来刀用五花以御;如点睛而来刀用探马以格。筅破牌:牌或滚身以进筅即风扫以挡牌或从旁以追筅必斜插以待;牌或摧挤以入筅必退却以搠。牌解筅:筅若平胸牌用小坐之势以避;筅若簇拥牌将碎剪之法以随。单刀披挂绞丝佯输诈败:铁叉上排下掩侧进抵闪。袖箭于马上觑贼钓镰于车前俟马。鞭、简、挝、、剑、戟、矛盾:那边破解无穷这里转变莫测。须臾血流成河顷刻如山积。 当下鏖战多时贼兵大败官军大胜。王庆叫且退入南丰大内再作区处。只听得后军炮响哨马飞报将来说:"大王后面又有宋军杀来!"那彪军马上当先的英雄大将正是副先锋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横着一条点钢;左边有使叫刀的好汉"病关索"杨雄;右边有使杵刀的头领"拚命三郎"石秀领着一万精兵抖搂精神将正副合后贼兵杀散。杨雄歌翻段五石秀搠死丘翔并力冲杀进来。 王庆正在慌迫又听得一声炮响左有鲁智深武松李逵焦挺项充李衮樊瑞刘唐八个勇猛头领引着一千步卒抡动禅杖戒刀板斧朴刀丧门剑飞刀标团牌杀死李雄毕先如割瓜切菜般直杀入来;右有张清王英孙新张青琼英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四对英雄夫妇引着一千骑兵舞动梨花鞭钢方天画戟日月双刀钢短刀杀散左哨军兵如摧枯拉朽的直冲进来杀得贼兵四分五裂七断八续雨零星散乱窜奔逃。 卢俊义杨雄石秀杀入中军正撞着方翰被卢俊义一戳死杀散中军羽翼军兵迳来捉王庆却遇了"金剑先生"李助。那李助有剑术一把剑如掣电般舞将来。卢俊义正在抵挡不住却得宋江中军兵到右手下"入云龙"公孙胜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李助那口剑托地离了手落在地上。卢俊义骤马赶上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把李助只一拽活挟过马来教军士缚了。卢俊义捻拍马再杀入去寻捉王庆好似雕追紫燕猛虎啖羊羔。 贼兵抛金弃鼓撇戟丢觅子寻爷呼儿唤弟十余万贼兵杀死大半。横遍野流血成河。降者三万人除那逃走脱的其余都是十死九活七损八伤颠翻在地被人马践踏骨肉如泥的不计其数。刘以敬上官义两个猛将都被焦挺砍翻战马撞下马来都被他杀死。李雄被琼英飞石打下马来一画戟搠死。毕先正在逃避忽地里钻出"活闪婆"王定六一朴刀搠下马来再向胸膛上一朴刀结果了性命。其伪尚书枢密殿帅金吾将军等项都逃不脱只不见了渠魁王庆宋军大捷。 宋江教鸣金收集兵马望南丰城来教张清琼英领五千马军前去哨探;再差"神行太保"戴宗先去打听孙安袭取南丰消息如何。戴宗遵令作起神行法赶过张清琼英去了片晌便来回报说:"孙安奉先锋将令假扮西兵去赚城被贼人知觉城门内掘下陷坑开城东门放军马进去。孙安手下梅玉金祯毕捷播迅杨芳冯升胡迈七个副将争先抢入城去并五百军士连人和马都颠入陷坑中。两边伏兵齐都把长利戟把梅玉等五百余人尽行搠死。幸得孙安在后乘势奋勇杀进城门教军士填了陷坑。孙安一骑当先领兵杀入城中贼兵不能抵挡。孙安夺了东门后被贼人四面响应把孙安兵马堵截在东门。小弟探知这消息飞来回覆。半路遇了张将军及张宜人说了此情他两个催动人马疾驰去了。" 宋江闻报催动大军疾驰上前将南丰城围住。那时张清琼英进了东门教孙安据住东门张清琼英正与贼军鏖战因此宋江等将佐兵马抢入东门夺了城池杀散贼兵四门竖起宋军旗号。城中许多伪武多官范全等尽行杀死。 那伪妃段三娘听得军马进城他素有膂力也会骑马遂拴缚结束领了百余有膂力的内侍都执兵器离王宫出后苑欲杀出西门投云安军去恰遇琼英领兵杀到后苑来。段氏纵马挺一口宝刀抵死冲突。被琼英一石子飞来正中段三娘面门鲜血迸流撞下马来颠个脚梢天;军士赶上捉住绑缚了。那些内侍都被宋兵杀死。琼英领兵杀入后苑内宫那些宫娥嫔女闻得宋兵入城或投环或投井或刀刎或撞阶大半自尽其余都被琼英教军士缚了解到宋江帐前。宋江大喜将段氏一行人囚禁待捉了王庆一齐解京。再遣兵将四面八方去追王庆。 却说那王庆领着数百铁骑撞透重围逃奔到南丰城东见城中有兵杀惊得魂不附体后面大兵又到望北奔走不迭。回顾左右止有百余骑其余的虽是平日最亲信的今日势败都逃去了。王庆同了百余人望云安奔走在路对跟随近侍说道:"寡人尚有云安东川安德三座城池岂不是江东虽小亦足以王?只恨适那些跟随逃散官员平日受用了寡人大俸大禄今日有事都自去了。待寡人兴兵来杀退宋兵缉捕那逃亡的细细地醢他。" 王庆同众人马不停蹄人不歇足走到天明。幸的望见云安城池了。王庆在马上欣喜道:"城中将士也是谨慎。你看那旗齐整兵器整密!"王庆一头说着同众人奔近城来。随从人中有识字的说道:"大王不好了!怎么城上都是宋军旗号?"王庆听了定睛一看果是东门城上远远地闪出号旗上有金销大字乃是"御西宋先锋麾下水军正将“混江……”"下面尚有三个字被风飘动旗脚不甚分明。王庆看了惊的浑身麻木半晌时动弹不得真是宋兵从天而降。 当有王庆手下一个有智量近侍说道:"大王事不宜迟!请大王卸下袍服急投东川去恐城中见了生变。"王庆道:"爱卿言之极当。"王庆随即卸下冲天转角金啐头脱下日月云肩蟒绣袍解下金镶宝嵌碧玉带脱下金显缝云根朝靴换了巾帻便服软皮靴;其余侍从亦都脱卸外面衣服;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如漏网之鱼从小路抄过云安城池望东川投奔走得人困马乏腹中馁。百姓久被贼人伤残又闻得大兵杀凡冲要通衢大路都没一个人猓静悄悄地鸡犬不闻就要一滴水也没喝处那讨酒食来? 那时王庆手下亲幸跟随的都是假登东诈撒溺又散去了六七十人。王庆带领三十余骑走至晚到得云安属下开州地方有一派江水阻路。这个江叫做清江其源出自达州万顷池:江水最是澄清所以叫做清江。当下王庆道:"怎得个船只渡过去?"后面一个近侍指道:"大王兀那南涯疏芦落处有一簇渔船。"王庆看了同众人走到江边。此时是孟冬时候天气晴和只见数十只渔船捕鱼的捕鱼晒网的晒网。其中有几只船放于中流猜拳豁指头大碗价酒。王庆叹口气道:"这男女每恁般快乐!我今日反不如他了!这些都是我子民却不知寡人这般困乏。"近侍高叫道:"兀那渔人。撑拢几只船来渡俺们过了江多与你渡钱。" 只见两个渔人放下酒碗摇着一只小渔艇咿咿哑哑摇近岸来。船头上渔人向船傍拿根竹篙撑船拢岸定睛把王庆从头上直看至脚下便道:"快活又有酒东西了。上船上船!"近侍扶王庆下马。王庆看那渔人身材长大浓眉毛大眼睛红脸皮铁丝般髭须铜钟般声音。 那渔人一手执着竹篙一手扶王庆上船便把篙望岸上只一点那船早离岸丈余。那些随从贼人在岸上忙乱起来齐声叫道:"快撑拢船来!咱每也要过江的。"那渔人睁眼喝道:"来了!忙到那里去?"便放下竹篙将王庆劈胸扭住双手向下一按扑通的按倒在板上。王庆待要挣扎那船上摇橹的放了橹跳过来一齐擒住。那边晒网船上人见捉了王庆都跳上岸一拥上前把那三十余个随从贼人一个个都擒住。 原来这撑船的是"混江龙"李俊那摇橹的便是"出洞蛟"童威那些渔人多是水军。李俊奉宋先锋将令统驾水军船只来敌贼人水军。李俊等与贼人水军大战于瞿塘峡杀其主帅水军都督闻人世崇擒其副将胡俊贼兵大败。李俊见胡俊状貌不凡遂义释胡俊;胡俊感恩同李俊赚开云安水门夺了城池杀死伪留守施俊等。"混江龙"李俊料着贼与大兵杀若败溃下来必要奔投巢穴。因此教张横张顺镇守城池自己与童威童猛带领水军扮做渔船在此巡探;又教阮氏三雄也扮做渔家守投去滟润堆岷江鱼复浦各路埋伏哨探。 适李俊望见王庆一骑当先后面又许多人簇拥着料贼中头目却不知正是元凶。当下李俊审问从人知是王庆拍手大笑绑缚到云安城中。一面差人唤回三阮同二张守城李俊同降将胡俊将王庆等一行人解送到宋先锋军前来。于路探听得宋江已破南丰李俊等一迳进城将王庆解到帅府。宋江因众将捕缉王庆不着正在纳闷闻报不胜之喜。当下李俊入府参见了宋先锋宋江称赞道:"贤弟这个功劳不小。"李俊引降将胡俊参见宋先锋。李俊道:"功劳都是这个人。"宋江问了胡俊姓名及赚取云安的事。 宋江抚赏慰劳毕随即与众将计议攻取东川安德二处城池。只见新降将胡俊禀道:"先锋不消费心。胡某有一言管教两座城池唾手可得!"宋江大喜连忙离坐揖胡俊问计。胡俊躬着身对宋江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一矢不加城克复三军镇静贼投降。毕竟胡俊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回 燕青秋林渡射 宋江东京城献俘 话说当下宋江问降将胡俊有何计策去取东川安德两处城池。胡俊道:"东川城中守将是小将的兄弟胡显。小将蒙李将军不杀之恩愿往东川招兄弟胡显来降。剩下安德孤城亦将不战而自降矣。"宋江大喜仍令李俊同去。一面调遣将士提兵分头去招抚所属未复州县;一面差戴宗表申奏朝廷请旨定夺;并领申呈陈安抚及上宿太尉书札。宋江令将士到王庆宫中搜掳了金珠细软珍宝玉帛将违禁的龙楼凤阁翠屋珠轩及违禁器仗衣服尽行烧毁;又差人到云安教张横等将违禁行宫器仗等项亦皆烧毁。 却说戴宗先将申到荆南报呈陈安抚陈安抚也写了表一同上达。戴宗到东京将书札投递宿太尉并送礼物。宿太尉将表进呈御览。徽宗皇帝龙颜大喜即时降下圣旨行到淮西将反贼王庆解赴东京候旨处决其余擒下伪妃伪官等众从贼都就淮西市曹处斩袅示施行。 淮西百姓遭王庆暴虐惟留兵饷若干计户给散以赡穷民。其阵亡有功降将俱从厚赠荫。淮西各州县所缺正佐官员推补赴任交代。各州官多有先行被贼胁从以后归正者都着陈分别事情轻重便宜处分。其征讨有功正偏将佐俱俟还京之日论功升赏。愁命一下戴宗先来报知。那陈安抚等已都到南丰城中了。那时胡俊已是招降了兄弟胡显将东川军民版籍户口及钱粮册籍前来献纳听罪。那安德州贼人望风归降。云安东川安德三处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皆李俊之功。王庆占据的八郡八十六州县都收复了。 自戴宗从东京回到南丰十余日天使捧诏书驰驿到来。陈安抚与各官接了圣旨一一奉行。次早天使还京;陈令监中取出段氏李助及一行叛逆从贼判了斩字推出南丰市曹处斩将级各门枭示讫。段三娘从小不循闺训自家择配做下迷天大罪如今身异处又连累了若干眷属其父段太公先死于房山寨。 话不絮繁却说陈安抚宋先锋标录李俊胡俊琼英孙安功次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八十六州县复见天日复为良民其余随从贼徒不伤人者拨还产业复为乡民。西京守将乔道清马灵已有新官到任次第都到南丰。各州县正佐2官6续都到。李俊二张三阮二童已将州务交代尽到南丰相叙。陈安抚众官及宋江以下一百单八个头领及河北降将都在南丰设太平宴庆贺众将官僚赏劳三军将佐。 宋江教公孙胜乔道清主持醮事打了七日七夜醮事渡阵亡军将及淮西屈死冤魂。醮事方完忽报孙安患暴疾卒于营中。宋江悲悼不已以礼殡殓葬于龙门山侧。乔道清因孙安死了十分痛哭对宋江说道:"孙安与贫道同乡又与贫道最厚他为父报仇因而犯罪陷身于贼蒙先锋收录他指望日后有个结果不意他中道而死。贫道得蒙先锋收录亦是他来指迷。今日他死贫道何以为情。乔某蒙二位先锋厚恩铭心镂骨终难补报。愿乞骸骨归田野以延残喘。"马灵见乔道清要去也来拜辞宋江:"恳求先锋允放马某与乔法师同往。" 宋江听说惨然不乐因二人坚意要去十分挽留不住宋江只得允放。乃置酒饯别。公孙胜在傍只不做声。乔道清马灵拜辞了宋江公孙胜又去拜辞了陈安抚。二人飘然去了。后来乔道清马灵都到罗真人处从师学道以终天年。 陈安抚招抚账济淮西诸郡军民已毕。那淮西乃淮渎之西因此宋人叫宛州南丰等处是淮西。陈安抚传令教先锋头目收拾朝京。军令传下宋江一面先中军军马护送陈安抚侯参谋罗武谕起行一面着令水军头领乘驾船只从水路先回东京驻扎听调。宋江教萧让撰金大坚镌石勒碑以记其事立石于南丰城东龙门山下至今古迹尚存。降将胡俊胡显置酒钱别宋先锋。后来宋江入朝将胡俊胡显反邪归正招降二将之功奏过天子特授胡俊胡显为东川水军团练之职此是后话。 当下宋江将兵马分作五起进克日起行军士除留下各州县镇守外其间亦有乞归田里者。现今兵马共十余万离了南丰取路望东京来。军有纪律所过地方秋毫无犯;百姓香花灯烛价拜送。于路行了数日到一个去处地名秋林渡。那秋林渡在宛州属下内乡县秋林山之南。那山泉石佳丽宋江在马上遥看山景仰观天上见空中数行塞不依次序高低乱飞都有惊鸣之意。宋江见了心疑作怪;又听的前军喝采使人去问缘由飞马回报原来是"浪子"燕青初学弓箭向空中射箭箭不空。却须臾之间射下十数只鸿因此诸将惊讶不已。 宋江教唤燕青来。只见燕青弯弓插箭即飞马而来背后马上捎带死数只来见宋江下马离鞍立在一边。宋公明问道:"恰你射来?"燕青答道:"小弟初学弓箭见空中一群过偶然射之不想箭箭皆中。" 宋江道:"为军的人学射弓箭是本事的事。射的亲是你能处。我想宾鸿避寒离了天山衔芦过关趁江南地求食稻梁初春方回。此宾鸿仁义之禽或数十或三五十只递相谦让尊者在前卑者在后次序而飞不越群伴;遇晚宿歇亦有当更之报。且雄失其雌雌失其雄至死不配。此禽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备:空中遥见死尽有哀鸣之意失伴孙并无侵犯此为仁也;一失雌雄死而不配此为义也;依次而飞不越前后此为礼也;预避鹰雕衔芦过关此为智也;秋南春北不越而来此为信也。此禽五常足备之物岂忍害之。天上一群鸿相呼而过正如我等弟兄一般。你却射了那数只比俺兄弟中失了几个众人心内如何?兄弟今后不可害此礼义之禽。"燕青默默无语悔罪不及。宋江有感于心在马上口占诗一: 山岭崎岖水眇茫横空阵两三行。 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 宋江吟诗罢不觉自己心中凄惨睹物伤情。当晚屯兵于秋林渡口。宋江在帐中因复感叹燕青射之事心中纳闷叫取过纸笔作词一: 楚天空阔离群万里恍然惊散。自顾影欲下寒塘。正草枯沙净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的相思一点。暮日空濠晓烟古堑诉不尽许多哀怨。拣尽芦花无处宿叹何时玉关重见。嘹呖忧愁呜咽恨江渚难留恋。请观他春昼归来画梁双燕。 宋江写毕递与吴用公孙胜看。词中之意甚有悲哀忧戚之思宋江心中郁郁不乐。当夜吴用等设酒备肴尽醉方休。次日天明俱各上马望南而行。路上行程正值暮冬景物凄凉。宋江于路此心终有所感。不则一日回到京师屯驻军马于陈桥驿听候圣旨。 且说先是陈安抚并侯参谋中军人马入城已将宋江等功劳奏闻天子报说宋先锋等诸将兵马班师回京已到关外。陈安抚前来启奏说宋江等诸将征战劳苦之事天子闻奏大加称赞。陈侯蒙罗戬各封升官爵。钦赏银两缎疋传下圣旨命黄门侍郎宣宋江等面君朝见都教披挂入城。有诗为证: 去时三十六回来十八双。 纵横千万里谈笑却还乡。 且说宋江等众将一百八人遵奉圣旨本身披挂。戎装革带顶盔挂甲身穿锦袄悬带金银牌面从东华门而入都至德殿朝见天子拜舞起居山呼万岁。皇上看了宋江等众将英雄尽是锦袍金带惟有吴用公孙胜鲁智深武松身着本身服色天子圣意大喜乃曰:"寡人多知卿等征进劳苦寇用心中伤者多寡人甚为忧戚。"宋江再拜奏道:"托圣上洪福齐天臣等众将虽有金伤俱各无事。今元凶授淮西平定实陛下威德所致臣等何劳之有。"再拜称谢奏道:"臣等奉旨将王庆献俘阙下候旨定夺。"天子降旨:"着法司会官将王庆凌迟处决。"宋江将萧嘉穗用奇计克复城池保全生灵有功不伐然高举。天子称奖道:"皆卿等忠诚感动!"命省院官访取萧嘉穗赴京握用。宋江叩头称谢。那些省院官那个肯替朝廷出力访问贤良?此是后话。 是日天子特命省院等官计议封爵。太师蔡京枢密童贯商议奏道:"目今天下尚未静平不可升迁。且加宋江为"保义郎"带御器械正受"皇城使";副先锋卢俊义加为"宣武郎"带御器械行宫"团练使";吴用等三十四员加封为"正将军";朱武等七十二员加封为"偏将军";支给金银赏赐三军人等。"天子准奏仍愁与省院众官加封爵禄与宋江等支给赏赐宋江等就于德殿顿谢恩。天子命光禄封大设御宴钦赏宋江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匹;卢俊义以下赏赐有差:尽于内府关支。宋江与众将谢恩已罢尽出宫禁都到西华门外上马回营。一行众将出的城来直至行营安歇听候朝廷委用。 当日法司奉旨会官写了犯由牌打开囚车取出王庆判了"剐"字拥到市曹。看的人压肩叠背也有唾骂的也有嗟叹的。那王庆的父王砉及前妻丈人等诸亲眷属已于王庆初反时收捕诛夷殆尽。今日只有王庆一个簇拥在刀剑林中。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刀排白雪纛展乌云。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恰好午时三刻将王庆押到十字路头读罢犯由如法凌迟处死。看的人都道: 此是恶人榜样到底骈戕身。 若非犯着十恶如何受此极刑? 当下监斩官将王庆处决了当枭施行不在话下。 再说宋江众人受恩回营次日只见公孙胜直至行营中军帐内与宋江等众人打了稽便禀宋江道:"向日本师罗真人嘱咐小道令送兄长还京之后便回山中。今日兄长功成名遂贫道就今拜别仁兄辞别众位便归山中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宋江见公孙胜说起前言不敢翻悔潸然泪下便对公孙胜道:"我想昔日弟兄相聚如花始开;今日弟兄分别如花零落。吾虽不敢负汝前言心中岂忍分别?"公孙胜道:"若是小道半途撇了仁兄便是寡情薄意。今来仁兄功成名遂只得曲允。"宋江再四挽留不住便乃设一筵宴令众弟兄相别筵上举杯众皆叹息人人泪各以金帛相赆。公孙胜推却不受众兄弟只顾打拴在包里。次日众皆相别。公孙胜穿上麻鞋背上包里打个稽望北登程去了。宋江连日思忆泪如雨下郁郁不乐。 时下又值正旦节相近诸官准备朝贺。蔡太师恐宋江人等都来朝贺天子见之必当重用;随即奏闻天子降下圣旨使人当住只教宋江卢俊义两个有职人员随班朝贺其余出征官员俱系白身恐有惊御尽皆免礼。是日正旦百官朝贺宋江卢俊义俱各公服都在待漏院伺候早朝随班行礼。是日驾坐紫宸殿受朝宋江卢俊义随班拜罢于两班侍下不待上殿。仰观殿上玉簪珠履紫绶金章往来称觞献寿自天明直至午牌方始得沾谢恩御酒。百官朝散天子驾起。宋江卢俊义接着内卸了公服啐头上马回营面有愁颜赧色。吴用等着接。 众将见宋江面带忧容心闷不乐都来贺节。百余人拜罢立于两边宋江低不语。吴用问道:"兄长今日朝贺天子回来何以愁闷?"宋江叹口气道:"想我生来八字浅薄命运蹇滞。破辽平寇东征西讨受了许多劳苦今日连累众兄弟无功因此愁闷。"吴用答道:"兄长既知造化未通何故不乐?万事分有不必多忧。""黑旋风"李逵道:"哥哥好没寻思!当初在梁山泊里不受一个的气却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讨得招安了却惹烦恼。放着兄弟们都在这里再上梁山泊去却不快活!"宋江大喝道:"这黑禽兽又来无礼!如今做了国家臣子都是朝廷良臣。你这不省得道理反心尚兀自未除!"李逵又应道:"哥哥不听我说明朝有的气受哩!"众人都笑且捧酒与宋江添寿。是日只饮到二更各自散了。 次日引十数骑马入城到宿太尉赵枢密并省院各言处贺节往来城中观看者甚众。就里有人对蔡京说知此事。次日奏过天子传旨教省院出禁约于各城门上张挂:"但凡一应出征官员将军头目许于城外下营屯扎听候调遣;非奉上司明呼唤不许擅自入城!如违定依军令拟罪施行。"差人榜迳来陈桥门外张挂榜。有人看了迳来报知宋江。宋江转添愁闷众将得知亦皆焦躁尽有反心只碍宋江一个。 且说水军头领特地来请军师吴用商议事务。吴用去到船中见了李俊张横张顺阮家三昆仲俱对军师说道:"朝廷失信奸臣弄权闭塞贤路。俺哥哥破了大辽灭田虎如今又平了王庆只得个“皇城使”做又未曾升赏我等众人。如今倒出榜来禁约我等不许入城。我想那伙奸臣渐渐的待要拆散我们弟兄各调开去。今请军师自做个主张;若和哥哥商量断然不肯。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倒好。" 吴用道:"宋公明兄长断然不肯。你众人枉费了力箭头不努折箭。自古蛇无头而不行我如何敢自主张?这话须是哥哥肯时方行得;他若不肯做主张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六个水军头领见吴用不敢主张都做声不得。吴用回至中军寨中来与宋江闲话计较军情便道:"仁兄往常千自由百自在众多弟兄亦皆快活。自从受了招安与国家出力为国家臣子不想倒受拘束不能任用兄弟们都有怨心。" 宋江听罢失惊:"莫不谁在你行说甚来?"吴用道:"此是人之常情更待多说?古人云:“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观形察色见貌知情。"宋江道:"军师若是弟兄们但有异心我当死于九泉忠心不改!"次日早起会集诸将商议军机大小人等都到帐前宋江开话道:"俺是郓城小吏出身。又犯大罪托赖你众弟兄扶持尊我为头今日得为臣子。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虽然朝廷出榜禁治理合如此。汝诸将士无故不得入城。我等山间林下卤莽军汉极多;倘或因而惹事必然以法治罪却又坏了声名。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去倒是幸事。你们众人若嫌拘束但有异心先当斩我级然后你们自去行事;不然吾亦无颜居世必当自刎而死一任你们自为!"众人听了宋江之言俱各垂泪设誓而散。有诗为证: 谁向西周怀好音公明忠义不移心。 当时羞杀秦长脚身在南朝心在金。 宋江诸将自此之后无事也不入城。看看上元节至东京年例大张灯火庆赏元宵诸路尽做灯火于各衙门点放。且说宋江营内"浪子"燕青自与乐和商议:"如为东京点放花灯火戏庆赏丰年今上天子与民同乐。我两个更换些衣服潜地入城看了便回。"只见有人说道:"你们看灯也带挈我则个!"燕青看见却是"黑旋风"李逵。李逵道:"你们瞒看我商量看灯我已听了多时。"燕青道:"和你去不打紧;只你性子不好必要惹出事来。现今省院出榜禁治我们不许入城。倘若和你入城去看灯惹出事端正中了他省院之计。"李逵道:"我今番再不惹事便了都依着你行!"燕青道:"明日换了衣巾都打扮做客人相似和你入城去。"李逵大喜。 次日都打扮做客人伺候燕青同入城去。不期乐和惧怕李逵潜与时迁先入城去了。燕青脱不开只得和李逵入城看灯不敢从陈桥门入去大宽转却从封丘门入城。两个手挽着正投桑家瓦来。来到瓦子前听的勾栏内锣响李逵定要入去燕青只得和他挨在人丛里听的上面说平话正说《山国志》说到关云长刮骨疗毒。当时有云长左臂中箭箭毒入骨。医人华陀道:"若要此疾毒消可立一桐柱上置铁环将臂膊穿将过去用索拴牢割开皮肉去骨三分除却箭毒却用油线缝拢外用敷药贴了内用长托之剂不过半月可以平复如初;因此极难治疗。" 关公大笑道:"大丈夫死生不惧何况只手?不用铜柱铁环只此便割何妨!"随即叫取棋盘与客弈棋伸起左臂命华陀刮骨取毒面不改色对客谈笑自若。正说到这里李逵在人丛中高叫道:"这个正是好男子!"众人失惊都看李逵燕青慌忙拦道:"李大哥你怎地好村!勾栏瓦舍如何使得大惊小怪这等□!"李逵道:"说到这里不由人喝采!"燕青拖了李逵便走。两个离了桑家瓦转过串道只见一个汉子飞砖掷瓦去打一户人家。那人家道:"清平世界荡荡干坤散了二次不肯还钱颠倒打我屋里。" "黑旋风"听了路见不平便要去打。燕青务死抱住李逵睁着双眼要和他打的意思。那汉子便道:"俺自和他有帐讨钱干你甚事?即日要跟张招讨下江南出征去你他惹我。到那里去也是死要打便和你打死在这里也得一口好棺材。"李逵道:"却是甚么下江南?不曾听的点兵调将。"燕青且劝开了闹两个挽着转出串道离了小巷见一个小小茶肆两个入去里面寻副座头坐了茶。对席有个老者便请会茶闲口论闲话。燕青道:"请问老丈:却巷口一个军汉打他说道要跟张招讨下江南早晚要去出征请问端的那里去出征?"那老人道:"客人原来不知。如今江南草寇方腊反了占了八州二十五县从睦州起直至润州自号为一国早晚来打扬州。因此朝廷已差下张招讨刘都督去捕。" 燕青李逵听了这话慌忙还了茶钱离了小巷迳奔出城回到营中来见军师吴学究报知此事。吴用见说心中大喜来对宋先锋说知江南方腊造反朝廷已遣张招讨领兵。宋江听了道:"我等诸将军马闲居在此甚是不宜;不若使人去告知宿太尉令其于天子前保奏我等情愿起兵前去征进。"当时会集诸将商议尽皆欢喜。次日宋江换了些衣服带领燕青自来说此一事。迳入城中直至大尉府前下马。正值太尉在府令人传报太尉闻知忙教请进。宋江来到堂上再拜起居。宿太尉道:"将军何事更衣而来?" 宋江禀道:"近因省院出榜但凡出征官军非奉呼唤不敢擅自入城。今日小将私步至此上告恩相。听的江南方腊造反占据州郡擅改年号侵至润州早晚渡江来打扬州。宋江等人马久闲在此屯扎不宜。某等情愿部领兵马前去征。尽忠报国望恩相于天子前提奏则个!"宿太尉听了大喜道:"将军之言正合吾意。下官当以一力保奏。将军请回来早宿某具本奏闻天子必当重用。"宋江辞了太尉自回营寨与众兄弟说知。 却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见天子在披香殿与百官武计事正说江南方腊作耗占据八州二十五县改年建号如此作反自霸称尊目今早晚兵犯扬州。天子乃曰:"已命张招讨刘都督征进未见次第。"宿太尉越班奏曰:"想此草寇既成大患陛下已遣张总兵刘都督再差征西得胜宋先锋这两支军马为前部可去除必干大功。"天子闻奏大喜急令使臣宣省院官听圣旨。当下张招讨从耿二参谋亦行保奏要调宋江这一干人马为前部先锋。省院官到殿领了圣旨随即宣取宋先锋卢先锋直到披香殿下朝见天子。 拜舞已毕天子降愁封宋江为平南都总管征讨方腊正先锋封卢俊义为兵马副总管平南副先锋;各赐金带一条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骑彩缎二十五表里;其余正偏将佐各赐缎疋银两待有功次照名升赏加受官爵;三军头目给赐银两:都就于内务府关支定限目下出师起行。宋江卢俊义领了圣旨就辞了天子。皇上乃曰:"卿等数内有个能镌玉石印信金大坚又有个能识良马皇甫端留此二人驾前听用。"宋江卢俊义承旨再拜谢恩出内上马回营。 宋江卢俊义两个在马上欢喜并马而行。出的城来只见街市上一个汉子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两条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牵动那物便响。宋江见了却不识的使军士唤那汉子问道:"此是何物?"那汉子答道:"此是胡敲也。用手牵动自然有声。"宋江乃作诗一: 一声低了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霄。 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谩徒劳。 宋江在马上与卢俊义笑道:"这胡敲正比着我和你空有冲天的本事无人提挈何能振响。"卢俊义道:"兄长何故此言?据我等胸中学识不在古今名将之下;如无本事枉自有人提挈亦作何用?"宋江道:"贤弟差矣!我等若非宿太尉一力保奏如何能勾天子重用为人不可忘本!"卢俊义自觉失言不敢回话。 两个回到营寨升帐而坐当时会集诸将除女将琼英因怀孕染病留下东京着叶清夫妇服侍请医调治外其余将佐尽教收拾鞍马衣甲准备起身征讨方腊。后来琼英病痊弥月中产下一个面方耳大的儿子取名叫做张节。次后闻得丈夫被贼将厉天闺杀死于独松关琼英哀恸昏绝随即同叶清夫妇亲自到独松关扶柩到张清故乡彰德府安葬。叶清又因病故琼英同安氏老妪苦守孤儿。张节长大跟吴珍大败金兀术于和尚原杀得兀术亟须髯而遁。因此张节得封官爵归家养母以终天年奏请表扬其母贞节。此是琼英等贞节孝义的结果。 话休絮繁再说宋江于奉诏讨方腊的次日于内府关到赏赐缎疋银两分表诸将给散三军头目便就起送金大坚皇甫端去御前听用。宋江一面调拨战船先行着令水军头领整顿篙橹风帆撑驾望大江进传令与马军头领整顿弓、箭、刀、衣袍、铠甲;水6并进船骑同行收拾起程。只见蔡太师差府干到营索取"圣手书生"萧让要他代笔。次日王都尉自来问宋江求要"铁叫子"乐和闻此人善能歌唱要他府里使令。宋江只得依允随即又望送了二人去讫。宋江自此去了五个弟兄心中好生郁郁不乐。当与卢俊义计议定了号令诸军准备出师。 却说这江南方腊造反已久积渐而成不想弄到许大事业。此人原是歙州山中樵夫因去溪边净手水中照见自己头戴平天冠身穿衮龙袍以此向人说自家有天子福分。因朱献在吴中徵取花石纲百姓大怨人人思乱方腊乘机造反就清溪县内帮源洞中起造宝殿内苑宫阙睦州歙州亦各有行宫设武职台省院官僚内相外将一应大臣。睦州即今时建德宋改为严州;歙州即今时婺源宋改为徽州;这方腊直从这里古到润州今镇江是也。共该八州二十五县。 那八州:歙州睦州杭州苏州常州湖州宣州润州。那二十五县:都是这八州管下。此时嘉兴松江崇德海宁皆是县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一回 张顺夜伏金山寺 宋江智取润州城 话说这九千三百里扬子大江远接三江却是汉阳江浔阳江扬子江。从泗川直至大海中间通着多少去处以此呼为万里长江。地分吴楚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金山上有一座寺绕山起盖谓之寺里山;焦山上一座寺藏在山回里不见形势谓之山里寺。这两座山生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一边是淮东扬州一边是浙西润州今时镇江是也。 且说润州城郭却是方腊手下东厅枢密使吕师囊守把江岸。此人原是歙州富户因献钱粮与方腊官封为东厅枢密使。幼年曾读兵书战策惯使一条丈八蛇矛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十二个统制官名号"江南十二神"协同守把润州江岸。那十二神: "擎天神"福州沈刚 "游弈神"歙州潘得 "遁甲神"睦州应明 "六丁神"明州徐统 "霹雳神"越州张近仁 "巨灵神"杭州沈泽 "太白神"湖州赵毅 "太岁神"宣州高可立 "吊客神"常州范畴 "黄神"润州卓万里 "豹尾神"江州和潼 "丧门神"苏州沈林 话说枢密使吕师囊统领着五万南兵据住江岸。甘露亭下摆列着战船三千余只江北岸却是瓜洲渡口摇荡荡地无甚险阻。 此时先锋使宋江兵马战船水6并进已到淮安了约至扬州取齐。当日宋先锋在帐中与军师吴用等商议:"此去大江不远江南岸便是贼兵守把谁人与我先去探路一遭打听隔江消息可以进兵?"帐下转过四员战将皆云愿往。那四个:一个是"小旋风"柴进;一个是"浪里白跳"张顺;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宋江道:"你四人分作两路:张顺和柴进阮小七和石秀可直到金焦二山上宿歇打听润州贼巢虚实前来扬州回话。"四人辞了宋江各带了两个伴当扮做客人取路先投扬州来。此时一路百姓听得大军来征方腊都挈家搬在村里躲避了。四个人在扬州城里分别各办了些干粮石秀自和阮小七带了两个伴当投焦山去了。 却说柴进和张顺也带了两个伴当将干粮捎在身边各带把锋快尖刀提了朴刀四个奔瓜洲来。此时正是初春天气日暖花香到得扬子江边邾高一望淘淘雪浪滚滚烟波是好江景也!有诗为证: 万里烟波万里天红霞遥映海东边。 打鱼舟子浑无事醉拥青山自在眠。 这柴进二人望见北固山下一带都是青白二色旌旗岸边一字儿摆着许多船只江北岸上一根木头也无。柴进道:"瓜洲路上虽有屋宇并无人住江上又无渡船怎生得知隔江消息?"张顺道:"须得一间屋儿歇下看兄弟赴水过去对江金山脚下打听虚实。"柴进道:"也说得是。"当下四个人奔到江边见一带数间草房尽皆关闭推门不开。张顺转过侧掇开一堵壁子钻将任入去见个白头婆婆从驳边走起来。张顺道:"婆婆你家为甚不开门?"那婆婆答道:"实不瞒客人说如今听得朝廷起大军来与方腊杀。我这里正是风门水口。有些人家都搬了别处去躲只留下老身在这里看屋。" 张顺道:"你家男子汉那里去了?"婆婆道:"村里去望老小去了。"张顺道:"我有四个人要渡江过去那里有船觅一只?"婆婆道:"船却那里去讨?近日吕枢密听得大军来和他杀都把船只拘管过润州去了。"张顺道:"我四人自有粮食只借你家宿歇两日与你些银子作房钱岂不搅扰你。"婆婆道:"歇却不妨只是没床席。"张顺道:"我们自有措置。"婆婆道:"客人只怕早晚有大军来!"张顺道:"我们自有回避。" 当时开门放柴进和伴当入来都倚了朴刀放了行李取些干粮烧饼出来了。张顺再来江边望那江景时见金山寺正在江心里但见: 江吞鳌背山耸龙鳞烂银盘涌出青螺软翠堆远拖素练。遥观金殿受八面之天风;远望钟楼倚千层之石壁。梵塔高侵沧海日讲堂低映碧波云。无边阁看万里征帆;飞步亭纳一天爽气。郭璞墓中龙吐浪金山寺里鬼移灯。 张顺在江边看了一回心中思忖道:"润州吕枢密必然时常到这山上。我且今夜去走一遭必知消息。"回来和柴进商量道:"如今来到这里一只小船也没怎知隔江之事。我今夜把衣服打拴了两个大银顶在头上直赴过金山寺去把些财贿与那和尚讨个虚实回报先锋哥哥。你只在此间等候。"柴进道:"早干了事便回。" 是夜星月交辉风恬浪静水天一色黄昏时分张顺脱膊了扁扎起一腰白绢水□儿把这头巾衣服里了两个大银拴缚在头上腰间带一把尖刀从瓜洲下水直赴开江心中来。那水淹不过他胸脯在水中如走旱路。看看赴到金山脚下见石峰边缆着一只小船张顺爬到船边除下头上衣包解了湿衣扎拭了身上穿上衣服坐在船中。听得润州更鼓正打三更张顺伏在船内望时只见上溜头一只小船摇将过来。张顺看了道:"这只船来得跷蹊必有奸细!"便要放船开去不想那只船一条大索□了又无橹篙张顺只得又脱了衣服拔出尖刀再跳下江里直赴到那船边。 船上两个人摇着橹只望北岸不堤防南边只顾摇。张顺却从水底下一钻钻到船边扳住船舷把尖刀一削两个摇橹的撒了橹倒撞下江里去了。张顺早跳在船上。那船舱里钻出两个人来张顺手起一刀砍得一个下水去那个吓得倒入舱里去。 张顺喝道:"你是甚人?那里来的船只?实说我便饶你!"那人道:"好汉听禀:小人是此间扬州城外定浦村陈将士家干人使小人过润州投拜吕枢密那里献粮准了使个虞候和小人同回索要白粮五万石船三百只作进奉之礼。"张顺道:"那个虞候姓甚名谁?是在那里?"干人道:"虞候姓叶名贵却好汉砍下江里去的便是。"张顺道:"你却姓甚?甚么名字?几时过去投拜?船里有甚物件?"干人道:"小人姓吴名成今年正月初七日渡江。吕枢密直教小人去苏州见了御弟三大王方貌关了号色旌旗三百面并主入陈将士官诰封做扬州府尹正授中明大夫名爵更有号衣一千领及吕枢密札付一道。"张顺又问道:"你的主人姓甚名字?有多少人马?"吴成道:"人有数千马有百十余匹。嫡亲有两个孩儿好生了得长子陈益次子陈泰。主人将士叫做陈观。"张顺都问了备细来情去意一刀也把吴成剁下水里去了。船尾上摇起橹来迳摇到瓜洲。 柴进听橹声响急忙出来看时见张顺摇只船来柴进便问来由。张顺把前事一一说了柴进大喜去船舱里取出一包袱书并三百面红绢号旗杂色号衣一千领做两担打叠了。张顺道:"我却去取了衣裳来。"把船再摇到金山脚下取了衣裳巾帻银子再摇到瓜洲岸边天色方晓重雾罩地。张顺把船砍漏推开江里去沉了。来到屋下把三二两银子与了婆婆两个伴当挑了担子迳回扬州来。此时宋先锋军马俱屯扎在扬州城外本州官员迎接宋先锋入城馆驿内安下连日筵宴供给军士。 却说柴进张顺伺候席散在馆驿内见了宋江备说陈观父子交结方腊早晚诱引贼兵渡江来打扬州。天幸江心里遇见教主帅成这件功劳。宋江听了大喜便请军师吴用商议用甚良策。吴用道:"既有这个机会觑润州城易如反掌!先拿了陈观大事便定。只除如此如此。"即时唤"浪子"燕青扮做叶虞候教解珍解宝扮做南军。问了定浦村路头解珍解宝挑着担子燕青都领了备细言语三个出扬州城来取路投定浦村。离城四十余里早问到陈将士庄前。见门二三十庄客都整整齐齐一般打扮但见: 攒竹笠子上铺着一把黑缨;细线衲袄腰系着八尺红绢。牛膀鞋登山似箭;獐皮袜护脚如绵。人人都带翎刀个个尽提鸦嘴搠。 当下燕青改作浙人乡谈与庄客唱喏道:"将士宅上有么?"庄客道:"客人那里来?"燕青道:"从润州来。渡江错走了路半日盘旋问得到此。"庄客见说便引入客房里去教歇了担子带燕青到后厅来见陈将士。燕青便下拜道:"叶贵就此参见!"拜罢陈将士问道:"足下何处来?"燕青打浙音道:"回避闲人方敢对相公说。"陈将士道:"这几个都是我心腹人但说不妨。"燕青道:"小人姓叶名贵是吕枢密帐前虞候。正月初七日接得吴成密书枢密甚喜特差叶贵送吴成到苏州见御弟三大王备说相公之意。三大王使人启奏降下官诰就封相公为扬州府尹。两位直阁舍人待吕枢密相见了时再定官爵。今欲使令吴成回程谁想感冒风寒病症不能动止。枢密怕误了大事特差叶贵送到相公官诰并枢密书关防牌面号旗三百面号衣一千领克日定时要相公粮食船只前赴润州江岸交割。"便取官诰书递与陈将士看了大喜忙摆香案望南谢恩已了便唤陈益陈泰出来相见。燕青叫解珍解宝取出号衣号旗入后厅交付;陈将士便邀燕青请坐。 燕青道:"小人是个走卒相公处如何敢坐?"陈将士道:"足下是那壁恩相差来的人又与小官诰愁怎敢轻慢?权坐无妨。"燕青再三谦让了远远地坐下。陈将士叫取酒来把盏劝燕青;燕青推却道:"小人天戒不饮酒。"待他把过三两巡酒两个儿子都来与父亲庆贺递酒。燕青把眼使叫解珍解宝行事。解宝身边取出不按君臣的药头张人眼慢放在酒壶里。燕青便起身说道:"叶贵虽然不曾将酒过江借相公酒果权为上贺之意。"便斟一大锺酒上劝陈将士满饮此杯。随即便劝陈益陈泰两个各饮了一杯。当面有几个心腹庄客都被燕青劝了一杯。 燕青那嘴一努解珍出来外面寻了火种身边取出号旗号╣就庄前放起。左右两边已有头领等候只听号炮响前来策应。燕青在堂里见一个个都倒了身边掣出短刀和解宝一齐动手早都割下头来。庄门外哄动十个好汉从前面打将入来。 那十员将佐:"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九纹龙"史进"病关索"杨雄"黑旋风"李逵"八臂那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丧门神"鲍旭"锦豹子"杨林"病大虫"薛永。门前众庄客那里迎敌得住?里面燕青解珍解宝早提出陈将士父子级来;庄门外又早一彪人马官军到来为六员将佐。那六员:"美髯公"朱仝"急先锋"索"没羽箭"张清"混世魔王"樊瑞"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当下六员将引一千军马围住庄院把陈将士一家老幼尽皆杀了。住庄客引去浦里看时傍庄傍港泊着三四百只船却满满装载粮米在内。众将得了数目飞报主将宋江。 宋江听得杀了陈将士便与吴用计议进兵。收拾行李辞了总督张招讨部领大队人马亲到陈将士庄上分拨前队将校上船行计一面使人催趱战船过去。吴用道:"选三百只快船船上各插着方腊降来的旗号。着一千军汉各穿了号衣其余三四千人衣服不等。"三百只船内埋伏二万余人。更差穆弘扮做陈益李俊扮做陈泰各坐一只大船其余船分拨将佐。 第一拨船上穆弘李俊管领。穆弘身边拨与十个偏将簇拥着。那十个:项充李衮鲍旭薛永杨林杜迁宋万邹渊邹润石勇李俊身边也拨与十个偏将簇拥着。那十个:童威童猛孔明孔亮郑天寿李立李云施恩白胜陶宗旺 第二拨船上差张横张顺管领。张横船上拨与四个偏将簇拥着。那四个:曹正杜兴龚旺丁得孙张顺船上拨与四个偏将簇拥着。那四个:孟康侯健汤隆焦挺 第三拨船上便差十员正将管领也分作两船进。那十个:史进雷横杨雄刘唐蔡庆张清李逵解珍解宝柴进 这三百船上分派大小正偏将佐共计四十二员渡江。次后宋江等却把战船装载马匹游龙飞鲸等船一千只打着宋朝先锋使宋江旗号大小马步将佐一载船渡江。两个水军头领一个是阮小二一个是阮小五总行催督。 且不说宋江中军渡江却说润州北固山上哨见对港三百来只战船一齐出浦船上却插着护送衣粮先锋红旗号南军连忙报入行省里来。吕枢密聚集十二个统制官都全副披挂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带领精兵自来江边观看。见前面一百只船先傍岸拢来;船上望着两个为头的前后簇拥着的都披着金锁子号衣一个个都是那彪形大汉。吕枢密下马坐在银交椅上十二个统制官两行把住江岸。穆弘李俊见吕枢密在江岸上坐地起身声喏。左右虞候喝令住船一百只船一字儿抛定了锚。背后那二百只船乘着顺风都到了;分开在两下拢来一百只在左一百只在右做三下均匀摆定了。 客帐司下船来问道:"船从那里来?"穆弘答道:"小人姓陈名益兄弟陈泰父亲陈观特遣某等弟兄献纳白米五万石船三百只精兵五千来谢枢密恩相保奏之恩。"客帐司道:"前日枢密相公使叶虞候去来见在何处?"穆弘道:"虞候和吴成各染伤寒时疫见在庄上养病不能前来。今将关防书在此呈上。"客帐司接了书上江岸来禀复吕枢密道:"扬州定浦村陈府尹男陈益陈泰纳粮献兵呈上原去关防书在此。"吕枢密看果是原领公传钧旨教唤二人上岸。客帐司唤陈益陈泰上来参见。 穆弘李俊上得岸来随后二十个偏将都跟上去。排军喝道:"卿相在此闲杂人不得近前。"二十个偏将都立住了。穆弘李俊躬身叉手远远得立。客帐司半晌方引二人过去参拜了跪在面前。吕枢密道:"你父亲陈观如何不自来?"穆弘禀道:"父亲听知是梁山泊宋江等领兵到来诚恐贼人下乡扰搅在家支吾未敢擅离。"吕枢密道:"你两个那个是兄?"穆弘道:"陈益是兄。"吕枢密道:"你弟兄两个曾习武艺么?"穆弘道:"托赖恩相福荫颇曾训练。"吕枢密道:"你将来白粮怎地装载?"穆弘道:"大船装粮三百石小船装粮一百石。"吕枢密道:"你两个来到恐有他意!"穆弘道:"小人父子一片孝顺之心怎敢怀半点外意?"吕枢密道:"虽然是你好心吾观你船上军汉模样非常不由人不疑。你两个只在这里;吾差四个统制官引一百军人下船搜看但有分外之物决不轻恕。"穆弘道:"小人此来指望息相重用何必见疑!" 吕师囊正欲点四个统制下船搜着只见探马报道:"有圣旨到南门外了请枢相便上马迎接。"吕枢密急上了马便吩咐道:"且与我把住江岸这两个陈益陈泰随将我来!"穆弘把眼看李俊一觉等吕枢密先行去了;穆弘李俊后招呼二十个偏将便入城门。守门将校喝道:"枢密相公只叫这两个为头的入来;其余人伴休放进去!"穆弘李俊过去了二十个偏将都被挡住在城边。 且说吕枢密到南门外接着天使便问道:"缘何来得如此要急?"那天使是方腊面前引进使冯喜悄悄地对吕师囊道:"近日司天太监浦英奏道:"夜观天象有无数罡星入吴地分野中间杂有一半无光就里为祸不小。天子特降圣旨教枢密紧守江岸。但有北边来的人须要仔细盘诘磨问实情;如是形影奇异者随即诛杀勿得停留。" 吕枢密听了大惊:"却这一班人我十分疑忌如今却得这话。且请到城中开读。"冯喜同吕枢密都到行省开读圣旨已了只见飞马又报:"苏州又有使命擎御弟三大王令旨到来。"言说:"你前日扬州陈将士投降一节未可唯信诚恐有诈。近奉圣旨近来司天监内照见罡星入于吴地分野可以牢守江岸。我早晚自差人到来监督。"吕枢密道:"大王亦为此事挂心下官已奉圣旨。"随即令人牢守江面来的船主人一个也休放上岸一面设宴管待两个使命。 却说那三百只船上人见半日没些动静。左边一百只船上张横张顺带八个偏将提军器上岸;右边一百只上十员正将都拿了刀钻上岸来;守江面南军拦当不住。"黑旋风"李逵和解珍解宝便抢入成;守门官军急出拦截李逵抡起双斧一砍一剁早杀翻两个把门官军。城边起喊来解珍解宝各挺钢叉入城都一时作那里关得城门迭?李逵横身在门底下寻人砍杀。先至城边二十个偏将各夺了军器就杀起来。 吕枢密急使人传令来教牢守江面时城门边已自杀入城了。十二个统制官听得城边喊各提动军马时史进柴进早招起三百只船内军兵脱了南军的号衣为先上岸船舱里埋伏军兵一齐都杀上岸来。为统制官沈刚潘得两路军马来保城门时沈刚被史进一刀剁下马去潘得被张横刺斜里一搠倒。众军混杀那十个统制官都望城子里退入去保守家眷。穆弘李俊在城中听得消息就酒店里得火种便放起火来。吕枢密急上马时早得三个统制官到来救应。城里降因也似火起。瓜洲望见先一彪军马过来接应。城里四门混战良久城上早竖起宋先锋旗号四面八方混杀人马难以尽说下来便见。 且说江北岸早有一百五十只战船傍岸一齐牵上战马为十员战将登岸都是全付披挂。那十员大将:关胜呼延灼花荣秦明郝思宣赞单延韩滔彭璜魏定国正偏战将一千员部领二千军马冲杀入城。此时吕枢密方大败引着中伤人马迳奔丹徒县去了。大军夺得润州且教救灭了火分拨把住四门却来江边迎接宋先锋船正见江面上游龙飞鲸船只乘着顺风都到南岸。大小将佐迎接宋先锋入城预先出榜安抚百姓点本部将佐都到中军请功。史进献沈刚级张横献潘得级刘唐献沈泽级孔明孔亮生擒卓万里项充李衮生擒和潼郝思箭射死徐统。得了润州杀了四个统制官生擒两个统制官杀死牙将官兵不计其数。 宋江点本部将佐折了三个偏将都是乱军中被箭射死马踏身亡。那三个:一个是"云里金刚"宋万一个是"没面目"焦挺一个是"九尾龟"陶宗旺宋江见折了三将心中烦恼怏怏不乐。吴用劝道:"生死人之分定虽折了三个兄弟且喜得了江南第一个险隘州郡何故烦恼有伤玉体?要与国家干功且请理论大事。"宋江道:"我等一百八人天所载上应星曜。当初梁山泊愿五台山设誓但愿同生同死。回京之后谁想道先去了公孙胜御前留了金大坚皇甫端蔡太师又用了萧让王都尉又要了乐和。今日方渡江又折了我三个弟兄。想起宋万这人虽然不曾立得奇功当初梁山泊开荆之时多亏此人。今日作泉下之客!" 宋江传令叫军士就宋万死处搭起祭仪列了银钱排下乌薈白羊宋江亲自祭祀奠酒。就押生擒到伪统制卓万里和潼就那里斩沥血享祭三位英魂。宋江回府治里支给功赏一面写了申状使人报捷亲请张招讨不在话下。沿街杀的死尽教收拾出城烧化收拾三个偏将骸葬于润州东门外。 且说吕枢密折了大半人马引着六个统制官退守丹徒县那里敢再进兵?中将告急书去苏州报与三大王方貌求救。闻有探马报来苏州差元帅邢政领军到来了。吕枢密接见那元帅问慰了来到县治备说:"陈将士诈降缘由以致透露宋江军马渡江。今得元帅到此可同恢复润州。"邢政道:"三大王为知罡星犯吴地特差下官领军到来巡守江面。不想枢密失利下官与你报雠枢密当以助战。"次日邢政引军来恢夺润州。 却说宋江于润州衙内与吴用商议差童威童猛引百余人去也山寻取石秀阮小七一面调兵出城来取丹徒县。点五千军马为差十员正将。那十人: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花荣徐宁朱仝索杨志。当下十员正将部领精兵五千离了润州望丹徒县来。关胜等正行之次路上正迎着邢政军马。两军相对各把弓箭射住阵脚排成阵势。南军阵上邢政挺出马六个统制官分在两下。宋军阵中关胜见了纵马舞青龙偃月刀来战邢政。两员将礩到十四五合一将翻身落马。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必在阵前亡。毕竟二将杀输了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二回 卢俊义分兵宣州道 宋公明大战毗陵郡 话说元帅邢政和关胜交马战不到十四五合被关胜手起一刀砍于马下。呼延灼见砍了邢政大驱人马卷杀将去六个统制官望南而走。吕枢密见本部军兵大败亏输弃了丹徒县领了伤残军马望常州府而走。宋兵十员大将夺了县治报捷于宋先锋知道部领大队军兵前进丹徒县驻扎赏劳三军飞报张招讨移兵镇守润州。次日中军从耿二参谋送赏赐到丹徒县宋江祗受给赐众将。 宋江请卢俊义计议调兵征进宋江道:"目今宣湖二州亦是贼寇方腊占据我今与你分兵拨将作两路征写下两个阄子对天拈取;若拈得所征地方便引兵去。"当下宋江阄得常苏二处卢俊义阄得宣湖二处宋江便叫"铁面孔目"裴宣把众将均分。除杨志患病不能征进寄留丹徒外其余将校拨开两路。宋先锋分领将佐攻打常苏二处正偏将共计四十二人正将一十三员偏将二十九员: 正将先锋使"呼保义"宋江军师"智多星"吴用"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金手"徐宁"美髯公"朱仝"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九纹龙"史进"黑旋风"李逵"神行太保"戴宗偏将"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井木犴"郝思"丑郡马"宣赞"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舾"混世魔王"樊瑞"铁笛仙"马麟"锦毛虎"燕顺"八臂那叱"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丧门神"鲍旭"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锦豹子"杨林"金眼彪"施恩"鬼脸儿"杜兴"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轰天雷"凌振"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金毛犬"段景住"通臂猿"侯健"神算子"蒋敬"神医"安道全"险道神"郁保四"铁扇子"宋清"铁面孔目"裴宣。 大小正偏将佐四十二员随行精兵三万人马宋先锋总领。 副先锋卢俊义亦分将佐攻打宣湖二处正偏将佐共四十七员正将一十四员偏将三十三员朱武偏将之受军师之职。 正将副先锋"玉麒麟"卢俊义军师"神机"朱武"小旋风"柴进"豹子头"林冲"双将"董平"双鞭"呼延灼"急先锋"索"没遮拦"穆弘"病关索"杨雄"插翅虎"雷横"两头蛇"解珍"双尾"解宝"没羽箭"张清"赤鬼"刘唐"浪子"燕青偏将"圣水将"单延"神火将"魏定国"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病大虫"薛永"摸着天"杜迁"小遮拦"穆春"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催命判官"李立"青眼虎"李云"石将军"石勇"旱地忽律"朱贵"笑面虎"朱富"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白面郎君"郑天寿"金钱豹子"汤隆"操刀鬼"曹正"白日鼠"白胜"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活闪婆"王定六"鼓上蚤"时迁。 大小正偏将佐四十七员随征精兵三万人马卢俊义管领。 看官牢记话头卢先锋攻打宣湖二州共是四十七人;宋公明攻打常苏二处共是四十二人。计有水军领自是一伙为因童威童猛差去焦山寻见了石秀阮小七回报道:"石秀阮小七来到江边杀了一家老小夺得一只快船前到焦山寺内。寺主知道是梁山泊好汉留在寺中宿食。后知张顺干了功劳打听得焦山下船取茆港好去攻伐江阴太仓沿海州县使人申将书来索请水军头领并要战具船只。"宋江即差李俊等八员拨与水军五千跟随石秀阮小七等共取水路计正偏将一十员。那十员正将七员偏将三员: "拚命三郎"石秀"混江龙"李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玉竿"孟康。 大小正偏将佐一十员水军精兵五千战船一百只。 看官听说宋江自丹徒分兵共是九十九人已自不满百数。大战船都拨与水军头领攻打江阴太仓小战船却俱入丹徒都在里港随军攻打常州。 话说吕师囊引了六个统制官退保常州陵郡。这常州原有守城统制官钱振鹏手下两员副将:一个是晋陵县上濠人氏姓金名节;一个是钱振鹏心腹之人许定。钱振鹏原是清溪县都头出身协助方腊累得城池升做常州制置使。听得吕枢密失利折了润州一路退回常州随即引金节许定开门迎接请入州治管待已了商议迎战之策。钱振鹏道:"枢相放心。钱某不才愿施犬马之劳直杀的宋江那们大败过江恢复润州方遂吾愿!"吕枢密抚慰道:"若得制置如此用心何虑国家不安?成功之后吕某当极力保奏高迁重爵。"当日筵宴不在话下。 且说宋先锋领起分定人马攻打常苏二州拨马军长驱大进望陵郡来。为头正将一员关胜部领十员将佐。那十人:秦明徐宁黄信孙立郝思宣赞韩滔彭舾马麟燕顺;正偏将佐共计十一员引马军三千直取常州城下摇旗擂鼓搦战。吕枢密看了道:"谁敢去退敌军?"钱振鹏备了战马道:"钱某当以效力向前。"吕枢密随即拨六个统制官相助。六个是谁:应明张近仁赵毅沈高可立范畴。七员将带领五千人马开了城门放下吊桥。钱振鹏使口拨风刀骑一匹卷毛赤兔马当先出城。 关胜见了把军马暂退一步让钱振鹏列成阵势六个统制官分在两下。对阵关胜当先立马横刀厉声高叫:"反贼听着!汝等助一匹夫谋反损害生灵人神共怒!今日天兵临境尚不知死敢来与我拒敌!我等不把你这贼徒诛尽杀绝誓不回兵!钱振鹏听了大怒骂道:"量你等一伙是梁山泊草寇不知天时却不思图王霸业倒去降无道昏君要来和俺大国相拚。我今直杀的你片甲不回才罢!"关胜大怒舞起青龙偃月刀直冲将来;钱振鹏使动泼风刀迎杀将去。两员将杀礩了三十合之上钱振鹏渐渐力怯挡不住。 南军门旗下两个统制官看见钱振鹏力怯挺两条一齐出马前去夹攻。关胜上赵毅下范畴。宋军门旗下恼犯了两员偏将一个舞动丧门剑一个使起虎眼鞭抢出马来乃是"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六员将三对儿在阵前杀。吕枢密急使许定金节出城助战。两将得令各持兵器都上马直到阵前见赵毅战黄信范畴战孙立却也都是对手。礩到间深里赵毅范畴渐折便宜;许定金节各使一口大刀出阵。宋军阵中韩滔彭璜二将双出来迎。金节战住韩滔许定战住彭舾四将又礩五对儿在阵前杀。 原来金节素有归降大宋之心故意要本队阵乱略礩数合拨回马望本阵先走;韩滔乘势追将去。南军阵上高可立看见金节被韩滔追赶得紧急取雕弓搭上硬箭满满地拽开飕的一箭把韩滔面颊上射着倒撞下马来。这里秦明急把马一拍轮起狼牙棍前来救时早被那里张近仁抢出来咽喉上复一结果了性命。 彭舾和韩滔是一正一副的兄弟见他身死急要报仇撇了许定直奔阵上去寻高可立。许定赶来却得秦明占住杀。高可立看见彭舾赶来挺便迎。不提防张近仁从肋窝里撞将出来把彭舾一搠下马去。关胜见损了二将心中忿怒恨不得杀进常州使转神威把钱振鹏一刀也剁于马下。待要抢他那骑赤兔卷毛马不提防自己坐下赤兔马一脚前失倒把关胜掀下马来南阵上高可立张近仁两骑马便来抢关胜却得徐宁引宣赞郝思二将齐出救得关胜回归本阵。吕枢密大驱人马卷杀出城关胜众将失利望北退走南兵追赶二十余里。 此日关胜折了些人马引军回见宋江诉说折了韩滔彭舾。宋江大哭道:"谁想渡江已来损折我五个兄弟。莫非皇天有怒不容宋江收捕方腊以致损兵折将?"吴用劝道:"主帅差矣!输赢胜败兵家常事不足为怪此是两个将军禄绝之日以致如此。请先锋免忧且理大事。"只见帐前转过李逵便说道:"着几个认得杀俺兄弟的人引我去那贼徒替我两个哥哥报仇!"宋江传令教来日打起一面白旗我亲自引众将直至城边与贼交锋决个胜负。次日宋公明领起大队人马水6并进船骑相迎拔寨都起。"黑旋风"李逵引着鲍旭项充李衮带领五百悍勇步军先来出哨直到常州城下。 吕枢密见折了钱振鹏心下甚忧连了三道飞报书去苏州三大王方貌处求救一面写表申奏朝廷。又听得报道:"城下有五百步军打城认旗上写道为的是“黑旋风”李逵。"吕枢密道:"这是梁山泊第一个凶徒惯杀人的好汉谁敢与我先去拿他?"帐前转过两个得胜获功的统制官高可立张近仁。吕枢密道:"你两个若拿得这个贼人我当一力保奏加官重赏。" 张高二统制各绰了上马带领一千马步兵出城迎敌。"黑旋风"李逵见了便把五百步军一字儿摆开手□两把板斧立在阵前;"丧门神"鲍旭仗着一口大阔板刀随于侧;项充李衮两个各人手挽着蛮牌右手拿着铁标四个人各披前后掩心铁甲列于阵前。高张二统制正是得胜狸猫强似虎及时鸦鹊便欺雕统着一千军马靠城排开。 宋军内有几个探子却认得高可立张近仁两个是杀韩滔彭舾的便指与"黑旋风"道:"这两个领军的便是杀俺韩彭二将军的!"李逵听了这说也不打话拿起两把板斧直抢过对阵去。鲍旭见李逵杀过对阵急呼项充李衮舞起蛮牌便去策应。四个齐一声喊滚过对阵。高可立张近仁了一惊措手不及急待回马那两个蛮牌早滚到马颌下高可立张近仁在马上把望下搠时项充李衮把牌迎住。 李逵斧起早砍翻高可立马脚高可立颠下马来。项充叫道:"留下活的"时李逵是个好杀人的汉子那里忍耐得住早一斧砍下头来。鲍旭从马上揪下张近仁一刀也割了头四个在阵里乱杀。"黑旋风"把高可立的头缚在腰里轮起两把板斧不问天地横身在里面砍杀杀得一千马步军退入城去也杀了三四百人直到吊桥边。李逵和鲍旭两个便要杀入城去项充李衮死当回来。城上擂木炮石早打下来。四个回到阵前五百军兵依原一字摆开那里敢轻动?本是也要来混战怕"黑旋风"不分白见的便砍因此不敢近前。 尘头起处宋先锋军马已到李逵鲍旭各献级众将认得是高可立张近仁的头都了一惊道:"如何获得仇人级?"两个说:"杀了许多人众本待要捉活的来一时手痒忍耐不住就便杀了。"宋江道:"既有仇人级可于白旗下望空祭祀韩彭二将。"宋江又哭了一场放倒白旗赏了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人便进兵到常州城下。 且说吕枢密在城中心慌便与金节许定并四个统制官商议退宋江之策。诸将见李逵等杀了这一阵众人都胆颤心寒不敢出战。问了数声如箭穿嘴搭鱼腮默默无言无人敢应。吕枢密心内纳闷教人上城看时宋江军马三面围住常州尽在城下擂鼓摇旗呐喊搦战。吕枢密叫众将且各上城守护。众将退去吕枢密自在后堂寻思无计可施唤集亲随左右心腹人商量自欲弃城逃走不在话下。 且说守将金节回到自己家中与其妻秦玉兰说道:"如今宋先锋围住城池三面攻击。我等城中粮食缺少不经久困;倘或打破城池我等那时皆为刀下之鬼。"秦玉兰答道:"你素有忠孝之心归降之意更兼原是宋朝旧官朝廷不曾有甚负汝不若去邪归正擒捉吕师囊献与宋先锋便是进身之计。"金节道:"他手下见有四个统制官各有军马。许定这又与我不睦与吕师囊又是心腹之人。我恐事未必谐反惹其祸。"其妻道:"你只密密地寅夜修一封书缄拴在箭上射出城去和宋先锋达知里应外合取城。你来日出战诈败佯输引诱入城便是你的功劳。"金节道:"贤妻此言极当依汝行之。"史官诗曰: 弃暗投明免祸机陵重见负妻。 妇人尚且存忠义何事男儿识见迷。 次日宋江领兵攻城得紧枢密聚众商议金节答道:"常州城池高广只宜守不可敌。众将且坚守等待苏州救兵来到方可会合出战。"吕枢密道:"此言极是!"公拨众将:应明赵毅守把东门;沈扑范畴守把北门;金节守把西门;许定守把南门。调拨已定各自领兵坚守。当晚金节写了私书拴在箭上待夜深人静在城上望着西门外探路军人射将下去。那军校拾得箭矢慌忙报入寨里来。守西寨正将"花和尚"鲁智深同"行者"武松两个见了随即使偏将杜兴了飞报东北门大寨里来。宋江吴用点着明烛在帐里议事杜兴呈上金节的私书宋江看了大喜便传令教三寨中知会。 次日三寨内头领三面攻城。吕枢密在战楼上正观见宋江阵里"轰天雷"凌振扎起炮架却放了一个风火炮直飞起去正打在敌楼角上骨碌碌一声响平塌了半边。吕枢密急走救得性命下城来催督四门守将出城搦战。擂了三通战鼓大开城门放下吊桥北门沈扑范畴引军出战。宋军中"大刀"关胜坐下钱振鹏的卷毛赤兔马出于阵前与范畴交战。两个正待相持西门金节又引出一彪军来□战。宋江阵上"病尉迟"孙立出马。 两个交战礩不到三合金节诈败拨转马头便走。孙立当先燕顺马麟为次鲁智深武松孔明孔亮施恩杜兴一进兵。金节便退入城孙立已赶入城门边占住西门。城中闹起知道大宋军马已从西门进城了。那时百姓都被方腊残害不过怨气冲天听得宋军入城尽出来助战。城中早竖起宋先锋旗号范畴沈扑见了城中事变急待奔入城去保全老小时左边冲出王矮虎一丈青早把范畴捉了。右边冲出宣赞郝思两个一齐向前把沈扑一刺下马去众军活捉了。宋江吴用大驱人马入城四下里搜捉南兵尽行诛杀。吕枢密引了许定自投南门而走死命夺路众军追赶不上自回常州听令论功升赏。赵毅躲在百姓人家被百姓捉来献出。应明乱军中杀死获得级。宋江来到州治便出榜安抚百姓扶老携幼诣州拜谢。宋江抚慰百姓复为良民众将各来请功。 金节赴州治拜见宋江宋江亲自下琓迎接金节上厅请坐。金节感激无限复为宋朝良臣此皆其妻赞成之功不在话下。宋江叫把范畴沈扑赵毅三个陷车盛了写道申状就叫金节亲自解赴润州张招讨中军帐前。金节领了公监押三将前赴润州交割。比及去时宋江已自先叫"神行太保"戴宗飞报书保举金节到中军了。张招讨见宋江申覆金节如此忠义后金节到润州张招讨大喜赏赐金节金银段疋鞍马酒礼。有副都督刘光世就留了金节升做行军都统留于军前听用。后来金节跟随刘光世大破金兀术四太子多立功劳直做到亲军指挥使至中山阵亡这是金节的结果。有诗为证: 从邪廊庙生堪愧殉义沙场骨也香。 他日中山忠义鬼何如方腊阵中亡。 当日张招讨刘都督赏了金节把三个贼人碎万段枭示众随即使人来常州犒劳宋先锋军马。 且说宋江在常州屯驻军马使戴宗去宣州湖州卢先锋处飞报调兵消息一面又有探马报来说吕枢密逃回在无锡县又会合苏州救兵正欲前来迎敌。宋江闻知便调马军步军正偏将佐十员头领拨与军兵一万望南迎敌。那十员将佐:关胜秦明朱仝李应鲁智深武松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当下关胜等领起前部军兵人马与同众将辞了宋先锋离城去了。 且说戴宗探听宣湖二州进兵的消息与同柴进回见宋江报说副先锋卢俊义得了宣州特使柴大官人到来报捷。宋江甚喜。柴进到州治参拜已了宋江把了接风酒同入后堂坐下动问卢先锋破宣州备细缘由。柴进将出申达书与宋江看了备说打宣州一事。 方腊部下镇守宣州经略使家余庆手下统制官六员都是歙州睦州人氏。那六人:李韶韩明杜敬臣鲁安潘程胜祖。当日家余庆分调六个统制做三路出城对阵卢先锋也分三路军兵迎敌。中间是呼延灼和李韶交战董平共韩明相持。战到十合韩明被董平两刺死李韶遁去中路军马大败。左军是林冲和杜敬臣交战索与鲁安相持。林冲蛇矛刺死杜敬臣索斧劈死鲁安。右军是张清和潘交战穆弘共程胜祖相持。张清一石子打下潘"打虎将"李忠赶出去杀了。程胜祖弃马逃回。此日连胜四将贼兵退入城去。 卢先锋急驱众将夺城赶到门边不提防贼兵城上飞下一片磨扇来打死俺一个偏将。城上箭如雨点一般射下来那箭矢都有毒药射中俺两个偏将止及到寨俱各身死。卢先锋因见折了三将连夜政城。守东门贼将不紧因此得了宣州。乱军中杀死了李韶家余庆领了些败残军兵望湖州去了。 智深困于阵上不知去向;磨扇打死了"白面郎君"郑天寿;两个中药箭的是"操刀鬼"曹正"活闪婆"王定六。宋江听得又折了三个兄弟大哭一声蓦然倒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正是:花开又被风吹落月皎那堪云雾遮。毕竟宋江昏晕倒了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三回 混江龙太湖小结义 宋公明苏州大会垓 话说当下众将救起宋江半晌方才苏醒对吴用等说道:"我们今番必然收伏不得方腊了!自从渡江以来如此不利连连损折了我八个弟兄!"吴用劝道:"主帅休说此言恐懈军心。当初破大辽之时大小完全回京皆是天数。今番折了兄弟们此是各人寿数。眼见得渡江以来连得了三个大郡润州、常州、宣州。此乃皆是天子洪福齐天主将之虎威如何不利!先锋何故自丧志气?"宋江道:"虽然天数将尽我想一百八人上应列宿又合天所载兄弟们如手足之亲。今日听了这般凶信不由我不伤心!"吴用再劝道:"主将请休烦恼勿伤贵体。且请理会调兵接应攻打无锡县。"宋江道:"留下柴大官人与我做伴。别写军帖使戴院长与我送去回覆卢先锋着令进兵攻打湖州早至杭州聚会。"吴用教裴宣写了军帖回覆使戴宗往宣州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吕师囊引着许定逃回至无锡县正迎着苏州三大王来救应军兵为头是六军指挥使卫忠带十数个牙将引兵一万来救常州合兵一处守住无锡县。吕枢密诉说金节献城一事卫忠道:"枢密宽心小将必然再要恢复常州。"只见探马报道:"宋军至近早作准备。"卫忠便引兵上马出北门外迎敌早见宋兵军马势大为头是黑旋风李逵引着鲍旭、项充、李衮当先直杀过来。卫忠力怯军马不曾摆成行列大败而走急退入无锡县时四个早随马后赶入县治。吕枢密便奔南门而走。关胜引着兵马已夺了无锡县。卫忠、许定亦望南门走了都回苏州去了。关胜等得了县治便差人飞报宋先锋。宋江与众头领都到无锡县便出榜安抚了本处百姓复为良民引大队军马都屯住在本县却使人申请张、刘二总兵镇守常州。 且说吕枢密会同卫忠、许定三个引了败残军马奔苏州城来告三大王求救诉说宋军势大迎敌不住兵马席卷而来以致失陷城池。三大王大怒喝令武士推转吕枢密斩讫报来。卫忠等告说:"宋江部下军将皆是惯战兵马多有勇烈好汉了得的人更兼步卒都是梁山泊小喽罗多曾惯斗因此难敌。"方貌道:"权且寄下你项上一刀与你五千军马先出哨。我自分拨大将随后便来策应。"吕师囊拜谢了全身披挂手执丈八蛇矛上马引军先出城。却说三大王聚集手下八员战将名为八骠骑一个个都是身长力壮武艺精熟的人。那八员: 飞龙大将军刘赞飞虎大将军张威飞熊大将军徐方飞豹大将军郭世广飞天大将军邬福飞云大将军苟正飞山大将军甄诚飞水大将军昌盛 当下三大王方貌亲自披挂手持方天画戟上马出阵监督中军人马前来交战。马前摆列着那八员大将背后整整齐齐有三、二十个副将引五万南兵人马出阊阖门来迎敌宋军。前部吕师囊引着卫忠、许定已过寒山寺了望无锡县而来。宋江已使人探知尽引许多正偏将佐把军马调出无锡县前进十里余路。两军相遇旗鼓相望各列成阵势。吕师囊忿那口气跃坐下马横手中矛亲自出阵要与宋江交战。宋江在门旗下见了回头问道:"谁人敢拿此贼?"说犹未了金枪手徐宁挺起手中金枪骤坐下马出到阵前便和吕枢密交战。二将交锋左右助喊约战了二十余合吕师囊露出破绽来被徐宁肋下刺着一枪搠下马去。两军一齐呐喊。黑旋风李逵手挥双斧丧门神鲍旭挺仗飞刀项充、李衮各舞枪牌杀过阵来南兵大乱。宋江驱兵赶杀正迎着方貌大队人马两边各把弓箭射住阵脚各列成阵势。南军阵上一字摆开八将。方貌在中军听得说杀了吕枢密心中大怒便横戟出马来大骂宋江道:"量你等只是梁山泊一伙打家劫舍的草贼!宋朝合败封你为先锋领兵侵入吾地我今直把你诛尽杀绝方才罢兵!"宋江在马上指道:"你这只是睦州一伙村夫量你有甚福禄妄要图王霸业不如及早投降免汝一死!天兵到此尚自巧言抗拒!我若不把你杀尽誓不回军!"方貌喝道:"且休与你论口我手下有八员猛将在此你敢拨八个出来杀么?"宋江笑道:"若是我两个并你一个也不算好汉。你使八个出来我使八员将和你比试本事便见输赢。但见杀下马的各自秦明战张威花荣战徐方徐宁战邬福朱仝战苟正黄信战郭世广孙立战甄诚郝思战昌盛。真乃是难描难画但见: 征尘乱起杀气横生。人人欲作那吒个个争为敬德。三十二条臂膊如织锦穿梭;六十四只马碲似追风走雹。队旗错杂难分赤白青黄;兵器交加莫辨枪刀剑戟。试看旋转烽烟里真似元宵走马灯。这十六员猛将都是英雄用心相敌斗到三十合之上数中一将翻身落马赢得的是谁?美髯公朱仝一枪把苟正刺下马来。两阵上各自鸣金收军七对将军分开。两下各回本阵。三大王方貌见折了一员大将寻思不利引兵退回苏州城内。宋江当日催趱军马直近寒山寺下寨升赏朱仝。裴宣写了军状申覆张招讨不在话下。 且说三大王方貌退兵入城坚守不出分调诸将守把各门深栽鹿角城上列着踏弩、硬弓、擂木、炮石窝铺内熔煎金汁女边堆垛灰瓶准备牢守城池。次日宋江见南兵不出引了花荣、徐宁、黄信、孙立带领三千余骑马军前来看城。见苏州城郭一周遭都是水港环绕垣坚固想道:"急不能够打得城破。"回到寨中和吴用计议攻城之策。有人报道:"水军头领正将李俊从江阴来见主将。"宋江教请入帐中。见了李俊宋江便问沿海消息。李俊答道:"自从拨领水军一同石秀等杀至江阴、太仓沿海等处守将严勇、副将李玉部领水军船只出战交锋。严勇在船上被阮小二一枪搠下水去李玉已被乱箭射死因此得了江阴、太仓。即目石秀、张横、张顺去取嘉定三阮去取常熟小弟特来报捷。"宋江见说大喜赏赐了李俊着令自往常州去见张、刘二招讨投下申状。且说这李俊迳投常州来见了张招讨、刘都督备说收复了江阴、太仓海岛去处杀了贼将严勇、李玉。张招讨给与了赏赐令回宋先锋处听调。李俊回到寒山寺寨中来见宋先锋。宋江因见苏州城外水面空阔必用水军船只杀因此就留下李俊教整点船只准备行事。李俊说道:"容俊去看水面阔狭如何用兵却作道理。"宋江道:"是。"李俊去了两日回来说道:"此城正南上相近太湖兄弟欲得备舟一只投宜兴小港私入太湖里去出吴江探听南边消息然后可以进兵四面夹攻方可得破。"宋江道:"贤弟此言极当!只是没有副手与你同去。"随即便拨李大官人带同孔明、孔亮、施恩、杜兴四个去江阴、太仓、昆山、常熟、嘉定等处协助水军收复沿海县治便可替回童威、童猛来帮助李俊行事。李应领了军帖辞别宋江引四员偏将投江阴去了。不过两日童威、童猛回来参见宋先锋。宋江抚慰了就叫随从李俊乘驾小船前去探听南边消息。 且说李俊带了童威、童猛驾起一叶扁舟两个水手摇橹五个人迳奔宜兴小港里去盘旋直入太湖中来。看那太湖时果然水天空阔万顷一碧。但见: 天连远水水接遥天。高低水影无尘上下天光一色。双双野鹭飞来点破碧琉璃两两轻鸥鹭起冲开青翡翠。春光淡荡溶溶波皱鱼麟;夏雨滂沱滚滚浪翻银屋。秋蟾皎洁金蛇游走波澜;冬雪纷飞玉蝶弥漫天地。混沌凿开元气窟冯夷独占水晶宫。有诗为证: 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 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常送钓船归。当下李俊和童威、李猛并两个水手驾着一叶小船迳奔太湖渐近吴江远远望见一派渔船约有四、五十只。李俊道:"我等只做买鱼去那里打听一遭。"五个人一迳摇到那打鱼船边李俊问道:"渔翁有大鲤鱼吗?"渔人道:"你们要大鲤鱼随我家里去卖与你。"李俊摇着船跟那几只鱼船去。没多时渐渐到一个处所。看时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那渔人先把船来缆了随即引李俊、童威、童猛三人上岸到一个庄院里。一脚入得庄门那人嗽了一声两边钻出七、八条大汉都拿着挠把李俊三人一齐搭住迳捉入庄里去不问事情便把三人都绑在桩木上。李俊把眼看时只见草厅上坐着四个好汉。为头那个赤须黄穿着领青绸衲袄;第二个瘦长短髯穿着一领黑绿盘领木绵衫;第三个黑面长须;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两个都一般穿着领青衲袄子头上各带黑蚢笠儿身边都倚着军器。为头那个喝问李俊道:"你等这们都是那里人氏?来我这湖泊里做甚么?"李俊应道:"俺是扬州人来这里做客特来买鱼。"那第四个骨脸的道:"哥哥休问他眼见得是细作了。只顾与我取他心肝来吃酒。"李俊听得这话寻思道:"我在浔阳江上做了许多年私商梁山泊内又妆了几年的好汉却不想今日结果性命在这里!罢罢罢!。"叹了口气看着童威、童猛道:"今日是我连累了兄弟两个做鬼也只是一处去!"童威、童猛道:"哥哥休说这话我们便死也够了。只是死在这里埋没了兄长大名。"三面觑着腆起胸脯受死。那四个好汉却看了他们三个说了一回互相觑道:"这个为头的人必不是以下之人。"那为头的好汉又问道:"你三个正是何等样人?可通个姓名教我们知道。"李俊又应道:"你们要杀便杀。我等姓名至死也不说与你枉惹的好汉们耻笑!"那为头的见说了这话便跳起来把刀都割断了绳索放起这三个人来。四个渔人都扶他至屋内请坐。为头那个纳头便拜说道:"我等做了一世强人不曾见你这般好义气人物!好汉三位老兄正是何处人氏?愿闻大名姓字。"李俊道:"眼见得你四位大哥必是个好汉了。便说与你随你们拿我三个那里去。我三个是梁山泊宋公明手下副将。我是混江龙李俊。这两个兄弟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今来受了朝廷招安新破辽国班师回京又奉敕命来收方腊。你若是方腊手下人员便解我三人去请赏。休想我们挣扎!"那四个听罢纳头便拜齐齐跪道:"有眼不识泰山却才甚是冒渎休怪!休怪!俺四个兄弟非是方腊手下原旧都在绿林丛中讨衣吃饭。今来寻得这个去处地名唤做榆柳庄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近来一冬都学得些水势因此无人敢来侵傍。俺们也久闻你梁山泊宋公明招集天下好汉并兄长大名亦闻有个浪里白跳张顺不想今日得遇哥哥!"李俊道:"张顺是我弟兄亦做同班水军头领现在江阴地面收捕贼人。改日同他来却和你们相会。愿求你等四位大名。"为头那一个道:"小弟们因在绿林丛中走都有异名哥哥勿笑!小弟是赤须龙费保一个是卷毛虎倪云一个是太湖蛟卜青一个是瘦脸熊狄成。"李俊听说了四个姓名大喜道:"列位从此不必相疑喜得是一家人!俺哥哥宋公明现做收方腊正先锋即目要取苏州不得次弟特差我三个人来探路。今既得遇你四位好汉可随我去见俺先锋都保你们做官待收了方腊朝廷升用。"费保道:"容覆:若是我四个要做官时方腊手下也得个统制做了多时。所以不愿为官只求快活。若是哥哥要我四人帮助时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说保我做官时其实不要。"李俊道:"既是恁地我等只就这里结义为兄弟如何?"四个好汉见说大喜便叫宰了一口猪、一□羊致酒设席结拜李俊为兄。李俊叫童威、童猛都结义了。 七个人在榆柳庄上商议说宋公明要取苏州一事。:"方貌又不肯出战城池四面是水无路可攻舟船港狭难以准敌似此怎得城子破?"费保道:"哥哥且宽心住两日。杭州不时间有方腊手下人来苏州公干可以乘势智取城郭。小弟使几个打鱼的去缉听若还有人来时便定计策。"李俊道:"此言极妙!"费保便唤几个渔人先行去了自同李俊每日在庄上饮酒。在那里住了两、三日只见打鱼的回来报道:"平望镇上有十数只递运船只船尾上都插着黄旗旗上写着:“承造王府衣甲”眼见的是杭州解来的。每只船上只有五、七人。"李俊道:"既有这个机会万望兄弟们助力。"费保道:"只今便往。"李俊道:"但若是那船上走了一个其计不谐了。"费保道:"哥哥放心都在兄弟身上。"随即聚集六、七十只打鱼小船。七筹好汉各坐一只其余都是渔人各藏了暗器尽从小港透入大江四散接将去。当夜星月满天那十只官船都湾在江东龙王庙前。费保船先到忽起一声号哨六、七十只鱼船一齐拢来各自帮住大船。那官船里人急钻出来早被挠搭住三个、五个做一串儿缚了。及至跳得下水的都被挠搭上船来。尽把小船带住官船都移入太湖深处直到榆柳庄时已是四更天气。闲杂之人都缚做一串把大石头坠定抛在太湖里淹死。捉得两个为头的来问时原来是守把杭州方腊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手下库官特奉令旨押送新造完铁甲三千副解赴苏州三大王方貌处交割。李俊问了姓名要了一应关防书也把两个库官杀了。李俊道:"须是我亲自去和哥哥商议方可行此一件事。"费保道:"我着人把船渡哥哥从小港里到军前觉近便。"就叫两个渔人摇一只快船送出去。李俊分付童威、童猛并费保等且教把衣甲船只悄悄藏在庄后港内休得吃人知觉了。费保道:"无事。"自来打并船只。 却说李俊和两个渔人驾起一叶快船迳取小港掉到军前寒山寺上岸。至来寨中见了宋先锋备说前事。吴用听了大喜道:"若是如此苏州唾手可得!便请主将传令就差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带领冲阵牌手二百人跟随李俊回太湖庄上与费保等四位好汉如此行计约在第二日进。"李俊领了军令带同一行人直到太湖边来。三个先过湖去却把船只接取李逵等一干人都到榆柳庄上。李俊引着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个和费保等相见了。费保看见李逵这般相貌都皆骇然。邀取二百余人在庄上置备酒食相待。到第三日众人商议定了。费保扮做解衣甲正库官倪云扮做副使都穿了南官的号衣将带了一应关防书众渔人都装做官船上艄公水手却藏黑旋风等二百余人将校在船舱里;卜青、狄成押着后船都带了放火的器械。却欲要行动只见渔人又来报道:"湖面上有一只船在那里摇来摇去。"李俊道:"又来作怪!"急急自去看时船头上立着两个人看来却是神行太保戴宗和轰天雷凌振。李俊□了一声号哨那只船飞也似奔来庄上到得岸边上岸来都相见了。李俊问:"二位何来?甚事见报?"戴宗道:"哥哥急使李逵来了正忘却一件大事特地差我与凌振一百号炮在船里湖面上寻赶不上这里又不敢拢来傍岸教兄弟明早卯时进城到得里面便放这一百个火炮为号。"李俊道:"最好!"便就船里搬过炮笼炮架来都藏埋衣甲船内。费保等闻知是戴宗又置酒设席管待。凌振带来十个炮手都埋伏摆在第三只船内。当夜四更离庄望苏州来五更已后到得城下。守门军士在城上望见南国旗号慌忙报知管门大将却是飞豹大将军郭世广亲自上城来问了小校备细接取关防书吊上城来看了。郭世广使人至三大王府里辩看了来又差人来监视却才教放入城门。郭世广直在水门边坐地再叫人下船看时满满地堆着铁甲号衣因此一只只都放入城去。放过十只船了便关水门。三大王差来的监视官员引着五百军在岸上跟定便着湾住了船。李逵、鲍旭、项充、李衮从船舱里钻出来。监视官见了四个人形容粗丑急待问是甚人时项充、李衮早舞起团牌飞出一把刀来把监视官剁下马去。那五百军欲待上船被李逵掣起双斧早跳在岸上一连砍翻十数个那五百军人走了。船里众好汉并牌手二百余人一齐上岸便放起火来。凌振就岸边撒开炮架搬出号炮连放了十数个。那炮震得城楼也动四下里打将入去。三大王方貌正在府中计议听的火炮接连响惊得魂不附体。各门守将听得城中炮响不绝各引兵奔城中来。各门飞报南军都被冷箭射死宋军已上城了。苏州城内鼎沸起来正不知多少宋军入城。黑旋风李逵和鲍旭引着两个牌手在城里横冲直撞追杀南兵。李俊、戴宗引着费保四人护持凌振只顾放炮。宋江已调三路军将取城。宋兵杀入城来南军漫散各自逃生。 且说三大王方貌急急披挂上马引了五、七百铁甲军夺路待要杀出南门不想正撞见黑旋风李逵这一伙杀得铁甲军东西乱窜四散奔走。小巷里又撞出鲁智深抡起铁禅杖打将来。方貌抵当不住独自跃马再回府来。乌鹊桥下转出武松赶上一刀掠断了马脚方貌倒□将下来被武松再复一刀砍了提级迳来中军参见先锋请功。此时宋江已进城中王府坐下令诸将各自去城里搜杀南军尽皆捉获。单只走了刘一个领了些败残军兵投秀州去了。有诗为证: 神器从来不可干僭王称号讵能安? 武松立马诛方貌留与凶顽做样看。 宋江到王府坐下便传下号令休教杀害良民百姓一面教救灭了四下里火便出安民榜晓谕军民。次后聚集诸将到府请功。已知武松杀了方貌朱仝生擒徐方史进生擒了甄诚孙立鞭打死张威、李俊枪刺死昌盛樊瑞杀死邬福宣赞和郭世广鏖战你我相伤都死于饮马桥下其余都擒得牙将解来请功。宋江见折了丑郡马宣赞伤悼不已便使人安排花棺彩譎迎去虎丘山下殡葬。把方貌级并徐方、甄诚解赴常州张招讨军前施行。张招讨就将徐方、甄诚碎剐于市方貌级解赴京师。回将许多赏赐来苏州给散众将。张招讨移申状请刘光世镇守苏州却令宋先锋沿便进兵收捕贼寇。只见探马报道:"刘都督、耿参谋来守苏州。"当日众将都跟着宋先锋迎接刘光世等官入城王府安下。参贺已了宋江众将自来州治议事使人去探沿海水军头领消息如何。却早报说沿海诸处县治听得苏州已破群贼各自逃散海僻县道尽皆平静了。宋江大喜申达书到中军报捷请张招讨晓谕旧官复职另拨中军统制前去各处守御安民退回水军头领正偏将佐来苏州调用。数日之间统制等官各自分投去了。水军头领都回苏州诉说三阮打常熟折了施恩;又去攻取昆山折了孔亮;石秀、李应等尽皆回了;施恩、孔亮不识水性一时落水俱被淹死。宋江见又折了二将心中大忧嗟叹不已。武松念起旧日恩义也大哭了一场。 且说费保等四人来辞宋先锋要回去。宋江坚意相留不肯重赏了四人再令李俊送保等同榆柳庄去。李俊当时又和童威、童猛送费保等四人到榆柳庄上费保等又治酒设席相款。饮酒中间费保起身与李俊把盏说出几句言语来有分教:李俊离却中原之境别立化外之基。正是:了身达命蟾离壳立业成名鱼化龙。毕竟费保与李俊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四回 宁海军宋江吊孝 涌金门张顺归神 话说当下费保对李俊道:"小弟虽是个愚卤匹夫曾闻聪明人道:“世事有成必有败为人有兴必有衰。”哥哥在梁山泊勋业到今已经数十余载更兼百战百胜。去破辽国时不曾损折了一个兄弟。今番收方腊眼见挫动锐气天数不久。为何小弟不愿为官?为因世情不好。有日太平之后一个个必然来侵害你性命。自古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此言极妙!今我四人既已结义了哥哥三人何不趁此气数未尽之时寻个了身达命之处对付些钱财打了一只大船聚集几人水手江海内寻个净办处安身以终天年岂不美哉!"李俊听罢倒地便拜说道:"仁兄重蒙教导指引愚迷十分全美。只是方腊未曾剿得宋公明恩义难抛行此一步未得。今日便随贤弟去了全不见平生相聚的义气。若是众位肯姑待李俊容待收伏方腊之后李俊引两个兄弟迳来相投万望带挈。是必贤弟们先准备下这条门路。若负今日之言天实厌之非为男子也!"那四个道:"我等准备下船只专望哥哥到来切不可负约!"李俊、费保结义饮酒都约定了誓不负盟。 次日李俊辞别了费保四人自和童威、童猛回来参见宋先锋俱说费保等四人不愿为官只愿打鱼快活。宋江又嗟叹了一回传令整点水6军兵起程。吴江县已无贼寇直取平望镇长驱而进前望秀州而来。本州守将段恺闻知苏州三大王方貌已死只思量收拾走路。使人探知大军离城不远遥望水6路上旌旗蔽日船马相连吓得魂消胆丧。前队大将关胜、秦明已到城下便分调水军船只围住西门。段恺在城上叫道:"不须攻击准备纳降。"随即开放城门段恺香花灯烛牵羊担酒迎接宋先锋入城直到州治歇下。段恺为参见了宋江抚慰段恺复为良臣便出榜安民。段恺称说:"恺等原是睦州良民累被方腊残害不得已投顺部下。今得天兵到此安敢不降?"宋江备问:"杭州宁海军城池是甚人守据?有多少人马良将?"段恺禀道:"杭州城郭阔远人烟稠密东北旱路南面大江西面是湖乃是方腊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守把部下有七万余军马二十四员战将四个元帅共是二十八员。为两个最了得一个是歙州僧人名号宝光如来俗姓邓法名元觉使一条禅杖乃是浑铁打就的可重五十余斤人皆称为国师。又一个乃是福州人氏姓石名宝惯使一个流星锤百百中又能使一口宝刀名为劈风刀可以裁铜截铁遮莫三层铠甲如劈风一般过去。外有二十六员都是遴选之将亦皆悍勇。主帅切不可轻敌。"宋江听罢赏了段恺便教去张招讨军前说知备细。后来段恺就跟了张招讨行军守把苏州却委副都督刘光世来秀州守御宋先锋却移兵在李亭下寨。当与诸将筵宴赏军商议调兵攻取杭州之策。只见小旋风柴进起身道:"柴某自蒙兄长高唐州救命已来一向累蒙仁兄顾爱坐享荣华不曾报得恩义。今愿深入方腊贼巢去做细作或得一阵功勋报效朝廷也与兄长有光。未知尊意肯容否?"宋江大喜道:"若得大官人肯去直入贼巢知得里面溪山曲折可以进兵生擒贼方腊解上京师方表微功同享富贵。只恐贤弟路程劳苦去不得。"柴进道:"情愿舍死一往只是得燕青为伴同行最好。此人晓得诸路乡谈更兼见机而作。"宋江道:"贤弟之言无不依允。只是燕青拨在卢先锋部下便可行取来。"正商议未了闻人报道:"卢先锋特使燕青到来报捷。"宋江见报大喜说道:"贤弟此行必成大功矣!恰限燕青到来也是吉兆。"柴进也喜。 燕青到寨中上帐拜罢宋江吃了酒食。问道:"贤弟水路来?旱路来?"燕青答道:"乘传到此。"宋江又问道:"戴宗回时说道已进兵攻取湖州其事如何?"燕青禀道:"自离宣州卢先锋分兵两处:先锋自引一半军马攻打湖州杀死伪留守弓温并手下副将五员收伏了湖州杀散了贼兵安抚了百姓一面行申覆张招讨拨统制守御特令燕青来报捷。主将所分这一半人马叫林冲引领前去攻取独松关都到杭州聚会。小弟来时听得说独松关路上每日杀取不得关先锋又同朱武去了嘱付委呼延灼将军统领军兵守住湖州待中军招讨调拨得统制到来护境安民才一面进兵攻取德清县到杭州会合。"宋江又问道:"湖州守御取德清并调去独松关杀两处分的人将你且说与我姓名共是几人去并几人跟呼延灼来。"燕青道:"有单在此。"分去独松关杀取关现有正偏将佐二十三员:先锋卢俊义朱武林冲董平张清解珍解宝吕方郭盛欧鹏邓飞李忠周通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李立白胜汤隆朱贵朱富时迁现在湖州守御即日进兵德清县现有正偏将佐一十九员:呼延灼索穆弘雷横杨雄刘唐单廷魏定国陈达杨春薛永杜迁穆春李云石勇龚旺丁得孙张青孙二娘 "这两处将佐通计四十二员。小弟来时那里商议定了目下进兵。"宋江道:"既然如此两路进兵攻取最好。却才柴大官人要和你去方腊贼巢里面去做细作你敢去么?"燕青道:"主帅差遣安敢不从?小弟愿陪侍柴大官人去。"柴进甚喜便道:"我扮做个白衣秀才你扮做个仆者一主一仆背着琴剑书箱上路去无人疑忌。直去海边寻船使过越州。却取小路去诸暨县就那里穿过山路取睦州不远了。"商议已定择一日柴进、燕青辞了宋先锋收拾琴剑书箱自投海边寻船过去不在话下。 且说军师吴用再与宋江道:"杭州南半边有钱塘大江通达海岛。若得几个人驾小船从海边去进赭山门到南门外江边放起号炮痭立号旗城中必慌。你水军中头领谁人去走一遭?"说犹未了张横、三阮道:"我们都去。"宋江道:"杭州西路又靠着湖泊亦要水军用度你等不可都去。"吴用道:"只可叫张横同阮小七驾船将引侯健、段景住去。"当时拨了四个人引着三十余个水手将带了十数个火炮号旗自来海边寻船望钱塘江里进。 看官听说这回话都是散沙一般。先人书会留传一个个都要说到只是难做一时说慢慢敷演关目下来便见。看官只牢记关目头行便知衷曲奥妙。 再说宋江分调兵将已了回到秀州计议进兵攻取杭州忽听得东京有使命捧御酒赏赐到州。宋江引大小将校迎接入城谢恩已罢作御酒供宴管待天使。饮酒中间天使又将出太医院奏准为上皇乍感小疾索取神医安道全回京驾前委用降下圣旨就令来取。宋江不敢阻当。次日管待天使已了就行起送安道全赴京。宋江等送出十里长亭饯行安道全自同天使回京。有诗赞曰: 安子青囊艺最精山东行散有声名。 人夸脉得仓公妙自负丹如蓟子成。 刮骨立看金镞出解肌时见刃痕平。 梁山结义坚如石此别难忘手足情。 再说宋江把颁降到赏赐分表众将择日祭旗起军辞别刘都督、耿参谋上马进兵水6并行船骑同。路至崇德县守将闻知奔回杭州去了。 且说方腊太子方天定聚集诸将在行宫议事。今时龙翔宫基址乃是旧日行宫。方天定手下有四员大将。那四员: 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 南离大将军元帅石宝 镇国大将军厉天闰 护国大将军司行方 这四个皆称元帅大将军名号是方腊加封。又有二十四员偏将。那二十四员: 厉天佑吴值赵毅黄爱晁中汤逢士王绩薛斗南冷恭张俭元兴姚义温克让茅迪王仁崔廉明徐白张道原凤仪张韬苏泾米泉贝应夔 这二十四个皆封为将军。共是二十八员在方天定行宫聚集计议。方天定说道:"即目宋江水6并进过江南来平折了与他三个大郡。止有杭州是南国之屏障。若有亏失睦州焉能保守?前者司天太监浦英奏是“罡星侵入吴地就里为祸不小”正是这伙人了。今来犯吾境界汝等诸官各受重爵务必赤心报国休得怠慢。"众将启奏方天定道:"主上宽心!放着许多精兵良将朱曾与宋江对敌。目今虽是折陷了数处州郡皆是不得其人以致如此。今闻宋江、卢俊义分兵三路来取杭州殿下与国师谨守宁海军城郭作万年基业。臣等众将各各分调迎敌。"太子方天定大喜传下令旨也分三路军马前去策应只留国师邓元觉同保城池。分去那三元帅?乃是: 护国元帅司行方引四员将救应德清:薛斗南黄爱徐白米泉 镇国元帅厉天闰引四员将救应独松关:厉天佑张俭张韬姚义 南离元帅石宝引八员将总军出郭迎敌大队人马:温克让赵毅冷恭王仁张道原吴值廉明凤仪 三员大将分调三路各引军三万。分拨人马已定各赐金帛催促起身。元帅司行方引了一枝军马救应德清州望余杭州进。 且不说两路军马策应去了。却说这宋先锋大队军兵迤逦前进来至临平山望见山顶一面红旗在那里磨动。宋江当下差正将二员--花荣、秦明先来哨路随即催趱战船车过长安坝来。花荣、秦明两个带领了一千军马转过山嘴早迎着南军石宝军马。手下两员将当先望见花荣、秦明一齐出马。一个是王仁一个是凤仪各挺一条长枪便奔将来。宋军中花荣、秦明便把军马摆开出战。秦明手舞狼牙大棍直取凤仪花荣挺枪来战王仁四马相交斗过十合不分胜败。秦明、花荣观见南军后有接应都喝一声:"少歇!"各回马还阵。花荣道:"且休恋战快去报哥哥来别作商议。"后军随即飞报去中军。宋江引朱仝、徐宁、黄信、孙立四将直到阵前。南军王仁、凤仪再出马交锋大骂:"败将敢再出来交战!"秦明大怒舞起狼牙棍纵马而出和凤仪再战。王仁却□花荣出战。只见徐宁一骑马便挺枪杀去。花荣与徐宁是一副一正--金枪手、银枪手花荣随即也纵马便出在徐宁背后拈弓取箭在手不等徐宁、王仁交手觑得较亲只一箭把王仁射下马去南军尽皆失色。凤仪见王仁被箭射下马来吃了一惊措手不及被秦明当头一棍打着□下马去南兵漫散奔走。宋军冲杀过去石宝抵当不住退回皋亭山来直近东新桥下寨。当日天晚策立不定南兵且退入城去。次日宋先锋军马已过了皋亭山直抵东新桥下寨传令教分调本部军兵作三路夹攻杭州。那三路军兵将佐是谁?一路分拨步军头领正偏将从汤镇路去取东门是:朱仝史进鲁智深武松王英扈三娘一路分拨水军头领正偏将从北新桥取古塘截西路打靠湖城门:李俊张顺阮小二小五孟康中路马、步、水三军分作三队进取北关门、艮山门。前队正偏将是:关胜花荣秦明徐宁郝思凌振第二队总兵主将宋先锋、军师吴用部领人马。正偏将是:戴宗李逵石秀黄信孙立樊瑞鲍旭项充李衮马麟裴宣蒋敬燕顺宋清蔡福蔡庆郁保四第三队水路6路助战策应。正偏将是:李应孔明杜兴杨林童威童猛 当日宋江分拨大小三军已定各自进。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且说中路大队军兵前队关胜直哨到东新桥不见一个南军。关胜心疑退回桥外使人回覆宋先锋。宋江听了使戴宗传令分付道:"且未可轻进。每日轮两个头领出哨。"头一日是花荣、秦明第二日徐宁、郝思一连哨了数日又不见出战。此日又该徐宁、郝思两个带了数十骑马直哨到北关门来见城门大开着两个来到吊桥边看时城上一声擂鼓响城里早撞出一彪军马来。徐宁、郝思急回马时城西偏路喊声又起一百余骑马军冲在前面。徐宁并力死战杀出马军队里回头不见了郝思。再回来看时见数员将校把郝思活捉了入城去。徐宁急待回身项上早中了一箭带着箭飞马走时六将背后赶来路上正逢着关胜救得回来血晕倒了。六员南将已被关胜杀退自回城里去了慌忙报与宋先锋知道。宋江急来看徐宁时七窍流血。宋江垂泪便唤随军医士治疗拔去箭矢用金药敷贴。宋江且教扶下战船内将息自来看视。当夜三四次昏方知中了药箭。宋江仰天叹道:"神医安道全已被取回京师此间又无良医可救必损吾股肱也!"伤感不已。吴用来请宋江回寨主议军情勿以兄弟之情误了国家重事。宋江使人送徐宁到秀州去养病不想箭中药毒调治不痊。且说宋江又差人去军中打听郝思消息次日只见小军来报道:"杭州北关门城上把竹竿挑起郝思头来示众。"方知道被方天定碎剐了宋江见报好生伤感。后半月徐宁已死申来报。宋江因折了二将按兵不动且守住大路。 却说李俊等引兵到北新桥住扎分军直到古塘深山去处探路听得飞报道:"折了郝思徐宁中箭而死。"李俊与张顺商议道:"寻思我等这条路道第一要紧是去独松关、湖州、德清二处冲要路口。抑且贼兵都在这里出没我们若当住他咽喉道路被他两面来夹攻我等兵少难以迎敌。不若一杀入西山深处却好屯扎。西湖水面好做我们战场。山西后面通接西溪却又好做退步。"便使小校报知先锋请取军令。次后引兵直过桃源岭西山深处在今时灵隐寺屯驻。山北面西溪山口亦扎小寨在今时古塘深处。前军却来唐家瓦出哨。当日张顺对李俊说道:"南兵都已收入杭州城里去了。我们在此屯兵今经半月之久不见出战只在山里几时能够获功。小弟今欲从湖里没水过去从水门中暗入城去放火为号。哥哥便可进兵取他水门就报与主将先锋教三路一齐打城。"李俊道:"此计虽好恐兄弟独力难成。"张顺道:"便把这命报答先锋哥哥许多年好情分也不多了。"李俊道:"兄弟且慢去待我先报与哥哥整点人马策应。"张顺道:"我这里一面行事哥哥一面使人去报。比及兄弟到得城里先锋哥哥已自知了。"当晚张顺身边藏了一把蓼叶尖刀饱吃了一顿酒食来到西湖岸边看见那三面青山一湖绿水远望城廓四座禁门临着湖岸。那四座门:钱塘门、涌金门、清波门、钱湖门。看官听说原来这杭州旧宋以前唤做清河镇。钱王手里改为杭州宁海军设立十座城门:东有菜市门、荐桥门;南有候潮门、嘉会门;西有钱湖门、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北有北关门、艮山门。高宗车驾南渡之后建都于此唤做花花临安府又添了三座城门。目今方腊占据时还是钱王旧都。城子方圆八十里虽不比南渡以后安排得十分的富贵从来江山秀丽人物奢华所以相传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怎见得: 江浙昔时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休言城内风光且说西湖景物:有一万顷碧澄澄掩映琉璃列三千面青娜娜参差翡翠。春风湖上艳桃浓李如描;夏日池中绿盖红莲似画。秋云涵如看南国嫩菊堆金冬雪纷飞观北岭寒梅破玉。九里松青烟细细六桥水碧响泠泠。晓霞连映三天竺暮云深锁二高峰。风生在猿呼洞口两飞来龙井山头。三贤堂畔一条鳌背侵天四圣观前百丈祥云缭绕。苏公堤东坡古迹孤山路和靖旧居。访友客投灵隐去簪花人逐净慈来。平昔只闻三岛远岂知湖北胜蓬? 苏东坡学士有诗道: 湖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也相宜。 又有古词名浣溪沙为证: 湖上朱桥响画轮溶溶春水浸春云碧琉璃滑净无尘。当路游丝迎醉客入花黄鸟唤行人日斜归去奈何春! 这西湖故宋时果是景致无比说之不尽。张顺来到西陵桥上看了半晌。时当春暖西湖水色拖蓝四面山光叠翠。张顺看了道:"我身生在浔阳江上大风巨浪经了万千何曾见这一湖好水便死在这里也做个快活鬼!"说罢脱下布衫放在桥下头上挽着个穿心红的□儿下面腰生绢水裙系一条□膊挂一口尖刀赤着脚钻下湖里去却从水底下摸将过湖来。此时已是初更天气月色微明张顺摸近涌金门边探起头来在水面上听时城上更鼓却打一更四点。城外静悄悄地没一个人。城上女边有四、五个人在那里探望。张顺再伏在水里去了又等半回再探起头来看时女边悄不见一个人。张顺摸到水口边看时一带都是铁窗棂隔着。摸里面时都是水护定子上有绳索索上缚着一串铜铃。张顺见窗棂牢固不能够入城舒只手入去扯那水时牵得索子上铃响城上人早起喊来。张顺从水底下再钻入湖里伏了。听得城上人马下来看那水时又不见有人都在城上说道:"铃子响得跷蹊莫不是个大鱼顺水游来撞动水。"众军汉看了一回并不见一物又各自去睡了。张顺再听时城楼上已打三更打了好一回更点想必军人各自去东倒西歪睡熟了。张顺再钻向城边去料是水里入不得城。爬上岸来看时那城上不见一个人在上面便欲要爬上城去且又寻思道:"倘或城上有人却不干折了性命我且试探一试探。"摸些土块掷上城去。有不曾睡的军士叫将起来再下来看水门时又没动静。再上城来敌楼上看湖面上时又没一只船只。原来西湖上船只已奉方天定令旨都收入清波门外和净慈港内别门俱不许泊船。众人道:"却是作怪?"口里说道:"定是个鬼!我们各自睡去休要睬他!"口里虽说却不去睡尽伏在女边。张顺又听了一更次不见动静却钻到城边来听上面更鼓不响。张顺不敢便上去又把些土石抛掷上城去又没动静。张顺寻思道:"已是四更将及天亮不上城去更待几时?"却才爬到半城只听得上面一声梆子响众军一齐起。张顺从半城上跳下水池里去待要趁水没时城上踏弩、硬弓、苦竹箭、鹅卵石一齐都射打下来。可怜张顺英雄就涌金门外水池中身死。诗曰: 曾闻善战死兵戎善溺终然丧水中。 瓦罐不离井上破劝君莫但逞英雄。 话分两头却说宋江日间已接了李俊飞报说张顺没水入城放火为号便转报与东门军士去了。当夜宋江在帐中和吴用议事到四更觉道神思困倦退了左右在帐中伏几而卧。猛然一阵冷风宋江起身看时只见灯烛无光寒气逼人。定睛看时见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立于冷气之中。看那人时浑身血污着低低道:"小弟跟随哥哥许多年恩爱至厚。今以杀身报答死于涌金门下枪箭之中今特来辞别哥哥。"宋江道:"这个不是张顺兄弟?"回过脸来这边又见三、四个都是鲜血满身看不仔细。宋江大哭一声蓦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帐外左右听得哭声入来看时宋江道:"怪哉!"叫请军师圆梦。吴用道:"兄长却才困倦暂时有何异梦?"宋江道:"适间冷气过处分明见张顺一身血污立在此间告道:“小弟跟着哥哥许多年蒙恩至厚。今以杀身报答死于涌金门下枪箭之中特来辞别。”转过脸来这面又立着三、四个带血的人看不分晓就哭觉来。"吴用道:"早间李俊报说张顺要过湖里去越城放火为号莫不只是兄长记心却得这恶梦?"宋江道:"只想张顺是个精灵的人必然死于无辜。"吴用道:"西湖到城边必是险隘想端的送了性命。张顺魂来与兄长托梦。"宋江道:"若如此时这三、四个又是甚人?"和吴学究议论不定坐而待旦绝不见城中动静心中越疑。看看午后只见李俊使人飞报将来说:"张顺去涌金门越城被箭射死于水中现今西湖城上把竹竿挑起头来挂着号令。"宋江见报了又哭的昏倒吴用等众将亦皆伤感。原来张顺为人甚好深得弟兄情分。宋江道:"我丧了父母也不如此伤悼不由我连心透骨苦痛!"吴用及众将劝道;"哥哥以国家大事为念休为弟兄之情自伤贵体。"宋江道:"我必须亲自到湖边与他吊孝。"吴用谏道:"兄长不可亲临险地若贼兵知得必来攻击。"宋江道:"我自有计较。"随即点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个引五百步军去探路宋江随后带了石秀、戴宗、樊瑞、马麟引五百军士暗暗地从西山小路里去李俊寨里。李俊等接着请到灵隐寺中方丈内歇下。宋江又哭了一场便请本寺僧人就寺里诵经追荐张顺。次日天晚宋江叫小军去湖边扬一白上写道:"亡弟正将张顺之魂。"插于水边。西陵桥上排下许多祭物却分付李逵道:"如此如此。"埋伏在北山路口樊瑞、马麟、石秀左右埋伏戴宗随在身边。只等天色相近一更时分宋江挂了白袍金盔上盖着一层孝绢同戴宗并五、七个僧人却从小行山转到西陵桥上。军校已都列下黑猪、白羊、金银祭物点起灯烛荧煌焚起香来。宋江在当中证盟朝着涌金门下哭奠戴宗立在侧边。先是僧人摇铃诵咒摄招呼名祝赞张魂魄降坠神。次后戴宗宣读祭宋江亲自把酒浇奠仰天望东而哭。正哭之间只听得桥下两边一声喊起南北两山一齐鼓响两彪军马来拿宋江。正是:只因恩义如天大惹起兵戈卷地来。毕竟宋江、戴宗怎地迎敌?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七回 睦州城箭射邓元觉 乌龙岭神助宋公明 话说宋江因要救取解珍、解宝的到于乌龙岭下正中了石宝计策。四下里伏兵齐起前有石宝军马后有邓元觉截住回路。石宝厉声高叫:"宋江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关胜大怒拍马抡刀战石宝。两将交锋未定后面喊声又起。脑背后却是四个水军总管一齐登岸会同王绩、晁中从岭上杀将下来。花荣急出当住后队便和王绩交战。斗无数合花荣便走。王绩、晁中乘势赶来被花荣手起急放连珠二箭射中二将翻身落马。众军呐声喊不敢向前退后便走。四个水军总管见一连射死王绩、晁中不敢向前因此花荣抵敌得住。刺斜里又撞出两阵军来:一队是指挥白钦一队是指挥景德。这里宋江阵中二将齐出吕方便迎住白钦交战郭盛便与景德相持四下里分头杀敌对死战。宋江正慌促间只听得南军后面喊杀连天众军奔走。原来却是李逵引两个牌手--项充、李衮一千步军从石宝马军后面杀来。邓元觉引军却待来救应时背后撞过鲁智深、武松两口戒刀横剁直砍浑铁禅杖一冲一戳两个引一千步军直杀入来。随后又是秦明、李应、朱仝、燕顺、马麟、樊瑞、一丈青、王矮虎各带马军步军舍死撞杀入来。四面宋兵杀散石宝、邓元觉军马救得宋江等回桐庐县去石宝也自收兵上岭去了。宋江在寨中称谢众将:"若非我兄弟相救宋江已与解珍、解宝同为泉下之鬼。"吴用道:"为是兄长此去不合愚意惟恐有失便遣众将相援。"宋江称谢不已。 且说乌龙岭上石宝、邓元觉两个元帅在寨中商议道:"即目宋江兵马退在桐庐县驻扎倘或被他私越小路度过岭后睦州咫尺危矣。不若国师亲往清溪大内面见天子奏请添调军马守护这条岭隘可保长久。"邓元觉道:"元帅之言极当小僧便往。"邓元觉随即上马先来到睦州见了右丞相祖士远说:"宋江兵强人猛势不可当军马席卷而来诚恐有失。小僧特来奏请添兵遣将保守关隘。"祖士远听了便同邓元觉上马离了睦州一同到清溪县帮源洞中先见了左丞相娄敏中说过了奏请添调军马。次日早朝方腊升殿左右二丞相一同邓元觉朝见拜舞已毕邓元觉向前起居万岁便奏道:"臣僧元觉领着圣旨与太子同守杭州。不想宋江军马兵强将勇席卷而来势难迎敌致被袁评事引诱入城以致失陷杭州太子贪战出奔而亡。今来元觉与元帅石宝退守乌龙岭关隘近日连斩宋江四将声势颇振。即目宋江已进兵到桐庐驻扎诚恐早晚贼人私越小路透过关来岭隘难保。请陛下早选良将添调精锐军马同保乌龙岭关隘以图退贼克复城池。"方腊道:"各处军兵已都调尽。近日又为歙州昱岭上关隘甚紧又分去了数万军兵。止有御林军马寡人要护御大内如何四散调得开去?"邓元觉又奏道:"陛下不救兵臣僧无奈。若是宋兵度岭之后睦州焉能保守?"左丞相娄敏中出班奏曰:"这乌龙岭关隘亦是要紧去处。臣知御林军兵总有三万可分一万跟国师去保守关隘。乞我王圣鉴。"方腊不听娄敏中之言坚执不肯调拨御林军马去救乌龙岭。当日朝罢众人出内。娄丞相与众官商议只教祖丞相睦州分一员将拨五千军与国师去保乌龙岭。因此邓元觉同祖士远回睦州来选了五千精锐军马将一员夏侯成回到乌龙岭寨内与石宝说知此事。石宝道:"既是朝廷不拨御林军马我等且守住关隘不可出战。着四个水军总管牢守滩头江岸边但有船来便去杀退不可进兵。" 且不说宝光国师同石宝、白钦、景德、夏侯成五个守住乌龙岭关隘。却说宋江自折了将佐只在桐庐县驻扎按兵不动。一住二十余日不出交战忽有探马报道:"朝廷又差童枢密赏赐已到杭州。听知分兵两路童枢密转差大将王禀分赏赐投昱岭关卢先锋军前去了。童枢密即目便到亲赏赐。"宋江见报便与吴用众将都离县二十里迎接。来到县治里开读圣旨便将赏赐分给众将。宋江等参拜童枢密随即设宴管待。童枢密问道:"征进之间多听得损折将佐。"宋江垂泪禀道:"往年跟随赵枢相北征辽虏兵将全胜端的不曾折了一个将校。自从奉敕来征方腊未离京师先去了公孙胜驾前又留下了数人进兵渡得江来但到一处必折损数人。近又有八、九个将佐病倒在杭州存亡未保。前面乌龙岭杀二次又折了几将。盖因山险水急难以对阵急切不能打透关隘。正在忧惶之际幸得恩相到此。"童枢密道:"今上天子多知先锋建立大功后闻损折将佐特差下官引大将王禀、赵谭前来助阵。已使王禀赏往卢先锋处分表给散众将去了。"随唤赵谭与宋江等相见俱于桐庐县驻扎饮宴管待已了。 次日童枢密整点军马欲要去打乌龙岭关隘。吴用谏道:"恩相未可轻动。且差燕顺、马麟去溪僻小径去处寻览当村土居百姓问其向道别求小路度得关那边去。两面夹攻彼此不能相顾此关唾手可得。"宋江道:"此言极妙。"随即差遣马麟、燕顺引数十个军健去村落中寻访百姓问路。去了一日至晚引将一个老儿来见宋江。宋江问道:"这老者是甚人?"马麟道:"这老的是本处土居人户都知这里路径溪山。"宋江道:"老者你可指引我一条路径过乌龙岭去我自重重赏你。"老儿告道:"老汉祖居是此间百姓累被方腊残害无处逃躲幸得天兵到此万民有福再见太平。老汉指引一条小路:过乌龙岭去便是东管取睦州不远便到北门却转过西门便是乌龙岭。"宋江听了大喜随即叫取银物赏了引路老儿留在寨中又着人与酒饭管待。次日宋江请启童枢密守把桐庐县自领正偏将一十二员取小路进。那十二员是花荣、秦明、鲁智深、武松、戴宗、李逵、樊瑞、王英、扈三娘、项充、李衮、凌振。随行马步军兵一万人数跟着引路老儿便行。马摘銮铃军士衔枚疾走。至小牛岭已有一伙军兵拦路。宋江便叫李逵、项充、李衮冲杀入去约有三、五百守路贼兵都被李逵等杀尽。四更前后已到东管。本处守把将伍应星听得宋兵已透过东管思量部下只有二千人马如何迎敌得当时一哄都走了。迳回睦州报与祖丞相等知道:"今被宋江军兵私越小路已透过乌龙岭这边尽到东管来了。"祖士远听了大惊急聚众将商议。宋江已令炮手凌振放起连珠炮。乌龙岭上寨中石宝等听得大惊急使指挥白钦引军探时见宋江旗号遍天遍地摆满山林。急退回岭上寨中报与石宝等。石宝便道:"既然朝廷不救兵我等只坚守关隘不要去救。"邓元觉便道:"元帅差矣!如今若不调兵救应睦州也自由可。倘或内苑有失我等亦不能保。你不去时我自去救应睦州。"石宝苦劝不住。邓元觉点了五千人马绰了禅杖带领夏侯成下岭去了。 且说宋江引兵到了东管且不去打睦州先来取乌龙岭关隘却好正撞着邓元觉。军马渐近两军相迎邓元觉当先出马挑战。花荣看见便向宋江耳边低低道:"此人则除如此如此可获。"宋江点头道是就嘱付了秦明。两将都会意了。秦明先出马便和邓元觉交战。斗到五、**秦明回马便走众军各自东西四散。邓元觉看见秦明输了倒撇了秦明迳奔来捉宋江。原来花荣已准备了护持着宋江只待邓元觉来得较近花荣满满地攀着弓觑得亲切照面门上飕地一箭。弓开满月箭流星正中邓元觉面门坠下马去被众军杀死。一齐卷杀拢来南兵大败夏侯成抵敌不住便奔睦州去了宋兵直杀到乌龙岭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上去。宋兵却杀转来先打睦州。 且说祖丞相见将夏侯成逃来报说:"宋兵已度过东管杀了邓国师即日来打睦州。"祖士远听了便差人同夏侯成去清溪大内请娄丞相入朝启奏:"现今宋兵已从小路透过到东管前来攻打睦州甚急乞我王早军兵救应迟延必至失陷。"方腊听了大惊急宣殿前太尉郑彪点与一万五千御林军马星夜去救睦州。郑彪奏道:"臣领圣旨乞请天师同行策应可敌宋江。"方腊准奏便宣灵应天师包道乙。当时宣诏天师直至殿下面君。包道乙打了稽。方腊传旨道:"今被宋江兵马看看侵犯寡人地面累次陷了城池兵将。即目宋兵俱到睦州可望天师阐扬道法护国救民以保江山社稷。"包天师奏道:"主上宽心贫道不才邾胸中之学识仗陛下之洪福一扫宋江兵马。"方腊大喜赐坐设宴管待。包道乙饮罢辞帝出朝。包天师便和郑彪、夏侯成商议起军。 原来这包道乙祖是金华山中人幼年出家学左道之法。向后跟了方腊谋叛造反但遇交锋必使妖法害人有一口宝剑号为玄元混天剑能飞百步取人。协助方腊行不仁之事。因此尊为灵应天师。那郑彪原是婺州兰溪县都头出身自幼使得枪棒惯熟遭际方腊做到殿帅太尉。酷爱道法礼拜包道乙为师学得他许多法术在身但遇杀之处必有云气相随。因此人呼为郑魔君。这夏候成亦是婺州山中人原是猎户出身惯使钢叉自来随着祖丞相管领睦州。当日三个在殿帅府中商议起军门吏报道:"有司天太监浦英来见。"天师问其来故浦英说道:"闻知天师与太尉将军三位提兵去和宋兵战。英夜观干象南方将星皆是无光宋江等将星尚有一半明朗者。天师此行虽好只恐不利。何不回奏主上商量投拜为上且解一国之厄。"包天师听了大怒掣出玄元混天剑把这浦英一剑挥为两段急动书申奏方腊去讫不在话下。史官有诗曰: 王气东南已渐消犹邾左道用人妖。 英既识真天命何事捐生在伪朝? 当下便遣郑彪为先锋调前部军马出城前进。包天师为中军夏侯成为合后军马进来救睦州。 且说宋江兵将攻打睦州未见次第忽闻探马报来清溪救军到了。宋江听罢便差王矮虎、一丈青两个出哨迎敌。夫妻二人带领三千马军投清溪路上来正迎着郑彪先出马便与王矮虎交战。两个更不打话排开阵势交马便斗。才到八、九合只见郑彪口里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就头盔顶上流出一道黑气来。黑气之中立着一个金甲天神手持降魔宝杵从半空里打将下来。王矮虎看见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失了枪法被郑魔君一枪戳下马去。一丈青看见戳了他丈夫落马急舞双刀去救时郑彪便来交战。略战一合郑彪回马便走。一丈青要报丈夫之仇急赶将来。郑魔君歇住铁枪舒手去身边锦袋内摸出一块镀金铜砖扭回身看着一丈青面门上只一砖打落下马而死。可怜能战佳人到此一场春梦。那郑魔君招转军马却赶宋兵。宋兵大败回见宋江诉说王矮虎、一丈青都被郑魔君戳打伤死带去军兵折其大半。宋江听得又折了王矮虎、一丈青心中大怒急点起军马引了李逵、项充、李衮带了五千人马前去迎敌。早见郑魔君军马已到。宋江怒气填胸当先出马大喝郑彪道:"逆贼怎敢杀吾二将!"郑彪便提枪出马要战宋江。李逵见了大怒掣起两把板斧便飞奔出去项充、李兖急舞蛮牌遮护三个直冲杀入郑彪怀里去。那魔君回马便走三个直赶入南兵阵里去。宋江恐折了李逵急招起五千人马一齐掩杀南兵四散奔走。宋江且叫鸣金收兵两个牌手当得李逵回来只见四下里乌云罩合黑气漫天不分南北东西白昼如夜。宋江军马前无去路。但见: 阴云四合黑雾漫天。下一阵风雨滂沱起数声怒雷猛烈。山川震动高低浑似天崩;溪涧颠狂左右却如地陷。悲悲鬼哭衮衮神号。定睛不见半分形满耳惟闻千树响。 宋江军兵当被郑魔君使妖法黑暗了天地迷失了方向。"折了将佐武松已成了废人鲁智深又不知去向不由我不伤感。"吴用劝道:"兄长且宜开怀即目正是擒捉方腊之时只以国家大事为重不可忧损贵体。"宋江指着许多松树说梦中之事与军师知道。吴用道:"既然有此灵验之梦莫非此处坊隅庙宇有灵显之神故来护佑兄长。"宋江道:"军师所见极当就与足下进山寻访。"吴用当与宋江信步行入山林。未及半箭之地松树林中早见一所庙宇金书牌额上写"乌龙神庙"。宋江、吴用入庙上殿看时吃了一惊殿上塑的龙君圣像正和梦中见者无异。宋江再拜恳谢道:"多蒙龙君神圣救护之恩未能报谢望乞灵神助威。若平复了方腊敬当一力申奏朝廷重建庙宇加封圣号。"宋江、吴用拜罢下阶看那石碑时神乃唐朝一进士姓邵名俊应举不第坠江而死天帝怜其忠直赐作龙神。本处人民祈风得风祈雨得雨以此建立庙宇四时享祭。宋江看了随即叫取乌猪、白羊祭祀已毕出庙来再看备细见周遭松树显化可谓异事。直至如今严州北门外有乌龙大王庙亦名万松林。古迹尚存有诗为证: 忠心一点鬼神知暗里维持信有之。 欲识龙君真姓字万松林下读残碑。 且说宋江谢了龙君庇佑之恩出庙上马回到中军寨内便与吴用商议打睦州之策。坐至半夜宋江觉道神思困倦伏几而卧只闻一人报曰:"有邵秀才相访。"宋江急忙起身出帐迎接时只见邵龙君长揖宋江道:"昨日若非小生救护义士已被包道乙作起邪法松树化人擒获足下矣。适间深感祭奠之礼特来致谢就行报知睦州来日可破方十三旬日可擒。"宋江正待邀请入帐再问间忽被风声一搅撒然觉来又是一梦。宋江急请军师圆梦说知其事。吴用道:"既是龙君如此显灵来日便可进兵攻打睦州。"宋江道:"言之极当。"至天明传下军令点起大队人马攻取睦州便差燕顺、马麟守住乌龙岭这条大路却调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员正将当先进兵来取睦州便望北门攻打却令凌振施放九厢子母等火炮直打入城去。那火炮飞将起去震的天崩地动岳撼山摇城中军马惊得魂消魄丧不杀自乱。且说包天师、郑魔君后军已被鲁智深杀散追赶夏侯成不知下落。那时已将军马退入城中屯驻却和右丞相祖士远、参政沈寿、佥书桓逸、元帅谭高、守将伍应星等商议;"宋兵已至何以解救?"祖士远道:"自古兵临城下将至濠边若不死战何以解之!打破城池必被擒获事在危急尽须向前!"当下郑魔君引着谭高、伍应星并牙将十数员领精兵一万开放城门与宋江对敌。宋江教把军马略退半箭之地让他军马出城摆列。那包天师拿着把交椅坐在城头上祖丞相、沈参政并桓佥书皆坐在敌楼上看。郑魔君便挺跃枪马出阵。宋江阵上大刀关胜出马舞刀来战郑彪。二将交马斗不数合那郑彪如何敌得关胜只办得架隔遮拦左右躲闪。这包道乙正在城头上看了便作妖法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念着那助咒法吹口气去郑魔君头上滚出一道黑气黑气中间显出一尊金甲神人手提降魔杵望空打将下来。南军队里荡起昏邓邓黑云来。宋江见了便唤混世魔王樊瑞来看急令作法并自念天书上回风破暗的密咒秘诀。只见关胜头盔上早卷起一道白云白云之中也显出一尊神将红青脸碧眼撩牙骑一条乌龙手执铁锤去战郑魔君头上那尊金甲神人下面两军呐喊。二将交锋战无数合只见上面那骑乌龙的天将战退了金甲神人。下面关胜一刀砍了郑魔君于马下。包道乙见宋军中风起雷响急待起身时被凌振放起一个轰天炮一个火弹子正打中包天师头和身躯击得粉碎。南兵大败乘势杀入睦州朱仝把元帅谭高一枪戳在马下李应飞刀杀死守将伍应星。睦州城下见一火炮打中了包天师身躯南军都滚下城去了。宋江军马已杀入城众将一向前生擒了祖丞相、沈参政、桓佥书其余牙将不问姓名俱被宋兵杀死。 宋江等入城先把火烧了方腊行宫所有金帛就赏与了三军众将便出榜安抚了百姓。尚兀自点军未了探马飞报将来:"西门乌龙岭上马麟被白钦一标枪标下去石宝赶上复了一刀把马麟剁做两段。燕顺见了便向前来战时又被石宝那一流星锤打死。石宝得胜即目引军乘势杀来。"宋江听得又折了燕顺、马麟扼腕痛哭不尽。急差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员正将迎敌石宝、白钦就要取乌龙岭关隘。不是这四员将来乌龙岭杀有分教:清溪县里削平哨聚贼兵;帮源洞中活捉头天子。直教:宋江等名标青史千年在功播清时万古传。毕竟宋江等怎地迎敌?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八回 卢俊义大战昱岭关 宋公明智取清溪洞 话说当下关胜等四将飞马引军杀到乌龙岭上正接着石宝军马。关胜在马上大喝:"贼将安敢杀吾弟兄!"石宝见是关胜无心恋战。便退上岭去指挥白钦却来战关胜。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两个斗不到十合乌龙岭上急又鸣锣收军。关胜不赶岭上军兵自乱起来。原来石宝只顾在岭东杀却不提防岭西已被童枢密大驱人马杀上岭来。宋军中大将王禀便和南兵指挥景德杀。两个斗了十合之上王禀将景德斩于马下。自此吕方、郭盛先奔上山来夺岭未及到岭边山头上早飞下一块大石头将郭盛和人连马打死在岭边。这面岭东关胜望见岭上大乱情知岭西有宋兵上岭了急招众将一齐都杀上去。两面夹攻岭上混战。吕方却好迎着白钦两个交手杀。斗不到三合白钦一枪搠来吕方闪个过白钦那条枪从吕方肋下戳个空。吕方这枝戟却被白钦拨个倒横。两将在马上各施展不得都弃了手中军器在马上你我相揪住。原来正遇着山岭峻处那马如何立得脚牢二将使得力猛不想连人和马都滚下岭去。这两将做一处□死在那岭下。这边关胜等众将步行都杀上岭来两面尽是宋兵已杀到岭上。石宝看见两边全无去路恐吃捉了受辱便用劈风刀自刎而死。宋江众将夺了乌龙岭关隘关胜急令人报知宋先锋。江里水寨中四个水军总管见乌龙岭已失睦州俱陷都弃了船只逃过对江被隔岸百姓生擒得成贵、谢福解送献入睦州。走了翟源、乔正不知去向。宋兵大队回到睦州。宋江得知出城迎接。童枢密、刘都督入城屯驻安营已了出榜招抚军民复业南兵投降者勿知其数。宋江尽将仓廒粮米给散百姓各归本乡复为良民。将水军总管成贵、谢福割腹取心致祭兄弟阮小二、孟康并在乌龙岭亡过一应将佐前后死魂俱皆受享。再叫李俊等水军将佐管领了许多船只把获到贼伪官解送张招讨军前去了。宋江又见折了吕方、郭盛惆怅不已按兵不动等候卢先锋兵马同取清溪。 且不说宋江在睦州屯驻却说副先锋卢俊义自从杭州分兵之后统领三万人马本部下正偏将佐二十八员引兵取山路望杭州进经过临安镇钱王故都道近昱岭关前。守关把隘却是方腊手下一员大将绰号小养由基庞万春乃是江南方腊国中第一个会射弓箭的。带领着两员副将:一个唤做雷炯一个唤做计稷。这两个副将都蹬的七、八百斤劲弩各会使一枝蒺藜骨朵手下有五千人马。三个守把住昱岭关隘听知宋兵分拨副先锋卢俊义引军到来已都准备下了对敌器械只待来军相近。且说卢先锋军马将次近昱岭关前当日先差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六员将校带领三千步军前去出哨。当下史进等六将都骑战马其余都是步军迤逦哨到关下并不曾撞见一个军马。史进在马上心疑和众将商议。说言未了早已来到关前。看时见关上痭着一面彩砅白旗旗下立着那小养由基庞万春看了史进等大笑骂道:"你这伙草贼只好在梁山泊里住勒宋朝招安诰命如何敢来我这国土里装好汉!你也曾闻俺小养由基的名字么?我听得你这伙里有个甚么小李广花荣着他出来和我比箭。先教你看我神箭!"说言未了飕的一箭正中史进□下马去。五将一齐急急向前救得上马便回。又见山顶上一声锣响左右两边松树林里一齐放箭。五员将顾不得史进各人逃命而走。转得过山嘴对面两边山坡上一边是雷炯一边是计稷那弩箭如雨一般射将来总是有十分英雄也躲不得这般的箭矢。可怜水浒六员将佐都作南柯一梦。史进、石秀等六人不曾透一个出来做一堆儿都被射死在关下。三千步卒止剩得百余个小军逃得回来见卢先锋说知此事。卢先锋听了大惊如痴似醉呆了半晌。神机军师朱武为陈达、杨春垂泪已毕谏道:"先锋且勿烦恼有误大事可以别商量一个计策去夺关斩将报此仇恨。"卢俊义道:"宋公明兄长特分许多将校与我今番不曾赢得一阵先倒折了六将更兼三千军卒止有得百余人回来似此怎生到歙州相见?"朱武答道:"古人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等皆是中原、山东、河北人氏不曾惯演水战因此失了地利。须获得本处乡民指引路径方才知得他此间山路曲折。"卢先锋道:"军师这之极当差谁去缉探路径好?"朱武道:"论我愚意可差鼓上蚤时迁。他是个飞檐走壁的人好去山中寻路。"卢俊义随即教唤时迁领了言语捎带了干粮跨口腰刀离寨去了。 且说时迁便望深山去处只顾走寻路去了半日天色已晚来到一个去处远远地望见一点灯光明朗。时迁道:"灯光处必有人家。"趁黑地里摸到灯明之处看时却是个小小庵堂里面透出灯光来。时迁来到庵前便钻入去看时见里面一个老和尚在那里坐地诵经。时迁便乃敲他房门那老和尚唤一个小行者来开门。时迁进到里面便拜老和尚。那老僧便道:"客官休拜。现今万马千军杀之地你如何走得到这里?"时迁应道:"实不敢瞒师父说小人是梁山泊宋江的部下一个偏将时迁的便是。今来奉圣旨剿收方腊谁想夜来被昱岭关上守把贼将乱箭射死了我六员将无计度关特差时迁前来寻路探听有何小路过关。今从深山旷野寻到此间万望师父指迷有何小径私越过关当以厚报。"那老僧道:"此间百姓俱被方腊残害无一个不怨恨他。老僧亦靠此间当方百姓施主粮养口。如今村里的人民都逃散了老僧没有去处只得在此守死。今日幸得天兵到此万民有福。将军来收此贼与民除害老僧只是不敢多口恐防贼人知得。今既是天兵处差来的头目便多口也不妨。我这里却无路过得关去直到西山岭边却有一条小路可过关上。只怕近日也被贼人断了过去不得。"时迁道:"师父既然有这条小路通得关上只不知可到得贼寨里么?"老和尚道:"这条私路一迳直到得庞万春寨背后下岭去便是过关的路了。只恐贼人已把大石块断了难得过去。"时迁道:"不妨!既有路径不怕他断了我自有措置。既然如此小人回去报知主将却来酬谢。"老和尚道:"将军见外人时休说贫僧多口。"时迁道:"小人是个精细的人不敢说出老师父来。" 当日辞了老和尚迳回到寨中参见卢先锋说知此事。卢俊义听了大喜便请军师计议取关之策。朱武道:"若是有此路径觑此昱岭关唾手可得。再差一个人和时迁同去干此大事。"时迁道:"军师要干甚大事?"朱武道:"最要紧的是放火、放炮。你等身边将带火炮、火刀、火石直要去那寨背后放起号炮火来便是你干大事了。"时迁道:"既然只是要放火、放炮别无他事不须再用别人同去只兄弟自往便是。再差一个同去也跟我做不得飞檐走壁的事倒误了时候。假如我去那里行事你这里如何到得关边?"朱武道:"这却容易他那贼人的埋伏也只好使一遍。我如今不管他埋伏不埋伏但是于路遇着树木稠密去处便放火烧将去任他埋伏不妨。"时迁道:"军师高见极明。"当下收拾了火刀、火石并引火煤筒脊梁上用包袱背着大炮来辞卢先锋便行。卢俊义叫时迁钱二十两、粮米一石送与老和尚就着一个军校挑去。 当日午后时迁引了这个军校挑米再寻旧路来到庵里见了老和尚说道:"主将先锋多多拜覆些小薄礼相送。"便把银两、米粮都与了和尚。老僧收受了时迁分付小军自回寨去却再来告覆老和尚:"望烦指引路径可着行者引小人去。"那老和尚道:"将军少待夜深可去日间恐关上知觉。"当备晚饭待时迁。至夜却令行者引路"送将军到于那边。"便教行者即回休教人知觉。当时小行者领着时迁离了草庵便望深山径里寻路穿林透岭揽葛攀藤行过数里山径野坡月色微明到一处山岭峻石壁嵯峨远远地望见开了个小路口。巅岩上尽把大石堆叠砌断了高高成壁。小行者道:"将军关已望见石叠壁那边便是。过得那石壁亦有大路。"时迁道:"小行者你自回去我已知路途了。"小行者自回时迁却把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本事出来这些石壁拈指爬过去了。望东去时只见林木之间半天价都红满了。却是卢先锋和朱武等拔寨都起一路上放火烧着望关上来。先使三、五百军人于路上打并尸沿山巴岭放火开路使其埋伏军兵无处藏躲。昱岭关上小养由基庞万春闻知宋兵放火烧林开路庞万春道:"这是他进兵之法使吾伏兵不能施展。我等只牢守此关任汝何能得过?"望见宋兵渐近关下带了雷炯、计稷都来关前守护。却说时迁一步步摸到关上爬在一株大树顶头伏在枝叶稠密处看那庞万春、雷炯、计稷都将弓箭踏弩伏在关前伺候看见宋兵时一派价把火烧将来。中间林冲、呼延灼立马在关下大骂:"贼将安敢抗拒天兵?"南兵庞万春等却待要放箭射时不提防时迁已在关上。那时迁悄悄地溜下树来转到关后见两堆柴草时迁便摸在里面取出火刀、火石出火种把火炮搁在柴堆上先把些硫黄、焰硝去烧那边草堆又来点着这边柴堆。却才方点着火炮拿那火种带了直爬上关屋脊上去点着。那两边柴草堆里一齐火起火炮震天价响。关上众将不杀自乱起喊来众军都只顾走那里有心来迎敌。庞万春和两个副将急来关后救火时时迁就在屋脊上又放起火炮来。那火炮震得关屋也动吓得南兵都弃了刀枪、弓箭、衣袍、铠甲尽望关后奔走。时迁在屋上大叫道:"已有一万宋兵先过关了汝等急早投降免汝一死!"庞万春听了惊得魂不附体只管跌脚。雷炯、计稷惊得麻木了动弹不得。林冲、呼延灼先上山早赶到关顶众将都要争先一齐赶过关去三十余里追着南兵。孙立生擒得雷炯魏定国活拿了计稷单单只走了庞万春。手下军兵擒捉了大半。宋兵已到关上屯驻人马。卢先锋得了昱岭关厚赏了时迁将雷炯、计稷就关上割腹取心享祭史进、石秀等六人收拾骸葬于关上其余尸尽皆烧化。次日与同诸将披挂上马一面行申覆张招讨飞报得了昱岭关一面引军前进迤逦追赶过关直到歙州城边下寨。 原来歙州守御乃是皇叔大王方是方腊的亲叔叔与同两员大将官封职共守歙州。一个是尚书王寅一个是侍郎高玉统领十数员战将屯军二万之众守住歙州城郭。原来王尚书是本州山里石匠出身惯使一条钢枪坐下有一骑好马名唤转山飞。那匹战马登山渡水如行平地。那高侍郎也是本州士人故家子孙会使一条鞭枪。因这两个颇通墨方腊加封做职官爵管领兵权之事。当有小养由基庞万春败回到歙州直至行宫面奏皇叔告道:"被土居人民透漏诱引宋兵私越小路过关。因此众军漫散难以抵敌。"皇叔方听了大怒喝骂庞万春道:"这昱岭关是歙州第一处要紧的壁今被宋兵已度关隘早晚便到歙州怎与他迎敌?"王尚书奏道:"主上且息雷霆之怒。自古道:“胜负兵家之常非战之罪。”今殿下权免庞将军本罪取了军令必胜状着他引军先出战迎敌杀退宋兵。如或不胜二罪俱并。"方然其言拨与军五千跟庞万春出城迎敌得胜回奏。且说卢俊义度过昱岭关之后催兵直赶到歙州城下当日与诸将上前攻打歙州。城门开处庞万春引军出来交战。两军各列成阵势庞万春出到阵前勒战。宋军队里欧鹏出马使根铁枪便和庞万春交战。两个斗不过五合庞万春败走欧鹏要显头功纵马赶去。庞万春扭过身驱背射一箭。欧鹏手段高强绰箭在手。原来欧鹏却不提防庞万春能放连珠箭欧鹏绰了一箭只顾放心去赶。弓弦响处庞万春又射第二只箭来欧鹏早着坠下马去。城上王尚书、高侍郎见射中了欧鹏落马庞万春得胜引领城中军马一赶杀出来。宋军大败退回三十里下寨扎驻军马安营。整点兵将时乱军中又折了菜园子张青。孙二娘见丈夫死了着令手下军人寻得尸烧化痛哭了一场。卢先锋看了心中纳闷思量不是良法便和朱武计议道:"今日进兵又折了二将似此如之奈何?"朱武道:"输赢胜负兵家常事。今日贼兵见我等退回军马自逞其能众贼计议今晚乘势必来劫寨。我等可把军马众将分调开去四下埋伏。中军缚几只羊在彼如此如此整顿。叫呼延灼引一支军在左边埋伏林冲引一支军在右边埋伏单廷、魏定国引一支军在背后埋伏。其余偏将各于四散小路里埋伏。夜间贼兵来时只看中军火起为号四下里各自捉人。"卢先锋都放已了各各自去守备。且说南国王尚书、高侍郎两个颇有些谋略便与庞万春等商议上启皇叔方道:"今日宋兵败回退去三十余里屯驻营寨空虚军马必然疲倦何不乘势去劫寨栅必获全胜。"方道:"你众官从长计议可行便行。"高侍郎道:"我便和庞将军引兵去劫寨尚书与殿下紧守城池。"当夜二将披挂上马引领军兵前进马摘銮铃军士衔枚疾走前到宋军寨栅。看见营门不开南兵不敢擅进。初时听得更点分明向后更鼓便打得乱了。高侍郎勒住马道:"不可进去!"庞万春道:"相公如何不进兵?"高侍郎答道:"听他营里更点不明必然有计。"庞万春道:"相公误矣!今日兵败胆寒必须困倦。睡里打更有甚分晓因此不明相公何必见疑只顾杀去!"高侍郎道:"也见得是。"当下催军劫寨大刀阔斧杀将进去。二将入得寨门直到中军并不见一个军将却是柳树上缚着数只羊羊蹄上拴着鼓槌打鼓因此更点不明。两将劫者空寨心中自慌急叫:"中计!"回身便走中军内却早火起只见山头上炮响又放起火来四下里伏兵乱起齐杀将拢来。两将冲开寨门奔走正迎呼延灼大喝:"贼将快下马受降免汝一死!"高侍郎心慌只要脱身无心恋战被呼延灼赶进去手起双鞭齐下脑袋骨打碎了半个天灵。庞万春死命撞透重围得脱性命。正走之间不提防汤隆伏在路边被他一镰枪拖倒马脚活捉了解来。众将已都在山路里赶杀南兵至天明都赴寨里来。卢先锋已先到中军坐下随即下令点本部将佐时丁得孙在山路草中被毒蛇咬了脚毒气入腹而死。将庞万春割腹剜心祭献欧鹏并史进等把级解赴张招讨军前去了。 次日卢先锋与同诸将再进兵到歙州城下见城门不关城上并无旌旗城楼上亦无军士。单廷、魏定国两个要夺头功引军便杀入城去。后面中军卢先锋赶到时只叫得苦那二将已到城门里了。原来王尚书见折了劫寨人马只诈做弃城而走城门里却掘下陷坑。二将是一夫之勇却不提防先入来不想连人和马都陷在坑里。那陷坑两边却埋伏着长枪手、弓箭军士一齐向前戳杀两将死于坑中。可怜圣水并神火今日呜呼葬土坑!卢先锋又见折了二将心中忿怒急令差遣前部军兵各人兜土块入城一面填塞陷坑一面鏖战杀杀倒南兵人马俱填于坑中。当下卢先锋当前跃马杀入城中正迎着皇叔方交马只一合卢俊义却忿心头之火展平生之威只一朴刀剁方于马下。城中军马开城西门冲突而走。宋兵众将各各并力向前剿捕南兵。 却说王尚书正走之间撞着李云截住杀。王尚书便挺枪向前李云却是步斗。那王尚书枪起马到早把李云踏倒。石勇见冲翻了李云便冲突向前急来救时王尚书把条枪神出鬼没石勇如何抵当得住?王尚书战了数合得便处把石勇一枪结果了性命当下身死。城里却早赶出孙立、黄信、邹渊、邹润四将截住王尚书杀。那王寅奋勇力敌四将并无惧怯。不想又撞出林冲赶到这个又是个会杀的那王寅便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五将。众人齐上乱戳杀王寅可怜南国尚书将今日方知志莫伸!当下五将取了级飞马献与卢先锋。卢俊义已在歙州城内行宫歇下平复了百姓出榜安民将军马屯驻在城里一面差人报捷张招讨驰书转达宋先锋知会进兵。却说宋江等兵将在睦州屯驻等候军齐同攻贼洞。收得卢俊义书报平复了歙州军将已到城中屯驻专候进兵同取贼巢。又见折了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欧鹏、张青、丁得孙、单廷、魏定国、李云、石勇一十三人许多将佐烦恼不已痛哭哀伤。军师吴用劝道:"生死人皆分定主将何必自伤玉体?且请料理国家大事。"宋江道:"虽然如此不由人不伤感!我想当初石碣天所载一百八人谁知到此渐渐凋零损吾手足。"吴用劝了宋江烦恼然后回书与卢先锋交约日期起兵攻取清溪县。 且不说宋江回书与卢俊义约日进兵却说方腊在清溪帮源洞中大内设朝与武百官计议宋江用兵之事。只听见西州败残军马回来报说歙州已陷皇叔、尚书、侍郎俱已阵亡了。今宋兵作两路而来攻取清溪。方腊见报大惊当下聚集两班大臣商议方腊道:"汝等众卿各受官爵同占州郡城池共享富贵。岂期今被宋江军马席卷而来州城俱陷止有清溪大内。今闻宋兵两路而来如何迎敌?"当有左丞相娄敏中出班启奏道:"今次宋兵人马已近神州内苑宫廷亦难保守。奈缘兵微将寡陛下若不御驾亲征诚恐兵将不肯尽心向前。"方腊道:"卿言极当!"随即传下圣旨命三省六部、御史台官、枢密院、都督府护驾二营金吾、龙虎大小官僚"都跟随寡人御驾亲征决此一战。"娄丞相又奏:"差何将帅可做前部先锋?"方腊道:"着殿前金吾上将军内外诸军都招讨皇侄方杰为正先锋马步亲军都太尉骠骑上将军杜微为副先锋部领帮源洞大内护驾御林军一万三千战将三千余员前进。"原来这方杰是方腊的亲侄儿是歙州皇叔方长孙闻知宋兵卢先锋杀了他公公要来报仇他愿为前部先锋。这方杰平生习学惯使一枝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那杜微原是歙州市中铁匠会打军器亦是方腊心腹之人会使六口飞刀只是步斗。方腊另行圣旨一道差御林护驾都教师贺从龙拨与御林军一万总督兵马去敌歙州卢俊义军马。 不说方腊分调人马两处迎敌先说宋江大队军马起程水6并进离了睦州望清溪县而来。水军头领李俊等引领水军船只撑驾从溪滩里上去。且说吴用与宋江在马上同行并马商议道:"此行去取清溪帮源诚恐贼方腊知觉逃窜深山旷野难以得获若要生擒方腊解赴京师面见天子必须里应外合认得本人可以擒获。亦要知方腊去向下落不致被其走失。"宋江道:"是若如此须用诈降将计就计方可得里应外合。前者柴进与燕青去做细作至今不见些消耗今次着谁去好?须是会诈投降的。"吴用道:"若论愚意只除非教水军头领李俊等就将船内粮米去诈献投降教他那里不疑。方腊那是山僻小人见了许多粮米、船只如何不收留了。"宋江道:"军师高见极明。"便唤戴宗随即传令从水路直至李俊处说知如此如此:"教你等众将行计。"李俊等领了计策。戴宗自回中军。 李俊却叫阮小五、阮小七扮做艄公童威、童猛扮做随行水手乘驾六十只粮船船上都插着新换的献粮旗号却从大溪里使将上去。将近清溪县只见上水头早有南国战船迎将来敌军一齐放箭。李俊在船上叫道:"休要放箭我有话说。俺等都是投拜的人特将粮米献纳大国接济军士万望收录。"对船上头目看见李俊等船上并无军器因此就不放箭使人过船来问了备细看了船内粮米便去报知娄丞相禀说李俊献粮投降。娄敏中听了叫唤投拜人上岸来。李俊登岸见娄丞相拜罢娄敏中问道:"汝是宋江手下甚人?有何职役?今番为甚来献粮投拜?"李俊答道:"小人姓李名俊原是浔阳江上好汉。就江州劫法场救了宋江性命。他如今受了朝廷招安得做了先锋便忘了我等前恩累次窘辱小人。现今宋江虽然占得大国州郡手下弟兄渐次折得没了。他犹自不知进退威逼小人等水军向前。因此受辱不过特将他粮米船只迳自私来献纳投拜大国。"娄丞相见李俊说了这一席话就便准信便引李俊来大内朝见方腊具说献粮投拜一事。李俊见方腊再拜起居奏说前事。方腊坦然不疑且教李俊、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只在清溪管领水寨守船:"待寡人退了宋江军马还朝之时别有赏赐。"李俊拜谢了出内自去搬运粮米上岸进仓交收不在话下。 再说宋江与吴用分调军马差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员正将为前队引军直进清溪县界正迎着南国皇侄方杰。两下军兵各列阵势。南军阵上方杰横戟出马杜微步行在后。那杜微横身挂甲背藏飞刀五把手中仗口七星宝剑跟在后面。两将出到阵前。宋江阵上秦明先出马手舞狼牙大棍直取方杰。那方杰年纪后生精神一撮那枝戟使得精熟和秦明连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方杰见秦明手段高强也放出自己平生学识不容半点空闲。两个正斗到分际秦明也把出本事来不放方杰些空处。却不提防杜微那在马后见方杰战秦明不下从马后闪将出来掣起飞刀望秦明脸上早飞将来。秦明急躲飞刀时却被方杰一方天戟耸下马去死于非命。可怜霹雳火灭地竟无声。方杰一戟戳死了秦明却不敢追过对阵宋兵小将急把挠搭得尸过来。宋军见说折了秦明尽皆失色。宋江一面叫备棺譎盛贮一面再调军将出战。且说这方杰得胜夸能却在阵前高叫:"宋兵再有好汉快出来杀!"宋江在中军听得报来急出到阵前看见对阵方杰背后便是方腊御驾直来到军前摆开。但见: 金瓜密布铁斧齐排。方天画戟成行龙凤砅旗作队。旗旄旌节一攒攒绿舞红飞;玉镫雕鞍一簇簇珠围翠绕。飞龙伞散青云紫雾飞虎旗盘瑞霭祥烟。左侍下一代官右侍下满排武将。虽是妄称天子位也须伪列宰臣班。 南国阵中只见九曲黄罗伞下玉辔逍遥马上坐着那个草头王子方腊。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冲天转角明金啐头身穿一领日月云肩九龙砅袍腰系一条金镶宝嵌玲珑玉带足穿一对双金显缝云根朝靴。 那方腊骑着一匹银鬃白马出到阵前亲自监战。看见宋江亲在马上便遣方杰出战要拿宋江。这边宋兵等众将亦准备迎敌要擒方腊。南军方杰正要出阵只听得飞马报道:"御林都教师贺从龙总督军马去救歙州被宋兵卢先锋活捉过阵去了。军马俱已漫散宋兵已杀到山后。"方腊听了大惊急传圣旨便教收军且保大内。当下方杰且委杜微押住阵脚却待方腊御驾先行方杰、杜微随后而退。方腊御驾回至清溪州界只听得大内城中喊起连天火光遍满兵马交加却是李俊、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在清溪城里放起火来。方腊见了大驱御林军马来救城中入城混战。宋江军马见南兵退去随后追杀。赶到清溪见城中火起知有李俊等在彼行事急令众将招起军马分头杀将入去。此时卢先锋军马也过山了两下接应却好腬着。四面宋兵夹攻清溪大内。宋江等诸将四面八方杀将入去各各自去搜捉南军打破了清溪城郭。方腊却得方杰引军保驾防护送投帮源洞中去了。 宋江等大队军马都入清溪县来。众将杀入方腊宫中收拾违禁器仗、金银宝物搜检内里库藏就殿上放起火来把方腊内外宫殿尽皆烧毁府库钱粮搜索一空。宋江会合卢俊义军马屯驻在清溪县内聚集众将都来请功受赏。整点两处将佐时长汉郁保四、女将孙二娘都被杜微飞刀伤死;邹渊、杜迁马军中踏杀;李立、汤隆、蔡福各带重伤医治不痊身死;阮小五先在清溪县已被娄丞相杀死。众将擒捉得南国伪官九十二员请功赏赐已了只不见娄丞相、杜微下落。一面且出榜安抚了百姓把那活捉伪官解赴张招讨军前斩示众。后有百姓说娄丞相因杀了阮小五见大兵打破清溪县自缢松林而死。杜微那躲在他原养的倡妓王娇娇家被他社老献将出来。宋江赏了社老却令人先取了娄丞相级叫蔡庆将杜微剖腹剜心滴血享祭秦明、阮小五、郁保四、孙二娘并打清溪亡过众将。宋江亲自拈香祭赛已了次日与同卢俊义起军直抵帮源洞口围住。 且说方腊只得方杰保驾走到帮源洞口大内屯驻人马坚守洞口不出迎敌。宋江、卢俊义把军马周回围住了帮源洞却无计可入。却说方腊在帮源洞如坐针蚢。两军困住已经数日方腊正忧闷间忽见殿下锦衣砅袄一大臣俯伏在金阶殿下启奏:"我王臣虽不才深蒙主上圣恩宽大无可补报。凭夙昔所学之兵法仗平日所韫之武功六韬三略曾闻七纵七擒曾习。愿借主上一枝军马立退宋兵中兴国祚。未知圣意若何?"方腊见了大喜便传敕令尽点山洞内府兵马教此将引兵出洞去与宋江相持。未知胜败如何先见威风出众。不是方腊国中又出这个人来引兵有分教:金阶殿下人头滚玉砌朝门热血喷。直使扫清巢穴擒方腊痭立功勋显宋江。毕竟方腊国中出来引兵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一十九回 鲁智深浙江坐化 宋公明衣锦还乡 话说当下方腊殿前启奏愿领兵出洞征战的正是东床驸马主爵都尉柯引。方腊见奏不胜之喜。柯驸马当下同领南兵带了云璧奉尉披挂上马出师。方腊将自己金甲锦袍赐与驸马又选一骑好马叫他出战。那柯驸马与同皇侄方杰引领洞中护御军兵一万人马驾前上将二十余员出到帮源洞口列成阵势。 却说宋江军马困住洞口已教将佐分调守护。宋江在阵中因见手下弟兄三停内折了二停方腊又未曾拿得南兵又不出战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只听得前军报来说:"洞中有军马出来交战。"宋江、卢俊义见报急令诸将上马引军出战摆开阵势看南军阵里当先是柯驸马出战。宋江军中谁不认得是柴进?宋江便令花荣出马迎敌。花荣得令便横枪跃马出到阵前高声喝问:"你那是甚人敢助反贼与吾大兵敌对?我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骨肉为泥!好好下马受降免汝一命!"柯驸马答道:"我乃山东柯引谁不闻我大名?量你这们是梁山泊一伙强徒草寇何足道哉!偏俺不如你们手段?我直把你们杀尽克复城池是吾之愿!"宋江与卢俊义在马上听了寻思柴进口里说的话知他心里的事。他把"柴"字改作"柯"字"柴"即是"柯"也。"进"字改作"引"字"引"即是"进"也。吴用道:"且看花荣与他迎敌。"当下花荣挺枪跃马来战柯引。两马相交二般军器并举。两将斗到间深里绞做一团扭做一块。柴进低低道:"兄长可且诈败来日议事。"花荣听了略战三合拨回马便走。柯引喝道:"败将吾不赶你!别有了得的叫他出来和俺交战!"花荣跑马回阵对宋江、卢俊义说知就里。吴用道:"再叫关胜出战交锋。"当时关胜舞起青龙偃月刀飞马出战大喝道:"山东小将敢与吾敌?"那柯驸马挺枪便来迎敌。两个交锋全无惧怯。二将斗不到五合关胜也诈败佯输走回本阵。柯驸马不赶只在阵前大喝:"宋兵敢有强将出来与吾对敌?"宋江再叫朱仝出阵与柴进交锋。往来杀只瞒众军。两个斗不过五、七合朱仝诈败而走。柴进赶来虚搠一枪朱仝弃马跑归本阵南军先抢得这匹好马。柯驸马招动南军抢杀过来宋江急令诸将引军退去十里下寨。柯驸马引军追赶了一程收兵退回洞中。 已自有人先去报知方腊说道:"柯驸马如此英雄战退宋兵连胜三将。宋江等又折一阵杀退十里。"方腊大喜叫排下御宴等待驸马卸了戎装披挂请入后宫赐坐。亲捧金杯满劝柯驸马道:"不想驸马有此武双全!寡人只道贤婿只是才秀士若早知有此等英雄豪杰不致折许多州郡。烦望驸马大展奇才立诛贼将重兴基业与寡人共享太平无穷之富贵。"柯引奏道:"主上放心!为臣子当以尽心报效同兴国祚。明日谨请圣上登山看柯引杀立斩宋江等辈。"方腊见奏心中大喜当夜宴至更深各还宫中去了。次早方腊设朝叫洞中敲牛宰马令三军都饱食已了各自披挂上马出到帮源洞口摇旗喊擂鼓搦战。方腊却领引内侍近臣登帮源洞山顶看柯驸马杀。 且说宋江当日传令分付诸将:"今日杀非比他时正在要紧之际。汝等军将各各用心擒获贼方腊休得杀害。你众军士只看南军阵上柴进回马引领就便杀入洞中并力追捉方腊不可违误!"三军诸将得令各自摩拳擦掌掣剑拔枪都要掳掠洞中金帛尽要活捉方腊建功请赏。当时宋江诸将都到洞前把军马摆开列成阵势。只见南兵阵上柯驸马立在门旗之下正待要出战只见皇侄方杰立马横戟道:"都尉且押手停骑看方某先斩宋兵一将然后都尉出马用兵对敌。"宋兵望见燕青跟在柴进后头众将皆喜道:"今日计必成矣!"各人自行准备。且说皇侄方杰争先纵马搦战。宋江阵上关胜出马舞起青龙刀来与方杰对敌。两将交马一往一来。一翻一覆战不过十数合宋江又遣花荣出阵共战方杰。方杰见二将来夹攻全无惧怯力敌二将。又战数合虽然难见输赢也只办得遮拦躲避。宋江队里再差李应、朱仝骤马出阵并力追杀。方杰见四将来夹攻方才拨回马头望本阵中便走。柯驸马却在门旗下截住把手一招宋将关胜、花荣、朱仝、李应四将赶过来。柯驸马便挺起手中铁枪奔来直取方杰。方杰见头势不好急下马逃命时措手不及早被柴进一枪戳着。背后云奉尉燕青赶上一刀杀了方杰。南军众将惊得呆了各自逃生柯驸马大叫:"我非柯引吾乃柴进宋先锋部下正将小旋风的便是!随行云奉尉即是浪子燕青。今者已知得洞中内外备细。若有人活捉得方腊的高官任做细马拣骑。三军投降者俱免血刃抗拒者全家斩!"回身引领四将招起大军杀入洞中。方腊领着内侍近臣在帮源洞顶上看见杀了方杰三军溃乱情知事急一脚踢翻了金交椅便望深山中奔走。宋江领起大队军马分开五路杀入洞来争捉方腊不想已被方腊逃去止拿得侍从人员。燕青抢入洞中叫了数个心腹伴当去那库里掳了两担金珠细软出来就内宫禁苑放起火来。柴进杀入东宫时那金芝公主自缢身死。柴进见了就连宫苑烧化以下细人放其各自逃生。众军将都入正宫杀尽嫔妃彩女、亲军侍御、皇亲国戚都掳掠了方腊内宫金帛。宋江大纵军将入宫搜寻方腊。 却说阮小七杀入内苑深宫里面搜出一箱却是方腊伪造的天平冠、衮龙袍、碧玉带、白玉、无忧履。阮小七看见上面都是珍珠异宝龙凤锦心里想道:"这是方腊穿的我便着一着也不打紧。"便把衮龙袍穿了系上碧玉带着了无忧履戴起平天冠却把白玉插放怀里跳上马手执鞭跑出宫前。三军众将只道是方腊一齐闹动抢将拢来看时却是阮小七众皆大笑。这阮小七也只把做好嬉骑着马东走西走看那众将多军抢掳。正在那里闹动早有童枢密带来的大将王禀、赵谭入洞助战。听得三军闹嚷只说拿得方腊迳来争功。却见是阮小七穿了御衣服戴着天平冠在那里嬉笑。王禀、赵谭骂道:"你这莫非要学方腊做这等样子!"阮小七大怒指着王禀、赵谭道:"你这两个直得甚鸟!若不是俺哥哥宋公明时你这两个驴马头早被方腊已都砍下了!今日我等众将弟兄成了功劳你们颠倒来欺负!朝廷不知备细只道是两员大将来协助成功。"王禀、赵谭大怒便要和阮小七火并。当时阮小七夺了小校枪便奔上来戳王禀。呼延灼看见急飞马来隔开已自有军校报知宋江。飞马到来见阮小七穿着御衣服宋江、吴用喝下马来剥下违禁衣服丢去一边。宋江陪话解劝。王禀、赵谭二人虽被宋江并众将劝和了只是记恨于心。 当日帮源洞中杀的横遍野流血成渠按宋鉴所载斩杀方腊蛮兵二万余级。当下宋江传令教四下举火监临烧毁宫殿。龙楼凤阁内苑深宫珠轩翠屋尽皆焚化。有诗为证: 黄屋朱轩半入云涂膏血自欣欣。 若还天意容奢侈琼室阿房可不焚。当时宋江等众将监看烧毁已了引军都来洞口屯驻下了寨栅计点生擒人数只有贼方腊未曾获得。传下将令教军将沿山搜捉。告示乡民但有人拿得方腊者奏闻朝廷高官任做。知而者随即给赏。却说方腊从帮源洞山顶落路而走便望深山旷野透岭穿林脱了赭黄袍丢去金花啐头脱下朝靴穿上草履麻鞋爬山奔走要逃性命。连夜退过五座山头走到一处山凹边见一个草嵌在山凹里。方腊肚中饥饿却待正要去茅内寻讨些饭吃只松树背后转出一个胖大和尚来一禅杖打翻便取条绳索绑了。那和尚不是别人是花和尚鲁智深。拿了方腊带到草中取了些饭吃正解出山来却好迎着搜山的军健一同绑住捉来见宋先锋。宋江见拿得方腊大喜便问道:"吾师你却如何正等得这贼着?"鲁智深道:"洒家自从在乌龙岭上万松林里杀追赶夏侯成入深山里去被洒家杀了贪战贼兵直赶入乱山深处。迷衣锦还乡谁不称羡!闲事不须挂意只顾收拾回军。"宋江拜谢了总兵等官自来号令诸将。张招讨已传下军令教把生擒到贼徒伪官等众除留方腊另行解赴东京其余从贼都就睦州市曹斩施行。所有未收去处--衢、婺等县贼役赃官得知方腊已被擒获一半逃散一半自行投。张招讨尽皆准复为良民。就行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其余随从贼徒不伤人者亦准其自投降复为乡民拨还产业田园。克复州县已了各调守御官军护境安民不在话下。再说张招讨众官都在睦州设太平宴庆贺众将官僚赏劳三军将校传令教先锋头目收拾朝京。军令传下各各准备行装6续登程。 且说先锋使宋江思念亡过众将然泪下不想患病在杭州张横、穆弘等六人朱富、穆春看视共是八人在彼。后亦各患病身死止留得杨林、穆春到来随军征进。想起诸将劳苦今日太平当以度便就睦州宫观净处杨起长修设度九幽拔罪好事做三百六十分罗天大醮追荐前亡后化列位偏正将佐已了。次日椎牛宰马致备牲醴与同军师吴用等众将俱到乌龙神庙里焚帛享祭乌龙大王谢祈龙君护佑之恩。回至寨中所有部下正偏将佐阵亡之人收得骸者俱令各自安葬已了。宋江与卢俊义收拾军马将校人员随张招讨回杭州听候圣旨班师回京。众多将佐功劳俱各造册上了簿进呈御前。先写表章申奏天子。三军齐备6续起程。宋江看了部下正偏将佐止剩得三十六员回军。那三十六人是:呼保义宋江玉麒麟卢俊义智多星吴用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小李广花荣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美髯公朱仝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病关索杨雄混江龙李俊活阎罗阮小七浪子燕青神机军师朱武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混世魔王樊瑞轰天雷凌振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鬼脸儿杜兴铁扇子宋清独角龙邹润一枝花蔡庆锦豹子杨林小遮拦穆春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鼓上蚤时迁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 当下宋江与同诸将引兵马离了睦州前往杭州进。正是收军锣响千山震得胜旗开十里红。于路无话已回到杭州。因张招讨军马在城宋先锋且屯兵在六和塔驻扎诸将都在六和寺安歇。先锋使宋江、卢俊义早晚入城听令。 且说鲁智深自与武松在寺中一处歇马听候看见城外江山秀丽景物非常心中欢喜。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二人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响。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生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何处去?"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鲁智深看了从此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杀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生擒方腊;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俺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做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寺内众僧都只道他说耍又见他这般性格不敢不依他只得唤道人烧汤来与鲁智深洗浴。换了一身御赐的僧衣便叫部下军校:"去报宋公明先锋哥哥来看洒家。"又问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比及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颂曰: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宋江与卢俊义看了偈语嗟叹不已。众多头领都来看视鲁智深焚香拜礼。城内张招讨并童枢密等众官亦来拈香拜礼。宋江自取出金帛表散众僧做个三昼夜功果合个朱红龛子盛了直去请径山住持大惠禅师来与鲁智深下火。五山十刹禅师都来诵经。迎出龛子去六和塔后烧化。那径山大惠禅师手执火把直来龛子前指着鲁智深道几句法语是: 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大惠禅师下了火已了众僧诵经忏悔焚化龛子在六和塔山后收取骨殖葬入塔院。所有鲁智深随身多余衣盗及朝廷赏赐金银并各官布施尽都纳入六和寺里常住公用。浑铁禅杖并皂布直裰亦留于寺中供养。当下宋江看视武松虽然不死已成废人。武松对宋江说道:"小弟今已残疾不愿赴京朝觐。尽将身边金银赏赐都纳此六和寺中陪堂公用已作清闲道人十分好了。哥哥造册休写小弟进京。"宋江见说:"任从你心!"武松自此只在六和寺中出家后至八十善终这是后话。再说先锋宋江每日去城中听令待张招讨中军人马前进已将军兵入城屯扎。半月中间朝廷天使到来奉圣旨令先锋宋江等班师回京。张招讨童枢密都督刘光世从、耿二参谋大将王禀、赵谭中军人马6续先回京师去了。宋江等随即收拾军马回京。比及起程不想林冲染患风病瘫了杨雄背疮而死时迁又感搅肠痧而死。宋江见了感伤不已。丹徒县又申将书来报说杨志已死葬于本县山园。林冲风瘫又不能痊就留在六和寺中教武松看视后半载而亡。 再说宋江与同诸将离了杭州望京师进只见浪子燕青私自来劝主人卢俊义道:"小乙自幼随侍主人蒙恩感德一言难尽。今既大事已毕欲同主人纳还原受官诰私去隐迹埋名寻个僻净去处以终天年。未知主人意下若何?"卢俊义道:"自从梁山泊归顺宋朝已来俺弟兄们身经百战勤劳不易边塞苦楚弟兄损折幸存我一家二人性命。正要衣锦还乡图个封妻荫子你如何却寻这等没结果?"燕青笑道:"主人差矣!小乙此去正有结果只恐主人此去无结果耳。"若燕青可谓知进退存亡之机矣。有诗为证: 略地攻城志已酬陈辞欲伴赤松游。 时人苦把功名恋只怕功名不到头。 卢俊义道:"燕青我不曾存半点异心朝廷如何负我?"燕青道:"主人岂不闻韩信立下十大功劳只落得未央宫里斩彭越醢为肉酱英布弓弦药酒?主公你可寻思祸到临头难走!"卢俊义道:"我闻韩信三齐擅自称王教陈造反;彭越杀身亡家大梁不朝高祖;英布九江受任要谋汉帝江山。以此汉高帝诈游云梦令吕后斩之。我虽不曾受这般重爵亦不曾有此等罪过。"燕青道:"既然主公不听小乙之言只怕悔之晚矣!小乙本待去辞宋先锋他是个义重的人必不肯放只此辞别主公。"卢俊义道:"你辞我待要那里去?"燕青道:"也只在主公前后。"卢俊义笑道:"原来也只恁地。看你到那里?"燕青纳头拜了八拜当夜收拾了一担金珠宝贝挑着竟不知投何处去了。次日早晨军人收拾字纸一张来报覆宋先锋。宋江看那一张字纸时上面写道是: 辱弟燕青百拜恳告先锋主将麾下:自蒙收录多感厚恩。效死干功补报难尽。今自思命薄身微不堪国家任用情愿退居山野为一闲人。本待拜辞恐主将义气深重不肯轻放连夜潜去。今留口号四句拜辞望乞主帅恕罪: 雁序分飞自可惊纳还官诰不求荣。身边自有君王赦脱风尘过此生。 宋江看了燕青的书并四句口号心中郁悒不乐。当时尽收拾损折将佐的官诰牌面送回京师缴纳还官。 宋兵人马迤逦前进比及行至苏州城外只见混江龙李俊诈中风疾倒在床上。手下军人来报宋先锋。宋江见报亲自领医人来看治李俊道:"哥哥休误了回军的程限朝廷见责亦恐张招讨先回日久。哥哥怜悯李俊时可以丢下童威、童猛看视兄弟。待病体痊可随后赶来朝觐。哥哥军马请自赴京。"宋江见说心虽不然倒不疑虑只得引军前进。又被张招讨行催趱宋江只得留下李俊、童威、童猛三人自同诸将上马赴京去了。且说李俊三人竟来寻见费保四个不负前约七人都在榆柳庄上商议定了尽将家私打造船只从太仓港乘驾出海自投化外国去了后来为暹罗国之主。童威、费保等都做了化外官职自取其乐另霸海滨这是李俊的后话。诗曰: 知几君子事明哲迈夷伦。 重结义中义更全身外身。 浔水舟无系榆庄柳又新。 谁知天海见。想这宋江等初受招安时却奉圣旨都穿御赐的红录锦袄子悬挂金银牌面入城朝见。破辽兵之后回京师时天子宣命都是披袍挂甲戎装入朝朝见。今番太平回朝天子特命扮却是啐头公服入城朝觐。东京百姓看了只剩得这几个回来众皆嗟叹不已。宋江等二十七人来到正阳门下齐齐下马入朝。侍御史引至丹墀玉阶之下宋江、卢俊义为上前八拜退后八拜进中八拜三八二十四拜扬尘舞蹈山呼万岁。君臣礼足徽宗天子看见宋江等只剩得这些人员心中嗟念。上皇命都宣上殿宋江、卢俊义引领众将都上金阶齐跪在珠之下。上皇命赐众将平身左右近臣早把珠卷起。天子乃曰:"朕知卿等众将收剿江南多负劳苦。卿等弟兄损折大半朕闻不胜伤悼。"宋江垂泪不止仍自再拜奏曰:"以臣卤纯薄才肝脑涂地亦不能报国家大恩。昔日念臣共聚义兵一百八人登五台愿谁想今日十损其八。谨录人数未敢擅便具奏伏望天慈俯赐圣鉴。"上皇曰:"卿等部下殁于王事者朕命各坟加封不没其功。"宋江再拜进上表一通。表曰: 平南都总管正先锋使臣宋江等谨上表:伏念臣江等愚拙庸才孤陋俗吏往犯无涯之罪幸蒙莫大之恩。高天厚地岂能酬粉骨碎身何足报!股肱竭力离水泊以除邪;兄弟同心登五台而愿。全忠秉义护国保民。幽州城鏖战辽兵清溪洞力擒方腊。虽则微功上达奈缘良将下沈。臣江日夕忧怀旦暮悲怆。伏望天恩俯赐圣鉴使已殁者皆蒙恩泽在生者得庇洪休。臣江乞归田野愿作农民实陛下仁育之赐。臣江等不胜战悚之至!谨录存殁人数随表上以闻。阵亡正偏将佐五十九员:正将十四员:秦明徐宁董平张清刘唐史进索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雷横石秀解珍解宝偏将四十五员:宋万焦挺陶宗旺韩滔彭舾郑天寿曹正王定六宣赞孔亮施恩郝思邓飞周通龚旺鲍旭段景住侯健孟康王英扈三娘项充李衮燕顺马麟单廷魏定国吕方郭盛欧鹏陈达杨春郁保四李忠薛永李云石勇杜迁丁得孙邹渊李立汤隆蔡福张青孙二娘于路病故正偏将佐一十员:正将五员:林冲杨志张横穆弘杨雄偏将五员:孔明朱贵朱富白胜时迁杭州六和寺坐化正将一员:鲁智深折臂不愿恩赐六和寺出家正将一员:武松旧在京回还蓟州出家正将一员:公孙胜不愿恩赐于路上去正偏将四员:正将二员:燕青李俊偏将二员:童威童猛旧留在京师并取回医士现在京偏将五员:安道全皇甫端金大坚萧让乐和现在朝觐正偏将佐二十七员:正将一十二员:宋江卢俊义吴用关胜呼廷灼花荣柴进李应朱仝戴宗李逵阮小七偏将一十五员:朱武黄信孙立樊瑞凌振裴宣蒋敬杜兴宋清邹润蔡庆杨林穆春孙新顾大嫂宣和五年九月日先锋使臣宋江副先锋臣卢俊义等谨上表。 上皇览表嗟叹不已。乃曰:"卿等一百八人上应星曜今止有二十七人见存又辞去了四个真乃十去其八矣!"随将圣旨将这已殁于王事者正将偏将各授名爵。正将封为忠武郎偏将封为义节郎。如有子孙者就令赴京照名承袭官爵;如无子孙者敕赐立庙所在享祭。惟有张顺显灵有功敕封金华将军。僧人鲁智深擒获贼寇有功善终坐化于大刹加赠义烈照暨禅师。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现于六和寺出家封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已故女将二人:扈三娘加赠花阳郡夫人孙二娘加赠旌德郡君。现在朝觐除先锋使另封外正将十员各授武节将军诸州统制;偏将十五员各授武奕郎诸路都统领;管军管民省院听调。女将一员顾大嫂封授东源县君。 先锋使宋江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副先锋卢俊义加授武功大夫、庐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军师吴用授武胜军承宣使。关胜授大名府正兵马总管。呼延豹授御营兵马指挥使。花荣授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柴进授横海军沧州都统制。李应授中山府郓州都统制。朱仝授保定府都统制。戴宗授衮州府都统制。李逵授镇江润州都统制。阮小七授盖天军都统制。 上皇敕命各各正偏将佐封官授职谢恩听命给付赏赐。偏将一十五员各赐金银三百两、彩缎五表里。正将一十员各赐金银五百两、彩缎八表里。先锋使宋江、卢俊义各赐金银一千两、锦缎十表里、御花袍一套、名马一匹。宋江等谢恩毕又奏睦州乌龙大王二次显灵护国保民救护军将以致全胜。上皇准奏圣敕加封忠靖灵德普佑孚惠龙王。御笔改睦州为严州歙州为徽州因是方腊造反之地各带反字体。清溪县改为淳安县帮源洞凿开为山岛。敕委本州官库内支钱起建乌龙大王庙御赐牌额至今古迹尚存。江南但是方腊残破去处被害人民普免差徭三年。当日宋江等各各谢恩已了天子命设太平宴庆贺功臣。武百官、九卿四相同登御宴。是日贺宴已毕众将谢恩。宋江又奏:"臣部下自梁山泊受招安军卒亡过大半尚有愿还家者乞陛下圣恩优恤。"天子准奏降敕:"如愿为军者赐钱一百贯、绢十匹于龙猛、虎威二营收操月支俸粮养赡。如不愿者赐钱二百贯、绢十匹各令回乡为民当差。"宋江又奏:"臣生居郓城县获罪以来自不敢还乡乞圣上宽恩给假回乡拜扫省视亲族却还楚州之任。未敢擅便乞请圣旨。"上皇闻奏大喜再赐钱十万贯作还乡之资。宋江谢恩已罢辞驾出朝。次日中书省作太平宴管待众将。第三日枢密院又设宴庆贺太平。其张招讨、刘都督、童枢密从、耿二参谋王、赵二大将朝廷自升重爵不在此本话内。太乙院题本奏请圣旨将方腊于东京市曹上凌迟处死剐了三日示众。有诗为证: 宋江重赏升官日方腊当刑受剐时。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再说宋江奏请了圣旨给假回乡省亲。部下军将愿为军者报名送龙猛、虎威二营收操关给赏赐马军守备;愿为民者关请银两各各还乡为民当差。部下偏将亦各请受恩赐听除管军管民护境为官关领诰命各人赴任与国安民。 宋江分派已了与众暂别自引兄弟宋清带领随行军健一、二百人挑担御物、行李、衣装、赏赐离了东京望山东进。宋江、宋清在马上衣锦还乡离了京师回归故里。于路无话自来到山东郓城县宋家村。乡中故旧、父老、亲戚都来迎接宋江回到庄上。不期宋太公已死灵柩尚存。宋江、宋清痛哭伤感不胜哀戚。家眷、庄客都来拜见宋江。庄院田产、家私什物宋太公存日整置得齐备亦如旧时。宋江在庄上修设好事请僧命道修建功果荐拔亡过父母宗亲。州县官僚探望不绝。择日选时亲扶太公灵柩高原安葬。是日本州官员、亲邻父老、宾朋眷属尽来送葬已了不在话下。宋江思念玄女娘娘愿心未酬将钱五万贯命工匠人等重建九天玄女娘娘庙宇两廊山门装饰圣像彩画两郎俱已完备。不觉在乡日久诚恐上皇见责选日除了孝服又做了几日道场次后设一大会请当村乡尊父老饮宴酌杯以叙阔别之情。次日亲戚亦皆置筵庆贺不在话下。宋江将庄院交割与次弟宋清虽受官爵只在乡中务农奉祀宗亲香火。将多余钱帛散惠下民。 宋江在乡中住了数月辞别乡老故旧再回东京与众弟兄相见。众人有搬取老小家眷回京住的有往任所去的亦有夫主兄弟殁于王事的朝廷已自颁降恩赐金帛令归乡里优恤其家。宋江自到东京遣回乡都已完足。朝前听命辞别省院诸官收拾赴任。只见神行太保戴宗来探宋江坐间说出一席话来有分教:宋公明生为郓城县英雄死作蓼儿蓼土地。正是:凛凛清风生庙宇堂堂遗像在凌烟。毕竟戴宗对宋江说出甚话来?且听下回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百二十回 宋公明神聚蓼儿 徽宗帝梦游梁山泊 话说宋江衣锦还乡还至东京与众弟兄相会令其各人收拾行装前往任所。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当有神行太保戴宗来探宋江二人坐间闲话。只见戴宗起身道:"小弟已蒙圣恩除授衮州都统制。今情愿纳下官诰要去泰安州岳庙里陪堂求闲过了此生实为万幸。"宋江道:"贤弟何故行此念头?"戴宗道:"是弟夜梦崔府君勾唤因此了这片善心。"宋江道:"贤弟生身既为神行太保他日必作岳府灵聪。"自此相别之后戴宗纳还了官诰去到泰安州岳庙里陪堂出家每日殷勤奉祀圣帝香火虔诚无忽。后数月一夕无恙请众道伴相辞作别大笑而终。后来在岳庙里累次显灵州人庙祝随塑戴宗神像于庙里胎骨是他真身。又有阮小七受了诰命辞别宋江已往盖天军做都统制职事。未及数月被大将王禀、赵谭怀挟帮源洞辱骂旧恨累累于童枢密前诉说阮小七的过失曾穿着方腊的赭黄袍、龙衣玉带虽是一时戏耍终久怀心不良亦且盖天军地僻人蛮必致造反。童贯把此事达知蔡京奏过天子请降了圣旨行移公到彼处追夺阮小七本身的官诰复为庶民。阮小七见了心中也自欢喜带了老母回还梁山泊石碣村依旧打鱼为生奉养老母以终天年后来寿至六十而亡。且说小旋风柴进在京师见戴宗纳还官诰求闲去了又见说朝廷追夺了阮小七官诰不合戴了方腊的平天冠、龙衣玉带意在学他造反罚为庶反寻思:"我亦曾在方腊处做驸马倘或日后奸臣们知得于天子前谗佞见责起来追了诰命岂不受辱?不如自识时务免受玷辱。"推称风疾病患不时举难以任用情愿纳还官诰求闲为农。辞别众官再回沧州横海郡为民自在过活。忽然一日无疾而终。李应受中山府都统制赴任半年闻知柴进求闲去了自思也推称风瘫不能为官申达省院缴纳官诰复还故乡独龙冈村中过活。后与杜兴一处作富豪俱得善终。关胜在北京大名府总管兵马甚得军心众皆钦伏。一日操练军马回来因大醉失脚落马得病身亡。呼延灼受御营指挥使每日随驾操备。后领大军破大金兀术四太子出军杀至淮西阵亡。只有朱仝在保定府管军有功后随刘光世破了大金直做到太平军节度使。花荣带同妻小妹子前赴应天府到任。吴用自来单身只带了随行安童去武胜军到任。李逵亦是独自带了两个仆从自来润州到任。话说为何只说这三个到任别的都说了绝后结果?为这七员正将都不见着先说了结果。后这五员正将宋江、卢俊义、花荣、吴用、李逵还有会处以此未说绝了结果下来便见。再说宋江、卢俊义在京师都分派了诸将赏赐各各令其赴任去讫。殁于王事者止将家眷人口关给与恩赏钱帛金银仍各送回故乡听从其便。再有现在朝京偏将一十五员除兄弟宋清还乡为农外杜兴已自跟随李应还乡去了;黄信仍任青州;孙立带同兄弟孙新、顾大嫂并妻小自依旧登州任用;邹润不愿为官回登云山去了;蔡庆跟随关胜仍回北京为民;裴宣自与杨林商议了自回饮马川受职求闲去了;蒋敬思念故乡愿回潭州为民;朱武自来投授樊瑞道法两个做了全真先生云游江湖去投公孙胜出家以终天年;穆春自回揭阳镇乡中复为良民;凌振炮手非凡仍受火药局御营任用。旧在京师偏将五员:安道全钦取回京就于太医院做了金紫医官;皇甫端原受御马监大使;金大坚已在内府御宝监为官;萧让在蔡太师府中受职作门馆先生;乐和在驸马王都尉府中尽老清闲终身快乐不在话下。且说宋江自与卢俊义分别之后各自前去赴任。卢俊义亦无家眷带了数个随行伴当自望庐州去了。宋江谢恩辞朝别了省院诸官带同几个家人仆从前往楚州赴任。自此相别都各分散去了亦不在话下。且说宋朝原来自太宗传太祖帝位之时说了誓愿以致朝代奸佞不清。至今徽宗天子至圣至明不期致被奸臣当道谗佞专权屈害忠良深可悯念。当此之时却是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贼臣变乱天下坏国、坏家、坏民。当有殿帅府太尉高俅、杨戬因见天子重礼厚赐宋江等这伙将校心内好生不然。两个自来商议道:"这宋江、卢俊义皆是我等仇人今日倒吃他做了有功之臣受朝廷这等恩赐却教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我等省院官僚如何不惹人耻笑?自古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杨戬道:"我有一计先对付了卢俊义便是绝了宋江一只臂膊。这人十分英勇若先对付了宋江他若得知必变了事倒惹出一场不好。"高俅道:"愿闻你的妙计如何。"杨戬道:"排出几个庐州军汉来省院告卢安抚招军买马积草屯粮意在造反便与他申呈去太师府启奏和这蔡太师都瞒了。等太师奏过天子请旨定夺却令人赚他来京师。待上皇赐御食与他于内下了些水银却坠了那人腰肾做用不得便成不得大事。再差天使却赐御酒与宋江吃酒里也与他下了慢药只消半月之间以定没救。"高俅道:"此计大妙!"有诗堪笑: 自古权奸害善良不容忠义立家邦。 皇天若肯明昭报男作俳优女作倡。 两个贼臣计议定了着心腹人出来寻觅两个庐州土人写与他状子叫他去枢密院告卢安抚在庐州即日招军买马积草屯粮意欲造反使人常往楚州结连安抚宋江通情起义。枢密院却是童贯亦与宋江等有仇当即收了原告状子迳呈来太师府启奏。蔡京见了申便会官计议。此时高俅、杨戬俱各在彼四个奸臣定了计策引领原告人入内启奏天子。上皇曰:"朕想宋江、卢俊义征讨四方虏寇掌握十万兵权尚且不生歹念。今已去邪归正焉肯背反?寡人不曾亏负他如何敢叛逆朝廷?其中有诈未审虚的难以准信。"当有高俅、杨戬在旁奏道:"圣上道理虽然人心难忖。想必是卢俊义嫌官卑职小不满其心复怀反意不幸被人知觉。"上皇曰:"可唤来寡人亲问自取实招。"蔡京、童贯又奏道:"卢俊义是一猛兽未保其心。倘若惊动了他必致走透深为未便今后难以收捕。只可赚来京师陛下亲赐御膳御酒将圣言抚谕之窥其虚实动静。若无不必究问亦显陛下不负功臣之念。"上皇准奏随即降下圣旨差一使命迳往庐州宣取卢俊义还朝有委用的事。天使奉命来到庐州大小官员出郭迎接直至州衙开读已罢。话休絮烦。卢俊义听了圣旨宣取回朝便同使命离了庐州一齐上了铺马来京。于路无话早至东京皇城司前歇了。次日早到东华门外伺候早朝。时有太师蔡京、枢密院童贯、太尉高俅、杨戬引卢俊义于偏殿朝见上皇。拜舞已罢天子道:"寡人欲见卿一面。"又问:"庐州可容身否?"卢俊义再拜奏道:"托赖圣上洪福齐天彼处军民亦皆安泰。"上皇又问了些闲话俄延至午尚膳厨官奏道:"进呈御膳在此未敢擅便乞取圣旨。"此时高俅、杨戬已把水银暗地着放在里面供呈在御案上。天子当面将膳赐与卢俊义。卢俊义拜受而食。上皇抚谕道:"卿去庐州务要尽心安养军士勿生非意。"卢俊义顿谢恩出朝回还庐州全然不知四个贼臣设计相害。高俅、杨戬相谓曰:"此后大事定矣!"再说卢俊义是夜便回庐州来觉道腰肾疼痛动举不得不能乘马坐船回来。行至泗州淮河天数将尽自然生出事来。其夜因醉要立在船头上消遣不想水银坠下腰胯并骨髓里去册立不牢亦且酒后失脚落于淮河深处而死。可怜河北玉麒麟屈作水中冤抑鬼。从人打捞起具棺譎殡于泗州高原深处。本州官员动书申覆省院不在话下。 且说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贼臣计较定了将泗州申达书早朝奏闻天子说:"泗州申覆卢安抚行至淮河因酒醉坠水而死。臣等省院不敢不奏。今卢俊义已死只恐宋江心内设疑别生他事。乞陛下圣鉴可差天使御酒往楚州赏赐以安其心。"上皇沈吟良久欲道不准未知其心意欲准行诚恐有弊。上皇无奈终被奸臣谗佞所惑片口张舌花言巧语缓里取事无不纳受。遂降御酒二樽差天使一人往楚州限目下便行。眼见得这使臣亦是高俅、杨戬二贼手下心腹之辈天数只注宋公明合当命尽不期被这奸臣们将御酒内放了慢药在里面却教天使擎了迳往楚州来。 且说宋公明自从到楚州为安抚兼管总领兵马。到任之后惜军爱民百姓敬之如父母军校仰之若神明讼庭肃然六事俱备人心既服军民钦敬。宋江公事之暇时常出郭游玩。原来楚州南门外有个去处地名唤做蓼儿。其山四面都是水港中有高山一座。其山秀丽松柏森然甚有风水。虽然是个小去处其内山峰环绕龙虎踞盘曲折峰峦陂阶台砌。四围港汊前后湖荡俨然是梁山泊水浒寨一般。宋江看了心中甚喜自己想道:"我若死于此处堪为阴宅。但若身闲常去游玩乐情消遣。" 话休絮烦。自此宋江到任以来将及半载时是宣和六年夏初旬忽听得朝廷降赐御酒到来与众出郭迎接。入到公廨开读圣旨已罢天使捧过御酒教宋安抚饮毕。宋江亦将御酒回劝天使天使推称自来不会饮酒。御酒宴罢天使回京。宋江备礼馈送天使天使不受而去。宋江自饮御酒之后觉道肚腹疼痛心中疑虑想被下药在酒里。却自急令从人打听那来使时于路馆驿却又饮酒。宋江已知中了奸计必是贼臣们下了药酒乃叹曰:"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今日天子轻听谗佞赐我药酒得罪何辜。我死不争只有李逵现在润州都统制他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只除是如此行方可。"连夜使人往润州唤取李逵星夜到楚州别有商议。且说李逵自到润州为都统制只是心中闷倦与众终日饮酒只爱贪杯。听得宋江差人到来有请李逵道:"哥哥取我必有话说。"便同干人下了船直到楚州迳入州治拜见宋江罢。宋江道:"兄弟自从分散之后日夜只是想念众人。吴用军师武胜军又远花知寨在应天府又不知消耗只有兄弟在润州镇江较近特请你来商量一件大事。"李逵道:"哥哥甚么大事?"宋江道:"你且饮酒!"宋江请进后厅现成杯盘随即管待李逵吃了半晌酒食。将至半酣宋江便道:"贤弟不知我听得朝廷差人药酒来赐与我吃。如死却是怎的好?"李逵大叫一声:"哥哥反了罢!"宋江道:"兄弟军马尽都没了兄弟们又各分散如何反得成?"李逵道:"我镇江有三千军马哥哥这里楚州军马尽点起来并这百姓都尽数起去并气力招军买马杀将去!只是再上梁山泊倒快活!强似在这奸臣们手下受气!"宋江道:"兄弟且慢着再有计较。"原来那接风酒内已下了慢药。当夜李逵饮酒了次日具舟相送。李逵道:"哥哥几时起义兵我那里也起军来接应。"宋江道:"兄弟你休怪我!前日朝廷差天使赐药酒与我服了死在旦夕。我为人一世只主张“忠义”二字不肯半点欺心。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我死之后恐怕你造反坏了我梁山泊替天行道忠义之名。因此请将你来相见一面。昨日酒中已与了你慢药服了回至润州必死。你死之后可来此处楚州南门外有个蓼儿风景尽与梁山泊无异和你阴魂相聚。我死之后尸定葬于此处我已看定了也!"言讫堕泪如雨。李逵见说亦垂泪道:"罢罢罢!生时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个小鬼!"言讫泪下便觉道身体有些沈重。当时泪拜别了宋江下船。回到润州果然药身死。李逵临死之时嘱咐从人:"我死了可千万将我灵柩去楚州南门外蓼儿和哥哥一处埋葬。"嘱罢而死。从人置备棺譎盛贮不负其言扶柩而往。再说宋江自从与李逵别后心中伤感思念吴用、花荣不得会面。是夜药临危嘱咐从人亲随之辈:"可依我言将我灵柩安葬此间南门外蓼儿高原深处必报你众人之德。乞依我嘱!"言讫而逝。宋江从人置备棺譎依礼殡葬。楚州官吏听从其言不负遗嘱当与亲随人从、本州吏胥老幼扶宋公明灵柩葬于蓼儿。数日之后李逵灵柩亦从润州到来葬于宋江墓侧不在话下。且说宋清在家患病闻知家人回来报说哥哥宋江已故在楚州病在郓城不能前来津送。后又闻说葬于本州南门外蓼儿只令得家人到来祭祀看视坟茔修完备回覆宋清不在话下。 却说武胜军承宣使军师吴用自到任之后常常心中不乐每每思念宋公明相爱之心。忽一日心情恍惚寝寐不安。至夜梦见宋江、李逵二人扯住衣服说道:"军师我等以忠义为主替天行道于心不曾负了天子。今朝廷赐饮药酒我死无辜。身亡之后现已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深处。军师若想旧日之交情可到坟茔亲来看视一遭。"吴用要问备细撒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吴用泪如雨下坐而待旦。得了此梦寝食不安。次日便收拾行李迳往楚州来。不带从人独自奔来。前至楚州果然宋江已死只闻彼处人民无不嗟叹。吴用安排祭仪直至南门外蓼儿寻到坟茔置祭宋公明、李逵就于墓前以手掴其坟冢哭道:"仁兄英灵不昧乞为昭鉴。吴用是一村中学究始随晁盖后遇仁兄救护一命坐享荣华。到今数十余载皆赖兄之德。今日既为国家而死托梦显灵与我兄弟无以报答愿得将此良梦与仁兄同会于九泉之下。"言罢痛哭。正欲自缢只见花荣从船上飞奔到于墓前见了吴用各吃一惊。吴学究便问道:"贤弟在应天府为官缘何得知宋兄已丧?"花荣道:"兄弟自从分散到任之后无日身心得安常想念众兄之情。因夜得一异梦梦见宋公明哥哥和李逵前来扯住小弟诉说朝廷赐饮药酒鸩死现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高原之上。兄弟如不弃旧可到坟前看望一遭。因此小弟掷了家间不避驱驰星夜到此。"吴用道:"我得异梦亦是如此与贤弟无异因此而来。今得贤弟到此最好吴某心中想念宋公明恩义难舍交情难报正欲就此处自缢而死魂魄与仁兄同聚一处。身后之事托与贤弟。"花荣道:"军师既有此心小弟便当随从亦与仁兄同归一处。"似此真乃死生契合者也。有诗为证: 红蓼中托梦长花荣吴用各悲伤。 一腔义血元同有岂忍田横独丧亡? 吴用道:"我指望贤弟看见我死之后葬我于此你如何也行此事?"花荣道:"小弟寻思宋兄长仁义难舍思念难忘。我等在梁山泊时已是大罪之人幸然不死。感得天子赦罪招安北讨南征建立功勋。今已姓扬名显天下皆闻。朝廷既已生疑必然来寻风流罪过。倘若被他奸谋所施误受刑戮那时悔之无及。如今随仁兄同死于黄泉也留得个清名于世必归坟矣!"吴用道:"贤弟你听我说我已单身又无家眷死却何妨?你今现有幼子娇妻使其何依?"花荣道:"此事无妨自有囊箧足以口。妻室之家亦自有人料理。"两个大哭一场双双悬于树上自缢而死。船上从人久等不见本官出来都到坟前看时只见吴用、花荣自缢身死。慌忙报与本州官僚置备棺譎葬于蓼儿宋江墓侧宛然东西四丘。楚州百姓感念宋江仁德忠义两全建立祠堂四时享祭里人祈祷无不感应。 且不说宋江在蓼儿累累显灵所求立应。却说道君皇帝在东京内院自从赐御酒与宋江之后圣意累累设疑又不知宋江消息常只挂念于怀。每日被高俅、杨戬议论奢华受用所惑只要闭塞贤路谋害忠良。忽然一日上皇在内宫闲玩猛然思想起李师师就从地道中和两个小黄门迳来到他后园中拽动铃索。李师师慌忙迎接圣驾到于卧房内坐定。上皇便叫前后关闭了门户。李师师盛妆向前起居已罢天子道:"寡人近感微疾现令神医安道全看治有数十日不曾来与爱卿相会思慕之甚!今一见卿朕怀不胜悦乐!"李师师奏道:"深蒙陛下眷爱之心贱人愧感莫尽!"房内铺设酒肴与上皇饮酌取乐。才饮过数杯只见上皇神思困倦。点的灯烛荧煌忽然就房里起一阵冷风上皇见个穿黄衫的立在面前。上皇惊起问道:"你是甚人直来到这里?"那穿黄衫的人奏道:"臣乃是梁山泊宋江部下神行太保戴宗。"上皇道:"你缘何到此?"戴宗奏道:"臣兄宋江只在左右启请陛下车驾同行。"上皇曰:"轻屈寡人车驾何往?"戴宗道:"自有清秀好去处请陛下游玩。"上皇听罢此语便起身随戴宗出得后院来见马车足备载宗请上皇乘马而行。但见如云似雾耳闻风雨之声到一个去处。但见: 漫漫烟水隐隐云山。不观日月光明只见水天一色。红瑟瑟满满目蓼花绿依依一洲芦叶。双双鸿雁哀鸣在沙渚矶头;对对倦宿在败荷汀畔。霜枫簇簇似离人点染泪波;风柳疏疏如怨妇蹙颦眉黛。淡月寒星长夜景凉风冷露九秋天。 当下上皇在马上观之不足问戴宗道:"此是何处要寡人到此?"戴宗指着山上关路道:"请陛下行去到彼便知。"上皇纵马登山行过三重关道至第三座关前见有上百人俯伏在地尽是披袍挂铠戎装革带金盔金甲之将。上皇大惊连问道:"卿等皆是何人?"只见为头一个凤翅金盔锦袍金甲向前奏道:"臣乃梁山泊宋江是也。"上皇曰:"寡人已教卿在楚州为安抚使却缘何在此?"宋江奏道:"臣等谨请陛下到忠义堂上容臣细诉衷曲枉死之冤。"上皇到忠义堂前下马上堂坐定看堂下时烟雾中拜伏着许多人。上皇犹豫不定。只见为的宋江上阶跪膝向前垂泪启奏。上皇道:"卿何故泪下?"宋江奏道:"臣等虽曾抗拒天兵素秉忠义并无分毫异心。自从泰陛下敕命招安之后先退辽兵次平三寇弟兄手足十损其八。臣蒙陛下命守楚州到任已来与军民水米无交天地共知。今陛下赐臣药酒与臣服吃臣死无憾但恐李逵怀恨辄起异心。臣特令人去润州唤李逵到来亲与药酒鸩死。吴用、花荣亦为忠义而来在臣冢上俱皆自缢而亡。臣等四人同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里人怜悯建立祠堂于墓前。今臣等阴魂不散俱聚于此伸告陛下诉平生衷曲始终无异。乞陛下圣鉴。"上皇听了大惊曰:"寡人亲差天使亲赐黄封御酒不知是何人换了药酒赐卿?"宋江奏道:"陛下可问来使便知奸弊所出。"上皇看见三关寨栅雄壮惨然问曰:"此是何所卿等聚会于此?"宋江奏曰:"此是臣等旧日聚义梁山泊也。"上皇又曰:"卿等已死当往受生何故相聚于此?"宋江奏道:"天帝哀怜臣等忠义蒙玉帝符牒敕命封为梁山泊都土地。众将已会于此有屈难伸特令戴宗屈万乘之主亲临水泊恳告平日衷曲。"上皇曰:"卿等何不诣九重深院显告寡人?"宋江奏道:"臣乃幽阴魂魄怎得到凤阙龙楼?今者陛下出离宫禁屈邀至此。"上皇曰:"寡人可以观玩否?"宋江等再拜谢恩。上皇下堂回观看堂上牌额上书"忠义堂"三字上皇点头下阶。忽见宋江背后转过李逵手双斧厉声高叫道:"皇帝皇帝!你怎地听信四个贼臣挑拨屈坏了我们性命?今日既见正好报仇!"黑旋风说罢抡起双斧迳奔上皇。天子吃这一惊撒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浑身冷汗。闪开双眼见灯烛荧煌李师师犹然未寝。上皇问曰:"寡人恰在何处去来?"李师师奏道:"陛下适间伏枕而卧。"上皇却把梦中神异之事对李师师一一说知。李师师又奏曰:"凡人正直者必然为神。莫非宋江端的已死是他故显神灵托梦与陛下?"上皇曰:"寡人来日必当举问此事。若是如果死了必须与他建立庙宇敕封烈侯。"李师师奏曰:"若圣上果然加封显陛下不负功臣之德。"上皇当夜嗟叹不已。 次日临朝传圣旨会群臣于偏殿。当有蔡京、童贯、高俅、杨戬等只虑恐圣上问宋江之事已出宫去了。只有宿太尉等几位大臣在彼侍侧上皇便问宿元景曰:"卿知楚州安抚宋江消息否?"宿太尉奏道:"臣虽一向不知宋安抚消息臣昨夜得一异梦甚是奇怪。"上皇曰:"卿得异梦可奏与寡人知道。"宿太尉奏曰:"臣梦见宋江亲到私宅戎装带顶盔明甲见臣诉说陛下以药酒见赐而亡。楚人怜其忠义葬在楚州南门外蓼儿内建立祠堂四时享祭。"上皇听罢便颠头道:"此诚异事。与朕梦一般。"又分付宿元景道:"卿可差心腹之人往楚州体察此事有无急来回报。"宿太尉道:"是。"便领了圣旨自出宫禁。归到私宅便差心腹之人前去楚州探听宋江消息不在话下。次日上皇驾坐德殿见高俅、杨戬在侧圣旨问道:"汝等省院近日知楚州宋江消息否?"二人不敢启奏各言不知。上皇辗转心疑龙体不乐。且说宿太尉干人已到楚州打探回来备说宋江蒙御赐饮药酒而死。已丧之后楚人感其忠义今葬于楚州蓼儿高山之上。更有吴用、花荣、李逵三人一处埋葬。百姓哀怜盖造祠堂于墓前春秋祭赛虔诚奉祀士庶祈祷极有灵验。宿太尉听了慌忙引领干人入内备将此事回奏天子。上皇见说不胜伤感。次日早朝天子大怒当百官前责骂高俅、杨戬:"败国奸臣坏寡人天下!"二人俯伏在地叩头谢罪。蔡京、童贯亦向前奏道:"人之生死皆由注定。省院未有来不敢妄奏。昨夜楚州才有申到院臣等正欲启奏。"上皇终被四贼曲为掩饰不加其罪当即喝退高俅、杨戬便教追要原御酒使臣。不期天使自离楚州回还已死于路。宿太尉次日见上皇于偏殿再以宋江忠义显灵之事奏闻天子。上皇准宣宋江亲弟宋清承袭宋江名爵。不期宋清已感风疾在身不能为官上表辞谢只愿郓城为农。上皇怜其孝道赐钱十万贯、田三千亩以赡其家。待有子嗣朝廷录用。后来宋清生一子宋安平应过科举官至秘书学士这是后话。 再说上皇具宿太尉所奏亲书圣旨敕封宋江为忠烈义济灵应侯仍敕赐钱于梁山泊起盖庙宇大建祠堂妆塑宋江等殁于王事诸多将佐神像。敕赐殿宇牌额御笔亲书"靖忠之庙"。济州奉敕于梁山泊起造庙宇。但见: 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绿栏干低绕轩窗砅幕高悬宝槛。五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出朝入相。绿槐影里棂星门高接青云;翠柳阴中靖忠庙直侵霄汉。黄金殿上塑宋公明等三十六员天罡正将;两廊之内列朱武为头七十二座地煞将军。门前侍从狰狞部下神兵勇猛。纸炉巧匠砌楼台四季焚烧楮帛。桅竿高痭挂长二社乡人祭赛。庶民恭礼正神气祀典朝参忠烈帝。万年香火享无穷千载功勋表史记。 又有绝句一诗曰: 天罡尽已归天界地煞还应入地中。 千古为神皆庙食万年青史播英雄。 后来宋公明累累显灵百姓四时享祭不绝。梁山泊内祈风得风祷雨得雨。楚州蓼儿亦显灵验。彼处人民重建大殿添设两廊奏请赐额。妆塑神像三十六员于正殿两廊仍塑七十二将。年年享祭万民顶礼至今古迹尚存。史官有唐律二哀挽诗曰: 莫把行藏怨老天韩彭赤族已堪怜。 一心报国摧锋日百战擒辽破腊年。 然曜罡星今已矣谗臣贼子尚依然! 早知鸩毒埋黄壤学取鸱夷范蠡船。 又诗: 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生平志已酬。 铁马夜嘶山月晓玄猿秋啸暮云稠。 不须出处求真迹却喜忠良作话头。 千古蓼埋玉地落花啼鸟总关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