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传》 正文 第1章 欲展翅 今晚巧是个月圆夜,约莫戊时刚刚过半,洛阳城里便如往常一般,灯火通明。 从最巍峨的城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不是钟楼,不是皇城,而是那亮如白昼的雅香楼。 酒香飘出约莫一二里,便是城门,城墙上的新守卫默默吞咽着口水,耳畔也是雅香楼的悠悠琴声。 夜夜笙歌是雅香楼的常态,能够在这里花天酒地的,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就是身份地位显赫的士族,而今天宴会的主角,名字叫做田青禾。 四月的殿试不知牵动着多少人的心思,能够从中三十六名三甲郎中脱颖而出,得皇帝陛下赏识的,将来的仕途必然走的更远。 与这批人交好,是所有京城势力每年都在做的事。 这场宴会,考验着各位贵胄收买人心的能力,也同样是田青禾展现自己殿试魁首风采绝佳的机会。 时间已经是六月十五,出榜的一个多月来,田青禾不知接受了多少次京城各大势力的宴请,京城名楼他也早已吃了个遍,每天被人阿谀到双耳生茧,田青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正是人生最得意的光景,田青禾也义气风发,他乃王氏一族的入赘女婿田氏之后,从小受尽王氏正统的排挤,如今终于苦尽甘来,曾经令自己低头唯诺的同龄王氏子弟,如今更是连雅香楼的大门都进不来,而他们的父辈,却在这里声声夸耀着我这个外姓人孺子可教!每每想起这些,田青禾的脊梁也便挺得更直了。 宴会也接近尾声,田青禾站在雅香楼的大门口,与今日做东的齐氏公子一同送别宾客,看着灯火辉煌的京城,田青禾嘴角微翘,鱼已化龙,看我在这方天地搅起一番风雨。 田青禾已经三十有五了,年龄在同批三甲里是最大的,而这也正是他田青禾最为人称道的地方。 他并非二十夺魁的状元新秀,也不是考学半生的老书生,他,是王氏宗族弟子,更是年仅弱冠便成为国师门生的风云人物,而国师给他定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规矩,三十岁前不得从文,三十岁后不得习武。 仅仅读书五年,田青禾便从数万读书人里拔得头筹,傲视群雄。放在整个王氏,田青禾如此成就都是前无古人的。 京城王氏,发迹之久已不可考,与京城齐氏,李氏,赵氏并称京城四大家族,历史渊久,强过号称与国同龄的李赵二氏。 当代王氏家族正值鼎盛时期,三十余年前王氏武痴王品冠登临绝巅,大胜南疆蛮夷,成为大晋皇朝兵部尚书,王氏从此也隐隐盖过了其他三大家族,制衡京城,连当时的太子出行都得避让王氏。 但王品冠也仅仅做了八年的王氏家主,王品冠位列兵部尚书第八年,皇帝陛下六十大寿之时,王氏家主王品道海外寻仙归来,向皇帝献上仙人法旨一张,有大气运加于皇朝,可护佑大晋国祚千年不倒! 王品道被封大晋国师,王氏一脉自此权倾一时,达到巅峰。 田青禾自幼与王氏嫡系子孙生活在一起,越是显赫的家族,内部的尊卑也就越明显,田青禾作为一个外姓人,在王氏后代里可谓地位最低 田青禾生在一个王氏一族最为鼎盛的年月,是他的机遇,也是他的悲哀。 弱冠之前,田青禾是姓王的,王家势大,田青禾的母亲虽是王家的一支,却并非家主一系,田青禾的外公王正德与当朝兵部尚书王品冠之父王正善,当代大晋国师王品道之父王正厚互为表兄弟,可惜三支血脉里,王正善与王正厚都有个光耀门楣的儿子,而王正德却只生了个女儿,男尊女卑的社会里,王正德失望至极,甚至连名字都懒得给女儿起。而他自己也并无建树,在王家历史上也只勉强不算作纨绔。 后来的一切,田青禾也不甚理解,弱冠之年,王青禾成人之时,王氏当代家主悄然而至,弱冠礼上,震惊四座,收王青禾为门生,赐王青禾回归父姓,自此,田青禾之名便在京城的圈子里流传开来。 王氏当代家主,便是大晋国师,王品道! 王品道虽是王氏家主,却也只挂了虚名,身为大晋国师,平时王氏子孙也难得见上一面,王家家事王品道亦是很少参与。 而王品道却出现在了田青禾的成人礼上,且收了田青禾做门生! 这一怪事,引得京城无数人口口相传,人们在羨艳田青禾之余,也对这大晋国师毫无道理的行为津津称道,无数人幻想着自己也有田青禾的运气,得国师赏识,一朝化龙! 可惜,十余年过去,国师却再未降下恩泽,好像当初田青禾一事,仅仅是个意外。 夜色里,田青禾让随从先行回府,自己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京城,脚步很慢,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享受什么。 田青禾成为国师门生后,一共只见过国师三次。 弱冠礼上,国师收下自己做门生,这是第一次,二十三岁,自己女儿出生,国师亲至田家府邸为女儿赐福,这是第二次,再者便是三十岁,田青禾在国师寿辰时入得天机阁,国师宣布田青禾可以开始从文,这是第三次。 田青禾很不理解国师给自己订下的规矩,为何三十岁前不得从文,三十岁后不得习武。 他曾思索很久而不得,不过这并不影响自己对国师的崇拜,毕竟自己生命的前二十年和后十五年,生活完全是两个样子,国师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自己半生。 田青禾自幼便是绝佳的文人胚子,不说是过目不忘,也算得上才思敏捷,原本弱冠之前便已经考过了县学,更是打算在弱冠之后便进行参与大考。 但国师的突然出现,却改变了田青禾的计划,虽然不能从文了,但田青禾却不曾失落,自己从文也不过是想入朝为官,改变自己在王家的窘迫地位,而现在,国师的一句话就已经让自己省略了无数艰辛过程,奔跑到了人生的终点。 弱冠到而立,田青禾习武十年,却因为练武太晚,错失了最好的年纪而难成大器,十年的时间里,田青禾更多的时间,是放在了旅行上。 书中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自己不能读万卷书了,想来行万里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田青禾于二十岁离京,立志游遍大晋的八荒四海。 两年后,二十二岁的田青禾在一个远离京城的郡县遇到了自己的爱情,又一年,田青禾的女儿便诞生了! 自此,田青禾又回到了京城,结束了万里之路的行程,他初为人父,自感获益良多,回京之后,专心习武,与妻子女儿生活,倒也过得快活。 起初,国师门生的身份带给田青禾的无疑是耀眼的光环,没有人敢瞧不起田青禾,但不管走到哪里,田青禾都发现,周围之人对自己的敬意,全来于国师门生四个字。 有了女儿之后,国师也再未曾见过田青禾,一些嫉妒的流言也便渐渐传开了,田青禾也逐渐成为了人们口中那个凭着一个无用身份混吃等死的废物,尤其是王家嫡系,自己得不到老祖的恩赐,却让一个外姓人成了老祖门生,简直是打了王家的脸,这些年,明里暗里,田青禾不知被别人使了多少绊子。 成熟,是耐得住寂寞,是经得起磨难,终于,三十岁,到了! 国师一句可以从文,令田青禾的眼睛都亮了几分,短短五年,田青禾便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这个国师门生不是废物,是有真材实料的! 殿试首榜首名!这个成绩是一个国师门生的身份远远给不了的,毕竟皇帝陛下不会拿自己的眼光开玩笑。国之威严,岂乎儿戏? 田青禾杂乱的想着事情,有出门前自己女儿央着自己买的桂花糕,有夫人叮嘱的不准喝多,有齐赵二氏相邀宴会的先后顺序,有对皇帝分配自己将来的忐忑,更有的是对形势与站队的考虑。 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没有太多的时间按部就班的到地方历练,最好是能留京为官,哪怕是个闲职,也好过再从四方辗转调回来,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离开了这京都,王氏照扶的力度也就小了很多,自己想要再回来,可谓难上加难。 但能决定自己去向的人并不多,有资格在陛下面前举荐自己的,田青禾至今没有见到一位,田青禾也不急促,这种事情,急不得,越早拍案,自己越吃亏。 反正自己殿试首榜首名的成绩在这摆着,不怕有人不识货。实在不行,就腆着脸求求王家当权派,京城六部王家占了兵部,三司里又霸着都司,家主王品道更是大晋当代国师,虽然没有实权,却左右着皇储大事,没有人敢和风头正劲的王家过不去,也自然不会和田青禾过不去,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也是田青禾的底气。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章 先折翼 距离这批考生的分发日也只有两个月了,八月十五一过,这批三甲郎就要奔向四海八方,为大晋国祚的连绵不朽添砖加瓦。 田青禾有些懊恼身边的小摊贩们,卖什么的都有,就是这桂花糕找不着,平日里随处可闻的桂花糕的吆喝声,今晚赶了巧的都消失了,田青禾不禁嘟囔着:“平时不吃你,你天天卖,今个想吃你,你还不卖了?” 从雅香楼往回走得穿过三条街,田青禾不急着走,慢悠悠的踱步,感受着京城的繁华,他很享受一个人在大街上穿行的过程,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的百态,而自己置身事外,像个旅者。 雅香楼在外城门不远处,离皇城的城墙却也不远,从西边遥遥望去,皇城里高高的观星台灯火通明,田青可看着那里,有些发呆,那里是国师所在的地方,这个改变自己半生命运的人此刻正在那台上面,田青禾不禁想道:国师会在上面干什么呢?总不能是看星星吧。 想了想,田青禾又望向天空,这漫天的繁星,有什么好看的呢? 田青禾不懂,也不想懂,人间的事他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天上的? 忽然间,田青禾盯着天空的眼睛瞪圆了,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呆呆的愣在街上,脸色愕然。 是了,抬头望去,天上有两道身影在发光,在黑色的夜空里甚是明显,两个身影飞的很高,普通人在地上看只能看见两个光点。 但田青禾不同,他是国师门生,虽然没有什么武学天赋,但十年之功并非虚设,他清楚的感受到身上运转的武功气息在亢奋,他修的是国师传下的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天上两个光点里,有一个,是国师! 和普通人一样,对于田青禾来说,国师这种高人是神秘的,哪怕自己是国师的门生,也不耽误自己对国师的敬畏,越是了解国师这个层次,越发感觉国师的深不可测。 大道无为,大道无形,大道无法,田青禾修的是大道经,研的是大道法,却连门都入不得,田青禾也常常哀声叹气,自己虽然文韬非凡,自语天分过人,却在修行路上愚笨之至。 越是修行,田青禾对于国师的敬畏也越发深厚,可是,田青禾现在却发现,居然有人能和国师交手而不落下风,更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国师掌握着皇城的生杀大阵,更有国之气运加持! 简单的说,国师在京城,应该是无敌于人间的存在! 可是田青禾所看到的却并非如此,一时间,田青禾心情复杂,天空中二人搏杀之惨烈,看气势并非切磋,而是要分出生死之实,这里可是大晋皇城!有谁敢向国师动手? 田青禾瞬间感觉背出出了一身冷汗,他也不去找什么桂花糕了,提起衣裙长摆,就慌慌张张的向着王家跑去,他有预感,这京城,要变天了! 但具体的情况,以田青禾的身份,却是远远了解不到的。 京城四大家里,王氏为近三十年魁首,李氏紧随其后,毕竟王李二氏连枝一气是几百年来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氏当代家主李登科乃是工部尚书,三十年来掏心掏肺的经营工部,总算把工部紧紧抓在手里,而李家的老本行便是按察司,李氏上代家主李丰岁更是仗先皇所赐尚方宝剑,清君侧,谏君言,朝野里皆知李家出谏臣,直言不讳,皇帝也怕上三分。 王李两家几乎握尽了大晋皇朝的军法大权,可见权柄之赫,陛下之宠信。 而另外俩家既然能和王李二氏抗衡,自然有其底蕴,赵氏两派,一派是开国皇帝之妻,晋高祖皇后赵飞燕的心腹,打理着大晋朝的情报机构——赵勾,四海八荒各路诸侯王的动向,紧紧抓在赵勾手中,与国同龄的赵勾可谓是皇帝的心头肉,非至亲之人不可管理,而除了赵氏,就连司马皇室本身也不得沾指。 而赵氏的另一派,掌礼法,赵氏明面上的家主赵乾福便是当朝礼部尚书,国之大典,宗亲礼数,家族谱教,都是赵氏在握,换句话说,赵家是大晋朝的管家,是大晋皇族的秘书。先帝在位时曾玩笑道:“这天下,除了我司马家,也就赵氏能坐得。” 而四大家族中最后一氏,齐氏,却与着王氏有着难解的时代恩怨。 千年前,大晋皇帝司马炎打天下的时候,先是请了道教南方祖庭龙虎山的仙人为国护道,势如破竹的打到黄河北岸,却再难避退当时的大周一步,大周国祚气运虽危,却有武当山一脉护国,险些便与大晋划河而治。 而当时的大晋却经不起等待,一旦过不了黄河,以大周的深厚底蕴,以及北方优秀的战马粮草资源,大晋只会陷入慢性死亡。 当时是,与武当有间隙的终南山一脉主动出山,武当七子竟不敌终南武夫王翦一人,王翦一人斩紫微帝星气运,晋朝军队得以渡江,天下由此改姓司马,而雪中送炭的终南山一脉也由此被大晋皇朝视为恩人,显赫千年。 只可惜,大晋已有龙虎山护国,终南山一脉强插一脚,便夺了龙虎山的造化,当时的大晋开国皇帝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野心之大前无古人,曾当着万千将士的面,一手牵着龙虎山的齐万年,一手牵着终南山的王翦说道:“人生当扶一大白,朕则当扶两大龙!” 自此,王家和齐家便一起入了新朝,两派的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晋皇帝倒也乐得看两方人马相互挚肘,双方越争夺的厉害,司马家的统治也就越稳固。 田青禾一边在路上跌跌撞撞,一边脑海里飞快的闪过种种可能,居然有人在皇城袭杀国师,不管结局如何,背后没有四大家族的影子,打死田青禾他都是不信的。 而在京城有能力,且有机会伤害到田青禾的人,更是寥寥。 国师的实力几何他并不清楚,但京城里有哪些明里暗里的高手,田青禾还是了解几分的。 国师算一个,王家兵部尚书王品冠算一个,来朝复命的太子司马昭算一个,然后,便是赵勾的金牌谍子,数量不详,但却精于暗杀,在然后,便是齐家了! 齐家韬光养晦三十年,上代家主更是比王品道晚一年访仙归来,却失了先机,隐匿不出,当代齐家家主齐养锐更是连刑部尚书的职位都不要,仅仅挂了个刑部郎中的虚职,如此的退让显然不仅是因为王家的强盛,更深的原因恐怕也只有齐家高层清楚了。 而有理由,有能力和国师针锋相对的,必然是同为修道之人的齐氏。 田青禾越想越怕,是了,在天空中与国师大战的,必然是齐家之人!甚至有可能是,齐家隐匿已久的上代家主——齐养神! 想到此处,田青禾思绪渐渐明朗起来,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双目乍然失神,田青禾原地站定,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处脸色煞白。 当时是,天空中传来一声炸雷,田青禾回过神来,定睛望去,只见其中一个光点如流星一般坠下,其方向,乃是城南密林,同一时间,田青禾心有所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脚步加快,手脚冰冷而颤栗,狼狈不堪,直往王家而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章 倾危巢 大晋朝开隆六十一年六月十八,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一天,皇城洛阳自五更起,举城换上了白灯白烛,早起的官员也早早穿上了孝服,站在宫门外,沉默而肃穆,以往低沉的嗡嗡之声今天不见了,群臣安静至极,沉默的只听的不断赶来的大臣的脚步声。 田青禾也默默的站在人群最后面,头顶系着一块白色方巾,他双目无光,神色暗淡,正值壮年,此刻却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三天前的田青禾正意气风发,认为昭昭大晋,自己将大有作为,而现在的田青禾却浑浑噩噩,仿佛一夜之间垂垂老矣。 而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皇帝殁了!享年八十八岁! 时间已过两天,然而这两天,皇城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百工已经罢市两天,朝臣也天天在午门外侯着,已经两天,然而,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开隆皇帝一共有两个儿子,太子司马昭,年龄五十有二,自幼习武善马,于军中自步卒做起,年方三十便荡平戎狄大小三十八部,为大晋国开疆拓土三州十八郡,军中声望,无人能及,将士只闻司马大将军,而不知其为太子也。 曾有一则军中佚闻:兵部尚书王品冠曾巡视北疆,将士们列阵迎接,太子司马昭陪同,然王品冠呼喝三军,却无人应之,王品冠称赞司马昭治军严明,又一年,司马昭南下夷州与王品冠换防,司马昭阵前大喝吾乃司马大将军,三军将士应声如潮,王品冠始气笑曰:“吾之三军何时已改姓司马?” 开隆皇帝四十岁之前只有司马昭一个儿子,也便早早的立了太子,因为有且只有司马昭一个选择,可惜的一点是,司马昭本人与父皇的关系并不好。 司马昭的母亲是一个浣纱纺的宫女,机缘巧合之下被皇帝临幸,直到司马昭被生下来了,才被加封清贵人,但皇后多年无子,盼子心切,刚刚出生的司马昭还没睁开眼,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生母,被皇后抱在了怀里。 等级森严的后宫里,皇后是唯一的国母,所有的嫔妃有后,皆尊皇后为母后。 开隆皇帝是有名的怕老婆,天大地大,皇后最大,开隆皇帝生怕自己临幸宫女的事成为皇后对自己责难的理由,乖乖的让皇后得到了司马昭的抚养权。 而被加封清贵人的司马昭生母,则被赐了一座宫殿,名为赐予,实为软禁,两年光景,一直见不到儿子的清贵人便抑郁而死。 而司马昭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位母亲。 但纸是保不住火的,八岁的司马昭在宫禁内玩耍时,路过一座破败的宫殿,一到附近,随行的太监们便拦着他靠近,司马昭岂是一般人物,物出反常必有妖,他非要去那宫殿看看,又怎是太监们可以拦得住的? 在那破败的宫殿里,有一个老宫女,她像个疯子一样,抱着一块木牌痛哭,司马昭很是好奇,凑近一看,那木牌上竟写着昭母清贵人之位! 那宫女看见司马昭,哭声变本加厉,却又忽而大笑,嘴里撕心裂肺的喊着:“贵妃,你快看一眼啊,您儿子来看你来了” 后来,司马昭看着那宫女被随行的太监拖了出去,那灵位也被一脚踢成两半,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那灵位虽然被太监们踢成两半,字却牢牢印在了某个少年的心灵深处,开隆皇帝对于司马昭生母的薄情也深深在司马昭心里扎下了根。 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算了,开隆皇帝五十二岁高龄时,龙虎山天师齐养神献上了一份仙方,此时已经是终南山王品道给开隆皇帝续命三十年的第三年,王品道虽帮开隆皇帝续了命,却绝了开隆皇帝人道的可能性,九五至尊不举的事实,也一直令皇上郁郁寡欢,齐养神献上仙方的第二年,四十二岁的皇后竟诞下一子,顿时满朝文武一片哗然,而齐养神也自此得到了不弱于王品道的圣眷。 最为重要的是,司马昭的太子地位开始动摇了。 毕竟,司马昭是一个浣纱女的儿子,而被赐名为司马仁的小皇子,却是皇后的嫡出。 当时的司马昭年方十六,正是叛逆的年龄,听闻自己五十多岁的父亲又给自己添了个弟弟,一种荒诞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又得知这个弟弟的母亲,正是害死自己生母,并且经常打自己板子的皇后娘娘。 积压在心底良久的不满与怨愤爆发了,又是一天,司马昭在皇后的监督下练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将砚台打翻,墨汁不偏不倚的溅了皇后娘娘一身。 这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翻过去的,若是司马昭当时道歉也便罢了,司马昭竟开口埋怨皇后磨墨不小心,砚台都放不好。 皇后娘娘肺都要气炸了,自己把亲生儿子晾在一旁,掏出时间来陪司马昭练字,司马昭竟不识相,不感激不说,还数落自己的不是。 啪啪一阵乱响,司马昭的手便肿的不成样子,司马昭也是死倔,直到手已经打的磨出了血,也不低头道歉,终于,这件事惊动了开隆皇帝。 怕老婆的开隆皇帝看着哭成泪人的皇后,又看着皮开肉绽的司马昭,两头为难,最后还是偏心了皇后,原因是皇后娘娘哭着哭着竟晕过去了,也是,四十二岁才生下司马仁,还是难产,身子骨本来就虚,还要管教这个不省心的太子,皇后娘娘真心不容易。 开隆皇帝看着昏过去的皇后娘娘,忙的手足无措,只剩下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太医,这一幕却惹恼了司马昭,跪在塌下的司马昭站了起来,厉声质问开隆皇帝:“赵姬才昏过去你就慌成这样,清贵人当初死的时候,你掉过眼泪吗?” 开隆皇帝被大庭广众之下戳中了痛处,看着愤怒的司马昭,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邪火,他愣住了片刻,气呼呼的和司马昭大眼对小眼,竟是急火攻心,眼前一黑。 三天后,司马昭双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一辆青帐马车便带着他开出了洛阳城。 自此,皇宫里少了一个不省心的太子,大草原上多了一味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止啼良方。 司马昭与皇帝之间也便有了一道难以挽回的裂痕。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章 飞完卵 开隆皇帝的第二个儿子,叫司马仁,五十二岁的开隆皇帝,四十二岁的赵姬皇后,皆算得上老来得子,自然对这个儿子宝贝的紧。 但兴许是皇后在教育司马昭的过程中攒下了经验教训,这一次,她把司马仁教育的相当成功,现年三十六岁的司马仁,长相,气质,说话方式,做事风格,几乎和开隆皇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深讨皇帝皇后喜欢。 加之太子司马昭与皇帝之间的裂痕,皇帝要废长立幼的传言,自司马仁三十岁献上那篇引发朝野轰动的《兴邦书》后,更是成为了大家公认的趋势。 是的,比起只会打打杀杀的司马昭,这个谦谦公子般的司马仁,吃相卖相都太好了,满朝士林没有一个不喜欢。 八十八岁的高龄,六十一年的皇帝岁月,开隆皇帝可谓是真正的人生赢家,两个儿子一个可文安天下,一个能开疆拓土,如果他能长生不死,这大晋朝必将迎来属于它自己的辉煌时代。 但世事没有如果,开隆皇帝八十八岁驾崩,是喜丧。 但留给大晋的,却未必是喜事。 太子司马昭去岁平定了夷州匪患,却被弹劾滥杀无辜百姓,上书参他的,正是礼部尚书赵乾福的得意门生,东南按察使魏尚。 一名二品大员的奏本分量很足,更何况有人打响了针对太子的第一枪,这件事已经足以让朝中的各方势力发现了某种苗头。 一时间,从谏者如流,仿佛那个为大晋朝开疆拓土三洲十八县的司马昭,不是那个国家脊梁,反而是一个居心叵测,拥兵自重的乱臣贼子。 司马昭飞速上了自白书,内容简单直白,大意说明了一件事,我本身就是太子,我爹挂了国家就是我的,我又何必拥兵自重,自己作践属于自己的江山? 本意是表忠心的文字,在那帮脸上挂不住的文官那里,便成了司马昭巴不得皇帝去世,自己已经等不及了的谋逆之言。 令司马昭心寒的是,这样的诛心之言,皇帝竟将信将疑,下了一道命令,叫司马昭回京复命,美名曰回京听封。 司马昭心彻底寒了,接到圣旨的当晚一夜无眠,一道道密令从司马昭的帐下传出,八百里加急,奔向北疆,奔向西戎,奔向东南,又沿海路直上东北。 无需怀疑司马昭的能量,借着太子的身份,三十年如一日的整改军队,大晋朝的军队虽然依然姓司马,却不是开隆皇帝的军队了。 司马昭抵达京城的前夕,洛阳城里便多了很多生面孔,周边的郡县也来了很多四面八方的“流民”,有心人已经意识到,这偌大的大晋朝,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微妙的时刻。 但司马昭进京之后,皇帝仅仅是下了一道象征性的表彰司马昭的圣旨,要求他留京待命,以备后用。 再之后,京城的城防便由皇家禁军接管,换防下来的部队则开至西京长安,为皇帝陛下镇守晋朝的皇家宗祠。 而此时的司马昭已经被一道圣旨软禁在府邸中,那道圣旨是,皇帝欲为清贵人加封淑妃,请太子戒斋沐浴,待清贵人诞辰之际授封。 司马昭虽然怀疑其中有诈,但对于生母名誉的执着似乎成为了他的偏执,将信将疑之中,他自认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也便留在府中,闭门不出。 时间往后推,殿试放榜之后,国师王品道被皇帝陛下邀请入宫,不知二者谈了什么,王品道再未出宫。 同一时间,龙虎山天师齐养神也进入宫禁,再未出宫。 而赵勾的十一位金牌碟子,明着回来的竟然就有五位,同样进入宫内,再未出宫。 而这一切消息,只在很少人的范围内流通,甚至连六部内都没有丝毫风声。 这段时间,正是田青禾最得意的光景,殿试首榜首名的光环加身,让这位国师弟子更显神秘与强大。 其实田青禾自己清楚,自己不过是沾了天师弟子四个大字的光而已。 虽然自己确实有状元之才,首榜首名的斤两却还是差了那么一哆嗦。 从放榜到皇帝驾崩,田青禾有过诸多想法,皇帝驾崩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可惜这一点,田青禾终究是不敢想,不敢信。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便已经很明了了。 田青禾面如死灰,在期期艾艾的人群里,倒像是真正的悲伤,仿佛为了开隆皇帝的驾崩而痛苦不已。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大好的人生,刚刚拉开帷幕,便已经唱响了闭幕曲。 一片嗡嗡的哭声中,田青禾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感慨道:司马仁确实是个人才,司马昭已经被人家玩死了,自己还傻傻的不知道。 宫禁大门打开,朝臣们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这场风暴的最终结果,宫门处,一身白衣的司马仁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静静跟随在开隆皇帝的遗诏旁。 礼部尚书赵乾福念响遗诏,风声将遗诏的内容推送到田青禾的耳旁,听着听着,田青禾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仕途,已经就此结束。 开隆六十一年是一个普通而特殊的年份,普通之处在于天下依旧太平,百姓依旧忙于柴米油盐,税役生计。 特殊之处在于,这是晋孝文帝当政的最后一年,是的,是年六月,开隆皇帝驾崩,十月,国葬结束,新君司马仁继位,定来年国号启元,定先帝谥号孝文,定先帝庙号惠,在举国国丧期间,太子司马昭悲伤过度,抑郁而亡,享年五十二岁,追封司马昭为晋昭烈帝,无庙号。 国师王品道,曾为孝文帝续命三十年,后为孝文帝再次续命未果,功法反噬,终究功亏一篑,徒染白绫。加封镇国国师。 兵部尚书王品冠,悲于先帝与家兄先后辞世,准其《乞骸骨疏》,加封一品光禄大夫。 吏部尚书李登科,加封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 属于开隆皇帝的最后一个年头,京城里发生了沧桑巨变,王家的由明转暗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蛋糕,赵齐二氏的吃相却并不难看,李家成为了明面上的黄雀,真正占了大便宜的是谁,恐怕各方心里都有个不清不楚的计较,但输的最惨的,各方都清楚,是王家。 而作为最后赢家的司马仁,也第一次向大晋朝的四大家族展露了自己的利爪,略带神秘的他成功的以蛇吞象,在外人开来,他似乎仅凭着两道圣旨,一道城防调令,便干掉了手握兵权的司马昭,顺带的换了兵部的掌门人,打压了风头正盛的王家,其中的深浅与复杂,令人想破头颅也摸不着头脑,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对于这位皇帝的敬畏,大晋朝的中兴,有望从这里开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章 归去兮 故事要从八年前说起,开隆五十四年春,惊蛰。 洛阳一场春雨,伴着第一声闷雷。 雷声炸响,一道闪电击中了观星台。 事情震动宫廷,国师王品道,斋戒沐浴四十九天,求得上苍旨意。 但私下里,皇帝也偷偷见过了龙虎山天师,齐养神。 两人所得结果竟不约而同: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皇帝再问,两人皆讳莫如深。 又一年,洛阳王氏的院墙内,传来一声孩子的嘹亮啼哭。 一个一年前被观星台药童秘密送来的妇人诞下一子,百天时,被天师赐名王质。 质,从斤从贝,上天于人间之逆鳞。 是年,夷州叛乱,夷戎协外蕃之民自立王国,曰:锡兰。 太子司马昭奉命离开辽北,赶赴夷戎反叛第一线,而留在皇城的二皇子司马仁,也第一次代替年事已高的皇帝,告祭太庙。 大晋朝的风雨大戏就此掀开。 时间是把利器,用对了地方,不仅可以催人老,还可以惹人厌。 夷州的战争因为太子的亲自监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锡兰国王南逃菲律宾,却远程遥控海南岛。 狂热的锡兰恐怖分子依靠着地利和人和,缓慢侵蚀着朝廷最锋利的开疆神器,司马昭自此开始了在夷州这个泥潭的五年的挣扎生涯。 而正式开始名曰辅政,实则监国的二皇子司马仁,便开始在皇城洛阳开始了一番新的谋划,只是万里之遥的距离,司马昭的影响力再大,也抵不住司马仁织罗的遮天大网。 夷州长年的赘战,带了了巨大的消耗,兵员,药物,粮食,马匹,司马仁源源不断的送往夷州,基本上是司马昭有求,司马仁必应。 司马昭像个饕餮,夷州就是那无底洞,而司马仁却顶住各方面的压力,硬生生想要撑死这只饕餮。 朝中终于有了不和谐的声音,户部,工部的谏本源源不断的送上司马仁的桌子,弹劾着司马昭的左膀右臂,心腹门生。 一封封告急,求援的信息通过明着暗着的渠道,被端上了夷州的中军大帐,司马昭却陷在夷州的泥潭里,无能为力。 又一年,司马仁进献了赫赫有名的《兴邦疏》,从吏治,民生,税务方面给这个高速运转的国家机器下了一副猛药。 龙颜大悦,各地贪官豪爵纷纷下马,大晋朝的天自此开始变了颜色。属于司马仁派系的官员自此开始制霸朝堂,司马昭这把利剑,已经被侵蚀的百孔千疮。 白云苍狗间,夷州这团泥泞终于被司马昭这团烈日烤干,开隆六十年,锡兰国王称臣纳贡,使团随太子司马昭凯旋的队伍一起风风火火的进了洛阳城。 而此时,曾经赫赫战功的太子司马昭却已经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留在东宫安安静静的听封受赏,时间一拖,便是一年,终于,伴随着政治风云的滔天巨浪翻过,大晋朝到了改天换日的终极时刻,开隆六十一年六月,皇帝薨了。 又一个月,太子司马昭在服丧期间悲伤过度,追随先帝而去。 大晋朝的皇位,终于是轮到了三十六岁的司马仁。 而与司马昭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王李二氏,也因为李家的倒戈一击,乖乖收起了他的利爪。 王家的大部分人躲到了背后舔伤口,却总得给皇帝一个交代,于是,国师王品道这块肥肉交给了如狼似虎的齐养神和赵家的碟子们,六部之一的兵部,也换上了齐家的人马,四大家依旧是四大家,雨打风吹去,总有新人换旧人,可怜旧人无人问,遁入深山无人知。 田青禾便属于旧人,国师弟子,王家后生,两道光环现在成了两座大山,堵住了他的仕途,奈何他不是愚公,也没有天神给他搬走这两座王屋太行。 开隆六十一年的十月底,这批在京城等待了半年的新进状元们终于得到了外放的通知。 按照惯例,首甲和二甲的十数人,是默认留京进入翰林院的。 而今年,殿试首榜首名的田青禾却成为了大晋朝第一个被外放的状元郎。 信安郡信安县主簿,一个养花遛鸟的好营生。 洛阳的城墙不高,地处中原腹地,无兵匪之患,城墙的作用也便成为了装饰。 田青禾的家眷已经先行上路了,此去信安郡约两个月光景,若是赶的紧些,兴许还能在新家过年。 洛阳城的西门叫丽景门,进了城门直行约一里多,便是雅香楼,田青禾对这里比自己的家还要熟悉,从四月到六月初,两个月的时间,基本在这里夜夜笙歌。 但如今,这里已经再也不欢迎田青禾了,一人,一马,府里给派的仆人也收回去了,所以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好在,文武双全的状元郎不在乎这些琐碎,十多年前自己云游天下,也是一个人,一匹马,走的也是雅香楼,走的也是丽景门。 依稀记得那年出城前,要了一坛雅香楼特产的洛阳醇,当场喝了一干二净,好像要记住这酣畅的酒香,当时的自己多么狂傲啊! 田青禾在酒楼门前站定,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幕幕过往,回忆着寒窗苦读的窘迫,回忆着被王家弟子欺凌的不堪,又想起自己成为国师弟子后众人的阿谀,心思复杂的田青禾胸中憋闷不已,于是摸了摸怀中的银袋,打算带坛洛阳醇上路,这次不当场喝完了,这次要留着,要把洛阳的味道,带到信安郡去! 城墙脚下,有个孩童嬉闹,细细看去,是一个泥猴在被其他人欺凌,田青禾一手抱着酒坛,一手牵着瘦马,走至跟前,不禁皱了眉头,也许是落魄时的同病相怜,也许是为了一泄心中块垒,田青禾喝去了围殴的少年。 看着孩童们做鸟兽散,只剩下泥猴一个人蜷缩颤抖,田青禾微微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自己都是被谪遣之人,又有什么力量去庇护别人呢? 刚迈开几步,却听得耳后一片噪杂,却是刚刚那几个孩子又回去捉弄泥猴了。 田青禾气极站定,却再也没有回头的想法,他充耳不闻,心却逐渐变得麻木了。 这时,田青禾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他的腿,一回头,那个泥猴竟然把脏手印拍在了自己的裤腿上,抱得紧紧的,干净的青布袍红的黑的色彩斑斓。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章 丧家犬 心情抑郁的田青禾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一脚就将泥猴踢飞出去,却又暗叫一声不好,左手将酒坛抛起,在泥猴坠地之前,将其揽至怀中,而这时伸出右手,酒坛端端正正的落在他的右手上。 田青禾定了定心神,看向那泥猴去,却发现人已经昏迷过去,暗自说声这下麻烦了,便将这心头想法强按下去,慌忙叫住一哄而散的孩童们,询问这泥猴是谁家小孩。 可惜那滑溜的孩童们不听使唤,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喧嚣声渐行渐远,只剩下田青禾抱着小泥猴以及看热闹的百姓们。 在付出了五枚铜钱的代价下,田青禾终于查清了小泥猴的来历,却是更加发愁了。 这厮,是个孤儿,已经在这周围待了三个多月了,好在是夏秋时节,天气还算暖和,要等冬天,非得饿死冻死。 再问其他,周围的人便一问三不知了。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再不出城,日暮就赶不到驿站了,田青禾苦笑着摇摇头,也罢也罢,遇见就是缘分,说着将小泥猴放上了马,也不嫌他脏,就此出了丽景门,径直往西去了。 且说回那司马昭之死,那是一个复杂的故事,要细细讲来,不知又要费去多少笔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司马仁的皇帝之位之所以能坐稳,最大的功臣,是司马昭。 进京之前,司马昭是做了不少准备的,掌大晋兵权三十多年,手底下带过的精兵是一茬接着一茬,夷州五年的泥潭里,折损掉的,大半便是这种精锐。 协大军,镇四方,敬天子,开夷疆。司马昭忠肝义胆换来的却是自己父亲的猜忌与怀疑。 司马仁在京城越受宠,司马昭的心也便越寒,但为人臣,忠君事,司马昭自己心底的想法,却再也无人知晓了,不,司马仁知道,司马仁比谁都更清楚。 司马仁明白,司马昭并不是败在自己的苦心经营上,而是败在了自己人性的弱点上。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清夫人的不公平的人生,便是司马昭一生的执念。 大网遮天,焉能困住真龙? 司马昭若不是引颈受戮,司马仁也绝对不能这么轻易接过大晋朝的皇权。 早在司马昭回京之前,在开隆皇帝请司马昭返京听封的圣旨下达之时,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试问,远在夷州,手握重兵的司马昭为何乖乖返京?传给司马昭的是圣旨,更是一封战书,大概的意思是司马仁对自己的哥哥说,来吧,我已经准备好和你争一争这大晋的天下了。 当时的皇帝陛下已经八十有几,监国之权也早已落入司马仁手中五年,五年的经营,终于让司马仁有了战胜司马昭的本钱,但若司马昭与之硬抗,司马仁也注定只能惨胜。 开疆的利刃若不想回鞘,谁敢去碰一碰,都得拿命去做赌注。 司马仁比起他的哥哥,拥有一颗更加冷酷的内心,为了一个皇位,他不惜用大半个大晋来与司马昭博弈。 但司马昭却轻蔑的用事实告诉司马仁,你要的这江山,我不稀罕。 司马昭用夷州的战争,忍着滴血的心,将那些只忠于自己的力量消磨殆尽,又对寻求自己庇护的,曾经的心腹爱将们置若罔闻,硬生生把他们逼到了司马仁的阵营。 更是在回京之时,将自己经营了三十多年的贴身班底带到了洛阳,之后自闭于东宫不出,开隆六十年的某天,一份司马昭的班底资料被司马昭“一不小心”给了司马仁安插的奸细手中,于是,自缚手脚的司马昭在未来的一年里,被司马仁刮鳞开腹,烧成了一道香嫩可口的大菜。 可惜这盘菜太大,一年的时间司马仁才消化完毕,之后,开隆皇帝的生存价值便结束了,而司马昭在一个月后,确认了清贵人真的被封淑妃,并且伴着开隆皇帝进了皇陵,便潇洒的自裁了。 有多少真相被滚滚历史淹没而去,成王败寇的故事伴随着权利这块蛋糕一代又一代的泼墨于华夏大地的偌大卷轴上,胜利者浓墨重彩,绘声绘色,失败者却只能有只言片语在不起眼的背景间,为需要的人拿来点缀,其真实性更不可考。 当我们在真相的海洋前一片片的捡着贝壳,却对面前的蔚蓝深深敬畏,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无知,更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因为这样的生活才能说服自己,并且坚定而偏执的活下去。 司马昭的死可以被人遗忘,因为他的家仇雪恨来自于自己的父亲与兄弟,不管获胜者是谁,吃亏的人都不会姓司马,而那些把注下在司马昭身上的人,却不得不付出一些肉痛的代价,譬如王家。 王品道的死当然不是出于自愿的,只是有这样一位控制着京城生杀大阵的国师忠心支持着太子,司马昭即便成了光杆司令,也依旧拥有翻盘的资本。 王品道活着的日子,监国的司马仁如果没有龙虎山天师齐养神守护左右,甚至连觉都睡不着。 解决王品道这根喉头梗,是司马仁在皇权争夺中要做的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于是,在赵勾十一位金牌碟子全部回京,龙虎山南北两派压住重重矛盾齐聚宫墙之内时,开隆皇帝恰到好处的病了。 于是从王品道离开观星台,进入大内的那一刻起,便成了瓮中之鳖。 王家自然没有束手就擒,王品冠带着王家武夫逼宫,却被早已准备妥当的赵勾碟子狠狠的咬了一口,老虎虽勇,却架不过群狼,无论宫内还是宫外,王家都算得上这盘棋子里最后知后觉的那一批。 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小心,却只因为在棋盘中下错了注,便只能在混乱而残酷的政治斗争吐出足够多的利益。 当然,没有谁愿意真的将王家清理出局,一千余年的经营,四大家族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拔出萝卜带出泥,王家一倒,大家都跟着倒霉。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京城第一大家的交椅,王家风风光光坐了三十年,现在难免有需要让出椅子的时候。 很不幸,王品道与王品冠便成了王家在利益斗争中的牺牲品,连带的还有兵部的控制权。 这已经是王家的底线,也是司马仁心里能接受的底线。 双方在完成利益交换后握手言和,而像田青禾这样的国师门生,则成了落水的丧家犬,如果不识相的乱吠,连原先主人的同宗,也可能会主动收拾掉他。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章 雕璞玉 国师王品道在开隆五十三年时送往王家一名妇人,一年后,这名妇人诞下一个孩子。 百天时,国师赐名其王质,质者,从斤从贝,上天于人家之逆鳞也。 这个孩子在王家隐秘的存在着,知晓这个孩子存在的人,不会超过十个,知晓这个孩子身份的人,更是只有王品道一人矣。 包括王品道的药童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孩子是王品道的私生子。 只不过已经年逾古稀的国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也的确是令人惊诧的一件事,但没有人觉得不可能,毕竟,那是国师,再离奇的事情,也只能徒加国师的神秘光环。 孩子出生之后便一直在王氏的大院深处长大,除了一个奶娘,一名药童,再也没有人见过。 孩子的母亲也早在生下孩子时,难产去了。 这件事,到了这个没文化的奶娘,和闲的无聊编排八卦的药童嘴里,便成了这婴儿是那天克之人,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时间往后,开隆皇帝驾崩,国师王品道殉国,当初的婴儿,也已经七八岁了。 或许是出于对孩子的保护,或许国师有其它的想法,这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离开过自己房间一步。 没有见过同龄人,没有接受过教育,在他的认识中,世界就只有这么大,每天会有一个很害怕自己的女人给自己送来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然后如避蛇蝎般走开。 再者就是那个站在世界尽头的男人,他杵在那里,连吃喝拉撒都不离开。 没有人教这个孩子说话,也没有人教导他任何事,所以这个孩子虽然已经八岁了,却只不过是个大号的婴儿矣。 吃,喝,睡,自然排泄,除此之外,这个孩子连穿衣,走路都不会。 常年卧床,孩子的皮肤呈现不健康的青紫色,但有药童在,他也没有受伤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人生,一日又一日,又有什么意思呢? 平静的生活总有打破的一天,国师殉道的消息传到了王家大院,传遍了大街小巷,也自然逃不开喜欢嚼舌根的奶娘的耳朵。 而不会保守秘密的奶娘,也便将消息告知了药童。 不,昔日的药童也变成了青年了。 如果可以自由,没有人想要在一个地方日复一日的无聊消耗大好人生。 药童也是如此,国师都死了,那这个只有国师在乎的婴儿,还有什么价值呢? 不过奶娘的说法也足够吓人,是了,这婴儿果真是天克之人,出生就克死了生母,现在就连国师也克死了! 于是,在开隆六十一年六月的某一天清晨,药童将这个七八岁的孩童扔到了洛阳城的某个角落,而趁着天还未大亮,自己卷了钱财与早已约定好的奶娘双双私奔去了。直到他们出了洛阳城,走到徽州境地,遭遇了山匪,临死前也不禁怨毒的说道:我是被你克死的! 至于这个你是谁,诸山匪虽然不知道,但也绝对不影响他们搜刮尽药童的钱财,一刀咔嚓掉他的头颅后,把奶娘押回山寨。 至于最后奶娘成了贞洁烈女还是小山匪的妈,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京城的大戏就此落下帷幕,我们的故事也将真正开始。 爱情故事的开始,往往是一个人多情的荷尔蒙泛滥,另一个人的优柔寡断,于是你离不开我,我舍不得你,如胶似漆到婚姻的缰绳套在二人身上,厌倦了对方恶习的二人却又不禁向往自由,却被三纲五常和孩子紧紧的绑在一起,于是,有人在相互磨合中磕磕绊绊的过完余生,有人却一封休书大肆放浪余生,但大多数,还是在自己的不得志中抑郁蹉跎,变成了妻管严。 一个社会的进步程度,一定因素上取决于这个社会女性的社会地位。 人类的进化史表明,女性地位越高的时代,人类的文化,经济,艺术,都会有较好的发展。 所以我大胆猜想,第一个结绳记事的,一定是个女人。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被我拿来体面的凑字数,实在是怕污了大家的耳朵,所以请我们继续回到故事,回到妻管严田青禾的新生活。 腊月的信安县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也迎来了一对奇特的客人,或者说主人。 早在七天前,田青禾的夫人带着她的女儿,以及全部家当,跟着朝廷的布政司官员,田青禾曾经中举时的同年,一起来到了这里,在县城石桥东边的一座小宅安了家。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前来到了信安县城。 田青禾松了口气,便开始打听自己夫人觅下的宅子,县城不大,东西南北连上县衙一共也就三百户人。 城东头早上的新闻,下午就已经成为城西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所以没有废了多大功夫,田青禾便找到了自己的新家。 但真正到了门口,田青禾却又不敢进去了,他不禁回头看了下瘦马上那个直冲自己傻笑的泥猴,嘴皮子微微颤抖,终究是叹了口气,冲泥猴叫道:“下来!” 泥猴像只听话的小狗,也没看他如何动作,便灵活的爬下了马背。 看的田青禾自愧不如,口中感叹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是了,从京城开始,田青禾便带着小泥猴,两个月的时间,从洛阳抵达了信安郡信安县。 提起这个泥猴,田青禾心情相当复杂,自己这个文武双全的状元又如何,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人物,五年时间考到殿试首榜首名的下凡文曲。 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泥猴的天才,更在自己至上,自己念过的东西,泥猴都能倒背如流,一字不差。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刚刚学着说话,声音很走样,到后来慢慢熟捻了,字正腔圆,高昂的童声跟着自己的背诵,从《千字文》到《中庸》,从《三字经》到《诗经》,哪怕是大意不懂,却也有样学样,一字不落。 文若此,武更甚,刚开始连马缰绳都不会抓的七八岁孩童,现在却能在马上玩出自己都只能叹为观止的动作,着实令自诩文武双全的状元郎汗颜。 时间是味良药,不得志的田青禾恰巧遇见了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孤儿,难免有了惜才之心,自己的仕途是走到尽头了,但自己似乎有了一个更加优秀的传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己这个愚公做不到的事,也许有了这个泥猴,便能搬开那两座王屋太行。 想到高兴处,两个月来抑郁不已的田青禾脸上终于多了一些别样的光彩,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多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章 妻管严 伴随着劈哩叭啦的鞭炮声,田青禾在信安县为官的第一个年头开始了。 按照朝廷的考核办法,田青禾只有在主簿的位子上做够三年,才有专门考评的官员前来,若是考评中上,还是有升迁的机会的,可田青禾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新年一过,自己已经三十有六了。 虽然年纪并不算大,但在这个熬资排辈的官僚系统里,自己的比起那些二十多岁的青年才俊们,已经落后了将近一代人的距离。 加上自己是司马昭铁杆心腹,王品道的弟子,谁偌敢向着自己,岂不是折了皇帝陛下的面子? 若是自己识相,安安稳稳的在信安县做下去,或许还能无疾而终,但若是自己还有对仕途上的想法,第一个要收拾自己的,恐怕就是曾经的同宗,现在的西域节度使,王家新任家主,王青峰。 风水轮流转,正字辈的老人们终于纷纷下课,青字辈的王家弟子开始接班了。 这些人里,最风光的无疑是田青禾,国师弟子,这个头衔就像黑夜里的火把,再不起眼也会让黑暗中的人们投去嫉妒的目光。 现在国师成了王家的牺牲品,田青禾也便成了落水的野狗。 不痛打落水狗,又岂是王家这群眦睚必报的利益生物的性格? 田青禾早已识相的足够低调,外调的任命一下来,便低调启程了,留在京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痛苦。 想起王家人对自己的羞辱,田青禾心里不由升起一股邪火,又想起王品道给自己定下的那个耽误了自己十二年之久的三十岁前不得从文,三十岁后不得习武的规矩,田青禾恨得牙根都痒痒。 天赐不取,反受其咎。国师要求收田青禾为徒时,可曾享受过田青禾的想法? 田青禾怕是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但不管是自愿还是不自愿,过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田青禾再恨,人死也不能复生,自己还活着,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这朝廷,连国师王品道这样的道家高人都不得自由,自己这种小小的蝼蚁,又有什么资格抱怨自己的处境呢? 田青禾愣愣的想着这些,渐渐回过神来,眼前是他的宝贝女儿,以及那个被夫人收拾干净的泥猴。 耳畔则是夫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诸如原来买了两匹布,想着给你做两身衣服,现在倒好,捡了个饭桶回来,还得浪费一块布;又说,你这堂堂主簿,上班连身换洗的新衣服都没有,像什么样子,你不嫌丢人,我还怕别人说我不勤快呢;又或者,刚刚安家到这信安县,家里攒的那点钱买这么几间房都不够,还是你那位布政司的同年给垫的,以后看你用什么东西还人家 女人家,唠叨和抱怨似乎是一种本能,又或者这样的吵闹才能鞭策自己的男人上进? 我始终怀疑,家庭暴力最开始的原因,便是男人受不了女人这种无意义的牢骚,苍蝇总是招人烦的,尤其是当这个男人想念静静的时候。 但我更加无法否认,如果没有一个女人这样管着自己,邋遢与无矩将是男人们的普遍现状,或许结了婚的男人往往比未结婚的更能发挥出自己的社会价值,其原因,便是这种喋喋不休的抱怨的积极影响。 我始终认为,一个男人如何解决来自精力旺盛的妇人的抱怨,往往能体现出这个男人是否成熟。 换成我,抱歉,我左右手不会抱怨。所以我很佩服田青禾,因为这个男人便是此道高手。 除了要有足够的抗压能力和耐心,你还得有近乎真心的演技。 比如田青禾,他已经能够做到左耳不进,右耳失聪,对夫人的演讲还能恰到好处的露出懊恼愧疚,自责好奇,点头摇头等等自然举动,然后在妻子情绪稍微稳定,准备换口气再说五百回合时,见缝插针,果断出手:“夫人你果然蕙质兰心,这小家伙的衣服怎么能做这么合适呢,啧啧,辛苦夫人了。” 说着赶紧把一块夫人爱吃却够不着的糕点夹到夫人的碗里,嘴里还轻声细语:“慢些吃,我给你盛碗汤。” 女人是种复杂的生物,脆弱而敏感,虚荣而自傲,却又个个嘴硬心软,好胜争强也最在乎形象。 对付这种生物,我的实践结果远没有我的理论成功。 所以,我祈祷我这样写可以让田青禾过关吧,至于田夫人会不会就此放过田青禾,我想是不可能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田青禾的脸皮要是架不住自己夫人的摧残,又如何面对这个世界抛向他的明枪暗箭? 小泥猴便这样成为了田家的一员,田青禾给他起了个名字,参考了夫人给的意见,于是这个在洛阳城的被捡到的孩子便有了个很大气的名字,田洛阳。 小泥猴很高兴的接受了自己的名字,或许他是更高兴自己以后有地方吃饭睡觉骑马撒野,而且还有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小姐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不论是不堪回首的,还是幸福美满的,但科学证明,人印象最深刻的过往,一般是最痛苦的。 这已经不是田洛阳第一次做噩梦了。 梦里有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他在自己的床前,满脸是血,耳朵,嘴巴,眼睛,鼻孔,全部都是血,他的双手分别按在自己的头顶和腹部,按的时间越久,自己便越燥热,不仅体内燥热,自己的胸前还有着另一片温热,那是白胡子老人七窍流出的血,顺着他白色的胡子,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自己身上,气味刺鼻,令人作呕 这个梦很长,自己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自己被越来越燥热的感觉刺激的受不了,才会猛然睁开眼。 田洛阳看着身上盖着的厚厚的被子,不禁叹了口气。这被子太厚,小小年纪如他,竟有些压的喘不过气。 信安郡的冬天不算太冷,但南方与北方最大的不同是,南方的冬天没有取暖措施,尤其是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家。 田洛阳不禁想念起自己在洛阳城里的那张大床,自己在上面躺了足足七个年头,却连冷热交替的感觉都没有过一次。 如果不是一直有个板着脸的道士在看着自己,又或者自己当时根本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自己或许早就逃跑了吧。 田洛阳如是想着,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从睁开眼到现在的所有事,也不知自己的脑袋是如何发育的,据田巧云说,她记事很早,却也到三岁以后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章 爬山去 或许自己是真的与众不同吧,田洛阳心里如是想,其实他一直想告诉田青禾,自己是有名字的,那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给取的,叫王质。 田青禾正在给夫人夹菜,田巧云正在仔细寻找着红烧鱼的眼睛,面前有一桌精致的饭菜,絮絮叨叨的田夫人却看着只敢夹面前一个菜的王质,把自己最得意的狮子头夹到他的碗里,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肉丸子,感受着被人关心,这样的人生,对于王质来讲还是第一次,一种来自血液深处的温暖灌入了王质懵懂的内心,所以,王质想,自己叫田洛阳,似乎也不错呢。 信安郡是个山多林密的地方,虽然只是些百十来米的小丘,但对于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洛阳过来的田氏几人,这里已经算得上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了。 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作为福建,江西,安徽,浙江的交汇地带,却也有着别样的美丽与喧嚣。 这里有座小山,就在出了城门的东南方向,过条大河便是山脚。 对于田青禾这种喜好山水的文人,那山顶是个望江凭吊的好去处。 因山顶有道石桥,桥下很宽,仿如一室,此山便被称为石桥山或者石室山。 也是当地人经常去游玩的胜地,站在山顶便可全览信安县城,是附近山林的制高点。 出了正月才去衙门履职,于是正月十五这天,田青禾全家悄然出发,要去那石桥山来次现实版的野炊。 其中便属两个孩子最为兴奋,尤其是已经十三岁的田巧云,自己长这么大,一直被困在王家的大院深处,除了这次来信安县,田巧云还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田巧云不知道的是,自己身边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弟弟经历与自己相仿,甚至两个人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没有超过五百米,只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罢了。 与此同时的洛阳城里,原先的观星台依旧在,只是其间换了主人,龙虎山天师齐养神踏着王品道的尸骨,成功上位,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观星台。 关于这观星台,有一个流传在道家中间,广为人知却又心照不宣的秘密。 故事依旧要从开隆五十二年说起,惊蛰一声巨雷在京城炸响,稳稳的霹在了观星台上。 开隆皇帝大惊,先后请了王品道与齐养神二人来寻找上天降下这道巨雷的原因。 两个人的结果竟不约而同的给出八字谶语: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同一年,王品道寻来一个妇人,秘密囚禁在王家大院深处,又一年,妇人诞下一子,百天时王品道赐名王质,但这一切,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而现在,齐养神也在这一手之数之内了。准确的说,这一手之数已经变成了一个手指,因为,王品道死了,孩子出生,她的母亲就死了,稳婆也死了,据说稳婆接生时很惊讶,因为这生孩子的女人,竟然是个未的少女,稳婆经历了多少人,这种事当然记不错,只是她却没有机会把这条吓人的八卦带出王家大院。 因为观星台的秘密,齐养神刚刚了解到,看守着那个婴儿的奶娘和道士,现在也死了。 那,那个婴儿呢?齐养神站在观星台上,默默的发着呆,手却没闲着,只见他一直拨弄着一盘紫砂,双手浸满紫色残渣而不自知。 而那个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便随着那盘紫砂,化成一阵清风,变成了夜空中或明或暗的星星点点。 良久之后,齐养神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告诉赵家吗?赵乾凉可是个不吐骨头的狠茬子。” 观星台的灯火通明,在齐养神的面前,有一副由数千颗夜明珠按照二十八宿排列的星图,而星图的下面,则是一条长长的紫色长河,长河伴随着齐养神的双手流动,宛如两条相互搅动的巨龙。 齐养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手下的动作顿时用力,却有一口鲜血从胸腔溅了出来,落在紫砂上,却又很快消失。 沙盘上的结果径直指向东南,大概在牛女二宿中间。 齐养神略微有些失望,这片地方,太大了! 在齐养神的身后,有一张王品道的大作,上面是一个大字:道。 刚刚入驻观星台时,收拾的仆人要搬走那个道字,齐养神却把道字留了下来,却也不知是有什么想法。 却只听见齐养神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好你个王品道,死都死了,还不得安生,你享不了这造化,也不让我得到,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齐养神又是一口鲜血迸出:怪不得你弱成那个样子,推演出这个孩子,废了你几成道行?疯子,王品道你就是个疯子! 说着,齐养神一个劲的傻笑起来,也不知他如何动作,便消失在了原先的位置,只剩下空气依旧振动,重复着他刚刚留下的言语:那我便自己到这东南走上一遭。 而远在东南信安郡的王质,并不知道,有个老人为他吐了两口鲜血,并且为了找到他,已经亲自赶来奔向东南的路上,如果不考虑老人那罪恶的目的,这将是多么感人的一副画卷啊! 石室山的风景确实不错,尤其是今天是难得的晴天,还不算很冷,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的在山野间穿梭,田巧云更甚,没有一点女孩应该有的样子。 却原来是田青禾下了任务,谁先爬到山腰的大榕树下,谁就可以少背一天的课业。 两个孩子天天背书背的都烦死了,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争先恐后,尤其是王质,简直就是山野中的矫猿,也不知八岁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与精神,很快便把田巧云甩在后面,气的田巧云只能跑的更快。 毕竟田巧云年龄大些,王质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却也不知是真的输了还是故意相让,只见田巧云高兴,他也便高兴起来了。 待田青禾走到跟前,田巧云已经叽叽喳喳的开始呼喊:爹爹,我赢了,明天我不用背书了!田青禾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也看了看一旁傻笑的王质,捋捋胡须道:“好,为父今天高兴,你们两个的课业,明天都免了,但是,后天” 却是还没听田青禾说完,两个孩子已经高兴至极,大肆欢呼着向山顶奔去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章 小宅子 洛阳城的西城门下有一个小宅子,常年有着各种人物进出,乞丐,农民,小贩,富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地道的洛阳人都知道,这里是一家赌坊,但表面上做的却是当铺的营生。 经常有地痞无赖之流在这里赌博,甚至还有某位国公爷的干儿子在这里镇场子。 然而这些人或事都是表面的摆设,在赌坊的某个隔间里,有一条暗门,通往地下,如果有人侥幸进入这道暗门,他将会看见一个惊掉下巴的画面,一条长长的甬道墙壁上每隔五米,便有着一颗夜明珠。 甬道有三个岔口,每个岔口里又有三个岔口,以此类推,根据资深的赵勾碟子回忆,完全不重复的沿着一条路走,至少要经过五个岔口才能见到门岗,见到门岗后,所有的碟子便会被蒙上眼睛,再走很长的路才能到达赵勾的老巢。 如此长的通道,耗费了多少颗夜明珠?没有人算过,但哪怕是皇宫,也不及这里奢侈。 经营了一千多年的赵勾,不知掌握了多少世间的秘密,而作为每一代赵勾的掌控者来说,如何使用这些秘密,变成了他一生的必修课。 一道加急的金色密令摆在当代的赵勾主人,皇帝司马仁的外公之弟,赵乾凉面前。 上面的消息是:齐养神离京,去向不明,最后一次有人见到是在安徽的亳州。 作为一代赵勾主人,必须拥有最灵敏的嗅觉,尤其是对于目标任务的行为,动机,去向的分析,毫无疑问,能帮着司马仁搞死司马昭,能让齐养神无声息的夺过王品道的京防大阵的主动权,更能翻手间打王家一个措手不及的赵乾凉,是赵勾自创立以来,为数不多的天赋领导。 开国千年来,只有这一朝,赵勾乱政是如此的成功,而以往,司马家不管对赵勾承诺再多,也牢牢把控着赵勾的命门,每年从北疆四蛮西夷东蕃退下来的铮铮雄兵,不断的更新着皇家禁军的数量和质量,只是为了钳制住永远不能离京的赵勾首脑。 而这一朝,司马仁破禁了,他在五年的摄政期里,先后对禁军防区进行了五次调动,到最后甚至将城防也交给了禁军,看似将京城的防御最大程度的优化,实际上却外紧内松,皇家禁军在五次的调动后惊讶的发现,自己负责的赵勾防区,竟然已经萎缩到之前的一半,除了必要的赵勾总部,五个分管全国赵勾的暗衙,其余地方的赵勾皆已泥牛入海。 皇家禁军的首领是司马仁的嫡系,一起长大的书童,一个深知司马仁魄力的锐意进取的青年将领。 如今的赵勾,却连他都觉得隐隐不安了! 当他将心中的疑惑与不安告诉司马仁时,司马仁却笑着说,大晋朝的江山,除了我司马,也就他赵家能坐得。 这段话大晋朝的百姓都知道,那是太祖司马炎开国之后的豪言。 然而一千年都过去了,司马仁却依旧把这句话当真?青年将领又想起司马仁的成长环境,是了,他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姓赵! 青年将领心底略微发寒,他似乎预见了一个惊天大密,自此对于赵勾的防范名存实亡。 当然这些政治权利高层的故事不论再隐秘再黑暗,也无关百姓的事,水能载舟,却也不会管这舟的主人姓什么。 开隆五十二年,惊蛰,一道春雷炸响,霹在了观星台上,皇帝先后请了国师王品道,龙虎山天师齐养神来探其究竟,二人的结果不约而同: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乾坤新开!莫非是有人要动我司马家的江山? 开隆皇帝惊恐,暗地里托给赵勾一个任务,网罗天下反动势力,看看谁有新开这乾坤的能力! 又一年,南夷土著自立一国:锡兰。惊恐未定的开隆皇帝决定杀鸡儆猴,彻底打痛锡兰,给天下的反动势力敲响警钟。 为此,他将自己的儿子,大晋朝履用不爽的开疆神器,当朝太子司马昭派到了夷州,想着说如果司马昭平定了夷州,自己也就可以顺势将皇位传给他了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不知何种原因,一向马到功成的司马昭此次在夷州一拖就是五年,而皇帝自己,也在司马昭大军南下的第二年病倒了,监国之权落入了司马仁手里,皇帝依旧在,却已经不重要了,大晋朝的青年主人已经足够强壮,不必再听老主人的声音。 而此时,后知后觉的皇帝陛下终于发现,自己溺爱的小儿子,这个皇后娘娘亲生的嫡子,或许才是那准备新开乾坤之人! 而赵勾,则是他继承自母亲一系的开天斧。 可笑如开隆皇帝,竟然让赵勾去网罗天下反动势力,却不曾想过,赵勾本身,便是一股强有力的势力,至于反动两个字,在他们把赌注加在司马仁身上之时,便已经坐实了! 而已经想明白一切的开隆皇帝,却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对于外派司马昭的悔恨在皇帝的心头蔓延,对于赵勾的尾大不掉,皇帝也无能为力,而对于自己这个五十二岁才生下的儿子,开隆皇帝有了一丝丝的怀疑: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然而,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尘归尘,土归土,现在的皇帝是司马仁,黄泉路上司马昭与自己的父亲离的并不远,两个人有再多的话,也可以在下面说个够,只是这阳间,却已经没有他们的故事了。 齐养神离京了,当年的谶语一共有八个字: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赵乾凉心底清楚,自己与司马仁全力合作,也不过印证了后半句,那前半句谶语落在何处?赵乾凉不清楚,齐养神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要搞清楚。 而唯一清楚的,或许只有在天雷落下时,正在观星台中的王品道。 可惜,死人并不会说话,或许真正的答案,只有在观星台中,才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赵二氏便动用起自己的人脉与掌握的资源寻找起来,不过,由于司马仁已经登上皇位,曾经的合作关系便不复存在了,现在的齐赵二氏各怀鬼胎,关于这个托世的人祖,双方都想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章 大道经 关于那个孩子的情报,赵勾掌握的并不多,也不算少。 开隆五十二年惊蛰,天降闷雷,直击观星,安插在观星台的勾子传回消息,国师王品道当晚吐了不知几多血,身体虚弱的连房门都出不了。 消息传到赵乾凉的耳朵里,这才让精明的赵家发现,撬动司马昭太子地位的时机成熟了! 因为自己的外甥女是太子妃,王品道以及王家,已经牢牢绑在司马昭的战车上。而有这样一个掌控着京城生杀大阵,本身实力又深不可测的道家天才面前,哪怕是有龙虎山天师以及赵家自己的金牌勾子,两家也都没有把握能完全控制局面。 想办法搞垮王品道,一直是齐赵两家的首要任务,所以关乎王品道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第一时间传到赵勾的老巢,交由赵家的灵魂人物,赵乾凉判断。 八年前,因为王品道的一次吐血便嗅到机会成熟的赵乾凉,可谓有着预见未来般的直觉。 其人之测算无疑,与卓见真知,是赵家能在这场皇位之争笑到最后的有力保障。 赵乾凉仔细的梳理着已有的线索,最后将目光撇向一张不起眼的信筏上。 信筏是国师唯一的门生田青禾写给王品道的,似乎是自己家女儿出生,祈求师父给赐个名字。 王品道很喜欢这个小女孩,次日就亲自跑到王家大院,在田青禾的小屋里吃了午饭,后来田青禾的女儿就有了一个叫“巧云”的名字,赵乾凉面前还有另一份竹简,上面是王品道最后一次去皇宫之前写给自己门生的话:夺天工者为巧,怀若虚者为云。 表面上看,这两句话是对巧云两个字的解释,但国师给田巧云取下名字时便可解释清楚,又何必在自己最后一次入宫前特地将这件小事解释给自己的门生呢? 而且这两个字的立意,也未免太高了些? 赵乾凉双眼微眯,往日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可能找到了解开目前这团乱麻的线头。 想到这里,赵乾凉吹了个口哨,下一秒,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仔细看去,黑衣人的腰间挂了一块金牌。 赵乾凉看着面前的卷宗,对赵家的金牌碟子下达了任务:去查查田青禾这个人,记得,我要他的过去现在,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 而另一边,龙虎山天师齐养神却已经在江浙大地上开始了他的云游与寻找。 只见他的背后,跟着一个憨厚的农家孩儿,约莫十二三岁光景,少年满头大汗的跟着齐养神,倒不是说齐养神走的太快,而是那农家儿郎的身后,居然背着一块大石头,看份量,起码也在三十斤上下。 边走齐养神边念叨着什么,只见他说一句,后面的少年便说一句,若是有龙虎山的天师教嫡系在此,定会惊掉下巴,因为齐养神教少年背诵的,竟然是龙虎山非天师教嫡传弟子不可学的《黄庭经》,除了那些蹲在龙虎山研究道法的老祖宗们,在这世间行走的龙虎山诸人中,齐养神是唯一一个会《黄庭经》,并且有资格传授的人。 而他面前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是齐养神在世间的第一个弟子! 田青禾曾有一个疑问: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怀疑的源头便在王质的身上,时间已经是他们来到信安县的第一个夏天,他们来到这信安郡也整整半年之久。 时间仅仅半年,但田青禾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教王质的了,田青禾第一次感觉到了教育资源的匮乏,不由得想念起了洛阳城,王家的阁楼里,可是放着好多书的啊! 半年多的时间,田青禾曾经应对过进士考试的全部压箱底的东西皆已倾囊相授,虽然每天的教导都不曾重复,但田青禾无论如何考验,他都惊讶的发现,田洛阳这厮竟然都能安然通过。 从《论语》,《孟子》到《周易》,《礼记》,四书也好,五经皆罢,自己平生所学的东西大都被田洛阳吸收了个七七八八,田洛阳如饥似渴,而自己已经拿不出新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田青禾不由得苦笑,唉我田青禾这辈子还没怕过谁,但人与人真的不能比啊! 文既如此,武尤更甚。 大概是三月底,自己打一套《大道经》的心法拳谱时,那田洛阳便跟着学起来了。 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没有心法,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终究可能会伤害到田洛阳的身体。 所以田青禾禁止了田洛阳的练习,但后来有一天,田青禾忽然发现田洛阳竟无故昏迷过去了,探其脉络发现,是体内气血淤塞,仔细诊断,却原来是这厮在偷偷联系那套拳法! 教?还是不教?田青禾心里很矛盾,师父王品道,传下自己《大道经》时的话依旧在田青禾耳畔回响: 我们王家武夫,修的是道,练得是拳,堂堂正正,一往无前,端的是有死无生的刚猛套路。功法太过刚烈,则易折。 所以我们的心法很柔,《大道经》浩浩之气,讲究个绵延不绝,后劲大而稳,气息厚而长。 但有一点,这套功法得教对人,《大道经》若想练好,为人必须堂堂正正,锐气不可当,坚定不可摧,一旦心术不正,强行用功,轻则功法失灵,重则反噬爆体。 田青禾犹豫的地方便在于此,修这《大道经》,无疑是给自己身上绑了炸药,稍有不慎,便会炸膛。 田洛阳毕竟是个孩子,这世间有太多的是非曲直不是简单的善或者恶,现在的田洛阳心智还不算成熟,自己教给他《大道经》,很难说会不会害了他。 而且田青禾还记得师父说过的一句话,我王家武夫,传承之人必须年满十八,一生只得传一个人! 而田洛阳,今年也就九岁,距离达到师父的要求,还差了整整一半! 田青禾心中甚是纠结,脑海间犹豫着,心里又想起另一件事。 自己的《大道经》曾苦修十二年,却始终突破不了,一直以来田青禾都以为是自己没有天赋,但直到去年六月,自己收到了国师王品道留给自己的一条竹简:夺天工者为巧,怀若虚者为云。 这两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田青禾将自己钻研了十几年的《大道经》里总感觉不理解的地方加上了这两句,却忽然间悟了! 整整一年过去,现在的田青禾,已经是《大道经》小成的道家高手,要知道,像国师王品道那样的道家巨擎,《大道经》大成也到六十岁之后了,而小成,则是一般终南山弟子一生的成就。 不要小看这个一般两个字,能够成为终南山的道士,就像是我们考上了清华北大,是当时无数道学弟子的理想,那里面的人一生才能达到的高度,又岂是泛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章 教不教 田青禾始终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王品道要传给自己一部残缺不完整的《大道经》,又为什么要在进宫之前将完整的功法传给自己? 如果说王品道在进宫之前便料到此去有死无生,怕《大道经》失传,于是将口诀传给自己,那他又为什么要去明知危险至极的宫内? 如果王品道未曾想过他自己的结局,那么他又为什么传给田青禾《大道经》? 田青禾想不明白,却也不想明白了,毕竟自己已经是谪庶到信安县的一个小小主簿,一个被各方当做弃子的国师门生,如果不低调过活,等待自己的,怕是只有清洗老师势力的余震。 而这种余震,稍微波及自己,便是生死大难! 现在的田青禾,已经足够成熟与城府,因为《大道经》的小成,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呵护家人安度余生的底气。但田青禾也绝对没有自大到要和皇帝作对。 话又说回来,这《大道经》,自己该不该传给王质呢? 田青禾心中犹豫,惜才之心与对王质的心疼不断侵蚀着他对师父传教教条的坚持,最终,田青禾还是沉默了。 王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四肢使不上力气,再略做挣扎,试着打一套拳,却发现只要一抬起手臂,自己的双肋就断裂似的疼痛。 田青禾的声音适时传来,王质这才知道,自己被田青禾用真气锁了琵琶骨。 读了那么多的书,王质又怎能不知道琵琶骨? 义无反顾的,他跪在了田青禾的面前。 田青禾尚未回过神,王质已经恭恭敬敬的叩了三首,正想阻拦时,田青禾却听到了一声稚嫩而陌生的两个字:师父。 陌生而熟悉的字眼,田青禾看着面前的王质,忽然想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被国师选中的田青禾内心是慌乱无措的,但当时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将因此而发生巨大的改变,当时的三个恭恭敬敬的响头,微微颤抖的手与激动到蠕动却哽咽的嘴唇,是田青禾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而现在,有人跪在了自己面前,喊着自己师父,十八年前的三个响头,竟然有人还给了自己。 田青禾的内心是激动而复杂的,有一种欣慰,有一股莫名的暖流,田青禾的心口一热,眼睛便不由的湿润了! 他赶紧走上前去,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王质,然后认真的看着王质的眼睛,说:“我可以做你的师父,但你要答应为师一件事。”田青禾顿了顿,他相信王质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却只见王质又跪了下去,嘴里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里却早已挤满了晶莹,好像下一秒便会挤出眼眶,夺路而逃。 田青禾站在那里,摇摇头,他没有去扶王质,他背着王质看向窗外,那里有躲在角落里的田巧云,自从自己给这个家带回来这个孩子,家里确实多了很多热闹的声音,田巧云能对这陌生的信安郡适应这么快,田洛阳是个大功臣。 田青禾无法否认,半年以来,田洛阳早已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而现在,这个儿子却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田青禾有些不习惯,毕竟一直以来,田洛阳都很听话。 田青禾没有回头,他有些困惑,他问王质,能不能告诉他为什么,回应他的却只有王质的沉默,于是两个人便那样沉默着,一个人跪着,一个人站着。 王质还是年轻,耐心不够,他终于是挤出了一句话,而田青禾听到那句话,心情却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他丝毫不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而且,这个孩子既然知道这句话,必然不能以常理判断,或许?自己遇到王质,也是那位国师的安排? 田青禾的眼睛明亮,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关乎自己的某种秘密,但却不一定是件开心的事,但那个可能安排了这一切的老人,却已经在进入那座皇宫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自己想知道前因后果,也许便只有靠自己去查了。 而田洛阳,田青禾仔细的考虑,恐怕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田青禾的内心是激动而慌乱的,他本以为随着国师结束,朝代更迭,皇权交替,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四大家族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自己当初的恻隐之心,带回来这个孩子,却再次将自己卷的更深! 田青禾已经无暇顾及依旧跪在地上的王质,他大脑中飞快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然后不由的苦笑一声:洛阳啊,你应该早告诉我的!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田青禾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赵勾的碟子在自家边上常住了。 亏他还以为这个碟子是因为自己国师门生的身份才来被派来盯梢的,现在看来,田洛阳也早已被赵勾盯上,或许这个碟子便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来的! 田青禾不禁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愚蠢,也是,自己的《大道经》小成的实力从未跟任何人展示过,在外人看来,自己不过是那个文曲加武功一般的状元郎,赵勾凭什么就派来一个金牌碟子? 这种级别的人物,全天下也不过十一个,不是关系到国家大计,他们怎么会被轻易的放出来? 这里已经不安全,得想个办法了,田青禾转过头去,默默的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王质,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王质被他盯的毛毛的,心想,我就学个《大道经》,田青禾你不至于要吃了我吧! 但田青禾就那样盯着自己,就像是盯着猎物的捕手,王质心里很不自在,终于他收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显然是被田青禾的样子吓到了:“师父你别这么看我,我不学了还不行嘛!”王质毕竟是个孩子,决定放弃这种大事,心里难受的不得了,洪水顿时泄了闸,将对面忙着织布的田夫人都惊动了。 田青禾看着在夫人怀里哭成泪人的王质,心里哭笑不得,又不禁感觉脑袋一个顶两个大,唉,这究竟叫什么事! 田青禾苦笑一声,却也不再理会这面前的烂摊子,自己已经必须有所动作了,不然才是对田洛阳的真的不负责。 但自己应该怎么办呢?田青禾默默的思量着,重压之下,不是爆发就是灭亡,而我们已经赋闲半年,积蓄了大把力量的田状元即便要灭亡,也是在爆发之后的事情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章 出来吧 “记住,以后不管遇到谁,不要再说起那句话。”这里是石室山山顶,每个月有一天公休,衙门是放假的,田青禾便光明正大的带着田洛阳上路了。 两个人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准确的说,是田青禾说了很多,而王质一直听着。 这次来石室山,是王质的主动要求,也是田青禾准备解决麻烦的谋划很久的一次行动。 为此他们选择了那条没什么人走的羊肠小道。 田青禾并不知道王质为什么要来石室山,王质也惊讶于田青禾爽快的答应自己的要求。 时间已经是那场求师闹剧的第二个月,八月的天气湿热而沉闷,唯有这山林里才有丝丝凉意。 一路上皆是远远近近,密密麻麻的蝉鸣,倒是给二人的谈话提供了不少的掩护。 田青禾很清楚,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那位,那么按照赵家的性子,等待自己的,只能是被赵勾掳走田洛阳后全家灭口。 想到自己越发出落的可爱女儿,想到刀子嘴豆腐心的夫人,田青禾知道,自己作为这个家的主人,必须做些什么。 “人祖托世,乾坤新开,”这句谶语在京城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每个人都不知道这句谶语将落实在何处,只有少数接触到大晋皇位更迭隐秘的人,才知道这句话背后带来的故事,可惜开隆皇帝再小心,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司马仁,便是那句谶语的答案之一。 当然,这些对于当时还是个四岁孩子他爹的田青禾来说,就当是听了个不痛不痒的故事。 但现在,田青禾惊讶的发现,这个故事,很可能在国师收自己为徒的时候,便按部就班的写下。 然而王品道已经死了,他如果在将近二十年前便已经预料到今天,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死? 田洛阳想着某些只有他自己懂的故事,却越来越感觉,这里面,恐怕有太多自己不曾了解的辛密,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目前局势的判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挣出目前的囚笼,自己才能在这盘可能已经下了很长时间的棋局里,掌握主动的权利。 然而,这个孩子,终究怎么办呢?田青禾心中纠结,却也有了一个看似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要欺骗一下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了。 某天,王质忽然叫嚷着,说要去石室山,或许是因为最终还是没有教王质《大道经》,田青禾总感觉自己应该补偿田洛阳点什么,一个主意在田青禾的脑海中成型,但他却谁也没有告诉,包括王质,于是在自己公休的这天,自己带着王质一起出发了,坐标,石室山。 没有告诉,说明的事情很多,最为直观的,便是自己也没有把握,田青禾的《大道经》已经小成,但是面对赵家的金牌碟子,田青禾心中仍然没底。 上山路上,田青禾清楚的感应到,那个被自己发现的金牌碟子,终于还是跟来了。 赵家的金牌碟子,全大晋朝也不过只有十一个。 代表了赵勾最顶尖的实力的碟子,每一个都有着令人佩服的绝技,更是有着强悍的实力要求。 关于武功高低,在大晋朝,恐怕是有多少个行当,便有多少个标准。 然而,最后总是要靠拳头说话的,没有任何规定的情况下,两个人谁能活下来,谁便是高手。 但这并不说明大家非要打上一架,才知道谁更厉害,除却那些只练体而不练气的蛮力武夫,各个行当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心法,一般来说,吸一口气,能够做的事情越多,便说明这个人实力越强。 虽然不是绝对,但一般来讲却是不会有错的。 赵家碟子之所以令人畏惧,除了他们果断杀伐和神出鬼没,最重要的便是,每个赵家碟子都在修习赵家一系特有的无名心法。 这心法的厉害之处便是,但凡大成者,如鬼魅,无气息。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没有气息,只是说明赵家碟子换气的次数之少,简直就跟不需要呼吸一般。 无名功法不得大成,不能成为赵家金牌碟子,但即便你功法大成,也得能挑战赢过上一顺位的碟子。 赵家碟子都是从尸山尸海里走出来的狠人,这句话并不虚,每前进一名,便意味着有一个与自己实力相仿的赵家碟子倒下,因此,赵家的十一个金牌碟子,每一个走到今天,手上都不知沾了几多血。那是真的拼命拼出来的地位,不由得不让人敬畏。 也正是赵家碟子的选拔残酷,才造就了他们在大晋朝的赫赫威名。 而现在,田青禾即将面对赵家碟子中最优秀的十一个人之一,他能行吗? 是的,田青禾的计划,便是以田洛阳为饵,将金牌碟子引到石室山,如果他不来,自己便将田洛阳送走,然后回家告诉夫人和女儿,田洛阳被老虎吃掉了,用最小的代价,化解掉悬在自己头顶的这把巨斧。 如果碟子来了,那么就来吧!田青禾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拔过剑了。自己倒要看看,曾经从十八岁起便独自一人开始练剑,两年后就敢一个人仗剑走四方的田青禾,如今修成了《大道经》,是否有资格试一试他赵家金碟的斤两! 田青禾一直都很奇怪一件事,既然赵家碟子早已经盯上了田洛阳,却迟迟不曾行动,却又是为何? 是他们并没有发现田洛阳的身份,只是作为怀疑对象? 还是他们压根没有发现田洛阳,只是因为自己不知何时暴露了《大道经》小成的实力? 又或者是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田青禾很不理解,如果他是赵勾的碟子,发现疑似目标,却又将近半年了不下手除非说没有下手的把握,不然便是只作为监视对象,可是,是什么级别的监视对象,值得一个赵家的金牌碟子亲自出马? 田青禾再高估自己,也不认为一个孩子,以及自己,就值得一位金牌碟子浪费半年的时间。 可惜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拖下去了,王质的身份便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如果不及时的处理掉,自己只会变得更为被动。 田青禾暗暗的定了定神,走到了一处略微平坦的小坡前,将气喘吁吁的田青禾护在自己的身后,默默的源地站定,对着后面一个人都没有的小路,大声喝到:出来吧! 之后便是空气长时间的寂静,双方似乎在比较谁更耐心。 田青禾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赵家金碟的方向扔过去,下一秒,赵家金碟从容的接住了那块石头,从草丛中间钻了出来。 而他手里那块石头,也在第一时间,被碟子捏的粉碎,化成一把细沙,随风而逝。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4章 还活着 石室山的山腰处很避风,安安静静的竹林中静谧的可怕,有一只松鼠从山坡出跑动着,忽然间看到一粒浆果从林间落下,在确定环境安全之后,它小心翼翼的从隐藏的地方跑出来,将浆果轻轻衔住,又跑回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松鼠准备享用这粒浆果,却忽然感觉到了危险,下一刻,它果断的从藏身的地方逃向更远的隐秘之地。 惊恐的松鼠回头一撇,只见原先自己藏身的地方,竟是一个人类的双足之间,松鼠回过头,仔细看去,自己将要撞上的,竟然是另一个人类的双腿! 顿时松鼠也顾不上口中的浆果了,说话不及当时迅捷,大约眨眼功夫,松鼠已经跑的无影无踪,而此时,浆果才与地面进行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惊魂未定的松鼠已经跑的不知所踪,而那两个似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人类,也终于因为松鼠的打扰开始了各自的动作。 这两个人便是田青禾和赵勾金碟了! 两个人见面,却没有正式动手,赵勾金碟似乎有所顾忌,紧紧的盯着田青禾,却没有出手的迹象。 而田青禾也是如此,作为一名剑客,田青禾自然明白剑意的重要性,敌不动,我自巍然,剑势便在见到赵勾金碟的那一刻开始蓄起,知道田青禾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才悄然出剑。 那一刻,便是松鼠感觉到危险的瞬间。 而在此之前,田青禾与赵勾金碟,便如同这环境的一部分,自然而肃穆。 而这种境界,在修道的人们口中,便是天一人一合一一。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从开始修习道术,违背自然的意愿,与天地争夺造化,到修习的最后,又化繁为简,回归自然。这便是修习道术的全部。 而天人合一,便是天地人合一,借此效法大道,正是道法最具可能性的阶段。 很明显,《大道经》小成的田青禾,已经到了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实力迎来了喷井式的提升。 这样的田青禾怎能不意气风发?这样的田青禾就像是久压之下的弹簧,拉满弓的矢箭。 一旦给他一个释放的机会,便会展示出他人生最巅峰的实力。 剑势已经蓄到了极限,田青禾微微颤抖的小腿和暴起的青筋,无一不表现出这一剑的用力,呼啸之声犹如炸雷,却跟不上剑的速度,松鼠还没有逃走,浆果还被他衔在嘴里,而田青禾的剑已经到了赵勾金碟的身前。 鬼魅一般的身影,田青禾仿佛刺中了,却发现下一秒赵勾金碟已经消失。 自己苦苦蓄了六年来第一剑,还是自己实力大进,天人合一的状态下,对手甚至任由自己将剑势蓄到了顶点,然而,自己却刺空了? 空气中的音爆声向着远方蔓延,附近的山林沙沙,不知有多少飞鸟腾空,却又被紧接而来的肃杀剑意而削去了性命。 这一剑不断蔓延,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七十米,七十七米! 终于,沙沙声挺了下来,而挥出这一剑的那位剑道大能,却已经被人定住了身形,这声势浩大的一幕,全部落入田青禾的眼睛,却徒增他的恼怒与挫败感。 是的,快过声音,斩裂空气的,来自一位天人合一的高手的全力一剑,被赵勾金碟轻松的躲过。 反而在这一剑还没有完全收势时,自己已经被对方定住了身形,功法运转受阻,一口热血便从胸腔灌进了喉咙,田青禾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心,将喉咙里的血腥强行咽了回去。 但他已经不能做更多事了,赵勾金碟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定住田青禾身形之后还拉了他一把,保证田青禾能勉强站立,顺带的,又将一把不知从哪里摸出的匕首比在了田青禾的胸腹之间。 刀锋的阵阵凉意传遍田青禾全身,田青禾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死毕竟是件离他很遥远的事情,不曾遇到之前无论如何无所谓,遇到之后不论如何大义凛然,身体还是会有本能的畏惧。 好在赵勾金碟没有让田青禾难堪太久,待山林间的野鸟再次恢复安静,这位已经与田青禾做了将近半年邻居的赵勾金碟悄然开口:“田主簿,得罪了。任务在身,只得尾随,海涵。” 田青禾虽然不能动,却能听能言。 他从赵勾金碟客气的语气中感到了一丝丝不寻常,自己出手伤人在先,而赵勾金碟却避重就轻,甚至还给自己道歉,这还是那个残暴的大晋朝情报组织吗? 田青禾略微缓了缓心神,大脑飞快转动的同时,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最终,这场来自田青禾与赵勾金碟的战斗,便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而作为败者,田青禾也拥有作为一个失败者的觉悟。 他一边对赵勾金碟的手下留情表示感谢,一边试图了解赵勾派来一名金牌碟子在自己身边的真实原因。 而他却没有意识到的是,赵勾金碟并没有松开指向自己腹部的匕首,反而扎的更紧了些。 而赵勾金碟紧张的看着四周,仿佛有什么危险在靠近。 是了,一直藏在田青禾身后的王质,在田青禾第一剑扑向自己时,便悄然间消失不见,比赵勾的金牌碟子更像鬼魅。 而身为潜伏与侦查的祖宗级别的赵勾金碟,却也无法在附近可疑的潜伏地点里,发现王质的存在。 这次的任务果然有古怪,到底是谁在护着这个小崽子呢? 赵勾金碟似乎在若有若无的自言自语,却也没有背着田青禾,而平时耳朵也不是很好的田青禾,对于赵勾金碟的这句呢喃,却听得分外清楚! 而此时的田青禾才赫然感觉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田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而且从赵勾金碟的表现看来,田洛阳身后有个令赵勾金碟感觉到危险的角色,在暗中庇护田洛阳的安全,田青禾自然比赵勾金碟知道的更多些,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田青禾的脑海中出现,却令他感到荒诞与不真实:难道?国师王品道还活着!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5章 老碟子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田青禾的心情略微复杂,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场皇权交替的牺牲品究竟是谁?难道仅仅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而那些大人物在利益交换之后便握手言和,自己虽贵为国师弟子,却也只是利益交换的一部分? 田青禾想了很多,这些想法的前提都只有一个:国师王品道还活着,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故事要从半年前说起,龙虎山天师齐养神离京的同时,赵勾的主子赵乾凉已经用他敏锐的嗅觉,感受到了国师王品道对田青禾遗嘱的古怪,将人派去调查田青禾之时,却意外的发现,田青禾的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孩子! 孩子!赵乾凉对于这两个字眼有着太过强烈的直觉,他知道,那句谶语,或许便要就此真正的解开了! 而这个孩子,赵乾凉,势在必得。 对那个孩子的调查也被赵勾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赵乾凉的面前。 却发现,这个孩子是一个于开隆六十一年六月出现在洛阳城西门下的一个孤儿。 开隆六十一年,也便是去年! 去年,发生了很多事。 夷州平叛,先帝驾崩,太子暴毙,国师仙逝,新帝登基,举国势力迎来了一次大换血。 而开隆六十一年六月,更是国师进宫的日子,十一位赵勾金牌碟子齐聚皇城,用尽重重手段才将这头深不可测的终南山道家巨擎磨死在皇宫里。 这个孩子,之后不久便出现在了京城的西门。 在时间上,竟然是如此的巧合,这一切,如果还看不出一点端倪,那赵乾凉还能叫赵乾凉吗? 哪怕没有证据,把这个孩子抓在手里,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在今年的正月十五刚过,一股包含三个无名心法大成的,赵家准金牌碟子组成的行动小分队,便从就近的浙江建安出发,赶向信安郡,开始了对于一个孩子的专项捕捉行动。 这是赵勾内部第三难度任务的标准人员配置。 事实上只有一个孩子,第五甚至更低的第六难度的碟子组合也足以胜任,哪怕他身边有国师传人田青禾的保护。 将任务提升至第三级别,真的是杀狗用了屠龙术,豪华版的大材小用。 这也足以说明赵乾凉对于这个孩子的重视。 正月十七,赵勾金碟已经就位,接管了盯梢赵勾的所有情报之后,三名准金牌碟子心里更是深感蹊跷,就这么一个孩子? 真的用的到我们这么多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赵勾准金牌碟子,自然不会放松警惕,即便任务再简单,只要没有确认完全安全,他们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时间是微微将亮的清晨,启明星清晰可见,习惯早起的田青禾正在打拳,万籁俱寂,唯有远近不一的鸡犬交互。 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就在赵勾金碟准备行动的间隙,一个孩子突然从屋中打开房门,赫然是此次行动的目标人物,田洛阳,不,或许应该叫他王质。 如果说三名赵勾准金牌碟子之前还觉得这个任务很简单,当这个孩子出现后,所有人都噤声了。 作为经验丰富的准金牌碟子,每个人都有对危险本能的避驱,当房门推开的一刹,一种近乎窒息的危险感觉,便出现在了三名金牌碟子身上。 这种感觉,三名碟子并不陌生。 赵勾有十一名金牌碟子,哪怕是排名最末的一个,也是这些准金牌碟子的噩梦。 但这种只在金牌碟子身上才有的紧张感觉,出现在了一名少年身上,三名准金牌碟子不禁感受到了一丝荒唐。 但对于这种庇佑赵勾碟子一次次逢凶化吉的直觉,所以碟子都是无条件的信任。 于是三名碟子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任务是不能执行下去了。 悄然准备撤退的三名碟子默契的交换了信息,却猛然发现,自己有一位袍泽没有了生机! 剩下的二人不敢有片刻停留,却赫然发现,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束缚住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两个人相互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中间,已经存在了一个小孩子。 而那个小孩子表情的冷漠与淡然,仿佛在那幼小的身躯里,沉睡着一个强大而沧桑的灵魂,视万物如草芥,视二人如蝼蚁。 一种恐惧从两人的心头蔓延,直至一人其中一人吓破了胆,抽搐而亡,却直至瞳孔散光,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仅剩下的一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而王质轻轻的呢喃也传入了他的耳朵:“像你们这样的胆子,怎么敢做这见不得人的舔血勾当!” 而赵勾碟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尽量的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对抗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的危机感。 然而下一秒,那种危机感便开始慢慢减弱,以一个极其稳定的速度让赵勾碟子的心情重新恢复了正常。 王质看都不看仅剩的碟子一眼,声音仿佛带有某种魔力,叫人不能抗拒:“带着这两个饭桶,滚。” 仅剩的碟子深深的朝着王质跪了下去,三个响头磕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名袍泽的尸体揽在身上,拿出吃了奶的力气,头也不回的去了。 王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伸了懒腰,身后闻声而来的田青禾正欲询问什么,却看见田洛阳已经认真的打起了一套修身养性的终南拳法,不忍打扰,确认没有别人之后,便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而另一边,带着两名袍泽的尸体慌不择路的赵勾碟子,却在赵勾暗中接头的地方门前,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之后,再也没有起来。 于是,田家小院又迎来了宁静的新的一天,而赵勾,也暗中将田洛阳被捕失败,准金碟全部阵亡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了洛阳城。 却也不知赵乾凉得到消息后做何打算,竟然将赵家金碟里排行第二的老碟子,派到了田青禾身边,具体的任务和使命,便只有老碟子自己清楚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6章 谈一谈 林间重归宁静,老碟子的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紧紧的贴在田青禾的胸口,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然而却什么也没有,仿佛一切就这样持续下去。 又是一场耐心与耐心的比拼,不过这次,究竟谁更胜一筹? 田青禾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意气风发的他出门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却也是关心则乱,没有冷静的考虑过。 自己毕竟还有妻儿,万一死在赵勾碟子手里,又如何跟他们交代? 更多的则是对于自己实力的挫败感,自己十余年的积累,在得到完整的《大道经》之后厚积薄发,一举突破到天人合一之境,却发现即便是这样状态下的自己,在锁定了对方的气息所在之后,全力一击,却依然在最后一瞬间,被对方从容的化解,一种无力感从心中衍生,直至打破了他的心境,似乎感受到心中的某处传来一声脆响,田青禾清楚的知道,自己又从天人合一的境界退了下来,如果无法克服心中阴影,怕是这辈子都再难回巅峰了。 瞬息万变的场面里,经历起伏最多的,莫过于田青禾了,高手过招,而他,却被赵勾碟子当做了一道开胃菜,现在甚至成为了老碟子要挟田洛阳的反制手段。 加之这转瞬之间发生了太多出乎田青禾意料的事,在场面陷入持久的安静之后,田青禾已经被这前后的复杂变化打击的说不出话来。 一种身为棋子的不甘在田青禾心中蔓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八年前被国师强行收为弟子,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是第一次;一年前自己因国师沦为皇权交替的牺牲品而连带被贬,由当红状元变成寒酸主簿,这是第二次;本以为自己后来修成了《大道经》,可以在信安郡这一亩三分地安逸的过自己闲云野鹤的生活,却再次被赵勾的金牌碟子处处监视,这是第三次;而现在,则是第四次。 自己仿佛那挡车的螳螂,自不量力的想要反驳自己的命运,却发现,命运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反抗,都执意决定从自己身上碾过去。 自己能做的,便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顺从,因为自己背负着太多,年轻的时候,是恢复父姓的执念,后来是妻女的羁绊,到现在,又多了一个田洛阳。 人生就是如此,因为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所以必须给自己安上缰绳和笼头,从此,难得自由,从此,身不由己。 然而,却没有人在乎田青禾此时的复杂心情,赵勾金碟正小心翼翼的对抗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来自田洛阳或者他身后之人的致命一击,同时也在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匕首,以保证潜在的敌人不敢轻举妄动,自己能够在发现对手的第一时间将淬毒的匕首以自下而上的角度,准确避开人体的肋骨,以最快的速度将田青禾的小命变成自己手中的又一缕冤魂。 同时老碟子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对方的藏身之所,可是时间过去已经很久,对方却丝毫没有要出手的迹象,而自己,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气息。 于是,一切只能这样僵持着,老碟子微微眯眼,自己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了,久违的感觉,哪怕是上一代的老二,也没有给自己这样危险的感觉。 但只有更强的对手,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不是么? 老碟子的唇角不经意的往上翘起,这是他的个人习惯,往往这个时候,说明他的战意已经达到巅峰,而他本身,也已陷入癫狂。 老碟子记得上一代的老二死在自己手中时曾说:你很不错,天生的杀手。 能在一代赵勾枭雄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这一代的老二也许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但,真的可能吗? 林间的清风微微浮动,老碟子看见很远的地方出现一个人影,正是自己此行的目标,王质。 但是他,也不是他,明明他人在那里,却发现不了他的气息。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令人沮丧的事情,因为如果发现不了他的气息所在,即便他到了自己跟前,自己也有可能会发现不了。而没有气息,则是每个杀手毕生的追求。 老碟子竟然有些惜才,如果,把王质弄到赵勾,岂不是更好! 王质已经离老碟子越来越近,双方只有十米之遥了。 这是一个很近的距离,对于老碟子来说,方圆十米甚至是二十米,自己都能做到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带走对方的生机。 可面对王质,他没有把握,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比自己快,更快。与其相信自己的实力,老碟子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种避祸趋福的直觉,是自己走到今天的最有力的保障。 普通人管这种能力叫运气,但那只是因为普通人不会使用这种能力,在赵勾,运气作为一种能力,一向是碟子行动中评判事件是否可以进行的唯一标准。 他们不管运气叫运气,反之,这运气,便是气运。 而避祸趋福的直觉,便是每个碟子对于气运的第一判断,这是一种从一次次生死间磨练出来的天赋,其中的难度与稀有,从赵家始终只有十一个金牌碟子的数量上,便能看出端倪。 而老碟子无比震惊的是,哪怕到了十米这么近的距离,自己依旧感受不到王质的气息所在,只有更加浓郁的危机感告诉他,哪怕自己手中有田青禾作为要挟,自己也很有可能在将匕首刺入田青禾心脏之前,被对方结束性命。 这种近乎不真实的直觉,却成为了老碟子的本能,他大概知道了为什么那三个准金牌碟子是怎么死的了。 死在这样的对手手中,那三个碟子还真是倒霉呢! 不知为什么,到了这种程度,这位金牌碟子依旧能笑得出来。 双方面对面十米而立,而王质却丝毫无惧,反而很自然的蹲坐在了地上,对着对面那只赵家老碟子轻轻吐声:“谈一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7章 烂柯山 蹲坐是一种很令人放松的姿势,它表示着对方放下了防备,因为这个姿势会束缚自己身体的行动能力,换言之叫自缚手脚。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哪怕是田洛阳露出这样的姿势,老碟子对环境的危机感也没有降低丝毫,这可能是两个原因,其一,危险不在田洛阳身上,而是,另有其人;其二,即便是蹲坐状态下的田洛阳,依旧能够让老碟子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而这,可能吗? 老碟子是不信的,但是越强大的人也便越谨慎,因为自己的本钱,很多时候便成为了影响自己判断的累赘。 老碟子有着这样的本钱,无论是手里的人质还是对于其自身实力的自信,都是自己生命安全的强有力保证,然而,这没有降低丝毫的危机感,又是怎么回事? 老碟子的匕首依旧紧紧定在田青禾的胸腹之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斜刺,从这个角度进去,将巧妙的避开人体的肋骨,直接刺入那鲜活而铿锵的人类心脏。 同时,老碟子看着田洛阳的眉毛,自己也挑了挑眉,示意田洛阳开口。 田洛阳略微带着满意的看着面前行动力上无可挑剔的老碟子,以一种长者的目光略微审视着,嘴角竟然也和碟子一样,微微上扬。 似乎是组织好了语言,又似乎是风恰到好处的将几个低不可闻的字眼送到了老碟子的耳朵,老碟子的双眼顿时微眯,脸上却多了一丝笑意,因为那空气送来了王质的声音,而王质的话给予了老碟子某种可能,这句话是:你知道赵勾的金碟为什么有十一个吗? 一般人自然不知道这句话特殊在哪里,但老碟子是谁?赵勾里,人家都唤他一声二爷,这声二爷,已经被人喊了十多年,而有资格喊喊老碟子二爷的三爷,十多年也已经换了五任。 二爷的位子做这么久,自然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挑战他的三爷,都死了。 但这也说明另一件事,二爷从来没有挑战过大爷。 为什么不去挑战大爷呢? 这其中的隐秘,哪怕是赵勾内部,有资格知道的人,也不过两三人矣。 老碟子倒要看看,田洛阳能说出什么东西,打动自己。 却只见王质紧紧的盯着老碟子的眼睛,想要从老碟子的眼睛里,看出这个问题对于老碟子的冲击力。 可惜老碟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不知哪里哪里邪风,吹落了一片树叶,径直的向着老碟子落下,眼看便要到了他的肩上。 而这片落叶与王质的问题,几乎是同时传递给老碟子的。 下一瞬,老碟子动了,田洛阳也动了,那片叶子在空中炸裂开来,一种刺目刮肤的痛苦让一旁的田青禾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来自胸腹之间的匕首传来的压力却也同时消失。 而王质与老碟子却已经像一阵清风刮过,只留下田青禾一个人在原地。 当然,是安然无恙的,却失去行动能力的田青禾。 局面的瞬息变化与复杂,已经超出了田青禾的认识,原以为是国师王品道在背后庇护,而现在田青禾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而这个朝夕与自己相处的,渴望得到《大道经》的田洛阳? 究竟又是谁?他在自己的身边又有何目的?自己的妻女会不会有危险? 田青禾的心情复杂,欺骗,无力,弱小,迷雾,以及之前的挫败感,田青禾的大脑收到的冲击已经太多太多,他眼前一黑,终于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故事太长,节点太多,仔细说起来,贫乏的文字要说很长很长,一辈子怕也说不完。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和我们有关的,对我们有用的那部分,所以,下面便是王质重新变成王质的故事。 时间要从今年的正月十五说起。 田青禾拖家带口的来到了这石室山,爬山游玩。 一马当先的是田青禾的宝贝女儿,紧随其后的便是有意让着田巧云的田洛阳。 有这个聪明精巧的田洛阳照看女儿,田青禾很省心,在嘱咐了二人别跑远了,注意安全之后,田青禾与夫人也难得享受起了两个人的幸福时光。 田夫人是个识大体的女人,拥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勤勉和智慧,不然又如何降伏的了田青禾这种志比凌云的天骄? 两个人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我便不再花时间去赘述了,一来,那不是我的强项,二来,那个故事与我们要听的故事关系不大,三来优秀的田夫人会夺走这本书太多的光环与色彩。 所以让我们将笔墨放到田洛阳的身上,田巧云追着田洛阳,两个人渐行渐远,好在石室山也不大,两个人吵闹的声音始终能传到田青禾夫妇耳朵里,两个人也便听之任之了。 大约是过了一个小山丘,一颗大树下坐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人安静而亲切,身边还围了几个小孩子,却原来是老人在讲故事。 两个孩子好奇,便也凑了过去,却恰好老人的上个故事讲完,刚好是一个新的故事。 老人说,这石室山也叫石桥山,因为这山顶有一座石桥,这座石桥是做什么用的呢?传说是仙人曾经下棋的棋盘,一边有一个腿,看着就像是座桥了。 讲到这里故事似乎就完了,孩子们大呼扫兴之时,老人却又继续说道:这下棋啊,就是我要给你们讲的故事。 说有个砍柴的叫王质,有一天来石室山砍柴,走到这桥底下了,看见有几个小孩在下棋,王质平时也爱下棋,不过是个臭棋篓子,想着说和小孩下,自己总能下过了吧!所以就看了两眼,这一看,就入迷了,这下棋的小孩年龄不大,技术还真不赖,王质就意犹未尽的看了几盘,肚子饿了还有个小孩给他递了个山梨吃。 后来感觉天气不早了,王质准备回家,下了山才注意到,自己腰上别的砍柴的斧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锈了,木头柄也被虫吃的七七八八,根本不能用了。 回到村里,村里的人已经都不认识了,再一问,已经过了整整一百多年! 老人讲到这里,眼睛看向一直听故事的王质,猛地大喝:从此之后,这石室山,也就有了个新名字,叫,烂柯山。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8章 无气运 醒来!醒来! 听完故事的王质沉溺在烂柯山三个字里面,脑海中伴随着那一声大喝的醒来嗡嗡作响,一些画面在王质的脑海中出现,那是血,是咕咚咕咚的跳动的心脏,是十多个孩子互相残杀,最后自己看着他们腐烂,王质感觉自己脑海深处似乎打开了某扇闸门,无数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闪过,一瞬,又一瞬,终于,王质昏了过去。 昏迷中的王质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四个孩子,他们对自己说,把他找回来,把他找回来,之后是一束白光,自己再次拥有意识,已经是一个婴儿。 有个白胡子老头,满脸是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自己的胸口,那片温热让自己心悸,躁动,于是,梦醒了。 这是今年正月十五发生的全部,第二天醒来的王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说孩子没事,就是累着了,多休息,加强营养就没事。 当然,只有王质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发生了什么,只见两行清泪从王质的两颊流下,王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呢喃:我又回来了。 于是,正月十八那天,三个赵家准金牌碟子面对的,便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而是那个曾经令无数人噤声的恐怖存在。 那个存在,曾经是赵勾碟子永远的噩梦,当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到这一代的赵勾金碟也只知道个大概,更别说根本了解不到那个层次的准金牌碟子了。 于是,很自然的故事,三名赵勾碟子暴毙,消息及验尸结果第一时间传到京城,三人中两人是被吓死的,另一人被一枚绣花针准确无误的射入大脑皮层深处,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便结束了生命。 这种以暗器杀人的手法,天底下会的人多如牛毛,绣花针也没有特殊之处,于是,哪怕是赵家碟子,也无法判断这一针是来自哪方势力。 但从射入的角度,选择的位置以及力度,赵家碟子知道,这位出手之人是一个精通人体穴位的杀人高手,精湛的技艺堪比赵家金碟!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以一级情报的重要程度加急派送,清晨的事,傍晚便传递到了赵乾凉的案头。 赵乾凉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底下的人更多,寥寥的信息,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是那个人? 赵乾凉甚至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如果是那个人,那么无论是田青禾还是王质有何特殊,都对他们无所谓了,哪怕王质是那谶语之人,也不及那个人对他们的意义更重要。 于是赵乾凉将赵勾的二爷从西京请了回来,专程请他去看看。 但这位二爷抵达之后,却不知为何,安安静静的在信安郡这种地方住了下来。 而京城里的赵乾凉却也对此事不再过问,全权交给二爷负责。 一晃,便已经是半年过去了。 这一天,王质吵闹着要去石室山,这一天,田青禾想要跳出棋盘,这一天,已经和田青禾做了半年邻居的赵家碟子,也跟着田青禾出了城,于是,有人被定在了山腰,有人再也藏不住,有人想要谈一谈。 王质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他的身体里隐藏着的是一个强大而沧桑的灵魂,但身体的素质以及承受能力,毕竟不如成年人。 于是他不可能和赵勾二爷比耐力和体力,那样只会是慢性死亡,他要做的,只是在保证了田洛阳的生命安全之后,近大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安全,以此,虽然现在是王质追着赵二爷,但双方都清楚,处于劣势的,是王质。 但王质不能退,他不能给赵勾二爷腾出手的机会,他知道,一旦赵勾碟子准备好了出手,等待自己的,便是死亡。 当赵勾二爷逃到一块山岩之上时,他占据了周围的制高点,于是赵勾二爷停了下来,暂时,他可以保证自己能有效反制来自王质的攻击,于是他停了下来,所以王质也只能停下来。 主动权已经在赵勾二爷的手里,王质现在只能等待,等待赵勾二爷的攻击或者谈判。 目前看来,赵勾二爷是想要谈判的,因为他举起了双手,表示了自己的最大善意。 但双方都非常人,不可能相信对方的把戏,于是王质已经保持着应有的警惕,等待着来自赵勾金碟的变化。 “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多年没有回蜂巢,却也没有饿死?”开口的是赵勾二爷,他盯着王质,似乎能看出花开。 听到赵勾二爷的疑问,王质自嘲般的笑笑:“不用想了,我的存在只是个意外,没有办法重复。” “能不能帮我?” “我愿意试试,毕竟我也恨那个地方,却也知道,那个地方,一旦沾上,就离不开,除非自己想要自杀,不然便只能继续。” 两个人似乎真的有谈判的可能,毕竟已经说了四句话,这已经是半年内双方最有质量的一次接触。 上一次还是在三月底,赵勾二爷想要摸摸王质的底细,却被拼了命的王质狠狠地给了一针,现在都没有能取出来。 当然,王质本身也为此付出了不轻的代价,可惜那次失败的接触已经给双方打下了一个谈话的基础,因为双方都知道,对方想要控制自己,付出的代价将是双方都不想承受的,所以后来又维持了三个月的和平。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 “意外,任务导致的意外。” “你还是那时候的那个人?” “是,也不是。” “恭喜。” “谢过。” 对话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似乎是由于接触的结果并不理想,双方已经有了准备再次动手的迹象,而赵二爷却忽然听见了一阵清爽的笑声,凭着感觉寻去,却依然无法感受到那人的气息。 赵勾二爷不禁感受到某种荒诞,是个人便有气运,有气运便有气息,没有气运的人,那已经不能称为人了,那是仙。而自己今天,一连遇到两个没有气运的人,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来自赵勾的二爷知道,伴随着这个老人的出现,场面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因为这个老人给自己的危险感觉,是那种看不透的浩瀚,如见大海,如临深渊,自己甚至生不起反抗的心。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强大的存在吗?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9章 孩子王 只见那个老人信步而来,于是,山风静止,于是,炎日不燥,于是,蝉鸣尽消。 赵勾二爷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做更多的事情了。 “冥冥天注定,期期客远来。前生共进退,今朝紫荆开。”老人似乎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却又似乎在对赵勾金碟说些什么,却也是曾经点醒王质的把戏,只见他现在用到了赵勾二爷的身上。 王质不禁感到荒诞,自己这随随便便,便又遇到一个转世之人? 只见那老人连声大喝:开,开。 而那赵勾二爷便像被定住一样,愣在原地。 王质看着这副画面,心底五味杂陈,倒也略微好奇,这个赵勾二爷,究竟是哪一位大佬的转世呢? 却只见一股沧桑的浊气在赵勾二爷的眼中弥漫开来,似乎混沌未开的压抑和窒息弥漫开来,却又被一旁的老人紧紧遏制。 只见赵勾二爷仰天长啸,然而尽在咫尺的王质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心底传来一股悸动,令人心颤。 王质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厮,似乎是个狠茬子。 那声长啸很久很久,到最后,那赵勾二爷竟然自己吐出一口鲜血来。 却见他面色狰狞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回头又复杂的看着王质。 最后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是他,也不是他。 “我居然还活着。”赵勾二爷显然是并不能接受目前的一切,激动之余,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王质,最后,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径直走向王质,准备将手搁在王质的头顶。 但却被一旁的老人制止了。 那老人暗暗的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他的气息比你还弱,需要再温养一段时间。” 赵勾二爷目光复杂的看着王质,嘴皮微微颤动,眼眶却不知为何湿润了,他走到了王质的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将王质抱在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王质无措的站着,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已经很久没人对自己表达过这种亲切的感觉了,一时间不能接受。 于是王质默默的站着,手臂却不听使唤,犹豫着,最终还是拍向赵勾二爷的背,轻轻的,略做安慰。 这边似乎皆大欢喜,但半山腰还有一个被定在原地的田青禾,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冲击着田青禾的脑海,尤其是对于田洛阳的事情,自己似乎一天之内少了一个儿子,多了一个可能的敌人。 好在王质没有让他等的太久,当王质一个人出现在田青禾的面前时,田青禾的目光是复杂的,但总归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只要没事就好!田青禾如是想到。 但这个想法也只存在了一瞬,更多的则是被欺骗的恼火。 于是田青禾板起脸来,目光变得冷漠而倔强。 却只见田洛阳也没有给他解穴,而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散发着明媚的笑,稚嫩的声音虽然滑稽却认真:“谈一谈?” 失去行动能力的田青禾自然是没有拒绝的能力,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便面对面站着,一个人讲,一个人听。 那时候还是世宗皇帝在世的光景,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 王质也不叫王质,他是一个孤儿,父母应该是某次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在赵勾搜罗适龄幼童的时候,王质被意外的选中。 从此他有了一个代号,乙四十四。 乙四十四在赵家从小的培养中逐渐成长,当然培养过程的黑暗,是一个令人不堪回首的故事,我们在这里便简单带过。 刚抵达赵勾的两年,乙四十四是幸福的,他有了很多个一样来历的同龄人,并且碍于监长的恐吓与威严,每个孩子都很听话,不听话的都会被监长用一把小刀,一点点的割掉耳朵,然后绑在偌大的校场上,让每一个孩子走上前去瞻仰,然后去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刀子,捅上那个不听话的孩子一刀,直到他完全腐烂。 当然,对于当时的乙四十四来说,这里的生活简直就是噩梦。 但对于后来稍微长大点的乙四十四来说,那两年,真的是太幸福了。 后来的乙四十四,年龄十岁了,于是有一天,他们一共一百个人,被放进了一个很大的笼子,笼子里面只有一把刀,笼子对面还有十条吃着人肉长大的巨犬。 一百个人为了争夺那唯一的一把刀杀成一团,而这时,十条巨犬被放进了笼子。 于是,一场关于生存的战斗在一百个孩子中间打响。 乙四十四被混乱的场面惊呆了,他躲在一个角落,抱着脑袋,一动不动。 但捡个软柿子捏似乎是动物的本能,有只巨犬盯上了他。 于是其他的孩子都远远的躲开,乙四十四回过神来的时候,巨犬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血盆大口咬向乙四十四挡在头上的胳膊。似乎下一秒便是血肉模糊的场景。 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乙四十四本能的踹向了巨犬的腹部,于是巨犬险而又险的撞到了乙四十四身后的墙上。 刚好,墙上有颗钢钉,刺入了巨犬的眼睛,然后是它的脑袋。 于是巨犬在原地扑棱起来,到处乱咬,与其它的巨犬咬成一团,暂时停止了对孩子们的袭击。 而孩子们则本能的向着乙四十四靠拢,似乎想借着他的运气逃过这一劫。 尤其是开始是抢匕首最凶的那个孩子,竟然乖乖的将匕首送到了乙四十四的面前。 乙四十四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匕首,下一秒却毫不犹豫的刺入了那个将匕首献给他的孩子,呲呲的鲜血刺激着每一个孩子,于是全场噤声。 乙四十四没有丝毫犹豫,匕首所指便是狗群,所以其它没有匕首的人只能在匕首的威胁下拼了命的向着巨犬们奔去,用牙齿,用拳头,用声音恐吓着对面的巨犬,巨犬的眼睛,生殖器,尾巴,菊花,狗腿,爬满了人。 而乙四十四则负责将每个被控制的死死的巨犬狠狠地向着心脏捅上一刀。 于是,十条巨犬变成了一摊尸体。 于是,乙四十四成为了这群孩子的王者。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0章 烟云散 又一次,依旧是一百个人,不过这次面对的却已经是十头尾巴着着火的公牛。 这种动物的心脏并不好找,所以他们将目标选在了公牛的脖子。 但公牛不是巨犬那样容易束缚住的,于是一百个人,最后只剩下了十个站着出来的。 然而这十个人,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休息,而是一间小黑屋。 每个人被赐予了一把一样的匕首,之后便再无一物。 小黑屋是真的黑,连一束火把都没有。 有一个孩子被绊倒,手指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一节很长的骨头,经常面对鲜血与尸体的孩子并不陌生,这是人骨。 当所有人都进入小黑屋时,一道命令传来了:活下去,活半个月。 于是众人开始了摸索,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没有光,只有一个通风口,连老鼠都没有。 遍地的垃圾是一股淡淡的血腥与尸体腐烂后特有的难闻气味。 怎么活下去?看过了那么多生死的孩子们并不傻,他们知道,活下去,便得提防来自黑暗中的任何危险,这黑屋里,唯一的活物就是自己的同龄人们,但绝对的黑暗,并不能让大家分清谁是谁,于是,所有人的心思都活泛起来。 第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已经有人扛不住疲倦,沉沉睡去,于是,他再也没有醒来。 谁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既然有了开始,便只有将所有人都解决掉,不然,自己如何保证安全? 第三天,相安无事,弥漫在空气中最多的便是每个人默契而不张扬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那声音韧实而难熬,煎熬着每一个人的心情。 第四天,尸体的臭味已经开始产生了。死去那个人的肉,已经不能吃了,所以,大家需要新的食物。 第五天,死去了很多人。现在,谁也不知道屋子里还剩下几个人。 不过从咀嚼食物的声音判断,至少还有四五个人。 第六天,相安无事,第七天,相安无事。 第八天,咀嚼食物的声音已经少了一个人。 第九天,又少了一个人。 第十天,似乎只剩下一个人。 第十一天,已经没有了人在咀嚼。 第十二天,又有一个人在咀嚼。 第十三天,依旧是一个人在咀嚼。 第十四天,不再有人咀嚼。 第十五天,不再有人咀嚼。 第十六天,小黑屋里已经是遍地的尸臭味,哪里像是活人呆的地方。 这一天,门终于开了。 小黑屋里有了光亮,有监长打着火把进来检查,更有人跟着将每一具尸体抬出去。 一共是九具尸体,还有一个沉沉睡去的人。那个人叫乙四十四。 监长也不想知道小黑屋里发生了什么,他也不需要知道,这样的自相残杀,在赵勾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百个人里,赵勾只需要这一个具备心性,实力和智慧的人,这种人,只要活下去,便是一个合格的碟子。 至于他能走到哪一步,那就得看他的天赋和造化了。 这天起,乙四十四有了新的名字,他被赐姓为赵,单字一个质字。 从这天起,乙四十四正式成为了赵勾的一员。 之后便是那传奇也无趣的一生,一次次自死而生,最终混到了那一代的赵勾金碟大爷的身份。 那一年,乙四十四年龄四十岁。 成为大爷时候,乙四十四终于‘自由’,他可以去做他想要做的任何事,赵勾也不再限制他的行动。 于是,乙四十四来到了信安郡,做了一个樵夫,因为他的调查发现,自己的生身父母便是死在信安郡县承的任上。 不过,父母的仇人,自己能扳动的,活到需要自己去杀的人并不多,现在也都下去给父母亲赔罪了。 再后来,樵夫赵质便彻底脱离了赵勾的视野,再也不见了。 已经是一百多年后了,世宗过后又是肃宗,之后又是占据大晋六十多年的孝文帝晋惠宗,现在,已经是启元元年,世宗的重孙子司马仁都三十多岁了。 而这位赵勾的大爷,却依旧还活着。 只不过他的活着,有些特殊,是现在的小孩模样,是国师王品道选中的天之质子,是那谶语之中的托世人祖,其中的复杂,哪怕是他自己,也只能噤声,慎言。 于是田青禾便听了一个漫长的故事,荒诞不经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田青禾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发生了太多事,像梦一样。 先是自己的天人合一境界被赵勾碟子轻而易举的打落,又是自己想要保护的孩子回头保护了自己,现在这个孩子说他其实不是孩子,也是赵勾的碟子,还是一百多年前的碟子。 田青禾感觉这个世界都疯了,这一刻他无比的想念自己那唠叨的夫人和可爱的女儿,想要告别这一摊乱七八糟的故事。 好在将一切讲明白的王质第一时间解开了赵勾二爷点下的穴,而终于能动的田青禾,却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良久,他终于反应过来,问道:“那个碟子呢?” 王质淡然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田青禾犹豫再三,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没有继续追问。 紧接着田青禾苦笑道:“所以今天最赔的还是我?” 王质一愣,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而田青禾无奈的摇摇头,罢了罢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身后是来自王质的轻喝:“师父,晚上记得给我留饭。” 王质回过头去,那老人和赵勾二爷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王质脸色很不好看的盯着老人:“既然这位也是转世之人,为什么之前不点化,他来信安郡都半年了。” 老人还未说话,赵勾二爷便先开口了:“这里面的道道,讲究个顺其自然,我是来信安郡了,但我没有来石室山,而这石室山,才是我的机缘所在。” 王质自然哑口无言,只能换了一个问题:“现在,你要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今后我便自由了吧!” 那老人慢慢摇头:“我要你找的那人,不是此人。” 王质皱眉:“那让这位赵勾二爷帮你找好了,我的本事可没有现在这位二爷的好使。” 老人依然摇头:“这位二爷有他自己的事,你的事便是帮我找到那个人,说到便要做到啊。” “可你连那人的任何消息都不告诉我,我去哪里找?” “遇见了,你自然会知道。” “挺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神秘,何必呢!” 说完,王质便嘟囔着,三步并两步的下山去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1章 齐大磐 确认王质已经走远,两个人的表情也变得肃穆。 忽然,那老人朝着赵勾二爷跪了下去,低声说道:“拜见老祖宗。” 赵勾二爷却不为所动,面色如霜。 良久,赵勾二爷低沉的声音响起:“自开天以来,这世间已经过了无数万年,自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似乎一个人在低语,又似乎是在说给老者听,却丝毫没有想让老者起来的意思:“然而,这人类,便诞生在这清与浊之间,清与浊之间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人类本身便是这样的产物,又如何当得起这世间的主人?”赵勾二爷似乎在愤怒,却又在心痛,“当初我甘为锋锐,于混沌之间扩出这方净土,却依然避免不了带出生命,我理想的神界啊,却因为这世间的污浊而不得安宁。” “如今又是一个纪元了,我们曾经许诺,在世界最需要的时候回来,现在既然我们回来了,那么,这个世界,便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所以,我到要看看,这个世界,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赵勾二爷说完,便信步离去,只剩下原地跪着的老人。 老人微微皱眉,却又无奈的叹气,有个孩子凭空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紧接着是另一个,还有一个,于是老人也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四个孩子围坐在一起,终究会有人打破沉默,于是其中一个小孩奶里奶气的开口:“他们大人物的事,我们又何必参与呢?阿珠,不要心软了,人类又如何,不过都是女娲的玩物,现在这玩具不听话了,大人物想收拾掉他们也很正常啊。” 却又有另一个小孩开口:“女娲当初是创造了玩具,但你们也别忘了,是谁给了这玩具智慧,是谁给了这玩具思考的能力?又是谁带领他们走向文明?” 于是,剩下的一个小孩也沉不住气了:“要我说,我们管那么多干嘛,我们本身便不是这世界的人,神界那些看戏的这些年不都低调的很?其实他们谁不眼馋这大世界?奈何那位大佬会回来,所以他们只能自己辟一块地方自己玩,不然人类早就不知道会被毁灭多少次了。” 那位老人幻化成的小孩终于暴起:“够了!你们几个扪心自问,自己心里到底向着谁?还不是因为主人自己也有块自留地?我们是可以看戏,但我们除了看戏还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还叫什么神仙!” 于是四个人都安静下来,终于还是有个心思活泛的人开口:“要不?我们问问主人的意思?” 此话一出,却招来了其余三人一致的吃人目光,于是那个小孩便蔫了下来,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看着?” 终于,还是老人幻化成的小孩开了口:“那就要看那位是怎么想的了,斧子再锋锐,却也得看那位愿意挥向哪里。” 山风逐渐大了些,吹散了四个孩子脸上的阴云,于是有人低声说道:“老老实实干活吧,阿珠,那盘棋该谁走了?我怎么记不清了?” “笨死了,还神仙呢!” “到底是多少吗?” “,走,回去数吧。” “切!” 信安郡的最新情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向京城,赵勾二爷的回复已经摆在了赵乾凉的桌子上:是,也不是。 赵乾凉准确的从这段话里面提取到了足够的信息,于是他的眼睛再次微眯:“那么,我赵家,如今便先天不败了。” 一丝笑意从他的嘴角浮现,这丝笑意似乎是赵勾的传统,从二爷,到王质,到赵乾凉,都喜欢这个表情,而这个表情的出现则意味着,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信安郡变得风平浪静,倒是有另一件事,被天下之人广为流传,风头正盛! 这件事便是,新任国师齐养神,收徒了! 传言里,那个幸运成为国师弟子的人,叫林大磐,与上一任国师弟子,那个文曲星田青禾不同,这个林大磐天生神力,一只手就能举起一个石碾子,两只手便能将一头牛给扛起来。 最过幸福的还是那林大磐的家人,一户吃不饱饭的闾右雇农,现在的地位也是跟着儿子水涨船高,竟成为了当地数得着的富户,尤其是那林大磐的父亲,三十多岁的老实农民,如今穿上了没穿过的绸褂子,吃上了没吃过的体面席面,还终于硬气了一回,当着夫人的面娶了两房小妾。 人生就是这么喜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因为生了个宝贝儿子,便全家升天。 对于林大磐的父亲来讲,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从此自己的儿子林大磐要改名叫齐大磐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还是自己儿子,这就够了。 不过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却和当事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齐大磐自从被齐养神收为徒弟,便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将一块石头背着,从安徽亳州一直到江西鹰潭,历时将近四个月。 第二件事,便是跟着齐养神进到了龙虎山,将那块一直背着的石头砸在了现任龙虎山掌门的亲传弟子,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的脸上。 那青年鼻青脸肿不消说,若是自此成为脑袋有问题的残废,那龙虎山的掌门不得吐上几口老血? 关于这场天师教南北两派的掌门之间的争端,全天下都想看热闹,毕竟北派现在风头正劲,而南派的天师却青黄不接,天师一派能否自此南北合流?天底下都很关注。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南北合流是不可能的,毕竟终南山刚刚被压下去,北派天师教已经在长江以北没有了对手,如果不是南派天师依旧有三两斤分量,那谁又能制衡北派天师教一家独大? 过分强大的天师教如果没有了不同的声音,自然会影响到国家的安定,因此,北派天师教需要一个敌人,既然终南山不能扛起这面大旗,那他们就只能和南派天师教自己玩了。 那么这场声势浩大的踢馆行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众人各说纷纭,但大家都有一点共识,那就是,齐养神的这个弟子,要出名了!他的名字,叫齐大磐! 大磐者,坚韧不拔,稳如泰山也。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2章 有家了 时间距离齐养神带齐大磐到龙虎山踢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据说,齐养神不知与当代天师谈了什么,便将齐大磐留在了龙虎山,而自己,则再次无影无踪。 于是,这唯一寻的到踪迹的齐大磐便成了五斗米教的风云人物,被他一石头砸懵圈的龙虎山天师亲传弟子张秉,则灰头土脸的跑去了云锦深处闭关。 看似张秉是实力不济,但如果真的把龙虎山天师派的天师亲传弟子当成那银枪蜡烛头,便是真的傻子。 而为什么南北两派要给这齐大磐造势?又为什么把齐大磐放在龙虎山?谁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明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实际上算盘打的一个比一个响。 留在龙虎山的齐大磐只做一件差事,那就是站在上清宫的门口,像泥胎一样接受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的敬仰。 对于这种看猴似的目光,当事人齐大磐却不为所动,该扫地扫地,该打坐打坐,该练拳练拳,一板一眼,这些行为落在那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齐大磐吸引过来的人面前,自然是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你就给我看你扫地打坐?回去我该怎么吹嘘你一碾子砸向天师传人的风采呢? 于是齐大磐每天在观众的强烈不满之下,便加了一项额外的必修课,每天上午和下午,各刷一刻钟的石碾子。 时间一长,那石碾子都被齐大磐磨的油亮油亮的,甚至有倒腾古董的还偷偷问龙虎山的小道士,说那块石碾子卖不卖?盘的成色已经差不多了,包浆均匀,值个好价钱。 碾子被耍的虎虎生风,但龙虎山道士却心里意见大的很,那每一声破空的呼啸与围观群众的喝彩,都让龙虎山道士们觉得,这一碾子砸在了他们的胸口上。 可那小子是北派天师传人,当代国师弟子,龙虎山道士们只能牙往肚里咽,却谁也没有个好脸色给齐大磐。 于是天天有人跑到张秉的面前抱怨,嫌他当时没拿出天师传人该有的本事来,但张秉也不为所动,他只能好生安慰感觉憋屈的师弟们,用自己春风一般的风采告诉他们,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道家修的,便是这淡然的心态,你们眼里若是连这点羞辱都容不下,哪里还有地方放那浩瀚深邃的大道呢? 好在大家都很吃张秉这一套,于是也就任由那齐大磐自个折腾了。 张秉真的不在意吗? 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谁甘愿在人之下?谁又能真正唾面自干? 但张秉忍住了。 张秉知道,自己虽然被砸了一碾子,但却砸出来了一份辉煌的前程与龙虎山百年的兴盛。 他知道,南北天师之所以要演上这么一出,其一是要给齐大磐造势,至于为什么给齐大磐造势,那便不可描述了,张秉有着自己的猜测,那猜测离不开八个字: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其二,是告诉朝廷一个讯息,我道家南北两派的争端已经全面升级,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天下不是国师一脉一家独大。 其三,便是准备雪藏自己,张秉一向低调,可是出生时带着万兽来朝的异象,短短二十年便通透《玉皇经》,现在实力排在龙虎山三甲,这样的恐怖实力和背景自然引得正一派的高层畏惧,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张秉,很可能,是上面某位大人物的托世! 可惜张秉出现的时间与谶语出现的时间不匹,不然,张秉便是那铁定的谶语之人。 这样的人物诞生到龙虎山,自然是道家的宝贝疙瘩,现在出来一个可以顶缸的齐大磐,张秉自然要藏起来,一明一暗方是道家长兴不衰的根本。 但上苍同时降下两个不世大才,究竟意图何在? 道家南北两派的头脑仔细的讨论,更有精通斗数的茅山老道倾力占卜,得到的却是一个比起‘人祖托世,乾坤新开’更不可琢磨的结果:入盘为棋,重演阴阳。 这句谶语意味着什么? 茅山道士测出来之后便昏迷过去,醒来时候也讳莫如深,不敢再说一个字。 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些猜测,联系前后两句谶语,似乎,这浩浩荡荡的稳定国祚,自此,要变天了? 可深知皇权更迭内幕的道人们知道,这一切,明明已经过去了。 但现在看来,可能又有新的变化? 于是大家都忙碌起来,准备做些什么,虽然还不知道未来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但未雨绸缪的活儿龙虎山南北天师们都早已习惯。 于是,又一次高层涌动在低调的进行着,天下依旧太平,百姓们仍然过着自己的日子,谁也不曾察觉什么。 于是,故事又回到信安郡。 赵勾二爷在第二天便搬走了,田青禾一家的日子似乎如常,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田青禾不再习武,那把用了十八年的剑,由王品道当初传给他,而他现在又传给了田洛阳。 田洛阳也不再追着田青禾学习《大道经》,事实上,他也并不想学,上次被田青禾发现自己偷着练习所谓的《大道经》拳法,只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与赵勾二爷的初次较量留下了内伤,这伤痕无法解释,所以只能伪装成是强行练功所导致的,好给田青禾一个交代。 自觉醒记忆之后,王质便自然而然的将上辈子的无名心法又练了起来,现在虽然没有回到上辈子的巅峰,但第二次走同一条路对于一个优秀的赵勾碟子简直轻松如喝水,于是他如今的实力,哪怕是真正的赵勾金碟也得掂量掂量,赵勾二爷便是很好的例子。 不过可以说是幸运?赵勾二爷觉醒了某种记忆,所以他现在不会想着来挑战自己这个曾经的大爷,而赵勾的三爷只能挑战二爷,却无法越过二爷来挑战自己,所以,王质轻轻一笑,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一家人的日子如常,读书和练功,谁也不曾落下,只是谁都能感受到,田青禾与田洛阳之间存在某种默契的关系,两个人不再无话不说,却也尽量不去触怒对方。 田巧云与田夫人看在眼里,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毕竟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有些怪异,却也说的过去? 终于还是有一天,田巧云忍不住了,她私底下悄悄的问田洛阳,你和阿爹究竟怎么了? 田洛阳似乎在半开玩笑,又似乎在说着不容怀疑的答案:“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田巧云听得想吐,拎住田洛阳的耳朵便是一通乱揍。 王质表面求饶,心底却很享受,两个孩子的玩闹声越传越大,田夫人的河东狮吼功响起,于是两个人偷偷捂着嘴,傻傻的相互笑着,还偷偷的挠着对方的痒痒。 王质心里不禁叹道,是了,自己之所以和田青禾摊牌之后依旧留在这里,不就是因为这种自己两辈子都没有过的,亲人和家的感觉吗?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3章 静夜思 冰冷的玉床,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股又一股的热流,胸口温暖,那是血,流不尽,擦不去,抬起头,白胡子老头七窍流血,但目光却很清澈,荒诞的画面。 身上的燥热再一次让王质醒来,却发现还是半夜。 于是王质睁着眼,看着房顶,听着远处蛙啼,也不知这些青蛙哪里来的精神,没日没夜的叫着,知了再吵晚上也不加班啊! 关于那个梦,原先的王质不懂,而现在的他又怎么会不懂? 那个老人,应该就是王品道吧! 难怪这具身体如此强健,却原来在那王品道进宫之前,便强行用自己一成功力,给这副身体洗髓灌顶。 王质自行感受着这缓缓流淌的身体里面的热流,凭借着上辈子对于人体经络的理解,他深刻的明白,这热流自主的循环轨迹,便是那传说中的《大道经》吧。 因为这种气息,与屋外的田青禾的气息,是一致的。 所以自己再去讨要田青禾的《大道经》,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自己体内已经有了一份现成的内力,而以自己的两辈子的智慧,推导出终南山一系奉若瑰宝的道家典藏,并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自己从恢复记忆的那天起,便重新修习了赵家的无名心法,这《大道经》,不学也罢,毕竟两者是同一档次的功法,而自己在无名心法上的造诣,对其的熟悉,远超《大道经》,舍近求远的事,自己并不喜欢。 王质忽然想起了王品道,那个只见寥寥几面,却感受到其无穷智慧的老人,他真的死了? 王质心里有一丝荒诞的感觉,根据他的直觉,那个老人的强大,十个前世的自己也不是对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杀死王品道的人? 有太多的疑问埋在王质的心里,可能够给他这个答案的人,却已经死了,这令王质很难相信,这一切,终究是要调查清楚的,王质暗暗想道,但现在还不合适,自己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想要搞清楚,只能自取其辱。 不过,就算自己不去调查,真相就无法重现了吗? 王质自然是不信的,王品道布置了那么多后手,只是为了保住自己,而谁想得到自己呢? 自然是王品道的敌人,而他的敌人,又是谁? 出于谁获利谁有动机的原则,王品道的敌人,自然只能是齐赵两家,再准确一点,那便是齐家。 为什么齐家想要得到自己?王质的眼睛变得明亮,他口中喃喃道:“自己是托世没有错,可谁又是那人祖?” 眉头渐渐拧成疙瘩,王质联想到那个被觉醒的赵勾二爷,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难道,这转世之人,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王质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似乎参与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里面。 那么,就来吧,既然活着,总得做点什么,就看看,这些比自己晚一个世纪的晚辈们,现在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清晨的洛阳城还不甚喧嚣,慵懒的城市气息透露这这里的繁华与安逸,千年的和平已经造就了数十代人固定的生活模式。每个人都厌烦了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并且乐此不疲的寻找着生活的乐趣。 奈何已经完善的政治经济体质限制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更多的想法。 反抗精神是人类血液深处的种子,扎根于不公平的社会体制之下,当体制与人们的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状态,反抗便开始了。 大晋朝能延续千年,最主要的问题便是他们找到了解决体制与社会矛盾的关系,那便是,战争。 解决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便是在内部矛盾激化的时候开始一场战争,这是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手段。 于是会有一个远方的蕃国无辜而又无奈的成为大晋铁骑征伐的对象,而深入人心的一致对外的爱国教育,便会让所有反抗的声音变得噤声,之后便是萝卜加大棒的政策,这套把戏大晋国的权力层玩了一千年,屡试不爽。 感谢昭烈帝司马昭,他持续五年的夷州平叛,帮助大晋朝这个癌症患者一次性切除掉了绝大部分病灶,却也带来了一种危机,民生和政治总得有一个妥协。 所以国家改元之年起,大晋朝三年不交税,连皇帝司马仁都亲自在洛阳城外开辟出了一块自留地,自立更生的口号喊遍全国,连皇帝都如此,还有谁是不满意的呢? 大晋朝是一个重农抑商的国家,商人之税十倍于农,于是乎,农民们便老老实实的将毕生精力奉献给他们亲爱的土地,一辈子不曾离开家乡的人比比皆是。 但这并不说明国家看不到商业的重要性,相反,对于商业,大晋朝拥有着他独特而持续改进的构想。 这维持一个国家活力的商业,最后落在了知识分子的身上。 大晋朝对教育事业的投入,千年第一,连军事,都不及教育重视。 每十个村子便有一个学堂,学习成绩得乙者,可包衣着食宿,不得乙者,也可免费听课,但需要自己负担食宿,书本一人一套,损坏或者丢失皆处重刑。 凡健全者,有不上学者,斩之,三次考试不得乙者,斩之,学业未完而从业者,斩之。 在大晋朝,需要砍头的罪行很少,寥寥十项,关于教育,便占了三项。 如此教育催生出来的,是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忠君思想的具有内心信仰的人才。 他们被广泛填充在吏治和金融,科学,制造,军工等等行业,是国家建设中质量最过硬的砖瓦。 其中特定一部分人通过考核录用经商,代表国家活动地区经济。 这部分人为四大家族和皇室打工,皇室真正得到的财富,也仅仅和四大家族中的每一家相当而已。 因此这种关系到自身利益的行业,四大家族无比上心,也就保证了商业的繁荣。 这是一个稳定而腐朽的体制,暴露出来的问题并不比任何一任皇朝要少,但因为其自身高质量的教育水平以及顽强的延展性倔强的存在着,关系错综复杂却紧密连接,像一个紧箍,箍着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于是有朱门酒肉,也有路边骸骨,好在每一个生存在这土地上的人都有传承自祖先的法则,严格遵守便能活下去,异想天开的,有成功者,但绝大多数变成了路边孤魂。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4章 汝知罪 有一个黑瘦的小光头,跟在一个赤脚行走的老人身后,慢慢的走进了洛阳城。 老人面色黝黑,穿着一身破旧的袈裟,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手里盘着一串骨珠,腰间别着一个水囊。 他走的很慢,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什么,却没有人能听得清,不过应该是佛经吧。 他垂着眼睑,行动缓慢,腰背轻驼,虔诚的转动着佛珠,仿佛再也没其它的事能让他分心。 小光头手里端着一个乌黑的钵盂,紧紧的跟在老人的后面,双目无神而严肃,与年龄不符的表情徒添神秘。 走到一家粥棚前,小光头很自觉的走上前去,无神的目光里透露出一丝虔诚,缓缓的朝着粥棚主人弯腰施礼,然后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钵盂。 粥棚主人忙着张罗生意,哪里顾得上管他,于是小光头耐心的站定,等待着粥棚主人闲暇。 当他讨到了馒头与清粥,那老人已经走的很远了。 不过并不重要,小光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吃完后向着粥铺主人再次施礼,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追赶。 没有给老人带回去一点吃的的意思。 粥棚主人看在眼里,却又摇了摇头,一旁看热闹的人也说道:“看看,这年头,连和尚都自个管自个了。” 小光头却置若罔闻,赶到老人的身后,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双目再次变得空洞无神,表情也再次严肃。 而那老人却好像不知道身后的小光头离开过,依旧口中低声而有节奏的呢喃,慢慢悠悠的赤脚踱步,沉默而肃穆。 白马寺,一个流传了千年的寺院。或许不止千年,不过也没有人在乎。 生长在这里的人知道,这座寺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久远到大晋朝定都洛阳时,便已经在当时的洛阳本地人那里得知,这座寺很久以前就有了。 不过,再久远的寺庙又有什么用呢?大晋以来,道教绝贯天下,佛教虽然没有沦为异端,却也几乎绝迹。 没有政府支持,而大晋朝的教育与民生一向做的不错,佛教的市场,基本打不开。 不过,任何经历的起时间考验的东西,都有他存在的道理。 尤其是宗教,大晋百姓的日子虽然不是水深火热,却也有太多的人不满足于当下,所以需要宗教,而那些需要宗教却又因为一些原因厌恶或者不能选择道教的人,便成为了佛教的信徒。 从佛教教众的组成人员比例上看,底层民众居然只占不到一成,真正支持佛教留存到今天的,恰恰是那些经历忠君教育却又抑郁不得志的,脱离底层民众,却又高不成低不就的冗才。 由于重视教育,因此经历一千多年教育洗礼的大晋朝,早已有了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 涌现出来的优秀人才也数不胜数,但谁也不能保证人尽其用,尤其是那些眼高手低之辈。 因此,抑郁不得志的现象,在大晋朝已经太过普遍。 而道教在大晋朝的显赫地位更是让道士成为了一份光荣的职业,因此便不缺人去争夺。 有香饽饽,就有冷板凳。 那些自喻坐在冷板凳上的人,心里需要一个依靠,因此佛教便拥有了市场。 只是,这个市场并不是足够体面,因此也就不为人所关注。 譬如这白马寺,存在了超过一千余年的文化名邸,还位于寸土寸金的皇城之内,却始终无法与龙虎山一争高低。 门前冷落,却不代表没有人会来。 这一天,洛阳白马寺便迎来了他的客人,或者说,他的主人。 寺里的老僧们记得,本寺方丈曾于三十年前远行,要一路苦行,西向极乐世界,求证佛法。 三十年能发生什么? 可能一切都不会变,也可能沧海桑田,未来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当时年龄已经四十六岁的方丈可谓是正值盛年,他毅然决然的出发了,从此一走三十年,再无音讯。 然而今天,他回来了。 只是,还有人记得他吗? 寺院依旧如离开时一样破旧,推开门,却已经是新人换旧人。 曾经的孩提已经年至不惑,曾经将近知天命年龄的方丈如今回来了,却已经是一个古稀老人。 于是一群老僧被惊动,纷纷聚到了古稀老人身前。 双方交换了身份信息,终于确定还是那个人,安下心来却又感慨不已,来去三十年,多少人已经沦为黄土,又有多少人抑郁不得志而死。 中土佛法已无路,天竺之远又令人生畏,佛教的未来在哪里? 一群老僧泣不成声却又连声罪过。 众人皆期盼着,归来的老者将给死气沉沉的白马寺带来新的变化。 但在最后的关头却又失望不已。 却原来,天竺佛法也已经有了他自己变化,时隔千年,求理求真的人前赴后继,却因为两地的差异而造就了不同的问题,走遍天竺,老者也依旧没有找到好的办法。 难道,佛法就永远这样蒙尘吗? 众人恍惚,深感前路的黑暗。 “不,凡间虽已无路,但天上肯定有,佛祖舍身,亲自来点化这世间黎民了。”老人缓缓说出这句话,却转过身去,面朝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光头,恭敬的拜了下去。 小光头恭敬的受了他这一拜,却一句话都不说,他双手合十,面朝东方,眼睛不知看向何处,身后却顿时金光闪闪,整个人都变得金黄起来。 于是殿内的人都跪了下去,于是气氛变得如同小光头的脸一样严肃。 一个稚嫩却又威严的声音在大厅之内响起,久久回荡:若人成就四法,能除业障永得清净。云何为四,一者,不起邪心正念成就;二者,于甚深理不生诽谤;三者,于初行菩萨起一切智心;四者,于诸众生起慈无量。 声音在这一顿,跪伏在地的诸位僧人脑海中皆嗡嗡作响,感觉一扇新的大门正朝着他们打开。 紧接着,另一段更加深刻的经文响起: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平时那些晦涩难懂的佛经,这一刻像是一篇白话文,那稚嫩的声音舌灿莲花,令每一个聆听到他声音的的人都感觉自己对于那经文有了新的更加深刻的认识,有陶醉其中着,竟已入定。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殿内金光也随着那稚嫩嗓音一次次的回响亮到极致,于是,所有僧人都凝神屏息,沉默自省。 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钟声,每一钟都像敲在诸人的心间,那个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汝等,知罪? 无人回应,却又似乎每个人都在回应,仔细看去,每个跪在地上的僧人,不论年龄,都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5章 不简单 佛祖转世! 这道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劈醒了京城中的各方势力。 佛教虽然已经在大晋朝没落已久,却依然顽强的存在着,这本身便是一种强大。 佛祖转世,就在白马寺中,佛教突然传出的消息便在京城数量最多的冗才中弥漫开来,很快便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为此,已经断了数年香火的白马寺竟然也开始有了香客,而且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香客的数量竟然也越来越多,短短一个月,白马寺似乎已经成为了第二个邙山。 其中缘由是什么呢? 在白马寺众人看来,自然是佛祖降世,驱散了世间愚昧,众人的宿慧指引着他们前来白马寺。 但真的是这样吗? 不由得人不信,真的是这样的,因为白马寺的门槛都已经换了两次。 香客们络绎不绝,甚至都排到了洛河的边上。 这种声势浩大的民间行为自然第一时间震动了皇城上下。 启元皇帝司马仁了解到这件事,竟也来了兴趣,约定在农历六月初的某天,请这位佛祖进宫谈谈佛法。 消息一出,京城哗然,皇帝亲自请佛教之人进宫,可不是一件小事,很有可能的,便是皇帝准备给如日中天的龙虎山天师们树立一个新的敌人。 道教一家独大的局面,就此可能有所改变? 有聪明的人联想到十年前那句谶语,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这转世的佛祖,是不是那谶语之人? 虽然到今天为止,一碾子砸出赫赫威名的齐大磐已经是公认的托世,但这所谓佛祖的出现,是否会让那句谶语有一个新的解释? 众说纷纭之际,皇帝邀请那佛祖进宫的日子已经来了。 关于这次请那所谓佛祖入宫,六部与言官都递上了奏本,大体上的意思是,那佛祖也不知何方歹人,万一冒失进宫,对陛下不利,那我们百官就将是大晋朝的罪人。 皇帝左右权衡,认为有一定道理,于是便将与佛祖的面谈改成了让佛道进行一场辩论,自己乖乖作个观众。 意思就是让佛祖和自己的见面变成一次三方会谈,让道家大才们与之掰掰手腕,看看究竟是佛教更厉害,还是道教更厉害些。 这样,有了道教大才护驾,就算那佛祖真的是歹人,也无须担心。 而且满足了自己对于这传的神乎其神的转世佛祖的好奇心。 最重要的是,通过对佛祖的召见,看看其是否真的是有本事,如果真的有,那么借他们之手敲打一下处于巅峰的,没有了对手的龙虎山,也不是件坏事。 王品道走了,于是这盘棋的平衡被打破,现在需要填一个新的棋子进来,这所谓佛祖恰逢其会,便给他一个机会。 司马仁打着这一石三鸟之计,自己也感觉还算满意,于是也对接下来的这次宫内斗法充满了期待。 因此,这消沉千年的佛教,便因为这小光头的到来,重新发散出属于他的光辉。 对于这一切的改变,所有的白马寺僧人都激动不已,那位年仅九岁的小光头,已经成为了白马寺的荣耀,或者说精神崇拜,所有的白马寺僧人都以那小光头为荣,常常半夜里激动的醒来,又满怀笑意的睡去。 而作为这一切事件的源头,白马寺的小光头却似乎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每天重复着讲经,打坐,入定,吃斋的日子,平凡而充实。 于是日子很快便来到了那一天,启元元年的六月十八日。 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年前的今天,先帝驾崩,举国同丧。 作为先帝的忌日,今天宫里宫外不得开展一切娱乐活动。 这倒是给喊着自立更生口号的皇帝省了不少钱,真正做到了一切从简。 招待那转世佛祖的,便是清茶一盏,点心数颗,简直可以说是寒酸。 佛祖到来之前,已经有道教中人聚于大内,为先帝做法事,敬请各路鬼神。 主持这法事的,也是今天那转世佛祖的对手,据说是正一派除了齐养神之外,最厉害的人物。 齐养神的水准司马仁是知道的,能够力敌王品道的道家巨擎,正一北派百年不出的奇才。 仅仅差他一头,道教内部公认的第二,自然也不会简单,因为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而现在这里却有一位道家公认的老二,能做到这一步,这位道家高人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道教是怎么了?一个没落的佛教便让他出动了这样一位道教巨擎? 从正一派的应对中,启元皇帝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于是心底更加期待。 双方入场,正一派巨擎与那小光头见面,仅隔着不足五米的距离,面对面而坐,开始了论道。 今天的比试有三场,文试,武试和法试。 文试便是就一个命题开始讨论,最终立意更加高深全面的胜。 武试,则是双方在文试的同时开始屏息,谁若先换气,谁便输。 法试则要难上一些,要司马仁当面出题,双方临场发挥,最后决出胜负。 启元皇帝以及满朝文武这才第一次见到这转世的佛祖,着实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黑瘦的身材,稚气未脱的神态,无神略显呆滞的目光,启元皇帝略微有些失望,这样的一个小孩,便成了转世的佛祖? 想到这些,启元皇帝有些后悔之前的草率,是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转世,不过是为了传教而愚昧百姓的手段而已。 而自己这个皇帝,竟然还当真了,想到这里,司马仁的脸顿时黑了起来,如果这个小光头真的没什么本事,那么这佛教,也是时候踢出京城了。 却在这时,那小光头无神的双眸冷冷的扫向了皇帝! 普天之下,哪里有人敢和皇帝对视? 在皇帝面前抬头,便是大不敬! 好在众人都低着脑袋,除了站在皇帝身后的太监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就当太监们正想发作时,却被皇帝司马仁制止住了。 司马仁从那双无神的眸子里,看到了漠然,看到了慈悲,看到了深邃,看到了一方极乐世界! 司马仁在原地怔住,似乎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回过神却发现,仅仅是过了一瞬。 身后太监刚想喊出大胆两个字,却已经被回过神的司马仁制止。 仅仅一个对视,司马仁便打破了自己对那小光头的第一印象,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似乎真的具有某种魔力? 脑海里浮现着那双眸子带来的震撼,司马仁逐渐的相信了,这个小光头,不简单!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6章 是真的 由于这场辩论的地点在大内,因此参与的人数有限,佛教方面出席两人,那位带回来转世佛祖的老方丈,以及转世佛祖本人。 道教则要多上一些,除了代表正一教的那位天下第二,还有两个负责帮助完成法事的道盟长老,每一个都是道教北派的显赫人物,权柄极重。 至于他们身后,还站着四个青年一代的道教英才,济济一堂,显得那一老一少的组合略微寒酸。 不多不少,正好七人的布置,饱含深意,七,一向是个神奇的数字,联系到道教,则首先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那赫赫有名的北斗七星阵。 此阵法与赵勾十绝罗天阵并称以弱博强的最强阵法。 论威力还是那十绝罗天阵更胜一筹,但北斗七星阵胜在变化和人员精简,一向是大道教当仁不让的第一阵。 这也是启元皇帝敢于让那转世佛祖进宫的底气之一。 有这七子在手,自己的安全若再没有保障,这皇宫也许就早就不姓司马了。 更何况,在接见这位转世佛祖的明堂内外,更是潜伏着赵勾十位隐姓埋名的翡翠碟子,一明一暗的两重保护,平添启元皇帝的安全感。 闲话暂不多说,正题开始。 时间到了未时又半个时辰,吉时已到,皇帝宣布,比试开始。 一道明黄色的绸布被掀开,上面是司马仁出的一道题,也是佛道双方的论题:七。 单单一个‘七’字,命题已定,有专门的天官监督,双方按照抓阄的结果决定先后辩论的顺序。 一场大戏,就此拉开帷幕。 大晋朝的风气是开明的,尤其是学术,一代又一代的哲学家就此诞生,他们其中大多数人是道士,因为这个职业自从诞生的那天起便拥有了沟通天地自然的使命。 皇帝乃是天子,如何将天子与世间万物的关系变得协调而合理,是道家千年以来一直的努力。 处理皇权与天地百姓的关系,也是当道教成为国教之后,道教众人毕生奋斗的目标。 一直以来,正一派作为诸多道门学派里,最受皇权喜欢的,自然是因为他们的学术,亲近皇权。 一直以来,正一派的主张都甚得皇帝喜欢,尤其是当下这种国家被一场持续五年的赘战拖到一个并不乐观的境地,休养生息,依法治国,宽刑简政,兼济百家,拱垂而治等等一系列的道教宗旨,都被人们认为是当下社会的救世良方。 这也奠定了道教的地位,更加稳固,以至于已经让启元皇帝感到不安。 于是便有了这个七的命题,七之一字做何解释? 谁能揣摩到司马仁的心思? 作为佛道两派的执牛耳者,自然难不倒他们。 于是,一场龙争虎斗就此开始。 根据抓阄的结果,先出场的是佛教。 对于小光头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消息,文试当中,最忌讳先出手,因为文试不存在一招制敌,先开口固然能给大家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使自己的对手陷入被动。 但却也限制了自己的出手套路,如果起手太过鲜明,便会被对方慢慢玩死,而自己却输个莫名其妙。 因此,这个开头,极难,太轻,伤不到对方,太重,自己就会骑虎难下。 更何况,这命题是临场发挥,考验的是即兴的表演,这也是最能考验一个人是不是有真材实料的办法。 启元皇帝这一手,确实漂亮。 于是,一切麻烦便落在了小光头的肩上,所有人都等着看小光头的笑话,狠狠地羞辱一下这狂妄的佛教中人。 各怀心事的期待中,那黑瘦的小光头,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却只见他双手合十,站起身来对着启元皇帝司马仁弯腰施礼,然后端正的坐在自己的蒲团之上,稚嫩的声音带着庄严和不容置疑的天经地义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了起来。 “七者,圆满也,东,南,西,北,上,下,中间,七者囊括宇宙,故七者,圆满也!”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小光头圆满也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正一派老道便眼前一亮,这小秃驴,似乎真的不简单。 于是,这位老道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徒子徒孙们非要自己出山。 如此巧拙相济,出招无痕的对手,确实不是他们那些年轻人可以对付的,双方的眼界并不在同一高度。 不过也好,自己已经低调多久了?李天材的名号,已经快被这个世界忘记了吧。 想到这里,老道的眼前浮现了那个始终压自己一头的齐养神,是了,有这样强大的师兄,自己再优秀,也只能在角落里站着。 不过,今天,或许自己有机会做些什么?老道安静的听着对面的小光头一字一顿有节奏的论述,心里渐渐活泛起来。 而作为观众的司马仁,听到小光头的立意,不禁心里一震,呵呵,刚开口便是宇宙,便是圆满,看你怎么接着圆! 不过却也对那小光头的讲演带起了兴趣,安安静静的听了下去,一旁的太监们忽而看到皇帝陛下悄悄坐直了身子,作为最了解司马仁的他们知道,皇帝陛下已经真正重视起那个小光头了,想到这里,他们也心底打鼓,这小光头,真的是那转世的佛祖吗? “七者,地火水风空见识,七法也;七者,口,鼻,眼,耳,身,识,意,七观也;七者,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也;七者,释迦出生而行七步,一步越一道,六道踏过,七步超脱也,”说道这里,小光头低下了头,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法号,之后言:“故,宇宙圆满而予七法,七法定而演七观,七观感而生七情,七情皆往而超脱六道,既超脱天地也,又说,修得七层浮屠。” 浮屠两个字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场间诸人似乎亲眼看到了这圆满的大世界,寻找到了完整的成佛之路。 尤其是皇帝司马仁,仿佛亲眼看到那从洪荒而来,最后超脱成佛的佛祖释迦。 一个美好的大世界在他的眼前浮现,那里没有烦恼,皆是智者,每个人都拥有大智慧,那里没有心计,没有这世袭罔替的沉重包袱,司马仁心思恍惚,似乎亲身经历了那一切,更仿佛自己便是从那里而来,神往之情从司马仁的脑海中诞生,面色潮红,司马仁心底顿时激动起来。 待他终于回过神来,发现那小光头已经垂下了眼,默默的转动着手里的骨珠,而坐在他对面的道教老人李天材,已经是满脸的严肃。 司马仁深吸了两口气,他知道,这个转世的佛祖,多半是真的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7章 谁赢呢 小光头已经出招完毕,他对面的李天材心底不禁佩服起来,这小秃驴,短短功夫便将七与佛教内涵联系在一起,让在场诸人明白了他的佛理,更从头到位皆是围着七字打转,句句不离讨论的主题,这样的对手,确实有些难缠了。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接下来啊,李天材暗暗咬牙,却面不改色,等到天官宣布轮到自己发言,李天材深吸了一口气,悠长而清爽的声音在场间响起,却也像是一阵清风拂过诸人面庞,那小光头带来了恍惚也逐渐消失,诸人的目光顿时清明起来。 那李天材面不改色,先接下了小光头的话头,说道:七之一字者,与人,与天地万物,都有关系,小法师说的不错,宇宙有七,曰上下左右中阴阳,以创天地;天地有七,曰金木水火土日月,以生灵长;灵长有七,曰人猿虎鹿熊鸟狐,以闻大道;大道有七,天衍七七四十九,人遁去其一;人亦有七,心,肝,脾,胰,肾,肺,脑,以培元气。 说道这里,李天材停了下来,然后恭敬朝着启元皇帝,虔诚而豪迈的说:“元气在身,则为大丈夫,大丈夫者,格物,致知,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为天下之七,天下有七,万世太平!” 说道这里,李天材甚至激动的站了起来,却丝毫不感觉自己的失态,满腔的豪气点燃了周围的人,更点燃了启元皇帝,司马仁欣慰的看着李天材,不禁鼓掌,嘉奖道:“朕之所欲,正是道长之言也。” 那李天材听到司马仁的夸奖,谦逊的面朝皇帝作揖,口中说道:“陛下心意若此,则我大晋,盼来一位圣君也!” 司马仁听了,佯装训斥道:“忠言逆耳,蜜语伤人,尔等再讲这靡靡之言,通通滚下去!” 李天材感动的落泪,激动而欣慰的看着启元皇帝,恭敬的低下头:“君上如此,我大晋之福,臣下太过激动,有失仪表,望陛下恕罪!” 启元皇帝摆摆手,说道:“坐下吧!” 第一轮的首场比试已经结束,双方都说出了己方对于七的看法,各有千秋,但李天材却略胜一筹。 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一个七字便能联系到国祚兴衰,还好好恭维了一番司马仁,李天材的语言功力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胜利的天平似乎倒向了道教,小光头却并不在意。 对他来说,自从皇帝请他进宫,将佛与道摆到同一高度的时候起,自己就已经赢了,现在的自己,不能想着为了赢得这场比赛,便无所不用其极。 如何让佛教体面的输掉比赛却得到司马仁的重视,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万事皆得一步一步来,现在的佛教不是如日中天的道教的对手,只有在一步步的壮大的过程里,才能让中土的佛教找到属于他自己的路。 自己只能作为一个引路者,不能把他们推着送着摆到那个位置,不然,没有足够的能力,捧的越高,佛教便摔得越惨。 至于佛教教众有没有爬到那个高度的能力呢? 对于自己一手创下的宗教,小光头有着那个信心。 不扯那么远,李天材的表演结束,这第一轮的输赢也似乎有了胜负。 小光头在天官宣布可以继续之后,缓缓开口:“道长所言,十分在理,这一场的讲演,小僧受益匪浅,回去定然好好学习,只可惜我禅教不触及政治,只擅长开化愚昧,引导德行,只得安民,不得国事,这一场,是小僧输了。” 一句话,将胜利拱手送给对方,却给启元皇帝留下了一根扎心的刺。 ‘只得安民,不得国事’,司马仁脸色并不好,是了,大晋朝有四大家族,中原腹地还好些,远到西域两辽,近到江西两湖,那些地方,司马家实际上已经不能控制了,齐,赵,王,李四家已经成为了那些地方真正的主宰者。 赵家好说,司马炎当初便是在赵家的扶持下才打拼出大晋的江山。 而李家,则是跟着司马炎一起出生入死的一门豪阀的家主的家族,为司马炎的崛起提供了最坚实的保障。 这两家开国大族自然动不得,他们也不会危害司马家的利益,因为他们早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紧紧的交错控制着大晋江山,最重要的是,他们从一开始便被打上了司马家家臣的标签,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情,没有人会支持他们。 而把持着大晋军政大权的,除了赵家和李家,便是那终南山道士以及这流传百世的龙虎山。 一个王家,一个赵家,两个的家族,司马仁的切肤之痛。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小光头的一席话,让司马仁回想起自己在帝位争夺时付出的代价。 那无时无刻不恐惧的国师王品道以及现在尾大不掉的龙虎山天师教。 一种莫名的愤怒在司马仁心底蔓延,但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李天材辛辛苦苦拍了半天的马屁,现在被小光头一言化解。 看着默不作声的启元皇帝,小光头虽然没有抬头,心里却知道,自己的话,司马仁听进去了。 另一边的李天材眼睛微眯,他也知道小光头刚刚的话里隐藏的意思,虽然他可以肯定龙虎山不可能对司马仁的江山做出什么不臣之事,但匹夫怀璧,罪其有之。 只要手里握着权利,齐家就不可能从大晋朝的龌龊中摘个干净。 这种事,换成它佛教也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在位的是道教罢了,因此李天材无可奈何也不曾在乎。 但这些在司马仁的耳朵里,却不一样,毕竟他是在皇位争夺里度过了前半生的受害者,深知这些控制朝局的家族的坏处,所以对于小光头,他不由得亲近了一些,对于这佛教的好感也由此上升。 文试结束了,但双方却依旧在坐,毕竟武试的题目早已定下:双方不得换气,看谁坚持的时间长,长的一方赢。 比试在文试开始时便存在,在李天材激动的站起来时达到了巅峰,毕竟大家都知道,一口气里做的事情越多,边说明谁更厉害些。 李天材又是高呼,又是起身,说的话也比小光头要多很多,怎么看,都是他赢定了。 但目前为止,双方都还没有再次吸气,所以胜负并未揭开,究竟会是谁赢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8章 败为胜 由于第二项比试还没有结果,负责主持比赛的天官宣布,先进行第三项。 毕竟法试比起文武二试,对人体气息的消耗更大,谁先在法试之中呼气,谁也就奠定了文武二试的输赢。 明眼人都知道,佛教挑战道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输了理所应当,赢了却就此扬眉吐气。 只要道教答应和他比,那就注定是亏的。 但下令比试的是大晋朝的皇帝,道教架子再大,也不过是大晋朝的国教,而皇帝才是大晋朝的主人。 在大晋这片皇权大于宗教的土地上,宗教总是基于政治的需要而存在着,所以很难和皇权进行对抗,毕竟皇权才是政治权力的拥有者。 家天下的威力若斯,哪怕是龙虎山与终南山加起来,也不可能是其对手。 尤其是当皇帝打算收拾这条有些不受控制的家犬时,家犬想要反抗,也得能挣脱缰绳,但早已把缰绳送给司马家的龙虎山,显然没有反抗的能力,于是,今天,龙虎山必须面对这个小光头,还只能赢,不能输。 输了,垮掉的就是龙虎山的招牌,甚至是道教的招牌。 于是这第三场法试,李天材卯足了劲。 换气对于李天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作为道教内部《大黄庭》修炼圆满最快的记录保持者,李天材在修道这一领域,无人能出其右。 齐养神也不行,之所以齐养神能当这代的天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天材偏科严重,没有卓越的领导才能。 否则单说修道,齐养神也只能跟在李天材身后吃灰。 所以,哪怕是一天不换气,李天材也轻轻松松,而文试表现出来的激动,也不过是李天材的自信之举罢了。 毕竟,只有赢得漂漂亮亮的,才能体现道教的强大。 才能让司马仁发现道教与佛教的差距。 甚至于,这三场比试,道教一场都不能输。 也许,这才是非要让李天材出手的真正原因吧。 也许是深知大黄庭不换气的强大,所以第三场被安排成法试,斗法,对人体的气息消耗是巨大的,李天材能安安静静打坐一天不换气,却也不能使一天道术不换气,如果有人能使一天道术都不换气,那他才是真神仙。 第三轮比试开始了,与文试不同,法试是可以一击制敌,先发制人的。 李天材既想雷霆一击收拾掉小光头,也想省点力气,多让这口气在身体里流转一会。 考虑到小光头在文试中的表现,李天材知道,这个小光头应该是有本事的,可是自己却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有两种可能,一种,小光头不需要换气,第二种,对方的呼吸法也很高深,现在还没有散发丝毫。 不需要换气,意味着,他是真的神仙,呼吸法高深说明不好对付,这两个对于李天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权衡之下,李天材决定要先手制敌,耳畔却传来天官宣布的比赛规则。 顿时,李天材有些傻眼,这第三场法试却并非双方对打,而是比较玄乎的意念移物。 天官规则宣布完毕,有专门的太监搬进来四个箱子,每个箱子约有半立方的大小,一人一个空箱子,一人一满箱银元宝。 却原来那法试的规则是:每人一空一满两个箱子,每次移动一块银锭,谁先把空箱子装满,谁赢。 李天材有些苦笑不得,却也还可以接受这样的规则,意念移物,确实难不倒他这个道教巨擎,但毕竟长时间消耗精神力对气息的消耗只会更大,比起速战速决的战斗,就连李天材也没什么完成的底气了。 不由得,李天材看了一眼对面依旧淡定的小光头,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强压下心神不宁,在三二一的倒计时后,李天材集中精力,开始了这搬砖似的工作。 一块,两块,很流畅,像是常流的细水,银锭仿佛活过来一般,鱼贯而行,进入空箱子。 李天材有些小得意的撇了小光头那边一眼,却顿时瞳孔微缩。 只见那小光头睁开了眼睛,双目中金光盛极,照在那满箱子上,银锭一块一块瞬间凭空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在空箱子里,宛如法术一般。 李天材看着那开挂般的移动速度,回头看看自己那涓涓细流,顿时没有了赢的信心。 李天材的心底是惊讶的,这和尚,真的是什么转世不成? 这份隔空瞬移的能力,可不是简单的精神力操控,他得能准确找到两个箱子之间的空间位置,还得以稳定的速率维持着两个位置传动的,想对变化。 这一点,哪怕是李天材再修习个八十年也学不来! 李天材心中渐渐苦涩,想来这一场,是自己输了。 却见那小光头双眼金光闪闪,那空箱子里的银锭也越来越多,不多时,却是已经快装满整箱。 低沉的议论声早已在明堂上下响起,却原来是李天材身后的龙虎山道士们,小光头宛如神迹的手法令他们早已目瞪口呆,嘴里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作为观众的司马仁正看着那一条鱼贯的银锭长河,心生神往,却被周围的议论声打断了思路,回头看着那小光头的唬人表现,司马仁眼睛都直了,顿时司马仁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块快凭空消失又出现的银锭,白花花的,晃瞎了司马仁的眼睛。 一块,又一块,小光头的空箱子已经快要满了,司马仁回过头去,李天材的空箱子还不到一半。 胜负就此分出吗? 却见那小光头还有一块银锭时,停了下来,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眼中金光逐渐消失,停止了做法,然后平静的对着依旧在努力搬运银锭的李天材说道:我输了。 满堂皆寂,只剩下依旧没有停止的那一条鱼贯的银锭细流,李天材终于是坚持把那一箱银锭装满了空箱子,而小光头那边,有一块银锭,永远的停留在了另一个箱子里。 于是,道教三战三胜,却胜的灰头土脸,满面无光。 于是,佛教三战三败,却败的好似打了胜仗,得到了皇帝司马仁的欣赏与嘉奖。 自此,白马寺成为了真正的第二个邙山,百姓们也第一次有了选择宗教的权利,佛教成功的在洛阳城拥有了一片支持者,天下,就此开始了新的改变。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9章 投宿客 这是启元元年发生的故事,有一个叫王质的托世者在信安县给别人当着养子;有一个叫齐大磐的托世者天天扔着石碾子;有一个小沙弥自称佛祖转世,博得京城满堂彩;有一个赵勾碟子,自此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有一个被齐大磐踩着身体上位的失败者张秉,在云锦深处闭关,百兽朝之,清风徐来。 这一年,是改元的第一年,大赦天下之后,百姓修养生息,四大家族与皇室一起在为持续五年的夷州战场留下的烂摊子买单。 这一年,百姓不用缴税,农业生产热情高涨,商业发展进入低潮,除了必要的盐,铁交易,市面上几乎见不到其它的东西。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已经是启元二年的夏天。 距离王质觉醒已经一年半的光景;齐大磐的碾子也换了第四块,重量从刚开始的五十斤,加到了现在的九十斤;这一年,张秉模仿百兽有感,创出一套强身健体之法,称百兽拟形健体功法,简称:百兽功;这一年赵勾二爷销声匿迹,只有赵乾凉铁青的脸色以及一张此去东海,不得归期的纸条;这一年的小光头依旧很瘦,却变得白皙起来,白马寺是他的战场,佛法传教在这里绽放出新的光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他的信徒。 这些似乎毫无联系的事情被赵勾的主人摆在案头,赵乾凉紧锁眉头,不得要领。 良久,他在纸上写下:王质,八岁,齐大磐,八岁,小沙弥,八岁,张秉,二十二岁 随后他口中喃喃:你们三个,谁是人祖呢? 紧接着,他举起毛笔,在王质的名字上重重的划了一道:“我赵勾的大爷,我爷爷的爷爷的头把尖刀,身份可疑,但,应该不是。” 他的目光紧紧盯在了齐大磐三个字上,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于是低声问道:“齐养神最近在什么地方。” 黑暗中不知哪里跑出来一个带着面具的碟子:“回报大人,预计今天就到信安郡的地界上了。”说完,便又退了回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赵乾凉显然是习惯了碟子们的神出鬼没,转过身去,那里是一副大晋国的地图,赵乾凉看着信安郡的方向,皱眉道:“这老东西,鼻子够灵的。” 信安郡,石室山,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在黄昏时刻进了城,叩响了田青禾家的大门。 田青禾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将老人请进了院子。 田夫人应声走了出来,却得知是个投宿的路人,于是又返身回去,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 一边则招呼着正在读书的田洛阳,喊他收拾一下屋子,今晚他和那老人一起睡。 王质轻声答应,收拾好了房间,便走到了正在下棋的田青禾与老人面前。 放下了两盏清茶,一杯给了田青禾,另一杯却自己一饮而尽。 然后对着正在准备落子的老人说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他不知道的是,老人进门的第一时间,田青禾也说过同样的话,但老人却清爽的笑道:“我就是个投宿的老人,什么都不会做的。” 田青禾不为所动之时,老人却一把抓住了田青禾的手,一股暖流沿着老人的手进入田青禾的身体,那被赵勾二爷给打碎的天人合一的境界,竟然又不动声色的变了回来。 一瞬间,田青禾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所以,他把老人带进了院子。 老人却主动要求要和田青禾下棋。 两个人相视无言,直到田洛阳的出现,打破了空气的宁静。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王质的声音稚嫩,却坚定。 老人却淡定的将那枚棋子敲在了棋盘上,捋了捋胡须,并不说话。 田青禾适时发声,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苦涩:“这位,是现在的国师。” 王质的双眼瞬间瞳孔竖立,他微微的挑眉,带有一丝轻佻的笑道:“呦,尊驾到此,蓬荜生辉啊!” 紧接着他沉下脸,看着老人:“来此有何贵干啊!若是找那句谶语的答案,我就在这里了。” 声音坚定,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旁的田青禾却很是震动,他知道,王质之所以表现的这么直接,是在保护田家一口人。 两个人已经冷战了一年的光景,但终究,王质心里是有这个家的,他依旧是那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孤儿啊! 田青禾心底一热,脸上却火辣辣的,自己作为王品道的弟子,现在杀死他的仇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什么也不敢做。甚至还不如这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孩子。 羞愧与难以启齿的复杂情感焦灼着田青禾的心,于是他保持着沉默,却时刻准备着做那挡车的螳臂,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齐养神等待着田青禾落子,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下棋的心思,只能苦笑一声,然后看着王质,仔细打量着他。 齐养神略微有些感慨道:“说起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 王质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 于是齐养神自顾自的笑笑,自嘲般的化解了无人搭话的尴尬,继续说道:“不要对我有那么大的意见,如果品道兄他不想死,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收拾不了他。” 然后齐养神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他确实很成功啊,人虽已逝,却换来了一个甘愿埋没才华也要保证所托之人安全的田青禾,还有你这个被他养大的孩子的忠心。” 对于自己和田青禾是怎么认识的,王质自然比齐养神要清楚很多,于是他看着齐养神的表情越来越嘲讽。 于是他挑挑眉,示意齐养神继续说下去。 齐养神倒也给他面子,沉吟一声,道:“你可能觉得我说的很没有道理,毕竟,你是在丽景门下被田青禾捡到的,但我却敢保证,这是王品道的安排。” 仿佛知道王质心里在想什么,齐养神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说道:“要是说起把弄人心,我不如他。所以我很佩服他。” 王质听到这里,终于是将信将疑。于是果断的转移话题:“你的来意。” 齐养神不含糊,飞快的回答:“看一看你。” “为什么。” “好奇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不是已经在龙虎山有了个玩碾子的齐大磐?” “哈哈,消息传到这里了都?不错,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抱歉,我也不是。” “不,你是。” “我是赵勾失踪一百四十一年的金牌碟子,赵质。”王质眯眼,看着面前的齐养神,略带嘲讽的说:“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齐养神的表情终于没有那么淡然了,他闭目推算,惊讶的睁开了眼睛,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站起身来,对着田青禾作揖道:“告辞。”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0章 可以的 齐养神话音刚落,里屋却传来了田夫人的吆喝声:“饭好了,快把客人请进来。” 田青禾回头朝屋里喊到:“好嘞,这就回去了。”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王质,又看了一眼齐养神:“来者是客,国师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齐养神捋了捋胡须,哈哈笑着,连声说道:“好好好,那就搅扰了。” 王质铁青着脸,却也配合着起身,将老人扶起,一手抵住齐养神的,腰腹之间。 齐养神丝毫无防备,王质也毫无动作,两个人就这样,亲热的走进了厅堂。 进屋先吃茶,齐养神接过王质递过来的半杯茶,心照不宣的将一口鲜血吐进茶杯,又一饮而尽,耳畔传来王质低不可闻的声音:“国师得罪了,今晚只能先封住你的内力,也好让我们这一大家子睡个安稳觉。” 齐养神自然是一副好好老人的表现,于是和和气气的吃了一顿饭,洗漱完毕,之后便与王质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两个人聊了些什么,不为人所知,但国师留宿田青禾家一晚的情报,却被赵勾第一时间送往京城,赵乾凉又别有用心的将这一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说田青禾害死他师父王品道,巴结齐养神的;也有说齐养神看上田青禾养子,想收为徒弟的;甚至还有人认为田青禾一夜武功大进,齐养神来招安的 不管如何,这一消息对于田青禾来说,结果是好的,新旧两代国师皆相中了他田青禾。 于是这信安郡主簿,田青禾估计是做不了几天了,回京怕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消息再次传到田青禾耳朵里,这位爷已经彻底看开了,是年九月,回京任职的调令已经下来,田青禾反而不想走了。 官场里的道道他已经不想去虚与委蛇,地地道道的为一方百姓做点好事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齐养神走了之后,田青禾与王质的关系也仿佛回到了过去,该下棋下棋,该打打,该骂骂,王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田夫人看着和好如初的父子俩,还有那个逐渐出落的女儿,心情甚是欣慰,感觉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好啊! 但孩子会长大,有聚散就有离别。 又是一年半,田青禾三年的任期到了,上面的调令实在推不掉,于是一家人又要搬家了,这一次,是回京城。 我们的田状元由于在任期间得到了甲等上的考评,回京之后即将升任翰林院侍讲,负责《东南志》一书的编译工作。 著书是一件荣耀的事,也是田青禾的梦想,但是考中进士的,没有不想进翰林院的。 更何况还是直接升任侍讲? 县官变京官,还是连升三级,从七品变正六品,真的是鲤鱼跃龙门。 于是便有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的,挖苦嘲讽这个欺师灭祖的田青禾,但早已经历这么多风浪的田青禾已经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目光,做自己想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一回到京城,田青禾便将身投入到那令他热爱的著书事业中去,甚至连家门都没回。 而田夫人则在进京的第一时间,被礼部尚书赵乾福夫人的贴身侍女芝兰带到了一处宅子外。 赫然是田夫人离京前变卖掉的那套屋子 。 田夫人推辞不能接受,却被那见惯了大场面的芝兰姐姐三言两语败下阵来,脚里踩棉花似的走进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看着熟悉的地方依旧如故,激动的田夫人只剩下那句呢喃:都没变啊,都还在啊!不断的重复。 将一切交代妥当,那礼部尚书夫人派来的侍女便不再搅扰,留下一脸激动的田夫人三人,回去复命去了。 糊里糊涂的,田夫人就在京城安了家,待下班的田青禾回来,在田青禾好生安慰,再三保证之下,她才放下了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于是才肯相信,自己又是这套屋子的主人了。 就这,在当天晚饭时,田夫人还问道:他爹,这屋子真不是你贪污受贿来的? 田青禾满脸笑容的耐心解释:夫人吶,这屋子真的是我买的,一共是三百五十两,钱是赵大人借我的,我们每年还给赵大人一百两就行了。 田夫人这才安下心,却依旧激动不已,筷子抓反了,饭吃到一半才发现,于是满堂哄笑,田巧云和田洛阳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屋子里,好不热闹。 这一年是启元三年,三年大赦天下,百废俱兴,人民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战争之前的色彩,能买到的商品除了盐铁,已经有了布,调料,果蔬,甚至报刊。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开始,人们的愿望也终于不再是吃饱饭,而是更广泛的精神需求。 这一年,田青禾三十九岁,他的女儿田巧云,也终于十五岁了! 十五岁,女子及笄,自此,就可以婚嫁了。 而此时的王质,也已经十一岁,比起原先黑瘦的他,现在他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 他的学业自然不用田青禾操心,过目不忘加上两辈子的记忆,在知识这条路上,田青禾也不敢在他的面前自称老师。 于是田巧云的课业,也大都是田洛阳教授的。 于是便是那个俗套的故事: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田巧云是何时喜欢上自己的呢? 王质并不清楚,女子早熟,大约是自己在课业上提出疑问而田青禾不能解的时候开始的吧。 又或者从自己教授她课业开始? 不过这种不断发酵的暧昧确实是存在的,这一点,王质并无法否认。 自己这辈子只是个孩子,但可惜自己上辈子不是,不仅不是,还因为自己是碟子的缘故,没有萌动过那巫山之心。 但这辈子不一样了,自己不再是那个沾满鲜血的赵勾碟子,自己是完全自由的,有一个把自己当亲儿子的田夫人,把自己当亲弟弟的田巧云,还有一个亦父亦友的田青禾。 王质可以毫不客气的对着世界大声呼喊,因为他是自由的,并且一直自由下去。 因此那些上辈子曾经被扼杀在萌芽的憧憬,是不是可以在这辈子实现? 王质感觉,是可以的。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1章 都走了 但田巧云真的合适吗? 王质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对待田巧云的感觉,亲切却没有怦然心动,似亲人胜似爱人,或许心底里,自己真的把她当姐姐的? 于是王质劝慰自己说:女孩子嘛,等她见多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也许就淡了这份心思? 这么说着,王质却不禁有些失落,于是他自嘲的笑,是了,自己也不能逃出这俗套的故事啊。 王质肯定,自己是有些喜欢田巧云的,毕竟窈窕淑女,二八年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美好的青春气息,单冲这份青春的气息,自己也有喜欢她的理由,更不要说,自己和她从小长大,早已习惯了有她的生活? 十五岁,女子及笄,田家两个男人看着插上簪子的田巧云,心底不约而同的想到:以后敢有人打我女儿(姐姐)的主意,我一定要打断他的狗腿! 似乎是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杀气,两个人回头对望一眼,瞬间从对方眼睛里读懂了什么,于是相视一笑,男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都明白。 可是,一切来的就是这么突然,这天是启元三年的冬月二十,田巧云的及笄礼。 这天上午,刚刚沉溺在礼成气氛的田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恰到好处又令人措手不及的客人。 启元皇帝与田青禾同岁,他先后育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长子司马煜,现年二十岁,弱冠之年,饱学诗书,言行举止皆和启元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谓枭雄。 次子司马庭,现年十六岁,此子语迟,八岁了才会说话,也相当低调,而低调往往意味着平庸。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大晋的将来在哪里,于是司马煜的王府里始终是宾朋满座,而司马庭的府上都快揭不开锅了。 是年,二皇子司马庭到了大婚的年纪,于是从年初起,户部就开始了适龄人口的遴选,可皇帝今天不知道哪根弦不对了,要求只在京城范围内选拔秀女。 于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名单由厚变薄,户部也不由得开始了新的奔波。 这天,刚刚回到京城的田青禾便被户部盯上了。 朝廷要选拔秀女,田巧云符合条件,被要求参加遴选。 刚刚心底保护田巧云的豪言这一刻似乎变成了喉中梗,不上不下,却又无力改变,在户部官员将田巧云带走时,两个人还是懵的。 这天,田夫人不再织布,这天,田家大院忽然就冷清了下来。 大家这才意识到,那个清脆可人的田巧云,对大家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天晚上,田青禾与王质又一次坐在院子里,两个人沉默不语,但心底都知道,对方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 田夫人已经早早的睡下了,田青禾只记得田夫人睡前说了一句:要是不回来就好了。 田青禾不知道,夫人说的不回来,是指不回来京城,还是自己今晚不能上床,不过,不管哪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田青禾嘴中略感苦涩,于是他先开口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回答他的是王质的沉默,沉默意味着默认,同样也意味着王质将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于是田青禾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那年我刚刚十八岁,信心满满的准备参加我人生中第一次府试,结果出来了,我是当年的十甲之首,本想着就此平步青云,一路往上,会试,殿试,庶吉士。”田青禾略微苦涩的笑笑,“终究是敌不过这压在我身上的规矩与教条。” “师尊那年收我为徒,给了我一条路,也掐灭了我一条路。”田青禾痛苦的声音略微沙哑:“三十五岁,我成了状元,这一天已经晚来了十五年,可是,等待我的确实师尊被害,自己被流放的命运。” 田青禾长吸了一口气,泛红的眼睛里透露着他此刻的激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先人诚不欺我,我忍了多少诛心之言?他们说我欺师灭祖也好,说我卑躬屈膝也罢,好不容易回来京城,想着一切都将过去了吧,可是,可是我却将我的女儿送入虎口,她是那么的乖巧可爱,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啊。” 田青禾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苦涩,失声痛哭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我?上天啊,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说道后面,田青禾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己,脸上涕泗横流,他才三十九岁,可这一刻,却像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老人,无力而沧桑,他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有风吹过,拂过他的头发,王质发现,那头发里竟然已经有了银丝。 于是,王质也不禁扪心自问,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但,没有答案。 田青禾的哭声终于止住了,于是王质适时发声:“我要走了。” 田青禾猛然间怔住了,两人沉默良久,田青禾苦笑着说:“连你也要走,所以我们老两口一夜之间要失去一双儿女吗?” 王质没有接话,只是语气不容置疑:“我必须要走了,既然回到了京城,那么我就有必要和过去做个了断。” 田青禾不确定的问:“不多准备两年?”不待王质回答,田青禾又自嘲道:“看来我真的不该回京城。” 似乎是因为此去不知归期,王质竟然很少见的主动开口:“我会回来的,巧云姐也会过的很好,你和师娘也都还年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田青禾安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而且往往就是这么的突然,让你我措不及防,但其实这一天早已经预料到了不是么?” “我们都有能力开始自己的生活,你和师娘还年轻,给我添个弟弟妹妹吧。”王质半开玩笑,却也无比认真,“走了,我会回来的,不必挂念。” 话音还在院子里盘旋,但王质却已经消失不见了,田青禾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于是他魂不守舍,嘴里却低沉的安慰着自己:“走了好,走了好啊,走吧,都走吧,都走吧” 走了好! 走了好啊! 走吧! 都走吧! 都走吧!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2章 不答应 洛阳城的西城门下有一个小宅子,常年有着各种人物进出,乞丐,农民,小贩,富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地道的洛阳人都知道,这里是一家赌坊,但表面上做的却是当铺的营生。 然而连地道的洛阳人也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当铺还是赌坊,都是表面的摆设。 在赌坊的某个隔间里,有一条暗门,通往地下,如果有人侥幸进入这道暗门,他将会看见一个惊掉下巴的画面,一条长长的甬道墙壁上每隔五米,便有着一颗夜明珠。 甬道有三个岔口,每个岔口里又有三个岔口,以此类推,根据资深的赵勾碟子回忆,完全不重复的沿着一条路走,至少要经过五个岔口才能见到门岗,见到门岗后,所有的碟子便会被蒙上眼睛,再走很长的路才能到达赵勾的老巢。 这里是赵勾在京城的心脏所在,一千多年来,从未变过。 然而有关这里的一切,哪怕是常年浪迹在这里的赌徒,也无从知晓。 神秘与恐怖是这里的真实面目,表面则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今天,赌场来了位新的客人。 一个看着有十多岁的少年。 赌场里的人都很好奇,当铺老板是怎么让这么个小孩子混进来的。 但碍于来这里都要戴面具,并且不得和陌生人搭话的规矩,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守在自己的赌桌前,等待着庄家开牌。 有资格来到这个赌场的,不管是谁,要么身上有超过一万两银票,要么得有特殊信物。 因此,能在这个赌场里进出,是京城里很有排面的一件事。 因此,既然当铺掌眼把这位少年放进了赌场,那他自然满足上面两个条件之一,无论哪个,都值得在赌场里混的所有人的尊重。 少年看着醉生梦死的狂热赌徒们,不禁感慨道:“呵,还是老样子。” 一旁的空气中赫然出现一个身影:“您能回来,主子应该会很高兴。” 少年不为所动,面具之下的神色很冷漠:“你是金几?” 那道身影的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骄傲:“回大人的话,我是金十一。” 少年似乎有些嘲弄的笑笑:“留在蜂窝里的,还有几个金碟。” 那道身影冷漠回答:“我不清楚,大人。” 少年安静的听他说完,长长的吸了两口气:“看来,这代的主子真的把你们这些金碟当狗使唤了?” 说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强大力量出现在的金十一的腹部,金十一一向依赖的危险感知却没有一点的提示。 于是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第一时间,被王质一掌尽碎。 一旁的黑暗里迅速出现两个黑衣人,将金十一拖了下去,紧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王质冷漠的站定,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那个中年人主动开口:“大爷,小的们没人管教,目中无人久矣,还请大爷恕罪,是我们没有教育好。” 这是在赌坊的一个隔间,能够在这里用的起隔间的人,每个人都得有百万两白银作为抵押。 少年径直走向隔间,不由得令赌场的每一个注意到的人惊讶,但大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神秘,因此,除了心底好奇,也没有人再去关心少年是身份。 不过陪在少年身边的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大家倒是很熟悉,据说是这里的老板,平时根本什么事情都不管,就守在换筹码的地方数银票。 这位少年居然由他招待? 大家心底惊讶更甚,但还是关系到自身利益的赌桌更吸引人,因此,在那少年消失之后,场间诸人就又和他出现之前一样了。 熟悉的甬道,熟悉而陌生的口令,陌生的面孔,王质又回到了那个令他,也令每一个赵勾碟子曾经恐惧痛苦的地方。 于是,他见到了赵乾凉。 赵乾凉是一个很忙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安排的满满的,需要他判断的情报太多太多,于是年龄仅四十多岁的他,却已经满头白发了。 但今天,他特地腾出了时间来,见一个他不得不见的人,这个人叫赵质,也叫田洛阳,是赵勾金一,大爷,现在他的名字,叫王质。 赵乾凉仔细打量着王质,冷漠,木讷,深邃,不起眼。 看一眼记不住,看两眼却更加模糊,于是赵乾凉笑了,不由得夸奖道:“天生的碟子。” 王质却不回答,如同赵乾凉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赵乾凉,王质见过赵勾两三代主人。 每一个都似乎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明,睿智,沉默,不怒自威,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利剑一般,能够直射进被注视者的内心深处。 说实话,那种感觉并不好,因为在他的面前,自己将很难有什么秘密。 好在王质已经习惯? 磊落之人无须秘密。 于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被打破了,先开口的是赵乾凉:“我该怎么称呼你?王质还是大爷?” 语气淡薄,不添加丝毫的个人色彩,但这本身便是一种个人色彩,因为他开口,便要王质表明来意,是以大爷的身份回来,还是以王质的身份复仇? 王质不温不火,缓缓说道:“都可以。”一脚把这个皮球踢了回去,然后盯着赵乾凉,似乎能从那张冰霜一般的脸上看出花来。 “说明来意。” “当年安排我去石室山,是不是那一代主子的设计?” “我仔细分析过,不是。” “我父亲被调往信安郡作何解释?” “你感觉有什么局要布置四十年?” “如果有呢?” “那就得问问那一代的大廊头了,我可以保证的是,这件事情我不知情。” “你知道的一切。” “你在信安郡消失,那代大廊头派人巡查未果,但你的命牌一直亮着,因此,大爷的位置也一直空着。” “所以赵勾金碟由十个变成了十一个?” “是的,而且,如果你愿意,原本属于金碟们的权利,我也可以还给你。” “理由。” “当年的权力空悬,那代二爷年事已高,于是权利便回归了大廊头。” “所以延续到了今天?” “是的,如果你回来,那么一切都将和原来你在的时候一样,如何?” 王质双眼微眯,看了看四周,他知道这里有至少十个翡翠碟子在暗处隐藏,十绝罗天阵。 王质轻轻吐气,道:“是不是我不答应,今天就离不开这蜂巢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追与逃 赵乾凉嘴角略显苦涩,无奈的摊了摊手:“如果你没有离开的信心,会一个人只身前来吗?” 说着,赵乾凉也略带嘲弄的看着隐藏在暗处的碟子们:“如果我是你,我至少有三种方法能够全身而退,所以我相信,决定硬来,只能体现出赵勾的无能,而我讨厌这种无能,所以赵勾不会妄动。” 王质略微挑挑眉:“所以赵勾这一百多年来,就没有一点长进吗?” 赵乾凉的眼神微眯:“如果说战斗力的话,确实没什么长进,不过,如果说起情报分析,倒是比原来强了一大截。” 王质听出了赵乾凉话里的意思,于是他问道:“所以,你知道我想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也没必要知道。”赵乾凉看着王质:“我知道赵勾大爷的厉害,毕竟这是我赵勾的大爷。” 赵乾凉又有些失望:“可惜这个大爷已经不是我赵家能够控制的碟子了,不能控制,所以,只能用真心换真心。” 王质略微沉吟,看着面前的白发老者,他知道,赵乾凉并不老,相反还很年轻,只是赵勾大廊头并不是一个好的差事,他握紧天下一切事,便自然会付出代价,哪怕有赵勾无名心法支持,也鲜有大廊头能够活过五十岁。 所以很多事,王质可以相信赵勾并没有参与,因为四十年确实很长,长到一代大廊头的一生,而前后两代人去布置同一个局? 王质觉得,放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不大。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关于石室山你知道多少?” 赵乾凉没有丝毫的犹豫:“疑似有仙,没有证据,具体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 王质戏虐的看了赵乾凉一眼:“如果你想知道这方面的答案,我可以和你交换。” 赵乾凉搓了搓双手,并且一直在搓着:“交换什么?” 王质沉吟一声:“你应该知道的,田巧云昨天被户部的人带走了。” 赵乾凉有些意外,又有些理所当然:“唉,有些时候还真的挺羡慕现在的你。” 然后黑暗里有一个碟子送上了田巧云遴选秀女的前因后果,赵乾凉将折子递到了王质的面前。 “这是你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我也帮不了你,不过,这也似乎不是一个坏主意,如果长远看的话。”赵乾凉将搓热的双手覆盖到自己的脸上,来回揉搓着,似乎在调节自己僵硬的表情。 王质一字不落的扫完了整篇折子,上面写的很详细,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声音略带苦涩:“或许我早该想到的,我就说为什么这次回京这么顺利,原来这枚棋子这几家都看上了。 赵乾凉略带遗憾的声音传来:“虽然我对你的情报很感兴趣,但我确实不能动这盘棋。” 赵乾凉的语气里有些天经地义的感觉:“其实在信安郡待着有什么不好?既然敢回来,他自然要有作为一枚棋子的觉悟,京城就是棋盘,每一个人都有着他的位置和作用,想要坐上去,就必须付出点什么。” 王质感觉头顶有一条缰绳,牵住了自己的脖子,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跟着缰绳走,于是他紧紧闭上了双眸,因为这种感觉令他愤怒,令他冲动,令他暴虐。 而赵乾凉已经在说完那段话之后离开了,作为赵勾这么庞大的机构首脑,他的时间宝贵,每一分都不能浪费。 于是原地只剩下王质以及由暗处走来,将他包围的十名翡翠碟子。 王质慢慢睁开了双眼,有名翡翠碟子向他施礼:“大人说了,既然要来,就得让我们送送你,不然赵勾的蜂巢若是这么轻易的被人进出,咱们赵勾也很没面子的。” 王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四大家?皇帝?天下?你们玩吧,你们好好玩吧!” 说道最后,王质的声音已经略显狰狞,于是有暗器袭来,于是有五人封死了他的去路,于是有人暗中准备奇袭。 五明五暗,东,西,南,北,上在明,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地下在暗。 五人进攻,五人限制,以弱击强第一阵法,单人围杀阵法之最,十方绝灭,阵可罗天,是谓:十绝罗天阵。 白马寺,自小光头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三年了。 三年,白马寺脱胎换骨,成为了第二个邙山。 香火鼎盛不说,其信众的层次也开始涉及底层百姓,以及贵族。 攻击佛教的言论一直没有停止过,无论是报刊上,还是市井中,总有道教的坚定拥趸,开始一场关于道教与佛教的争论。 从佛教二教的起源到发展,到治世理念,到兴衰弊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直争执不下。 但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佛教兴起之前,关于宗教的言论,是从来不被人重视的,因为全是给道教歌颂功德的揶揄之言,没有价值,没有营养。 而现在,两教的争论已经成为了人们茶语饭后的闲谈话题,在三年之前,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此而言,佛教的强大也确实有了他的积极意义,至少给大晋腐朽的宗教力量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 于是三年时间,佛教教众翻了不知多少倍,远处不消说,在京城洛阳,已经完全能够和龙虎山天师派分庭抗礼。 这是一个蒙蒙亮的清晨,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贴墙而行,速度很快,只能看到他落下的残影以及隔很远才有一滴的鲜血。 待不久之后,数道黑影出现在刚刚的地方,其中有一个使劲的拿鼻子嗅着,然后指了一个方向,众人一言不发,便追了上去。 那少年自然是王质了,十绝罗天,迷宫般的蜂巢,都没能拦得住他,甚至还被他找到机会杀掉了一个阵脚。 双方已经追与逃了大半个晚上。 今天是启元三年冬月二十一日,白马寺每月逢二十一日闭寺。 这一天,白马寺僧众会对一个月来的寺务进行总结,对寺院该修缮的修缮,整体上下进行一次打扫。 由于僧众有限,众人不得不在鸡叫头遍的时候起床,夜色甚暗,谁也没注意到的是,有一个黑影趁着夜色逃进了寺院,并且凭借着本能,来到了一间安静的禅房,房间似乎是有主人的,因为屋内陈设着一些东西,还有一床被褥,但王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紧紧伴随着他的是挡不住的疲惫与虚弱,他需要休息。 确定了安全,王质藏到了床底,沉沉的睡了过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4章 君入瓮 赵勾蜂巢,赵乾凉依旧像往常一样处理着纷杂的情报,却总是有些心神不定,不由得他苦笑一声:“唉,等待的时光真心折磨人啊。” 终于,有一个黑影从暗处走来:“大人,王质已经入瓮。” 赵乾凉的表情上自然看不出来,挥挥手叫他下去,伸手,暗处便递过来一杯温度正好的茶,喝了两口,赵乾凉长出了一口气,口中呢喃:“还真不容易呢,不过这下感觉好多了。” 说着,赵乾凉目光朝向白马寺的方向,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希望你们,玩的愉快?” 灰色的天空,漫长的一条路,走不到尽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老人,自己倒在了地上,老人表情痛苦,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全部流着深红色的血液,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移动,于是有暖流袭来,逐渐变得燥热,胸口有一抹温热,却是滴滴答答的声音,却原来是老人的血落在胸口,已经浸透了衣衫。 于是,王质醒了。 “这里是哪?”往事一幕幕的回忆起来,这里是那张玉床?这里是信安郡的小窝?这里是京城田家?头痛欲裂,但都不是。 墙上有一个大大的禅字,于是记忆纷至沓来:赵乾凉,蜂巢,十绝罗天,追杀,甩掉,白马寺。 对,这里是白马寺,只是,自己怎么在床上? 王质想要动,却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内视,却头痛欲裂,于是只能放弃,王质知道,这是精神过度透支的后果,稍微处理不当,自己便有可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不由得,王质略感苦涩,赵乾凉嘴里根本没有实话,如今的赵勾碟子已经强大了太多,十绝罗天阵也有了新的变化,甚至,差点自己便要被留在蜂巢了。 能活着出来,或许真的是靠运气吧。 无论如何,自己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王质缓缓的吸了口气,胸腔传来一股温热,是王品道当初灌顶给他的内力,缓缓的流转着,恢复着自己因透支而闭塞的经络。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王质安下心来,却又不禁挂念起其他的事情。 现在过去多久了?田巧云出嫁了吗?司马庭才是四大家达成一致的选择?司马煜只是皇朝清洗吏治的诱饵? 王质皱眉,皇帝身边的事情太复杂,也太残酷了,只是,为什么非要把田巧云装进这盘棋里? 真的是恰逢其会?不可能! 王质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赵乾凉知道,却没有告诉自己的隐秘。 只是,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单薄力量,这一切都距离自己太遥远了。 胡思乱想之间,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小和尚走了进来。 他披着金色条纹的镶满宝石的红色袈裟,他戴着紫金五佛冠,他穿着青灰色的制衣,缓步向着王质走来,浑身金光闪闪,恍若神人。 人的名,树的影,于是,王质知道这位,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转世佛祖。 荒诞的感觉在王质的脑海中涌现,这世界,未免有点太小了些? 时间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伴着小和尚打开的房门传来进来,照射到了王质的脸上,于是,王质感受到了光的温度,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内心感慨:“我又活过来了。” 仿佛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小和尚关门,脱袈裟,掌灯,摘冠,一切行云流水,自然而舒服,嘴也没闲着:“活着固然是件好事,但不能真正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怜王质,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于是,王质只能安安静静做个听众。 却只听见了小和尚漱口的声音。之后小和尚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书写着什么,直到有人敲门,送来两碗粥。 小和尚自顾自的吃完了一碗,之后将另一碗端到了王质的跟前,将王质架起,一柄木勺送来一口温度适宜的清粥,王质配合的张开嘴,不紧不慢的吃着。 两个人似乎都很有耐心,王质吃的很慢,小和尚喂的也很慢,似乎是嫌只剩下王质吞咽的声音有些单调,小和尚决定说些什么。 “我白天讲了一天的经,所以我不想讲太多话,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可是你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也不知道真正的我是谁。” 说着,小和尚有些自嘲般的笑了:“习惯了这种说话的方式,估计是改不回来了,玄之又玄,才好忽悠这些庸人,唉,大智慧,一个个都想着跪在佛门下,靠吃斋念经获得内心的慰籍,却也不想想” 说着,小和尚有些失望:“也罢,我与凡人计较什么呢?” “当初创教的本心,是希望百姓内心有信仰,能够专注的做事,勤五体,守本心,讲道德,以至极乐。” “却不曾想,时间推移,佛教已经不再纯粹,有人想要他为政治服务,又有人想用他逃避自己的责任,还有人指望着借此敛财,七宗罪之深,不仅腐败了世人,也同样腐败了佛门。”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教人们学会爱,爱世人,爱自己,爱世界。后来才发现,人类血液里流传着的本能,便是靠竞争来完成进化,人,说到底也只是兽的一种,与虎豹豺狼无异也。” “我也迷茫过,这样一个群体,究竟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是什么导致了这片土地上诞生出了这样的罪恶?” “于是我抬头看着天道,我发现,这是万类霜天的必然,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和平甚至公平,天道只会为了这片土地的延续而宣布他的规则,而从来不在乎他上面的生灵,毕竟在他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万物,都只是寄生在这片土地表面的浮游。” “而这些浮游却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甚至还反过来责问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不公?” 小和尚一气说了这么多,终于有些累了,粥已经见地,于是他把碗凑到了王质的嘴边:“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就像他们不在乎路边蚂蚁,房间里的潮虫,偷吃粮食的老鼠,天道也不会在乎他们,本质上都是为了更好的存在下去,谁会在乎谁呢?” “而这些无知的人,却跪在这里,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天道的庇护?真的就像一个笑话!”王质喝完了清粥,小和尚也絮叨完了,于是小和尚将两个小碗送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王质一人,王质的内心是压抑的。 他暗自想到:“但我们总得活下去的,不是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5章 谁在乎 这万类霜天之下,谁又会在乎谁呢? 门再次被打开,小和尚捧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端给了稍微有些力气的王质。 药汁很苦,但王质并不在乎,与身体与心理的双重痛苦比起来,这点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药汁化成一股暖流在脏腑间流淌,于是王质有了些力气,小和尚双手点在了王质的一些穴位上,王质知道这些穴位的作用,药汁化成的暖流随着小和尚刺激穴位的轨迹流淌,王质大汗淋漓,显然是因为体内传来的巨大疼痛,但他却咬紧牙关,没有呻吟一声。 小和尚没有丝毫顾忌到王质的疼痛,似乎在他看来,这些疼痛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这样的直接后果便是,王质的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他本人低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便昏迷了过去。 但小和尚却没有停止动作,热流在王质的体内翻腾着,走过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最后汇聚到他的前额,那里,有一个奇特的符号若隐若现,小和尚看着那个奇特的符号,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说着,小和尚手泛金光,那个符号吸收了金光,逐渐变得很浅,很浅,然后消失不见了。 金光消失的一瞬,石室山顶,有四个小孩子一起望着洛阳的方向,轻轻叹息;遥远的南蛮之地,一个双目锐利的老者忽然七窍流血,他愤怒的看着洛阳方向:“接引,你敢!”;龙虎山,平常早已就寝的齐大磐却心神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此消失了;他不知道的是,距自己不足十里的云锦深处,有一个百兽来朝的青年此刻再也招不来一只野兽;京城洛阳,有个通过了秀女遴选,等待皇后召见的幸运儿此刻目光中却不知为何少了些神采;而某座不知名的道观,庭前有一棵老松被天上降下的一道天雷给劈中,树旁站着的大晋国师齐养神,面如死灰,口中喃喃:“十一月的天气,怎么会有天雷?”。 对于无数的大晋百姓来说,启元三年的冬月二十一号,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或许不同的是,第二天,从两辽到长江北岸,举国降雪,雪很大,也很突然。 好在三年免税让大晋朝恢复了很多的元气,哪怕这种大雪,也不能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 京城洛阳,无数百姓走出门来,相互恭贺着:瑞雪兆丰年。 最兴奋的还是孩子们,一夜梨花开的世界银装素裹,于是雪人应地而生,卖羊汤的生意更是变得火爆,百姓们憧憬着好的年景,好不热闹。 没有人知道的是,石室山那个爱讲故事的老人从此消失不见;而南蛮大地上出现了一个疯子,他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隐约听着像是“路断了,回不去了,我是谁?哈哈”;龙虎山有个少年再也搬不起碾子,目光呆滞,口水鼻涕分不清楚;再也招不来百兽的张秉,也忘记了那套他自创的《百兽功》;京城田家有个女儿,被选上了秀女,又被皇后娘娘相中;国师齐养神精心照顾的一株几千年的古松,一夜被毁;白马寺,小和尚身边多了一个负责侍奉他的小光头,目光无神,沉默而木讷。 这是启元三年发生的故事。 是年腊月初八,二皇子司马庭成婚,结婚的对象是礼部尚书赵乾福举荐的翰林院侍讲田青禾的千金——田巧云,白马寺僧众受邀出席,并给新人赐福,送上开光宝物,有心人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意味。 以往道教进行的环节现在交给了佛教,这意味着什么?很多人准备看好戏,大晋朝的风向,怕是要变天了。 越明年,二皇子司马庭被正式册封为太子,大皇子司马煜被封唐王,分封至黄河以西,即日启程;启元皇帝册封太子,举国同庆,龙颜一悦,当即下令,本年举国税收减半,百姓的负担减轻,心底更加拥护这位启元皇帝。 但表面的祥和与安宁不代表真正的相安无事,一系列的变化里,吃亏最严重的,便是道教,龙虎山天师派被狠狠地重创一刀,恐怕这也是皇帝司马仁所喜闻乐见的,更没有人愿意替道教说话了。 开隆五十二年有句谶语,叫:“人祖托世,乾坤新开。”落在何处,众说纷纭,道教众人自然拥戴齐大磐是那谶语之人,却在启元三年的某一天,齐大磐忽然变成了一个傻子,口水和鼻涕都分不清楚,这种事情自然无法向外界交代,于是齐大磐被冷藏起来,对外的消息则是,齐大磐闭关清修。 但对内,所有人都无比焦灼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就连那位一百二十多岁的师祖级的龙虎山老道,也对齐大磐的变化无能为力,根据他的说法,齐大磐的天赋被人一刀砍掉了。 同样被这样否认的,还有当代南派天师传人张秉,这位年仅二十二便创下《百兽功》的道教奇才,虽然待人接物依旧含蓄,令人如沐春风,却已经不再是龙虎山最受欢迎的弟子了。 那些曾经围着自己转的师弟们,现在都去巴结掌门新收的弟子,一个从两辽来到龙虎山拜师的少年,那少年,却也不把张秉看在眼里,表面恭敬却只会给张秉找麻烦和使绊子。 却不知道张秉哪里来的好脾气,对待一切尖酸刻薄都报之以德,很多原来根本不敢往张秉跟前凑的底层弟子也敢直呼张秉的姓名,并且当众羞辱张秉,来表现自己的强大。 但张秉却任人摆布,宛若羔羊,无论是吐痰到他的脸上,还是去柴房吹火,去清理厕所,去给大家洗衣服,张秉都没有怨言,而他的那些师叔师伯们,也对张秉的遭遇视而不见,人情冷暖,令人作呕。 于是,又有一个不被人喜欢的活计交给了张秉,照顾那个鼻涕口水不分的齐大磐成为了张秉的日常,于是这个曾经的龙虎山大弟子现在沦为了最底层的伙计,还多了一个只会傻笑的跟屁虫。 张秉和齐大磐,曾经的龙虎山天骄,如今的龙虎山两个笑话。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6章 证果位 洛阳,白马寺,冬雪丝毫没有给这里带来丝毫的冷意,依旧是若市门庭,无数人将天降瑞雪归功于佛教的神力,于是白马寺平白多了一大笔香火钱。 每天卯时,小和尚就要起床,穿上制衣,对着他的袈裟和紫金冠施礼,念经。 之后浴面,清身,参加早课,回来吃早斋,上午巳时起,披戴好他的金光闪闪的袈裟,五佛冠,在大雄宝殿的牌子下,谱讲佛法,未时结束,午餐,申时开始为众弟子解惑,直至戊时,礼装,晚斋,自修,子时就寝,生活规律而充实。 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准时,但所有僧人都内心为他骄傲着,并且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和小和尚一样的僧人。 方丈经常教育僧众,圣僧都是这样做的,你们如果感觉自己比圣僧厉害,大可以多偷懒些。 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削发为尼,要亲近圣僧,做他的弟子。 因此每一个三年前成为和尚的人,都可以自称一声老僧,但老僧没有倚老卖老,新僧也没有被要求做一些苦差事,因为圣僧说了,亲力亲为。 圣僧的衣物是自己洗的,圣僧的房间是自己打扫的,圣僧一样要排队用餐,吃的也和大家一样,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亲切,每一个白马寺的僧人都因此而感动,每次看见圣僧,都感觉自己的鲜血是沸腾的。 圣僧常说:众生平等。 什么是众生平等? 圣僧认为有三个层面,最浅显的便是人人平等,这样的平等不是说要吃一样的饭,做一样的事,而是精神上的平等,人人心底相互尊重,爱戴,明白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爱自己,敬他人;深入一点的是万物平等,树上莺雀,河中鱼虾,都是一样的,我们不能因为谁对自己有利就偏心谁,因为万物相生,有谁被削弱,自有罪孽加在削弱他的人身上;最终的众生平等,是世界的平等,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昼夜更迭,一切的规律,都有它的平衡,我们要接受,要相信,要饱含希望,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此三者平等,首先得有大智慧,其次得有大慈悲,最后得有大恒毅,三者皆大,人人立地成佛。 圣僧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因此每个僧人都身心愉悦,感觉自己生活在佛国里,于是有人说:“有圣僧的地方,便是极乐。” 所有人都很羡慕今天出现的那个男孩,他大概和圣僧一般大的样子。 被圣僧带着,亲自为他剃发,赐予制衣,并且分配了一个与圣僧紧邻的禅房。 当初圣僧挑选住处的时候,主动选了一片漏雨的败屋,之后自己动手修缮,将周围好几间房屋都收拾了,自己住了其中一间,众人却羞愧难当,争相把其它的房屋收拾了,却没有人愿意住圣僧收拾出来的房屋,据说因为那会看到自己的罪孽。 三年下来,圣僧当初收拾出来的房子,竟然成为了白马寺最后一片空屋,却也只有宝贵的五间,圣僧自己住了一间,现在给了男孩一间,于是只剩下三间了。 想成为白马寺的僧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每一个僧人出家前,圣僧都会与之进行一番谈话,大多数人当时就痛哭流涕,却不再想着削发为尼,而是成为佛教的俗家弟子,而那些经过谈话之后,依旧愿意成为僧人的,基本上没有几个,而每一个,都变得淡然,从容,仿佛心底被种下了佛根,整个人都带着佛性。 虽然十之八九的人都没有能够成功出家,但火爆的基层人数堆积出来的,成为僧人的人依旧不少,三年新晋僧人一千余人,基本上,一天就会出现一个。 但由圣僧亲自削发的,却只有这个男孩。 没有人认识这个男孩,过去,现在,将来。 他安顺的听从了圣僧的安排,成为了一名僧人,负责照顾圣僧的起居饮食,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毕竟亲力亲为的圣僧什么都会自己做。 于是男孩每天的工作和圣僧一起起床,发呆,早课,早斋,帮圣僧穿戴袈裟,在圣僧讲经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的在圣僧讲到重点的时间,敲一下那个发出尖鸣的长管,之后便是午餐,发呆,晚斋,帮圣僧脱掉袈裟。 无聊的生活。 这个男孩便是王质了,圣僧赐予了他一个佛家的法名:正源。 白马寺第一千四百八十四个僧人。 王质的伤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但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他记得自己叫王质,有个家,父亲叫田青禾,母亲叫王语嫣。 自己有个姐姐,叫田巧云,因为她进宫成了太子的正妻,自己很伤心,就跑来出家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姓王而不是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那个田青禾每天都臭着一张脸,家里只有姐姐疼自己,现在姐姐又出嫁了,自己才不要呆在那个家里。 虽然在这里当僧人确实无聊了些,但每天有个同龄人能陪自己说话,还管吃管住,生活也就马马虎虎啦,王质想着,心里略微有些小开心。 那个什么圣僧哪里神圣了? 王质很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对小比丘这么敬畏,在他看来,小比丘只不过是一个爱唠叨,故作高深的少年罢了。 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自己可以嘟嘟小比丘的圆脸,摸他的小光头,甚至帮他洗澡搓背,弹他的小弟弟。 小比丘不会说什么,只会弹回来。 但是在人前,自己还是要给足小比丘面子,面色冷清而肃穆,像是一尊大殿里站在佛祖旁边的菩萨。 小比丘说,想要成佛,首先得做菩萨,这叫因位,在因位发下自己的果愿,证得果愿,便得佛的果位。 于是王质好奇的问他,那你的果愿是什么,小比丘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故作豪迈却目光真诚:我有四十八个果愿,要说起来就太长了,读者会骂我凑字数的。。 王质推推他的肩膀,说说呗。 小比丘神往的笑着:“具体的就不说了,你听完估计要睡觉了,我只告诉你结果。” 王质满脸的好奇,点头称好。 小比丘略微沉吟,说道:“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 王质嘴巴都吓掉了,良久他才回过神,看着一脸严肃的小比丘,摸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你可真敢想,佩服佩服。” 小比丘严肃的说:“是真的哦。” 王质神往道:“那,有时间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小比丘看着王质,不禁叹了口气,心底默默道:可是我曾经邀请过你那么多次,你又何时去过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7章 加一人 无天无地是谓混沌,混沌不可琢磨,没有光,没有空气,没有颜色,人类感知不到,但它却真实存在着。 混沌充斥着宇宙,却唯独绕开了每个尘埃与温度聚集的星球。 地球恰巧便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但离开地球表面,却依旧是混沌的世界,但那个世界,人们摸不到,看不到,感知不到。 人力所不能及者,神也。 所以,那里便是神界。 神界很大,没有边际,神界又很小,不占空间。 它以人类不能理解的方式存在着,哪怕是其中的居民,也不是很理解。 神界有三十六重天,其实更多,仅被神界中人探知到的,便有九十九重。 但事实上,九十九也只是一个虚数,表示多的很的意思。 神仙们所开发出来的,也不过其中三十六重天。 按照道教的典藏记载,此三十六重天,欲界占了六重,色界占了十八重,无色界占了四重,此号称三界。 超脱三界之外,是四梵天,三清天,此三十五重天又在那第三十六重大罗天之内。 故曰三十六重天。 三十六重天往来很不容易,彼此各成一界,只有固定的通道。 只有排的上号的,有名气有实力的神仙才能被赋予通行的权利。 当然三十六重天也并不是真正的被开发出来的神界疆域总和,总有人把新开发的疆域把控在自己手里而不上报,只有等他出现了意外,身死或者消失,他开发出来的疆域才会被拿来充公,并入到大罗天里。 这样的领土,在神界内很多,每个有资格穿行在三十六重天内的神仙,手里都有这么一片。 其中名气最大的,莫过于接引道人,他的无量天,十万亿的佛土,还是成佛的胜地,于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极乐世界。 但这并不能说明接引道人开发的疆域最好。 在诸神中间,开发混沌最好的,是那个早已经飞之鸿冥的男人,他似乎还活着,却又似乎死的很彻底,无数人想要证明他在或者不在,才能对地球的归属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但他却消失了,数亿年。 他便是盘古,那个用自己的身体,在混沌里,将一颗死寂的行星,变成生命的乐园的男人。 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没有人知道,有人觉得他死了,有人觉得他还活着。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了,但所有人都不想当抹杀盘古的那个恶人。 一旦开这个头,神界的和平将就此破裂,蝴蝶效应刮过,所有的混沌领土将因为个人需求而相互争夺,无人再去艰难的开发那些没有被神仙们征服的混沌。 维系了漫长时间的和平,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盘古的动向,因为其重要性,在神界是绝密的。 知道的人寥寥,元始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故事的开始,来源于一道盘古的残灵,据说是元始冥冥有感,从盘古所化的地球之中觅来的。 激动不已的元始将它偷偷的放在了盘古创造的世界里,希望慢慢孕养,能够让残灵变得完整。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分别是元始,掌握空间通道的准提,以及通天教主。 这两位,一个是与世无争的道德模范,一个是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心腹,元始也很放心他们。 通天教主自告奋勇,派出了自己的诛仙剑灵们,在人间点化盘古,自己也派出分身转世,要为盘古的成长保驾护航。 但令元始不曾预料的是,女娲不知何时也知道了盘古残灵的消息,偷偷让分身转世,意向不明。 元始不能放心,也派出分身转世,要看一看她想干什么。 于是一场大戏,便在人间开演。 本来,这一切已经足够复杂,却不曾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诸多棋子都已布下后,有一个和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于是诛仙剑灵不能出石室山,转世诸人也都不得觉醒,唯一出现意外的,却也是个没有脑子,无关大局的赵勾二爷。 不过,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小和尚变成了这场博弈的最终赢家,而这一切,在神界焦急等待的元始等人,却恐怕还不知道。 纸是保不住火的。 这天,元始终于坐不住了。 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的住所离的并不远,但因为孕养盘古灵魂之事,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了往来。 人间十多年,天上十来天了。 上一次见面是通天告诉自己,诛仙剑灵感应到女娲的分身降世,于是元始火急火燎的将自己的一道分身也送了下去。 现在那道分身应该长大了吧? 元始着急了,想要找通天了解一下情况。 元始登门,却意外的发现,通天不在? 他怎么会不在呢? 元始意外之余,心底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找遍通天府上,却没有人影。 心底焦急的元始暗自咬牙,却萌生了自己到人间看一看的念头,只是这天界还有诸多事物,实在走不开身。 元始心神不宁,他有一种直觉,那人间,怕是出事了。 在询问了约一个时辰后,元始天尊得知,通天教主往接引道人那里去了。 瞬间,元始良久的猜测成为现实,他暗叫一声不好,便火急火燎的寻找准提道人去了。 三十六重天有固定的通道,只能有特定身份以及足够实力的人才能往来,因此监管这三十六重天的通道,便成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准提道人是此道高手,对空间的理解无人能出其右。 把空间通道交给他,是神界诸人最放心的。 元始见到准提的第一眼,便快人快语道:“接引是不是下去了?” 准提道人没有否认,元始见状,心底慌乱道:“下去几多时分?” 准提掐指,看的元始干着急,却见他略自沉吟:“十多天。” 元始大叫一声不好,便越过准提,自己往那通道之中跳了进去。 却顺着那通道越来越年轻,最后变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出现在一个妇人的怀中。 元始心底轻叹,唉终究还是草率了,但,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在妇人惊讶的目光中,元始浑身泛着白光,越长越大,成为了一个翩翩公子,妇人被这突兀的变化吓晕了过去,元始却挣脱了襁褓,变出一身衣服,径直去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8章 打个赌 这是启元四年的一个夏日。 大雨来的很急,很大,雷声骇人,于是洛阳城变得很安静。 大雨中有一个人淡定的走着,他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面色铁青,心事重重,大雨淋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满不在乎的漫步,有一道闪电在他的身边炸裂,他却置若罔闻,只是安静的走着。 他已经过了洛水,前面便是白马寺的寺门。 他定定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由于是雨天,圣僧今天的讲经在大雄宝殿内,因此参加的人并不多,但也坐满了整个大厅。 王质依旧严肃的站在他的身后,如今已经是光头的他,一身制衣,手提菩提,威严而神圣。 时间距离他正式出家已经过去半年,过目不忘的他已经熟悉了佛教的诸多经卷,却越熟悉,越敬畏。 曾经被取名正源的他,被圣僧解释为佛道本源,尔来正之。 自然是很高的期许。 正字辈僧人寺里并不多,都是老方丈那个岁数的,王质被赐名正源之后,成为了白马寺最年轻的师祖级人物,原因无他,年龄不够,辈分来凑。 正字辈,简单三个字便将他摆到了其它僧人人生奋斗的终点位置。 这一事件充分说明一件事,哪怕是佛祖,也不是完全公平的。 诸僧心底莫不因此而有个疙瘩,但王质很快便用行动证明了,他配得上这个辈分。 今年三月初六,圣师讲完了上半日的课业,下半日却交给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正源。 半日的解惑中,正源法师用自己恳切扎实的佛法理解,从容的应对了来自诸僧的一波又一波的刁难。 自此,每月的初六,十六,二十六,都是由正源法师给大家解惑。 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六了,三场讲法,已经彻底令白马寺僧众信服,正源法师,当得起正字辈沉甸甸的分量。 今天雷雨交错,场间诸僧也兴致缺缺。 尤其是,当圣僧突然停止讲佛,兀自离场。 王质很快接替圣师讲起了佛,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很多。 见大家没什么兴趣,讲完一段佛经之后,王质便宣布,原地参禅。 换言之,乖乖坐着,等吃饭啦。 比起严肃虔诚的圣师,正源法师更像个人类,他知道体谅诸僧的情绪,沉默的时候严肃深沉,讲经的时候则和煦阳光,该休息就休息,绝不放弃任何能沉默的机会,也算是给严肃的讲经增添了一丝欢乐气息。 却说那圣师,却为何突然间要离场呢?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惊讶的议论声与猜测弥漫着大殿,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听得一声清鸣,却是王质敲响了那根象征着严律的金属长管,于是场间瞬间安静,王质带头打坐,默默低声念经,场间诸僧有样学样,场面恢复正常。 王质也不清楚小比丘为何突然离场,但也知道,一定是紧急且重要的事情。 自己能帮他的,便是稳定他的课堂。 白马寺门缓缓开启一扇,有个小和尚探出头来,神情自若的走到了寺院之外。 在小和尚的对面,一个翩翩少年严肃的站着,表情能够吃人。 小和尚很淡定的走到他的面前,面带微笑:“好久不见。” 翩翩少年浑身已经被大雨淋湿,而小和尚却撑着一把黑伞。 小和尚主动把伞递到翩翩少年的头顶,翩翩少年却一步一退,始终与小和尚保持着距离。 小和尚放弃了尝试,于是两个人有了沟通的前提。 翩翩少年冷着脸,雨水顺着他的两颊,鼻尖,汇聚到下巴,然后嘀嗒一声落在地面。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厉声质问:“接引,你想做什么!” 恰有天雷滚滚,仿佛上天在随着翩翩少年质问小和尚。 小和尚没有丝毫畏惧的感觉,只是双眉微皱,有些不喜欢这雷雨。 于是他原地跺脚,一道金光通天而行,瞬间狂风大作,盏茶光景,大雨消失,阳光重临大地。 这神奇的一幕若是被百姓看见,恐怕当场便要惊为神迹,但好在大雨之下,四野无人,而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有这个能力。 于是小和尚收起了伞,拄着伞说道:“我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翩翩少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大风送来了远方的气息:“人祖托世,乾坤新开。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说着他怒目而视:“你当佛祖不过瘾,又要来搞个人祖当当?” 小和尚似乎有些疲倦,他长长打了个哈欠:“元始,你真把这世间当成自己的了吗?” 翩翩少年冷清道:“不管怎么说,我和他的关系,总比你亲近些。” 小和尚摇摇头,嘲讽的看着翩翩少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说着小和尚伸出手,指着白马寺的方向:“他就在那里,你要不要问一问他,看看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翩翩少年看着白马寺的方向,双眼逐渐发亮,瞳孔也变得白皙,整个眼睛变得白茫茫一片。 良久,眼中的光芒消失了,翩翩少年松了一口气,却依旧冷着脸:“哪怕这样能更快的让他恢复,也不是你封掉其他人心智天赋的理由。” 小和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冷笑道:“都是人类,凭什么他们就要搞特殊?” 说着小和尚有些嘲讽道:“看看通天,说好的给你护道,却连自己都点化不开,又或者你那个只会玩碾子的分身?不被点化,只会是第二个” 翩翩少年打断他:“那女娲呢?” 小和尚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喜欢公平。” 翩翩少年冷笑:“公平?你亲自入场,哪里还有公平?” 两个人相互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挑衅,于是很默契的同时动手,天地间只剩下一道金光与一道白光在交错,终究还是要打上一场,只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件事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赢的。 白马寺一如既往的平静,虽然圣师突然间离开引起了一度的骚乱,却因为有正源法师稳住了场面,于是终于撑到了午餐。 王质急急忙忙的回到禅房,却并没有看到小和尚。 于是他强迫沉下心来,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之后开始准备下午的解惑。 小和尚说王质有颗玲珑心,当时自己不信,于是就和小和尚打赌,结果自己输了,于是得背那么多的佛经,还得通透佛经的深意。 有玲珑心加身,一切都似乎很简单,但真的简单吗? 王质苦涩笑道:“原先也许会脱发,”他摸着自己的光头,“现在却连脱发的机会都没有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9章 嫁人了 故事回到启元三年腊月初八,这天的京城热闹非凡,无数的达官显贵纷纷走出门开,相互说笑着,走向田青禾的府上。 原因无他,这位注定要成为国丈的男人,今天女儿要出嫁了。 田巧云早早的起床,被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教导了很多东西,听得她脑袋都大了。 但她不能露出不厌烦的表情,只能安安静静的听,安安静静的学,点头或者摇头。 田巧云的头顶戴着一个很沉的帽子,嬷嬷说这是凤冠,三年前就开始做了,去年冬天才做好。 田巧云轻轻点头,凤冠便略微前倾,轻轻摇头,凤冠便左右摆动,看的场间诸人好不羡慕。 终于,在絮絮叨叨的说教中,门外传来了热闹而红火的欢笑声,场间有人高喊:“喜娘来了!” 繁杂而红火的礼节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剩下披上霞披,戴着凤冠的田巧云独自一人沉默。 盖头已经戴上,谁也看不见田巧云的表情,于是田巧云终于放肆的哭了起来。 她不想结婚,更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结婚。 哪怕他是太子又如何,他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终究不是爱自己的。 总有一个挥之不掉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是那个被父亲捡回来的野孩子,是那个乖巧活泼的田洛阳,是那个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的弟弟。 于是她哭了,起先偷偷哭,在告别父母的时候,因为有哭嫁的习俗,她便哭的更厉害了,她哭泣把自己狠心推出去的父母,她哭泣自己失去的自由,她哭泣自己将要嫁给一个陌生人的命运,她哭泣自己理想中的爱人。 田巧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的越过火盆,也不知是如何上的花轿,更不知这十六抬的大轿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梦想。 她只知道这个世界对她是不公平的,没有自由,没有欢乐,没有希望。 田巧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活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有人催促她下轿,是那个嬷嬷,有两个孩子站在自己的左右手边,一人牵着自己一只手,将自己带往应该去的地方。 越过一道红色的木马鞍,踩在鲜红的地毯上,走很长的路,上台阶,到了一间安静的房屋,有一个一身红袍的人站在自己的旁边,这位是自己的夫君吗?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田巧云双目无神,任由身边的人安排着,忽然听到一句:“请白马寺圣僧赐福。” 却忽然看到一片金光,有一个和尚站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和尚,在自己的身侧。 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片自己听不懂的经文。中间夹杂着几个字,那声音自己太熟悉了,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让自己感到自由,快乐,自己看着他长大的人,自己的弟弟。 是田洛阳!田巧云不知道为什么,脸忽然红了起来,耳朵变得异常敏锐,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却只是一段晦涩的佛经,毫无营养,毫无期待,他不打算对自己说些什么吗? 田巧云眉头微皱,莫名失落,却又欣然落泪,他能来送自己这一程,已经足够了。 赐福完毕,田巧云恋恋不舍的看着僧人离开,心里却萌生了一个念头,自此,我要学佛! 两位高僧就坐,而自己这个准太子妃已经被安排到一间布满鲜花与红烛的屋子。 显然是一件婚房。 之后便是浑浑噩噩的等待,田巧云想象过很多房门被打开之后的场景,却没能料到真实的场景。 不知过了几多时分,有一个宫女面色委屈的进来道:娘娘请歇息吧,太子今晚宿在别处了。 一种担心被放下,另一种愤怒被提起,田巧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声音恨恨道:“叫他滚过来给我把盖头掀了,之后爱死哪死哪去!” 宫女唯唯诺诺的下去了,不知几多时分,一个醉醺醺的男子走了进来,步履蹒跚。 站到了田巧云的面前,扬起手,便准备给田巧云一巴掌。 却见田巧云在影子里察觉到这一幕,一脚先行,将男子踹了出去。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懵了。 不知过了几多时分,他重新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把田巧云的盖头给掀了起来。 之后,双眼发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田巧云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要比这太子要高半个额头,于是俯视着他,瞪了一眼之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交给司马庭。 司马庭配合的咬了一口,之后田巧云倒了两杯酒,先干为敬。 然后司马庭跟着喝了一杯,田巧云拽着他的耳朵走到房门口,司马庭乖乖站定,于是又被田巧云一脚踹了出去。 房门被关,门闩已上,太子爷灰溜溜的就走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被田巧云踢了一脚,便从此爱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彪悍的女人。 新婚之夜被拒门外,还是当朝太子,这种隐秘也只能在宫围内传播,司马家丢不起那个人,大晋朝更丢不起。 好在不论是赵姬还是司马仁,都是从皇权更迭的故事里活下来的胜利者,对于田巧云的耐心要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多很多。 于是这种局面便被容许,毕竟在皇帝看来,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棋子,田巧云也好,田青禾也罢,恰逢其会而已,只要不影响大局,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出人意料的是,彪悍的田巧云一脚竟然踹来了一个改头换面的太子。 再也不沾染女色的司马庭一度被怀疑是不是被田巧云踢坏了。 但侍奉太子起居的宫女则明确表示没有。 每天读书,学习吏治,在御书房旁听,这些曾经令司马庭头大的事情,现在他老老实实的做着,没有半句怨言,就连皇帝司马仁都感觉自己有些被吓到了了。 多方打探,明白了前因后果,司马仁不禁看了一眼司马庭,苦笑道:“不愧是我儿子,惧内都学的一样一样的。” 司马庭听得面红耳赤,小声呢喃:“可是,她还不是您儿媳呢。” 司马仁爽朗笑道:“这就看你心诚不诚了,朕当年和赵姬之间,也经历了一番磨难啊,儿子,有一个能管的住你的女人,是你的幸福!” 司马庭若有所思,然后又苦笑:“我还是老老实实看些奏折吧。 于是场间气氛融洽,而皇帝陛下对于这个儿媳,也愈发看中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0章 失忆了 小和尚回来了,半夜回来的,王质起身开门,看到的是一个从容却疲惫的身影,似乎这半日时光里发生了很多事,小和尚很累,就此沉沉睡去。 王质问了两句,却没有人回应,应该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切如常,圣僧再次出现在白马寺僧众的视野里,于是该念经念经,该讲法讲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万里之外的南疆,有一个疯了的老人,他满脸灰尘,混杂着早已干涸的黑色液体,披头散发,一个人在崇山峻岭间穿行。 有斑斓猛虎忽然扑来,老人哈哈大笑,伸出一只手就准确的挖到了老虎的腹部,斜着向上,一颗活蹦乱跳的滴着血的心脏被他取了出来,老虎在原地挣扎着,奄奄一息。 而老人置若罔闻,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三两口将手中的跳动下腹。 之后再次傻笑着,不紧不慢,一个人兀自走着,一边走,一边喃喃:“我是谁,我在哪,路断了,哈哈,都是鬼” 待他离开很久后,有两个人出现在老虎的尸体胖,腰间若隐若现的,是赵勾的金牌,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种无力感与苦涩传递给对方,一个眼神能表达太多东西,于是两个人继续追了下去。 已经监视这位爷半年多了,可他虽然是个疯子,身手和本能还在。 不知道为什么,印象中的赵勾二爷也没这么厉害,可这个人举手投足间,都与其他金碟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 记得半年前的金三来此,想要杀掉这个疯子,成为新的金二。 他已经足够谨慎,方案也足够详尽,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赵勾二爷在看到他的同时,一声大喝,金脏俱裂,七窍流血而亡。 金三的死状在场两个人都观摩过,有关于二爷的情报被第一时间送给蜂巢。 赵乾凉的批复也很快,四级序列,任务:跟踪,监视。 于是新晋的金十一与他的前辈金八,一起来此执行任务。 金碟们共同执行任务,序列号之间至少错开两位,相邻两位之间,是你死我活之势,中间必须隔开一人,才能保证默契与行动有效。 赵勾金碟的更换频率很快,因为这里是一个优胜劣汰的世界,只要你变得弱了,哪怕是一点点,也可能被身后那一双眼睛发现,然后毫不留情的取代你的位置。 所有人都想做大爷,因为在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大爷意味着自由,虽然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大爷了。 但二爷也很不错啊,二爷可以拒绝出任务,可以知道挑战自己的金三的全部信息,相对于每天都睡不好觉的后面的金碟,二爷简直要被所有人嫉妒死。 可惜现在他就在那里,却没有人敢动杀他的心思。 稍微一点点杀意便可能招来二爷的疯狂袭击,金三以及这只猛虎,便是两个鲜活的教训,并且这样的教训已经发生过太多次。 两个人定期与赵勾联系,报告二爷的方位与身体信息,却在这十万大山里穿行不止,几乎哪里都去过了。 而这位老人却依旧乐此不疲。 两位碟子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赵勾二爷的眼前。 那是一个翩翩少年,浑身充满混沌气,双目白茫茫的一片,堵在赵勾二爷的去路上。 赵勾二爷的双目混浊,看着少年,却似乎清醒了很多,他静静的站在少年的面前,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少年仔细打量着这个胡子与头发分不清楚,浑身黑色斑点与难闻气味的老人。 他并不老,四十多岁,现在却憔悴的像个花甲之人。 佝偻的身影,浑噩的双眸,看的少年愤怒:“接引?这就是你说的众生平等吗?” 在遥远的洛阳,小和尚正在讲经,忽然停了下来,对着遥远的南方,说道:“他是个例外。” 少年嘲讽的笑道:“借口。” 小和尚有些讪讪:“确实对他不公平了些,所以麻烦你了。” 少年轻啐了一口:“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你这个虚伪的秃驴。” 小和尚似乎没有听见,默默的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之后继续讲经,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少年却嘲讽的冷哼道:“听听,连这个时候都不忘喊自己成佛的法号,脸皮可真厚啊!” 却再没有人回应他,只剩下面前这个神志不清的赵勾二爷。 少年略带悲悯的看了赵勾二爷一眼,然后果断的将他扔到了一条河里。 赵勾二爷在河里扑腾着,却发现河里有鱼,于是追逐着鱼儿,却不知为何,这鱼他追不上,于是他愤怒了,水花四溅,误打误撞,竟然把身上的血迹与灰尘洗了个七七八八。 翩翩少年似乎感觉差不多了,将他从水里捞了上来,然后双手一震,二爷的水迹瞬间蒸发,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 赵勾二爷的双眼也随着这一震变得清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唤醒,又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赵勾二爷的眼里,心里,脑海里盘旋,少年见状,略微挑眉,化成了光雨,消失不见。 原地的赵勾二爷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他轻声细语的呢喃:“我是谁,我在哪?” “我是赵勾,赵勾金二,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我去石室山执行了任务,之后,不对,我去石室山做了什么?怎么想不起来?”赵勾二爷自语,却忽然感受到不远处有赵勾碟子熟悉的气息,一个闪身,赵勾二爷潜入黑暗。 不久,金八与金十一便成为了俘虏。 两个人配合着金二,不敢有丝毫忤逆。 一行三人短暂接触,确认了相互身份,赵勾二爷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不同的地方在于,自己比起原来,要强了太多。 听说自己一声大喝便灭了金三,赵勾二爷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一路上种种实验之后,二爷终于发现,自己的实力,真的有了一种很大的提升。 算得上因祸得福吗?二爷心情不错,回京城,赵乾凉总知道的多一些,问问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许自己的变化便有答案了,不过,有没有答案不重要了,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自己如今的实力,终于有资格挑战大爷了吧! 赵勾二爷心里默默想着,笑容浮上两颊,这种感觉,很不错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1章 回来了 “所以,你要回去了吗?”房间里有两个人,王质和小和尚,但王质知道,比丘没有和他讲话,似乎在暗地里有个人影,自己看不见,但比丘可以。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自己暴露在不知名的目光之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可能都会被人洞悉。 不过也没什么,毕竟在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面前,自己和蝼蚁是划等号的。 捉弄蝼蚁,是小孩子的把戏,大人们忙的很,哪里会在乎自己这种小家伙? 于是王质安静的发呆,就当小和尚不存在,就当这世界不存在。 “相信我,我会给这盘棋一个你想要的结果。”小和尚漠然说道。 然后他轻轻摇头:“虽然我们都想自己做这盘棋的幕后推手,但毕竟目的是一样的,你来做,或者我来做,对我们共同的目的毫无影响。” 似乎那边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小和尚有些避重就轻道:“只是这个计划的副产品,另外,没有竞争,便会僵化和腐朽,你说呢?” 似乎与小和尚沟通的那个人很喜欢和小和尚较真,小和尚很耐心,并不恼怒:“对啊,你的家底如果靠得住,就叫他们来和我比啊,能把我比下去,你作为他们的神,岂不是很有面子?” 讨论就此而止,小和尚叫醒了假寐的王质,似乎是为了报复什么,他破天荒的喊王质给他捶背。 王质自然不乐意,下手极重,但小和尚恬然自若,王质并不知道的是,在龙虎山的云锦深处。 有一个青年正在被一个少年拿鞭子狠狠打着,青年还只能躲,不能还手,不能出圈。 一旁,有一个鼻涕横流的小胖子憨厚的傻笑着,似乎面前的两个人很好玩。 正是深夜,无人来此间,不然定会吃惊,毕竟在正常的人眼里,只有一个张秉在鸡飞狗跳的跑着,身边空无一物。 更远处,有四个小孩子,他们坐在小胖子头顶的大石头上,委屈巴巴的看着被打的青年,有个小孩子想要过去,却被另外几个赶紧拦住。 正在打这张秉的翩翩少年似乎有所察觉,猛然回头,却看见四个小孩子赶紧低下头去,想要过来的那个更是把头埋了下去,撅着一个大屁股。 翩翩少年伸手甩掉了鞭子,张秉终于能站着歇口气,却发现,那鞭子自己动了起来,比有人拿着要快更多了,张秉连声喊苦,却无能为力,只能拼了命的躲闪。 腾出手来的翩翩少年走到了四个小孩子的面前,冷哼一声,四个小孩子吓得抱成一团,眼睛里满是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翩翩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低下头去,温和的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个小胖墩。 将他抱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扔上了高空,小胖墩却依旧傻笑着,对翩翩少年的行为无感。 于是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却没有丝毫影响,翩翩少年仔细的看了看小胖墩,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有些生气,然后对着四个委屈巴巴的小孩子,指着把大地砸出深坑,却依旧傻笑的小胖子,说道:“他是谁你们知道吧?” 四个小孩子一致点头,战战兢兢的看着翩翩少年,少年似乎下来很大的决心,黑着脸说道:“给我揍他,狠狠地揍,用仙术揍。” 四个小孩有些疑惑的看着翩翩少年,翩翩少年的咆哮传来:“还不快去!” 有个孩子忽然哇的哭了起来,之后便是四个,翩翩少年气急了,跃到石头上面,将他们四个踢向了深坑里的小胖墩,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四个人争先恐后的扑向了小胖墩。 小胖墩很呆傻的样子,却无比的手黑,口中傻笑着,手上却分外敏捷,四个孩子被他捉弄的灰头土脸,而他却在那里拍手称快。 但诛仙四灵是好惹的吗?哪怕他是元始天尊的转世又如何? 四个孩子发了狠,饿狼般的扑向了小胖墩,于是一场尘土飞扬的恶战就此开打。 翩翩少年站在巨石之上,看着深坑里混乱的场面,又看着那个被鞭子追杀的狼狈不堪的张秉,轻轻的啐了一口:“活该。” 良久,他看向张秉,嘴里骂道:“不成器的家伙,知道你是真正的通天,你和接引的那点龌龊,在神界早就不是秘密了行吗?” “你居然还敢把自己完全分离出来,把身体交给接引的那部分,败家玩意,我看你还回的去吗?”越想翩翩少年越气,于是鞭子打的更急,更快了。 “你了不起,你来重修,你的诛仙剑阵都被天上那个你给控制着,你拿什么重修?”翩翩少年指着张秉的鼻子,声音变得更大:“要不是我下来了,你的诛仙剑灵现在还蹲在石室山画地为牢,等你去救呢!就你这三两分量,在接引面前,够看吗?也就咱们师父宠着你” 似乎是终于受不了了,又似乎是高压之下逼迫出了张秉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张秉一声清啸,于是四野忽然振动,有虎夜行,有豹出林,有狼天啸,有夜枭临空,虫声静谧,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云锦深处,围绕这张秉,形成了一个不算规则的大圈。 打神鞭已经停了下来,悬在张秉的头顶,兀自盘旋,张秉又是一声清啸,于是八方呼应,百兽来朝,好不壮观。 有被惊醒的龙虎山弟子赶来,紧接着是长老,掌门,师祖级老道,众人远远的看着山顶的张秉,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 却听见一个嘹亮的声音从山顶传来,百兽伏耳贴地,张秉从山顶而跃,直降万仞,有不知名的大鸟应声而出,将他接在背上。 风送给众人张秉的声音:“我又回来啦!” 有龙虎山弟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张秉,张,大师兄回来了!” 于是声音轰然,最后变成漫山遍野的欢呼:“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而新得宠的那位来自两辽的天才少年,已经哑然失声,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那小师弟还会远吗? 众人欢呼之际,山顶有一块巨石被人举起,狠狠的向着龙虎山的山门砸来,巨石上站着个人,不是那齐大磐又是谁? 只见他野蛮的长啸,带着呼啸的巨石,腾空而至,一如他背着一块石头砸向张秉,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龙虎山的山门。 那里挂着道教祖庭的牌子,那牌子下面站着很多人,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齐大磐,又回来了! 于是道教祖庭的牌子应声而碎,龙虎山的山门被砸出一个大坑,众人皆灰头土脸的躲避,骂骂咧咧的样子哪里有道教高人的风采?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2章 黯然色 启元四年八月,一股莫名的风潮在举国上下刮起,有关于道教与佛教的未来成为众人茶余饭后新的谈资,与此并列的话题还有道教的盛会,以及白马寺的正源法师。 据说是因为三个月前发生的那件大事。 龙虎山山门被人砸了,尽管龙虎山已经尽力避免消息的扩散,但这种轰动秘闻的传播,哪怕是影响力天下第一的国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控制。 有传说龙虎山封山三个月,不久前才刚刚重新开山的;也有传说南派龙虎山被邙山的弟子砸了场子,一直找不回来;还有的说龙虎山掌门亲传弟子张秉叛出龙虎山之类的。 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事实如何,没有人知道,但大家一致肯定的是,道教内部有大事发生了。 有持悲观言论的人:禅宗正在崛起,而道教却在内耗,大晋宗教纷乱谁是最后赢家? 也有乐观言论:龙虎有张秉,北邙有齐大磐,道教正是巅峰时刻,千年未有之大气象。 更有人将白马寺的正源法师与年龄相仿的齐大磐视为禅道二教的未来,期待两个孩子将擦出怎样的火花。 今年的九月初九,是道教的大日子。 正一,终南,茅山,青城,武当,崆峒,三清等众多道教名派要派人到北邙,为大晋国祚祈福。 以往的祈福,由北邙一家主持便可,但这次,却必须要天下名山都派出人来。 原因无他,这是新君登基以来,第一次为大晋国祚祈福。 皇帝登基后,三年大赦天下,赋税全免,自然无力筹办这等道教盛会。 今年六月份,上半年的税收一到,国库有了新的资金,祈福事宜便正式提上日程。 作为大晋的国教,历代皇帝都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大晋的国家权利,有一半被道教把持,这在历朝历代里,都实属罕见。 但即便是司马氏,也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争夺权利,而不敢触碰道教的利益。 为何?天下四大家,赵,齐,王,李,齐系龙虎,茅山,武当,青城;王系终南,三清,崆峒,就连李家也不干不净,北邙除了齐家便是李家说了算。 换言之,把控大晋国祚的家族,基本与道教脱不了干系。 司马与赵氏的旁系里,有很大一部分也掌握着道教的话语权,简单来说,道教已经和大晋的皇权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此,当国库有钱,道教的事,便是头等大事。 时间已经是八月,中秋节将至,又有一批新科状元将被分派,主持分派工作的,赫然是升任礼部郎中的田青禾。 一年的时间,连升三级回京进入翰林院,短短数月后又连升两级,升任到所有官员梦寐以求的礼部,还是在赵乾福的眼皮子底下,田青禾再也洗不清自己的身份,他已经和赵家紧紧绑在一条战船上。 尤其是当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的正妻,自己成为大晋朝最年轻的国丈。 田青禾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在回京的那天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但不论如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顺应局势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于是有新科状元执学生礼向田青禾辞行,于是有谄媚阿谀之徒给田青禾各种好处,无论是西城的宅子,还是前朝的古玩,或者是某位大家的字画,短短一年,那些自己曾经以为珍贵到遥不可及,而现在已经大白菜一般的东西,已经令田青禾深深麻木了。 他惊讶于上层社会的奢靡,更对他们习以为常的态度表示厌恶,但他有家庭,有孩子,他是国丈,父凭女贵,但他也得值得起这份分量,不能丢了女儿的脸。 于是田青禾试着阿谀,试着虚伪的面具人生,更是在习惯性的真真假假里逐渐颓靡,迷茫,找不着真正的自己。 无尽的痛苦折磨着田青禾的内心,一边是对世俗的厌恶,对上层社会的痛心,另一边是对女儿的亏欠与心疼。 田青禾努力的融入着上层贵胄的圈子,将自己变得虚伪,变得贪婪,变得心狠,变得色厉,变得陌生。 他强行逃避心底的恐惧,于是纸醉金迷,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上次回家的时候,是一个田夫人的巴掌,于是满腹的委屈再没有人可以诉说。 沉迷与堕落,乐在其中,田青禾笑着,如同行尸走肉。 按照规矩,所有的太子妃在成为太子登基之前都要先改姓。 这个改姓,并不是要太子妃自己改,而是,要太子妃的父亲来改,田青禾,今后要被叫做赵青禾。 而改姓的日子,便被定在了今年九月初九,道教为大晋国祚祈福,之后太子代替皇帝告祭太庙,国丈改姓为赵,领爵。 无数的风言风语在流传,市井小民也好,皇亲贵胄也罢,私底下,田青禾有了一个新的称呼,三姓家奴。 改姓的规矩由来已久,据说是对赵家的补偿,毕竟司马家的天下,有赵家一半的股份。 司马炎当年便是有赵姬的扶持,有赵家的倾力相助,才从乱象纷纭的南朝众多势力中脱颖而出,最终与大周南北而治。 赵家的地位,哪怕是后来帮大晋灭了大周的王家与齐家,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赵家,不仅有赵勾,礼部,更有着整个大内,以及无数的封疆贵胄。 也难怪会有那句话:“这天下,除了我司马家坐得,也就赵家能坐得。” 如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盯上了田青禾,他又能如何呢? 女儿拱手相送,妻子冷脸相待,身边的人无时不想看自己的笑话,田青禾的痛苦,有谁能言? 他很想念那个陪伴自己度过很多个漫漫长夜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他已经不是他了呢? 田青禾想着,自己去白马寺很多次,见到的却再也不是那个熟悉的王质,而是一个充满陌生的孩子,那眼神,有愤恨,有冷漠,有疏远,唯独没有那种冷冽。 而那种冷冽,才是自己熟悉的王质啊! 田青禾如鲠在喉,却只能无语凝噎,他经常抬起头仰望天空,独自失声:“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然后又常常木然流泪,独自低吟:“先姓王,后姓田,现在又要姓赵,三姓家奴,可不就是三姓家奴吗?”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3章 中秋夜(上) 今年的新科状元质量很好,据说殿试之时,数位考官争论那状元,探花的场面十分激烈。 往往是是一圈争论下来,起先定的状元已经被排在十名开外了。 众人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每个人都为济济的大晋之才感到激动不已。 作为分发这批考生的礼部官员,田青禾也就此沾光,成为了这批状元的半个老师。 在官场里,这种并不牢固的师生关系,所起的作用,比一般人想象中要大很多。 其中的好处,不是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而经历过的人,却都讳莫如深,不肯提及,但当官的挤破头都想进礼部,为什么,大都是因为这种认新科状元当学生所带来的潜在好处。 田青禾恰逢其会,又有一个成为太子正妻的女儿,本身能力也足够,身份足够,实力足够,又在一个正确的时间,于是众人只能嫉妒,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新鲜出炉的状元们要离京的重大事件热度未降之时,另一件更加轰动的大事,在京城里悄然散播开来。 相对于每三年有一次的状元们,更加值得期待的,是一朝才有一次的改元祭天,道教祈福。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曾经的秘密,如今便不再是秘密,最好的例子,比如那句“人祖托世,乾坤新开”的谶语,最初只是皇宫深处的隐秘,却在八年的时间里发酵,流传,到开隆末年时,齐大磐横空出世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当时顺应潮流成为谶语之人的齐大磐给道教挣去了难以想象的声望与信众。 直到半年后,在洛阳城一鸣惊人的禅宗圣师的横空出世,才给这句谶语找到看似真实的答案,白马寺的圣僧,与道教天下第二论道,道教三战三胜,佛教全盘皆输,但却输了比试,赢了前途。 从皇帝后续对佛教的嘉奖中,有心人嗅到一些不同的意味,于是众人开始重新审视佛教,在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佛教信众之后,那些冷眼看待佛教这个失败者的人们逐渐意识到,佛教与道教的比试,应该是放水了。 这一点在众多权贵乔装打扮去白马寺见过圣僧之后,得到证实,众人都是聪明人,知道道教的水深,但这圣僧,却浩瀚如海。 于是众人愈发期待即将到来的九月初九北邙祭天。 据说这一次,道教两个千年不遇的大才要一起从龙虎赶来与会。 龙虎山张秉,张梁,北邙齐大磐,李涣,终南山似乎没有什么年轻一代的天骄,来的是青字辈的美髯公,据说是终南隐士流,曰:王青圭,王青阳。 其余宗门大抵是来走个过场,毕竟现在天下势大的也就上述三宗,其余道门若真有什么人才,终究还是要放给这三派,其关系类似大学生与研究生,毕竟只有在龙虎,北邙或者终南,他们才能得到道教更加核心和集中的资源与培养,其余宗门,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虽说有徒作嫁衣的嫌疑,但朝廷局势若此,想要有更好的发展,各派便只能这么做,加之道教内部的划分本来就很含糊,经常是自己是龙虎山的弟子,师父却茅山的长老,师祖是青城的道士,再往上却又回到了龙虎山,于是几个关系将近的门派往往便会资源共享。 龙虎与茅山如此,终南与崆峒也如此,北邙与武当之类,也经常做这种事。 于是除了这六个年轻人,其余门派来的,大都是青壮年的门派精英。 而代表道教的这些年轻人,既来北邙,又敢不敢去上一遭白马寺? 那里有一个孩子,金光闪闪,耀眼的令人窒息。 八月十五,中秋,田青禾买了点心,水果,还有宫里发下来御用的月饼,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回家,这天田巧云和太子晚上会来一个时辰,自己做父亲的,自然得在场。 约莫戊时光景,田青禾进了阔别一个多月的家门,田夫人知道他会回来,因为女儿回来的消息正是田夫人派人通知田青禾的。 两个人见面,略微有些生分,一个眼神的交汇,于是两个人默契的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田青禾略感苦涩,他明白,随着自己逐渐的越发忙碌,权利带来的贪污腐败,已经和家人的疏离是必然的。 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不想要便可以不要,上司的面子不可驳,同僚也得罪不起,做人难,做官更难。 只要站上某个位置,想要尽快站稳,便只能改变自己的坚持,毕竟改变一个人比改变一个环境要容易的多。 于是田青禾变得连自己都感觉陌生,哪怕是这个自己曾经熟悉的家,如今也被各种各样的新事物充斥的陌生,其间的人儿,有一个,嫁入皇家,有一个,入了禅宗,还有一个,给了自己一巴掌,之后便再也不能体贴自己。 田青禾不禁感到心涩,于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却感觉不到辛辣与苦涩,心头的委屈更甚,不是么。 女儿与太子一同前来,于是田青禾起身到大门处,田夫人亦在其侧,两个人好似没有吵过,琴瑟和谐,加上一个端庄优雅的女儿,一个贵气十足的太子,好不热闹。 众人在庭院按次序坐定,有说有笑的聊天吃饭,场面融洽,却感受不到一丝真实,一丝亲切。 每个人都能意识到,每个人却都不说破,掩耳盗铃似的默契,于是一切都很顺利,皇家毕竟忙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桌上的糕点菜肴基本没怎么动过,而吃饭的人却都已走光了。 田青禾与田夫人欢欢喜喜的送走了太子与田巧云,却相互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尴尬的笑声在送走女儿后戛然而止,田夫人二话不说,进门,然后关门,把门闩上,只剩下田青禾独自在门外,整个人瞬间佝偻下去,他看着紧闭的大门,缓缓的走到了门把手处,举起手,却始终没有叩下去。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去了,那个方向,似乎?是白马寺。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田家大院的房檐上,漆黑的夜色里,有一个黑衣少年,似乎是个光头,他沉默的看着田家大院里上演的推杯换盏的浮夸场面,直到田夫人关上门,才悄然离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4章 中秋夜(下) 田青禾是白马寺的常客了,尤其是近一个月来,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会借宿在此。 从六部到白马寺驾车要走一刻钟,步行得半个时辰,然而田青禾却乐此不疲,如果有应酬,哪怕是子时以后,也要来此。 这也得益于白马寺晚上也迎客的规矩以及洛阳城不实行宵禁。 最近的白马寺加了一个夜场的讲佛,原因是随着寺院规模的扩大,新晋的弟子越来越多,很多问题哪怕是一个下午也解决不过来,于是在五月底的时候,夜场便正式开讲。 主持夜讲的,是白马寺的诸位高僧,有白马寺住持,那个黑瘦的苦行僧,毕竟是去过天竺的得道之人,见识与思想不是这些连洛阳城都没出过的僧人们能想象的。 但住持毕竟年纪大了,所以不能一直进行夜场的讲佛,每周也只排的上一次尔。 大多数时间,主持夜场的,是寺院为数不多的正字辈高僧。 这些大多是钻研佛法五十年以上的白马寺僧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其中最年轻的正字辈,便是正源法师了。 正源法师与圣僧同吃同住,聆听圣僧的教诲最多,本身更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人物,进寺不过八九个月,却已经主讲佛法四个月了。 之前是每月的六号,十六和二十六,现在又加了一个夜场。 每周,有一天的夜场是由正源法师主持的。 但事实上正源法师参与的场次远多于此,毕竟正字辈的僧人大都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哪怕出席讲佛,也很难将时长两个时辰的讲佛彻头彻尾的进行下去。 基本上是子时之前由老僧讲佛,子时之后便交给了正源。 正源法师的生活可谓充实,每天都扎实的紧。 今天是八月十五,圣僧罕见的要主持一次夜场,名义上是因为出于对大晋传统节日的尊重,实际上却是王质那个小混蛋自己跑了,说是要回家一趟。 圣僧板着脸告诉他,出家人断绝尘缘,白马寺就是你的家。 王质却不吃他这一套,两个人太熟悉,毫无威信可言,于是圣僧只能答应。 洛水风光依旧,尤其是今晚,游船赏月的大有人在,桥上桥下挤满了人,好不热闹。 在夜色里,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独自默默走着,走过了桥,便是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白马寺的大门。 月色很好,远远的能看见地平线那边的白马寺。 那里灯火通明,田青禾知道,夜场已经开讲了。 最近一个月,每天他来白马寺,都要去听讲佛。 原因无他,那里有王质。 田青禾能感受到,王质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再阴气森森,他不再冷冽绝情。 现在的王质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但,这不正常。 田青禾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不过看着王质现在的日子,似乎还不错。 只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是王质眼里的怨愤?是那种和田夫人如出一辙的失望? 不应该啊?王质他应该是懂田青禾的,田青禾心头疑惑,却无能为力,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王质谈一谈。 但是为什么,当自己看见王质,却总是感觉陌生?陌生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田青禾一个人默默的走着,夜色很亮,照映出大路的空旷。 在道路的中间,却又似乎有个人影。 田青禾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自己天人合一的实力,《大道经》小成的恐怖可不是说说的,毕竟,在自己的感应中,那里空无一人。 走近,再近,大路中央确实有个人,感应,再试探,那里却真的没有生命的迹象。 这种感觉? 似乎在哪里见过? 田青禾的大脑高速运转,一种熟悉的味道出现在他的脑海,是,是王质? 田青禾整个人都激动了,他嘴皮微颤,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伸出手,喊了一声:“洛阳。” 那身影微微转过头来,于是四目相对,果真是他! 只是,又不是他。 田青禾有些失望,心底的好奇压抑不住,不禁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从你离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的皱眉,看着田青禾,说道:“我们,大概需要谈一谈。” 毕竟是晚上,看不清王质的表情,田青禾不好揣测王质的想法,于是只能安静的听着。 王质似乎酝酿了很久的情绪,缓缓开口:“我为什么姓王?” “因为”,田青禾对于他的问题很吃惊,但这一个问题,已经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于是他反问王质:“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王质仔细的考虑了一下:“还不错。” 田青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知道了那些事情,你会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并且可能会变得很痛苦,你还要知道吗?” 王质想了想,皱眉问道:“有多痛苦?” 田青禾自嘲般的笑道:“比我现在还痛苦百倍。” 于是气氛变得很压抑,王质缓缓沉吟:“也就是说,这些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田青禾挠挠头:“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事情很复杂,而且不见得” 说着,田青禾停了下来,考虑良久:“说实话,我不知道对你重不重要,但我知道,原来的你很希望忘记那些事情。” 于是王质有些气馁:“所以我到底为什么姓王呢?” 田青禾愣了一下,然后略带歉意的笑道:“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然后他沉吟片刻:“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说你姓王,叫王质。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质目不转睛的盯着田青禾的表情,于是低声说道:“这句话,我会信一半。” 田青禾笑道:“哈哈,能信一半,我就很开心了。” 然后他很庄重的双手合十,朝着王质鞠躬,然后严肃的问道:“正源法师,弟子心有业障,可否为弟子解惑?” 王质有些困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要睡觉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讲。” 于是留下一个后脑勺给原地苦笑的田青禾,不多时,一滴眼泪从田青禾的眼角划下,然后是一把,田青禾兀自走到路边,坐在一块枯木上,一个人哭着,泣不成声,田青禾自嘲:“原来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哭的这么厉害啊?” 而不远处,正源法师的脚步稳健,向着白马寺,径直去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5章 擂台赛(上) 启元皇帝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自亲政以来,一直是亲力亲为,虽然与道教垂拱而治的理念有所冲突,但却也因为其优秀的执政能力而令百官无话可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权的影响力似乎在启元皇帝的潜移默化里变得更加强大,变相的,便是道教权益的削弱,这一点,在佛教崛起之后,变得尤为明显。 终南山因为皇权交替的原因一蹶不振,而现在看来无疑是道教自断臂膀,原先终南北邙拱卫大晋的场景不复存在,而一枝独秀的正一派不得不重新将南派天师教的地位抬起来,造成一副南北两派道教龙虎斗的场景。 目的无他,不能让皇帝发觉某一方的势力一家独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于是有齐养神带齐大磐上龙虎,先是砸的龙虎山亲传弟子张秉面色无光,后又是几个月的驻足,打着学习的名义,折辱龙虎山的脸面。 于是世人看轻龙虎,嘲弄无人,龙虎与北邙之间也因此结怨。 看似很合理的故事桥段,也一度引起世人的讨论,但皇帝这这么好骗的吗? 无论北邙与龙虎闹得如何沸沸扬扬,启元皇帝始终没有轻心,不遗余力的提拔着佛教在世俗中的地位。 在政治上更是不遗余力的支持着佛教,于是很多藏在暗处的东西,被人们拿来猜测,却因为始终没有证据而只能被埋没在议论中,没有什么可信度。 什么赵家与佛教不清不楚,什么司马仁应该姓赵,什么圣僧是司马仁的私生子,种种流言都指向了一条,佛教的背后,有赵家和司马家的影子。 但终究只是小众的言论,涉及到皇族隐秘,谁也不敢都说什么,指望放到台面上,更是不可能。 时间很快就要到九月初九了,道教大大小小的名山都派出人来,齐聚北邙,要进行这大晋国祚改元以来第一次为国运祈福。 北邙山也因此变得热闹非凡,人山人海自不消说,昼夜不分的热闹场面也是好多年没有过了。 毕竟上次改元祈福,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胡子花白的老人当初也不过正是跟在师长后面不知事的愣头青。 各路英才齐聚,道教各种有分量的人物都齐聚一堂,如果不趁机切磋一下,太对不起这难得的机会。 于是从八月底开始,北邙山底便摆了擂台,也算是给慕名而来的道教信众们聊增娱乐。 既然是切磋,自然便有高下输赢。 都是道教名山,没人愿意丢这个脸,于是都使出了真功夫。 九月初一这天擂台赛正式开始,揭幕战是武当对青城,两个很有分量的道教名山。 双方出场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揭幕战,自然得打的精彩,两个年轻人也不令大家失望,这两位,一个是青城山执法堂执事,另一个是武当派武当七子之一的传人。 名声和嘘头都是有的,至于实力,没有实力,光靠关系,这两个位置根本坐不稳。 能代表两派出战,自然有两把刷子。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两个人试探着走了两招,对方的斤两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知道棋逢对手,都提起了精神来,一番花里胡哨的龙虎斗,博得观众满堂彩,这倒不是他们练得就是这种花架子,只是他们知道这场表演的性质,作为擂台赛的首战,自然得好看,华丽,威风堂堂。 于是台下一片叫好,而台上却愈发生龙活虎,待两个人默契的玩耍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电光火石之间,青城弟子下了真功夫,直取武当弟子的命门。 武当弟子眼疾手快,险之又险的躲过,却也失去了后发制人的机会,好不容易摆脱纠缠,又被打出节奏的青城弟子节节限制,最终招架不住,自己跳下了擂台。 在台下观众的叫好声中,青城弟子缓缓施礼,风度翩翩,而武当弟子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失败方的脸上自然挂不住,但还有八天时间,总能找回场子的,诸教众人还有耐心,也有那准备不足的门派暗自苦恼:“早知道,就多带些人来了。” 这种比试,赢了便是偌大的名望,输了说不定连香火都要冷清。 于是看过第一场比试之后,后续的人儿都卯足了劲,大家大都势均力敌,比试也便变得尤为好看,擂台赛的气氛也便这样烘托起来,好不热闹。 除了这揭幕战,前三天的比赛大都是十六岁以下的年轻人,各派从年轻人里找些好苗子,根骨心性什么的,一场比试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若是被哪个道教名宿看上了眼,自此鸡犬升天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上台的少年们,大都在家人或者师长的殷切盼望下迎接对手,胜利者可以松一口气,失败者回去必定要挨上一顿打骂,于是大家都拼了命的下狠手,但都是孩子或者说少年,哪怕记得一些章法也全然是照猫画虎,鲜有令人吃惊的表现。 但终究不乏有爱看热闹的,谁赢了,谁输了的事情观众们并不关心,但这孩子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有什么嘘头,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尤其是,当擂台赛进行到第三天,一档重磅消息被砸了出来! 龙虎山掌教亲传弟子张梁,一个出自两辽的黝黑少年,张秉失势之后龙虎山嘘头最大的弟子,将迎战他的同龄人,那个来自北邙齐家的弟子,那个传说中的谶语之人:齐大磐。 消息是当天才放出的,比试在下午申时举行,于是有诸多人在听到风声之后从周边县郡赶来,洛阳城里能来的人几乎都来了,也有更多的人因为消息得到的太晚而直拍大腿,惋惜不已而眼巴巴等待结果。 擂台赛也因为这一场比试的到来,而进入一个小高潮,不止百姓们想要看,作为道教内部的诸多名山之首,龙虎与北邙的争斗,一向是所有事件的台风眼。 无论是谁,都很想知道,齐大磐这四年沉寂,又将爆发出怎样的惊人能量,毕竟在三个月之前,他可是将一块千斤巨石,从百丈之外的山顶扔到了龙虎山的山门上,砸出的巨坑,现在也依稀可见。 而他的对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陪太子读书的,注定是配角。 但有心人还是去打探了有关张梁的消息。 当得知张梁是那个两辽间与黑熊赤膊,与巨虎逐猎的天生蛮神时,所有人的嘴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因为这个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不过他不应该叫张梁,他有个响当当的名字,草原噩梦,夜色幽灵,跃擒游隼,潜拿蛟龙,黑土地游牧民族的骄傲,梁慈。 一个从出生,就被赋予蛮神名号的辽东神话。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6章 擂台赛(中) 梁慈有多厉害? 他并不厉害,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他也鲜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但他的每一个故事,分开来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话,只是连在一起,放在他的身上,大家都会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 辽东游牧民族的一个普通妇女,在长白山饮了一口天池水,十个月后便生出了梁慈。 没有父亲的梁慈在部落长辈的照看下长大,很小就显出了非比寻常的能力,三岁时便撵着部落七八岁的孩子跑,等年纪稍长,更是主动提出跟随打猎。 几番历练之后,十岁的梁慈已经是部落里有名的神射手。 此后二年,只身进入大兴安岭,再度回来,是骑着巨虎回来的。 梁溪的名字就此在黑土地上流传开来,时值草原游牧民族与两辽游牧民族开战,梁慈随部落出征。 一人一虎,进出敌阵如无人之境,宛若天人,所到之处,两辽节节胜利,一度把草原人赶到了呼伦贝尔以西,虽然后来草原人又偷偷跑了回来,但也是因为两辽消化不了这么大的蛋糕才放手给他们。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梁慈,天生蛮神的名号却流传在了大晋的北方,无论是谈之变色的草原人,还是敬畏而骄傲的两辽人,无人不知梁慈这个名字。 奇怪的是,梁慈就此销声匿迹,直到这次北邙之行,才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此时众人才发现,原来他跑到了龙虎山,成为了张秉之后,龙虎山年轻一代第一人。 知道了天生蛮神四个字的分量,所有人都开始沉默。 齐大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玩玩石头,怕是连血都没有见过,而这位辽东杀神,却是拿血洗澡的狠人,两个人真的是一个档次的吗? 但不管结果如何,今天应该是有好戏看了,所有留在北邙的人都庆幸,这种天才人物的比试,可还是这辈子头一次。 起先认为龙虎山陪太子读书的人现在也噤声了,知道了张梁的来历,两个人谁是太子还不一定呢。 但双方嘘头越大,众人就越高兴,于是更多的人开始庆幸自己来值了,更多人直拍大腿在惋惜去不了现场。 时间就在众人的期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随着台上又一次胜负的决出,申时已经到了。 在这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不是两个主角,而是一队北邙弟子,他们将人群向外疏散着,同时七人一组,四个方向二十八人拱卫着擂台,每个人都进行着不一样的动作。 在一片混乱中,终于有人知道了真相,却原来是怕对垒的两个人收不住手,在场外布下二十八宿阵,以保证观众的安全。 在一片惊讶声中,众人对这场对决的期待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一切就绪,龙虎与北邙的弟子终于要登场了,张梁没有骑他的巨虎,而齐大磐也没有抗他的巨石头,众人略微有些失望。 却还是挤着伸长了脖子看着台子上,想看看这两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究竟长了怎么个三头六臂。 结果令他们略微失望。 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黑,长的也很普通,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模样。 两个人相互见礼,之后,空气似乎变得压抑,两个人的气场忽然一变。 齐大磐变得巍峨,张梁变得狂野,引来众人的第一次惊讶。 只是原地不动,但气势却有了明显的变化,场下众人惊讶之余,更是对两个人的比试充满了期待。 且不说这场对决的双方都有着怎样的嘘头,仅仅是龙虎与北邙两座道教名山的胜负也足以紧紧拽住很多人的神经。 然而鲜有人注意到的是,这两个孩子,今年也只不过十三四岁。 场上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动,却鲜有人知道的是两个人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很久,只是这种较量是身体状态的微调,时刻适应对方的呼吸节奏以及此节奏下可能的出手方式。 两个人似乎都很懂战斗,但在场之人却又觉得两个人似乎只是在较量蛮力。 因为自从两个人有了动作,他们就怼在了一起,双方都把手搭在对方肩上,好似准备摔跤。 之后两个人就固定住了这个动作,腰部臀部发力,没有一点形象可言,就是两个不会打架的孩子在努力摔跤,还一个比一个笨拙。 场间诸人纷纷失望道,还不如上一场那两个孩子呢,起码他们还会喊声开碑手啊,靠山贴什么的,这两个人不就是孩子打架吗?那动作笨的我都比他们强,就这还代表龙虎,北邙?两派没人了? 正当场下嘘声不断之时,更加令他们觉得愤怒的事情发生了,却原来张梁在角力中落入了下风,一下不慎被齐大磐摔在了地上,之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又气又好笑的观众们已经准备向台子上砸鸡蛋了,就这水平,你们当我们是傻子吗? 却在众人嘘声到达一个新的高度,有甚者愤然离场之后,终于在眼尖之人的惊讶里,有人看出了擂台上的玄机。 却看那台子上被摔在地上的张梁双脚紧紧的箍住了齐大磐的两条腿,一个强有力的腰转,齐大磐重心不稳,也摔在地上,这一摔不要紧,却是整个擂台都颤了三颤。 众人感受着脚下的震动,有人回过神来,惊讶道:要来真的了么? 却见那齐大磐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然后重复着鲤鱼打挺的动作,将擂台震的颤抖更加厉害,而一边的张梁却在第一时间抬起了头,弯着腰,护住自己的颅腔,双方都很懂这种震颤的威力,于是不约而同的起身退后,站在五米出,却在一声大喝中,张梁一个滑步就到了两米多的位置,之后低身,弓腰,一拳暴起,径直往齐大磐的腰腹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齐大磐一个抬腿屈膝,将膝盖顶在了迎面而来的张梁的脖颈上,这一下来的狠了,可以直接踢掉对方的脑袋。 张梁也是狠人,无我无他,也不顾这一脚过来自己有生命危险,还是要把那一拳送给齐大磐。 齐大磐最终还是松腿了,他一脚踢在张梁的胸上,偏移了张梁拳头的位置,然后借力一个肘击,便往张梁扑了过去,张梁一个打滚扭开,于是擂台被齐大磐的肘击打出一个大窟窿。 场间诸人一片惊呼,这擂台可是实心的!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7章 擂台赛(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人群里总有些能看懂两个人的蛮力角逐的角色,然后被一手接一手的杀招看的冷汗直流。 不得不说,台上两个人真的很强,两个人没有用道术,却不是因为不会,只是,他们的直接攻击比起什么花架子都更加有效和致命。 杀人的功夫自然没有表演的好看,但危险程度却高出很多倍。 于是有人对台上的表现不屑一顾,有的人却甘之若饴。 但那擂台被砸出的窟窿可是真的,可将它砸出窟窿的齐大磐却和没事人一样,一击不中,以肘为支点,两条腿弹射出去,径直要骑到正在打滚的张梁身上。 张梁无奈,只能继续滚下去,齐大磐紧追不舍,于是电光火石间两人便到了擂台边上,张梁必须做出反应了。 于是双臂贴地,身体蜷缩,弓腰,出腿,齐大磐侧身躲过,张梁却趁机屈身站了起来。 在双脚刚刚触地,张梁蜷着的身子还未张开,齐大磐却已经一记手刀径直向着张梁的脖颈。 张梁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刚刚触地的双腿瞬间软了下去,整个人再次向后倒地,险之又险的避过手刀,双腿却在倒地的同时瞬间发力,双手在半空中抓住齐大磐的腰腹,借此发力,附在了齐大磐的背上。 齐大磐本身便是一个半旋转的身位,被张梁灵活的动作顺势一带,于是整个人向后倒去,而张梁却在空中不可思议的靠着强大的腰部力量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身形,齐大磐倒地的趋势不可改变,而张梁却已双脚稳稳落地,再次发力,齐大磐便被他狠狠地甩了出去,眼看便要出擂台了! 台下已经是一片寂静,短短功夫,胜负之势几次易主,先是齐大磐靠力量摔倒了张梁,却又被张梁灵活反制,在然后双方挣开彼此,却又以命搏命,齐大磐稍微占据主动,却又肘击落空,再次追击也被张梁化解,反而是张梁借力,用自己精湛的马术,强大的腰部力量提供了难以想象的灵活,一次次的化险为夷,现在竟然要把齐大磐甩出擂台了。 两个人的胜负似乎就要决定了? 但这是真的吗? 齐大磐,国师齐养神走遍东南觅得的弟子,根骨,心性,天赋,能力想必都是上上等,可他现在,要输了吗?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静静的看着即将被甩出擂台的齐大磐,会有奇迹吗? 齐大磐在空中无处借力,身体却依靠强大有力的肌肉强行改变了落地的姿势与角度,他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右腿,于是,整个人在空中似乎转了个华丽的弯,险之又险的摔倒在擂台边上。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终于能松口气了吗? 不,齐大磐刚落地,张梁就已经到了眼前,一脚飞起,似乎要将齐大磐再次踢出擂台。 说时迟那时快,齐大磐腰部爆发出绝对的力量,双腿分开,上半身径直左转九十度,悬在了擂台之外。 然后双腿勾住了张梁留在擂台的那只脚,双手抱住了张梁踢在空中的那只脚,张梁便就此被摔倒在地。 齐大磐腰部却再次发力,张梁便被他借两只脚的控制扔了出去,两个人本来就在擂台边上,这一扔,却是把张梁整个扔出了擂台。,而齐大磐本身已经半个身位在擂台之外,腰部一用力,却也无可奈何的掉了出来。 砰砰两声,两人先后落地。 谁先落地的呢? 龙虎山,张梁。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台上,心平气和的见礼,大概是知道了彼此的斤两,都收起了之前的狂傲。 张梁多了一种兴奋,像优秀的猎手看见了老练而狡猾的猎物,齐大磐却困的想要睡觉,待胜负已分出,两人便转过身去,各自朝着一方,兀自去了。 只有擂台上被齐大磐砸出的窟窿似乎在证明着这场战斗的存在与真实。 两个人虽然已经离场,但场间众人讨论的热度却丝毫未减。 有专业人士给予复盘,把两个人的战斗场面描绘的栩栩如生。 想必,说书人今后也多了新的素材。 龙虎山张梁对垒北邙齐大磐。 一个是两辽蛮神,一个是国师弟子,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却都那么强大,不知令多少人心生羡艳与向往。 邙山不大,道家无数名山险峻,这里平平常常,却因为龙脉所在,以及地处京畿之地,而树立了道教名山的地位。 这里有道教鼻祖太上老君的上清宫,以及老子后人李氏的一支。 后来天师教也入驻邙山,这里的寺院也就多了起来,香火更是连年不断。 但无论世事如何纷扰,邙山的山门常年都是不开的,香客既来,也只是在后建的寺院亭台,至于邙山真正的道教传承之地,却是望而却步。 于是世人难以想象的场景便在邙山出现了,这里有一片老宅,老宅里住着些老人,每个人都辈分吓人,属于这里老人的辉煌时代早已过去至少五十个年头,江湖上也早已没有了他们的故事,但他们依旧在这里,他们依旧有着世人无法想象的能量,无论是国师由谁担任,还是终南,龙虎,北邙谁家做主道家,都是这里说了算。 这里在北邙,却不属于北邙,这里是天下道教所有人的不可说的胜地。 这里,叫道藏。 九月四日,一个普通的日子,却也不普通,擂台赛少年组的决斗昨天就已经落下帷幕,作为压轴的张梁与齐大磐的战斗更是令所有在场的大晋人感到热血沸腾。 热潮直接持续到了今日,甚至变得更加繁盛,因为有更多慕名赶来的人在听那些在场之人乐此不疲的讲述那两个少年的比试。 也有对此嗤之以鼻的人,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再说,那只是两个孩子罢了。 今日是青年组的比试,这次擂台赛最为各方瞩目的一组。 少年失利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而青年组,正值壮年,却最能体现各派高下,于是真正关心比试的人大都会在今天出现在擂台之下。 各大门派也是一样,对于青年组的比试无比重视,却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吹嘘什么,一家比一家低调,怕最后折了面子。 倒不是对自己门派没有信心,只是各大名山藏龙卧虎的人才太多,道教的良好习惯,低调做人,猪吃老虎。 谁都等着有人做这出头鸟,然后狠狠地怼死它。 于是邙山山下的气氛依旧热闹,并且人气在不断的上升之中。 而山上,在一片破旧的老宅里,有一群老人,在决定什么重要的事情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8章 茶话会 道教改元祈福,是每个皇帝都极为关注的盛事,能否加持国运先不消说,其深处的意义,则是来自道藏对新皇帝的认可。 如果皇帝获得了道藏多数人的支持,那他在位的时间,会很长。 最优秀的例子,便是开隆皇帝。 六位道藏元老的支持,开国仅此一例。 而以往的皇帝,支持者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开隆皇帝为什么会得到如此之多的票数? 说实话,哪怕开隆皇帝自己也不清楚。 道教会根据什么天命,国运,星象,面相,品性,大势等等方面做重重考量,而这些考量,大都在皇帝登基之前,便进行完毕。 只是到了启元皇帝这里,却不得已推迟了。 原因无他,太子是司马昭,而司马仁的皇位,说不好听点,叫政变。 之前进行的考量被推翻,重新的算计便被提上议程,一晃,便是四年光景,尘埃似乎已经落定。 道藏之中,足足坐着数十个老头,有朽木将枯的垂垂老者,也有发色灰白的古稀之年的‘年轻人’,但真正做主的,是十个耄耋之年,银丝密布,却精神爽朗的道尊,他们代表了天下道教的所有意志,王家占了三席,邙山占了两席,龙虎占了两席,其余三席由其它散派轮换。 这里的秘密,这世界上知道的人很少,甚至有的时候连某一世的皇帝都不知道。 道藏的存在,远比大晋国祚要远久,甚至连大周的覆灭,里面也有道藏的影子,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开国皇帝司马炎能左手终南,右手龙虎,而一向强势的武当却又在两派合力之后变得忽然弱了那么多。 只是,这世界上有太多的秘密被时间淹没,更多没有道理的事情在发生,而我们安安静静吃瓜,生老病死,痛与快乐,每天沉迷于自己的小日子,不也挺开心的么。 总有那些不甘寂寞的人,想要看清楚这个世界,然后他坚定的怀疑着什么,直到拨开重重迷雾,他会看到真相,但却不会喜欢真相,因为离开了迷雾的包裹,真相变得令人窒息,而往往在迷雾之内长大的人,适应不了迷雾外的窒息,然后,他就消失了。 有侥幸逃回迷雾中的,却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被当做疯子,杞人,然后自我怀疑,抑郁而终。 所以,哪里有什么真相呢? 我们努力的进化成更好的样子,然后期待一个机会,一份幸运,被迷雾外的大手提起,然后继续进化,继续期待幸运,沉溺于这样的循环之中,直到生命尽头。 然而,这些被迷雾外的大手选择的人物,却不在乎自己是否在被选择,他们沉溺于自己提线木偶般的日子,按部就班的走着自己的生命轨迹,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一旦提线断了,就回到原点,再次期待幸运,再次勤恳的兢兢业业,并用虔诚的心灵感谢着上苍的眷顾。 上苍是谁,它在哪里,它为了谁服务,这些不重要,大家各取所需罢了,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很开心,不是吗? 然而,就在这一刻,道藏里讨论的事情,却似乎有些令人吃惊。 似乎有人走向了迷雾之外,并且安然的呼吸与存在,他手里拿着刀,而且比现在的迷雾外的人要强壮,于是迷雾之外的世界要因此发生一些改变了。 这个人是谁呢? 是了,一群垂垂暮年的老人里,他是那么的显眼,他是一个孩子,一个光头,金光闪闪,令人难以直视。 难以想象,道教的圣地道藏里,会出现一个和尚,滑稽的场面。 这个和尚很多人都不陌生,他在白马寺已经呆了四年,每天的日子都很单调,却充实而有意义,四年播种,佛教已经在大晋的土壤上生根发芽,开枝散叶,郁郁葱葱,现在在京城洛阳,白马寺已经能够和邙山平分秋色。 至于京城之外?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四年的培养,白马寺有了一批又一批的忠实信众,他们是佛教走向全国的第一批种子,启元二年秋,第一批僧人就已经上路,足足五百弟子,或南或北,将佛教之种,播撒四方。 而今年的秋天,第二批僧人也已打点好了行装,这一次,是一千人。 道藏自然不能坐视佛教的壮大,什么手段都试过了,地痞恐吓信众,杀鸡儆猴,暗杀高僧,水井投毒,异端流言,但四年了,白马寺依旧立在那里,声势变得更加浩大,是什么力量让它如此强大? 道藏在反思,是道教不够好吗?是佛教用了什么网络人心的手段? 可是这些都不是,白马寺有位圣僧,他站在那里,白马寺便巍然屹立。 必须谈一谈了,关于大晋的道统,关于信仰,关于未来,关于利益。 但是圣僧会上谈判桌吗? 会,他已经在了。 道教给予了足够的诚意,道藏,这头站在迷雾外的的道教庞然大物,第一次出现在了圣僧的面前,双方可以是试探性的接触,但接触便意味着摊牌,只是没有到各自的底线,谁也不会亮出獠牙。 于是在邙山一片破旧的宅院里,一个光头少年坐在一群道尊中间,面色恬然,自得其乐。 他们已经在这里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却没有人发起主动,倒不是道教方面自恃身份,只是圣僧坚持在等一些人。 当他说出那几个人的名字,道教这边奇迹般地陷入了沉默,然后有一个人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空气就此寂静。 终于还是会有个开始的,门被打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人背着一把剑,一人鼻涕还没擦干净。 这两种行为都是道藏的大忌讳,没有人进入道藏可以携带兵器,没有人可以连鼻涕都不擦就进入道藏。 但是却没有人拦着他们,所有人都仿佛没看见他们的逾矩,于是两个人就那么径直推开了门,走到了一群老人的中间。 两个人是那么的扎眼,一个风度翩翩,白衣佩剑,龙虎山大弟子张秉;另一个虎背熊腰,比起数月前却明显瘦了很多,自然是齐大磐。 自有人搬来两把椅子,于是两个人欣然坐下,张秉猛地拍桌,开口就是大骂:“接引,你做事好不厚道!” 一旁的齐大磐拍着他的背,嘴里说着师弟消消气之类的话,却又瞪了对面的和尚一眼。 白马寺圣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闭目,张目,下咽,开口:“好茶。” 然后他释然一笑:“小伙子挺能耐啊!” 对面张秉翻了翻白眼:“你管我。” 圣僧沉默不语,于是空气再次安静,只剩那些大气都不敢出的道尊们心中暗诽。 齐大磐管张秉叫师弟,张秉进门就拍桌子,那白马寺圣僧却反常的说起了糙话:“小伙子,挺能耐。” 人家张秉不比你大?你还喊人家小伙子? 但不管心中如何想,在这里他们都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这里的人,哪一个,似乎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道尊可以操控人间,决定大晋皇权归属,甚至是天下局势,可这天上的事情,他们是一点都管不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9章 拖不起 “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我的?”张秉身后的剑微微清鸣,似乎在配合张秉的声势,尽量显得威严些。 圣僧摸了摸光头,恬然一笑:“这要问元始喽,他下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到白马寺,和我打了一架。” 于是张秉回过头,看着身旁鼻涕邋遢的齐大磐,面色疑惑,齐大磐瞪大了双眼,使劲儿摇头:“不关我事,我就是一分身,和我没关系。” 张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好像要吃人,然后捏着齐大磐的圆脸:“那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在场的道尊们纷纷低下头去,感觉自己不存在,闭目观心,连呼吸都静悄悄的。 齐大磐嘴里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额嗦错了,额想起来了,师弟你放开额先。” 张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哼,那你这些日子还装的像个没事人似的,欺骗我的感情,小心回去我给师父告状去。” 齐大磐轻声细语的对张秉说:“咱俩的事先缓一缓,你看接引多厉害,两句话先挑起咱们的内部矛盾,他自己在那看热闹,还不知道一会儿怎么算计咱们呢。” 张秉却不依不饶:“不要转移话题,你上次打我一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齐大磐委屈至极,指着张秉背后的那把剑,口吃道:“我,我也挨,挨,挨打了啊,你那,那四个小,小混沌” 话还没说完,张秉再次掐着齐大磐的圆脸:“不要转移话题,接引怎么发现我们的?” 齐大磐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想起:“多半他似猜的,或者拉和额的本体有什么联系,只似额发丝额不几道!” 张秉松开了双手:“你早点说不就完了,浪费了五百多字,就说清了这一件事,还指望你干什么!” 齐大磐摸着自己的脸,心疼的揉着:“你也没问过啊,再说堂堂通天教主,性子这么急躁,以后会没老婆的!” 张秉一脸讪讪:“少说废话,”然后他转过头去对着圣僧:“说吧,喊我们来干什么。” 圣僧又喝了一口茶,闭目,轻抿,缓缓下咽,一脸享受:“好茶!” 张秉沉默的等着,齐大磐一旁心疼的揉着自己的脸,两个人都不说话,而圣僧似乎没有听见张秉说什么,于是气氛有些尴尬。 张秉背上背着一把剑,那剑一直在颤抖,清鸣,忽然它自己出了剑鞘,悬在了圣僧的头顶。 圣僧的茶杯应声而碎,而那把剑带过一阵寒风,又自己回鞘了。 圣僧放下手中成为两半的茶杯,缓缓放下,清爽的笑着:“你俩继续演啊,我可以等。” 两个人都不说话,齐大磐的脸色有些红,不知是不是被张秉掐的。 张秉朝着圣僧翻了白眼,切入正题:“我们可以给佛教一个席位。” 圣僧深深的呼吸,然后果决的摇头。 他抚摸着自己的光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看着碎掉的茶杯,略微有些失望:“你们两个不要跟我装傻,我们都是几万年的老朋友了,就不能真正的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张秉有些不耐,他摇摇头:“我通天很忙的,你讲快点。” 圣僧有些疲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玩这种把戏?”他缓缓的举起手,于是场间的道尊们都飘了起来,在他们的脚下,遍布金光,仿若佛国。 他盯着张秉的眼睛:“佛国证善,得道自沉。”然后他很无奈的笑笑:“你俩都浮不起来,就不要跟我装了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后知后觉的齐大磐就缓缓的飘了起来,边飘还边说:“哎呀,我怎么飘起来了呢?师弟你快看啊,师兄我飘起来了!” 张秉的脸都黑了,他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似乎是觉得丢人。 齐大磐正呼唤着张秉,却被圣僧打断:“你不要演了,先看看四周可行?” 齐大磐看了一眼,却发现周围的金光早已消失,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道尊,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就齐大磐一个人在空中,好不尴尬。 似乎是真的演不下去了?齐大磐微微叹口气,于是他擦了擦鼻涕,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落回了自己的座位,严肃的看着圣僧:“说吧,我们谈些什么。” 圣僧似乎是确认两个人开始认真了,于是略微沉吟:“我要启元皇帝在位六十年!” 齐大磐略微嘲讽的笑笑:“不可能,你知道的,他还能活二十多年。” 圣僧不以为意:“开隆皇帝不也早在六十岁就寿尽了吗?” 齐大磐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你知道的,他不一样。” 圣僧很无奈却又很执拗:“当年会有战争,国家不能乱,未来就能乱了吗?” 齐大磐沉默不言,一旁的张秉接上了话:“你不就是想借他的手让佛教尽可能的发展吗?” “那我给你一个道藏的席位,不也能达到一样的目的吗?”张秉皱眉,语气不善。 圣僧微微摇头:“你们知道的,道藏这个词,本身便出自禅宗,所以,这里,本身便应该有我禅宗的位置,而且,”圣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数量与道教相当。” 张秉打断他:“不可能,让道教让出五把位子?你的胃口还真够大的,可你现在的佛教吃得下吗?” 圣僧轻轻摇头:“我吃不下,但,”他指着白马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小光头代替着他,在给世人讲佛,他年龄十三四岁的样子,却不失庄严,大厅寂静,唯有他口灿金莲。 他叫王质,也叫田洛阳,但在这里,他叫正源法师。 正源,正佛法之源,名字里的希冀,便是佛教的明天。 圣僧目光坚定,他指着王质,指着那些目光虔诚的信众:“他可以,他们可以,佛种已经播下,我所做的就是静待他们生根发芽,传播向大晋的每一个角落。” 齐大磐与张秉目光复杂的看着白马寺的方向,齐大磐略微有些泄气:“如果他愿意,他确实可以。” 空气略微沉寂,气氛似乎有些消极,张秉再次猛地一拍桌子:“但是我们都知道的,他不是他,即便是现在的他愿意,真正的他也不一定愿意!” 圣僧有些嘲讽的笑着:“那我们就等待吧!等他长大,等他醒过来,等他看一眼这个世界,然后再决定?” 齐大磐苦涩的摇头:“不可能,我们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我们拖不起,你也拖不起。”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0章 不欢散 齐大磐双手摊开,略微有些无奈:“如果拖下去,佛教不断壮大,这屋子里的老家伙们为了自己的饭碗决定拼命,我们两个可是拦不住的。” 圣僧抬头望了一眼周围,这里坐着数十个老家伙,每一个都沉默着,面色难看,却默默忍受着。 他们从各种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被磨练出来,在权利的熏陶下度过了人生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毅然决然的来到北邙,自此销声匿迹,付出所有,得到了操纵天下的机会,想必没有人愿意放手。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光,那是一种怎样的偏执?道统,信仰,天下,每个人都不再天真,却没有被泯灭理想,能坐这把椅子,他们的良心再黑,也铁心向着道教。 现在要让他们拿出一半的权利,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会给自己的对手狠狠的插上一刀。 圣僧抖抖眉毛:“你们确实有我值得学习的东西,很难想象,无为而淡然的教派也有他坚定的卫道士。”他轻蔑的一笑:“但是禅宗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卫道士,我怕什么呢?” 齐大磐默默鼓掌,空气中只剩下他的掌声,良久,他才说道:“大晋的政治与道教的治世理念紧紧联系在一起,倘若你大肆传扬佛教,真正的让宗教成为皇权的走狗,谁又为百姓的自由与安稳负责?” 圣僧皱眉,他目光坚定的摇头:“你不了解禅宗,你也不了解道教,你应该去世界上走一走,看一看人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回来再看,你是否还有勇气说出刚才的话。” 齐大磐缄口不言,张秉却不吃这一套:“我承认道教有他的不足之处,但真正悬在百姓头顶的利剑,不是宗教,而是皇权,没有道教制衡皇权,百姓连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不能保证,而我相信,道教的问题在我们手里,会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圣僧沉吟:“你们师兄弟里,就属你最有理想,难怪师伯那么喜欢你,元始他们已经腐朽了,你比他们强啊!” 张秉满脸期待,似乎想让圣僧继续夸下去,但圣僧却话风一转:“但理想终究是畸形的,不可能和现实完全的契合,所以为了实现它,只能不断的改变理想,最终它就会面目全非。” 圣僧略微叹了口气:“这一点,从佛教的衰弱上就能看出端倪,我甚至相信,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佛教将连白马寺这一块最后的土壤都保存不住,彻底变成曾经。” 圣僧双目中略带晶莹:“我考虑过很多原因,为什么佛教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因为大晋的社会不需要它了吗?”他嘲讽的笑了笑:“如果真的不需要了该多好啊!但不是的,如果大晋不需要佛教,那么为什么我一出现,这奄奄一息的火苗却烧红了天空,还烧出了道藏?” 他略微有些激动:“你们可曾考虑过为什么?”然后他自说自话:“佛教之所以会衰弱,便是因为它的继承者们为了适应大晋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改变着自己的初心,到最后面目全非,连自己为了什么而信佛都不知道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有理想很好,但只有理想是不现实的,如果道教真的有救,为什么佛教没有彻底消失,为什么我一出现,百姓们就趋之若鹜?是因为佛教给了他们想要的,是因为这世界太黑了,他们需要光,需要信仰和慰籍,而你们给不了!” 张秉和齐大磐哑口无言,他们承认圣僧说的有道理,但终究是不能接受的,双方都陷入了沉默,良久,齐大磐开口了:“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却替你感到可惜!” 圣僧挑眉,示意齐大磐继续说下去,于是齐大磐严肃认真:“你的思路是有道理的,但你为什么只看到了百姓的需要,却没有看到他们需要产生的原因?” 他双手交叉,互相摩擦着:“道教不是你的敌人,皇权才是,你如果只想着把站在自己前面的人给推下去,却不想想前面那个人在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佛教终究只能成为第二个道教,然后被后来者以同样的理由给推下去。” 他看着圣僧,目光坚定:“而这样的循环,只能重复下去,直到有人意识到,他的敌人不是站在他前面的这个人,而是他前面那个人的敌人。” 圣僧皱眉,他仔细的看了一眼齐大磐,然后笑道:“这是我今天看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但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为之做过准备?” 齐大磐哈哈大笑:“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他伸手指向天竺的方向,“你能做的不过就是套用那里的政治体制,那种种姓制度僵化了上下层之间的联系,带来的只能是更多底层人们的生不如死!”齐大磐有些咬牙切齿,然后又自嘲道:“忘了,在您的佛国里,那些底层的人都是有罪的,他们罪有应得,他们从出生起就该被统治,被奴役,被上位者欺压!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齐大磐说完时候就不再说话,他双目挑衅般的看着圣僧,似乎要他做一个解释。 于是圣僧只能沉默,他不得不承认,佛国的光芒只普照到了少部分人,更多人为了渴望得到进入佛国的机会而挣扎,痛苦,自己只能选择性的无视掉。 从这个角度上讲,道教这种打破社会阶层的传统确实是自己所难以企及的。 但是,他们的尸位素餐真的对吗? 圣僧缓缓闭目,然后又睁开眼,他的目光变得清澈,似乎想通了什么:“你们掌握着国家隐形的权利,却从来不沾染一点实权,你们口口声声喊着为了百姓,为了大晋,可你们又做了什么?固步自封,掩耳盗铃?沉溺于虚名之下,明明有实力,却喊着我尽力了?你们不做的事情,我来做,哪怕我做的更差,我也看不起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渣滓。” 他拍案而起:“既然我们说服不了对方,那不如就走着瞧吧,时间会证明谁是对的,谁的错的,道藏?很好,我会让你们成为历史!”说着他已经化成了一片光雨,消失不见。 张秉和齐大磐相视无言,彼此暗暗摇头,齐大磐苦涩笑道:“接引说的对,我们太安逸了,安逸到自己都认为自己无能为力,其实我们能做的,还有更多!”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1章 二对一(上) 九月初九还没有到来,又有一个重磅的消息从皇宫里传了出来,传到京城众人的耳朵里:此次道教祈福,白马寺圣僧将随圣驾上山观礼。 历代皇帝里,唯有司马仁如此坚定的支持佛教,现在连道教的盛会都要让佛教插上一脚,这种不遗余力的提拔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声音,尤其是那个不知哪里生出的谣言:圣僧是启元皇帝的私生子。 对此,知情者都是嗤之以鼻的,但却因此更加疑惑,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为何如此默契,这样高调的推崇佛教,对于这个已经和道教融为一体的国家来说,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在所有思考者的心底蔓延,于是京城的气氛便开始有些怪异。 即将到来的九月初九也变得更加令人期待,人们都期待着道教和佛教能够擦出怎样的火花,一个是把持大晋千年的庞然大物,一个是拥有转世佛祖的新秀,二者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在议论声里,这一天似乎真的要来了。 已经是九月初八,擂台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天,这段时间以来,各派互有胜负。 武当七子之一的王翀,终南紫气宗王青圭,龙虎山张梁,北邙李家传人李涣,国师弟子齐大磐,以及那个从未出手却嘘头最大的青年一代道教魁首:龙虎山大弟子张秉。 此六人的名气伴随着这次擂台赛变得广为人知,这些人大都是各派压箱底的宝贝,为了保住颜面不得已放出来的大招,自然是有实打实的功夫傍身的。 时间到了最后一天六人里从未出手的,只剩下张秉一人,而今天,他终于也要上场了。 众人的期待声里,张秉站到了擂台之上,却没有对手站到他的对面,张秉示意大家安静,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张秉宣布,自己的对手,是龙虎山张梁加上北邙齐大磐。 全场哗然,却又觉得正常,毕竟一对一,这位龙虎山大弟子确实有傲然群雄的资本,只是,他的对手也未免有些太强了些? 齐大磐自胜了张梁便再未出手,但张梁却一直是在打的。 王翀,王青圭,李涣,都是张梁一个个亲自打出来的赫赫威名,此话怎讲?因为他们都赢了张梁。 但都是险胜,而张梁,也被大家当做了高手的计量单位,似乎打不过张梁的,便是丢人,一旦打赢了张梁,就立刻成为了道教奇才。 人的名,树的影,张梁,两辽蛮神的名号一旦拿出来,确实好使。 如今他即将再次上场,与北邙齐大磐一起携手对敌龙虎山大弟子张秉,直面自己的师兄,这嘘头,确实很吸引人的眼球。 两个人都和张秉关系莫逆,一个是他同一个师父的师弟,一个是胜似师弟的小跟班,两个最熟悉张秉的人,两个实力在顶尖行列的少年,从哪个层次上讲,都是最有可能战胜张秉的,不得不说,在人选的安排上,擂台赛的组织者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尤其是,当初齐大磐,更是一碾子砸的张秉面色无光,踩着张秉的肩膀成名的,如今再次安排他们对垒,是想要张秉一雪前耻,还是让齐大磐和张梁成为新的神话? 只是不明所以的人依然在悱恻:齐大磐一个人就足够了吧,加上个张梁是不是太欺负人家张秉了? 当然没有人去回答他的问题,那人却似乎恍然大悟:正儿八经的比赛,没有碾子! 在一旁的人鄙夷的眼神中,那人不再好自说自话,安安静静的看着台上,却在这时,台上的比赛似乎已经开始了! 白衣翩翩的张秉背负一把长剑,而他对面两个人,张梁拿着一把匕首,齐大磐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流星锤,那锤头有多大?大概和碾子那么大? 台下的人们张大了嘴巴,这么大个碾子似的流星锤?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于是众人同情的眼神送给了张秉,这次不是石头的,是铁的。 似乎结局已经预见,张秉将被一碾子砸的灰头土脸,自此逃回云锦深处,成为永远的笑话? 这场比试,确实是很有意思! 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却再次等来了二十八个道士,据说这次要也要布下二十八宿阵,以防万一,看在那个碾子大小的流星锤的面子上,众人二话不说,便挤挤攘攘的往后推了。 一切就绪,比赛终于要开始了,张秉看着齐大磐,面带晦涩笑容:“嘿嘿,又水了一千五百字,爽吧!” 齐大磐憨厚的摸了摸脑袋:“确实爽,不过这流星锤甩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更爽。” 张秉瞬间就不高兴了:“上次是给你面子,齐养神那货使绊子,害我立在那里不能动,这次不一样了,你再能砸到我一下,我从此改练流星锤。” 齐大磐嘿嘿一笑:“准备好练流星锤吧!” 说罢,他一挥手,张梁就像脱了缰的恶狗,向着张秉扑了过去,张秉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张梁抱住了双腿,张秉低头摸了摸张梁的额头:“兄弟,你没病吧!” 另一边传来齐大磐的声音:“别废话了,看锤!” 话音未落,音爆声在空气中呼啸,电光火石之间,流星锤已经带着风雷滚滚而来,直面张秉的胸膛,这一下被砸到了,整个人怕是都要血肉模糊了吧! 台下之人纷纷闭上眼去,又舍不得的睁开,却看见张秉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而齐大磐的流星锤却又一圈已经甩到,有大胆的没有闭眼,却看见张秉似乎根本没有动,而流星锤穿过了张秉的身子,张秉安然无恙! 啧啧称奇间,场间只剩下齐大磐一个人把流星锤耍的虎虎生风,而张秉甚至还站在那里打了个哈欠。 众人疑惑间,却看见在齐大磐的身边,赫然出现另一个张秉,他大声喊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师弟你上当了!” 之后一掌推出,流星锤瞬间被他改变了方向,向着抱着他那个假身的张梁而去,齐大磐只得收势,将流星锤狠狠的锤向大地,一个深深的大坑出现,张梁险之又险的趴在大坑的边上。 场间众人大呼:“刺激!” 生死一线的张梁似乎被刺激到了,另一边张秉出现在齐大磐的身后,将齐大磐一脚踢进了深坑,这边,拿着匕首的张梁便已经贴了张秉的身。 直向张秉的脖颈而来,张秉背对着他,可能还没有察觉到这惊险的一幕,他将如何躲过这雷霆一击呢? 台下众人紧紧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一点点。 当时是,一把泛着白光的匕首无声而至,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狠狠地刺向了张秉的脖子,似乎,下一秒,便将会血肉模糊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2章 二对一(中) 却在这眨眼的功夫,张秉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着身后倒去,像只被人掀翻的王八,又像只打挺的咸鱼,张梁的一击掷空,却发现张秉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腰,于是改变前冲的趋势,屈膝,一个膝撞开始蓄力,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张秉的背上狠狠来上一下。 却看张秉如蛇般蜒驸,双手借张梁屈身之力,在半空中以炫目的速度旋转,最后成功在张梁身后落地,如游虾般弓腰,如满月般发力,在电光火石之间,张梁正准备屈膝却又不得不改屈膝为转身之时,将他扔了出去。 台下人看呆了,这么灵活且怪异的功夫,居然出现在龙虎山大弟子的身上,似乎和想象的大开大合不一样? 众人黯然失语,却又有懂行的人瞪大了眼睛,终于有一个中年人忍不住轻声喝到:“百兽功?” 一语既出,四方立即反应过来,是了,这么灵活且怪异,使用者还是张秉,那些动作又那么像百兽的活动,这不是传说中的百兽功还能是什么? 有好事者一旁补充:“传说张秉生而百兽来朝,以此二十年,习得百兽习性,后齐大磐上山之后闭关云锦,自创百兽功,成为道教龙虎又一绝学!” 一旁立刻有人跟上:“果真名不虚传,灵动却又充满爆发,数次化险为夷还能反制,借力自然又回归自然,这是大道!” “张秉不愧是不出世的龙虎千年最强传人,这一手一出,谁与争锋啊!” “如此看来,那齐大磐当初打赢张秉,似乎是有诈了?” “噤声,国师的对错你都敢妄自评论?不想活了?” 台下议论纷纷间,众人的目光却丝毫没有脱离台上,张梁被张秉一个弓腰扔了出去,却恰好是砸到了刚从大坑一跃而起的齐大磐,于是两个人撞到一起,再次落入大坑深处。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以一敌二还占了上风,龙虎山大弟子张秉果真名不虚传。 却也有人兀自冷哼:“这两个人没有配合好,两个人加起来,也没有发挥出自己一个人时的正常实力,时机把握,场面状态,一旦判断失误,便只能是对手获胜。” 一旁自然有人把他顶回去:“那可是齐大磐和张梁,两个人对时机的把握甩出你多少条街,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不行就是不行,人家都没有说什么,你在这叫什么委屈?” 起先发言之人自然要辩驳回来,却发现齐大磐和张梁似乎已经从大坑里出来了,不由得停下了斗嘴,生怕错过台上的一丝一毫。 张梁被齐大磐从坑里扔了出来,宛如一个人肉碾子,准确的向着张秉扑了过去,又是熟悉的动作,张梁紧紧抱住了张秉的双腿,之后那砸出深坑的流星锤便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齐大磐人还没出现,流星锤就已经先出坑了,呼啸的声音震动着空气,也振动着众人的心,站在擂台最跟前的人们似乎能感受到流星锤带来的风声,有胆小者吓得腿都软了,面色苍白者更是一抓一把。 不得不说,能玩的动这种石碾子的,如果是朋友,欢天喜地,如果是敌人,那就真的是梦魇了。 流星锤自有他的弱点,力量越大的攻击方式便越不灵活,这是同一环境中的铁律。 但齐大磐往往能打破这一铁律,因为他有绝对的力量,绝对的灵活,即便面对同等的对手,流星锤很难打出效果,但他却有一个与自己能力相当的队友在帮助。 张梁的实力毋庸置疑,有他限制张秉的灵活,这一碾子,在齐大磐手里,砸到张秉,并不是一件不能尝试的事情,只是,如果真的砸到了,把张秉给砸坏了,谁来负责? 负责?哼哼,张秉出现意外,张梁便是唯一的龙虎山大弟子,他巴不得齐大磐能下死手,于是在赛前齐大磐找他商量过计划之后,张梁果断就答应了。 于是风雷般的呼啸声贴着张梁的耳朵划过,是那个碾子,不,是那个流星锤,张梁伏地,不敢抬头,真怕齐大磐一下失手,结束自己的小命。 未免太刺激了些?张梁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真的是从耳朵边上过去的,张梁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空白了,在战场上,不论是燃着火的从天而降的油桶,还是奔腾的野马群,也都没有令他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原因无他,耍这个流星锤的人叫齐大磐,他的锤子,不能躲。 至少,现在的自己不能躲,因为自己需要这把锤子帮自己敲死自己抱着的这个家伙,不过,自己抱着的究竟是什么? 流星锤的呼啸声再一次袭来,张梁低着头,手却丝毫不肯放松,这一下,张秉应该死翘翘了吧? 张梁想着,不禁嘿嘿一笑,成了龙虎山大弟子,然后做掌教,当国师,到时候两辽百姓的生活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苦了,那些北戎人都给我等着,等我成了国师,你们吃下去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张梁咬牙切齿的想着,手里不禁抱得更紧了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手抱的是自己的右手。 张秉,又逃脱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这一直呼啸不断的风雷声又是怎么回事? 自出生至今,张梁很少这么憋屈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耳边却是飞快的风雷声,自己想动也无可奈何。 却不知何时起,台下传来一片嘘声,张梁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是被玩弄了? 毕竟张秉已经逃脱,齐大磐的锤子却还在自己的脸上刮来刮去是几个意思? 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张梁的头颅,加上周围的嘘声,张梁大概对局势有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在风雷刮过的间隙瞬间暴起,然后一个弹跳便瞬间来到擂台的边缘,看到的场景却令他有些目瞪口呆。 齐大磐疯狂的甩动着流星锤,而张秉却在另一边用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避闪着,有时如锦鲤跃水,有时如猛虎伏地,有时如飞马轻踏,有时如游鱼摆尾,他灵活的穿梭在齐大磐的攻击里,令齐大磐都有些气急败坏。 场间的嘘声是给齐大磐的? 腾出手来的张梁脸色瞬间好看了些,却对滑溜的张秉感到愤怒,张秉表现的越优秀,地位便越稳固,自己必须把他搞下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3章 二对一(下) 两个人的攻击和躲避都没有定式,完全靠直觉进行攻击和躲避,人群里的赵勾碟子暗自点头,这种对于本能的自信一直是他们的成为碟子必需的天赋能力,换言之,齐大磐和张秉,都是做碟子的好苗子。 但地位尊崇如他们,这辈子做碟子是不要想了。 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只有战斗直觉的敏锐才能成为高手这一铁律。 当然,这些只是台下碟子的一厢情愿,台上之人真实的心理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佛教有圣僧,他手里有个孩子,那个孩子有个法号叫正源,正源法师日夜在圣师身前熏陶,深得圣僧教诲,是可以代替圣僧给众人讲佛的佛教高僧。 在世俗人眼里,正源法师便是这一代禅宗的不世之才。 圣僧确实是个人才,尤其是在舆论的导向上。仅仅一个正源法师的出现,便给了天下人一种心理,我佛教一人,抵尔群雄。 擂台赛进行至此,道教的六大高手锋芒毕露,但却依然盖不住那个正源法师的风头,似乎在他们眼里,六大高手里最厉害的,或许才有资格找正源法师走上几招。 道教众人自然嗤之以鼻:“一个只会讲经的小娃娃,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但越如此认为,道教目中无人,骄傲自大,佛教低调,正源法师一个教育你们一群之类的言论便越猖獗。 甚至在数月甚至一年以来,暗自涌动那种道教寡助,禅宗当兴的言论也开始被搬上明面。 于是众人的期望与猜测,便变成了对双方年轻一代的质量的考量,毕竟年轻一代既代表未来,而无论是谁寡助,谁当兴,未来都在年轻人的手里。 然而,就目前而言,禅宗一枝独秀,道教花开满园,似乎高下立判? 却没有人支持这一论点,毕竟佛教低调太久,现在猛然间推出这么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般的人物,众人对之的期许,自然有些盲目乐观。 换言之,在龙虎,北邙,珠玉在前之时,佛教将正源法师摆到台前,自然不是为了自取其辱。 近两日有一种言论在悄悄散播着:道教六大青俊之中,最后胜出的那位,将代表道教进行与禅宗的接触。 是了,明日便是九月初九,启元皇帝圣驾将移步邙山,白马寺圣僧相随。 这意味着什么?禅宗不论是仅仅观礼,还是与道教共同进行祈福,亦或者进行一些其他的交流,都标志着大晋的宗教,不再道教的一言堂了。 不管你是北邙,终南,龙虎,武当,此刻你们都是道教,你们内部吵得争得再厉害,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现在你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便不能在各自的门派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如何让道教形成统一的声音? 无论是齐大磐,还是张秉,无论是元始,还是通天,亦或者是站在他们身后的道藏,都在考虑这一问题。 道教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在舆论上抗衡甚至是战胜正源法师的英雄。 这个人可以是张秉,可以是齐大磐,但他们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 两个人嘘头和实力都足够,但他们都不想面对那个人,不是怕,只是无颜,胜了胜之不武,败了?没有考虑过,不可能的。 理由?如果两个人没有恢复身份一切自然好说,但齐大磐和张秉可以上场,通天和元始却不能,道教鼻祖欺负一个人间的小娃娃?实在难以服众。 于是剩下的人里面便需要找出一个可以代表道教,也能赢的人。 这个好说,王青圭,王翀,李涣都可以。 但两个胡子比脸长的美髯公,一个李家的憋了大招拿出来的门面,指望送进道藏的标志性人物,不能冒这种险。 于是,张梁,梁慈,这个两辽来的爹不疼娘不爱的龙虎山新秀,便被两个人相中了。 张梁有他的先天不足,毕竟前面提到的几个人,都险胜了张梁,拥有比他更强的实力,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张梁自己都不信的,各大门派输不起他们的门面,暗地里让自己放水罢了。 毕竟龙虎,终南,北邙,武当,除了局势复杂的北邙,只有龙虎山是一派是两个人位列六杰,还是一个师父,权衡之下,张梁变成了各派利益的牺牲品。 各派传人被张梁保送进六强,真正的斤两,张梁也没有掂出个七七八八。 大家都默契的点到为止,做出险胜的模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这一把有些不同,上场前张梁问过齐大磐,我们是输还是赢? 齐大磐的回答现在他都没有摸透:我们漂漂亮亮的输,你一个人漂漂亮亮的赢。 上台之后,似乎便可以知道自己的角色? 张梁懵懵懂懂的就上台了,却发现,无论是张秉还是齐大磐都使出了真本事,这就很令他无奈。 万一真的动起手来,自己那些杀人的功夫,怎么使得出来? 一个不小心,真把张秉咔嚓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唉?不对,张秉,咔嚓?对了,灭了他,自己不就是龙虎山第一人了吗? 想明白这一点的张梁心中暗自兴奋,于是拼了命的配合齐大磐。 不过这张秉还真是滑溜呢! 张梁舔了舔嘴唇,想着齐大磐说的话:“我们漂漂亮亮的输,你漂漂亮亮的赢。” 在现在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不禁感到可怕,却又欣慰,齐大磐想表达的,难道是:我们先把张秉搞残?然后他被张秉搞残,自己做个渔翁,最后解决张秉? 应该是了,站在擂台边上,想透了这一切的张梁不禁看向张秉,眼神就像看个死人。 却在这时,张秉找到了齐大磐流星锤挥出的间隙,一个虎扑近身,空中改跃为擒,直面齐大磐的左侧而来。 齐大磐的流星锤刚刚被张秉稍微改变了一点点方向,现在正在努力调整流星锤,一时间被张秉抓住机会,左侧防御出现漏洞,事出突然,站在擂台边缘的张梁还没来的及动作,张秉就已贴身。 张秉右手擒住齐大磐的衣衫,双脚还未落地,另一只手便控制了齐大磐的几个穴位。 齐大磐左臂瞬间脱力,流星锤方向失去控制,而一口鲜血则直接伴随着张秉的一击而从齐大磐的口中吐出。 齐大磐强忍着伤痛,却只剩一只右手能动,一招不慎,便被张秉摔倒在地,这一下,似乎不轻! 就在这时,张秉的背后,手持利刃的张梁一声暴喝,腾空而至,在张秉刚刚将齐大磐击倒,没有时间做出调整的间隙,一拳一刀,左震心房,右逼脖颈,双腿发力,锁住张秉下肢,张秉无力挣脱,向前倒去,险险落在齐大磐的身前,齐大磐欲起身,却又是一口鲜血突出,台下顿时传来惊呼:“这张秉,刚刚短短时间,竟把齐大磐伤到这一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4章 尘埃定 有眼尖之人看清了台上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细节,张秉以一敌二,独木难支,全力对付齐大磐之时,露出了一个不足眨眼功夫的破绽。 但破绽毕竟是破绽,嗅觉敏锐如张梁,果断抓住了这宝贵的一瞬,身体呼啸,匕首清鸣,一拳一刃,双腿锁敌,张秉瞬间被控! 张梁的双腿有多强劲? 两年前的他十二岁,却生生将胯下的受惊战马给活活夹死! 而自己却生根了一般,在马背上直到战马倒下。 骑马之人易生痱子,一层又一层的痱子便变成了茧,变成了皮,保护着人体柔弱的大腿内侧肌肉。 其中的痛苦,每个过来人,都会笑着说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唯麻木而。 那种疼痛不亚于十指连心,血肉模糊却依旧要坚持骑行,是游牧民族的常态,唯有心智坚定者,方胜任之。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苦自从他记事起便习以为常,甚至甘之若饴。 这是一个天生的战斗狂人,本能里带着披靡的血性,一旦给他机会,他所爆发出的能量,会令所有小看他的人大惊失色。 终于有一个令他展现锋锐的机会了吗? 张梁右手执匕,捵击所向,张秉脖颈,那里的血管张梁太过熟悉了,在草原上,每天都至少会看那三尺弹射滋滋而涌,连一滴都不会溅到自己的身上。 从一个完美的角度下刀,肘部骤然发力,下一秒,张秉便会成为过去,自己加冕为王。 张梁的大脑空白,他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刺下去,刺下去!刺下去! 却在张梁骤然发力之时,张秉腰腹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个地龙翻身,瞬间局势逆转。 张梁最得意的锁腿技仿佛遇到了一只滑溜的泥鳅?全力一击,方向不能改,张梁匕首所向,是实心的擂台。 匕首入木,张梁只能弃之,因为电光火石之间,张秉右臂肘击已至,目标是自己的腰腹,躲避成为第一要务,虽然还搞不清楚张秉是如何脱身的,但自己还没有受伤,还能打! 张梁如是想到,自己那一拳已经震伤了张秉的五脏,体内的气息也就此中断,哪怕他强行脱困,现在也不得不换气。 看似张秉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事实上,却已经是强弩之末。 于是再无悬念,张梁没有放弃这一机会,没有了匕首,还有四肢。 强有力的腰腹力量完成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动作,张梁在躲避张秉肘击的同时,紧紧粘着张秉,张秉无法换气,总有力竭时! 快了,快了,张梁咬牙坚持,小心应对着张秉那些狠辣刁钻的攻击,大脑高速运转,耐心等待张秉力竭,却始终不肯脱离张秉身周。 紧紧黏着他!黏着他! 张梁咬着牙,他自己也已经濒临极限,尤其是现在,近身缠斗里,要避开对手的杀招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双方的选择大都是围魏救赵的套路,就看谁先撑不住。 而像现在这样围猎,仿佛困兽,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毕竟稍有不慎,被张秉伤到,极有可能给予他换气的机会,到时候,谁胜谁负就真的难说了! 强者恒强,是因为除了实力,还有自信与无畏。 在一阵养眼而凶险的近身技之后,在台下众人的惊呼声里,张秉被张梁找到机会,一击击中胸腹,一个膝撞顶在腰椎,张秉掉下台去,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齐大磐似乎伤的很重,张梁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耳畔却传来齐大磐的声音:“今天过后,我会重伤养病,张秉会就此半废,我们会就此淡出,未来,看你的了!” 张梁微微一怔,一种被玩弄的感觉上涌,自己尽心竭力的得来的胜利,却原来是被别人早已安排好的? 齐大磐拍了拍他的背,一种苦涩的无力感出现在张梁的心头,张梁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齐大磐安慰他:“毕竟你还是赢了,不是吗?” 说着齐大磐举起了张梁下垂的左手,于是台下传来观众的大声喝彩:“张梁!梁慈!张梁!梁慈!张梁!梁慈!” 不绝于耳,似乎,张梁就此成为了英雄? 可这种重重交易背后诞生的英雄,来的太沉重,太沉重了! 张梁变得丧气,他强行欢笑,朝着台下大声咆哮,似乎是彰显自己的力量。只是眼角,不知为何,落下一滴晶莹,混合在满颊的汗水里,并不突兀,也没有人发现,张梁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于是在这场胜负有了结果之后,摆在龙虎山下的擂台赛就此结束了。 结果仍在被人们津津乐道,更在当晚便被说书人编成了故事,在茶楼酒肆里蔓延,向着洛阳以外,向着四面八方。 而当事人却被安排药浴,精心照顾,调养状态,毕竟明天,才是真正需要张梁大展拳脚的日子,张梁记得齐大磐说的那句话:“这一次,不必留手。” 只是张梁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和尚,比自己还小一岁,值得自己全力以赴吗? 有关这个和尚的情报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张梁看到,却只有寥寥。 最重要的是,在十二岁之前,全部空白。 内容全部是他来到白马寺之后的东西,从启元三年腊月进寺,到现在,也不过刚好十个月。 所以情报很简单,对这位正源法师的厉害之处,也全部都停留在他对于佛法的理解以及他的机敏上, 而关于战力如何,道行深浅,却没有人知道,毕竟,白马寺,几乎是所有道士的禁地,而那位正源法师,时刻跟随在那位圣僧身边,神秘至极,无从下手。 他们不知道的是,关于这位正源法师,前国师王品道的弟子田青禾知道的,甚至要比他们知道的多很多,其实齐大磐和张秉知道的更多,但他们都不会给张梁透露太多。 前者现在已经和道教完全脱离了关系,后者知道却也不会说,因为那些看似重要的情报,事实上一点帮助都没有。 但齐大磐还是提醒了张梁一句:“那个人,很强。” 很强?很强是多强?张梁苦涩的笑着,不过被齐大磐说很强,应该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是张梁!我是梁慈!我是草原梦魇,我是两辽蛮神! 正源法师?你要来,那便来吧!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5章 正日子 时间回到八月十五的晚上。 已经是后半夜,万籁俱寂,田青禾却无法入眠,他一个人在白马寺留给他的禅房外发呆,台阶冰凉,他却一坐便是半夜。 丑时时分了,晚课结束,不远处的大雄宝殿传来一阵躁动,是僧众们离席就寝的声音。 田青禾默默的看着远方,又抬头看看明月,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很大,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田青禾想起了那个故事,那时候是在信安郡。 那里的蚊子很多,于是两个孩子便争先恐后的每天收拾艾草,在八月十五这天,大家就在艾香里赏月,田夫人,田洛阳,田巧云,以及自己。 每年自己都会给他们讲一个和月亮有关的故事。 自己讲了吴刚,又讲了嫦娥,讲了捣药的玉兔,讲了玉帝赐下的广寒宫,又是一年中秋,自己再也不用发愁讲什么故事了。 巧云成为了太子妃,田洛阳成了正源法师,自己也成为了礼部郎中,妻子的品衔比自己还高,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那个一年前还在信安郡唯唯诺诺的小主簿,现在成为了不知多少人嫉妒的新兴权贵。 于是吃不到葡萄的人便开始各种嘲讽,什么三姓家奴,什么卖女求荣,什么趋炎附势,什么枉为书生,田青禾不怕这些,任凭雨打风吹去,我还是我。 但这并不意味着田青禾不需要慰籍,但夫人生他的气,女儿成为了宫围之内的骄女,自己又能找谁一诉衷肠呢? 唯有田洛阳尔,可是田洛阳似乎也不能理解自己,那种陌生的感觉,那种拒人千里的生疏,田洛阳似乎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有故事的二世人,他似乎,更像一个怨愤父亲的孩子。 田青禾很迷茫,也许只有这天上一轮明月,能够陪伴自己,默默的感受孤寂与苦涩,一个人且痛且歌。 耳畔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稚嫩声音,田青禾抬起头,顿时语塞,又感觉不妥,连忙起身站到一旁,双手合十,嘴里慌忙间含糊说道:“圣僧。” 小和尚没有接他的话,他摘下头顶的紫金冠,小心翼翼的撩起自己的袈裟,坐到了台阶上,口中慢慢低吟:“坐吧,下课了,不必叫我圣僧,我有个名字叫比丘。” 田青禾却不敢逾矩:“圣僧见谅,弟子站着就好,能亲耳聆听圣僧教诲,弟子荣幸之至。” 小和尚打了个哈欠,田青禾便上下眼皮跟着打架,小和尚再次开口:“坐吧。” 田青禾没有推辞,坐到了小和尚的旁边。 “今天找你,是想聊一聊关于正源法师。”小和尚双目抬头,看着皎皎月光,继续说道:“你们应该见过了,是不是感觉他有些不同?” 田青禾暗自点头:“他失忆了?” 小和尚笑着摇头:“他没有失忆,只是选择了忘记,现在的他是全新的他,在他的记忆里,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受不了姐姐出嫁,选择来白马寺出家。” 田青禾眼神复杂的变化,良久,他哦了一声,然后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说了一句:“这样,挺好的。” 小和尚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他还小,他的未来很大,白马寺是他的,佛教也将是他的,天下也终将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尊重他。” 田青禾皱眉:“如何尊重?” 小和尚看着他,目光复杂,缓缓说道:“两点,第一点,让天下人相信他的武功是你教的,第二点,给他的名字叫王质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种大胆而恐怖的猜测瞬间涌上田青禾的心头,他瞪大了双眼,然后就马上恢复正常,他压下心头的疑问,缓缓的点头。 小和尚起身,双手合十,面向田青禾鞠躬:“阿弥陀佛。” 田青禾起身还礼:“阿弥陀佛。” 待他抬起头,小和尚已经抱起紫金冠,向着后面的禅房去了,那里,有他的住所,也有田洛阳的住所,似乎离自己并不远,自己却永远也过不去。 第二天,田青禾便搬离了白马寺,再也不曾来过,而白马寺也一如往常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一股不知来自哪里的暗流已经将他们包裹,吞噬,他们即将被送到风口浪尖,而除了小和尚,却没有人知道。 消息很突然,八月底的一天,圣上传旨,邀佛教高僧出席道教改元祈福,人数自拟。 这是一道很宽泛的圣旨,给予了佛教极大的自由,白马寺可以只去一个人,也可以都去,具体的人数,完全看白马寺圣僧的想法。 不得不说,启元皇帝对于佛教的庇护已经是明目张胆,不遗余力。 圣僧的回复也很快,随行名单当时就随着送旨太监到了皇帝的手中。 一共两人,曰正源法师,曰方丈。 这个配置几乎是今年圣僧出行的标配,一个站立其后木头一般的老苦行僧,一个机敏的小光头。 启元皇帝看着名单暗自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大大方方的用印,于是,一切就定下了。 九月开始,道教的擂台赛风风火火,沸沸扬扬,而白马寺却过分的低调,仿佛一切如常,即便是九月初八的夜场,正源法师也没有落下,秉夜讲佛,丑时为止,丝毫不差。 佛教诸僧给人的感觉,仿佛这次随圣驾观礼真的就只是观礼。 知情人都缄口不言,难道佛教已经自大到如此的地步?自认为道教声势浩大的进行了九天的大比,真的就是一场花架子吗? 还是说?佛教自己有什么大招未露,因此不用特地准备? 圣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启元皇帝都吃不准,但因为某些原因,圣僧的话,哪怕是启元皇帝,也只能选择相信。 毕竟不是人间之人,哪怕说是按照人间规矩办事,也总有自己的特权。 启元皇帝暗自菲薄,却丝毫不敢暴露出丝毫,圣僧的可怕,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说他只有一个白马寺的,怕是要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而道教这个依附在大晋国祚的毒瘤,如何能摘得彻底,或者说不再威胁到司马家的未来,恐怕,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圣僧了吧! 启元皇帝叹了口气,佛教是把好刀,只是它不听自己使唤,自己却需要人家帮忙切掉毒瘤,又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佛教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道教?这一点启元皇帝不是没有担心,但是从治世理念来讲,似乎,佛教的主张更适合目前的大晋,而启元皇帝有信心,在后续的年月里,把他弱化,直到完全威胁不到皇权!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6章 风雨近 改元祈福是大晋国的盛事,很多人一辈子,也只能遇到这么一次。 浩大的场面以及其象征的意义都令人敬畏,明面上这是上天对新皇帝的肯定,但暗地里,这确实道藏对新皇帝命运的宣判。 今天过后,启元皇帝的寿庚,把持国祚的年数,甚至于他在世之年的大晋势力走向都将定下,因此这改元祈福,是每代皇帝重视至极的头等大事。 其实不光皇帝,天下势力,凡是有资格参与到王朝更迭的洪流之中的,都需要聆听这次改元祈福的声音。 在大大小小的势力眼里,这次改元祈福的结果将代表道教所有人的意思,也必将影响到大晋皇权的更迭频率以及四大家族的势力走向。 但其中具体的操作和内幕,哪怕是道教众人,也不清楚。 道藏太过神秘与严谨,它是比皇权更加神秘而威严的存在,不论是大周还是大晋,亦或者更早的朝代,他们的兴衰更迭,哪怕是他们自己,也无法预料,唯有道藏可以。 传说千年前大晋能够抗鼎中原,便是因为更早的时候,道藏有个元老被司马家救过,后来那位元老送给了司马家一条臂膀,那就是终南王家。 但传说终是传说,这些带有神秘色彩却又缺乏可信程度的故事所流传的范围也很狭隘,毕竟能够知道道藏存在的势力,又怎么会相信这种骗小孩子的故事? 但能够流传下来的故事自然有他要表达的道理,这个故事也不例外,只是这个道理有些肤浅,因为浅显而变得不真实,之所以不真实是因为很难让人相信:道藏可以左右天下。 道藏左右天下,一句朴实的大白话。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那么一群垂垂老矣的老人,能够代替这个世界做出选择? 每一个后来者都不满意,都有质疑,但后来当他们中的佼佼者走进北邙的这片破败的屋子,接过先贤手中的权利,他们又会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可笑,对道藏感到敬畏,因为这里对于天下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可是这里究竟有什么? 不过一群行动能力不便,头脑都不一定清醒,睡觉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更长的老头子罢了。 但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就是这群老头子,他们其中一部分都已经动作都不利索了,而另一部分年轻的却没有发言权,唯有资历,年龄,心性,知识,等等经过数十年考量才能成为那天下十个席位中的一员。 能够坐上这十个席位的,所有人,都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其中复杂的考量令人感到枯燥,然而正是那些经历的起枯燥,甘愿把生命中的大把时光花在这些枯燥上的卫道士,才能换来短短五年的把持道藏的权利。 这道值与不值的选择题拷问着每个人的内心,却在大把的人迷茫的时候,有更多的人为了这五年将他们挤下去。 而选择,往往一旦做出,便只能尽力扮演好自己选择的角色,不然自己失去的将会更多。 因此,在这条通往道藏的路上,不见烽烟,却尸骨皑皑。 这种血淋淋的权利沉重而珍贵,于是变得神圣。 神圣便意味着神秘,不可侵犯! 因此道藏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却在暗处,关系到天下苍生的每次呼吸。 在这看不到的权利之下,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低头。 这种感觉,确实很憋屈啊! 司马仁是个枭雄,从开隆四十八年开始接触政事,到五十二年暗自安排了开隆安排的死亡以及自己的兄长司马昭的自缢。 把控人心,左右朝政,司马仁自喻开国以来第一人。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的接过父兄手里的权利,却发现,这天下,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四大家族,宛如四大诸侯,大晋的国土已经南抵夷州,北达两辽,西接昆仑,东临海滨,但司马家实际能够控制的土地,却只有黄河以南,长江以北。此外的地方,四大家族的话要比他皇帝的话好使的很。 司马仁是枭雄,那种弑父缢兄的冷血动物。 他自然是不甘心这种局面的,但是即便他自己,如果不是有赵家,齐家的支持,怕是连皇位都不稳,现在要卸磨杀驴,赵家齐家怕是第一个就不答应,赵家还好说,但是这齐家,王家还有李家一旦走到自己的对立面,自己哪怕最后能赢,也是惨胜。 更何况,启元皇帝知道,自己的对手不是他们,即便是四大家族,除了赵家,其他的几家也不过是某个地方养出来的几条恶犬。 那个地方很神秘,自己的父辈们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但自己幸运的知道,不仅知道,而且还决定和他们斗上一斗,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白马寺那位。 现在那位正在自己的左手边坐着,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默而淡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心有佛法,而六根清静,心有佛国,而花香自来。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老的不像样子,黑黑瘦瘦,却宝像庄严,另一个比圣僧更小些,目光清澈而深邃,令人看一眼,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 从之前的安排里,启元皇帝了解到,这位小法师,就是今天佛教展示给世人的不世大才。 有关这位小法师的情报自然早已被启元皇帝洞悉,但无往不利的赵勾这次却令他有些恼火,这个孩子的出处没人知道,情报上所写的不过是田青禾养子,宿有慧根,后机缘巧合,被圣僧相中,在其左右,精研佛法之类的云云。 启元皇帝不是傻子,这份情报的准确性有待考量,但考虑到赵勾碟子与圣僧之间的关系,自己只能选择相信这份情报。 毕竟,不论这个孩子真正的身份如何,既然是那位圣僧的选择,自然是不会错的。 说来也奇怪,大晋改元祈福这种盛事,大晋国师齐养神却至今没有出现。 启元皇帝多次派人打探国师的消息,但无论是赵勾还是观星台那边,他们给的答案都完全一致:国师云游四海,至今未归。 启元皇帝自然不满意这种近乎敷衍的答案,于是赵勾便给了他一个他无法继续查找结果的由头:此次改元祈福齐养神不会出现,这是道藏以及圣僧协商过后,一致的意思。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7章 祭天地 道藏已经和佛教进行接触了么? 启元皇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方就某一目标达成一致,自然进行了某种利益交换。 这不是一个好的苗头,自己所能给予佛教的,道藏完全可以,佛教这是在坐地起价了? 启元皇帝皱眉,自己引来佛教,是不是引狼入室? 然后他又自嘲,讪讪一笑,不算的,大晋国祚本来就是狼窝了。 所以,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吧,你们是注定不能共存的,哪怕是先联起手来收拾我,但我司马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只是,圣僧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孩子就能够帮佛教把局面控制住吗? 世上天才不少,但妖孽不多,像齐大磐张梁李涣这类妖孽中的天才更是寥寥,难不成这位正源法师也是其中的一个? 那这些人未免也太大白菜了些? 启元皇帝虽然心中怀疑,但圣僧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这是佛教在世人面前的第一场与道教的战斗,他不可能拿佛教的命运开玩笑,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呢? 启元皇帝摇了摇头,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事情发展到到现在,剧本肯定都写好了,大家不过照本宣科罢了,这个小和尚有什么厉害之处,一会儿,便知分晓。 今天是改元祈福的大日子,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亲王,国公,权臣百官,都挤在这小小的山顶上,不得已派来官军,将看热闹的百姓挡在山下,唯有确认身份者方可上山。 自然百姓不满,但山顶那么多权贵,四大家族的,皇族的,佛教,道教的,一旦发生意外,却是谁也担不起的。 于是民意虽不可违,却可不受,尤其是这种不符合上层利益而又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也保证了一点,不论一会儿道教祈福的结果如何,是不会有外行瞎白话什么的,毕竟能站到这里的,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该做什么。 而秩序,正是这场祈福最重要的东西。 大致的流程是这样的,巳时起,皇帝祭天,告地,遥祭太庙,自陈祭文,之后便是道教派出的代表垂询天地,降下旨意,然后那祭天台上八十一盏按照大晋地图排列的白蜡灯会熄灭或者依旧燃烧,这个过程务必是要尽量多的人看到的,以保证最后的结果被人接受和信服。 历代皇帝里,亮灯最多的是开隆皇帝,亮灯六十一盏,甚至还有一丝火花溅到了地图之外,在如今夷州的地方燃烧起来,大致的印证是开隆皇帝在位六十余年,大晋国共开疆四州二十余郡。 其中最后收复的地方便是锡兰,如今的夷州象郡。 有一个如此辉煌的父亲,司马仁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 但他却丝毫没有畏惧,开隆皇帝的死因似乎早已尘埃落定,盖棺定论,却难以赢得众人的心,大家都知道,司马仁与开隆皇帝的死脱不了干系,更不要说太子司马昭的自缢了。 在有人感叹司马仁都手段的同时,更多的人开始反思,大晋迎来这样一位皇帝,是福是祸? 时间是证明一切的良药,已经是启元四年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似乎上苍也在配合启元皇帝,没有地龙翻身,没有洪水,没有干旱,于是在率土之滨,都在歌颂伟大的启元皇帝,称呼他是开隆皇帝之后,大晋的又一代旷世明君。 启元皇帝也希望那是真的,但他知道,不过是因为四年来免税免赋,大赦天下,因此百姓们得到了切实的好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呼声,但赋税不可能一直减免下去,国家需要钱,军队需要钱,所以赋税必须要继续征收,这势必会迎来百姓们的反弹,因此自己需要其它力量的帮助 如果道藏支持他,那么一切好说,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在自己默默扶持佛教的同时,便彻底的倒向了道教的另一边。 这一点从齐养神的至今仍未出现便能看出端倪,毕竟他是当初保着自己上位的道教标志性人物。 现在道藏决定翻脸,没有比齐养神更合适的替罪羊了。 估计今天以后,道教会尽快推出一位新的国师,而齐养神,则被用来平息来自终南山一系的怒火。 但是现在这些事情不过初现端倪,也许会有奇迹呢? 佛教毕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们决定保着自己,而他们又与道藏达成了某种默契,是不是在自己的问题上,也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的皇位似乎可以变得名正言顺些? 司马仁胡思乱想着,不禁左转头颅,看向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儿子。 司马庭,确实是个聪明人物,知道自己处于弱势地位,便装疯卖傻,现在掰倒了自己的兄长司马煜,扫清了登基的路障,便逐渐展露自己的锋锐,听政不到一年,却已经将自己的理念学了七八分,偶尔问到一些问题,却已经能找到事情的本质,雾里开花却能拨云见日,自己似乎有了个了不起的接班人? 司马仁感觉有些可笑,今天的自己甚是焦虑啊,虽然人坐在这里,心却一点都不安稳,短短时间却已经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却又有一种可能从他的脑海中迸发,万一道教放弃自己,立司马庭为帝,又当如何? 想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吧? 司马庭在娶了田巧云之后,便已经和赵家绑在一起,而不论是田巧云还是赵家,他们都是向着佛教的。 原来这个局,在四年前就已经布置好了吗? 启元皇帝瞪大了眼睛,似乎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可笑,又对佛道两教的先后手感到可怕,自己贵为皇帝,却是最后才发现这其中的奥秘?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但生性好斗的司马仁怎么会就此认输呢?熊熊烈火已经在他的眼中燃烧,自己刚好四十岁,年富力强,你们要玩,我司马家奉陪到底! 却在他的紧张与焦虑中,那台上装神弄鬼的道士不知从哪里招来一阵狂风,狂风大作,吹过那九九八十一只蜡烛,一只,两只,一片! 烟雾之后,那依旧燃烧着的蜡烛却已寥寥,稀稀拉拉的在大晋的各个角落分布着,细细数了一下,正好九只。 只有九只?只有九只!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噤声,生怕自己成为司马仁宣泄怒火的导火索。 只有九盏?哪怕是那个荒诞到夜夜笙歌,酒肉池林的开隆皇帝的曾祖父,也有着十盏! 而励精图治,甚的百姓欢心的明君典范司马仁,竟然还不如那个曾经令大晋一度蒙羞的庸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8章 有意外 这里面如果说没有什么蹊跷,那么就真的有问题了。 众人的目光不禁看向齐家派出来的代表,却有些意外,齐养神未出席的情况下,齐家派出的,竟然是他唯一的弟子,齐大磐? 而那些地位仅次于国师的龙虎山天师,以及北邙齐家一支的主事人,都乖乖的站在齐大磐的身后,竟然连个座位都没有? 这是搞哪出?哪怕是齐养神在这里,也不能让身后那些道教巨擎们老老实实站在自己身后吧? 疑惑与好奇会变成猜测,但无论心底如何想,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在道藏未宣布结果之前,在启元皇帝的怒火没有发泄之前,在这里乖乖装死总是不错的。 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选择,对弱者的沉默便是对强者的纵容! 而皇权在现在的场合,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启元皇帝看似平静,但加粗的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愤怒,他没有说话,这种情形他事先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真正发生了,却依然不是很能接受。 那个道士从台上慢慢走了下来,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一行字,一旁恭敬站着的道士忙把这行字给大晋皇帝送过去。 却见上面有半句诗:独立青峰野水涯。 这种打哑迷般的东西,自然需要人去琢磨,如果当事人能够意会,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将更好,因为这句诗只给他一个人看。 司马仁看了一眼,略微点头,于是这张纸便凭空燃烧,化为灰烬。 那之前做法的道士也隐入人群中,一张苍老却红润的面庞出现在那天台之上,请太子,太子妃上前! 一声恭谨而庄严的地喝响起,有传旨之人将声音传向远处,直到太子与太子妃的面前。 司马庭今天着一身白衣,田巧云则是淡黄色的纱绢,两个人身高仿佛,都是明睛皓目,黑发红唇。 两个人方十七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龄,走在一起,和谐而美丽,宛如壁人。 这也似乎是唯一一件略微轻松一些的项目,场间气氛松快起来,有人开始称赞这对壁人的般配,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之类的赞誉不绝于耳。 先前因为九盏灯带来的压抑也因此得到一丝缓解。 两个人步履一致,从容的走到了那祭天高台之下,面向皇帝司马仁与皇后赵姬,两个人默契的同时跪了下去,在一旁负责告礼的道士有节奏的指挥下,两人先拜皇天,再拜后土,最后再拜皇帝皇后,然后两个人每人将一根青丝交给道士。 道士一阵比划,两根青丝仿佛在空中悬浮很久,然后被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包住,一阵火光,一张带着朱砂的符纸从灰烬里被挑出来,据说里面的符纸所显示的,便是赐福的结果。 这次赐福是额外的项目,以往改元祈福并没有这么回事,只是这次恰逢其会,所以才将新人赐福与改元祈福放到了一起。 因此,具体的结果会怎样,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只见那张符被道士从灰烬中挑了出来,然后那道士似乎被吓到了,面对着太子太子妃跪了下去,顿时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注视着那道士,却见那道士哭丧着脸喊到:“女娲娘娘在上,吾等凡人,罪该万死!” 却见他话音未落,那张符纸闪闪发光,而太子妃也跟着发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妃飞了起来,飘在半空中,光芒大胜,变得刺眼,在所有人的惊呼里,那太子妃光芒尽敛,再次摔倒在地,却是昏迷了过去? 这是闹哪出? 场间嘘声阵阵,虽然大家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似乎,有些事无法进行了? 在原本的安排里,赐福应该是平稳的过度,之后便是佛道两教的切磋,正源法师与龙虎山张梁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可这半路冒出来的女娲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今天的场面有意外?不被佛道两教控制的意外? 应该是了,不然为何一直淡定的白马寺圣僧竟然也面色一变? 不然为何齐大磐的眉头紧皱,拳头都握紧了? 齐大磐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道教第二李天材,面色难看,问道:台上那个主持祈福的,是谁的人? 李天材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似乎是,是观星台的道士? 齐大磐瞬间似乎已经知道了许多东西,他略微有些愤怒:“齐养神在干什么?” 李天材满头大汗:“不,不是,这人是王品道当国师时,一手提拔起来的。” 齐大磐深吸了一口气,他略微有些自嘲:“看来我们都小看她了,这人,不声不响,居然现在出来猪吃老虎?” 然后他遥遥看向对面的白马寺圣僧,两个人目光交汇,有些事便已经清楚了,有一双手从后方伸出,拍了拍齐大磐的肩膀,却是张秉! 齐大磐看到他的出现,似乎更加明白了一些事,之后他很愤满的看着张秉:“女娲的事情,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张秉却似乎比他更愤怒:“这件事你还想赖到我头上?” 两个人相互注视,然后又笑了,齐大磐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呢!” 张秉也叹了口气,他看向不远处依旧昏迷的太子妃:“可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齐大磐双目微缩:“不管那么多,赶紧换人,把局面控制一下,让张梁和王质先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力,女娲这里,你来搞定!” 张秉点了点头,祭台上一阵忙碌,道教第二李天材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台去,他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宣布赐福暂告一段落,等太子妃精神恢复,再做计较! 而现在,则是众人最为关注的佛道两派的切磋。 于是众人再度安静下来,太子妃在太子的陪伴下被送往不远处的刚收拾出来的凉棚,随行的太医已经前往诊治,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原先的轨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必将有大事发生,现在的平静之下,不知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而各方势力又将如何站队?谁又将获得最后的胜利? 众人仍然无从得知,沉默与中立似乎变成了唯一选项,唯一的,往往就是最好的,因此众人沉默的等待,因为事先众人最为关注的道教与佛教的切磋,现在要正式开始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9章 板上钉 正源法师在圣僧的示意下缓缓移动,走到启元皇帝的面前,双手合十,轻轻鞠躬,然后从容的走下台去,在他的对面高台上,龙虎山张梁已经在等着他。 两个人终于是面对面了,正源法师脱掉了自己的袈裟,只剩下淡薄的制衣,他恭敬的将袈裟叠好,递给了身后的一名道士,并且虔诚的向其致谢。 那名道士板着脸也不是,笑着也不是,于是尴尬的红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将正源法师的袈裟略带嫌弃又小心翼翼的捧着。 于是擂台赛要正式开始了! 正源法师冷冷的站在台上,而他的对面,张梁已经摩拳擦掌。 一个文弱瘦小,仿佛经不起一阵清风,一个虎背熊腰,道教少年天才的计量单位。 似乎高下立判,但更多人却持谨慎态度,毕竟是佛教推出来的不世大才,真没有两把刷子,出来丢人现眼? 擂台之下,齐大磐的眼神被张梁扫到,那是自求多福的意思。 这个小秃驴有什么值得齐大磐这么重视? 张梁不懂,但他决定开始谨慎些。 主持今天的比试的,是观星台的一名监正,作为独立于道教之外,专为皇家服务的道门势力,实际上观星台已经是皇权与道教妥协的产物,观星台是历代国师的住所,那里有道教众人最为羡艳的优渥环境,关于修炼,关于推演,关于局势,无论是二十八宿,还是天衍图,亦或者是洛书,天下都只有进入观星台的人才有资格接触,更不要说神奇的鸿蒙紫气,推演一道的绝世妙物,却也只有观星台才有。 但那里不属于道教,它在大内,是大晋皇族为了制衡道教制造的无数道士心中的求道圣地。 因此观星台代表了皇家的意志,绝对的意志。 这场由佛教和道教进行的比试,由观星台派人主持,再是合适不过的了。 然而,在场之人谁又有心去观看这场比试呢? 太子妃出现意外,究竟是谁的意思? 道教还是佛教? 场间众人没人能够忘却那个泛着金光的太子妃,以及那个主持完法事就疯疯癫癫的观星台道士。 女娲娘娘? 如果那位太子妃真的是女娲娘娘转世,那么对谁的益处最大? 道教?女娲娘娘转世为人妻女,怕是打在道教脸上的一个狠狠地耳光,象征着圣洁,慈爱的母神,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因此不应该是道教,那佛教呢? 似乎是佛教的安排?道教至高神被辱,皇权和道教必然有一个要认输!然后沦为天下笑柄! 这一招,似乎有点狠啊! 是佛教的安排?是佛教的安排! 回过味来的道教教众对着皇帝身旁的圣僧怒目而视,这圣僧好毒的心! 但他们却不知道的是,圣僧此刻的表情并不乐观,他眉头紧皱,目光灼热的看着对面的齐大磐,齐大磐也在盯着他,两个人对视了良久,却被身边人打断。 却是启元皇帝看向圣僧,面色凝重而震惊,圣僧双手合十,一个并非如此的眼神传递给启元皇帝,但启元皇帝却将信将疑了。 毕竟,出现场间这种事情,结果最有利的,便只能是佛教了!而圣僧的否认却只能变成虚伪叵测的证明,圣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女娲吗? 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在种种暗流涌动间,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习惯于率先出击的张梁,今天却站在原地,一步不动。 而作为他的对手,正源法师甚至双掌合十,闭上了眼睛,在那里低诵佛经。 两个人都很奇怪,一个似乎不设防,一个却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场间众人生疑,却有人忽然大叫一声,捂着双目,双耳,抱着头颅倒在地上惨叫,一个,两个,一群,靠近擂台五十米的教众都倒了! 一片混乱之中,台上已经开打了。 率先出手的依然是张梁,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嘴唇流血,说话也含糊不清,似乎是在之前的沉默里,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众人看向正源法师,这是什么能力? 也有对这种能力不陌生的,那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道,他们双目圆睁,变得结巴:“赵,赵,赵勾?他是赵勾碟子!” 有人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场间一片哗然,这个正源法师,是赵勾碟子? 佛门中人怎么会使用赵勾的功夫?一种猜测在众人间流传,却无比的贴近了真相,有人不禁喊了出来:“赵勾与佛教是什么关系?正源法师是不是赵勾碟子?” 没有人回答他,却有人示意他噤声,因为有些事情,不是现在可以拿出来讨论的,尤其是关于赵勾,关于佛教。 在场众人都清楚一件事,四大家族中,唯一没有参与道教的家族,是赵家,他们有两支,一支是皇戚,司马家每一代的皇后,不管是天南地北之人,成为皇后之前,都要改姓赵! 另一支是朝廷中人,礼部与刑部一向是赵家的禁脔,虽然他们每一代的主人不一定姓赵,但只有赵家这个庞然大物能把控这两部的人选。 尤其是刑部,赵勾的存在是大晋的一大特色,从立国以来便存在,赵勾隶属于刑部,却没人能指挥的动,历届刑部尚书都是空架子,赵勾自有他的体系,在暗中,效忠于皇室。 而赵家也因此得到了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号,更是四大家族里唯一一家,不沾染道教事物的存在。 赵勾碟子不学道法,却有那十绝罗天阵,哪怕是道教众人,也不知赵勾修习的是何方法门,一直冠以无名心法的称呼。 现在看来,似乎是给赵勾的法门找到下家了? 站在赵勾身后的是佛教?还是佛教只是赵勾拿出来的傀儡,目的是正式与道教进行对抗? 他赵家有这个能量吗? 种种猜测在场间悱恻,却是无人敢言,似乎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了? 是了,赵勾忠于皇室,皇帝决心限制道教,于是赵勾先行,而佛教正是他们推出来的傀儡? 难怪佛教落寞如斯,却又在短短时间之内可以力敌北邙,估计赵勾在其中出了大力吧! 一切似乎明朗起来,众人却感受到哽咽,是了,皇帝的能量不禁太大了些?启元皇帝果真可谓枭雄! 却在众人胡思乱想间,台上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 正源法师似乎原地未动,而张梁的每次进攻却打不着他,诡异的身影在台上移动,目光跟不上身体的节奏,而正源法师却没有丝毫气息外露,张梁似乎是一个瞎子! 没有气息,身如鬼魅,赵勾碟子,板上钉钉!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0章 佛道论 山雨欲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启元四年九月初九,一个值得铭记的大日子。 这一天道教改元祈福,启元皇帝创造了历史,得到了历代大晋皇帝里最差的祈福结果;这一天太子妃出现意外,大晋太子似乎娶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这一天佛教向众人摊牌,站在他们身后的是赵家! 然而这一天还没有结束,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张梁使出了浑身解数,局势却如猫戏老鼠。 正源法师似乎很有战斗心得或者说本能,张梁的攻击全部落在空处,气的张梁连声怒吼,却没有办法。 赵勾碟子的恐怖很大程度上便来源于他们的功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没有气息,鬼魅出没,所有面对过赵勾碟子的人都知晓他们的可怕。 能不与赵勾为敌,尽量不要与之为敌,已经成为了世间之人的共识,这个共识达成的时间太过久远,远到很多人都忘了为什么,而现在,张梁那暴虐而凌冽的攻击全部落在空处,正源法师信庭漫步,从容应对,却给众人狠狠地补习了一课。 到现在为止,正源法师还没有主动攻击,但面对如此凌冽的攻击而不还击,不受伤,本身便是一件比起攻击更加困难的事情。 张梁想放弃这些没有意义的攻击,但本能却告诉他不能停下来,那无孔不入的危机感告诉他,一旦停下来,迎接他的便是死亡。 这种被死亡压迫的感觉,张梁以为,在战场上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场面,自己已经接近麻木了,但现在看来,却远远没有。 这个正源法师,还真是不简单呢?张梁准备舔舔嘴唇,却忽然想起自己被咬断的舌头,钻心的疼痛一震,他的攻击出现了一个间隙,致命的危机感加倍袭来,是正源法师要出击了吗? 似乎是了,一推,一擒,一步,张梁便被正源法师给扔了出去,轻松的感觉就像泼水一般。 但真的是简单的扔出去吗? 为何张梁倒地之后却再也没能起来? 张梁只感觉在自己短短出现间隙的一瞬,一只无力的小手轻轻触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然后自己的身体瞬间不能呼吸,那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令人恐惧,然后自己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擒一摔,一阵剧痛,心腹之间的灼烫感觉,心口的剧痛,身体的无力感,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吗? 大脑晕晕沉沉,眼前一黑,张梁什么都不知道了。 战斗结束,正源法师以碾压姿态获胜,台下惊讶的鸦雀无声,每个人却都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什么道教六大高手,什么两辽蛮神,徒虚名尔! 自然有人不服气,跳上台的却是昨天被打成重伤的张秉,只见昨天被张梁和齐大磐联手击败,似乎就此被废的他,今天生龙活虎的跃上台去! “他昨天不是被打的昏迷不醒?”有人低声问道。 “是啊,他那伤势重的触目惊心,怎么现在跟没事人似的?”有人配合。 有热血直接者轻啐一口:“道教真虚伪,都是演的,假的,他们安排好的!” 有后知后觉者,也有道教坚实的拥趸,他们一口一个不可能,却在张秉的生龙活虎下变得语塞:“怎么会这样呢?那可是道盟啊,他们怎么会骗人呢?” 有愤恨者直接脱掉了身上的道袍,狠狠的踩了两脚:“如此虚伪,连自己人都骗,道教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看看,看看,自己内战的时候各种嘘头,碰到佛教的一个小孩子,就被打成这个样子,怎么,道教的钱不好使了?佛教不要是吧!”有人已经编排好了故事,这种事情道教还不能去解释,越描越黑。 嘘声阵阵,不远处的高台之上,启元皇帝听得一清二楚,而他的右手侧,齐大磐的脸已经黑的能吃人。 在众人的一片嘘声里,张秉看着正源法师,大声喝到:“你知道自己是谁吗?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却在这里助纣为虐!” 正源法师看着他,面色凝重,缓缓开口:“请让开。” 张秉双手腾起一阵白雾,便要向着正源法师头上按去,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圣僧却挡住了那只手,张秉嘴角抽动,十分气愤:“接引,不要逼我!” 圣僧有些愤怒:“他还需要温养,他现在醒过来,会发生多少事!” 张秉却不听他的劝导,身后的剑匣里飞出四把剑,将圣僧包围起来:“他醒来之后的事情如何先不去将,现在他帮着你就是不对,凭什么得听你的!” 场面在四把剑出鞘的一刻变得混乱,在各种护驾的声音里,道盟的道士将皇帝紧紧包围,却被十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的黑衣人挡在皇帝面前,腰间有翡翠若隐若现,是了,赵勾专门守卫皇宫的翡翠碟子! 圣僧看着张秉,有些无奈:“通天,我们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佛教还没资格做你们的对手,真正让你们有危机感的是你们自己,你们太强,皇权太弱,说到底,总得有人让步,而这个人,是你们。” 张秉却置若罔闻:“不要转移话题,今天我一定要让他醒过来,看看这世界,被那些利欲熏心之徒搞成了什么样子!” 圣僧坚决的站在张秉的面前:“不可能,现在他一旦醒来,他就永远不可能是他了,他太弱了,需要温养!” 张秉怒目圆睁:“太弱了?那又需要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下辈子?” 他身边的四柄剑同时发出清鸣:“我告诉你,不要想着继续拖下去,这里不是你的无量天,你也不可能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无量天!那种牺牲多数人的利益,将人划分三六九等的制度,那种低等人出生就有罪,那种高等人出生便是贵族的制度,在这里,行不通!” 圣僧嘲弄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是那么理想化,可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你的身后,那个穿着龙袍的人,他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从出生便有各种特权,不用缴税,地方上供,不怕被治罪,欺男霸女而无人敢言,这比无量天强到哪里?” 他又伸手指向看台下的道士们:“还有他们,凭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他们不从事劳作,不从事生产,每天打坐,练功,拿着那些黄纸朱砂装神弄鬼,就能够得到百姓的敬仰,羡艳,凭什么?” 圣僧看着张秉,拍着他的胸脯:“你扪心自问,现在的道教与国何益?于民何益?你们自己的错误没人来纠正,那就让我来帮你们!” 说罢,圣僧一把推开了张秉,他回头看着四把剑,轻轻摇头:“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你们当初怎么选择了他?”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1章 他是他 “难道你们都忘了吗?”张秉一声大喝,于是圣僧停下了脚步。 张秉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没有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神界秩序,没有他,又怎么可能有这些世间生灵?” 张秉的声音略微颤抖:“现在你们尝到了甜头了,现在你们觉得自己行了?所以他就不能醒过来是不是?” 圣僧回过头,一如既往的沉默肃穆,但却有些出人意料的激动,不管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加重的呼吸,他双眼直直的看着张秉,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欲言又止。 张秉却不顾那么多,他看着圣僧,然后手中白光再次涌现,便要贴向正源法师的前额。 就在张秉触到正源法师前额的一瞬,圣僧打断了他,但,终究是触到了。 正源法师微微晃了两步,然后无力的倒了下去。 圣僧赶忙蹲下身去,轻轻扶着正源法师的前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无力的松开了手,然后站起来,看着张秉,愤愤说道:“三十六重天里,有多少人希望他死去?有几个人真心想让他活着?” 说罢他无奈的摇摇头:“哪怕是神界,也不过是另一个利益关系复杂的世界,你了解他,如果他醒过来,那么现在已经趋于稳定的利益关系必将收到冲击,三界二十八重天又将有多少人因此而收到波及?” 张秉怒目圆睁:“三十六重天早该洗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如果真的按照你的计划,那么等他重新恢复意识,三十六重天估计已经改姓阿弥陀佛了!这种拖字决可不正是你所喜欢的?” 圣僧怔然,他似哭似笑的看着张秉:“如果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为什么不直接解决掉他?他这么弱,我两只手指就解决问题了。” 未待张秉解释,圣僧摇头轻笑:“也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秉:“时间会告诉你谁是对的,而我向你保证,他还是他,他谁也代替不了!” 说着,圣僧回过头,将地上的正源法师抱了起来,然后就那么抱着,缓缓走下台去。 今天是混乱的一天,道教在频出的负面影响面前几乎无力招架,启元皇帝没有了道教的支持,只能倒向佛教,而佛教在今天过后便不得不走向台前,包括赵勾在内的力量也浮出水面,似乎没有一个赢家? 而接下来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摆在了道教与皇室面前:太子妃的处理。 当初选择田巧云做太子妃,正是圣僧的意思,原因无它,在圣僧的剧本里,田巧云是正源法师的姐姐,正源法师钵依佛门,其家人便被打上了亲佛的标签,田巧云一旦信佛,那么作为太子妃的她必将影响太子对于佛道两派的看法,从而尽可能的支持佛教,如果启元皇帝及他的继承者都亲近佛教,那将对佛教未来的发展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其实这件事不一定得是田巧云才能完成,只要任何一个亲佛的少女都行,但为何偏偏选择了她呢? 第一点,她是正源法师的养姐,确保当某人今后苏醒后,爱屋及乌,对佛教保持亲近。 第二点,因为她有特殊的身份,为了防止她乱来,将她软禁在大内,便绝无可能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并不成功,那么女娲是何时起觉醒的?又如何与观星台的人搞到一块?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种种疑问摆在圣僧的面前,他感觉自己有必要和女娲谈一谈,但太子妃正被摆在风口浪尖上,当是在北邙发生异动之后,便被观星台的众人保护起来,现在在大内深处,自己想要见她,便只能去找启元皇帝。 而启元皇帝,在太子妃出事之后,对于佛教的信任降至冰点,现在是否愿意见他都不好说,哪怕自己具有那个身份,也不能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室,倘若自己进出大内自由如无物,怕是司马家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自己。 而与太子妃的接触,只能是光明正大的,一旦是暗地接触,而那个女人不是田巧云,而是真的女娲,自己在她的主场之内,不是她的对手,局面一旦被她掌控,结果便将相当危险。 圣僧惆怅着,在人间已经十余载,自己终于也遇到这种为难之事了吗? 本来大好的局面,可是接连出了两档子事,都不在计划之内,即便是他,也开始变得有些茫然,如果说张秉的临时奋起还在意料之中,但女娲这个点却一直是被人忽略的,然而她却跳了出来,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已经是半夜,圣僧却未眠,今天的讲经由白马寺自己到来之时,便存在的那批僧人中几个熟悉佛法的人举行,能够在白马寺落魄的时候进入白马寺的,大都是真正的向往极乐的佛徒,在自己到来之后便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遇到了汪洋,疯狂的汲取着佛法的营养,现在他们也已经能够独挡一面,这令圣僧很是欣慰。 但也有令他感到缺失的,佛教的发展太快,即便是在四年间培养了数千名精通佛法的忠实信众,并且将他们派往了大晋的四面八方,但相对于幅员辽阔的大晋来说,这点人不过依旧杯水车薪。 事实上,他们要做的也不止是传教,而是去那些依旧保存有寺庙的地方,以长安,建安,燕京,云州,洛阳,荆州,蓉城,泉州为核心,建立一个遍布全国的佛教体系,让佛教这个垂垂老矣的病人,全身关节活动起来,进而再度复兴。 目前的战果还不错,但也是在有赵勾帮助的前提之下。 佛教依然需要时间,它现在就像一个蹒跚的儿童,而它将要面对的,是龙虎,北邙,终南,武当等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 就在圣僧心事重重之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是正源法师醒来了?还是王质醒来了?还是他醒来了? 圣僧缓缓的转过身,他静静看着床上躺在的人,那人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躺着,但两个人之间似乎变得陌生,又似乎夹杂着一丝熟悉,他不是他,他也是他。 圣僧缓缓开口:“你是正源,还是田洛阳,还是王质?” 床上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区别吗?” 圣僧笑着:“可以有,可以没有,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但有些东西依然无法否认,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那人坐起身来,气息全敛,丝毫没有一丝外泄。 圣僧紧缩的眉头松开,他长出了一口气:“你回来了,可你这样开心吗?” 王质轻轻的按了按太阳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逃避不是选择,该放下依旧得放下。” 王质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不过我很想知道的是,我的父母在石室山遇难,而我又在石室山被选中,中间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2章 放下吗 圣僧听见王质的提问,眼神有些犹豫,他试探性的问:“你知道陆压道君为什么不放手黑沼潭吗?” 王质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示意圣僧继续说下去,但是圣僧却开始沉默了,看向王质的表情逐渐轻松了些,良久圣僧开口:“无关,你的出现是必然的,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终有一天,终有一世你会出现在那个固定的地方,承担你固定的责任,这叫因果,没有道理,也不需要道理。” 王质呵呵一笑,这些话语究竟是有些熟悉:“不要拿这一套敷衍我,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这一切,我就会继续查下去!” 圣僧摸摸脑袋:“请便,不过,你要是还俗,请将你身上的制衣卸下,换上你来时的衣衫,一别两宽,就此别过!” 说罢,圣僧颂了一声佛号,缓缓退了出去,房间变得空荡,但王质清楚的知道,圣僧就在房门外面,这个陪伴了自己将近一年的人,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呢? 王质不敢去想,王质也不愿去想,他告诉自己,自己有些事必须要去做,关于父母的死因,关于自己,关于石室山,一定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将他们牵在了一起! 这个答案,赵勾那里没有,圣僧这里也没有,但不管是不是真的没有,自己总要查下去的,但自己究竟该从何下手? 王质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东西,但终究是过去了太久,自己能够掌握的资料又太少,加上这次失忆,有太多的事情是记不清楚了。 有件事情王质更为好奇,他觉得,如果能搞明白这些事情,也许自己能够接近真相:这世界上,为何会有无气息之人? 自己是,圣僧是,田巧云是,那次见过一面的张秉也是,更远的时候,在石室山,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是,那个监视自己一年有余的赵勾碟子是,然而其他人,都不是。 起先王质以为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人群里总有一些特殊的人,他们被称作天才,但天才集中出现在一起,便一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那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王质眼前浮现了擂台上的那一幕,田巧云在道士祈福后金光灿灿,腾空而起,那个道士当时就跪下,激动的颤抖道:“女娲娘娘!” 王质又想起了同样被那四孩童称作大人的赵勾二爷,以及天生百兽来朝的张秉,他们真的都是转世者吗? 以及比丘,这个名字不为众人所知,知道的也不会喊,但王质会,毕竟圣僧在他面前才不那么死板。 圣僧的身份很神秘,他来自天竺,他鼻梁高挺,眼睛很大,长的异于常人,但他还是个孩子,稚气未脱,在将近一年的相处里,王质对圣僧的熟悉是其它人难以企及的。 在王质看来,圣僧,不过是一个喜欢故作深沉,早慧,饱学佛法的小大人,唯一有些特殊的地方,便是他能泛着金黄色的光芒,会一些比较唬人的花架子。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一肩扛起了复兴佛教的重任,没有人逼他,自己也曾问过他为了什么,圣僧的答案很令王质鄙夷,因为不管每次怎么问,圣僧的回答都是一句话: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终有一天,终有一世你会出现在那个固定的地方,承担你固定的责任,这叫因果,没有道理,也不需要道理。 王质很想掰开圣僧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才说的出这样的假大空的东西。 他真的也是转世者吗? 王质很想问,却害怕自己听到那个答案,事实上,也许自己已经肯定了那个答案,不然为何今天主动开始与比丘生疏起来? 如果那是真的? 难不成那个亲爱可人的田巧云真的是道教至高神女娲? 难不成小比丘真的是传说中的阿弥陀佛? 可张秉又是谁?敢与阿弥陀佛争辩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小人物吧,而且他背的那四把剑,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像极了石室山的那四个孩童,是他们吗? 如果是,自己要找的人,难道就是张秉?而那四个小孩已经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如果不是,不,应该是的,敢于在阿弥陀佛面前直言不诲,还敢拔剑的,又背着四把剑,又叫通天,王质自然知道张秉是哪位大神。 如果是真的,那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自己又是谁?自己醒过来对于道教和佛教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质心里很乱,似乎真相唾手可得,却又模糊到看不清楚。 王质不禁想起了更早些的时候,自己是国师王品道养大的,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是他已经死了,那自己又该去哪里寻找真相呢? 观星台吗?那里是道教圣地,大内之中,除了观星阁的人,其他人,恐怕是进不去的。 王质捋了捋得到的信息,张秉希望自己醒过来,因为醒过来对似乎道教有利? 而圣僧不希望自己醒的太早,因为自己太弱了?现在不合适? 似乎双方皆认定自己有改变佛道局势的能力,可自己现在醒过来了,却依然没有发现,这种能力在哪里。 王质感觉自己有些迷茫,而谁又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呢? 圣僧?张秉?观星台? 王质莫名的一阵烦躁,可是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真相,一个关于父母被杀,关于一桩一百多年前的命案的真相!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个真相呢? 百年早已过去,自己二世为人,一切都已尘归尘,土归土,哪怕得到真相,自己又能怎样?杀掉父母仇人的后人吗? 王质轻蔑一笑,显然自己是不会这样做的。 也许自己应该放手了? 这一世自己遇到了田青禾,遇到了田夫人,遇到了田巧云,他们给了自己一个家,自己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家。 这也许才是自己应该追求的? 王质缓缓闭上眼,也许是该放下了,可是自己没有找到真相就放弃,难道不是在逃避吗? 王质心情复杂,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自己可能即将失去一个朋友,他现在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似乎在等着自己留下来? 自己又少了一个家人,田巧云今后再也不可能是田巧云,那田夫人和田青禾还认自己这个孩子吗? 太乱了,太乱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3章 无眠夜 是的,王质不得不承认,自己乱了,心很乱。 决定迫在眉睫,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真相吗?可是无从下手? 自由吗?可是心又何处安放? 家吗?那里没有了田巧云,田青禾又忙着官场,显然那里已经不适合自己。 王质缓缓闭上眼睛,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不都要呢?” 说着,他握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基本没什么力气了,从祈福前到现在,已经一天多,自己却水米未进,哪里还会有力气呢? 王质不禁自嘲一笑:“连肚子都照顾不好,还全都要?” 说罢,他缓缓起身,有些不稳,有些蹒跚,脱下衣服,走到一个黑箱子面前,那里有一身黑衣,虽然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小,但还是凑活能穿的。 王质收拾完毕,一只脚踏出房门,一种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感骤然而至,下一瞬,七窍流血,王质重重摔倒在地,昏迷过去。 在他的对面,圣僧缓缓出了一口气:“看来,真的不是他。”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出现,腰间若隐若现的,是赵勾的银色牌碟。 似乎圣僧早已吩咐妥当,那人什么都没有说,抱着王质,便往寺院外走去,步,便已经消失不见。 圣僧双眼微眯:“既然不是他,那么,还可以继续,至于王质,你要的真相就在那里,去吧,找到他!” 圣僧嘲讽般的神情,轻蔑一笑,于是一切都重归安静。 赵乾凉最近有些烦躁,女娲事件的发生,赵勾没有侦测到,圣僧震怒,连带的自己也被拾掇了一顿。 另一边,启元皇帝却要求赵勾防着圣僧,因为女娲事件,皇帝和圣僧的蜜月期宣告结束。 现在皇帝对圣僧已经有了戒心,毕竟有些先后手圣僧没有告知启元皇帝,尤其是被女娲的事当众折了皇室的面子,启元皇帝对此耿耿于怀,而圣僧,在找到挑唆自己和启元皇帝关系的幕后黑手前,什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但是幕后黑手是谁呢?观星台为谁服务?种种可能都指向女娲,但如果是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不是她,那么又是谁希望佛教,道教以及皇室都输? 这棋盘之外居然还有人? 这一点,圣僧眉头深皱,却哑口无言,真相,估计得等太子妃苏醒之后,才能知晓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当然不是真正的等着,只是这件事先放一放。 佛教的台子已经架好,皇帝终究是需要这把刀,因此,只要皇帝决定这台戏演下去,佛教就是安全的。 至于之后,狡兔死走狗烹的俗套无可避免,但在道教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真到了那种时刻,佛教也变得足够强大,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至于王质,既然他想要寻找真相,那就让他去寻找吧,洛阳已经不安全了,石室山吧,叫他去那座空山,寻找那个永远也找不到的答案,直到,自己需要他的那天。 圣僧想着,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这样也不错呢! 祈福大典已经结束,但大晋朝却不甚安稳,祈福的结果众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启元皇帝确实是一个好皇帝,但仅仅只有九年的国祚,风向若此,众人该如何做,心里已经有数了。 说实话,大晋豪阀最喜欢的祈福结果便是皇帝在位时间短,这意味这皇帝对国家的掌控能力越弱,四大家族里有三家不会帮着他,那这皇帝还能做什么? 从开隆五十六年开始把持国政,到启元四年,整整九个年头已经过去了,根据那祈福之卦,从现在到启元九年的五年多光景里,启元皇帝随时可以暴毙,遇刺,积劳成疾,神志不清的。 祈福结果一出,便意味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大晋豪阀们可以大肆的收割泱泱国土的财富了。 土地,城池,人口,资源,凡是你觉得有用,你觉得有必要的,你都可以去争去抢,官员们会纷纷罢官,国家会政令不通,道教只会惩恶扬善接济难民,而启元皇帝会在怨声载道的民众哭诉中抑郁而亡。 一场政治明谋就此开始,没人可以后悔,选择做出之后,每个人都只能尽可能的扮演好自己选择的角色,否则,自己损失的,将会更多。 圣僧缓缓看着天空,他已经嗅到了一种不安分,一种肮脏,一种野心,一种混浊,大晋朝这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要再次发病了,这是最坏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圣僧紧紧握住了拳头,这是佛教的机会。 这个夜里同样无眠的人还有很多,譬如齐大磐和张梁,譬如道藏众人。 每做出一个沉重的代价,都将背负着相应的责任,不管五年之后大晋变成什么模样,这一届的道藏成员都是千古罪人。 他们亲手将一个清明的盛世送给了一群饥饿贪婪的豪阀,这五年,无论四大家族各自如何乱来,无论会有多少地方起义,也无论会有多少饥荒和瘟疫,道藏都不会停手,这个国家需要一次瘫痪,换来主人的更迭,而它的新主子要记着,自己是道藏的一条狗,无论它想要做什么,都要亲手将自己的缰绳送到道藏的手里,否则天下就会这样一直乱下去。 千年前的大周如此,更远些的大齐如此,而现在依旧如此,如果有谁想要忤逆道藏的声音,便只能接受它的怒火! 这种选择是沉重的,而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又将会被多少人唾弃? 但总是需要人来做恶人的,当这个国家开始有了混乱的苗头,当一个政权将要反对他的宗教,那么这个政权便会受到清洗,无论他是一个于民有益的政权,还是一个不利于民的政权,只要不利于他的信仰,他就是错误的,并且需要一场沉重的代价铭记这场错误。 这是道藏的责任,也是道藏的权利,因为几千年的权利更迭证明,将天下权利放在一家人手里,只会滋生一群无所事事贵族,一群贪婪的蛆虫。 因此权利需要道教,道教的成员来自天下,来自五湖四海,道藏里的人有的是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也有皇亲,更有大大小小的势力走出来的代表,但当他们进入道藏之后,他们便不再为了各自的势力发声,他们关心的是整个道教,是整个社会,整个天下的命运,而现在,命运之轮需要他们推动,碾过准备脱离道藏的控制的皇权,他们或许就此被称作罪人,但没有人后悔,他们表情坚毅,他们目光冷静,他们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4章 风雷动 另一边,赵勾和启元皇帝也已经行动起来,自从选择了佛教,启元皇帝便开始了准备,改元祈福大典一拖四年,便是为了安排自己的力量。 四年以来,赵勾将数百名碟子成功送入了道教各种位置,事实上这件事赵勾一直在做,只是这四年里,赵勾对其进行了一次加速。 这些渗透与潜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赵勾成立之初便开始了,赵勾作为天下最神秘的情报组织,一向神出鬼没,除非是执行明面上的任务,否则,他不会给你发现任何痕迹的机会。 因为是情报组织,所以他们无孔不入,历史上不乏有赵勾碟子做到道教某派掌门,也不乏有某位碟子混进道藏,只是真正到了那种程度的碟子,已经相当自由,赵勾对其没有什么约束力。 但这却足矣证明赵勾的强大,赵勾拥有怎样的力量,哪怕是每一任的赵勾廊头,也不完全知道,有太多的东西被沉淀,被留作底牌,最后成为底蕴。 当然赵勾如此,四大家族也都如此,这是一场硬仗,不论对于佛教还是启元皇帝,他们都必须赌上自己的全部家当! 永远不要过度迷信个人魅力,如果你的拳头不够硬,再大的个人魅力也抵挡不住利欲熏心的豺狼。 启元皇帝是一代明君,百姓也拥戴他,官员们也尊崇他,但这些并不能改变太多。 百姓是最现实的,谁给他们的好处越大,他们便向着谁,启元皇帝太过柔和便变成了纵容,百姓便开始放肆,贪婪是头凶兽,一旦出了笼子,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吃不饱饭,百姓要求减税,启元皇帝准了;吃饱了饭,百姓要求和平,启元皇帝准了;安定了生活,百姓想要成为贵族,启元皇帝还能准吗? 有压迫便有反抗,吃饱了饭刚过上好日子的百姓有些膨胀了,他们感慨于没有赋税的日子,自由与希望野蛮生长,于是他们要的更多,但国家给不了他们更多。 因此百姓会不满意,贵族也不满意,因为百姓得到的好处原本是属于他们的,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各种起义如燎原之火,轰轰烈烈的在大晋的土壤上开始灼热的燃烧。 昨个还是安稳的盛世,今天却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不知道谁在带头,也不知道谁在主事,烧杀抢掠最先在长安开始,随后又蔓延到了龙城,再后来终于到了两辽,另一边则是巴蜀的自立,万万没想到道教这次挑大梁的,居然是青城山。 短短一个九月,泱泱九州沦为焦土的已经有十之四五。 各地的告急信件摆满了启元皇帝的案牍起先还能应付,但在巴蜀,长安,龙城,两辽这些大晋粮仓出事之后,启元皇帝便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年仅四十岁的他一夜白头,即便是他,也万万没有预料到,自己决心反抗道教,自己做了四年的准备,却依然无法抵挡这轰轰烈烈的起义。 启元皇帝不明白,自己已经对百姓们那么好了,让他们不用当兵,不用缴税,哪怕是皇室自己也不过是吃着往年的积蓄,皇宫里的空地也都是宫女嫔妃们种的蔬果,自己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可是百姓们为何还是要起义呢? 那一张张告急的文件像是一个个巴掌,打在启元皇帝的脸上,火辣辣的,令人挫败,令人绝望。 启元皇帝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只是想要为天下苍生除去那个给他们带来战争,给他们带来剥削的道统,可是百姓却坚毅的和那些将他们当做棋子的道教中人站在一起,放下他们的农具,举起长刀利刃,反抗自己这个想要帮助他们的人,仿佛自己这个皇帝才是罪恶的源泉。 启元皇帝不明白,他开始抑郁,迷茫,国务交给了太子,而他开始一心向佛,整日在佛法里寻找慰籍。 就这样,慢慢的半年时间过去了,时间来到启元五年夏,刚刚过去的那一年冬天,是百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南方雪灾泛滥,各地的告急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六部忙的焦头烂额,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以青城派为信仰,以燕王为新君的政权已经在北方以及西南遥遥呼应,而作为司马昭之子的燕王司马延也终于跳了出来。 他公布了司马仁毒死开隆皇帝,逼死晋昭烈帝的事实,宣布自己才是大晋国祚的正统,在启元五年春于燕京登基,定年号光武,一呼百应,带着两辽游骑,龙城大军,一路浩浩荡荡的南下,直逼洛阳! 讨伐司马仁这个谋权篡位的乱国妖人!成为了各地百姓以及大大小小势力的口号,当初启元皇帝为自己挖下的坑,现在终于有人将他推了进去,而他却无法否认,只能默默忍受。 而太子司马庭也早已派出数路大军讨伐作乱的燕王,只是不论是湖广守军还是东南守军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可用的便是洛阳守军和鲁军,,而近在济水的鲁军却始终迟迟不动,哪怕是司马庭也无能为力,然而,这只是外事。 早在去年十月初,昏迷了二十多天的太子妃田巧云终于醒了,然而却变得冷漠而不近人情,她将自己自闭于观星台内,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齐养神带领的观星台众人则成为了她坚实的拥趸。 似乎这位是道教至高神转世的身份已经坐实了? 于是皇室与道教正式决裂,因为道教至高神被皇室玷污,对此太子司马庭一直否认,称女娲娘娘一直都是处子之身! 然而女娲娘娘却不与回应,太子司马庭孤掌难鸣,满腹委屈,却无人可言,太子娶妻一年多却未取其妻贞操? 如果太子妃奇丑无比也就算了,像这种貌美如花的壁人,没有圆房这种话,还是骗骗小孩子吧! 于是乎虽然司马庭主动掲下了这块遮羞布,却没有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于是内外交困,手里只有一只可以调用的洛阳守军,司马皇室已经走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就这还是在赵勾碟子与圣僧全力帮助的前提下,不知有多少叛军首领和道教高层死于非命,一封封来自赵勾的告诫信送到各位主事人的手中,但杀了一批,又出来一批,赵勾碟子都折了三成,效果却不是很明显。 道教这个庞然大物第一次张开他的大嘴,亮出獠牙,然而弱小的佛教以及失去民心的启元皇帝却无能为力,除了京畿之地,这个天下虽然还姓司马,却已经不是他司马仁的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5章 局势危 这半年时间天下乱的很,被封唐王的司马煜打着靖难的旗号招募士兵,手里抓着长安,渭南两个粮仓,网络了一大批流民。 说的是靖难,却迟迟不见动静,只是不断的招募士兵,不断的锻炼新军,他本身比司马庭大四岁,太子的第一人选,有一大批支持者。 自从被封唐王,司马煜的死忠们被清洗的七七八八,全部脱离了朝廷中心枢纽,死的死,外放的外放,其中大部分被司马煜想法设法送到了北疆以及西域,能够与自己遥相呼应的地方。 自古穷西北,富东南,和平是东南的主题,而面临蒙古游牧民族与西域戎狄的地方,则战乱不断,凶险异常。 外放到这些地方,说白了真的是送死,除非是谁侥幸遇到了国家兴兵,讨伐西戎或者蒙古,才能够有升迁的机会,不然,在以守为主的北疆西域,浑噩至死也无出头之日。 但司马煜不这么想,风险越大,机会越大,论起军队战斗力,西北比起东南,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自己如果能够得到这两部势力的支持,那么自可保一世安稳。 毕竟所有皇子在太子选出来之后,被分封外地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善终。 司马煜没有想到,当初只求自保的这一手,现在却给了自己一个重登大宝的机会! 虽然分封至今也只有短短两年时间,但看来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除了长安本地人以及四方流民,司马煜现在也有了从北疆,西域赶赴而来的七支兵马,他们人数不等,最强大的是北疆刘彪部,八千多人,最弱的是陇西陈魁部,两千人不到。其余五支也都在千之数,泛泛一算,三万多人。 加上本地守军及流民新兵,司马煜现在有大概六万多人的兵马! 六万兵马在手,司马煜第一次感受到了底气,但这点人手在轰轰烈烈的反晋洪潮中根本不算什么。 先说西南青城山,除了本派弟子教众以及巴蜀守军,还有被司马昭平定的夷州本部兵马,他们是司马昭的嫡系,山高皇帝远,在夷州以及更远的象郡,这里基本是自治的状态,唯一得这里民心的,便是被司马仁逼到自杀的司马昭。 现在有人振臂一呼,这里马上跟上,浩浩荡荡的五万兵马从南疆北上,与巴蜀青城一派回合,在蓉城这座天府之国会师,共计八万人马,打着讨伐逆贼,迎驾光武的口号,向着两湖,两广进发! 而东南一系,一向强民弱兵,此刻大地主们纷纷向着巴蜀或者夷州逃难,而被压迫已久的穷人们则自发性的推出了几名官员举事,宣布他们认可光武皇帝的正统,要把启元皇帝赶下台去!紧接着便是一片混乱,豪阀惹不起,中产阶级变成为了最好欺负的对象,烧杀抢掠伴随着反对启元皇帝的洪流,在东南蔓延,洪流之下,是豪阀们暗中控制的利益兼并以及相互吞噬,最终的胜利者又将造就新的秩序,或许有人将成为新的四大家族之一! 东南形式最为复杂,势力也最多,大大小小的势力有百十来股,共计十余万人,待他们相互倾轧完毕,得到一个统一的声音,则意味着又有一方占据着大晋最富饶土地的势力具有了和皇权扳一扳手腕的能力。 国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但是他们已经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当然种种乱象里,最强大的一支,自然是司马昭之子司马延。 延的谐音是炎,本来取名字时这个字是不能取的,因为与开国皇帝的字音相仿。 但给孩子取名的人叫司马昭,于是便没有人敢提这一茬。 司马昭对于大晋国来说,太重要了,大晋国在开隆皇帝手中开疆四洲二十余郡,但事实上,这些土地,都是司马昭率军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司马昭为人爽朗豪迈,不怒自威而又开明睿智,当之无愧的人中之龙,他在哪里,哪里的追随者都心悦诚服。 然而这样一位完人却被他的弟弟逼到自杀!说实话,不知启元皇帝这一手,得罪了多少人! 当司马昭的儿子举起自己才是正统的大旗之后,不是没有人质疑,但当所有人亲眼看到这个宛如和司马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青年人时,都不禁潸然泪下,他们太像了,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甚至是忠义与睿智。 上天是眷顾司马昭的,给了他一个如他一般优秀的儿子! 于是光武皇帝的势力滚雪球般壮大,两辽,冀州,平阳,幽州都是光武皇帝的拥趸。 光武皇帝有二十万大军,分别是两辽游骑六万人,幽州守军,龙城守军各三万人,燕京及周边两万人,冀州以及平阳共六万人,这是他能够调动的所有兵马,其余的力量必须防着北疆以及西戎,还有辽东,若是连防守边陲的兵力加起来,光武皇帝手中的军队怕是还要翻一番。 这些力量都是从他的父亲司马昭那里继承来的,司马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而此时的启元皇帝,可谓是孤家寡人一个,江西是齐家的控制范围,而东南则是李家,剩下一个王家则把持着山西,陕西,唯一干净些的东北现在又是司马延的势力。 大晋国祚在没有道家支持后正式陷入瘫痪,唯有赵家在苦苦支撑,但湖广之地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在他们身后还紧紧咬着一个青城山! 如何才能盘活洛阳这盘棋? 司马仁一夜白头却没有结果,他儿子司马庭已经在日夜操劳,处理各项令司马仁头皮发麻的国家琐事,而司马仁自己,却在圣僧那里,寻求着不真切的答案,这样的局面,究竟该如何破局? 圣僧又能否给他一个答案,自己当初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佛教,现在到了需要佛教站出来的时候,圣僧他又会怎么做? 司马仁等待着圣僧的结果,但圣僧却在紧要的关头,闭关了,他留下一句话,稍安勿躁,一切有我! 但真的需要你,你怎么就闭关了呢? 司马仁感受到了被愚弄的欺骗,一种无力感在他心中蔓延,这天起,司马仁病了,就此浑浑噩噩,正值壮年,英姿焕发的他自此一病不起,这一天,是启元五年的三月初六,圣僧要闭关百天,到六月十六刚才出关!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6章 是军队 短短半年时间,一个宏大而和谐的盛世现在变得混乱起来,哪怕是信安郡这个四州交汇的商贸重镇,如今也变得萧条。 往日络绎不绝的车马现在伸长了脖子等待,也没有出现在大地尽头,着实令茶驿,酒肆的店家着急。 而信安郡的本地人大都跟着来往商队去了外地,留下来的妇孺老弱只能眼巴巴的等待商队带来他们想要的亲人的消息。 但是商队来的越来越少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三天前,他们是从洞庭湖来的,说是湖广总督被青城山人马生擒,湖广大势已去,下一个,怕就是江西了。 现在大约午后光景,远远的有两个人影从地平线走来,茶驿的老板精神一震,揉了揉眼睛后又奄奄躺了下去,嘴里嘟囔着:“噫,咋就没有商队嘞。” 他手里摇着大蒲扇,一旁还点着一个简易的香炉,时间刚刚来到五月,蚊子却和高温一起到来,闷热与嗡嗡声一个比一个令人烦躁。 却看远处走来的那两人中年轻的那个喊了声阿叔,店主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两个人便自顾自的坐下,娴熟的拿起茶碗茶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这两人,一个便是王质了,离开白马寺,他便开始蓄发,现在却还扎不起来,披头散发的样子平添一种贴近自然的大气,整个人显得都很平静,看得出半年来他过的应该很开心。 而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那位曾经监视过他们生活的赵勾二爷! 这两位是怎么遇见的呢?他们又怎么出现在了石室山? 说起来俩个人还都挺意外的,相互印证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东西,于是,大概的轨迹也就清楚了。 王质被圣僧偷袭昏迷后,便不再知事,待他醒来,便已经出现在了信安郡那座当初田青禾他们住的宅子里,而身边陪伴他的,正是赵勾二爷。 且说赵勾二爷,事实上,在大爷消失之后,二爷便成为了赵勾地位最高的碟子,二爷年龄也过了四十,换言之他已经自由了。 按照赵勾二爷的说法,当初他离开石室山之后出现在了南疆十万大山,神志不清,还误杀了好几个赵勾金碟,后来被一个自言自语的青年人给扔进了水里,也不知为何,忽然就神智清醒了。 再后来自己跟着一直跟踪自己的碟子们回了洛阳,在蜂巢里服了解药,将金二的身份传给了后面的人,自己便自由了。 但冥冥中赵勾二爷感觉自己缺少了一段记忆,为何自己会变得很强,为何自己会出现在十万大山?那个把自己扔进水里的青年人是谁? 赵勾二爷决定回来信安郡,在这里寻找答案,或者说继续了度余生,因为,这里安逸,闲适,却又不失热闹,自己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喜欢的还是这里。 仔细数来,赵勾二爷来这已经一年半了,不过石室山却变得很普通,当初那个老人却再也没有见过。 再后来,王质被两个碟子送来这里,赵勾二爷便顺势把王质放到了田青禾的旧宅里,自己两家本身就是挨着的,能有个熟识的邻居,似乎也不错呢。 更何况,王质对于石室山那个老人了解的肯定比自己多些,毕竟当初可正是王质将自己引到石室山上的。 王质醒来已经是启元五年了三月了,这一觉,睡了整整半年! 他并不知道的时,就在他醒来的那天,圣僧正式开始了闭关,至于圣僧闭关和他醒来之间有什么关系,那大概只有圣僧知道了。 半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从赵勾二爷那里,王质了解到很多,像青城山的揭竿而起,像司马昭之子司马延的自立皇帝,像田青禾被罢官,父凭女贵,被观星台之人奉若圣公 大大小小的事情被赵勾二爷徐徐道来,两个人便因此亲近了关系,到后来,王质干脆叫起赵勾二爷二叔,赵勾二爷也笑着答应了。 两个人都是碟子出身,两个人都有同样的目的,两个人都有故事,那么两个人便会一起同行。 一种亲切感与信任感在赵勾二爷与王质之间蔓延,那种感觉似亲人,但又不是亲人,是信任但又强过信任,冥冥中,王质有一种感觉,自己与赵勾二爷,应该是认识的,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熟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亲切。 而赵勾二爷,自然也有同样的感觉,赵勾二爷没有告诉王质,他总是会做一个梦,梦里是无边的黑暗,然后自己在轰隆轰隆的声音里猛然一挣,黑暗退散,自己忽然轻了很多,越飘越高,却什么也看不见,一切白茫茫的,自己便醒来了。 说来王质也感到奇怪,自从去了白马寺,失去了某段记忆之后,那个七窍流血的白胡子老头,胸前的那一摊温热,那个灼热的梦境便再也没有出现。 但当自己恢复了记忆,那个梦境便又跟着来了,这种荒诞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讲出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两个梦境对他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却是某种真相,有关于他们想要得到的答案。 只是这一切太过荒诞,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梦境什么也做不了,但得到答案之后,梦境将会告诉你,你得到的答案,是不是真的。 两个人很享受现在的日子,砍柴,换米,打猎,吃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人能够纺衣,但当他们把砍来的柴火送给邻居家的阿婆后,衣服也有了出处。 现在的日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两个人经常相互开着玩笑,赵勾二爷会说:“唉,阿婆家那个阿妹今年十五岁了。” 王质就看着村东头:“王寡妇今年才三十岁,配你这个四十来岁的糙汉子还行吧?” 往往是两个人一老一少都脸红不已,然后相视一笑,砍柴都卖力了几分。 似乎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日子? 但说归说,两个人依旧没有忘记他们的使命,他们在石室山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似乎在等那个老人出现,又似乎在等自己想好未来。 他们日复一日的砍柴,翻修屋子,喝茶,以及打猎,石室山两个樵夫的枯燥日常,他们却有滋有味,喜不自禁。 也许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但当你选择了安逸,便只能被动的接受生活无情的宣判。 这是五月底的一天,两个人照例在茶驿喝茶,地平线传来马蹄声,茶驿老板激动的伸长了脖子,这一次,确实有人来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不过,他们不是商人,他们拿着带着血腥味的长刀,他们穿着满是汗馊味的皮甲,他们,是军队!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7章 进山去 黑压压的人群,有序但却显狼狈,这应该是一只败军,因为他们很仓促,连斥候都没有撒出来就直接行军。 但这似乎不是一支普通的败军,他们秩序井然,虽然略显狼狈却依旧保持着阵型,这是一只精锐。 他们不知有多少人,黑压压的一片,从地平线到这里,连绵不断,不过这也可能是道路窄狭的缘故,虽然商道不算宅,但这这庞大的军队面前,真的是不够看。 王质恬然的看了一眼茶铺掌柜:“阿叔,准备劳军吧。” 一旁站在那里像个木头的掌柜这才缓过神来,从他出生到现在,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哪怕是最大的衢州商队,也肯定没有这只庞大的军队更有气势。原因无它,军人身上,带着杀戮的血腥气息。 大军在茶铺的跟前停了下来,士兵们巍然站着,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抱拳问道:“店家,这里是何处地界?” 王质皱眉,这样一只井然的大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军路径,只有临时改变行军路径的军队才有可能发生问路的情形。 这也意味着,这可能不只是一只败军,更有可能是一只逃军,因此,他们连斥候都没有配备! 掌柜被军队吓得不轻,言语都不通顺了:“信安郡是,这里。” 那位军官喃喃自语:“信安郡?”他回过头去,有士兵把地图呈了上来,军官指着建安问道:“这里怎么去!” 掌柜的目不识丁,在那里急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脸色难堪,都快哭出来了。 王质与二叔相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这一点,于是二叔起身了:“这位官爷,这地图我看的明白些许,能否一观啊?” 军官哦了一声,定睛打量着赵勾二爷,问道:“你是何人?” 赵勾二爷站在那里作揖:“鄙人原是商人,走南闯北的倒也见过些世面。” 军官双眼微眯:“商人?商人怎么不见货呢?难不成,你卖的是这小娃娃?” 说着军官将手指向王质,赵勾二爷眼角抽搐了一下:“官爷说笑,经商是原来的事了,打前年冬天我就在这里安定下来,如今也有一年半的光景了,这一点,掌柜的可以作证。” 那茶铺掌柜头似小鸡啄米,军官也便将信将疑的把地图拿给赵勾二爷看,却见他指的地方赫然是建安! 东南乱象在大晋朝是最严重的,繁华的商业催生的是强权豪阀以及富可敌国的家族。 他们手里都不干净,不是有私军,就是和军队有密切联系。 而建安则是这些豪阀最集中的地方,这只军队大概便是脱离编制前往建安庇护某一豪阀的一支。 这下倒也洗刷了他们的清白,不是逃军,不是败军,是雇军。 赵勾二爷本分至极,手指着建安的位置,将沿途干道一一支出,还要来纸笔,给那位军官写下了沿途的地名,水源,粮仓,势力。 一份简易的行军图便就此诞生,军官抱拳致谢,收好行军图又打起了赵勾二爷的主意:“这位先生,可有兴趣随我一道啊?” 赵勾二爷微微闭目,人心这种东西,真的是没有满足的时候,给了他行军图,又不放心自己,当即赵勾二爷也来了脾气:“怎么,官爷不相信我?” 那军官哪里是个软柿子,更何况这是在自己手下弟兄的面前,提腰拔刀间赵勾二爷眼疾手快,将军官准备拔刀的手给挡了回去,动作迅速,但却依然落在了众人眼里,一阵拔刀声在茶铺外响起,今天这事还能善终吗? 王质感觉脑袋一个有两个大,自己和赵勾二爷倒是不要紧,可信安郡这么多老弱妇孺又该如何? 说着他传音给赵勾二爷:“善始善终!” 赵勾二爷略微蹙眉,但依旧照做了,他很清楚一旦发生冲突会有怎样的结果,信安郡会难逃一劫,不论是村东头的寡妇还是阿婆的孙女,都将难逃被奸虐的命运。 罢了罢了,赵勾二爷抱拳和军官示意:“在下也曾习武,有技傍身,心痒难耐,官爷可否赏脸切磋一二。” 赵勾二爷声音很大,茶铺外的士兵们听得真真的。 军官也意识到了这点:“哦?怎么个切磋法?” 赵勾二爷捋捋胡须微微一笑:“简单,我赢了,就不跟你们走,我输了,就恨你们走。” 军官从刚刚的拔刀已经看出,这人怕是有些斤两,倒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于是豪爽的答应了。 两人走到茶铺外,军官卸下了皮甲长刀,挽起袖子,扎好腰带,便进入场间。 而赵勾二爷却依旧是砍柴刚刚回来的破旧衣裳,他也绑好了裤腿,系好腰带,挽起袖子,周围的人自发的:围成一个圈,于是比试就这么开始了。 胜利的标准很简单,出圈或者认输。 但这一切王质已经不再担心,只要军官答应了比试,就不可能再去祸害信安郡了,道理也很简单,比试意味着尊重,尊重便意味着互不侵犯。 这是司马昭当初定下的军法,三十年来已经被大晋军队奉为金科玉律,而这只军队是标准的军队,因此他们肯定不会逾越司马昭定下的规矩,因为那是一代军人的骄傲! 于是军队轰轰烈烈而来,潇潇洒洒而去,赵勾二爷没有走,王质没有走,谁也没有走! 当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地平线,王质与赵勾二爷相识一眼,他们知道,天下真的已经乱了,再不做些什么,信安郡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的捱过去。 搬家吗?躲起来吗?赵勾二爷想起了王寡妇,王质想起了阿妹,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起了心思便难以放下,因此他们不能再一走了之,必须为信安郡做点事! 不约而同的,两人将目光投向了石室山,也许,这座小山丘才是信安郡众人的归宿? 他们看向茶铺掌柜,掌柜已经备好了点心和上好的茶叶,今天的事情,他明白,赵勾二爷是他不折不扣的恩人。 但赵勾二爷没有在意这些,他看着茶铺掌柜,略带歉意却又坚决:“掌柜,这生意短时间不能做了!” 掌柜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他招呼王质与赵勾二爷把仅存的这点零碎吃掉,他收拾了桌椅,推着独轮车,慢慢悠悠的往村子里去了。 与他一同回去的,还有来自赵勾二爷带回去的消息,军队要打过来了,信安郡不安全,我们进山。 王质往石室山的方向看去,在它的东面,更遥远的地方,是更加浓密的山林,在未来的数年里,或许,那里便将是自己的家园!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8章 赵勾志 赵乾凉依旧像往常一样忙碌,他已经到了交班的年龄,却因为生逢乱世,不得已要多干些年头。 从六岁开始,和普通碟子经历一样的生活,杀戮,黑暗,尔虞我诈,在经历百里挑一那个残酷而又必要的环节之后,碟子们中间有足够智慧和分析天赋的,将得到一个机会,他们被将加入蜂群。 蜂群的任务很简单,简单而重要的事情便往往意味着枯燥。 所有情报要由蜂群进行反馈梳理,分类,之后层层向上,最后将有疑点以及不可归类的的情报送给廊头。 廊头做出批复再快速返还至最初任务点,每日庞大而驳杂的信息时刻煎熬着蜂巢每一个人的内心,但他们却必须习惯,以及准确无误的完成每一个任务项。 而一旦出现错误,便意味着你告别了成为廊头的机会。 如此十年,十八岁光景,依旧拥有资格的蜂谍会进入总巢,往往这时人数已经稀少到可怕的地步。 然而进入总巢之后,他们还要和更早进来的蜂谍们竞争,无论是做事效率还是完成总量,唯有两者都达到某一标准的,在需要的时候,取其最优者,进入蜂巢暗室。 在那里他们经历更加复杂的训练,或者说是修炼,然后其中功力最高,效率最高者便可成为一名影子。 影子是廊头的影子,或许称之为秘书更准确一点,但大晋没有秘书这个称呼。 影子们为廊头服务,耳濡目染也好,口口相传也罢,他们要在廊头的言传身教里学到足够多的东西,然后完成现任廊头的上一任留下的考试,由现任廊头阅卷,其中最优者接替现任廊头。 而退下来的廊头则同样要出一份试题,留给他的继任者的继任者们考试。 这是一种传承,一种凝结着前任智慧的传承,赵勾之所以独步天下,其运作方式的智慧是一代又一代赵勾碟子一点一点扣出来的,这不是简单的交替更迭,这是一种文化,一种艺术,一种生命力的延续。 每一任赵勾廊头都是传奇人物,他们没有出过任何错,他们总是准确而及时的能够下达每一个指令,他们具有神奇的推测与直觉,透过只言片语洞悉真相,他们的优秀,成为了他们地位的基石,赵勾廊头更是被知情人称为没有后宫的皇帝。 然而这一切都源于他们身上的担子,他们担负着一个时代的正常运转的兴衰。 任何风吹草动,如果赵勾没有第一时间洞察和应对,那将会给大晋国祚带来天大的麻烦。 但总有一些秩序,是哪怕赵勾也不能挑战的,譬如道藏,譬如民心,譬如皇权。 早在启元皇帝登基之初,出于对司马昭一系势力的畏惧,赵勾便对其核心人物开始了清洗。 确认其势力变成一摊散沙之后,启元皇帝才开始了宣布太子的归属,连同那些唐王党羽,赵勾在近年来杀掉的高官数目有些惊心动魄。 但赵勾的能力也仅限于此,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们不可能杀掉与唐王一起被分封的燕王司马延。 而皇帝一时的妇人之仁,便酿成了现在群雄并起的结果。 这一点,即便是赵勾,也只能说声无能为力。 因为不仅是皇帝,赵勾也明白,他们的敌人不是司马延,而是那个默默站在司马延身后的道藏。 一个在数年前就坚定的选择现在被继续贯彻,这可能是赵乾凉这辈子唯一一个他明知没有把握的决定,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义无反顾。 他选择了支持佛教。 做出这个选择,赵乾凉知道迎接自己的,迎接大晋的将是什么,但他不后悔,因为赵勾必须那么选,无关道统,无关大义。 因为那个人是圣僧,他来了,那么佛教的机会便来了! 一切要从赵勾的历史说起。 千年前大晋灭周,龙虎终南大兴,道教立国,而再更久远的时候,大周的前朝大梁,则是完完全全的佛教立国。 有句诗现在还被人流传:“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南朝说的是哪里,但赵勾不会忘,那是大梁,是赵勾最开始的地方。 梁朝和赵勾的渊源交错,故事便要从三千年前说起。 梁国最后一任国主被擒,而他的大儿子便自此遁入空门,隐姓埋名,成为一代佛教大能。 他的小儿子改姓为赵,暗中联络了各路梁国死忠,准备伺机起事,杀掉周国皇帝,光复大梁。 然而,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梁国死忠聚集一处,却是有心人的安排,为的便是一举歼灭,向他的周朝新主子邀功。 危难之际,一群黑衣人偷偷前来,将小皇子在内的百余名梁朝死忠救回。 却是大皇子亲自率队。 小皇子在大皇子开导下遁入空门避难,百余人被大皇子安插到了佛教各寺,分散开来,就此泥牛入海。 但故事在这里才开始,这百余人在大皇子精心安排下,在禅宗高僧的倾囊相授里脱胎换骨,一百多部佛教法门便成为了赵勾最初的底蕴。 为了不连累佛教,他们就此蓄发,销毁功法的名字,重新揉捏,于是赵勾最初的功法便有了雏形。 连同大小皇子在内的一百余人自称赵勾,成为了一支强大而神秘的刺客组织,他们专接别人不敢接的单子,达官显贵,豪绅国戚,赵勾自那时起,便成为了周氏皇族的催命符。 大皇子始终没有出手过,虽创了赵勾,却将一切交给了他的亲弟弟。 待他圆寂时,忽而佛光普照,金光大盛,他留下些话,赵勾后人时刻铭记于心:“三千大世界,三千一轮回,吾于三千年后重来,重开大梁盛世。” 然而,赵勾没有用三千年,他们在千年前大周南方生乱时开始了动作,在那一代赵勾主人赵飞燕的谋略与智慧下,他们辅助司马家成为了一股令天下难以忽视的强大势力。 最终,司马家获得了在当时如日中天的道教龙虎,终南两派支持,开创了晋朝! 只是当时的佛教已经落没,而道教势大,脱离禅宗已久的赵勾对于佛教也早已没有了什么感情,因此佛教虽然依旧得到赵勾的照顾,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个令他重新辉煌的机会。 直到那一天,世人只知有一道雷劈中了观星台,留下一句:人祖托世,乾坤新开,却不知同样在那一天,赵勾蜂巢金光大盛,画像上的赵勾始祖耀的人睁不开眼。 再后来,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和尚从画像中走出,他走过的地方,任凭谁都忘记了呼吸,他来到赵乾凉的面前,于是赵乾凉变得语塞,他没有介绍自己,但他说了八个字:“大梁,当兴!佛教,当兴!” 于是赵乾凉知道了他是谁,于是后来司马仁也知道了他是谁,于是他们的心在战栗,他们倍感激动,因为他们找到了主心骨,他们第一次对自己将要做的一切充满信心。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9章 纷乱象 也许只是恰逢其会,也许是雪中送炭,正当赵勾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圣僧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于是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更早些的时候,开隆年间,王品道出海,求得仙方,开隆皇帝得以续命,又一年,齐养神亦访仙归来,求得一方,开隆皇帝一夜似年轻了二十岁,来年,五十二岁的开隆皇帝老来得子,皇后嫡出,取名:仁。 孩子出生的消息传开后,第一个皱下眉头的便是齐养神,他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那所谓仙方确实能固颜,代价便是绝育! 但这方子确实是他送上来的,因此皇子一出生,便打上了他的烙印,皇帝还因此赏了北邙,于是齐养神便只能被动的和小皇子绑到一起。 这一切,便为后来的司马仁夺位埋下了伏笔。 齐养神是无奈的,早知他赵家有这般野心,当初在皇后有孕之时,便应该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但当时的沉默便注定了后来的一切没有选择。 齐养神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道藏中意的皇帝继承人是司马昭,因此司马昭才能开疆裂土四洲二十三郡而几乎没什么阻碍。 这里面道藏不知出了多少力,四大家族有三家是全力配合的,王家更是将品字辈的高手往司马昭身边派了一批又一批。 然而当一直默默无闻,似乎等待他的只有分封藩王命运的司马仁,却不知何时得到了把持国政的机会。 有人在帮他,是赵勾!只是赵勾安分了一千年,为何会在这一世跳出来? 这里面有问题,谁是赵勾身后站着的那只黑手? 道藏一直在寻找,为此还让齐家加入了司马仁篡位的计划,自导自演了王品道的陨落。 但背后那人却一直没有站出来,而深陷其中的齐家在司马仁登基之后也没有找出那个人的影子。 直到那个人自己找上门开。 然而此时的道藏才发现,那个人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不能对付,那么,便只有谈判。 于是启元四年,圣僧第一次出现在道藏,和齐大磐他们坐到了一起,然而谈判的结果双方都不满意,因此,天下便要乱起来。 双方都期待这个乱世,谁能够从中浑水摸鱼,谁又能笑到最后? 道藏从来没有输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会认输。 而积淀了千年的赵勾在迎来他的主人之后,变得重新拥有生命力,他们保护着稚嫩的佛教,并且为之护航,当佛教足够强大时,他们便立于不败之地,而乱世,正是佛道两教地位相易的机会。 佛教有自己的优势,皇权是向着他们的,郁郁不得志的普通人更容易接纳佛教,因此他们具有迅速发展的潜力,然而战争来的太突然,佛教沟通全国的框架体系还未完善,信众的需求便已经开始了。 而更加老牌的道教却已经开始了施粥和安顿百姓,维持地方秩序,留给佛教的时间真的不多。 但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尤其是当道教矗立在峰顶时间太长,而佛教也不是那么的差,新生事物总能吸引更多的人的目光,而道教则会陷入审美疲劳,这是佛教的优势。 因此在赵家把控的两湖两广以及繁华而纷乱的东南,佛教逐渐的打开了他的市场,尤其是当信奉佛教的吐蕃王族打着靖难的旗号开始从青城山的背后袭来,以及靠武力完成一统的原生态宗教便是佛教的夷州象郡等地再度兴兵,大晋的南方,佛教逐渐将道教进行了一种民意上的包围。 在大晋的北方,光武皇帝司马延已经在道藏的帮助下完成了黄河以北的一统,然而向西却仅仅扩张到固原以及邽山。 往西则是陇西游牧民族的势力,尽管王家名义上控制着那里,但却也仅仅是和那些游牧民族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光武皇帝需要陇西的和平,但陇西游牧民族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一反往日宁静祥和的常态,留下老弱照看他们视为性命的牧群,青壮们却带着刀努越过黄河,给狼烟四起的中原大地再生事端,很巧,他们信奉的,也是佛教。 往北,草原游牧民族却摇着他们的,呼喊着长生天的名字,带着牧群和所有人,向着南方开始了再次的迁移,要知道,就在两年前,他们刚刚被两辽游牧民族打个丢盔卸甲,而现在,他们要听从长生天的号召,再度南迁,对于还未恢复元气的两辽以及幽燕两地,这是不可接受的。 一份份情报汇聚在赵勾的总巢,赵乾凉的双眼里充斥着异样的光芒,圣僧不愧是圣僧,原先的猜测已经变成了现实,他果真不是一个人! 不管是吐蕃,还是陇西,或者草原,他们大概都是在启元五月底开始的行动,当赵勾将这动人心魄的消息告诉启元皇帝时,启元皇帝卧床两月,太医束手无策的病,竟不治而愈了! 启元皇帝重新穿上龙袍,把持国政的那天,所有的官员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不管这个国家乱到什么程度,只要启元皇帝能够振作,他们便能够坚定的把自己应该做好的事,踏踏实实的做下去! 启元皇帝卧床的日子里,太子司马庭殚精竭虑的守在内阁,同官员们同进退,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批复处理,有什么困难都第一时间尽力解决。 内阁有一排小隔间,是阁老们平时休息的地方,司马庭收拾了其中空着的一间,吃住在这里,兢兢业业,看的不知多少人心疼。 也正因为司马庭坚守在朝政一线,大晋朝才能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中维持他尽可能的运转,该进行的工程再继续,该赈灾的地方要落实,该查办的官员不能放过,该考试的学子也依旧进行着他们的课业。 别的先不谈,在司马庭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已经做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但总有些事情是他无法控制的,譬如战争,譬如军队,譬如人心。 司马皇帝一病,兵权便落在了兵部尚书手里,而李登科这位两朝元老却丝毫不鸟这个秉国的太子。 他要太子莫要管军队的事,太子便不去管,老老实实的给他做后勤保障,但他却只守不攻,太子的兄长司马煜已经率部延蜀道直下巴郡,躲到了青城山的后方滋事。 而青城山的正面,两湖两广的局势正是在李登科只守不攻的军令下一点点沦陷,现在青城山势力已经抵达了长江沿岸,距离京城不过千里!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0章 大意了 司马庭很想知道李登科在做什么,两湖两广是司马皇室最后一块屏障,那里有着大晋南方最能征善战的两广狼兵以及两湖水军,然而这些精锐在李登科的命令下,没有对青城山一系人马做出任何攻击,而是一触即溃,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两湖两广战败的战报,司马庭已经急得跳脚,李登科却还在那里谈闲喝茶。 司马庭已经多次施压,李登科却以牺牲纵深,集中力量,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为由一再后退。 司马庭答应过他自己不接触军务,但李登科给他的结果却太令他心寒了。 司马庭不得不承认李登科即便成为了兵部尚书,却依旧是李家的人,而李家是道教的铁杆,青城山与李家之间的不干不净,从李登科的表现里,便知真假。 司马庭对李登科彻底寒心,却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司马仁能够病愈主事,时间就此来到五月底,蕃国靖难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不管是陇西还是夷州,或者吐蕃,都是军事强国,他们能够兴兵确实给了司马仁一剂强心针,而司马仁也终于理解了圣僧闭关的原因。 圣僧曾说过大梁当兴,之后便消失十年,原来这十年,他已经走遍了陇西,夷州,象郡,吐蕃还有草原? 启元皇帝振作了起来,他第一次对自己以及佛教能够取胜感到了些许信心。 而因为这些靖难军队的出现,青城山的军队变得真正首尾难顾,兵部尚书几乎放任其占领的大晋疆土成为了他们的累赘,他们扩张的太快,胃口太大,却已经消化不良。 得到这些消息,面色最难看的便是李登科,启元皇帝重掌大权,而青城山派首尾难顾,这便意味着光武皇帝的大军南线难有新的战果,而自己当初作为搪塞借口布下的作战方针阴差阳错变得奏效,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现在正是大晋南部战场收复失地的最好时机。 迫于种种压力,自己必须要出兵了! 李登科摇摇头,他知道道藏这次真的遇到对手了! 启元五年的夏天,快速发展并且已经抵达长江沿岸,下一步便是渡江作战的青城山军队不得不停下他们的脚步,因为在他们的背后,三股靖难势力已经在浑水摸鱼。 已经被司马昭狠狠打压了五年的夷州象郡在启元皇帝登基后休养生息,在驻军有一半开拔北上的同时开始作乱,夷州守军狼狈应战,却颇显吃力,而这却还是最好的一处;雄心勃勃的吐蕃王族一直是沉睡在大晋这只猛虎旁边的雄鹰,现在老虎虚弱不堪,内外交困,一直等待机会的老鹰又怎不趁机啄上两口? 最狡猾的还是司马煜,这位爷网络了八部兵马,自称八旗军,在光武皇帝逼近西安之后,放弃领地,裹挟着财物以及军队向西南逃窜,现在已经抵达了巴郡,在青城山将作战中心放到湖广之后大肆侵犯他们的后方,实际战果不算多好,却给了青城山一派无尽的心里压力,因为他每到一城,必先敛财,掳妇,还美名曰:收复失地! 不知多少巴陵妇孺遭其迫害,影响恶劣,极大的打击了青城派军队的信心。 尤其是当兵部尚书李登科亲临信阳,组织着退避至此的整整十万湖广军队,以及两万京畿之师,做出了时机恰到最好处的攻击! 与以往的一击即溃不同,湖广军队第一次把狠辣的一面展示给青城派众人,青城山一派猝不及防间,首败! 兵败如山倒,山道人心散。 一场失败便让青城山军队感受到了压力,他们中有人这才清醒的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大晋朝的启元皇帝! 人心惶惶,开始有士兵逃营,最开始是几个,在青城军退至洞庭湖北侧,逃营已经演化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时间是六月初三,圣师今日便要出关了! 就在同一天,陇西游牧民族已经咬上了光武皇帝的部队,草原游牧民族大军压境,夜夜笙歌却令北边守将不得不八百里加急催促支援,已经推进到黄河边上的光武皇帝第一次停止了南下的步伐,他看着河的对岸,他知道越过这条河三百里左右的地方,便是洛阳,那里是自己父亲的埋骨地,然而自己却不能去看上一眼! 那里有逼死自己父亲的凶手,那里有自己渴望的皇权,但自己很可能过不去了! 如果不顾一切代价,自己可以在三天之后抵达洛阳,宣布天下易主。 但自己没有这三天了,北疆的军情便是自己停战的催命符,自己可以继续挥军南下,但那时,自己再回师北上,可能早已看不见居庸关上的狼烟,甚至连中原腹地也有可能惨遭劫掠。 内忧外患,虽内忧在先,但外患为重。 司马延不禁想到,当初自己父亲放弃皇位,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妇人之仁,还是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然而却没有人能给他这个答案,于是六月初三,二十万大军仅有三万留守黄河沿线,其余军队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幽燕,直扑来势汹汹的草原群狼,另一路西北而行,势必把陇西游牧民族打出河套草原。 光武皇帝知道,自己输了,自己与成功就差了三百里,就差了三天时间! 他输的遗憾,输的可惜,但他不后悔,他是司马昭的儿子,即便不能称帝,也不能丢掉大晋一分国土,他得对得起司马这个姓氏,那是他父亲熠熠发光的荣耀! 北方就此陷入战火纷飞的岁月,有长安,幽州,渭南,龙城等粮仓,有两辽,幽燕,平阳,龙城补充兵员,倒也能撑得一时,但没有举国之力,把陇西和北疆安定下来,恐怕是件的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司马延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上天没有给他那三天,因此自己能做的,便只有尽力而为,以求心安。 六月初三,圣僧正式出关了,此次出关的他迎来了启元皇帝最恭敬的礼遇,启元皇帝知道,圣僧曾说的那句大梁当兴,可能并不是一句空话。 南方的战事依旧在继续,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至了司马仁这边,青城派在兵部尚书李登科的奋起直追下不得不逃回巴陵,而在那里,趁虚而入的司马煜正等着他们! 另一边,吐蕃王族绕过了司马煜的军队,一支北上陇西,一支南下蜀郡,直捣青城派腹地,这场轰轰烈烈的光武起义,似乎便就此进入尾声? 在洞庭湖的大船上,略显狼狈的青城山巨头李道一有些丧气,他是道藏那十个位子的一员,好不容易为青城派争取了这次机会,但现在看来,那个圣僧,真的是有备而来,这次,道藏,大意了,大意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1章 胜负手 洛阳王城是幸运的,千年未燃战火的它这次顺利的挺了过去,南疆未定,北疆在光武皇帝的手里,天下仿佛以黄河为界已经一分为二。 但启元皇帝有信心战胜光武皇帝,原因无他,南方终究要比北方富有,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国力才是放在第一位的。 哪怕光武皇帝手里的军队再精锐,只要他耗尽了粮草,也只有输之一字,更何况还有北疆那些草原人,南夷虽强,比起北疆鞑子,却是狼群与羊群的差距,就让草原人去消耗司马延手里的叛军吧! 更何况,如果这些国家都是佛教的信徒,而自己将佛教立为国教之后,有圣僧在,这些国家被文化侵略,宗教侵略以致化为王土也不是不可能,胡萝卜加大棒的把戏永远不会过时的。 启元皇帝双眼微眯,一副宏大的蓝图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里是从极北之地到海滨椰林,从东海碣石到帕米尔高原,如果一切都能实现,大晋的版图将会扩大整整一倍甚至两倍! 这是一种令启元皇帝战栗的荣耀,如果一切成真,那么自己即便是将国号改为梁,想必也无人敢反对,光复大梁,便不再是一句空话! 启元皇帝喃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似笑非笑,目光炙热,如果一切成真,他将会给大晋的历史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伴随着光武皇帝的北上,大晋迎来了诡异的平衡,明眼人都明白大势已定,于是那些站在幕后的大佬们便需要再次站到谈判桌上,道藏再次将圣僧邀请到了北邙,这一次,圣僧依旧是一个人,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是一个人。 不得不承认,道教有着他本身难以否认的缺点,譬如固步自封,譬如消极避世,譬如淡然自在,譬如不具侵略性。 不然在两千余年的传播里,道教为何没有能够像佛教一样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如果此时草原信奉的是道教,那么天下必定是道藏的! 但是现在,强弱相易,青城山败局已定,北方虽然依旧在光武皇帝手中,但经历陇西与草原的联手进攻之后,北方必将成为将倾之厦。 仅仅半年,司马延虽然有军队的支持,有道藏帮助收拢人心,但真正开始了战争,对手还是陇西游牧与草原鞑子,惨烈的战况和战损时刻牵动着百姓们的内心。 他们已经慢慢的发现,没有南朝启元皇帝的帮助,哪怕能胜草原以及陇西,北方的经济也必将就此破产,社会也将倒退不知多少年。 尽管对于启元皇帝夺取皇位的卑劣手段怨愤未消,但真正出现情况,百姓们发现,自己能希望与祈求的,仍是启元皇帝的帮助。 但即便是启元皇帝,现在对于北方的形式也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事实上他也没有能力去管北方,解决掉青城山一派八万之众才是第一要务。 青城山一派已经被逼上绝路,八万兵马在被李登科蚕食掉一万余人之后,又有一万余人逃营,青城一派愧疚的很,因为夷州的司马昭旧部五万兵马一个没逃,那被蚕食的一万兵马大都是夷州军,他们为了掩护青城派以及战友的撤退,一万之众愣是拖住了两湖两广六万人马! 要知道这是阻击战,水路陆路不知有多长的沿线要防备,六万士兵渡江南下,一万兵士的战线被拉长到五百余里,平均每里地只有两个十夫长,然而他们面对的,将是十倍或者数十倍于他们的渡江军队,他们骚扰,狙击,夜袭,以命搏命却没有人后退一步,给了青城山以及夷州军宝贵的三天的撤离时间。 然而那些拿着最多的饷银,拿着最好的兵器,穿着最好的装备的青城山收罗的宝贝士兵们,却在洞庭湖的晨雾里夺船而逃,裹挟着粮草与财务,消失在茫茫湖面。 李道一的脸上自然挂不住,他一怒之下下令杀了百余名逃营的士兵,却激化了其余青城军的逃营心理,于是当抵达益阳之时,青城军只剩下不足一万,而夷州军却依旧有四万之众。 更可笑的是,青城军的粮草辎重竟然在滚滚逃营之势里沉水的沉水,被抢的被抢,现在反而要依靠夷州军的军粮度日。 要知道,青城军的军粮储备占了联军整整七成。 李道一发了狠,决定誓死不退一步,却也不是他不想退,只是益阳是他最后的翻盘机会,如果能在这里吃掉李登科的六万人,他未尝不能绝处逢生,吐蕃虽强,却不熟悉中原环境,暂时还威胁不到自己,司马煜那个只会浑水摸鱼的混子,不足为虑,只要吃掉李登科,一路北上,哪怕吐蕃趁机占领了蜀郡,甚至象郡,也可作为启元皇帝的罪证,引狼入室,尾大不掉,到时候看他们如何收场! 西南与北疆不同,北疆素来是大晋命脉,而西南穷鄙,最丰饶的蜀郡已经在吐蕃的手里,其余地方皆是鸡肋,自己回去和吐蕃硬干一场,又将便宜谁? 司马煜还是李登科? 这笔账,不管怎么算,都划不来,倒不如现在,趁着吐蕃还未站稳跟脚,司马煜又在巴陵装死,如果能就此吃掉李登科,那么自己真的有机会让光武皇帝反败为胜! 李道一想着,于是他立刻飞信李登科,同时通知了夷州军,召开了一个包涵着双方高级将领在内的紧急会议,在益阳布下埋伏,将李登科的湖广军队一网打尽! 不禁有人质疑,五万人怎么吃的下六万人? 却见李道一神秘一笑,自己自然是吃不掉六万人的,但自己还有一手底牌未露。 道藏之所以能够左右天下,不光是因为他是天下道家意志的代表,更深处的原因是,他有大晋大大小小的财阀以及家族的支持与渗透,譬如齐家,譬如王家,又譬如李家。 李登科是兵部尚书不假,却也姓李! 这意味着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他是李家的人,而作为代表李家坐上道藏那十个位子里的一个的李道一,是他需要孝忠的对象,不为别的,他是自己的大伯!李家的掌权者,他当初把自己一手送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现在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回报于他。 李道一的胜负手便押在李登科的身上,孝于忠,他必须选择一个,是启元皇帝还是自己,全在李登科一念之间。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2章 执棋者 所有人都在赌,赌输了便会陷入绝境。 司马延在赌,他用北疆的国土赌启元皇帝此刻不会背后偷袭。 司马仁在赌,他用外患赌内忧安稳。 李道一在赌,他赌李登科会配合自己吃到启元皇帝的六万精锐。 甚至于那个说靖难却离京城越来越远的司马煜也在赌,他在赌司马仁的失败,自己做掉司马庭,成为大晋的主人。 然而局中棋子再认真,也得看下棋之人愿意把他放到哪里。 当北邙与圣僧第二次坐上谈判桌的时候,所有人的挣扎努力,都可能因为上层意志的妥协变成徒然无功。 就在李登科在犹豫的那个夜晚,就在草原鞑子与光武皇帝的浴血搏杀里,就在东南开始偃旗息鼓却依然有人浑水摸鱼,道藏和圣僧坐到了一起,厌恶也好,憎恶也罢,双方第二次决定谈一谈。 上一次的谈判已经是整整九个月前,时间过的很快,局面的变化也很突然。当春草正肥的时候,圣僧能令陇西与草原之人一起走出故土,走向陌生的南方,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南北联合一起,都在同一时间起兵作乱。 然而,在圣僧这里,这一切都做到了。于是道藏不得不承认,圣僧有足够的分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是的,道藏已经准备妥协了。 大晋虽然强大,却没有能力同时应对四线敌人,尤其是这四线敌人都是狡猾难惹的豺狼。 道藏之所以能够在大晋的国土上长存至今,明哲保身那一套学的很滑溜。 风向不妙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怎么做。 只是令圣僧有些奇怪的是,这一次的道藏成员里,没有了齐大磐与张秉,自己要求见他们,也再也没有被允许。 圣僧略微皱眉,那两个人才是道教的下棋人,现在他们不出来,哪怕自己和道藏约好,也很有可能只是一张废纸。 于是圣僧开始寻找那两人的去向,却意外的发现,那两个人的气息已经从人间消失了。 圣僧皱眉,他看着道藏带头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双目冷漠而坚决:找个能主事的人出来。 那老者叹息一口气,于是道藏变得空荡,老人请圣僧等盏茶功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一个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是田巧云! 圣僧有些意外,他罕见的变得有些严肃,和煦明媚的他现在开始抿起嘴,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得不承认,有个人都一直游离于棋盘的边缘,然后在自己专注全盘的时候忽然掉出了棋盘。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是故意的? 圣僧皱眉,这个女人,还真是小看她了。 田巧云笑盈盈的走过来,她看着圣僧,略显妩媚:“冤家,你找人家?” 圣僧不得已金光护体,因为田巧云已经信步向自己走来,肩带都要落下了。 田巧云轻轻捂嘴:“呵呵,你不是常说无色无欲,无我无他吗?”田巧云坐到圣僧的对面,将一条腿抬在桌子上,她穿的长裙,若隐若现的大腿深处平添诱惑。 圣僧不得已闭目,田巧云呦呦呦的笑起来,她端端正正的坐好,有些戏虐的看着圣僧:“死秃驴,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拿来骗人家!” 圣僧默不说话,眼睑微垂,他看着桌子上面田巧云的影子,仿佛心里有了什么计较。 而田巧云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圣僧,那是一种怨愤,一种恨意,一种猫捉老鼠的嘲弄。 圣僧终于败下阵来,他开口问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 田巧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呦呦呦,小光头,这么没有礼貌,姐姐我怎么告诉你。” 圣僧长出了一口气:“你要非这么做,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田巧云侧过身子,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天天嘴唇看着圣僧:“呵呵,堂堂佛祖,这点耐心都没有?你们男人搞来搞去,还不是会让这个世界更糟糕?” 圣僧似乎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不是共工,人间也再也不是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我一直都很守规矩,没有逾矩吧!” 田巧云又舔了舔舌头,有些狐疑:“哦?那我怎么嗅到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圣僧默不作声,他明白,自己和这位女士的谈判,只能成为一场闹剧,于是干脆准备起身。 田巧云又是呵呵的声音想起:“呦呦呦,说你心虚就要走?怎么,被说中了?” 圣僧默默站定,闭目观心,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开口:“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想要付出的东西少一点,胜负之势已经了然,你如果坚持,那我也只能陪你玩到底了,反正都是你的子民,死多少,我都不在乎!” 田巧云没有拦他,只是缓缓的说了三个字:“你确定?” 圣僧止步,他不能分辨田巧云说的真假,但看样子,还有的谈。 田巧云缓缓开口:“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呆瓜去哪里了吗?” 田巧云打着哈欠呢喃:“为什么,你不去赵勾的老巢看看?或者湖广的战场上?” 圣僧皱眉:“他们不能动用神通,这是规矩。” 田巧云摇头:“如果动用神通,想必你能够感应的到吧!” 圣僧语塞,田巧云却言笑晏晏:“道家高手层出,而张秉和齐大磐本身便是天才,你不否认吧,如果说这九个月里,他们一直在瓦解你的根基,你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圣僧皱眉:“你!” 田巧云的手指竖在嘴唇:“嘘,不要犯了嗔戒。” 说完田巧云莲步缓缓,坐到了座位上,她看着圣僧:“现在我们是不是能谈一谈了呢?” 圣僧脸色难堪,却不得不低头,他看着田巧云:“不愧是女娲娘娘,我心服口服。” 田巧云宛然一笑:“来吧,摊牌。” 圣僧略自呻吟:“我要光复梁朝,那是我的轮回身许下的弘愿。” 田巧云不禁扶额:“你看看你,没事说什么大话呢,一说还四十八个,看你什么时候能还完!” 圣僧目光清澈:“吐蕃撤军,陇西可以帮着对付草原,但我要佛教大兴,国号改梁。” 田巧云舔了舔嘴唇:“这后一条不难,可前一条不行。” 圣僧目光失落:“那吐蕃可能没有办法撤军了!” “那南北依河而治?”田巧云终究还是让步了。 圣僧摇头:“南朝富庶但孱弱,北国冷冽但贫瘠,不好。” 田巧云:“司马延必须是皇帝,这也是我的底线。” 圣僧皱眉:“理由。” 田巧云笑着:“这也是我当初许下的弘愿。”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3章 玄浊气 圣僧有些愤怒,他长吸一口气,对着田巧云:“摊牌,就要有个摊牌的样子。你的诚意就这么随性?” 田巧云冷哼一声:“司马仁不是傻子的话,就很清楚,吐蕃也好,象郡也罢,一旦尝到吞噬大晋的好处,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怕现在有你的威慑,他们会退兵,但你总要回去的,你把自己代入这个时代,把这数方势力粘合在一起,可你一离开,他们必定会四分五裂,因为你的佛教不涉及政治,因此国家的主人便还是皇权,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田巧云声音忽然变低:“不要忘了,当初的大梁,是怎么灭亡的!” 圣僧默默的闭上了双眼,看的出来他听得很认真,或许有些事情是他也没曾想过的,而现在他需要再想想。 田巧云微微颦眉:“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正视佛教本身的问题?” 圣僧终于开口了,却带着执拗与坚定:“梁国的灭亡,不应该是皇族的错,父皇他勤政爱民有什么错,可百姓依旧说反就反,人心的欲望不被佛法净化,那么这个世界便永远没有安宁。” 田巧云嘲弄的说:“所以佛教应该做到全天下人都信佛的程度,这样才能没有欲望?” 圣僧没有否认,他缓缓摊开双手:“不正该如此吗?” 田巧云摇摇头:“你总说通天是个理想主义者,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圣僧说道:“我知道佛教的局限性,但我有那么多成功的案例,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田巧云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因为大晋这个国度,它和你以往经历的那些地方不一样。” 圣僧默默光头,有些意外:“有什么不一样,我没感受到。” 田巧云慵懒的看着他:“大晋的土地上,原生文化自从一万余年前便诞生,那不是道教,不是佛教,也不是儒学,那是图腾信仰。” 田巧云有些激动:“最开始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原生崇拜便是自然,西有白虎,东有青龙,南有朱雀,北有玄武。” 田巧云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陌生而令人神往:“那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也没有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们以强者为尊,最强的人便是图腾的代言人,部落的首领。” “后来这便成为了皇权的雏形,最强者依旧被当做图腾的代言人,因此皇帝便是真龙天子。”圣僧接过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但这又和我佛教何干?” “你可曾了解过我的想法?我是想要光复大梁,我是想要光大佛教。”圣僧有些激动:“原生文化若是经得住考验,那么萨满也好,卓桑也罢,为什么他们就没有抵挡得住佛教,我的体系中融入他们,我的流派因地制宜,我的思想足够深邃,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成功,大晋!有什么不一样?” 田巧云打了个哈欠,她轻轻抿嘴,眨了眨眼:“想必你也发现这个问题了,所以你才会这么激动。” 圣僧低吟:“也就是你了,换个人我又怎会失态。” 田巧云妩媚的娇嗔:“你这秃驴也会说这般情话,真是人家的小甜心。” 圣僧面无表情,他似乎在思索,在推演,在考量,良久,他缓缓开口:“说说你的条件。” 田巧云轻咦了一声,然后惊讶的看着圣僧,“你,”她的声音拉的很长,充满了怀疑,“你确定?” 圣僧木然站立,显然是默认了。 田巧云目光终于变得冷静深邃,她缓缓开口:“这次我是说真的,皇帝是谁无所谓,天下姓什么也无所谓,道教佛教孰弱孰强也无所谓,我不是那两头憨货,只要我们在,那道教便在,至于繁荣或者衰败,那更能看出我们自己的问题。” 她静静的看着圣僧,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哪也无所谓,她很认真的对着那个后脑勺讲:“我在乎的东西,是王质。” 圣僧听到这里,不禁一怔,然后双眼微眯,显然田巧云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田巧云缓缓开口:“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那都是我们鼓弄出来的玩意,甚至人类,万物都是,但这一切都是那位大神所不知道的。” 田巧云的双手攥的很紧:“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创造人类。” 圣僧听着,眉头皱的有些紧:“怎么,不是那位的安排?” 田巧云有些凝重:“不是,天地初开,玄浊不明,后天地分开,玄气空明而浊气阴森,二者难以共处,那位不得已才化道,将玄浊二气拢在一起,和平共处。” 田巧云缓缓的说:“后来,他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去了,但那些浊气和玄气依然在逸散,速度缓慢却也难以停下,于是我才造了人,以浊气为体,以玄气为精,缓慢的吸收着逸散的玄浊二气。” 都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他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圣僧摸了摸光头,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们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田巧云颦眉:“这也正是我来人间的原因。” 她缓缓的走到了道藏最里面的墙边,那里画着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有些丑,却神圣而慈祥:“我创造了他们,便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圣僧有些沉默:“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田巧云摇摇头:“我不知道,玄浊二气的逸散可以控制,是我能做的极限,如果他重新归来,对这片世界或许有新的安排,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一切都不好说。” 圣僧有些颓然:“可笑如我,居然没有看清这一点。” 田巧云有些迟疑的开口:“其实,这也是大晋不能被佛教征服的原因。” 圣僧轻咦,田巧云便继续开口:“当初他化道,身体便在我们的脚下的土地里,这里有他的精血逸散的龙气,中和着浊气,也有一部分来到了大地,被人类所吸收,因此那个皇帝所谓的真龙天子,并不是一句空话,只是,大晋的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这份龙气,每个人,都可以号称,真龙天子!” 圣僧低沉的眉头缓缓舒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平衡多了,输给那位大神,还算过得去。” 圣僧有些放下了,他看着田巧云:“说吧,这次我可以认认真真听听你的条件。”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4章 小山坡 清晨的信安郡被薄雾笼罩着,正是盛夏,虽然太阳还没有冒头,但热气已经不知从何腾起。 薄薄的晨雾散去,遥远的地平线走来一股兵马,他们些许慵懒,兵器杂乱,有的穿着冬装的皮甲,有的却是夏装的头巾,战马驮着盾牌与辎重,唯有队伍的中间,有个人骑着马,被随行的士兵牵着,缓缓前行。 他们经过信安郡,他们来到信安郡,他们扫荡信安郡。 然而这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粮食没有,活物没有,倒是有一屋子一屋子的乘凉的蚊子。 但该做的依旧要做的,士兵们粗暴的推开房门,将那些逃难者来不及搬走的东西乱砸一气,然后骂骂咧咧的晦气走开,因为这座小镇似乎已经不知被扫荡过了几遍,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天下都知衢州商人富贵,庄园阡陌井然,土地富饶丰逸。 但真正的富贵人家,谁又会守着这个窄矮的县城? 衢州商人出在衢州,却富在上饶,富在建安。 而这座被无数信安郡人称赞与自豪的小城,却依旧如千年前清秀妩媚,小巧依人。 而现在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五月底有军队临近,王质与二叔便动员起来,他们回到镇上,挨家挨户的说明情况,令他们意外的是,小镇上将近六成之人都已经离开了。 想来他们都是趁着夜色离开的,信安郡地方虽小,却藏龙卧虎,就算某间窄俾的小屋里住着某位权系天下的商贾,他们也会接受。 至于这种隐蔽的离开,只能说明这些人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与自保能力,这对于一个小镇来说,可谓奇迹。 不到灾难来临之时,王质真的不曾想到,那些每天只会嗔嗑打混的老头们,现在却化身隐世大家,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渠道与看不见的能量。 那个开茶铺的阿叔就是一个例子,那天收摊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位爷居然是衢州商会的上任会长。 那种人居然会安心在信安郡做一个卖茶的老头,戏那么足,那么认真,竟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有意思有意思。 王质不禁失笑,这个地方,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 依然是有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村口的王寡妇在此一例,阿婆与阿妹也在在此一例。 事实上一圈跑下来,除了紧挨着王质那片宅院的几家邻居,以及村子周边的几乎零散人家,其余的信安郡人儿,都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或许他们也带了一些普通人离开,不然那个整日在镇子上卖羊奶的瘸子,那个水性极好的孤儿鹞子,等等等等,很多真正的穷人,为何也消失不见? 只是为什么他们不把人全部带走? 疑惑的种子种下,这座小镇已经变得没有那么简单。 王质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在等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将它找出来。 留在镇上的人不过十余人,连上王质和二叔也不过十七个。 这里面,有七个老人,有五个孩子,剩下的有一对老实本分的酒肆后厨夫妻,还有一个便是王寡妇。 他们当天就收拾了东西,赶着鸭鹅沿着小路而行,来到了石室山,在山的东南一侧,是连绵的群山,去山里躲避,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二叔砍柴九个月,在好几座山的避风位置都建了木屋,供他避雨,甚至过夜。 后来王质跟着砍柴,便又建了个新的茅屋。 草屋好建,若不是嫌湿气太重,当晚建的当晚便能入住。 两人熟悉山林形式,于是兵分两路,二叔带着酒肆的小夫妻和王寡妇,以及三个老人拿着柴刀和干粮,背着木料干草,天还不亮便上路了,他们要在天黑之前给十几个人搭好草屋的架子,并且支起床板。 王质则和剩下的阿婆以及孩子们,收拾零碎,把粮食以及鸡鸭,行李衣物,火盆碗筷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妥当,分多次搬运,山路绵延,一天顶多两个来回。 阿妹也有自己的任务,她守在村口的大树上遥望着地平线,一旦发现有人,迅速通知众人。 时间是五月底,待到六月初三,一切终于妥当,好在这几天还算顺利,只有一只经过的商队,也许事情还没有恶化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王质与二叔对视,或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不过有备无患,现在就算真的有军队来,众人也不怕什么了。 群山深处只有羊肠小道,若是大军入境,自然不会走这里。 若是小股人马,王质与二叔又岂是吃素的? 然而就在六月初五这天,酒肆小夫妻想要回去取个大木桶来储水的时候,他们惊呆了。 整个镇子一片狼藉,就连衙门那正大光明的匾都被人踹折了。 信安郡的县太爷早已在第一次有大军经过的时候便屁颠屁颠的跟着部队去了建安,他和那只部队有旧,只想去建安保个太平。 细细想来,也就是那天,信安郡瞬间冷清了下来,当第二天王质他们挨家挨户找人的时候,已经十之八九人去楼空。 或许跟着县令出逃的,不仅仅只是县衙众人,还有诸多富户,只是混杂在人群里,王质他们不曾注意。 不管怎样,王质和村民们算是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当满头大汗与低声哭泣的小夫妻二人回来时,王质以及村民们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对的。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山里蚊子很多,艾草是整天点着的,王质和二叔做了特殊的炉子,哪怕吃饭也没有烟雾漫出。 只是每天晚上呼啸的兽声依旧提醒着众人,这里也不甚安全。 一切在六月十五那天完全放下心来,那天夜里,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与野性的呼啸在蔓延,最后包围了王质他们的小屋。 然而当王质和二叔站在院里的时候,为首的狼王匍匐在地,最后似乎经受不住什么,呼啸着率众逃走了。 草屋里的人都看着他们,当狼群退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一晚,大家都睡得很香。 二叔与王寡妇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六月底的那天,二叔看着王寡妇的眼神都变了,至于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王质不用想都知道,他不禁余光扫向阿妹,却又不禁脸红,摇头自嘲的笑了。 山里的生活略显枯燥,却安逸的很,山脊那边有一片平坦的山坡,这一个月的时间,众人已经开垦并且种上了山药。 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山药开花了。 众人带的粮食还多,山野里也不缺吃的,野果也好,野味也罢,还有鸡鸭的蛋,一切都似乎很不错。 阿妹每天都甜甜的叫着自己阿哥,跑前跑后的样子像极了活泼的百灵,王质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日子,有时候他在想,自己要的答案,真的比得上现在的生活更重要吗? 也许,没有吧!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5章 皆付我 洞庭湖的蚊子多的可怕,因此哪怕白天,船上也不得不点着火把。 李登科已经在洞庭湖上漂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一直避而不战,躲在大泽里和李道一拼着消耗。 道藏的命令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整整二十八天,李登科却丝毫没有行动,李道一派来的接头人被他好生养着,但李道一的要求,他却无法满足。 他手里是启元皇帝最大的一副牌,六万人的水军和狼兵也是大晋最精锐的水军与战士。 就这么让他们白白送死,李登科下不去手。那是六万人,他们的鲜血能染红整个洞庭湖。 道藏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这关系到自己家族的荣誉,令李家的荣光在自己脸上蒙羞,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不能不听,但又不能听,因此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或许叫谈判,也许叫妥协,双方各让一步。 李道一的部队可以去安顿后方,吐蕃或者司马煜,李登科不会动手,但李道一想要吃掉自己的部队,仅凭五万人,没有专业的船舶器械,没有正儿八经的水军,无疑是异想天开。 因此如果自己不配合,李道一便无法拿下自己,主动权在自己手里,那么李道一便得尊重自己的声音。 李登科不愿让六万精锐白白送死,也不愿看着李家输去,因此他只能漂在洞庭湖上,这里太大了,一直找不到有心躲避的李道一残部,也是说的过去的。 他不知道的是,半个月前,李道一就已经果断上路了。 一周前,李道一已经兵临巴陵,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司马煜这只纸老虎变成了小花猫。 八旗军一战既溃,司马煜在陇西陈魁的帮助下向着西北地区逃窜,而早早做了内应的刘彪则绑了其它几只没有来得及退走的将领,向着李道一邀功。 却原来,这厮是光武皇帝司马延派进司马煜内部的细作,为的就是先养肥司马煜,然后内部击破,一战功成。 此役杀灭司马煜部不足万余,其余人早早挂起白旗,做了降军。 也难得司马煜有两只死忠之师,可惜这些将士遇人不淑,白白为司马煜这厮送了性命。 司马煜六万八旗军,以及后来编训的两万新兵,只有不足万余被司马煜带走,其余七万之众,逃窜的,战死的,共计两万多人,整整五万大军投降,可谓滑稽。 声势浩大的唐王靖难部队现在已经全部资敌,而唐王司马煜也不得不远走陇西,寻求游牧民族的庇护,却也不知是否还有重回中原的那天。 时间来到六月底,整合了司马煜的部队,裹挟着十万之众的李道一开始收拾吐蕃了。 而这时的吐蕃已经进犯到了整个蜀郡,甚至有的部落已经沿江而下,直奔巴郡,要与李道一一决雌雄。 双方在阆中进行了第一次接触,大约是一百吐蕃对垒两百余夷州军,结果夷州军惨胜,战损极高。 吐蕃的战力被李道一进行了重新计算,结果令他后怕。 吐蕃这次出兵数目李道一知道个大概,约莫两万余众,带着两千头牦牛,藏刀以及皮革甲器数不胜数。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打掉全部吐蕃人,需要损失至少五万兵马,若不是有新兵补充,此战过后,将再无夷州军。 李道一暗自庆幸,自己先打司马煜是正确的。 前线的战报以飞快的速度传回京城。 司马煜的败逃令启元皇帝气的猛拍桌子。 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一文一武,文的还好,那武的怎么就和司马昭差了那么多! 吐蕃与李道一在阆中僵持下来,他们都不敢打,双方都很清楚,这样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吐蕃将再无力守住蜀郡,而青城军也将失去与启元皇帝周旋的能力。 启元皇帝不得不把目光看向李登科,他在洞庭湖装死一个月,启元皇帝又岂能不失望? 启元皇帝也不知骂了几次李登科是养不熟的野狗。 但他却不敢临阵换将,上一任兵部尚书王品冠现在已经到了光武皇帝的军中,那里有蒙古鞑子需要他去面对,而兵部其它人,大都随着王品冠北上了,现在兵部的班子都是李登科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启元皇帝手中真的没有可用之人。 当初称帝虽然有齐家的支持,但双方不过貌合神离,现在站在启元皇帝身后的那只黑手自己跳了出来,那么齐家的任务也便完成,如何给启元皇帝下绊子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因此没有道藏支持的启元皇帝整个国家几乎都陷入瘫痪。 唯一令启元皇帝欣慰的,或许只有他这个小儿子,自己倒下的那三个月里,如果没有司马庭,大晋虽然还姓司马,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然而现在的形式却依旧不容乐观,李登科的军队在洞庭湖那里打着摆子,半死不活。 自己手里又没有其它的可用之兵,如何才能在慢性死亡里找到一条出路? 启元皇帝别无办法,他只能继续寻求圣僧的帮助。 圣僧见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需要解决更严重的问题,而大梁与佛教的兴起比起那个问题,已经无足轻重。 启元皇帝不禁有些悲观,他大概知道圣僧的沉默里包涵着什么信息,似乎从今后起,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却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黝黑沉默的老方丈,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是启元皇帝第一次听到老方丈说话,他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启元皇帝驻足,老方丈缓缓移步,启元皇帝跟着,两个人出了禅房,老方丈缓缓低额,小声呢喃:“圣僧有惑,吾等不能解,余事,皆付我。” 启元皇帝目光中泛起光彩,他仔细听着每一个字,他知道,佛教摊起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就此撒手? 从去年九月初九到现在,约莫十个月过去了,十个月能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少,佛教仅仅来的及沟通各大枢纽,但战争却令这一切变得困难。 南北通行受限,黄河以北的佛教发展的如何,哪怕是白马寺僧众,心里也没有把握。 反倒是南方,东南乱象里,不知有多少信众奔向了佛教的怀抱。 因为成为佛教中人之后,不管是香客还是僧徒,都相互约定着和平共处,这一约定从泉州开始,从建安大兴,自南由北被众人约定俗成,哪怕是军队也默默遵守着这一铁律。 众人都明白和平的宝贵,一旦有人尝试建立新的和平秩序,饱受战乱摧残的众人自然发自心底的拥戴。 大势所至,佛教在东南不仅站稳了跟脚,也第一次左右了天下局势,这是突破性的胜利,当启元皇帝从老方丈这里得到消息,他那不安宁的心终于从嗓子眼掉回了胸腔里。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6章 杀的好 宗教之所以兴盛,一定程度上,他代表了民众的需求,民意所至,宗教所兴。 乱世将佛教吹到了风口浪尖,佛教也把握住了这次机会,道教有心让天下乱起来,却因此失了先机。 因此在东南,这片富饶到能够左右国家局势的地方,圣僧四年播种迎来了第一次收获。 这一点是道教所不能允许的,但不论是湖广战事还是巴蜀吐蕃,都钳制着李家,因此势力在东南的李家便渐渐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绝对控制。 以至于在大大小小的商号结盟之后,和平已经成为东南一带的主流风向,他们找到的精神信仰便是佛教,因为提出这一号召的正是一名佛教高僧。 这一缓慢的整合是在六月初开始的,当时是建安局势危急,有心人意识到,如果控制住建安,便控制住了半个东南。 于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人外调雇军,有人大肆赈灾,有人组织本地商会,有读书人也抱成团,然而最后拔得头筹的,却是佛教。 建安是个好地方,交通要道,是时有一批白马寺僧众南下,因战乱滞留建安,又有一批北上赴教的老僧,双方在建安聚头,相互了解到东南形式,了解到,和平或许才是东南人真正的心理诉求。 于是在数百僧众行动起来,仅仅一周的时间,建安便已经达成了和平的目标,在这时众人才知道,自南而北的这支僧人自泉州而来,已经将和平理念洒向各地,应者如潮。 自此东南形式有了稳定下来的可能,但真正的和平的那天,却还有很久很久。 对于佛教教众来讲,这已经是了不起的突破,这是佛教两千年以来第一次参与到世俗事物中来,并且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东南一向是天下的风向标,安东南者安天下,道教这一次牵头主事的,是李家,东南更是李家的根基。 然而当外线战事倾尽李家全力,东南之事,便只能放一放。 另一边,拥有赵勾支持的佛教如虎添翼,任何反对的声音都在暗处被清洗,佛教乘风破浪,赵勾保驾护航,于是在泉州这片李家势力薄弱的土地开始,一路向北,从五月初到六月底,两个月间,整个东南的形式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 不断的有部队从东南撤出,涌向安徽,涌向京畿,涌向湖广,涌向南疆。 有大军,就有匪患,乱世中,匪患更加严重,东南富庶,人文开化,因此催生了更多的错综复杂的势力,他们密密麻麻的左右联系,勾心斗角也罢,和衷共济也罢,他们吵闹熙攘着,走过衢州,走过信安郡,走过信安县,然后烧杀抢掠,将罪名冠给莫须有的匪徒,一路向西,去汇入李登科的六万洪流。 经常会有这样的场面,一个村寨,可能一天迎来四五批官兵,他们的说辞都是一致的,要缉拿前方逃窜的流军,要求百姓劳军。 不劳军者,从协犯论罪。 有些村子实在拿不出东西,于是在漫天大火里,被作为叛军杀害。 然后被人搁下左耳与右手拇指,作为斩首敌寇的认证,一只左耳能换一两银子,这东西,金贵着呢。 一方地域的和平必然代表着其它地方要承受更多人的贪欲。 于是在那些东南以外的地方,在东南将士奔赴全国各地支援的路上,抢掠烧杀的画面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民不聊生,苦不堪言间,是一个国家需要安定下来,必须承受的阵痛。 只是这阵痛真的公平吗?是了,案板之肉,何来公平。 这样的背景里,王质他们躲在山里,算是逃过一劫,但周边的村子便没有那么幸运。 王质已经见过数个烟火狼藉的村子,妇孺的哭喊,老人的沙哑哀嚎。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自己可以杀一批,但一天就会来四五批,自己一出手,就意味着自己那十余条性命的暴露,也便意味着,自己将失去阿妹,二叔刚刚和王寡妇有了进展,想必也是舍不得的,因此,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愤怒自己的不作为,脸上都火辣辣的,却在见证过太多次之后变得麻木。 每只军队都有随行的赵勾碟子,有专业的碟子,自己一旦出手,便不可能逃离他们的视线。 这样的日子重复着,约莫又是一个月吧,那些军队自东往西,又自西往东。 不管是精神抖擞还是狼狈不堪,他们都不忘扫荡村镇,就连信安郡也难逃一劫,一个空荡的村子,却依旧被付之一炬。 在军士们的嘟囔与抱怨里,王质大概知道了现在的局势,兵部尚书李登科哗变,杀掉了前来支援的东南军队万余人,之后率众向着李道一投降,双方合流,共击吐蕃。 而同时他又派出一只大概万余人的狼兵,追杀所有前往洞庭湖支援的东南部队,理由不详,但放到一个投降了李道一的兵部尚书身上,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士兵们一口一个叛军,从而彰显自己的正义以及对李登科的不齿。 当王质得知这一切,心底只默默念叨了三个字:“杀的好。” 他对启元皇帝有些失望,对佛教也很失望,对赵勾更加失望。 他相信,如果不是启元皇帝的不作为,如果不是佛教的装聋作哑,那就是赵勾在装死。 他们三者,只要有一方沉默,东南军士的滥杀无辜以及冒充军功便会继续泛滥与猖獗。 而这则会激起李登科的愤怒,彻底将他推向李道一。 王质有些失望,佛教刚刚有了起色,却急功近利,犯了这样的致命错误,它又如何和道教对抗?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放任士兵屠城也好,烧杀抢掠也罢,虽能激士兵一时豪勇,但却永远的失掉了民心。 然而已经一个多月,已经一个来回,这些东南军士却依旧走到哪里,烧到哪里,这样的大晋,这样的军队,也难怪李登科要反了。 令人愤怒的却不止于此,在一味的烧杀抢掠之后,剩下的民众竟然更加的信奉佛教,他们虔诚的诵着阿弥陀佛的法号,祈祷灾难赶紧过去,跪在屠杀他们的人面前,祈求有罪的自己得到宽恕。 在越发泛滥的传教里,一种叫做奴性的东西在人群中泛滥,人们失去了某种能力,这种能力,叫反抗精神。 深知佛法的王质知道,现在的佛教已经出问题了,佛法的精髓没有被人正确理解,它已经站到了危险的边缘,而却不自知。 王质不禁皱眉,这不是圣僧的风格,这种甘于苦难的传教是那个苦行僧老方丈的精神。 看来自己离开的日子里,佛教发生了很多变化? 王质越发慌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得做些什么,就当是为了那些自己可以救,却放任他们死去的百姓吧!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7章 别洛阳 八月初的天气烦躁而沉闷,整个皇城都沦丧在莫名的压抑中。 司马仁的病又重了,六月份的振作宛如回光返照,在李登科哗变之后,司马仁一口鲜血吐出,当场就气晕过去。 而当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保住李登科家人的性命,却在左右尴尬的脸色中得到了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消息,李登科的妻儿已经于前一天午时三刻斩首,没有人敢收尸,人头现在还悬挂在南城门上。 启元皇帝当即召来太子,破口大骂,消瘦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巴掌声落在司马庭的脸上,司马庭却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他被打的披头散发,嘴角渗出鲜血整个脸肿了一圈,启元皇帝才停下手。 启元皇帝仰天长啸:“登科,朕负汝矣!”说罢,便在左右的惊呼声里软趴趴的倒了下去,自此整日卧床。 朝堂上下都听说了这件事情,有太子满脸的伤疤为证,也有厚葬李登科妻儿的圣旨在早朝宣布。 当司马庭走出父皇寝宫的那一刻,有太监心疼的送来药膏冰袋,司马庭却挥手拒绝,他低声沉吟:“我终于明白当初司马昭那么耀眼,最后的赢家却是父皇了。” 他当即回过身,对着父皇寝宫磕了三个响头,自这天起,太子司马庭学到了他父亲所能教授他的最重要的东西! 他也第一次认识到了人心的力量,对于东南军士的行为,他第一次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因为当初的军情被自己扣下,对父皇只报喜不报忧,这才导致了李登科的失望以及投敌,只是现在说起来,却已经太晚,太晚了! 伴随着李登科的哗变,启元皇帝手里几乎没有可用之兵。 东南虽定,却无统军之人可以解开那团乱麻,而各自为战的东南各部在李登科投敌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剥削压榨东南的财力。 仅仅一万多人的狼兵,追着东南足足六七万人,在皖南的山岭里,像一股腥风,所到之处,尽是血雨。 七万对一万,实力的不对等。 但在一盘散沙的,大都千一股的东南势力面前,真正处于弱势的,却是他们。 狼兵的实力不消说,白天和晚上没有区别,水上和地面上没有区别,山区和平原没有区别。 他们是梦魇,是催命符,是所有东南士兵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个噩梦,已经做了两个多月。 谁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东南军士活着,彼此之间的混乱让他们曾引以为傲的八万大军的数目变成了一种侥幸心理。 那么多人呢,凭什么我们去打狼兵?这种心理一旦成型,那么后面的事情便不再难以理解,由于缺乏统一的指挥和调度,整整八万大军被狼兵们逐渐蚕食着,若不是有赵勾碟子帮着东南军士,东南军士的损失怕会更多。 拥有赵勾的东南军士相当于拥有天底下最好的联络系统,却由于相互不服气而始终没有相互配合,统一行动的意思。 当初朝廷并非没有派人来东南,但那位空降至此的兵部侍郎却因为水土不服而一病不起,后来又派洛阳禁军教头,却半路横遭匪徒,下落不明,再后来,朝廷虽大,却无人敢来东南。 东南的战事也就此混乱起来,就此太子司马庭不得不做出了一个令朝堂变色的决定。 他要亲自去督军! 这一决定在七月初就定下了,却整整一个月了都没能启程。 京城事物实在繁忙,自己一提亲自督军就是满朝反对,已经有三个两朝重臣,很有可能将是三朝元老的泰斗级人物在皇宫门前跪晕过去,于是此事便只能一拖再拖。 但是现在,自己不能拖了! 北方草原鞑子这次拼了命的南下,陇西也打的很凶,虽然光武皇帝依旧在咬牙坚持,但没有举国之力的支持,双线作战获得胜利是件希望渺茫的事情。 哪怕能胜,也只能是惨胜,一战无法灭草原,却会让大晋的北方自此元气大伤,两辽退避辽东,西北退出河套,北方也只能困守幽州。 这还是最好的情形,一旦草原破关而入,就此南下,自己与父亲皇很可能就会钉在大晋的耻辱柱上,被后来者无情唾弃。 但这还不是最紧张的,北方的战事虽重,但光武皇帝手里也握着不薄的家底,一时半会的还顶得住,司马庭担心的是西南。 西南吐蕃虽勇,却在李登科与李道一联手后,注定败亡。 整整十七万大军,面对两万余人的吐蕃,可以说是稳操胜劵了。而一旦这十七万大军腾出手来,转身收拾自己,没有东南的士兵,仅靠京畿之地的禁军以及周边部队,是怎么也没有胜算的,毕竟禁军再精锐,也不过五千人,周边部队全部算上,也不过三万多,加上禁军勉强四万的军队可能是司马庭手里最后的底牌。 因此司马庭很着急,如果任由东南乱下去,自己手里最后的翻盘机会可能就此消失。 必须稳定东南,只要稳定东南,自己就还有一搏之力。 于是在八月初的某天,在朝臣的呜咽声中,在漫天的秋雨里,太子司马庭上路了。 他从南门出城,他回望城门,城墙上依稀还有鲜血,是李登科妻儿的头颅留下的。 血印子很长,在灰暗的城墙上,在雨水的冲刷里,已经越来越淡。 司马庭看了那城墙很长时间,不知为何,他这次离京似乎带着一丝决绝,透露出某种诡异的气息。 与他同时开拔的,有两千禁军,有信阳南阳商丘诸地凑出来的两万余军队。 全部人马在八月初的的秋雨里上路,除了军队,还有百余名司马庭的心腹,以及宫女宦人。 这是京城众人能看到的全部,当然还有他们看不到的,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个月来,太子虽然没有南下,但他却接连往建安派了好些文官,如果他想在建安建立一套新的朝廷班子,就此迁都,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比起洛阳,建安显然更安全些,在那里,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最起码有约莫十万大军在守护自己,倒是,哪怕西南西北以及北方连成一片,司马庭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只是,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城墙下,司马庭缓缓回过头,辇车起驾,就此,司马庭离开洛阳王城,却也不知有没有再回来的时候。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8章 我来了 就在司马庭离京的第二天,洛阳城这座沉闷而烦躁的王城,迎来了他的另一位老朋友。 依旧是熟悉的西门,这座唤作丽景门的城门承载了王质太多的记忆,在这里,他曾做过一辈子的碟子,他也曾遇到过那个给他一个家的男人,他在这里乞讨过,被欺辱过,也杀过人,很多人,隔着很远,隔着时空,王质都能嗅到那淡淡的血腥气。 在二叔一肩担起那十余人的安全之后,王质毅然上路,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洛阳需要他,这里有什么秘密在等着他,伴随着佛教的那个错误,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圣僧怎么了?田巧云真的是女娲吗? 他内心充满好奇,有些事情他在心底有了猜测,于是便更加想明白真相。 现在,他来了,一路上他听到很多消息,譬如启元皇帝的一病不起,譬如光武皇帝的大义凛然,譬如西南的战事,又譬如北方的战事,东南的乱象。 冥冥中,王质感觉这一切之间具有某种联系。 自己更是有些事情想要问圣僧,是担心他的安危吗?王质不禁自嘲,或许吧! 王质走过熟悉的甬道,进入那个表面当铺,其实赌场的地下世界,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纸醉金迷的喧嚣,醉生梦死的诱惑,输赢伴随着一次次的加注而歇斯底里,丧心病狂。 王质不禁有些感慨,看看,这世上的人不都是深陷欲望之眼的赌徒吗? 熟悉的步骤,蒙面,遮眼,走过那走了无数遍的甬道,那些夜明珠依旧那么耀眼,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光芒。 那是冷冽的清明,是每一个碟子最热衷的状态。 揭开纱布,赵乾凉似乎没有变化,年仅四十余岁的他已经头发灰白,廊头是件劳心劳力的工作,权利的大小和做事的难度往往是成正比的。 王质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似乎应该去白马寺,但他却鬼使神差的来了。 他不禁问了一句:“你们和圣僧到底什么关系。” 赵乾凉依旧忙碌,他处理着手头的一切,一秒都不歇息。 但他的嘴里也没有闲着,他飞快的回答着王质的问题,快到有些含糊:“他是我们的创始人,梁朝末代大皇子。” 王质皱眉:“你觉得一个人能活两千年?” 赵乾凉依旧忙碌:“人不可以,那神呢?” 王质皱眉:“你真的认为他是神仙?” 赵乾凉沉默片刻,或许是手头的工作难倒了他,或许是因为王质的问题需要思考,他第一次放下手中的事物,说道:“如果你也能从我们赵勾历代祖师像上走下来,然后比我更熟悉赵勾的功法,以及梁朝的历史,赵勾的历史,我也可以认为你是大梁的大皇子。” 王质感觉有些荒唐:“未免草率了些?” 赵乾凉顺手拿起下一张情报,问道:“那在你眼里,他是怎样的?” 王质低吟:“或许,一个有些故作老态的略有些聪明的小孩子?” 赵乾凉尴尬的笑了笑:“这可不像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说的话,再说,你自己都活出了两辈子,这些神神鬼鬼,真真假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王质不禁失笑:“确实如此,那么你能告诉我现在的朝局是怎么回事吗?” 赵乾凉有些累,略带疲惫的问:“哪方面?” 王质低吟:“启元皇帝的病,太子亲征,李登科哗变,光武能不能行,圣僧想干什么,道教想干什么。” 赵乾凉冲着暗处说了一声:“都听到了?” 有一名影子出现,一一回答着王质的问题:“启元皇帝的病,心病加操劳,没有人用其他手段,但目前情况不好说;太子亲征,一则为了收拢东南散乱势力,二则为迁都建安做准备,洛阳气数已衰,建安当兴;李登科哗变之心久已,却无理由,不得人心,东南的乱象枉法,太子的失误给了他借口,趁机哗变;西南光武胜势已定,北方很悬,若能挨过,光武可兴;圣僧与佛教的目标也是我们赵勾的目标:大梁当兴,佛教当兴,做不到这两点,赵勾与佛教哪个也不会松手;至于道教,扶持光武皇帝上位,至于其它,尚不清楚。” 王质安安静静的听完,影子再次隐入黑暗,他向着赵乾凉拱手,之后转身准备离开,赵乾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赵勾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老规矩!” 王质会心一笑,在他的背后,两名赵勾金碟已经出现,杀意将王质包围,王质却丝毫不介意。 他舔了舔嘴唇,动起身来,形如鬼魅。 圣僧他在哪里? 站在白马寺的房檐上,王质低眉思索,与他预想的无差,白马寺现在做主的,正是老方丈,老方丈说,圣僧去了道藏谈判,然后就失踪了,不然这天下大势,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点王质认同,关于圣僧的佛法理念,自己比老方丈,要更清楚些,老方丈走的是苦行僧的路子,但圣僧却是较为平和的沙门,虽说殊途同归,但目前而言,大晋更适合沙门,而不适合苦行僧。 王质也将这一点告诉了老方丈,至于他会如何做,就与自己无关了,毕竟自己不再是正源法师,便应该放下这些东西。 圣僧他去了哪里?王质双眼微眯,就齐大磐以及张秉两人,圣僧是斗得过的。 除非道藏出现了新的变化,不然很难说为什么圣僧没有回来。 这并不是齐大磐和张秉太弱,只是他们都是讲规矩的人,不管他们身份如何,他们始终尊重这个世界,尊重自己的对手。 但现在的形式却令他有些摸不透,如果是齐大磐和张秉,绝不会限制圣僧的人身自由,但现在在这个局里,原本下棋的圣僧现在却似乎成了旁观者? 是谁把他请了下去?又是谁做了上去? 王质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自己不应该接触问题,但既然已经触碰到,那就不能装作没看到。 不管是为了圣僧,还是为了自己,又或者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所谓的和平,那些曾经感觉虚妄的东西,自己要这样做,因为自己恰好有这个能力,所以要争取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王质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自己早该去那里了,但总是选择性的忽略那里,因为那个曾经陪伴自己很久的梦,也因为那里的神秘,自己想去寻找什么,却总是望而却步,但现在,自己要走近它,直面它,因为自己有需要做的事情,就当是为了自己看到的那些被烧杀成空的村寨,那些痛苦死去的妇孺,那些令人麻木的每天都在发生的以强凌弱,乱世,这些无可避免。 王质攥紧了拳头,他遥望京城,那里有一座高楼,与皇城太庙齐高,那里是道教的圣地,那里有个名字,叫观星台! 他低吟着,他大步迈出:“观星台,我来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9章 结束与开始 一直以来王质都不曾清楚一件事,自己这一世的父母是谁? 母亲还好些,自己出生后,难产而亡,但父亲,却是真的没有见到过。 依稀记得那个多嘴八婆的奶娘,她总是说自己是天克之人,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娘亲。 或许是真的? 王质不禁想起那个荒诞的梦,梦里的老头叫王品道,他收养了自己,于是他死了,以及那个喂了自己七年奶的奶娘,她终于找到机会寻找自己向往的自由,却在出了京城之后不知所踪,王质有种直觉,奶娘也死了。 后来王质终于觉醒了记忆,他开始理解自己为什么给身边的人带来那么多的不幸。 他时常自嘲着,或许是上辈子造的杀孽太重? 说起王品道,王质内心有种怀疑,他总是觉得这个人的死有些蹊跷。 自己曾经向齐养神询问过,他说王品道是当场死去的,被十大金碟联手布下的十绝罗天阵生生耗死,自己的作用也不过是将他引入阵中。 但亲历过十绝罗天磨杀王品道的二叔却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们十绝罗天阵将王品道逼入绝境,但真正补刀取命的,却是一名出卖观星台的王品道弟子。 不过自己验过尸体,王品道确实是死了。 二叔询问了那名弟子的下落,二叔说,大概还在观星台中。 王质心里有很多疑问,如果王品道没有死,那么他之前上演的那一出大戏,是为了什么? 田巧云真的是女娲吗?如果是,她是多会儿开始是的呢?一开始还是那天? 于是他来了,他平生第二次来到观星台。 第一次是他出生的时候,他在这里绽放第一声婴儿的啼哭,生命从这里开始,但直到今天,他才有机会再次走进这个最开始的地方。 结果有些令他丧气,似乎皇城的萧条也蔓延到了这里,曾经灯火通明的观星阁竟然除了顶楼,再无亮灯之地。 于是王质来到了顶楼。 他不知道这里的布置,这里的机关。 但他曾是最优秀的碟子,于是潜入这里并不是问题,尤其是当这里不再那么戒备森严。 他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人,当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看到了他。 于是双方就那么盯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终于还是王质先开口了:“深夜前来,略有冒昧,王质见过国师。” 在他的对面,赫然是那个自从将齐大磐送上龙虎就销声匿迹,不再显山漏水的齐养神。 是他的分量不够吗? 大晋国师,不管明里暗里,都是天下势力所不能忽视的,除了道藏,这里最大! 这里,国师最大。 观星台是所有道士的向往,这样的话,自然是有资格说的。 齐养神微微眯眼:“深夜而来,所为何事?” 王质暗自一笑:“无意冒犯,心有惑尔,不知国师能不能解?” 齐养神做了个请的姿势,将王质请进了门内,这是他才发现,屋里居然还有人,而那个人,或许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面如雷击,顿时失声,他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流了出来,他声音哽咽:“你果然没死,你还在,那为什么不管我了?” 在他对面的,赫然是上任国师,那个早在五年前就应该死在某个夜晚的王品道。 王质微微恢复了情绪,他擦了擦眼泪,问道:“这些年,你去哪了?” 王品道自从王质出现,就一直微笑着,那是略带慈祥的笑容,像一个慈父。 他终于开口,略带愧疚:“这些年苦了你了!” 王质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再次被点燃,他默默闭上眼睛,身体颤抖着,良久,他缓缓开口:“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这么激动了。” 再睁开眼,他已经恢复正常,目光清明,他看着王品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真相吗?” 王品道略微苦涩的叹了口气,比起六年前,他此刻更加苍老,满头银发熠熠生辉,整个人倒是还很精神。 王品道缓缓点头,然后他指着北邙的方向:“你要的答案在那里。” 王质皱眉:“没有了吗?” 王品道缓缓开口:“可能你愿意听我唠叨个故事,但我不知道这到底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王质低头,房间还有个座位,他在王品道的示意下坐下,然后安静的听着,于是王品道的故事,便开始了。 那时候他已经成为国师二十余年,人生的白云苍狗,沉浮起落都已经看淡,他等待着开隆皇帝的寿终正妻,然后将司马昭推上帝位,这是早在司马昭成为太子之初便定下的剧本,有道藏的背后统筹,有观星台的全力配合,这件事基本上水到渠成。 然而有一天,惊蛰的一道炸雷在观星台炸响。 王品道心有所感,紫气鸿蒙演卦,却是卦分两解。 一者:人祖托世,乾坤新开。 二者:青天已死,黄天当立。 两个都是了不得的卦象,一处应在京畿,一处却应在西域。 前者是一名少女,还待字闺中,王品道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征至观星台,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只要钱给到位,这个女儿就此凭空消失,父母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后者鞭长莫及,待王品道派人前往吐蕃王城,得到的消息却是活佛转世,在吐蕃,这种事每百年总会发生一次,因此王品道也只能悻悻而弃。 卦象一解便是王质,他在观星台出生,母亲因为未经人事而产子,失血过多加心里恐惧,产下王质便撒手人寰。 因此王质便自此成为了孤儿,王品道为他找了奶娘,安排在王家的密宅里,等待他长大。 再后来,赵家竟然敢打皇位的主意,齐养神以及北邙被迫卷入其中,于是大家顺水推舟,希望揪出那个站在赵家身后的人。 但当司马仁登基之后,那个人也没有跳出来,而按照剧本,王品道就此身亡,隐入暗处,他其实是可以进入道藏的,但他却拒绝了,他要亲自去吐蕃看一眼,谶语两解,自己自然不能只顾其一。 在将王质不动声色的交给田青禾之后,王品道就此启程,当他抵达之时,却已经晚了,那位活佛自吐蕃向北,陇西,草原,一个幼童,却在一个苦行僧的陪伴下走过山河湖泊,春秋冬夏。 王品道沿着活佛的足迹而行,于是活佛变成了长生天,又变成了圣僧,这是,他也回到了洛阳,尘埃已落定,圣僧也从幕后走向台前,王品道也终于明白那谶语应在何处,而这时,当他回过头来,王质却已经成为了正源法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0章 规则的循环 于是卦象中的两个人站在了一起,王品道愈发确信这卦的准确性。 道教尚青色,禅宗尚黄色,卦象有解,禅宗大兴。 但道教的未来路哪里? 王品道不知道,但他很清楚,道教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他平时第一次进入道藏,便带去了两个卦象,众人一致认为,两卦应该并卦处理。 不论是乾坤新开,还是黄天当立,都意味着现在的局面将进行一个巨大的改变,既然总有人要掀翻棋盘,为什么不是道藏自己? 于是后来,他们决定把司马延请出来,这位在燕京励精图治久已,他是开隆皇帝的皇长孙,年龄比司马仁小五岁,对于自己这个小叔叔的篡位之举从未发表过意见,潜龙在渊,只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于是道藏和司马延各取所需,便一起站了出来,后来便有了西南与北方的同时讨伐无道。 但令道藏没有想到的是,圣僧居然有那么大的能量,那些他一路走过的地方竟然都响应了他的号召,不惜代价的围猎中原。 于是百姓们的阵痛变成了长痛,已经半年多的战争已经极大程度上侵蚀了大晋的元气。 司马仁休养生息的三年积蓄再次被挥霍殆尽,大晋再次陷入困境,而无人能破局。 王品道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他似乎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一切,等着王质反应。 王质什么都没有说,他仔细揣测着什么,发觉王品道说完之后,王质皱眉:“这不是我想听到的故事。” 王品道愣了一下,忽然失笑,他略有深意的看着王质:“如果你想了解道尊的真假,大可去北邙自己找她,她若见你,自然会给你答案,她若不见你,也是一个答案。” 王质起身,问道:“这里,我以后还能来吗?” 王品道没有说话,他把头转向齐养神,齐养神轻轻点头,然后把腰间一块玉佩交给了王质:“拿着这个,畅通无阻。” 王质看着齐养神,说道:“你知道当初你去石室山找我,我有多想杀你吗?” 齐养神苦涩一笑:“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品道兄的生死,后来等他拒绝了进入道藏之后,我才再见到了他。” 王质有些伤感的叹息:“却原来都是假的,这一切从开始就是假的,也只有被蒙在鼓里的人才那么认真,认真的被人玩弄感情,认真的完成你们的剧本,自以为命运握在手里,路都是自己选的,然后按部就班的愚昧着,心甘情愿的做你们的玩具而不自知。” 王质皱眉,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当自己是什么?造物主吗?” 今晚注定是一个无法冷静的日子,王质心底的压抑被点燃,他叫嚷着,喧嚣着,没有答案,语无伦次。 他双颊的泪在流,他依旧在愤恨的指指点点,王品道却只能苦涩的听着。 王质看着天空:“是啊,从来没有什么自由,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伴随着上一代人的期许,已经身在棋盘中,又怎能跳出棋盘之外?” 王质仍准备说些什么,却听王品道开口了:“你放过羊吗?” 王质沉默,王品道叹息说道:“山羊总是一群,十只,一个人却能赶的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质配合:“为什么。” 王品道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羊群里长的角的公羊们会顶来顶去,然后最强壮的一头或者说最幸运的一头便成为他们的头羊。羊倌把头羊牵到哪里,羊群就会跟到哪里。” 他有些自嘲的说道:“我们又何尝不是一只只羊?我们习惯服从强者,然后放弃思考,表达忠诚,还感觉很幸福。秩序就这么被建立起来,有人热衷于做头羊,因为头羊可以和全羊群的异性交配,头羊可以第一个喝水,第一个吃最鲜嫩的草料。也有人愿意跟着头羊,因为那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依靠,心有所依,他就是幸福的。” 王质逐渐停止了哽咽,他明白了王品道想要表达什么,他皱眉,苦涩的说道:“所以最难懂得还是人心?” 王品道有些无奈:“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想法,但做一件事,往往只能听一个声音的。因此秩序便这样被建立,后来者若不想遵守,便需要挑战头羊,循环往复,便诞生了朝代更迭,只是这头羊的地位,从来没有变化过,因为人们习惯于这样的方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我们也不过是棋盘中的人,没有谁在下棋,站在那个位置,便得做相应的事,因为棋盘的规则,在我们数千年甚至更远的时候,被人们一代代的完善,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墨守成规的东西。” 王质有些压抑的呼吸,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曾经那么热血的人,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慢磨灭血性,只不过他看清了自己的对手,然后丧失了对抗他的信心,而自己,也就此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一种循环,一种体系的成熟便意味着腐朽,他已经丧失了无限可能的机会,除非他放下手中的一切,但为了秩序的继续,他只能继续腐朽下去,这是历史的必然。 王质终于还是从观星台离开了,他依旧带着迷茫,依旧隔着迷雾,但他已经找到了脚下的路,他知道自己一直走下去,必然会看到真相。 只是,王质现在不再喜欢那个真相,他明白,不管真相如何,自己所希望的都不可能成真,因为不管现在下棋的人是谁,他或她,只要他决定继续这盘棋,就得按照棋盘的规则,而这规则所带来的结果,不过是另一个腐朽的开始。 错的不是人,也不是下棋者,那错的是谁呢?王质默默的深呼吸,一种无力感在他的心头蔓延,也许头顶的这片天才是真正的答案? 王质喃喃:“这片天地,病了!”他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内心的热血柔情在经历今晚的一切之后变得那么柔弱不堪,他迫切的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命题,也不是掌权者所能决定的,这个世界已经固定了模式,改变的难度不亚于重新开辟一片新天。 王质忽然想起了那个神话故事,那还是田青禾讲给自己的,叫盘古开天。 他自嘲的摇摇头,也许一切得回到那个时候,才能真的重新开始? 他怅然一笑,兀自低语:“不可能了。” 他看了看洛阳的北边,他忽然不想去北邙了,他哪里也不想去,他谁也不想见,他决定就这么一个人流浪着,也许,时间会给他一个答案? 王质不知道答案,他向着西边走去,他走过了那间当铺,走过了丽景门,他离开了洛阳王城,一路向西,在他身后,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红彤彤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1章 晋朝与梁朝 一切都在继续着,皇权与宗教交缠不清的政治体制带给天底百姓的,是稳定的生活,更是随时可能燃起战火的不稳定。 稳定与不稳定,一个矛盾的话题,却如此的和谐,这也许就是道藏坚持的理念。 时代的车轮滚过,有人要上去,就得有人下来,而能决定车轮方向的,往往只能有一个人。 道藏不想输,但他们明白,混乱也好,和平也罢,佛教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能够和平,谁又愿意掀起战争呢? 但现在的局势,能够停下来吗? 时间已经是八月底,秋季的最后一波炎热已经到了尾声,寒气来袭。 吐蕃到了必须返回家园的日子,再不回去,大雪就将封住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李道一明白这一点,于是他和李登科一南一北合围吐蕃,却围而不打。 两个月来,军队除了日常训练,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耕地,种田。 百姓在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之后,很大一部分人都逃难流亡,土地因此被荒废。 李道一便组织官兵们收获与耕种,一则缓解军粮压力,而来给来年留一些希望。 毕竟战争不知何时能够结束,而他们已经没有了后方,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粮仓,便是驻地,便是家园。 围而不打的方阵一旦确定,士兵们就轮番围困骚扰吐蕃,而吐蕃由于人数劣势不得不考虑退路。 更多的青城军和夷州军,以及后来的湖广狼兵便动起手来,他们走到哪里,便把种子种在哪里,葱茏的绿色给人希望,士兵最需要的便是希望。 李道一不是傻子,如果吐蕃一旦退兵,自己能做的便多了,到时可以让李登科夷州军和两广狼兵一起南下夷州平乱,而自己则把两湖水军和青城军开往东南或者湖广,甚至可以北上,前往北疆缓解光武皇帝的压力。 大好的局势就此被铺开,胜利属于光武皇帝! 另一边,八月初动身的太子司马庭在连绵的秋雨里终于在八月十五来到了建安。 他带了大约三万兵马,于是顺利成为东南最大的势力。 应者如潮,到八月底的时候,整整七万多各路人马,大大小小六十多股势力被汇聚建安。 司马庭将他们拢聚在一起,用血腥而强势的手段给六十多股势力来了一番大换血。 大约有三十多股势力因此而被彻底除名,人员被散编入其它的军队。 至于剩下的聪明人自然誓死向着司马庭效忠,谁都害怕成为下一个被砍掉脑袋的头目,司马庭的手段他们已经不想领教第二遍。 不是没有人后悔前来建安,但他们别无选择,狼兵无处不在的追杀着,而建安有太子带来的三万人加上原先就有了一万余人的守军,可谓是东南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狼兵早在将他们赶回东南之后就收手了,之后的狼兵全是司马庭派人假扮的。 不过现在他们知道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就像是羊群,在头羊的号召下来到建安,接受头羊的秩序,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于是到八月底的时候,司马庭手里的军队已经有了整整十一万。 十一万是个什么概念?这是一个连司马庭都不曾想到的数字,他知道东南水深,却也不曾想到,这块土地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拥有了这十一万人,自己便再次拥有了翻盘的机会。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很简单了,司马庭一方面操练整合军队,另一方面大肆宣扬佛教当初推行的和平理念。 在饱受战争之苦的人们眼里,这自然是个好消息,于是佛教的信众越发多了起来,半年的造势在这一刻迎来了收获,佛教的熊熊烈火已经在东南燃烧起来,声势之大,举国侧目。 洛阳王畿之地,道藏第一次感受到了日薄西山的危险,他们意识到,或许那句谶语已经要成真了? 而此时的北方,寒风渐起,草原也好,陇西也罢,他们也必须准备撤退了。 司马延手里的二十万守军已经剩下不足十万! 整整一半的战士在这场草原人不惜代价的入侵中,永远的躺在了这片空旷的土地上。 天空中盘旋的秃鹰也早已吃腻了腐肉,百无聊赖的狼群今年迎来了丰收。 在草原第一场大雪到来之际,草原人终于撤军了! 留下的,是将士们夜不能寐的哽咽,是光武皇帝亲自为十万英灵的送葬。 又是一年九月初九,光武皇帝正式率军南迁,当初他带着十七万大军支援北方战线,而现在手里可用之兵,却只剩下十分三。 整个北线战场,陇西战况较好,当初前去支援的八万将士仍有五万之众,这一次能跟自己南下的也有两万人,而自己亲率十万大军北上北疆,却在留下了六万草原鞑子之后,也损失了整整十万的部队,而这时的北疆,除却伤残,除却必要防务,要紧牙关能挤给自己南下的,也不过一万人。 于是光武皇帝在龙城等待他的三万人马,他看着南方,在黄河沿岸,自己还有最后的三万军队。 九月初九,大军南下,这一次,六万大军,剑指洛阳,再无障碍。 就在这一天,一个噩耗同时从洛阳传出,传向四面八方,启元皇帝,薨了! 就像一个循环?又像是逃不开的命运,九月初九这天,一代枭雄司马仁终究还是没能挨过他人生的寒冬,在自己的寝榻上,决定去陪伴他的父皇和兄长。 一方势不可挡,而另一方却此时进行权利更迭,胜负再无悬念。 九月二十日,司马仁的尸骨在被运往建安之后,葬在了紫金山下。 十月一日,司马延入驻洛阳,宣布大晋易主,同一天,司马庭在建安称帝,改国号为梁,定国教为佛教。 南北二朝正式成为现实,北边的司马延手中已经再无可用之师,六万大军安定整个长江以北,已经是极限,也同样需要时间。 而南方,司马庭的十一万军队在江西境内与青城军遭遇,青城军在分兵南下以及攘西之后,只剩下六万人,虽然战力高出司马庭的军队一个档次,但依旧不敢冒进。 双方都默契的停战,光武皇帝是因为没有能力去打,而司马延却在等待时机。 马上就是冬天了,富庶如东南自然不怕,但已经濒临弹尽粮绝的光武皇帝能挨过这个冬天吗?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2章 复国二三事 形式在短短一年时间,发生数次逆转,凛冬将至,吐蕃,草原,陇西都开始撤退,于是光武皇帝腾出手来收拾启元皇帝。 但手里那少的可怜的士兵以及幅员辽阔的大晋疆域,却令他无奈。 手里的存粮勉强够支撑到明年的夏收,但战乱导致今年大片土地被荒废,一旦今年没有彻底将大晋控制在手里,明年的饥荒一开始,等待司马延的便只有败亡。 更不要说等到那个时候,吐蕃,陇西,草原,是否又会卷土重来? 时间紧迫,留给司马延的时间,或许仅仅只有这个冬天? 机会往往意味着风险,在司马庭有意退避之后,司马延虽然攻陷了洛阳,却再无力越过长江。 手里的军队太少,北方需要他去消化,征兵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而这时,司马延惊讶的发现,司马庭南迁之后,短短两个月里,南逃的百姓竟有数百万之众,征兵都成为了难题。 曾经辉煌繁荣的洛阳,现在竟然也略显萧条? 这不是司马延想看到的局面,他想要再进一步,但手里的军队是个硬伤,不得已,他把目光投向西南,那里原本有父亲留给自己的五万夷州军,但现在夷州战事又起,他们不得不回去,青城方面倒也还算大气,将两万狼兵送给了夷州军,司马延知道,那是当时李登科手里全部的狼兵,直到追剿东南联军的狼兵返回,狼兵的数量才有了补充。 大晋素有五支长胜之师,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司马昭与王品冠两个人带出来的。 两辽游骑,九云黑袍,洞庭水军,两广狼兵,以及夷州猴子。 李登科能把手里最精锐的狼兵全部送给夷州军,表达了道教极大的诚意。 司马延明白,诚意是需要相互的,现在李道一手里可以动用的士兵还有六万之众,而且还拥有两湖水军以及刘彪手里五千余名根正苗红的九云黑袍军。 面对一个虽有十一万军队,却需要布防整个东南,可用之师不过九万左右的司马庭,绝对是可以打的。 司马庭自然有不动手的理由,他手里握着富庶的东南,粮草充足,人口充足,新军已经在招募与训练,只要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的饥荒一开始,胜利就属于他们。 但李道一与李登科呢,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但他们却在江西境内停滞不前,他们所要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别人或许心生疑惑,但光武皇帝不会,他自然明白李道一在等什么。 说到底,他们想要更多的权力,他们代表的是道教,是那个钳制了皇权两千年的庞然大物。 但现在不论是投向了佛教的司马庭还是在北方有些吃力却依旧硬撑的光武皇帝,他们都试图摆脱宗教的控制。 当青城军揭竿而起,虽然打的是光武皇帝的旗号,但实际上却是自己控制的那部分力量在单打独斗。 但是司马延的聪明之处在于,他全然信任了这个名号,并且就此把道教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当初光武皇帝一纸密信送到夷州,夷州军才有五万之众北上,青城军也因为夷州军的到来而站稳了脚跟。 更不要说当初吃掉司马煜的八旗军,最大的功臣还是光武皇帝亲自插进去的钉子,那个带着五千黑旗军策应李道一举瓦解司马煜的刘彪。 经过这两件事,青城军已经被打上了浓浓的光武色彩,道教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姜还是老的辣,李道一倒也舍得,直接把手里最精锐的狼兵全部送给了夷州军,这似乎是一种补偿,这份补偿的分量也确实够重,整整两万条性命,送到夷州那个战场绞肉机,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就此难回中原。 而这一举动,也彻底收买了剩下的军队的心思,跟着这样赤诚的领袖,是作为将士的一种幸福。 因此李道一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了全部军队,就此拥有了左右天下局势的能力。 现在的形式是,如果光武皇帝想要借助这个冬天彻底消灭司马庭,那么他就必须依靠道教的力量,而接受道教的力量也就意味着大晋将重新回到皇权被宗教左右的局面,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皇帝。 而如果不借助道教的力量,光武皇帝又没有能力对抗那个占据了大晋最富庶的东南的司马庭。 于是局面又诡异的沉寂了,但大家都明白,这表面的沉寂下,是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当这份沉寂再次被打破,必然是个石破天惊的结果。 这一年,大晋发生了太多事。 不知不觉大晋已经来到了启元五年冬月,启元皇帝已经殁了,在十月初一那天,他的儿子司马庭改国号为梁,定都建安,定来年年号为顺和。 更早些,启元皇帝被葬在建安的紫金山下,成为了两千余年后又一位葬在这里的梁国君主。 一个曾经的隐秘被人们慢慢知晓,也不知真假,但总是令人惊讶:启元皇帝不是开隆皇帝的亲生儿子,他是赵家处心积虑安排进皇宫的一枚棋子。 司马仁不叫司马仁,他应该叫赵仁。 消息一出,举国热议,尤其是建安城内,有司马庭改国号为证,似乎佐证了那个传言的真实性,众人不禁产生了一种惶恐,难道自己跟随的君主真的是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消息传到了司马庭的耳朵里,他自然明白,这样的消息会带来怎样的不良影响,他不禁对司马延刮目相看,这厮有进步,会动脑子了? 但我最擅长的就是动脑子,司马庭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们? 于是更多的故事被爆料,有司马家借着赵家的能量起家,又有赵勾来历的详细介绍,一段两千年前的尘封往事被有心人揭开,梁朝复国的故事也逐渐流传开来。 到了冬月初一这天,司马庭这厮竟然在朝堂之上宣布,自己将改姓为赵! 消息一出,举国振动,所有得知内情的人都长大了嘴巴,司马庭这么聪慧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南迁,是出于对启元皇帝的忠诚,是出于对司马家的信任。 但是现在,司马庭居然扔到他手里最大的这副牌,他不怕众叛亲离吗? 局势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很多人都在观望着,等待一个石破天惊。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3章 光武出城去 但这时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当初跟随着司马庭南迁的,除了赵家一系,就只有一些在启元皇帝登基后才站稳脚跟的朝堂新人。 当初以为司马庭只能调度的动这些人,现在看来,他南迁的名单绝对是有讲究的,把那些反对的声音都留给了司马延,或许,从那时起,司马庭便准备着这天? 有赵家的功绩在前,有两千年的故事在左,有明君在右,有十一万大军在后,司马庭确实有着改元换姓的资本。 但如此一来,他便坐实了乱国贼子的身份,这将极有可能让他现在手里的牌都抓不稳,原先能够倒向他的力量,现在又将倒向司马延?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吧! 冬月三日,洛阳王畿,朝堂之上对于司马庭改姓一事已经开始了口诛笔伐。 司马延充分利用了这一事件的不良影响,而初次在洛阳王畿站稳了脚跟。 要知道,在自己强行攻下洛阳之后,不知有多少视司马庭为正统的肱骨老臣,自缢的自缢,逃官的逃官,自己虽然拿下了洛阳城,却没有收获这里的人心。 而司马庭这一手昏招却恰好帮助了司马延整合北方的朝堂。 但当天,又一个尖锐的问题被这些老臣们提了出来,这时司马延在意识到,或许司马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留在洛阳王畿的大晋老臣们,没有哪个敢说自己和道教没有联系,他们或多或少的,身后都有三大家族的影子,因此他们忠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道教。 他们只做符合道教利益的事情,于是就在当天,要求皇帝派兵出击的声音便络绎不绝,而更有甚者竟然呈上了青城军的请战书! 这哪里是请战书,这是道教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碟,如果司马延给出的答案他们不满意,他们或许可以考虑再换个皇帝? 毕竟现在没有了赵勾的保护,皇帝还不就是道教手里的玩具吗? 司马延终于清醒的认识了这一点,但却已经太晚了,他开始明白,自己面临一道选择题,关系众人命运,关系未来局势,也关系着自己的生死。 站在道教的一边,那天下又将回到老样子,甚至在没有了赵勾的钳制之后,皇权将完全沦为宗教的附庸。 不站在道教的一边,自己便得在来年的饥荒里,面临数千万人的遍野哀嚎,从此陷入恶性循环的泥潭,等待自己的便是被司马庭一点点的蚕食掉! 是做活着的傀儡?还是做有灵魂的亡国之军? 司马延第一次感觉这道题目是如此的难选,但他的身边,却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就此看来,司马庭这一手改元换姓还真不是一手昏招。 他这是在逼自己啊,往绝路上逼! 司马仁很走运啊,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司马延想起那个年长自己五岁的小叔,又想起自己那十三四岁了却沉迷于声乐美色的长子,不禁啐了一口,富不过三代,从开隆皇帝开始,到自己这,也算是结束了吧! 司马延想着,不禁怅然,他自嘲的笑着,他看着北邙的方向,他皱着眉,他发了狠的扔下手里的奏折:“去他娘的狗缰绳!” 他低下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司马庭,便宜你了!” 视线回到建安,司马庭宣布自己改姓为赵已经三天,却几乎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这与他带来的人都是赵家嫡系有关,也印证了司马庭一个大胆的猜想:天下反晋之心久已。 于是东南就这么诡异的安静着,似乎司马庭改姓赵的事情没有发生,也似乎是因为这件事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影响? 是啊,只要他是一个好皇帝,他愿意姓什么就姓什么吧! 毕竟在司马庭来到建安之后,东南的局势才真正安稳下来,久违的和平与空气中散发的自由的气息让东南百姓接纳了这位君王,而国家是晋还是梁,皇帝姓司马还是赵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改姓的时候能做个好皇帝,改了姓就不是个好皇帝了吗? 这一步昏棋真的是昏棋吗? 到目前为止,它除了逼着北方的光武皇帝表态之外,对于南北各方势力没有任何影响。 而众人所预料的所谓众叛亲离的局面,竟然没有丝毫的迹象,司马庭依旧是建安的皇帝,他的治下秩序井然,他的治下安静祥和。 一种令人恐惧而又兴奋的猜测在每个人的心头成型,有人预感,大晋要就此终结了。 洛阳王城,冬月六日,皇帝司马延率五千大军出城,也不知他的目的地是哪里,众人推测是江西,毕竟李道一在那里,他或许准备汇合李道一,御驾亲征,讨伐叛逆。 而与此同时,没有人知道的是,建安城里,那位自称赵庭的顺和皇帝也悄悄出城,在长江沿岸有三千从洛阳带来的皇家守备将士在等待。 他们渡江而去,一路向北,按照进度,两天后,他们便能遇见自北而来的司马延一行人,相遇的地点,叫巢湖。 是了,这一次,司马庭也好,司马延也罢,他们决定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脚下这片土地的未来,按照约定,这一次,没有道教,没有佛教,只有他们自己。 当台面上的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下棋的人又能否控制局面呢? 这场从一年前就开始的关于脚下这片土地的命运之战,有着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不论是最开始着急入瓮的圣僧,齐大磐,张秉,还是后来将他们通通截胡的田巧云。 他们现在通通站在了幕后,不显山不露水,只等着这盘棋自己有个结果。 是什么令他们如此着急着进入棋盘,又是什么让他们现在选择离开棋盘? 或许答案只有田巧云知道吧,毕竟笑道最后的人是她。 只是为什么感觉她自从把那三个爱显摆的家伙收拾老实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呢? 晚风吹着王质的脸庞,已经是冬月,风如刀割,王质却没有丝毫的痛感,他依旧是一身单薄的衣衫,但体内有赵勾秘法在自行运转,又有王品道当初留下的浑厚内力,这点风还这不算什么。 只是他身边那个家伙有些受不了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赫然是消失了很久的齐大磐。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4章 终究要来的 遇见齐大磐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那是在一个小镇上,离洛阳不远,因为战争,小镇没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机,能够逃跑的人都跟着顺和皇帝南逃了,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那些比土匪更甚的义民团。 见到齐大磐的时候,他正傻笑着,蹲在一条大黑狗面前,黑狗嘴里叼着他的鞋子。 已经十一月,齐大磐却依旧衣衫淡薄,破烂的麻衣全是灰尘,大小也不合身,若不是见过齐大磐几次,又有赵勾本能的过目不忘,王质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个鼻涕口水不分的傻子与齐大磐联系在一起。 他是齐大磐,他又似乎不是齐大磐。 比起那时候见到的齐大磐,现在的齐大磐更像是一个傻子,不知冷热,不知饥渴,除了傻笑,便只会把鞋子扔出去让狗叼回来。 王质大概可以猜测的到,齐大磐身上发生过什么,他的衣服是大小不合身的麻衣,鞋子却是北邙的青云靴,他出现在离北邙不足百里的小镇,他失去记忆,变得痴呆,身上有淤伤,却不是战斗留下的,更像是从高空跌落摔的。 皮糙肉厚如他,侥幸未死,却失忆了? 这大概是全部剧本,可问题是,发生了什么,让高空飞行的齐大磐忽然掉下来?受伤?没有。中毒?没有。 王质把脉,齐大磐的气血很旺,但似乎有股真气未顺,仔细一探,齐大磐的身体竟然已经破碎到这种程度? 身体里脉络全部被断,气血被分成了十余段,各自不通,阻梗难行。 很难相信这样的人居然还能活着,再仔细一探,他体内的血脉已经开始各自衰败了,按照这样的趋势,他最后会缺氧而死,身体臃肿腐烂,就像是染了瘟疫。 可是,在外面看来,齐大磐却没有丝毫异色,宛如常人。 他不会感觉到痛吗?他又是哪里来的力量把靴子一次又一次扔出去的呢? 换作正常人,一旦气血不通,怕是当即就虚弱的动不了了吧! 王质把脉把了又把,却找不到答案,他示意齐大磐动起来,想要感受一下脉象是否有变化,却发现依旧没有。 血脉都没有变化,那他是如何动起来的呢?王质疑惑甚至狐疑,但却没有答案,似乎他身上有种王质感应不到的东西,维持着他奄奄的生命。 王质有些无奈的笑着:或许,上天是嫌我太孤单了吗? 他继续一路向西,身边多了个鼻涕口水不分的傻子。 已经是第六次给齐大磐放血了。 血脉长时间的被封印,终究会败掉,直接的表现便是身体的腐烂。 王质不得不把瘀血给齐大磐放掉,否则会影响到其它依旧正常的组织,但带来的副作用便是齐大磐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他曾经感受不到冷的身体不仅可以感受到冷,甚至还打起了喷嚏,这似乎还不算差,毕竟能打喷嚏便意味着身体的免疫系统还在工作。 王质也不知道齐大磐可以活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看着还算大点的县城,这里也许有药材,有郎中,那么便意味着齐大磐活下去的希望。 王质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只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本能的告诉他,把齐大磐救回来。 但现实令人失望,到处都是义民团,这些人打着保卫乡里的旗号,到处鱼肉百姓,本地人尚如此,外来人只会更惨。 王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带齐大磐去哪呢?北邙吗? 或许,真的应该去一次了! 他拧着齐大磐的耳朵,齐大磐站了起来,他指了一个方向,于是齐大磐便跑了起来,速度很快,如果王质不是有赵勾碟子的底子,怕是追不上的。 他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依旧是逃不掉啊! 田青禾依旧留在洛阳城,如果当初没有田巧云被道教奉为女娲转世,也许他现在应该在东南有一块山水相宜的宝地,每天乘舟泛湖。 但自从女儿成了道教至高神转世,自己便被道教暗中监视起来,美名曰“保护”。 田青禾宁愿不要这种保护,他本身便是大道经小成的高手,这世界上能够伤害到他的人又有几个? 但他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因为他的这位保镖是王品道的师弟,自己铁打的师叔,一个脸永远是板着的木头人似的老道士,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 王城已经是司马延的王城,人却依旧是那些人,新皇帝还没有感受到皇权的好处,就不得不面对那些所谓的三朝元老们的敦敦教诲,一个个说的司马延头大,或许这才是司马庭当初决定迁都的原因,也难怪司马延前些日子也出城去了。 田青禾暗自一笑,那些与自己已经无关了,自己已经上了五六次辞官的奏章,虽然一直没有回音,但礼部方面已经有了新人来接手自己的事物,自己只是挂个名,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去上过班了。 田青禾打着哈欠,今年他四十岁,与启元皇帝同龄,然而那个睿智爽朗的人却已经被埋在了数千里之外的建安城的紫金山下。 自己依然活着,这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与田夫人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决,田夫人也回了老家,那个渭南山清水秀的山林里,有他们最好的年华留下的青春,田夫人这次回去,或许是为了重拾那份记忆? 田青禾不知道,但他清楚,如果自己放下手里的一切,第一件事,便是去那里找她。 这是两个人的默契,更是自己身为丈夫应有的觉悟。 女儿已经长大,她早慧而活泼,给了田青禾夫妇无数的甜蜜回忆,但现在她已经长大了,自己和夫人因为女儿的存在而失去了某种甜蜜,现在是否可以弥补? 田青禾胡乱的想着,他知道其实自己做不了那么多,自己离开京畿或许不算难事,但自己和夫人二人世界身边总不能跟着个木头人吧? 田青禾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叔,叹息着摇摇头,他不经意把目光撇到山下,却眼睛再也挪不开。 那里有一个少年人,黑衣劲爽,他的头发不长,于是没有绑,他的眉眼之间有着一份熟悉的冷冽清明,他是王质。 田青禾笑了,看来,上天还不是那么绝情,在他烦闷的时候,给自己送来了一个伴?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5章 巢湖风未寒 巢湖的冬月没有结冰,这个冬天有些干燥,但湖面上却依旧湿气很重,时间是中午时分,不冷不热,所以不骄不躁。 这是司马庭和司马延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名字有些像,命运也有些像,他们都有一个优秀的父亲,他们都肩负着天下兴衰,他们都一肩接过了父亲的荣光,并且要为之奋斗下去,直到另一方彻底认输。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司马庭沏好了茶,有侍者端到了司马延的面前,司马延摘下了腰间一块玉佩,交给了侍者,侍者又呈给了司马庭。 双方自然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司马庭有些动容:“这些事情,就这样结束,你甘心吗?” 司马延看着远方,他贪婪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 司马庭笑了:“所以我比你年轻,你就要认输?这个理由有些敷衍了吧?” 司马延摇摇头:“司马仁是怎么死的我很清楚,谢谢你给我报仇,但我不得不说,你们赵家这个动不动弑父的习惯真的很可怕。” “你知道赵勾的,每一个后来者,想要拥有前一名的地位,那么便只有挑战他,杀死他。”司马庭抚摸着玉佩:“真是一块好玉,不愧是司马家的传世之宝。” 司马延有些伤感:“如果不是这块玉,兴许我连起兵的勇气都没有。”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可笑你父亲,做了五年的大晋皇帝,却不知道这块玉才代表真正的司马家。” 司马庭摇摇头:“多说无益,我们得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努力,我们哪里有机会做这些改变天下局势的事情。” 司马延笑着:“也是,想着能就此把一个盘踞这块土地两千年的庞然大物掀翻在地,真的很兴奋啊!” “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而战,愚昧如他们,却那么奋不顾身,这又是为什么?”司马庭不禁皱眉:“我南迁路上,见过很多人,他们以为我代表着大晋,代表着正统,而你们是叛军,后来,他们知道了我才是那个谋权篡位的人,却又噤声了,因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而又需要依靠我的庇护活下去,我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 司马延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拼命的理由,我们的事,不需要人懂,他们会说我是亡国之君,他们又会说我乱臣贼子,但这些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里,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眼睛微眯:“我见过很多孩子,他们吃穿用度都来自父母,他们以后也回报不了父母什么,然而他们却理直气壮的数落着父母的不是,他们嫌弃父母,他们厌恶父母,他们觉得父母不关心自己,不爱自己,但却不知道,父母为了他们,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司马延扬了扬眉:“我就当自己养了群不懂事的孩子?” 司马庭沉默着,他有些珍重的把玉佩系在腰间:“听说你小儿子快生了?” 司马延略感欣慰的说了声:“是啊,”却又面露遗憾:“生在帝王家,是他的不幸。”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唉,一代不如一代了,我大儿子,也就比你小五岁,吃喝玩乐,不学无数,以后接了我的担子也得败掉,没辙啊!” 他笑着对司马庭说:“还记得百年前那个疯子叫嚣的构想吗?那个叫段云峰的愤青,什么军政法三权分立,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还有民意选举什么的,我考虑过很长时间,感觉有些道理。” 司马庭摇摇头:“那样的权利结构的背后,是阶级的固化,上层人将以极少的人数占据极大的社会资源,比现在还惨,现在虽然有我们皇家,却因为教育制度的优化而给予了底层百姓向上的机会,具体的事情,我会不断尝试,就像你说的,我还年轻,总有时间不断纠正自己。” 司马延似乎有些并不看好:“我当初又何尝不是呢?但这个世界上敢说真话的人太少了,尤其是在皇帝的面前,阿谀都来不及,又怎么敢让你生气?你会一直错下去,却再也没有人提醒你。” 司马庭喝了一口茶,他示意司马延:“所以你的想法呢?不要告诉我照搬那个疯子。” 司马延摇摇头:“这种事情不是一代人可以做到的,他抬头看看天空,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沿袭这种规则已经数千年,甚至上万年,没有不同文化的对冲,没有成熟的模式与成功的经验,我们就算是横刀阔斧的把国家大改,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攥紧了拳头:“这片土地病了,但我们却都没有治本的方子。” 司马庭目光闪烁:“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司马延皱眉:“你知道圣僧他们去哪里了吗?” 司马庭摇头:“自从我妻子,自从田巧云变成了女娲娘娘,道教和佛教就变得都怪怪的,佛教现在是那个老方丈在主持,道藏的话,似乎是青城李家。” 司马延抬头看天:“我想找到圣僧,我觉得他肯定有办法。” 司马庭有些意外:“所以你也是支持佛教的吗?” “不,我接触过,佛教的模式不适合大晋,弊端太明显,还不如现在的我们。” “那你想要做什么。” “女娲娘娘,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她肯定能帮到我。” 司马延目光带着光芒:“如果女娲真的存在,那么我们的秩序,很有可能便是她制定的,有她帮助,我们也许能够有一个更好的答案。” 司马庭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在他眼里,那个女人不是女娲,她就是那个敢拽自己耳朵,敢把自己关在房门外面的野蛮姑娘,他有些心涩,自己与她结婚一年,却连房都没能圆,自己摄于她的气场,摄于她的魅力,后来她成了女娲,自己似乎就要就此失去她了? 司马庭记得自己当初多么失落,后来这份失落便被埋在心底,道教抢了他的老婆,这笔账,自己自然是要算的! 连司马庭自己都不清楚,这算不算自己那么强烈要求迁都,以及无条件支持佛教的理由?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6章 故人不曾来 司马庭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却可能找错了人。” 他站起身来,走到船弦边:“你应该知道的,文化对冲,我们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做,但这个方法却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持久的灾难,甚至文明的倒退。” 司马延皱眉:“你说明白一些,我怕我的猜测不准。” 司马庭双手背后:“你还记得上一次社会制度的变革是什么时候吗?” 他双目露出痴迷的表情,司马延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那样是在玩火,一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 司马庭双目坚定:“那是我一直向往的时代,那是我毕生的梦想,我们现在有机会,有能力,为什么,不试一试?” 司马延有些震惊,他考虑着那件事的可能性,终究还是沉默了:“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所以,现在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司马庭把手中的玉佩又还给了司马延:“所以,我需要你继续当这个皇帝。” 司马延摇头:“我已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不然也不会来找你。” “所以我才更放心你来帮我完成计划,因为你爱你的百姓,甚至敢把自己置于险境,只为他们能活过一个冬天。” 司马庭深吸一口气,他激动的闭上了眼睛:“你的条件。” 司马延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当初大汉大楚划江而治时怎么做的,我们就怎么做!” “仔细的说,就是,你我并称南北二皇帝,通航运,通陆政,通移民。” “十年,十年不兴兵,按照我们的教育人口基数,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们会带给我们一个惊喜?” 司马庭握紧了双手:“这十年,我能够给你,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出色。” 但另一边的司马延却又皱起了眉头:“南北划江而治,这一点,怕就做不到啊!” 司马庭看着司马延手里的那块玉佩,问道:“如果你这次不是来找我,而是拿着这块玉佩直奔江西,你会不会有胜算?” 司马延摇摇头:“这块玉佩,现在能调动的,怕只有数千人。” 司马庭自信的一笑:“几千人足够了。” 司马延不解:“怎么说。” “你下旨,让青城军北上,他们有多少人渡过长江,我就给多少斛粮食。” “青城军的成分我大概是了解的,八旗军的大部分以及一些李登科的死忠,还有就是李道一的家底。” 司马庭双眼微眯:“你可还记得八旗军大部分都是长江以北,甚至黄河以北的人你你让他们打东南,他们或许不会积极,你让他们回家试试。” 司马延不禁失笑:“说实话,没有了赵勾,我发现大晋便成了聋子瞎子,这些事情,你不说,我真的不知道。” 司马庭叹了一口气:“情报这种东西,终究还是自家的好,其实你父亲是个人物,你以为大晋除了赵勾没有别的情报机构了吗?” 司马庭双眼微眯,说不出的深邃,司马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手里的玉佩,不禁惊讶:“难道?这玉佩还能调动一只情报机构?” 司马庭点头,他打着哈欠:“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当初你的父亲是有能力做皇帝的,他是真的不想做,至于为什么,我现在都还不明白,或许,他都不一定死了,但真真假假,我也说不好,我一直在调查他,可他太神秘了。” 司马延瞪大了眼睛:“我爹没死?不可能啊,我爹没死的话,怎么可能一直不站出来?” 司马庭有些疑惑:“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点,他没有选择做皇帝,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司马延已经语塞,今天对于他来讲,已经收获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他终于明白司马庭为什么选择南北划江而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起司马庭确实要差上不少。 司马庭已经离开了,而自己也需要离开,没有人知道今天司马延在巢湖上见了谁,说了什么,他们越过巢湖,一路向南,似乎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江西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那里,是李道一手里六万大军的灵魂所在。 此时的司马延与刚出洛阳相比,已经宛若两人,他曾经紧皱的眉头已经舒缓开来,他相信自己要做的,将是一件注定被写进史书的事情。 北邙,田青禾终于再次见到了王质,这是自从九月九那次王质以正源法师身份出现在众人视野后,田青禾第一次见到他。 只是一眼,他便确信,这个王质,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王质。 他三步并两步把王质抱在怀里,略带激动,声音哽咽:“一年多没见了,你又长高了。” 是了,那个五年前被他捡到的孩子当初只能抱住他的腿,现在已经到自己的胸口了。 耳畔传来王质的声音,疲惫,虚弱,又不容置疑:“我来找巧云姐,她在哪?” 田青禾的激动像似被泼了冷水,但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他松开王质,看向一边一直傻笑着的那个胖子,他认出了那是谁,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上一次见她,也是去年的九月初九。” 他面带疑惑,问王质:“齐道长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质摇摇头,没有回答田青禾的问题,他闭上双眼,开始寻找什么,他一脚跺地,便带着齐大磐腾空,依旧是闭着眼,他却准确的落在了一个小院子里。 这个小院子有了数十道难以抑制,哪怕在数里之外也能感受到的强大气息,但直到来到这里,王质才感受到,有更多的完全隐匿的收放自如的气息存在,比起那些外放而不能收的,自然更加可怕。 他打开门,却依旧不能睁开眼,这里的能量与气息强大到刺目甚至是耳鸣,严重影响着王质的精神状态,但他终究是把门打开了。 顿时,一切气息都消失了。 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已经十五岁,她已经十九岁,他们都很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曾经的他或她。 但终究是能认出来的,她有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她有小巧的耳朵,精致的嘴唇以及最喜欢扎的狮子头。 但这些一个都没有,她戴着泛着金光的云鬓,她的双眼智慧而深邃,她的耳朵不再小巧,嘴唇上是深红的唇彩以及雍贵的妆容,她不是田巧云,她是女娲。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7章 十万亿佛土 终于还是见面了,两个人相互打量着,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打破空气中的宁静的,是齐大磐的傻笑声。 他挣开王质的左手,向着田巧云走去,步伐中带着欣喜,口中喃喃:“姐,姐姐,嘿嘿嘿,姐姐。” 迎接他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三两下动作,齐大磐浑身松软无力傻笑着摔倒在地上,脸倔强的看着田巧云,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姐姐。 但很快,他就什么都喊不出来了,他张着嘴,却没有声音,表情略显痛苦,但看向田巧云时,却强作笑容。 王质静静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开始知道,这里似乎并不是很友好? 但这不重要,王质双眼紧紧盯着田巧云,似乎想要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找出一丝过去那个小姑娘的痕迹。 但,终究是没有找到,那如深渊般的漆黑,那暗含的冷漠与严肃,那神圣与庄严的神色,这是一个卫道士,她不是田巧云。 王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下头看了眼齐大磐,他无法理解道藏对齐大磐做的一切,但一种陌生提醒他,这一切与你无关。 但这里是道藏,自己打开了这里的门,总要说些什么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以怎样的身份面对面前的人们,陌生与冷漠让他感到自己的卑微与可怜,他蠕动着双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等待他的,是两个白胡子老头,王质引以为傲的危机意识在这两个老头面前完全失效,两个老人颤巍巍的向着自己走来,自己动都动不了,便被擒住了。 这大概就是道藏吧,不显山不露水,明明有掀翻棋盘的能力,却始终什么都不做。 王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做,身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这里潮湿黑暗,阴冷又安静。 如果不是亲自体验,他难以相信,北邙山下还有这样的囚室,如果自己不是这里的第一批客人,那这里是用来关谁的呢? 空旷的甬道传来脚步声,声音从容而淡然,脚步略轻,一顿一顿,王质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于是他的脸前浮现了田巧云的模样。 是她吗? 人影近了,但黑暗中什么也却看不到,王质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仔细打量,却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其他的却再也感受不到。 那人影低声冷漠的询问:“王质?来道藏所谓何事?” 这是田巧云的声音,只是其中又带着一丝高傲,一丝庄严,一丝不可抗拒,一种魔力。 王质站起身,缓缓走向那道身影,却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他抚摸着那面无形的墙,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他终于开口:“都说生命是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当初有人陪我一起走了半程,我来找她,希望她能继续陪我走下去。” 短暂的沉默,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是田巧云的声音,一模一样到令王质恍惚。 “好啊,我答应你,那你准备带我去哪呢?”那个充满魔力的声音响起,带着微笑,带着期待。 王质的声音略带痛苦:“你不是她,她永远不会问我去哪,她会给我指个方向,然后,让我一直追赶,却永远也不让我追上,追上,她就生气。” 人影低不可闻的叹息,长时间的沉默后,她说道:“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这是一段歌词,田夫人很喜欢哼唱,但田巧云总学不像,于是她便念出来,装作豪迈,装作深沉。 她是她?可这声音里为什么仿佛是有真的故事呢? 王质皱眉,终于还是接了下去:“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说罢,他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气:“你也变了,那又有什么还能没有变化呢?” 那人影缓缓走近了,似乎站到了墙的另一边,她也靠在墙上,两个人仿佛背对背。 她声音轻柔,低声说道:“总有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责任越大,需要割舍的东西也就越多。” 王质没有说话,田巧云自顾自的说起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王质听得有些吃力,但王质终究是听完了,入神又出神,然后沉默。 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三十五个世界无序的战争,相互的倾轧,混乱与苦难是水深火热的难言的沉重。 一切在一个人的出现后结束了,那是人族的神,一个充满理想热血的石头。 他自混沌深处而来,他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对手,他给三十五个世界建立了新的秩序,并且指派三十五位神明守护着整片天穹,而他自己,在三十五个世界的连接点上,用巨斧将混沌劈开,用身体化为新世界的天与地,自此,三十五位守护神都齐聚在他用身体建立的新世界,守卫新秩序下的和平。 而第三十六个世界,因为有其它三十五个世界的守护神在,被其它世界的人称为,神界。 王质不禁感觉有些荒诞,他试探性的问道:“这是盘古开天地的另一个版本吗?” 人影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讲到,可惜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那个人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新的世界,而他离开后,留下的权利真空却引发了另外的危机。 神界的战争被提上日程,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着,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敌人。 最有希望接替那位权利的人,不在乎那份权利,而在乎那份权利的人却都想把他绑上自己的战车。 于是那位一怒之下斩杀了数位弟子,再后来便消失不见,而三十五位守护神就此出现空缺,本来有合适的候选人会当即顶上,却在其它健在的守护神的默契的制约下,空缺迟迟没有人上位,空缺守护神张管的世界也被其它人慢慢蚕食。 再后来,一切都开始走上明面。 譬如佛教,譬如道教,诸神开始选择站队,除去中立者抱团之外,其余大约二十位守护神已经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佛教的极乐世界已经拓展到了整个色界十八重天。 道教手里握着三清天以及四梵天。 至于无色界以及欲界共十天则是中立阵营的选择。 王质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却越发觉得恐怖,他想起了那个陪伴自己数年的小光头,比丘曾说,自西方起,当有十万亿佛土。 当是自己只以为比丘在开玩笑,现在看来,这恐怕是真的?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8章 金一的智慧 那是十八个世界,又岂止十万亿? 亲切的小光头现在陌生起来,王质无法想象那个任由自己玩笑的小光头,竟然有着恐怖如斯的手段。 王质心头有着太多的疑问,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世界离自己太远,自己不过认识一个老成的小光头,一个古灵精怪的姐姐,他们摇身一变,自己便感受到了陌生,无法言说,却生疏的可怕。 田巧云不知道走了没有,王质回过头,那个人影已经看不见,王质就当她还在,默默的说着:“那些事情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小光头,叫比丘,他来了北邙,再也没有回去。”王质不禁一顿,他犹豫着说:“我还有一个姐姐叫田巧云,她活泼精怪,她可爱而自信,她去了皇宫,我总想着有一天能带她逃出那里,但她却离我越来越远,现在哪怕她就在我眼前,我却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我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开,大家简简单单不好吗?什么佛教,什么道教,人活一生,除了一日三餐,亲人在身边,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吗?” “有!”墙的那一侧传来田巧云的声音,王质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双手抱膝,略显孤独与弱小。 “当有人把责任放在你的肩上,不管你是否愿意,不管你是否做好准备,你都得勇敢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的软弱,你的犹豫,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更多人的荣辱兴衰,生死存亡。”田巧云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有个孩子曾对我说,他要上苍穹看一眼人世繁华,他才八岁,他的理想骄傲的令人心疼,但他没能活过八岁的冬天,因为战争的交易,因为一方的妥协与让步;有个女孩,她那么美,那么纯粹的天真,那么善良的柔软,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却因为战争而被凌辱而死,她的痛苦,你又能体会到?”。 “他们都不必死,他们本来都活的好好的,但就像你说的,大家简简单单不好吗?人生除了一日三餐,亲人在身边,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 田巧云的声音带着低沉的苦涩:“有的,当别人把生命托付给你,你就得为此负责,你的每一个幼稚,每一次犯错,都会有数不清的人用生命替你承担,你知道那种煎熬吗?” “他们选择了你,他们相信着你,哪管你愿意不愿意,责任这种东西,从来不看你的心情如何,它只关心你有没有能力。”田巧云缓慢的说着,王质听得出来,那些都是真的,于是他只能噤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一日三餐,再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如果说有,那便是东南的阿妹? 想到这里,王质又不禁凝重了表情,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怎么能想起另一个女人? 女人的直觉是种可怕的东西,尤其是个聪明的女子,王质和田巧云生活了那么久,自然知道田巧云的能力,只要自己动一点别的心思,那么肯定就会被她察觉。 果不其然,田巧云停止了她的故事,王质想都不去想,她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你刚刚在想谁?”田巧云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平静下暗藏火山,这种感觉,王质本能的知道,不能撒谎,他脱口而出:“阿妹,你认识的,织布阿婆的孙女。” 说完王质才反应过来,那种熟悉的本能的感觉,是了,她是田巧云! 田巧云传来一丝冷哼,愤愤而言:“你们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王质讪讪一笑,什么都不想说,他有些动容的看着墙的另一边的人影,不禁湿了眼眶,良久,他哽咽道:“你就是她,你就是田巧云,为什么要骗我?” 蹲着的人影缓缓站了起来,她很高,哪怕现在,也比王质高一个头,她缓缓伸出双手,那阻拦着王质的墙似乎对她没有任何阻碍,她双手放到了王质的两颊,楷去王质的眼泪。 “就像我对你说的,总有一些事情,你站在某个位置,就得去做,无关你愿不愿意。”田巧云有些感慨:“如果你不去做,就会有更多的人付出你所不能承受的代价,你知道那种失望的眼神吗?我夜不能寐,我只能带起面具,伪装强大,但实际上,我又何尝不想过简单的日子,幸福而满足?” 田巧云缓慢的抽回了双手,她看着王质:“我很羡慕你,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平平淡淡的,一无所有却又拥有全部,那是多么幸福啊。” 王质的双眼渐渐灰暗,他不禁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田巧云沉默,王质便自顾自的说着:“你们都当我是傻吗?可你们也不想想,我是赵勾金牌碟子,那个时代的金一,这个世界最年轻的金一。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身份意味着什么。” 田巧云依旧不说话,她看着王质,扬扬眉,宛如一个忠实的听众。 “我见过王品道了,他的活着让我确信一件事,当初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从那个谶语,从我的诞生,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无论是你,或者圣僧,或者张秉齐大磐,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想得到我的信任。最成功的人便是你了,四年的陪伴,好一个童真,好一个古灵精怪,说实话,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就现在而言,我依旧本能的信任你,因为我没有不信任的理由。” 王质闭上眼:“让我猜猜,是谁值得女娲娘娘,圣僧,以及各路神仙想方设法的讨好,却又不敢得罪呢?” 王质不禁自嘲:“除了当初你们共同的老大,还有谁?” 王质微微摇摇头:“感谢你刚才给我讲的故事,我现在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我就是那个整合了三十五重天,以身体化为天地的神袛!” 王质有些戏虐的嘲弄:“但我不是人族的守护神,你才是,女娲造人的故事我又不是没有听过,至于你处心积虑的想让我站在人族的这一边,究竟又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有我找回全部的记忆,才能够找到答案吧!” 王质的表情略带痛苦,他继续低吟:“可你们,为什么又都想帮我做决定?你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把我绑上战车,这样你们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冠冕堂皇到你们可以自欺欺人?” 田巧云双目泛着晶莹,然而在黑暗中,她就算是哭出来,又有谁能看到? 她强忍着哽咽,静静的听着王质的抱怨,却什么也不说,直到王质也安静下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9章 该喂灰叔了 王质终于安静了,田巧云没有回应他的猜测,只是继续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然而这片神界并不稳固,玄浊二气不断的想要拢聚,重归混沌,哪怕是那个人的身体,也终究有承受不住的一天,神界里的人都看到了机会,谁能解决阴阳二气不断融合的问题,谁就保证神界的稳定,谁便是第二个老大,因为他将彻底掌控神界,掌控所有人的命运。” 田巧云沉默着,犹豫着,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三十五个世界里,都没有人类,人类是神界里独有的物种,你说的对,人类是我创作的,我以玄气为神,以浊气为精,以猿猴为基,以那位的模样为蓝本,创造了人类。” “人类的存在,是控制玄浊二气融合最有效的办法,他们生而结合逸散的玄浊之气,死而将玄气归天,将浊气归地,于是玄浊气的逸散融合得到了控制。”田巧云沉吟,她的语气中带着疲惫:“按道理,神界就此成为我的世界,我将作为那位的接班人,统帅新的三十六重天。” 她微微遗憾的说:“但我没想到的是,玄浊二气所造就的物种,脱离了我的控制,他们有了自己的智慧,有了自己的思想,于是,佛道二教有了可乘之机,他们用自己的学说蛊惑着人心,他们知道,谁掌控着人类,谁就将掌控着世界。” “而我,则被道教狠狠地利用了一把,他们把我编入了他们的神话体系,于是故事顺利成章,我成为了道教的至高神,就像你说的,我想把那个人绑上战车,但在那之前,我已经被别人绑上了战车,所以我别无选择。”田巧云双手有节奏的击打在那道看不见的墙上,王质听着,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有些不确信的开口:“所以你在保护我?” 田巧云没有直接回答,她慢慢的说:“接引恐怕也是个幌子,在真正的敌人没有出现之前,我能做的,就只有不倒下。” 王质不再说话,他皱眉,又释然,良久,他苦涩的笑了:“谢谢。” 田巧云挑眉,有些摸不清头脑:“谢什么?” 王质轻声说道:“谢谢你保护我,我想,等我变成了那个人,我就再也不可能是现在的我了吧!” 田巧云似乎在斟酌字句,她考虑了不短的时间:“但有些特殊的是,他醒来还需要很久,久到你这辈子也能过完,到那时,他是谁,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就是你,当他不存在吧。” 王质不依不饶:“那下一个人呢,他一旦觉醒,留下的人会不会和齐大磐现在那样?” 田巧云点点头:“会的。” “你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王质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田巧云没有马上回答,她似乎有些想笑:“你主动送上门来的,我本来没想关你,但是,现在。”田巧云抿嘴一笑:“我决定利用一下你,刺激一下那些搞风告雨的家伙。” 王质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皱眉问道:“所以,到底关多久呢?” 田巧云微微打了个哈欠:“那就先关着吧,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两三年,谁知道那些家伙能多有耐心?” 王质还想说些什么,但田巧云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了,终于想起来说什么的王质大声喊到:“能不能找个人下来陪我?” 田巧云没有理会,脚步声已经遥不可闻,王质一个人在黑暗里,忽然听到了肚子的咕咕声,是了,他还没有吃饭呢。 十一月的天气,变化很频繁,上旬可能还是碧清色湖水,下旬就已经一片白茫茫里与天地融为一色。 司马延抵达江西那个小村庄已经有约莫一周的时间,但却连李道一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满营的将士没有一个自己熟悉的,据说是李道一与李登科兵分两路去围剿司马庭的九万军队去了,但司马延不是傻子,真要打,为什么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 司马延很是恼火,他看着手里的这块玉佩,都说这块玉佩代表着司马家的底蕴,可除了自己父亲的嫡系,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 两辽与北方极大的消耗了自己的有生力量,唯一能够与司马庭作战的一只部队更是自己指挥不动的,如果夷州军在也好啊,但夷州战事吃紧,李道一还就此贴进去两万狼兵精锐,自己这次见了硬着头皮来见李道一,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李道一帮了他大忙,直接躲着,根本不给司马延开口的机会。 司马延无聊的把玩着玉佩,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司马庭与自己的约定,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很有蛊惑性的想法,令司马延不禁一想到就心跳。 但司马延也明白,大汉大楚终究还是没有一直和平下去,最后便宜了大梁,不过,无论是历史也好,还是书籍也罢,种种迹象都表明,大汉与大楚的年代,是这片土地发展最快最好的年代。 理想与现实的交点,是自己不断被消磨的耐心,他不知道李道一打的什么主意,但时间一到十二月,河道冰封,自己就哪里也去不了,自己耗不起了,自己必须尽快回到北方,新朝未定,自己离开太久,什么事情也可能发生。 司马延掐着日子,自己最后的期限是冬月二十三,也就是后天,但李道一也不知道猫在了哪里,自己没有一支赵勾那样的势力,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把他找出来。 他已经研究这块玉佩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奇异之处,司马庭说这块玉佩能调动一支情报机构,可除了赵勾,大晋真的还有其他的情报机构吗?司马延感觉荒诞,但总要试试的,司马延透过光看过,也滴过血,更查验过玉佩的纹路,甚至是雕工技法,却没有任何的线索,这块玉佩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父亲把他交给自己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叮嘱,那这块玉究竟有什么用? 信物吗?它确实是信物,却仅仅局限于司马家的死忠部队,除了司马昭当初一手提拔出来的将士,再也没有人认得它。 司马延没有头绪,他已经烦恼了整整一周,却依旧不知道这块玉应该怎么用。 他不禁自嘲道:“这冰天雪地里,一块玉,还能变出一个情报机构?别傻了,也许司马庭的猜测是错的呢?” 虽然他并不相信司马庭会拿这种事情骗自己,但就目前的形式而言,这块玉,真的就只是一块玉,司马延叹着气,一旁传来侍者的轻声细语:“陛下,该去喂灰叔了。” 司马延点点头,收起玉佩,便向着门外走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0章 离去与到来 灰叔是一只雕,司马昭二十多岁亲自熬的鹰。 后来便随着司马昭走南闯北,直到司马昭决定回京的时候,他才把灰叔交给了司马延。 灰叔与司马延同岁,已经三十五岁的它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雕了,它原来每天能够在天上飞五个时辰,现在也不过能只能飞两个了。 司马延敬畏灰叔,看到它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死的时候,灰叔整整一个月没有进食,没有起飞,直到司马延把父亲留下的玉佩亮给它。 灰叔很喜欢这块玉佩,也许是因为父亲一直把玉佩带在身上,但司马延不知道的是,当初司马昭熬鹰拿的就是这块玉佩。 这天的灰叔有些不一样,每天喂食都是在灰叔飞完他的日常运动之后,然而今天灰叔却没有起飞。 把食物端到它的面前,还是活的,冬月的兔子不好逮,下人曾试过喂它家兔,却发现灰叔一口都不吃,于是再难逮的时候,也要抓野兔去。 今天运气不错,逮到两只肥硕的大兔子,司马延把兔子丢到灰叔的木架之下,灰叔却看了一眼,再无动静。 它看着司马延手里的玉佩,司马延走上前去,把玉佩悬在它的面前,它张嘴将玉佩衔了过去,然后看了一眼众人,挥动翅膀飞了起来,它在空中有规律的转了几圈,自然有人明白灰叔表达的意思,却是告别的意思! 是了,灰叔老了,它应该接受每一只雕应有的宿命,在没有人帮助的悬崖上,用石头敲掉自己的老喙,等新喙长出来再啄掉自己的趾甲,待新的趾甲长出来,再扯掉自己那沉重而笨拙的厚羽,如果它顺利熬过这一切,那么它将涅槃重生! 如果没有撑过去,那么它也将就此告别人世。 司马延无比的期待它能再回来,那将是一只精神抖擞的新雕,它拥有崭新的一切!但现在,他只能祈祷,为了灰叔,也为了他自己,因为他的命运和现在的灰叔何其相像,撑过去,便是新天!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司马延:“陛下,灰叔带走了那块玉佩!” 司马延赫然愣神,然后释然,他笑着:“算了吧,在我手里又有什么用?也许这块玉能帮着灰叔活着看到明年春天呢!” 司马延用手帕楷去眼泪,他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走吧,灰叔没这口福,我来,今晚我要吃兔肉,记得留一只,留着我明天吃。” 侍者点头答应,司马延便信步回房。 就在当天晚上,那玉佩竟然又回来了! 司马延永远无法忘记那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侍者,他手中拿着那块玉佩,激动的语无伦次。 司马延略感奇怪,他挑眉问道:“怎么,灰叔回来了?” 那侍者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没回来,”他激动的看着手中的玉,将它举至头顶:“门,门外来了个,来个个黑衣人,他拿着玉佩,说,说要见您。” 司马昭双目瞬间瞳孔竖立,他大胆的猜测着什么,马上拍桌子:“快请!” 这是一个标准的碟子,没有气息,目光呆滞到笨拙,混入人群里,根本想不起来他的模样。 司马延见了黑衣人,他惊讶到失声,但他又未说什么,因为见到这个人,一切便都清楚了。 故事还得从数十年前说起,那时候司马昭总会把司马延抱在怀里,带着他骑着大马去打猎。 但每次打猎,打的最多最好的,并不是司马昭,而是那个甘愿让司马昭都给他当副将的文武双全谋士,周延昭。 司马延一度怀疑,自己的名字之所以叫司马延,与周延昭脱不开干系。 父亲总是说,我只有你周叔叔一半聪明,所以我希望你也有周叔叔一半聪明。 但这位周叔叔在父亲南下夷州之后便全权负责北线防务,一年后似乎是死于风寒? 司马延有些悸动,如果他不是死于风寒,那么他究竟和父亲约定了什么,他消失之后又去做了什么? 司马延胡乱的猜测着,心底有个不成熟的答案,但终究还是得周叔叔揭开谜底。 周延昭板着脸,房间里只有他和司马延,他目光严厉的看着司马延:“大好的局面,几乎必胜的一副牌,你现在给玩成这个样子?你父亲泉下有知,非得上来打你屁股。” 司马延默默听着,不敢反驳,虽然他已经是一朝天子,但在有些人面前,他永远得扮演一个后来者的角色,周延昭无疑拥有这样的身份与能力,如果不是脾气太臭,大晋开疆裂土的第一功臣的名字就是周延昭,而不是司马昭。 周延昭终究还算是给面子,轻拿轻放,把话题的重心放到了自己的来意:“我和你父亲有约,灰头涅槃离开的时候,我便出山,辅佐你当燕王也好,当光武皇帝也罢,总是要发挥一下余热的。” 周延昭已经年近花甲,但他却依旧黑发黑目,中气十足,司马延知道他的根底,这是千年前的大周余脉,或许周延昭消失的真正原因,便是回去继承周朝的残余势力。 对于司马庭口中的情报势力的来源,司马延一直都不清楚,但看到周延昭的那一眼,司马延确信,自己确实是有一支情报组织的,有赵勾的前车之鉴,周朝余脉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组织呢? 黑水岩,一个由大周余脉组织的势力,表面上以经商为主,地跨东南,蜀郡,两辽,西域,有大晋旗帜的地方,就有黑水岩的生意。 他们什么都做,酒楼,镖局,米粮,绸锦,马匹,有利可图之事,皆做。 这是一家传承了近千年的大势力,然而从来没有人把他们和周朝人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一直和四大家族里的王家走的很近,甚至可以说是王家的附庸。 但当它真正揭开自己的面纱,却是一尊拥有着绝对财富的庞然大物,或许还有其他的作用,但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更何况,现在的黑水岩,在周延昭的手里,伴随着黑水岩走上前台,周延昭都出手了,那胜利还会远吗? 司马延嘴角微笑着,有这位周叔叔在,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更加有底气吧! 周延昭低声道:“现在不是教训你的时候,你见了司马庭,你们说了什么?” 司马延一五一十的坦白,周延昭冷哼一声:“这厮,打的一手好算盘,”司马延听得,顿时感觉与司马庭的约定要完,但周延昭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大跌眼镜:“但现在有我在,南北分治的赢家是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周叔叔也是支持南北分治的?司马延略感荒诞,却又笑笑,看来,天下大局已定!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1章 它已经来了 冬天的洛阳是一座雪中的王城,城内城外一片雪白,唯一颜色不一样的,便是洛水。 大梁初期著名的诗人曹植曾留下一首流传千载的旷世名作《洛神赋》。 翩若惊鸿,娇若游龙,说的就是这条冬日也依旧流淌着的河水。 在洛水的另一边,三个月前还灯火辉煌的佛教大都白马寺,现在却已经冷清的不像话。 除了几个老僧依旧留着打扫寺院,定期礼佛,只有那恢宏的建筑依旧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的辉煌。 司马庭南迁,佛教便闻风而动,短短一个月,数千白马寺教众便齐聚建安,但他们并没有把这里当做终点,在东南泉州,一座梁朝时遗留下来而依旧传承着的名刹:林泉寺,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从建安开始,佛教在东南播下一粒又一粒传教的种子,慢慢看着他们开枝散叶,现在已经郁郁葱葱,或南或北,向着泉州或者建安合流。 以至于同在东南的龙虎山,三清山,九华山等道教名山都偃旗息鼓,黯然失色。 在新建的梁朝里,佛教逐渐占据了道教曾经在大晋的地位,并且愈发繁盛。 白马寺就像一株鲜花,待种子成熟,奔向四海,它便衰败,冷清,被人遗忘。 但真的被人遗忘了吗? 这一天的白马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也是僧人模样,手里拿的不是钵盂,却是一根长杵。 有僧人上前询问他的来意,却只是一个一心求法的偏远地区的僧人。 可惜主持讲法的高僧们都跟随着司马庭南迁了,留下的老僧都不会授课,于是来者只能悻悻而归,或许唯一的收获便是看了一眼白马寺的佛殿以及圣僧的住所? 来客带着遗憾走出了白马寺的大门,脸上却不见虔诚的神色,他低头看着大地,又抬头看向北邙的方向,他双眼微眯,嘴里含糊不清:“女娲?抓我师弟,那我便来会一会你。” 同一时间,北邙的山顶小屋里,田巧云的右眼皮微跳,她心神不宁,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表情严肃,看向桌子的对面,说道:“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目光所至,圣僧端坐在那里,周身遍布着复杂的纹络,整个人都被禁锢着,他缓缓开口:“看来,我果然是棋子,连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利用了。” 田巧云轻声叹息:“我又何尝不是呢?总是觉得怪怪的,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圣僧闭眼:“我累了,这里面水太深。” 田巧云也闭上双眸:“这个时候,我还真的羡慕王质呢。” 圣僧咧嘴:“他啊,难得糊涂,非要自以为是,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呢。” 田巧云微笑:“准提来了,你要不要见?” 圣僧摇摇头:“离开还不算久,可难保天上会发生什么,三十六个世界的空间通道一直是准提自己在控制,现在他下来了,要么是分身,要么,就是有人在帮他,说不好,所以我现在可以和王质去聊聊吗?” 田巧云点点头:“有道理,但你觉得,会是谁在帮他?” 圣僧短暂噤声,然后长出一口大气:“有些事情不要逼我,不能说的,我自然不会说,有资格下这盘棋的人就那么几个,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与智慧。” 田巧云双眼微眯,迷离的眼神说不出的妩媚,圣僧却心如止水,没有丝毫被影响,他站起身,走到屋子的角落,转动了什么东西,然后一条密道被打开,他走了进去,门便又关上了。 田巧云看着圣僧离去,静静的发着呆,约莫盏茶功夫,她又回过头来,看着大门口,那里白光闪动间,一个人影兀然出现,那是一个长脸男子,额头很大,双眉很粗,他手持长杵,衣着寒酸,却拥有无法遮掩的贵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刚才还在这里。” 在他的对面,田巧云收起了妩媚的魅惑神色,她双目翻着白眼,冷哼微嗔:“死鬼,来看人家,也不变的好看点。” 门口的长脸男人得意一笑:“我就是故意的,你打我啊!” 田巧云伸出手,那是请坐的意思,长脸男人缓步走进来,他弯下身子,摸了一下那空荡的椅子,上面还有圣僧坐过的余温。 他站起身来,拄着长杵,坐了下去,缓缓说道:“腰不好,所以还是丑一点保险,不然真刀真枪的上场,我就丢人现眼了。” 田巧云掩嘴微笑:“哟,怎么,家里那只母孔雀把你的腰给骑废了?” 长脸男人低头不语,停顿片刻,然后说道:“师弟他还好吗?” 田巧云缓缓的伸了个懒腰,她微微一笑:“他是个聪明人,不愿意当棋子,所以他才留在这里。” 长脸男人双手揉着太阳穴:“钓鱼吗?” “恩,他不亲自做饵,你又怎么肯下场呢?”田巧云微微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佛教的崛起无人可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长脸男人缓缓摇头:“你知道的,他也好,你也罢,我允许你们下人间,为的不是看佛道两教唱戏!” 田巧云不说话,她在等长脸男人说更多的东西,长脸男人却不再开口,田巧云紧追不舍:“所以?你是为了什么?” 长脸男人似乎在斟酌考虑,又似乎在犹豫到底如何开口,田巧云耐心的等待着,但长脸男人却不明言。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缓缓说道:“三十六重天需要一个正直,善良,包含热情,不畏惧规则的人,他的名字叫盘古。” 田巧云微微摇头:“那孩子就在我们的脚下,我能说的是,他不是他。” 长脸男人在坚持:“他可以是他。” 田巧云微微摇头:“他太弱了,他的魂魄至少需要缓慢休养再两百年,这么短的时间,你都不愿意等吗?” 长脸男人略带痛苦,略带难堪:“这是神战,两百年,神界都要过去六个多月,足够佛教整合完十八重天,再把其余的世界碾压数个来回了!” 田巧云皱眉:“你这是在威胁我?” 长脸男人的沉默足以代表很多东西,他暗自沉吟:“你要知道,现在的局势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很多世界已经在开战,我们封锁消息,但又有几个人是傻子?” 长脸男人痛苦的摇头:“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如果他不站出来,三十六重天将会在战火的洗礼下建立新的秩序,无论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是对整个世界的伤害!” 田巧云嘲讽的笑了:“战争,来就来吧,反正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死再多的蝼蚁,我怕什么,死多少,我造多少!不要恐吓我,用战争恐吓我?你怕是没有吃药吧!” 长脸男人站起身,他背对着田巧云,他抑制着心底的愤怒:“我没有在恐吓,这是这些天来其它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这不是恐吓,它,已经来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2章 痴傻的活着 田巧云知道,他是不会撒谎的,她皱眉,她开始恐慌,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做?” 长脸男人摇着头:“有人在搅局,拖我们下场,我们押了注,所以别无选择。” “是不是从无色界开始的?”田巧云眉头凝成个疙瘩,缓缓问道。 长脸男人点头,补充到:“中立派怕是有别的心思,有人不甘心。” 田巧云失落的闭上眼:“我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我下来找你们,你们拖的太久了,而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长脸男人站起身来,背对着田巧云:“他可以只是个象征,为什么非要等到全盛的他?只要是他,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田巧云冷哼道:“没有自保的能力,他又会沦为谁的傀儡?” “你知道的,盘古之所以是盘古,最重要的,便是他是唯一一个走到那一步的人,如果我们现在唤醒他,失去了对那个境界的感应,那后果,不是谁都可以承担的起的。”田巧云握紧了手,她仿佛在捍卫什么东西,又似乎在煎熬的抉择着,她的面前浮现的,是那个纯真的少年,是那个懂事到宠溺自己的弟弟,那个渴望被爱的少年,他叫王质,而不是别的什么。 长脸男人冷笑道:“他可以的,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第一个人能做到,后来者一样可以做到。”他捏紧了拳头:“不然我凭什么在他离开之后,掌管三十六重天的通道?” 长脸男人散发出了某种气息,田巧云顿时瞳孔竖立,她吃惊的看着长脸男人:“你也到了那个境界?” 回应她的是一个不过如此的笑容,于是一切都明朗了。 “难怪你要我觉醒他,原来你是怕有人取代你的位置?”田巧云皱眉:“他那么信任你,把造化玉蝶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长脸男人摇摇头:“有些话,为什么你不愿意等我当面跟他讲清楚?”他转过身来,紧紧盯着田巧云:“你害怕我见到他?” 田巧云不以为然的笑笑:“如果你真的愿意见他,我拦得住你吗?”她微微皱眉:“你在这里跟我扯皮,却不下去看一眼你想见的人,足以说明了很多东西。” 长脸男人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气:“路就在那里,我们都以为自己走在路上,却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否正确,我们有了一个目标作为参考,于是那个目标便限制了我们的行动方向,事实上我们能做的或许有更多,却自缚于规则的约束。” 他缓缓摇头:“看不透这一点的人,只能做棋子。” 田巧云扬眉:“怪不得盘古当初会选择你做三十六重天的看门人,或许他大概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 长脸男人露出向往的笑容:“好吧,我被你打动了,可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想要我见到他?你自认为有什么手段能战胜手持造化玉蝶的我?” 说着,他又扶着椅子,坐了下来:“不过,见他之前,我们需要商量好一些事情。”长脸男人微微一笑,“你准备好了吗?” 田巧云无可奈何的敲了敲桌子,她打着哈欠:“好啊,说说看,我们谈些什么。” 长脸男人抚摸着自己的光头:“战争已经开始,表面是佛道二教的争斗,但你我都明白,这只是有心人在浑水摸鱼,但作为直接的受益人和受难者,我们必须控制这场战争的走向。” 他双手合十然后手指交叉,问道:“所以,你能承受的极限大概在哪里呢?” 田巧云微微皱眉:“这件事为什么找我谈?” 长脸男人嘿嘿一笑:“那位现在不管事,而元始和通天两个已经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来找谁呢?” 田巧云又打了一个哈欠:“一见到你就犯困,还偏偏问这么伤脑筋的问题。”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三清天,四梵天,你能渗透进来算你的本事,中立阵营你随意,只要你不怕把他们推向我们,你想什么搞就怎么搞。” 田巧云微微一笑:“其实天下大局早在第一次平衡之后就稳定在那里了,你再想有所作为,除非能打得开三清四梵这两座铁桶。” 长脸男人暗自摇头,他目光复杂,表情凝重:“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悲伤的消息,无色界四天正式宣布支持佛教,而欲界六天的神袛,他们有三位在我手里,剩下的三位,想必会顺应潮流吧!” 田巧云良久的沉默,她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所以,现在有二十八重天在佛教手里?” 长脸男人轻轻点头:“准确的说是二十二个世界,战争现在在欲界进行着,那里有道教的人马,也有佛教的人马,至于本土的人则被当做双方共同的敌人。” 田巧云有些目光呆滞,她思考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缓缓说:“那我提前说一句恭喜?你似乎已经吃定我们了,那还要和我谈什么?” 长脸男人憨厚的笑了:“我就想看看你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田巧云翻着白眼:“要死啦,死相,成佛做祖了还老不正经。” 却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门外门外传来:“嘿嘿嘿,姐姐,姐,姐姐。” 齐大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奔田巧云,就要把她抱住,他浑身是土,嘴里还流着哈喇子,呆傻的样子令人无奈,门槛把他绊了一跤,他爬起来,抬头却看见了一个长脸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大鸡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齐大磐的双眼都看直了。 男人叫他站好,他便乖乖站好,男人叫他转身,他便乖乖转身,男人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同时也把鸡腿扔了出去,齐大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鸡腿,连忙接住,人狠狠地摔在地上,而他却毫不在意。 他满脸享受的啃着鸡腿,仿佛收获了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长脸男人回过头,缓缓的叹了口气:“现在,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让盘古醒过来了。” 田巧云坐在那里,双眼已经满是泪痕:“是啊,等他离开这具身体,那留下的便是像齐大磐这样的傻子,你知道那个少年吗?聪明的不像话,赵勾最优秀的碟子。就这样毁了,多可惜?” 长脸男人颂了一声佛号,缓缓开口:“但一个人的不幸与千万人的不幸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更何况,他还能活着,而那些人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田巧云也微微呢喃:“他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但这样痴傻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3章 自私的动物 长脸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摸着自己的大光头,问道:“你就这么认输了?” 田巧云却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她沉默着,然后突然站起身,她走到长脸男人面前,却只到他的胸口,她抬起头,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我做事很疯,不讲利益,不讲代价,只凭喜好。” 她走出门去,站在门槛上:“再有,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下来时就没有发现元始和通天已经回去了吗?” 她面带嘲笑:“难不成你以为是我让他们回去的?” 话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去了,长脸男人没有拦她,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慢慢皱眉,思索着田巧云话里的意思,他轻声呢喃:“那位不管事,也不是女娲?那又是谁能指挥的了元始和通天?我错了么?” 黑暗潮湿的地下,轻若无闻的脚步声,但作为赵勾最优秀的碟子,依旧在光影的变化中发现了来者。 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光影的高度发生了变化,王质知道,来者与上次不是同一个人。 他没有说话,等待着来者自报家门,但来者却很沉的住气,他看着王质,却不说话,王质躺在地上,背靠着墙,百无聊赖的盯着光影,似乎在走神,又似乎很入神。 空气就这么沉默着,来者似乎等不及了,他低声开口:“这里有危险,愿意跟我走吗?” 王质听出了他的声音,是圣僧。 他沉默着,皱起眉头,缓缓说道:“你真的想带我走,又怎么会问我,我有反抗的权利吗?” 圣僧皱眉:“你在怪我把你送去信安郡?” 王质微微一笑:“不怪你,只是抱怨一下,毕竟你总是丢三落四的,就算把我带走,又不知道会再丢在哪里。” 圣僧闭上眼睛:“我只是为了保护你。” 王质嘲笑:“保护我?确定不是因为我的存在不符合你的利益?” 圣僧语塞:“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了,但这次,你有选择的权利,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王质低声回答:“上辈子我做碟子的时候,如果不想杀一个人,就会把匕首给他,上面淬了毒,见血封喉。” 他略带遗憾:“我也经常对他们说,‘生或死,你有选择的权利’,然而他们总是会把匕首丢在地上,哭嚎着求我放过他们。” “于是他们便错过了活命的机会。我总是叹息着说道‘唉,本来你可以活着的,可你偏偏为什么不听话呢?’,但事实上,猫戏老鼠的把戏,真的有意思吗?” 圣僧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我还是怀念那个,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正源法师。” 王质微微一笑:“是啊,就像一个玩具,任你摆布,你享受的不是正源法师,是你的支配欲。” 空气也变得凝重,只有圣僧略带沉重的呼吸声在继续,王质感受到了沉默的不寻常,他主动挑起了话题:“佛教的事情你为何撒手不管?” 圣僧笑了,他缓缓开口:“你说的对,我享受的是我自己的支配欲,所以你也罢,佛教也罢,当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声音,我便不愿加以干涉,但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少,却又没有学会谦虚与谨慎,无所畏惧便输的一塌糊涂,我可以不管佛教,因为我相信他有纠错的能力,我不能不管你,因为你的生命只有一条,没有再来的机会。” 王质站起身来他站到那道无形的墙边双手触摸着:“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就像这面墙,我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我被撞的很痛,现在我知道了,所以小心翼翼。” 他轻轻敲着墙体,缓缓说道:“我猜测过我的身份,值得接引道人和女娲娘娘来布局,为的或许只是为了赢得我的一份信任或者尊重,你们都想让我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可我呢?我不是盘古,我是王质,在你们看来,我是他,但我真的是他吗?” 他停顿下来,圣僧开口:“你是他,也不是他。” 王质冷哼:“齐大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我变成他,留下的人又是谁?我又是谁?我能在哪?” 王质的声音冷漠,却带着无尽的痛苦,他摇摇头:“这些事,我不傻,所以我不跟你走,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里,至于你们的神,你们选择的那个人,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圣僧叹了口气:“人终究是种自私的动物。” 他转过身,就此离开。 王质站在墙的面前,肚子又传来咕咕声,他又饿了,他终于再次想起来,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呢。 然而,这次没能让他等太久,圣僧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又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缓缓传进王质的耳朵。 这个声音很沉稳,所以是一个很重的人,步子很大,所以是个个子很高的人,走路的频率略微有些缓慢,这是一个中年男人。 王质确信这是一个没有见过的人,模糊的人影终于到了墙的另一边,确实很高,王质只到他的肚子。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人影,尽管很黑,但王质笃定自己看到了他的眼睛。 来者缓缓开口:“你好,小朋友。” 这是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怀念,带着戏虐,带着故事。 王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鬼使神差,他缓缓问道:“能给我一些吃的吗?” 来者有些发愣,他忽然笑了,缓缓说道:“你运气不错,下来的时候抓了只烧鸡,给齐大磐吃了个鸡腿,剩下的都给你吧。” 一双手伸进光幕,捧着一只荷叶,上面是一只烧鸡,不是很热,刚好不烫嘴,他接过烧鸡,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他蹲在地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中年人也蹲了下来,他看着王质,慢悠悠的说:“你吃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王质没有说话,最近他总是在听故事,田巧云给他讲,王品道给他讲,圣僧也曾给他讲,现在又有中年人给他讲。 王质默默想到:讲就讲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4章 最幸福的人 那个时候天地未开,可混沌之中已经有了不少生灵,他们并非诞生于混沌,而是打破了自己世界的桎梏才来到混沌,他们是各自世界的最强生灵。 他们来到了混沌之中,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奔雷一般的呼吸声,他们都以为,这声音是混沌中的规则所化,并无做它想。 来自三十五个世界的强者们,见面即是杀戮,他们相信在混沌之中,没有朋友,每一个混沌生物,都是敌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远到后来者的天生敌对,渐渐的,人们知道了其它世界的存在,也知道了自己以为的混沌生物是其它世界的人。 新的世界意味着很多东西,资源,利益,土地,人口,于是他们之间开始了混战。 战争一直在继续着,直到有一天,混沌深处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声音,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巨斧打破了混沌的繁喧,也惊醒了真正的混沌生物,他站起身来,人们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他的身上站着,他呼吸着,人们才知道那混沌中的雷声真的是呼吸声。 他成为了诸神的信仰,诸神之神。 他的名字,叫盘古。 人们因为他的出现而悄悄的停止了战争,因为盘古讨厌战争的聒噪。 众人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富有心计的小丑们,决定利用正直的盘古。 他们成功了,盘古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他拿着混沌中的巨斧,劈开了混沌,他双手向上托起,于是玄气向上,他双脚紧踏大地,于是浊气向下,世界变得清明,第三十六个世界就此诞生,但盘古也在这个过程中力竭了。 他的魂魄被一个叫做共工的人偷袭,残魂分为数股,逃之鸿冥。 人们追逐着残魂,也有忠诚于盘古的人去对抗共工,最终将共工逼死在不周山之上。 神界的第二次混乱开始了,没有了盘古,人们纷纷举起为盘古复仇的大义之旗,各怀鬼胎,再次开战。 而共工所代表的派系则成为了第一个被讨伐的对象,然后是胜利者的内讧,最后的战争赢家有两个,或者说只有一个,他们就是佛道二教。 他们一起打下了二十五个世界,然后分道扬镳,道教占据了七个大世界,佛教占据了十八个小世界,各自不分伯仲。 他们能够争取的力量便是中间派,中间派手握十个世界,大小参差,与勉强能与佛道二教抗衡。 这样的局面持续着不短的时间,人们长时间的战争,需要修养生息,或许就此迎来和平也是有希望的。 直到有一个中立世界的神突然消失,其余的神感受到了恐慌,因为不久之后人们便在混沌之外找到了他的尸体。 显然有人不想真正和平下去,战争便再次开始。 两次战争之间,有一段不短的和平,这段和平的时间里,很多人尝试过整合神界,用和平的方式。 所以女娲尝试造人,所以接引与我许下宏愿,所以元始把你放到了神界孕养。 然而一切终究不会就此停下,就在我来这里的时候,新一轮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焦灼的状态,中立派沦为佛道二教新一轮的战场,一切都很突然,也很迅速,我们在恐惧,因为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都很可能在被人利用。 然而这只黑手是谁,在哪里,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无从知晓。 所以,我们需要你。 王质刚好吃完了那只烧鸡,故事也刚好戛然而止。 王质看不清那个中年人的长相,他满意的拍了拍肚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给我讲故事的人很多,你讲的是最大的一个,很好听,所以我友情提示你,你可能要被你的女娲娘娘和接引道人联手抓住了,祝你好运吧。” 中年人寻声而转头,在他背后的天上,原来的石阶已经消失不见,一片巨大的光幕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光幕上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人首蛇身,有一道金色的身影,闭目低颌。 中年人又回过头来,他的手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光幕,他摸了摸王质的脑袋,缓缓说:“我有无数种方法能够离开这里,但他们明显在逼我用你当人质。” 中年人轻轻摇头:“亏你还一直把他们当朋友,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王质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烧鸡,遗憾道:“你见过哪个朋友会把我关在地牢里,还连顿饭都不给的吗?” 中年人摇摇头:“不,这不是地牢,这是一座大阵,而你站的地方是阵里唯一安全的,这座墙是在保护你,而食物,他们都不用吃饭,他们相信你也不用吃饭。” 王质同情的看着中年人:“这个时候,你还要为你的敌人辩护吗?” 中年人爽朗的笑了:“他们不是我的敌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而我不喜欢朋友被污蔑。” 王质笑了:“做你的朋友真是一种享受啊!” 中年人也笑了:“哈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两个家伙现在让我生气了,所以,你瞧好了,我要臭扁这两个小混蛋。” 浩荡的人马在向北而行,走在队伍最后方的,是司马延。 他们已经到了南阳境内,再有一天就能回到洛阳了。 周延昭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大惊喜,黑水岩的碟子让他重新看到了天下的局势。 然而一切不容乐观,这个冬天的北方罕见的多雪,一路向北,司马延见到了越来越多因大雪而冻死的人们。 缺少粮食,缺少衣物,不知有多少人会熬不过这个冬天。 黑水岩已经动了起来,他们把周家的家底都搬了出来,接济受灾的难民,然而却捱的过一时,捱不过三个月。 另一边,在司马延率大军度过长江之后,南方的司马庭终于有了动作,大批粮食衣物在唯一没有被冰封的大运河上源源不断的向北输送,与之一起北上的,还有佛教的教众。 新建的梁国用行动给北方一个暖冬的同时,也把文化入侵,梁国才是王道的理念引入北方。 道教终于坐不住了,于是短短一周之内,各路神仙都各显其能。 司马延到达洛阳的那天,看着重新泛起活力的洛阳,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明白这表面繁荣的背后,是多少个家族咬着牙在用全部身家支撑,他遥望建安,就这一点,他承认,自己不如司马庭多矣。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周叔叔,也正是他这样的人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才有了五万青城军的北上,才有了道教背后的家族不得已也开仓济世。 连年的战争,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一次,无论南方北方,终于是做到了真正的和衷共济,司马延哭湿了衣衫,也只能感受到满腔热情的无处宣泄,这个冬天,他是司马家最幸福的皇帝。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5章 我不入地狱 北邙是洛阳龙脉的根基所在,所谓龙脉,盘古之血肉之精也。 女娲布置这里不知花了多长时间,这里用的是九龙拱卫中央的路子,阵法无名,显然是女娲独创的。 在准提道人展露那个境界修为之后依然敢祭出来,女娲显然对这座大阵满怀信心。 准提道人看着空中一金一红的二人,缓缓转过头,他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向前跨了一步。 然后他停了下来,拍手称赞:“用盘古血气为煞,用天地规则为罡,你这一手玩的漂亮。” 田巧云轻吟:“没有人可以抵达盘古的高度,我们本身的生命层次比起被混沌孕育的盘古要低上一个等级,哪怕抵达了那个境界,也没有办法像盘古一样强大,更何况,这片混沌只能铭刻一个人的天鉴,盘古的天鉴虽然模糊不可见,但依旧还在,既然还在,你便不可能达到那个境界。” 她双手向上,有两条龙流动着,呼啸着向着准提道人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做戏珠装。 准提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女娲做完一切,然后默默的看着女娲,目光复杂。 田巧云轻声的说:“你的确触碰到了那个境界的边缘,但你绝对不是第一个走到这一步的人。” 准提有些颓然的笑了,他不可置否,但却依旧没有动作。 两条龙呼啸着围着准提打转,似乎在寻找机会,等待准提道人的防守出现漏洞,可事实上,田巧云却惊讶的发现,两条龙离准提道人那么近,却又似乎永远走不到准提道人的身前。 她没有放弃尝试,继续说道:“在我的猜测里,神界诸人里,不包括你,也至少有三个人曾达到过这个境界。” 她双目紧紧盯着双龙的走向,却发现两条龙已经穿越了至少万里的空间,却只靠近了准提道人不过一寸。 她略微有些泄气,不由得称赞了一声:“你对于空间的理解确实不是我们可以企及的。” 沉默不语的圣僧也终于开口了:“师兄,你要明白一件事,不要为了某些人而牺牲自己,当初许下宏愿的是你和我,不是别的什么人。” 准提道人又向前走了一步,他双目灼灼的盯着圣僧:“你知道的,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我们曾经心有迷茫,我们都曾活过几万世,甚至现在还有分身在不同的世界轮回。”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可你找到答案了吗?除了司空见惯的生离死别,大同小异的人生经历,我们最大的收获,便是多了一世父母。” 他停下脚步,因为又有两条龙出现在包围圈里,这次是上下环绕:“我们所谓的佛法,可以安慰他们,因为他们只活一世,可谁又能安慰我们?我们一次次的面对生死,从恐惧到坦然,再到麻木,再到枯燥,谁又剥夺了我们生而为人的乐趣?” 田巧云适当的插话:“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她似乎在回忆过去,又似乎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我们强大到可以打破自己世界桎梏的时候,我们来到了混沌,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怀着敬畏,后来对混沌愈发熟悉,我们便服从于混沌的规则,因为我们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无法像打破自己世界那样打破混沌。” 毕竟这里太大了,强者林立,自己曾经再优秀,也只能泯然众人。 所以当盘古出现之后,我们会自然而然的服从强者。 因为他生于混沌,因为他天生便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 强者最容易引发弱者的嫉妒,尤其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的善良正直的强者。 他的力量便会成为有心人手里的工具。 所以有人希望他能代替我们打破混沌,看一眼混沌之外的世界。 他也没有让人失望,他做到了,众人却发现,混沌之外,依然是混沌。 于是人们开始失望,于是有人开始嫉妒盘古,他们在盘古最虚弱的时候,培养出了一个以命相搏的疯子,他成功的杀死了盘古。 你记得当时的场景,所有人都是懵的,他们以为的强大居然死的这么轻易,原来盘古不是不可以战胜的,那么混沌也一样,我们可以杀死盘古,便能够劈开混沌。 所以神界就此混乱起来,我们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超越盘古而各自努力,却因为成果的不理想而颓然。 尤其是你,你已经走到了距离盘古最近的地方,却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所以你开始自我怀疑,现在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每天存在的意义,这样子你很危险,危险到你会疯掉,甚至会废掉自己。 田巧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而准提道人已经在这段过程中,走到了大阵的中央。 他身上的龙已经增加到六条,最早的两条龙已经远行十万八千里,却依旧没贴近准提道人的身体,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准提再次停了下来,他缓缓开口:“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来到混沌,遇到盘古之后的挫败感,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我一直想要变得更强,于是一次次的轮回,体悟生死,体悟世间大道。” 他回头看看王质,轻轻一笑:“然而我也因此更加嫉妒,我拼死拿命换来的东西,别人一出生就拥有,凭什么?为什么?” 他自嘲的笑了:“我身为佛徒,身为佛祖,我却自己犯戒,难得真正的大自在,我时常苦恼,到底为什么?” 圣僧轻声到:“所以你就此入魔?” 准提道人听到,不禁发愣,他笑了:“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他冷声道:“凡人信我,我说什么是佛,什么便是佛,凡人不信我,我说什么是佛,什么便是魔。” 他吞咽着口水:“我就是我,哪管他是佛是魔,师弟,你执着于此,怕是此生都难以到达我这一步。” 圣僧皱眉,他缓缓开口:“记得我们当初来到混沌的时候,满怀欣喜,满怀理想,能够将佛法传播向更多的土壤,我们自得其乐,安于别人的不解与冷漠。” 他心情低落的回忆着:“那个时候的你多么开心啊,每天拿着你的杵,笃笃笃的在山路,在林间穿行,和树木讲道,与妖精礼佛,那个时候的你,眼睛里是带着光的。” 准提安静的听着,他似乎也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谁说不是呢?可我们终究要站出来的,当战争来临,当一个又一个世界被杀戮覆盖,那些曾经向善的生灵不得已拿起屠刀。我们有义务保护他们,所以我就此成魔,又有何患?” 准提哈哈大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身上金光大盛,六条龙轰的一声炸开,他立在场间,丈六金身佛陀。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6章 翻开新一页 龙影消散,大阵似乎就此被破? 女娲与圣僧都吐出大口鲜血,然而场间的准提却丝毫未伤。 圣僧看向准提,目光不解,准提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辉,神圣,肃穆,庄严。 他开口,虚空中有大鹏展翅,有群鸟环绕,他伸手,大地有金莲绽开,有孔雀开屏。 圣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准提道人双手合十,缓缓到:“我无法重开混沌,但我有自己的佛国。” 他低头看向圣僧,缓缓道:“师弟,丈六金身还可以这样用,是不是有些意外?” 圣僧皱眉,他挣扎着起身:“恭喜师兄了,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 准提双眼有些落寞:“你知道的,这条路不通,但我别无选择,不拼这一次,我可能永远原地踏步。” 圣僧笑了,他盘坐在地,双手合十:“成佛之路有千万条,但成佛不是终点,殊途同归之后,终究又是一个新的循环,想要打破这个循环,便得打破佛法的壁垒,我们都知道,但我们都不敢逾越,师兄你是个勇敢者,输在你手里,不冤。” 准提道人轻轻摇头,他嘲弄的看了一眼圣僧:“你终究还是不死心啊。” 圣僧微微一笑:“如你一般,我们都是痴人,如果不去试一试,我们又怎么甘心?” 准提变得严肃和慎重:“那便来吧。” 在他们二人交谈的时分里,田巧云已经悄然拭去嘴角的鲜血,重新开始下一轮的进攻,依旧是这无名阵法,却换了一种打开方式。 田巧云已经消失不见,大阵里却充满了她的气息。 准提道人微微一笑:“当初补天的时候,女娲把混沌中那块五彩石拿来稳固玄浊二气的平衡,一直在想她有没有藏私货,现在看来还真有。” 圣僧微微一笑:“五彩石余料的传说已经流传很久,打过主意的人很多,能留到现在,不容易。” 准提道人开始变得凝重:“带有混沌气息的东西,或许能帮我真正打开那个层次的大门,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 圣僧微微一笑:“你有些太乐观了吧,这点混沌之气够做什么。” 准提道人轻声叹息:“一旦沾上混沌,就没有简单一说,能够用混沌手段攻进行攻击,女娲果然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那个人。” 圣僧微微一笑:“或许吧,毕竟她确实那么完美。” 准提目光幽幽的看向圣僧:“你也变了很多啊,原来的你把这些看的很重。” 圣僧笑容依旧,他似乎有了一种透彻的领悟:“你们都在进步,我怎么能一点都不变呢?”他变得严肃:“来吧,这一波的攻击,你得小心了。” 语音刚落,金色的佛国里忽然天降五彩祥云,雷光乍现,数米粗的雷霆直逼佛国上下,准提道人露出最后的凝重,便被雷光淹没,他似乎留下了一句轻不可闻的一句话,圣僧瞪大了眼睛,却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他缓缓闭目,待他再次睁开眼,一切已经重归宁静。 田巧云昏迷在大阵里,而准提道人也已经消失不见,圣僧看向远处目睹这一切的王质,他有些犹豫,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背起田巧云,三两步,便消失在王质的视野,于是一切重归黑暗。 王质微微喘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呆呆地看着一墙之隔的他们离去,心里空荡荡的,他有些陌生,那些熟悉的皮囊下,是一个个陌生的人啊,他嘴里说不出的苦,他忽然感觉有些冷,不是身体的冷,却钻心刺骨,令他面色苍白,什么都不想做。 南方的春天往往来的更早一些,尤其是今年。 似乎上苍都在怜悯饱受战争的人们,时间是二月份,花香已经巍然而来。 比起往常的年景,已经早了有大约十天。 刚刚过去的这个年节,南北二庭进行了第一次的正式接触。 双方决定不再兴兵,用和平的前提,用南北融合繁荣为基础,共同建立一个新的政治体制。 在这个政治体制里,皇帝的权利被得到约束,两位皇帝一南一北,只管理民生以及外交,而他们将更多的权利释放出来,给予了南北新旧二朝里的大小势力代表们。 他们将组成一个议政厅,在这个议政厅里,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身份,按照票数决定国家的政治问题,官员选免以及政策法律修订。 他们大都由南北庭的官员们担任,具体的考核以及选拔办法在不断的调整与更新中,目的便是尽可能的照顾到各个社会层次,听到来自全社会的声音。 军事权利南北朝廷全部放弃,他们建立了一所联合军事学校。 校长由南北朝的皇帝共同担任,但实际负责的人选提名却由议政厅的官员们提名。 国家的经济,军事,民生,法律,吏选都被专人进行操作,他们连同外交组成了新的六部,尤其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新的六部,南北二朝只成立了一个,它不在洛阳,也不在建安,而在军事学校的所在地,汉阳。 地址一出,所有人都意外,但又感觉在情理之中。 所有人都不知道两位皇帝在发什么疯,在大家的剧本里,南北二朝在短暂的和平,休养生息之后便会迎来下一轮的一统之战。 但双方似乎都没有这样的想法,腊月里,司马延回到洛阳,整合了洛阳王庭的文官武将,各类人才工匠,一个半月后,运河刚刚解冻,他们便被第一时间送出洛阳,直下建安,在那里汇合了司马庭的六部吏员,双方没有歇息,继续向西,在正月二十,汉阳这座传承了数千年的古城,便正式成为了新的政治与军事中心。 一个政权最重要的,最核心的便是工匠官员以及各类人才,但现在两个皇帝却把这些看家底的东西都拿出来,送到了一座双方势力都还算干净的新城池,这是前所未有的诚意,也是双方止戈的真正决心,因为没有了这些人才,双方甚至没有能力发起一场新的战争。 大家都不明白,两位皇帝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祖宗的江山,就这么说要就不要了吗? 不知有多少人因此热泪盈眶,当双方官员在汉阳进行了第一次的见面,当新的六部宣布成立,军事学校也第一次挂牌城里,所有人都相信,大晋也好,大梁也罢,这个国家将被翻开新的一页。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7章 延庭第一年 普通人的激动与狐疑的背后,是当事者一点一点克服的难以言说的阻力。 一年半之前,司马延第一次被道藏找到,他们支持他,重新当皇帝。 于是在安心准备一个月之后,南北揭竿而起,这是偶然也是必然,司马仁虽然登基已经四年,但司马昭的底子还在,北方本身就有反水的可能,有四大家族的钳制,大晋皇族对于军队的统治力并不强大,如果不是有司马昭这位皇族武神,大晋的军队可以说在五十年前就沦为了四大家族的私军。 司马仁登基之后,并没有来的及第一时间消化司马昭留下来的遗产,他的登基多少有些疑点,两朝元老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国家的变革势在必行,一切在那时就埋下了种子。 于是司马仁做了四年皇帝,却除了积蓄民力之后别无一事。 他早有远见,将来会是一个乱世,他所能做的,就是给这个必将到来的乱世积蓄足够的力量。 司马庭继承了他的皇位,战争来的太快了些,他们时刻等待,却依旧觉得这一天来的仓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司马庭要光复大梁,司马延要摆脱道教的钳制。 其实他们两个要做的都是一件事,不论谁胜谁负,他们的共同目的,都是给当下的大晋的人们找一个更好的出路。 没有宗教与世家的腐蚀,没有皇权的欺压,没有豪阀的千乘万骑,这是理想,无关利益的理想。 巢湖上的那次见面让双方达成了共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只要约定过,大家就默契的行动起来。 司马延经常在想,黑水岩的出现,究竟和赵勾有没有关系,但他不知道,周延昭不说,他便不再去问。 他最近过的有些安逸,六部以及议政厅的设置是南北皇帝讨论的结果。 他们本人虽然没有相互联系,但司马延全权托付了周延昭,司马庭全权委托了赵乾凉。 两个人作为大晋情报分析的最大巨头,很清楚这个时代的需求。 他们以一百多年前那个段疯子的理论为基调,第一次提出了革命的感念。 他们要自己动起来,对这个时代进行一次大手术。 每个人都很激动,赵勾特地派出一名影子以及一部分碟子全权负责新的政治草案。 数千年前,大汉大楚时期的模式被借鉴,结合近代那位大儒的政治蓝图,在诡异的和平氛围下,一个新的政治产物便诞生了。 君主开始走下神坛,权利被冠上笼头,这只是第一步,逐渐的,皇帝手里的权利会再度收缩,直到完全还之于众。 皇帝成为新的豪阀,地产商或者其他笼罩在社会背后的大手,但不再进入百姓的生活,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但目前而言,双方都倾向于接受这个结果。 于是另一个问题被摆在了台面上,皇族会就此就范? 大家重新将目光投向司马延与司马庭,却又不禁语塞,换作别人或许不会,但换作这两位,还真有这个可能。 先说司马延,他的父亲司马昭,在五年前便在皇权交替的政治斗争牺牲,于是在所有人都去捧着司马仁的时候,司马延便成为了孤家寡人,除了父亲的嫡系,留在他身边的司马家的人,寥寥无几,他不为司马家的利益考虑,情理之中。 再说司马庭,不,他现在叫赵庭了。 从司马仁开始,司马皇室便宣告终结,司马仁并非开隆皇帝所生的秘密也在赵庭改姓之后被大家坐实,司马家族就此成为笑话,因为他们亲手选出来的皇帝竟然是个外人。 皇室的声誉破产导致了神秘感的极速下降,再拿出司马皇室的身份只会被人笑话。 而赵庭新建的大梁,没有了皇室宗亲所累,摇身一变成一个新人,接受新的思潮也不无可能,关键的决策点,便在于当权者的想法。 于是看热闹是人变得哑口无言,新的政府就这么诡异的成立了。 连年的战争带给这个国家的,是人口的迅速衰减以及土地的大量荒废。 新政府成立的元年,关于土地的政策简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土地全部收回国家,人均可认领,每人限购百亩,终身责任制,子承父地。 土地认购未满十年,不可变更交易,前两年土地免税,开荒者土地终身免税,到第二代恢复正常。 这是土地条款里最醒目的两条,所有的大地主都心生不满,然而随处可在的赵勾碟子以及新到任的陌生官员限制了大地主们的想法,于是所有人都慌了,派了家里人日夜守在官府门口认领土地,担心自己的土地沦为别人的财产。 终究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无伤大雅,所有人都等着当季粮食的采收,这一季采完,土地正式归自己使用。 大地主们的利益收到了冲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口众多的家族便拥有了优势,家里成年男女都前往认地,有不少家族甚至获得了比原来更多的土地,于是喜上眉梢,纷纷噤声。 连年的战争消耗掉了大量的人口,哪怕是你争我抢的认领,土地的实际数目也远远大于需求,制度的诞生总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无疑新庭的政策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于是站稳脚跟,至于之后的事情,当新庭确立了地位,再一点一点往回调整,也无伤大雅。 大晋的教育政策依旧在延续,新庭尤为重视教育,尤其是当六部分化,新的思想带来的新的教育思路,专向培养与全面教育被提上日程,大人们在为了新的国家而充满热情的劳作着,孩子们便也忙碌起来,投身教育的营养中,贪婪汲取。 孩子代表了未来,土地代表了现在,当未来可期,当现在踏实,于是新的政治体制承受住了它诞生以来的第一次考验,所有人都兴奋着,于是在新朝元年,大晋的土地上迸发出了不一样的生命活力。 新的国家被称作梁国,算是圆了赵勾一系人的历史使命,新的国家元年,便拥有了新的年号,南北皇帝共同协商了结果,最终决定名字里各取一字,延庭元年,不伦不类却无伤大雅,反而给了新的国家一种黑色幽默,众人便就此接受了。 于是从开隆五十多年开始的兴兵,到延庭元年,整整十年之后,第十一个年头的春年,这片天地再次迎来真正的和平,但愿能就此长久下去吧,每个人都抬起头,看一眼蔚蓝的天,然后低下头去,满怀希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8章 我们在路上 王质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切就像梦一样。 他记得自己去了北邙,然后见到了田巧云,他们说了什么,然后田巧云也好,圣僧也罢,他们都挥手向自己告别。 自己似乎是有些困,又有些累,也许是伤心吧,睡了一觉,再醒来,北邙已经没有了熟人。 还有一个人在北邙,那就是齐大磐,有一个老道似乎看上了齐大磐,两个人整天疯疯癫癫的跑来跑去,成为了北邙山上的特色。 北邙的香客已经见不到了,据说是腊月里封了山,因为这里的人要走了,道藏在政治斗争中彻底失势,他们却没有打算斗争到底,这似乎是田巧云的意思? 王质不是很清楚,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已经十六岁,葱茏的年华,两世为人的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隐约记得田青禾在北邙,再去找,却被告知离开,他去了哪里?王质好奇,但不愿去想,四十岁,知天命的年纪,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未来,那么就一切随风吧。 走出北邙的时候,王质决定和过去彻底告别,田巧云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她没说去哪里,圣僧也没有,但王质知道,那将是很远的地方,远到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传说。 王质想到他们,便无可奈何的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真的是盘古吗? 他自嘲的笑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田巧云他们没有带走自己,于是一切都有了答案,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生活都要继续,至少现在为止,自己叫王质。 他如释重负般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已经是二月份,新朝新气象,一路向南,春苗已经泛青,水波翻涌,不时有水花溅起,王质知道,那是鱼儿在翻身。 田埂间劳作的人也充满了热情,这一次是他们真正拿到了自己的土地,一个人一百亩,五十亩种桑树,十亩种稻米,还有黍米麻稷,春种夏治,秋收冬藏,足够一个成年人忙碌上整个年头。 这可就苦了大地主们,大家都有了地,没有人再来给他们种地了,慌慌张张认领下的地便只能自己劳作,叫苦叫累也得认,土地若敢荒废,等待他的便是重刑。 王质一路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而行,他已经走了有三天,他还想继续走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或许回信安郡,过个樵夫应该过的日子? 他微微一笑,是了,阿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自己不回去,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但他又略有不甘,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在鼓噪着他,叫他一想到回信安郡就垂头丧气。 王质很迷茫,于是他走的很慢,三天了,都还没有走出两百里。 这天,他到了一个小镇,拿沿路拾来的干柴换来了两个馒头,一壶土酒。 一个人坐在路边慢慢的吃着。 国家刚刚结束战争,贫瘠充斥着大地,土酒里掺水是常事,略微有点酒味,暖暖身子,王质也便知足了。 却在他蹲在路边时,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幕,一群孩子在欺负一个青年人。 青年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黑不溜秋,蜷缩在角落,任凭欺凌。 王质本不想去管,但他忽然想起了田青禾,当年没有田青禾的搭救,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阳。 他收好没吃完的馒头,喝了口土酒润了润喉咙,捡起一个土块,朝着土墙上扔了过去,他面相凶恶,杀气微微外露,于是孩子们作鸟兽散。 王质走到那青年身边,轻轻踢了一脚青年,青年一阵哆嗦,蜷缩的更紧了些。 王质忽然感觉到面熟,他忽然有种预感,福临心至,他撩了青年的头发,仔细一看,这青年赫然是张秉! 王质不知为何的笑了,他看着张秉,似乎是在感慨历史的巧合,又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但,见到了,就得搭把手吧! 王质拿出来怀中的馒头,放到了张秉的鼻尖。 张秉不再颤抖,他略带畏惧的看了一眼王质,然后一把夺过馒头,转过身去,狼吞虎咽间已经做好了被王质再打一顿的准备。 王质缓缓摇头:“唉,都是傻子,这厮明显就比齐大磐聪明些。” 他嘴角难掩笑容,看着张秉,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朋友。 于是,当他离开小镇的时候,身后又多了一个跟班,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是了,总得把张秉送回龙虎山吧! 时间是启元五年的冬天,北邙被皑皑覆盖,宛若银色国度,田青禾与一名老道一起扫着雪,他要扫一条下山的路,大雪封路,但他却不想等了。 昨天他见过了田巧云,那大概是诀别的意思,道教正式淡出权利的中心,于是她要功成身退,她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自己的女儿便就此要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不过现在看来,田青禾并没有伤心的样子,他似乎彻底看开了,双眼泛着光芒,整个人都精神了些。 他无法忘记昨天和田巧云说的话,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所以他不能等待。 田巧云说:“我最对不起的便是我的娘亲,你要待我好好爱她。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偷男人,我是天胎,借她腹而生。” 田青禾笑着笑着却开始哽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当初的事情却还是在心头,像道疤一样,我对不起她,我误会她了。” 田巧云微微道:“你们是相互相爱的,你甚至为了她和我,后来没再要一个孩子,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能给你们尽孝了。” 田青禾哽咽依旧:“他们都说你是女娲,是神,可我知道,你就是田巧云,你就是我的女儿。” 田巧云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她缓缓抬头:“爹,娘还在等着你,你们可以给我生个弟弟吗?” 田青禾鼻头一酸,老泪纵横,他伸手去抱田巧云,却扑了个空,于是他蹲在原地,天色灰暗,哀莫大焉。 田青禾整整在北邙的院子里坐了一夜,大道经小成的修为,冬日的寒冷倒也伤不到他。 第二天一早,当有老道开始扫地的时候,田青禾也跟在了后面。 大雪封山,前路难行,但田青禾不愿在等了,他要去那个最开始的地方,寻找那个被他耽误了二十年韶华的女子,他们都不再年轻,余生还长却也很快,他要和她,重新开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9章 北大营选兵 胡天八月飞雪是常见的事情,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风经常是不分昼夜的刮着,士兵们最喜欢这样的日子,不算太冷,但令人讨厌的黑压压的蚊子却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草原上的野兔也好,田鼠也罢,都个顶个的肥。 军营里那些猎狗已经都开始长膘了,士兵们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如果不用打仗,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这一年是开隆十三年,北方的战事还算安稳,除了那些必不可少的小摩擦,基本没有什么大动作。 一队军士带来了一批新兵,因为没有战争的缘故,新兵的数量不多,西北王家今年要收复陇西,又拿去了其中的大部分,所以其它的地方大都是聊胜于无的补给,大家都心中不满,却又无话可说。 王家这一代有两把刷子,有一员天生彪将,一名道家奇才。 那员天生彪将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敌阵之中一个人撒野。 不知多少次都险之又险的与死亡相交。 一般这种人死的最快,不知抱团取暖,好斗而逞强。 但如果他们一直活着,他们便会成为一代传奇,神话,战神。 王品冠就是这么一代传奇,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已经在战场厮杀了整整十个年头,每次都游离于大阵之外擅自行动,却从未失手,不得不令人称奇。 逐渐的,王品冠的名头便越来越响,二十五岁,却已经成为了军中战神一般的人物。 每凡大战,有王品冠,则士气高涨,战必胜之。 这样的宝贝疙瘩自然是军方各处的争夺对象,他也拥有着很大程度的自由。 基本上哪里有大战,哪里便有王品冠。 无数军士以王品冠为荣,纷纷效仿。结果却被自己的长官打的屁滚尿流。 是了,王品冠的路子别人学不来,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脑子,东施效颦只会贻笑大方。 陇西的大战在一个月前还是秘密,但随着王品冠抵达陇西,不消分说,这场仗是不打也得打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这次新兵分发其它部队的人员配置简直少的可怜。 譬如北大营,一直是大晋抵抗草原游牧民族的第一线,然而这次,也不过勉勉强强得到了不到百人的补充。 新兵的日子最为清苦,军队里不成文的规定,却被一直遵守,有两条,一:实力为尊,二:老兵最大。 北大营这种地方,每年大大小小要遭遇十次草原鞑子的骚扰。 真正要上了战场,老兵的经验往往能救你好几条命。 所以老兵多吃多占是常有的事,新兵哪怕没饭吃也不敢说什么。 新兵入营的惯例便是群架,有百夫长在北大营的校场上给他们打样热身,待气氛被调动起来,场地便交给了新兵们,百夫长们按照自己比试的结果决定选人的顺序,赢了的百夫长有优先挑选的资格,而输了的,能不能有新兵的补充都难说。 比试的尘埃落定,百夫长们便站到校场边上,看着百人混战,选择自己心仪的苗子,经常是几个人打的正热火朝天却被几个军士两军棍打到浑身无力,被拖下场,站到选择他们的百夫长身后。 这次只来了百名新兵,却来了五十多个百夫长,每个人就算提走五个人,也还有一半的百夫长会空手而归。 当然,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很多百夫长只会选上一两个人,这种时候,百夫长之间的比试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赢得较量的百夫长,自然能高高兴兴的选够人马,输掉较量的却只能面临那些差的甚至没人要的新兵,甚至一个新人都招不到。 白三是个很精瘦的百夫长,他眼睛很亮却经常喜欢懒洋洋的眯着它。 论打架,他并不是一个高手,但是论选人,他总是能找到最优秀的。 这一次他不负责招人,他的编制是满着的,但他依旧来了,因为有些只有蛮力的百夫长要他过来给掌掌眼。 白三看人有绝活,他是军队里有名的神射,据说原来是游隼,后来犯了事,才被打回部队,至于真假,没人知道,军队里人员交替的速度太快,各地换防又频繁,白三的来历还真没几个人能说清楚。 但白三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论单挑,他可能不行,论战术安排和作战效果,他始终是北大营数一数二的王牌。 白三之强,在射,在用人。 每个百夫长都有自己选人的标准,要能抗打的,要劲大的,要神射,要探子,要骑战,这里面有很多的讲究,每个人都无比忌讳与慎重。 毕竟这些人到时候会变成与自己同生共死,一起吃喝拉撒的兄弟,现在不仔细点,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白三的作用变得很强大,第一个百夫长挑了六个人,白三听了他的要求,轻轻摇头,一脚又一脚,把其中三个人踢开。他双眼微眯,双手指向人群,有军士把他指到的人带到跟前,在第一个百夫长狐疑的眼神中,白三叫他指出来的三个人与被他踢出去的三个人打架,结果令人惊讶,三个精瘦的孩子把那三个人高马大的掀翻在地,稳准狠,令人无话可说。 第一个百夫长就此千恩万谢的离开,第二个百夫长也选了六个人,白三点头,他便红光满面的离开,所选之人被白三认可,对于百夫长们来说,也是一种骄傲。至少证明自己的眼光是在线的。 百名新兵,很快就到了选不出来的地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在哪里,适合做什么。 有些百夫长见好兵已经被选的七七八八,有些骂骂咧咧的走了,还有些则在犹豫着,把目光投向了白三,白三却傻傻盯着仍在厮打的人群,什么话都不说。 实际上他们自己也知道,剩下的人里面,哪里还有宝贝呢。 见迟迟没有人动作,那个打输了的百夫长知道,该自己上场了,输了就要有输了的自觉,那些别人不想要的主动揽下来,便是输了的人的义务。 他也上场,随便指了六个人,到了白三身边走个过场。 白三却眯住了眼,他喊住了准备离去的百夫长,在百夫长疑惑的目光中,他看向六员新兵里的一个孩子。 他稚气未脱,双目明亮,却带着沮丧,白三捏了捏孩子的脊梁骨,肩膀,仔细盘了一下他的臂长还有腰高,略带疑惑:“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那孩子略带畏惧,声音低不可闻:“我,我十四。” 白三微微一笑,他回头看向那名百夫长:“这个孩子好好带,不会让你失望的。”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0章 马槽周延昭 百夫长感觉中奖了似的幸运,他双目泛着光,看着白三,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白三却头也不回的去了。 白三的离去,也意味着他认为没有继续挑下去的必要,大家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什么优秀的人选了? 他们有些狐疑的看着那个被白三亲自看过的少年,却看不出来哪里特殊,只有那个领到少年的百夫长,神气的像打了胜仗一样,昂首挺胸去了。 百夫长叫韩朋,听说他有个姐姐叫韩月月,后来三岁的时候死掉了,于是他便被一直唤作韩月月,后来长大了没少因为这个名字被人笑话。 好在月月合起来便是个朋字,韩月月一直闹唤着改名字,父母也就唤他韩朋。 韩朋是大同人,那年有军队路过,他眼馋人家的大黑马,就屁颠屁颠跟着来参军,本想着骗到马就逃跑,没成想在部队一呆就是十多年。 也怪他命不好,他要的那匹黑马是北线北大营的,北大营常年负责与北线草原鞑子作战,一当兵就十来年是常有的事情。 韩朋没什么特殊之处,百夫长的位置也是靠时间熬出来的,当兵十来年,稍微混的好点的也是千夫长,甚至进了将军大帐。 依旧留在百夫长的位置,只能说明他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抱上大腿。 韩朋是彻彻底底的老兵油子,打仗下黑手,逃跑最一流,从龙城到云中全境,没有他双脚没有丈量过的土地,一人一马,是北方的活地图。 这也是他能在这片土地上活到今天的资本。 最近他有了新的差事,被派到马槽管理战马,这是苦差,战马不能饿着,不能减膘,也是肥差,谁要用马都得看马槽百夫长的脸色, 本来这活轮不到他,可陇西作战需要战马补给,所以北大营的五百来匹战马便要交付陇西王家。 陇西要打大仗,原来的马官不想去西北送死,所以使了银子,上面便把没有势力没有背景的韩朋调了过来。 韩朋到了马槽也不过一周光景,马槽要的人不多,连上百夫长也不过三十多个人。一直以来马槽都是一个特殊的部门,他们要人不挑,谁都可以来,但能留住的,却少的很,有很多的人,不是被马摔死就是被马踢死,每一名马官的养cd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的摔下马。 一名优秀的马官,不仅得会驯马,还得懂马,骑术更是精湛到在马背如同杂耍。 当马槽的百夫长可不容易,手底下一个个马官都心高气傲,手里没有两把刷子,收拾不了马槽的马官们。 可惜韩朋没有这两把刷子,他名义上是马槽的百夫长,却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马官们他可得罪不起,一旦马出点啥事,自己这个外行还得仰仗人家马官们出手呢。 可以说韩朋是当的最窝囊是一任马槽百夫长。 韩朋不傻,他知道有些人自己不能得罪,但自己只要在百夫长的位子上,就注定得得罪他们。 这次来了新兵,他屁颠屁颠的就去了,能培养出自己手里的心腹,也算是韩朋在马槽站住了脚,毕竟新人总要比老油条好对付的多。 于是,他带着六个新兵回到了马槽,新兵到营,理应列队迎新。 他敲锣把所有的老油条都叫出来,当然往往没有人听他的,唯一一次敲锣有效还是在自己刚来,第一次与马官们见面的时候。 今天依旧没有,韩朋有些尴尬,却也没得法子,他知道马槽的规矩,这里的百夫长往往都是摆设,真正主事的人,叫周延昭。 没有他的点头,马槽里谁说话都不好使。 不是没有人想要动周延昭,可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他们得罪不起。 据说三年前马槽只有五十匹马,规模也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 有人送给北大营六百匹马,也送来了一个不松开马缰绳的倔小子,这厮就是周延昭了。 马槽的马官们基本都是跟着周延昭来的,不是没有补充过新兵,可只要是周延昭看不上眼的都会被马摔死,当然,有些秘密韩朋是不清楚的,他来马槽时间不长,也便权当是马官难当,好事多磨。 老兵们不出来,韩朋也不生气,他带着新兵们一个马官一个马官的去见,和颜悦色的看着他们的冷淡表情,却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韩朋知道,这群大爷,得罪不起。 对于韩朋来说,马官里面只有一个会笑的,那就是周延昭。 但看见周延昭笑,韩朋心里就比哭还难受,周延昭这厮脑子滑溜,一笑准憋着什么坏心眼。 可该见的,总是要见的,在又脏又臭的马圈里,韩朋带着六个新兵找到了周延昭,周延昭正专注的给一匹小马梳着毛。 韩朋安静的等周延昭刷完马,才轻声喊到:“小昭啊,我招了几个新兵,你过来看看啊?” 周延昭扫了一眼,准备说没兴趣,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看到了一个人,他认识他,但他不一定认识他。 周延昭眼前一亮,他指着被白三夸过的那个少年,说道:“就他,我带,其他人,滚蛋,马槽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来的吗?” 韩朋微微一怔,他连声答应着,把被白三夸过的少年留了下来,带着其他人出了马槽,马官总是需要些打下手的,韩朋索性便把他们留了下来,总得给自己留点人马,就算是膈应那些马官又如何,韩朋撇撇嘴,他把手背后,带着新兵,走的越发神气了。 周延昭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少年,嘿嘿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在马圈里,臭气熏天,少年似乎很难接受这样的环境,他涨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 周延昭也不勉强,他微微一笑,略带嘲弄:“呦呦呦,还把自己当少爷呢?”他环顾四周,确信没有人,才附在少年耳边说:“怎么,皇宫里不好么?跑出来当哪门子兵啊?”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个你字脱口而出,声音太大,周延昭赶忙捂住他的嘴。 少年只感觉一股浓郁的马屎味道泛滥在自己的鼻尖,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周延昭放开他,少年半蹲在地上,吐了起来,周延昭嘿嘿笑着,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他看着挣扎爬起来的少年,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子,不管你是谁,来了马槽就是我的兵,放心,你昭爷我一定好好待你。” 是了,那名少年,有个名字叫司马昭,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1章 最好的机会 司马昭有些怀疑自己当兵的保密性,按道理他偷偷来到北大营,除了宗人府的人,就只有赵勾知道,难道说周延昭是赵勾的人? 司马昭心里有大概的判断,是了,自己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身边总是要有些保护的,可直接把自己放进赵勾的窝里,自己这兵当的还有意义吗?到时候战场上的东西没学好,碟子的本事长进不少,司马昭想着想着,嘿嘿的笑了。 周延昭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声训斥:“别说话,惊醒了我的马儿,我弄死你。” 司马昭畏畏缩缩的点头,暗自发愣,这里还真是不一样呢,赵勾碟子都敢打皇子,他不再说话,入乡随俗,自己决意当兵,总要干出个样子来,想着想着,他又咧开嘴,这次他没敢笑出声来。 司马昭是会骑马的,但他不敢暴露,而且草原上的马和洛阳的也不一样,于是一切从头开始,在人前,周延昭对司马昭的身份只字不提,而是冠以小白脸的外号。 司马昭来这里登记的身份叫马青,老家是濮阳人,人前他用的也是这一身份,渐渐的他才发现,似乎除了周延昭,再也没有人能认出自己是皇子。 他有些小失落,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司马昭或者皇子,自己完全代入马青的身份,自己是一个濮阳的落魄士人的孩子,家里养活不了了,才跑出来当兵。 马青很有天赋,很少从马背摔下来,同一批新兵,数他学的最快,当然,他摔下马背的次数虽然少,却并没有少练,周延昭下的死命令,练马术,每天必须从马背摔下来一百次,摔着摔着就会骑了。 这就为难了马青,他想多摔几次,就会被周延昭拿着鞭子追着打,是不是真正的该摔,哪种情况下能摔,周延昭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稍微偷奸耍滑,鞭子就会黏着你的屁股,让你双腿火辣辣。 马青很长时间都在怀疑自己的判断,这厮真的是赵勾的人吗?知道自己的身份反而变本加厉的打我训我,现在的赵勾都这么嚣张了? 当然,有些话马青不会去说,他只是暗自抱怨,他以马青的身份来当兵,本身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虽然现在的苦确实令人窒息了些。 严师出高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马青已经基本可以在马背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而不坠马,周延昭终于缓缓点头,而这时,他们已经到了陇西的西大营。 是了,马青到了马槽的一周后,当他双腿的枷第一次长成,他们便开拔了。 本来从北大营到西大营,如果走官道的话,也就是三天的路程,但周延昭却换上了鞑子特有的棉袍,连同韩朋在内的所有马槽人换上草原人的衣服,然后直奔草原深处。 马青哪里知道周延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白三清楚。 是了,因为要护送五百匹马去西大营,北大营特地派出了一个标准的战斗百人队,由白三带队,决定路线以及抉择突发情况。 他们想走官道,却又不敢走,物资劫掠在官道上是常有的事情,流民也好,土匪也罢,甚至是沿途百姓以及时刻伺机而动嗅觉敏锐的草原鞑子,都是潜在的威胁。 却在这时,马槽韩朋送来了一条行军路线,白三看到之后,瞬间眼前一亮,以他的经验以及眼界,这条路线的安全性是最高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要花上一周的时间。 西大营并没有给出要求交马的时限,白三左右权衡,终究还是同意了马槽送来的方案。 白三知道韩朋的斤两,他找不出这样的路线,看来马槽里还是有人才的,白三双眼微眯,挥动了马缰绳。 一路上最亮眼的风景便是周延昭时不时响起的鞭子声。 马槽是个好地方,不用打仗,不用见血,只要驯马就好。但只要在马槽,那就是时刻在打仗。 战马不能有疾病,要保证毛色的亮度,要保证战马的服从性,还得保证战马的灵性。 尤其是得驯马,想想,没有被骟去的种马带着野性,性子暴虐,却必须征服,是否是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 这种挑战,在周延昭说了算的马槽,是一种必须的能力。 而这种能力的基础,便是驯马的马官能牢牢黏在马背上,这对于马官的骑术便有了极高的要求,也成为了马官伤残率高,人数稀少的原因之一。 抵达西大营已经十多天了,战马在第一时间被分发出去,马槽的人们心也随着分发出去的马儿们变得空荡荡的。 那些陪伴了自己三年的伙伴们,这一去,会回来多少? 周延昭最近像是吃了药,火气盛极,这也就苦了马青,他天天挨得鞭子都便多了,虽然骑术越发精湛,却依旧不少挨打,周延昭的标准甚至可以冠以挑剔,吹毛求疵。 马青毕竟才十四岁,虽然他可以忍受,可以低调,却总有爆发的一天。 马青第一次抓住了周延昭的鞭子,两个人要来一场骑术的较量,周延昭轻蔑的一笑,于是两骑绝尘而去,剩下马槽其他人的幸灾乐祸。 有人缓缓笑道:“愣头青,和昭子赛马,怕是要被累死。” 也有人看好司马昭:“马青这孩子不错,少爷今天要是吃瘪了也是好事。” 这一声音却传来了众人的嘘声:“谁不知道你的威力,看好谁谁输,你这马屁拍的角度刁钻啊!” 众人哄笑,冲散了马槽的压抑,但众人的心头却依旧轻松不起来。 是啊,往常这个时候,马槽都在忙着喂马刷马,而现在却闲到在这里浪费唾沫星子,其中的失落,难以言说。 少年人总是有着旺盛的精力和强烈的好胜心,两个人卷起的尘土飞扬,战马嘶鸣却都未停下脚步。 周延昭弯腰折花,一朵小花扔向司马昭,司马昭信手接住,也翻身下马,双脚勾住马蹬,将小花稳稳的插在了地上。 周延昭一个急回马,战马灵活而双方心意相通,司马昭也不甘示弱,却没有和战马足够的默契,被周延昭落下了一截,他知道自己输了,却不服气,于是两个人都下马,在地上厮打起来。 司马昭虽然十四岁,却生的人高马大,与十七岁的周延昭不相伯仲,两个人焦灼在一起,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完全是蛮力的发泄,他们都需要这样的发泄,因为最近一个月,他们压抑的心情需要释放,而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2章 一石三鸟计 长时间骑马的人,大腿上是没有好肉的,而且烂裆也是常见的事情。 十四岁的马青正在长身体,伤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个月的马背生涯,马青已经完全代入了一名士兵的角色,这种东西没办法拒绝。 周延昭拿鞭子教会的道理是司马昭的身体本能去学习并加以反应的。 一个月时间还短,但就技巧而言,马青已经学的七七八八,马青不明白周延昭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逼迫自己学会这些骑术甚至是马背上的生存技能,自己不过是个不用上战场的马官,这样高强度的训练真的至于吗? 司马昭不明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学习,司马家的人是骄傲的,皇家的荣耀化身压力,无论多苦多累,马青都得抗的住。 但这一次,马青不愿去忍受了,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没有和其它马槽的人多接触,却也看得出他们的失落,百夫长韩朋,那么一个老好人,现在也蔫了气,每天丧着脸不说话。 虽然他们什么都不说,但马青不傻,他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们养了三年的伙伴去上战场了,他们离开,就注定不能全部完完整整的回来,甚至一匹都回不来。 而答应把这些马送出去的人,便是周延昭。 马青不理解为什么,他不理解战争,不理解草原人为什么就要打中原人,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和平的谈一谈而非要打仗,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打仗就得把马儿们送上战场,他自己也有匹马,这个月来,他已经喜欢上了那个臭气熏天的马槽,那里面有一匹又一匹善良而忠诚的马儿,他们是上天赐予的风儿,是只要给够草料就能带你的灵魂驰骋。 但他们现在要去战场,要被砍断马腿,要被人分食,要被烈火烧死,要被伤痛折磨着哀鸣。 司马昭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想这一切发生,却没有阻止的能力,于是他只能把怨气埋在心里,积蓄,再积蓄,积蓄到爆发的那天,于是他和周延昭打在一起,直到双双力竭,再也动不了。 月亮已经缓缓升了起来,周延昭与司马昭并排躺在山坡上,陇西干燥,没有雪,没有水,但寒气依旧,风儿刮在脸上,便像是刮在骨髓里。 周延昭缓缓开口:“马槽以后没有了,我要去杀人,不养马了,我要杀人,我要杀的没有人敢再来抢我的马儿,草原人,我要一个一个杀个干净!” 司马昭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杀人,也没有想过继续在战场待下去。 离开京城,要建立一番事业的豪情已经被一个月来高强度的折磨所消耗殆尽。 司马昭已经隐隐退却,他明白自己曾经那些幼稚的想法是多么苍白无力,如果建功立业真的容易,大晋那么多代王爷,为什么都在封地安安静静的领着粮饷呢? 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皇子的身份,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司马昭默默的想着,他叹了口气,他的脖子上挂着个小铁片,只要用手蹦一下铁片,千里之外的宗人府就会知晓,他们有特殊的约定,当司马昭急促的蹦五下铁片,便是他要回京的意思。 司马昭拿出了铁片,他抚摸着,想要用手去弹,却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明白,这个铁片一旦被弹响,不过半个时辰,自己便会被密密麻麻的赵勾碟子包围,然后被簇拥拱卫着回到京城,继续自己囚笼里的生活。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己将被打上失败者的标签,被那些宗室贵族们嘲笑,哪怕自己将来继承大统,也将被人蔑视的笑话一声逃兵。 司马昭终究没有敢弹下去,他把小铁片收好,暗自低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周延昭听见,他轻蔑的笑了:“你小子遇见了我,是你的幸运,你将跟着我创造历史。” 司马昭没有说话,他心里暗诽:“谁特么想跟着你,天天挨打?”当然他没有说出来,他坐起来,看着月亮,双眼真诚:“恩,我相信你。” 周延昭踹了他一脚,司马昭本身有伤,疼得次拉一下站起身来,他敢怒不敢言,只剩下周延昭一个人放荡不羁的笑声。 陇西的局势复杂,面对的敌人零散而杂乱,这里有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楼兰人,有自河套而来的草原人,有藏区往北而来的吐蕃人,纷乱是这里的常态,这里也是所有势力都想吞下去的地方,大晋若拿下这里,那么便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大门,西域三十六国都将有望被征服,草原人和吐蕃人的目的一致,草原与湖泊是他们的一向必争之地,而楼兰人也明白,如果让大晋占领了这里,西域便不再安全,于是四方势力都想控制住这片土地。 这一次王家胃口极大,同时三线作战,要的就是把其它三支势力打痛,打怕,从而巩固大晋在陇西的主导地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草原人今年东迁的七七八八,于是楼兰与吐蕃便得寸进尺的侵占土地,大晋已经被欺负到了家门口上,朝廷的文官们不嫌事大,一个劲的叨叨,京城向着陇西施压,王家只能有所表示,各家都播着自己的小算盘,尤其是王家,既然要打,他们就要打的漂亮,不仅得把陇西打下来,还得抓在他们手里,还得在战争中发一笔横财,一石既出,必中三鸟。 什么叫战争横财?除却富庶的楼兰以及吐蕃人的财宝将成为王家的私产,自然是为王家在朝廷挣到足够的话语权,时势造英雄,王家也该出一个英雄了,尤其是王家这一代出了一名战争豪勇,众人把目光投向王品冠,是了,王家,当兴! 而此时的王品冠已经二十六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逐渐褪去了稚嫩,不再光顾着勇武,变得内敛与成熟,隐约有了一代名将的影子,他已经是三品武将,如果有了这次陇西的胜利,哪怕混不到国字辈将军,也在兵部要占个侍郎的位子! 来年王品冠是二十七岁,想一想,二十七岁的兵部二把手,还真是令人有些小激动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3章 刀插肱骨谊 白三很郁闷,他完成了护送马队的任务,本来想着就此回去,却被告知陇西方面人手匮乏,他们被强行征用了。 白三当然不信,但北大营方面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于是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他们抵达战场前线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出于对作战力的考虑以及对敌经验,他们负责对付的,依旧是草原人。 草原的王帐已经迁走快一个月了,因此留下来的草原人并不算多,东线的战局也相对和平一些。 但这不意味着没有战斗,草原人对河流的控制很紧,而白三他们又都有马,因此只要去灌马,便必定会和草原人发生冲突。 一周以来,白三与草原人已经遭遇了四五次,每次都互有损失,五次下来,白三已经有十几个弟兄永远的离开了他。 陇西方面不是没有自己的河流,但却没有可供马群饮用的地方。 陇西的马群都在天水,自己运过来的马儿们也去了天水,只是身为战斗人员的他们被强行扣了下来,连带的他们也成为战场上唯一的骑兵,赢得其它人羡慕的同时,如何照顾好马群便成为了白三所发愁的问题。 他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夜晚去,清晨去,傍晚去,可惜没有用,草原人似乎就住在河流的边上,每次自己刚拉开阵仗,就会被箭雨包围,赶离河流。 马儿们已经一周没有好好洗漱,很多马儿都瘦了,精神也大不如前。 白三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双眼余光一扫,却看见两个人向自己走来。 白三认得他们两个,个顶个的好苗子,一个叫周延昭,一个叫马青,可惜他们是马官,不然自己多半会把他们收在自己帐下。 白三默默的闭上眼,耳边传来的是周延昭锐气十足的声音:“报告百夫长,十夫长周延昭带新兵马青向您报道。” 白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老兵,也知道马槽有个传奇人物,明面上的十夫长,实打实的大哥大,名字便是周延昭。 他们以往也见过面,但周延昭每次鼻孔都能朝到天上去,像今天这么客气的日子,不多。 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下文,周延昭却杵在那里,不说话了。 白三正烦着马匹的事情,还以为周延昭这个爱马狂人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他双眉一皱:“有事吗?要是没有事就请回吧!” 周延昭一把将代表自己十夫长身份的布条给扯下来,双手捧着,呈至白三的面前,振振有词:“马槽全体三十三名军士望编入白三百人队,请百夫长接收。” 白三的眼中精光一闪,他目光犹豫,缓缓问道:“你们把韩朋怎么了?” 周延昭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他拍拍手,喊道:“带上来!” 在白三惊诧的目光中,韩朋被五花大绑着押了上来,白三吓坏了,赶紧给韩朋松绑,一边还训斥着周延昭:“你干什么,袭击长官可是要开除军籍,发配边荒的。” 韩朋被一块破布塞住了嘴巴,一个劲的呜呜叫唤着,白三拿开那块破布,韩朋先是两口脏水吐在地上,大口喘气,然后火急火燎的对白三说:“没事没事,他们是怕我不答应才这么搞,我也想上战场,我给白三爷做马前卒都行。” 白三拍拍韩朋的肩膀,然后回头看着周延昭,恶狠狠的说:“小子,今天你敢绑韩朋,明天是不是就该绑我?你这兵,我不要!” 周延昭看着韩朋,又看了一眼白三,他跪在韩朋的面前,然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拔了出来,鲜血迸溅,他恶狠狠的对着白三说:“战友之情如同肱骨,我今日冒犯韩大人,伤了肱骨之谊,理当受罚,但我周延昭把话撂在这里‘平时,我们玩笑也好,打闹也罢,上了战场,我们依旧是只能相信彼此的兄弟!’我说完了” 周延昭的声音越来越低,白三却不慌,他拧开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然后扯开了周延昭腿上的布,一口将水喷了上去,一阵焦灼的刺痛,周延昭眼眶欲裂,却依旧咬牙坚持,浓郁的酒气传来,好家伙,白三的水囊里装的竟然是酒! 众人惊讶,白三却很淡定,军中禁止饮酒,被发现就是重罚,白三肯在他们面前暴露这一秘密,足以证明他没有把在场的人当外人,这也意味着白三答应了! 白三不知道在哪里摸出了个瓶子,一些白色的药膏被他撒到周延昭的伤口上,鲜血顿时止住,他叹着气,又骂骂咧咧:“你小子,发誓就发誓,没事给自己两刀子做甚,真要有这狠劲,等上了战场,有你见血的时候。”他帮着周延昭楷去眼角将流未流的眼泪,缓缓说:“到时候,可不要哭鼻子才好呢。” 周延昭轻蔑一笑,却又牵动了伤口,苦笑不得间,豆大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滴滴答答的落下了,引发众人一片哄笑。 满堂欢喜,于是大家明白,白三这是真的答应了,韩朋最高兴,他失去了马槽百夫长的位子,却真正和马槽众人打成了一片,其中到底值不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旁一直像个木头一般杵着的司马昭这才有了机会,他扶着周延昭站起来,却发现周延昭已经走不了路,于是他双臂前展,把周延昭抱了起来,他看着周延昭,又感动又想笑,终究还是哽咽着没有说话,反倒是周延昭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特么抱新娘子呢?” 司马昭一愣,顿时明白了周延昭在取笑自己,他扑哧笑了出来,脚下却走的更加稳健,他才认识周延昭一个月,但今天起,他知道,自己有了个可以掏心掏肺的兄弟。 司马昭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气,这里只有马粪混杂的泥土味道,以及淡淡的血腥味,但他却感觉无比的好闻,他喜欢上了军营,他不想再离开。 白三看着两个人远去,他身边还站着个韩朋,他拍拍韩朋的肩膀,略带戏虐:“老韩,给我当马前卒哦。” 韩朋咧嘴一笑:“一直盼着呢,给白三爷牵马是我的荣幸,别人不知道你的故事,我还能不知道吗?要不是当初在游隼折了王品冠的面子,你今天也不可能只是个百夫长。” 白三微微摇头,他故作轻松:“王品冠吗?他强任他强,我自横刀笑大江。” 说着他握紧了拳头:“当初他在游隼那般嚣张,教训他不应该?罚我回北大营,哼,我认,别给我机会,我要是东山再起,那几个舔着王家的玩意儿,非要把他们喂了草原狼。”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4章 我等着那天 战争来的总是令人措不及防,就在白三他们合并马槽诸人的当晚,一道紧急军令传来,白三的百人队便正式压上了前线。 他们是东部防线唯一有马的百人队,于是被派去做侦查。 这本来是游隼才能胜任的任务,但同时三方面开战,全部的游隼都被撒了出去却依旧捉襟见肘。 听说天水的骑兵营已经有三个百人队补充到游隼里,本来有一支百人队是要来东线的,但却在来的路上遭遇了楼兰人的斥候,双方咬在一起,都损失惨重,再也没有人能支援东线了。 于是东线的游隼之职便只能落在东部人自己手里。 负责指挥东部战线战争的人叫王正厚,是王家正字辈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王品冠的亲叔叔。 正巧的是,他原来负责过一段时间的游隼,而那时白三也正好在游隼当中,对于王品冠与白三的过往,王正厚一清二楚,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起用白三的百人队。 白三曾经是游隼里数一数二的队长,头脑灵活,一手神射冠绝游隼全营,若不是折了王品冠的面子,现在也是在将军大帐里有席位的人物。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兵,不见得比真正的游隼差,更何况面对草原人,白三是最在行的,他们又是东部现在唯一的骑兵,王正厚知道,他们是自己手里唯一的斥候选择。 但王正厚终究是犹豫的,毕竟当初白三是在自己手里被赶出游隼的,虽然不是自己的主意,却也是得自己点头的,现在又启用他,折的是谁的面子? 王正厚无奈的拍拍桌子,却在这时接到了火烧眉毛的急报,防区后方的运粮大队被小股草原骑兵发现,所幸有惊无险,粮草并无损失,只是运粮道路就此暴露,不再安全。 王正厚知道,现在不是考虑面子不面子的时候,于是一道急令传下去,当晚白三他们便摇身一变,成了东部战线的游隼。 游隼是草原上最危险的职业,却也是最容易晋升的职业。 他们最容易接触到敌人,时刻面临着杀戮与鲜血,提心吊胆,睁眼睡觉是常态。 但也正因此,斩首也好,情报也罢,他们都是最容易获得战功的一批人。 而战功往往意味着种种好处,譬如军职,在这一框架下,游隼的小队长身份,往往与千夫长是划着等号的。 接到任命的时候,白三那颓废的身影忽然挺拔,他双眼中精光闪烁,他嘴角微微一笑,回头看向周延昭与马青:“你们运气不错,刚来,就赶上了好差事。” 他神秘与不怀好意的笑容却本能的带给周延昭和马青一种惊悚的感觉,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往往无所畏惧,他们目光犹豫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接受着,这即将到来的,无法预估的命运。 “记住了,黑石山和土坡中间那条小路可以走,但里面有陷阱,位置一定要熟悉,我们做游隼,一定得会逃跑,因为我们不会飞,却得像游隼一样敏捷。” 战斗说来就来,就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白三已经从库房那边调来物资,装备以及干粮,全员配发下去,一个个睡眼惺忪,于是一人被泼了一瓢冷水。 白三是经验老道的游隼,他的百人队却不是,虽然技巧性的东西白三会跟他们讲到,但白三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被当做游隼派到战场上。 因此有些只有真正战场才能学到的东西,白三没有办法教到他们。 时间,自己最缺的还是时间,东部战线的指挥官没有给自己一点点缓冲的时间,而自己的百人队又除了自己又没有其它的游隼,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带领一百多人行动? 白三微微摇头,无法一起行动,所以只能轮流被自己带着出战了,好在自己在游隼的时候,连续数天不睡觉也成为了习惯,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百人队被分成三组,马槽的人单独一组,一共四组,这也意味着白三必须把同样的教学进行四遍。 清晨,白三带着第一组的人马出发了,众人焦急的等待着,却等过骄阳,等来夕阳,等到深夜,却始终不见归来。 有人不禁小声嘀咕:“这一组教导一天还不够吗?” 没有人回答他,众人心里都在打鼓,到时间自己熬不熬的下来。 第二天的清晨,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牵动着,远处传来隆隆马蹄,众人便爬了起来,白三他们终于回来了。 只见第一个百人队好多人在马背上已经睡着,有更多人却紧紧围着白三,听着白三依旧滔滔不绝的叮咛:“不要跑,哪怕自己只有一个人,也要装作很多人就在不远处的样子,草原的鞑子和我们一样,都是小股作战,他们的斥候也有落单的时候,但如果看见超过十个人的草原斥候,一定要及时发信号弹,拖住,不要让他们跑掉,斥候不好训练,不管是鞑子还是我们,能杀一个,就少一个!” 白三的嘴唇已经发白,声音也沙哑了,众人明白,可能这一天一夜白三都没有停过。 留在营地的众人都心情复杂,他们想让白三歇歇再教下一组,却被白三一个个拿鞭子赶上马,白三补给了干粮和水囊,换了匹马,于是带着第二批人又出发了。 周延昭他们看着白三离去,心情复杂,他们知道白三为什么这么拼,他们现在知道的多一点,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或许就多了一次活命的机会。 所有人为之动容,有白三这样的百夫长,是他们的幸运。 时间一晃到了第四天清晨,隆隆马蹄而来,白三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嗓子也已经沙哑到发声困难,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到极限了,连续三天不下马背,这样的高强度劳作早已超出人类极限,白三再要强,再能抗,也总有倒下的那天。 马槽诸人都已上马,周延昭悄悄走到白三的背后,他轻轻跃起,一记手刀,白三便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韩朋缓缓走到周延昭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这一次,我替你背黑锅啊。” 周延昭扭头笑笑:“好啊,可你觉得他会信吗?” 韩朋咧嘴:“怕什么,敢做初一,就得认十五,他信不信,在场的人不说,谁会知道?” 周延昭微微一笑,给了韩朋一拳:“我们马槽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韩朋叹了口气却带着自豪,轻声道:“我这样的,居然也有做游隼的一天,回去能吹个十年吧!” 周延昭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我,我让你吹一辈子!” 韩朋微微一笑:“好,我等着那天。”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5章 交代到这里 白三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他的百人队已经撒了出去,轮流执行着任务,好在随着王帐东迁,留下的草原人并不多,有斥候也极为惜命,双方远远见到过,却还没有实质性的接触。 伴随着游隼的出现,草原人开始谨慎起来,活动范围也开始收缩,他们不知虚实,也正好给了白三休息的机会,这种机会,哪怕只有一天,也异常宝贵。 白三他们是幸运的,上天给了他这么一天。 白三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漱吃喝,同时叫人喊来马槽的人马,马槽之人集结的很快,看的出来他们都是一群讲究效率的人,纪律性也很好。 马槽很特殊,即便在北大营,真正了解马槽的人也寥寥,都知道那里是个肥差,也知道里面的马官本事都大着,可名气虽然传了出来,实际情况,却没有人知道。 白三与马槽之人前前后后也接触了一个多月,他对马槽很好奇,因为他判断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马槽中人,彼此之间的配合却很默契,而且他们的百夫长是个摆设,真正的老大是一个年龄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这种极不协调的搭配,不得不让白三怀疑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因为马槽中的人训练有素,绝不是一群普通的马官,而他们实力强大却甘愿窝在马槽做一群马官,只能说明马槽里有他们割舍不掉的东西,联系到这群人似乎是以周延昭为主,白三的推测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马槽中的人不是普通的军人,他们的存在似乎实在保护周延昭。 白三很想和周延昭谈一谈,他好奇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敢在部队里面乱来,当兵还要带一帮保镖。 但他也明白,有的话不能问,有些事不能说,该知道的自己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自己尊重现状就好。 他很快的洗漱完毕,走出门去,马槽上下三十三人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甚至给自己备好了马。 周延昭见到白三,果断出列,单膝跪地,白三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经过他身边时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然后翻身上了马。 周延昭趴在原地,等着白三喊了一声出发,屁颠屁颠的翻身上马,跟在队伍后面,一行三十四人就此踏上征程。 “记住,没有水的时候,这种带刺的灌木下面肯定有水源,晚上把营地扎在附近,在沙地里挖个坑,把头盔倒放在下面,把匕首之类的铁器挂在头盔上边,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这里面就能接几口水,不要小看这几口水,省着点,它能帮你多活一天。” “这种山丘尤为重要,沙尘暴一起,别的沙丘肯定都已经改变了模样,可这种山坡不会,在这种地方做些记号,不会迷失方向。” “见到草原鞑子不要慌,咱们人多的时候要学会诱敌,方法很多,惊马,打架,内急,中暑都能骗一骗他们,碰见不上的的也没法子,如果地形熟悉,就往绝路上赶,如果不熟,考验你的箭法的时候到了。人数差不多的时候,要看马,马状态好,就硬碰硬,马状态不好就跑,不能直接跑,要佯装逃跑,然后突然反扑,吓唬住他们再跑,没吓唬住就优先杀马,没了马我们就赢了,不要想着杀人,没了马,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三十三个人,白三不可能每个人都讲到位,他把周延昭韩朋以及马青叫道身边,其他人跟着,众人便就此开始了一天的奔袭。 他们每人两匹马,要在一天之内跑完整个东部防线,因此必须连晚上也算进去。 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干旱的陇西并没有下雪,白天冷,夜晚更冷,众人忍受着严寒,与胯下的战马相互取暖,然后不停的奔袭在漫长的边境线上。 白三的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他絮絮叨叨讲了很多,都是他当游隼时必须掌握的东西,也有他自己的心得,譬如给水里掺酒保证人体所需热量,随身带点盐,出汗多就吃一点,甚至是带把白布,带什么药膏,事无巨细,他都一一提到,众人苦笑,游隼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但有白三这么一位好老师,一切似乎又不是很难,一众人相互鼓励,很快,启明星升起,他们准备返回营地,却在这时,白三惊讶的发现,自己回去的路上,有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是狼,是狼群!是一股百头以上的大狼群! 他们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呢? 白三看了眼周围的地势,忽然间明白了,狼群本身就在矮崖之下,马匹已经自己说话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他们循小路而上,便把自己这三十余人困在了这小小的山包之上。 若是白天,白三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现在是晚上,没有看到狼的脚印,也没有发现狼粪,这群狼似乎是从河水的下游而来,正好遇到了自上游而来的自己。 白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野战,狼群,他遭遇过,却局势恰恰相反,是数百人和几十头狼。 而且那次狼群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正常情况下,狼群对人类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一旦被狼群包围,就只有两种可能,一,这群狼很久没有进食,二,这群狼很久很久没有进食。 是的,如果不是一群饿到极致的狼,他们一般不会选择人类动手。 因为怕草原人发现,白三一行人并没有点燃火把,而现在,则到了必须要点的时候,狼群瞄上的猎物,从来没有轻易放弃的说法,更何况这一次是数百头狼。 白三有些害怕,他知道草原上的传说,狼群不过百,数量过百的狼群很难找到足够的食物养活自己,但今天他见到了,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他们中间诞生了狼王。 狼王是草原上传说的东西,据说是能够站着行走的巨狼,它诞生在头狼的后代中间,前肢残疾,没有族群的照料,很难活过童年,但它一旦长大,便会用两条腿走路,它是最聪明的狼,它是唯一一种能够让狼群规模上百的狼族生物。 然而传说始终是传说,真的有狼王吗? 白三好奇着,却祈祷着没有,如果真的有这种神奇的动物,自己今天很有可能就得交代到这里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6章 背后的能量 但狼群没有留给他犹豫的时间,有一声异常高昂的呼啸,然后在白三他们左后方的狼群便一拥而上,恶狠狠的向着白三他们扑来,令人奇怪的是,正面和右侧的狼却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对狼群的行动置若罔闻。 但白三他们顾不上这个,马儿见到狼群,心生畏惧,已经跑不动道了,不得已,白三他们纷纷下马,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白三与马槽共事一共也是有一天一夜,双方并算不上默契,自己也不知如何指挥,白三干脆不说话,以免干扰马槽众人的发挥。 却在这时,周延昭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周延昭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笑着对白三说:“别担心,小场面,让你看看我们马槽的厉害。” 却见他双手有规律的挥动,口中喊道:“散花。” 三十名秩序井然的马官们果真如同散花一般均匀散了出去,仔细一看,他们的站位很有讲究,三人一组,与其它三人组相互呼应,这是一种简单的战斗阵型,却又与部队上通用的不一样,虽然起手式差不多,但以白三老练的眼光自然看的出来,这阵型的变化样式比起部队上通用的,要更轻盈,也更灵活,很适合当前的局势。 三人组的前排持盾者已经距离狼群不足二十米,相遇狼群也就是两秒的功夫,周延昭微微凝眉,喊出一个射,话音刚落,最后排的弓手就已经将弓箭射出,现在是夜晚,面对的还是高速移动的狼群,风声阵阵,白三是有名的神射,他自然知道这样情况下射击的难度,换作他自己,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射中,更不要说这群马槽马官了。 然而令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十支箭一出,竟然真的有十头狼瞬间攻势一颓,连带的,后面的狼也被绊倒,而此时前排的执盾手已经顶上了第一匹狼,一直跟在执盾手后面的剑士这才一个转身杀出来,一刀砍在被执盾手顶在地上的狼身上,他们下刀的角度不同,却都一致的选择了自己所能接触到最能限制狼群行动力的部位,或腰,或腿,或眼。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周延昭喊完射字紧接着又喊了个出字,时间不过两秒,又喊道,收。 于是在不到十秒的功夫里,他们便完成了从进攻到回撤的所有动作。 而此时留在地上的,是超过十数头的狼尸,于是,狼群的第一波攻势就此被遏制。 但狼群是一种见血就疯狂的动物,同类的鲜血没能让他们停下步伐,反而给了他们一种疯狂的信号。 又是一声浑厚的狼嚎,这一次狼群从四面八方压了上来。 周延昭却不慌不忙,他高声喝到:点火。 于是最后排的弓手们转身从背后掏出一支羽箭,上面是不知何时浸好烈酒的绷带,火折子一吹,一支,两支,三支,三十名马官人手持一支,围成圆圈,把马群护在中间,而司马昭与韩朋也没有闲着,他们一直在给马尾上绑着浸酒的布条,白三似乎明白他们准备做什么,一切都是在拖延罢了。 白三感觉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他默默撘弓,耳朵仔细的听着,又是一声浑厚的狼嚎响起,白三撘弓拉满而出,瞬间狼嚎变成哀鸣,那头指挥狼群行动的狼似乎就此负伤? 马槽众人惊讶之余,却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狼群对火把的畏惧是天生的,没有一头狼敢上前,他们围成一个圈,绕着马槽诸人跑起来。 白三知道这种做法,这是狼群惯用的伎俩,一般用来驱赶兽群,它们会一边靠近兽群,一边远离兽群,通过移动包围圈让兽群被迫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兽群瘦弱的那部分便会显露出来,从而让狼群找到机会。 他忍住没有说,马槽诸人带给了他很多惊喜,他很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马槽的马官们,或者说周延昭会怎么处理。 六十多匹马已经都绑上了浸酒的布条,周延昭带着马儿们把马头对准了一个方向,他这是要硬冲? 白三皱眉,尾巴上的火把点燃,马儿们一受惊,自然不可能按照一个方向逃跑,到时候被狼群逐个击破,那周延昭岂不是自寻死路? 白三自然不相信周延昭会做这种蠢事,却见他喊道:“上马!” 顿时三十余人按照内外圈的顺序纷纷上马,周延昭喊道:“点火。” 却见那些空着马背的马儿们被一一点燃了马尾,马儿受惊,纷纷择路而逃,狼群被冲散,剩下的马儿们紧紧跟在周延昭身后,他瞄准了一个方向,于是众人像离弦之箭,冲破了狼群的封锁,绕到了狼群的背后。 以三十匹马的代价,众人冲出了包围圈,却也只是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如果等狼群消化掉那三十余匹马,回过头来,自己依旧是危险的,不能逗留。 现在似乎只有就此返回营地一条路,白三已经做好了牺牲那三十多匹马的准备,因为换作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但周延昭却没有这么想,他们绕着狼群转起圈来,周延昭兴奋的厉声呼啸,仿佛他们才是围猎狼群的人。 他环顾四周,然后指着一处高地,缓缓道:“三发。” 有两个马官跪地,他们抗出一把大弓,约么两米长,这弓一直在周延昭的坐骑上挂着,白三一直以为那是什么摆设,现在才发现这东西竟然还是件大杀器。 只见有一名马官拿出了一根长矛般大小的箭矢,周延昭亲自搭弓,他瞄准了高地某处,大弓被两名马官抬着,周延昭拉满大弓,仔细调整,在约莫一分钟之后他一箭射出。 白三自然知道那高地有什么,那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也是狼王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可是周延昭凭什么确信狼王就在那里? 他又是如何瞄准狼王的呢?如果不是瞄准狼王,他又是在打谁? 白三好奇,他们所处的位置与高地之间隔着将近两百步,这是夜间,又刮着大风,这一箭,有戏吗? 白三没有把握,他不了解那张大弓的优缺点,也不知道周延昭的水平如何,不过单单从其它马槽军士的射击水平来说,他们都可以被冠上神射的名号,加上他们的默契性,他们本身便是不弱于游隼的精锐。 能够调动这样一支精锐之师,长达三年时间来保护一个人,这周延昭背后的能量,还真不可小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7章 勇敢的上吧 这一箭劲道很足,长矛般的箭矢发出闷雷般的破空声,轰然而去,两百丈,一个白三都没有挑战过的射击距离。 以正常上的硬弓为例,白三最大可以拉动一百六十斤的硬弓。 但那样的弓就算是拉开,手也会抖,更不要说射击了。 而眼下周延昭拉的这把弓,少说也得有三百斤,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神力,白三被惊讶的哑口无言,不论其它,光是射出去的这一弓,就能证明周延昭是有真本事的。 白三默默的看着那支箭矢飞向山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哀鸣,声音异常惨烈,随即又忽然低了下去。 周延昭微微笑着,他看着白三说:“箭上有药,沾之就死。” 不知周延昭是否射中了头狼,应该是没有的,毕竟狼群还秩序井然,但那一箭应该是吓到了狼王。 因为随着一声高昂的呼啸,狼群放弃了正在挣扎着的马群,开始向着高地靠拢。 周延昭吹了个口哨,三十名马官纷纷点着火把,催促着战马向着山顶逼近,他们并不攻击狼群,却挥动着火把,然后呼啸着莫名的语言,语气兴奋,姿态癫狂,仿佛自己才是狩猎者。 马官们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们完全没有第一次的稚嫩,而狼群似乎很吃这一套,他们从另一个方向撤下高地,呜咽着缓缓消失在地平线上。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白三一行人看着逐渐泛白的天色,看着几乎遥不可见的狼群,无比震撼。 司马昭与韩朋在清点马匹数量,最后发现,依然是被咬死了三匹,其余的倒还好,基本是轻伤,对于这种泾渭分明的伤势,他俩很是好奇。 他们都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场面,韩朋是当兵十几年的老油子,能故作镇定暂不消说,可司马昭这个新兵蛋子,才十四岁的小孩,居然没有被吓到腿软,韩朋看在眼里,也是深感意外和欣慰的。 周延昭走了过来,拍拍司马昭的肩膀,一边解答了他的疑惑:“狼群喜欢围猎,一个一个来,这叫公平,也叫谨慎,更是他们的取胜之道。” 司马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轻声问道:“那把弓有多少斤。” 周延昭略带自豪的说道:“五百斤,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单手开弓了。” 司马昭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周延昭笑着说:“那你试试?” 司马昭不说话,有两名马官把弓取下架好,周延昭走到跟前,他单手拉起弓弦,向后慢慢使劲,弓体变形,足足被他向后拉了一步。 周延昭一点一点的回缩,完全放开之后,弓弦没有一丝波澜。 司马昭跃跃欲试,周延昭把机会让给了他。 司马昭也试着单手,一拉,却发现弓丝纹未动,这,似乎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双手一起使力,弓终于缓缓的动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脸上都暴起青筋,却也紧紧拉后了一尺。 司马昭扑棱一下放开,弓弦大震,而他也摔倒在地。 他大口的喘气,回头看向周延昭,就像看着个怪物。 狼群的插曲结束,众人踏上了返回营地的路线,白三是无话可说的,在他的想象里,这一次至少要丢掉三十余匹马,但周延昭却只让他丢了个零头。 他有些看不懂周延昭,明明有那么强劲的实力,也有这么一帮好手下,却在马槽窝了三年? 但他没有去问,现在马槽已经不存在了,周延昭也成为了自己的袍泽,这大概是一种幸运吧,他看着周延昭和马青在那里嬉闹,心里默默想道:此子必非池中之物也。 西线的战争已经开始,据说是场伏击战,吐蕃人不知哪里来的情报,得知了王品冠要去天水马场的消息,在伏牛山做了埋伏,也就是王品冠的武力绝贯三军,才生生从十数倍余己的吐蕃蛮人中杀了出来,但他自己那支精锐的贴身队伍,就此伤的伤,残的残,而活下来的,也只有寥寥人。 王品冠不愧是战神级别的人物,抵达天水时候,领了一千骑兵,反身就开始了对吐蕃人的追击,最后在二百余里之外咬上了吐蕃人的尾巴,于是混战就此开始,西部战线的战争就此打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西部一动,北边和东边便得跟着动起来,如果让楼兰人和草原人掌握了主动,这三方战场的战果还真不好说。 当白三他们返回营地,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所有的游隼都要撒出去,确保掌握所有东线游牧部落的动向。 没有来得及休息,作为唯一一名真正的游隼,白三在把周延昭他们送回营房,便立即带着六支小队出发了。 两两轮换,一共一百三十二名游隼分成十二个小队,每队十一个人,三的标准配置,侦查,弓手以及盾手。 他们之间没有明显的划分,每个人都有承担三个位置中任何一个的可能。 每个人都是全能的精英,这是做游隼的要求,也是白三训练出来的士兵的自信。 但白三只是百夫长,连上他自己也不过一百人,这点人数,相对于广阔的东部战线来讲,真的是杯水车薪。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三线之中的重点作战方向不在东部,东部也一直呈守势,陇西方面面临的主要压力在于楼兰与吐蕃。 王帐东迁,东部再没有足够的力量对陇西的局势造成影响,也成为了陇西方面兵力最为薄弱的一条线。 因此在损失了上百匹战马之后,上面已经没有了向东部补充游隼的意思。 游隼不好训练,大都是从新兵开始就选出的好苗子,一直悉心培养,以老带新。 整个陇西的游隼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上下。 应对西部以及北线的敌人已经捉襟见肘,实在没有能力照顾到东部。 于是白三的百人队便只能担起整个东部防线的游隼重任,不敢出一点纰漏。 东部本身就兵力虚弱,如果还被偷袭,那么陇西与中原的联系将被切断,北线和西线将成为孤地。 因此对于白三而言,无过既是有功,只要保证东线的敌人动向在游隼的掌握之中,他就万事大吉。 而周延昭与司马昭也第一次真正的踏上战场,他们记得白三说的那句话,他们还不曾体会到,但这不影响他们对于这句话的认同感。 白三说:做游隼,你们除了营帐,没有补给,面对敌人,没有后援,你们是大晋的第一把尖刀,你们的战斗力就是大晋的战斗力,所以,勇敢的上吧!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8章 莫丹的等待 十月份的草原已经不见了绿色,枯黄的败草被白色的冰雪覆盖,一片萧条的景象。 以往在这种情况下,草原人也好,大晋将士也罢,大家都会默契的选择停战。 天气恶劣,补给线又长,双方都没有资本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斗。 但今年不一样,陇西大战已经打开两个月,据说吐蕃已经被大晋打回了雪山的那一边。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吐蕃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丢失过雪山东北侧的土地,而今年他们彻底撤了回去,也意味着西线战事的结束,吐蕃彻底退出了对陇西的争夺战。 一时间捷报连连,西部战线的王品冠之名在朝堂之上变得赫赫,因为正是他打开了西部战线的局面,并在长达一个月的拉锯战中屡次建功。 而同一时间的北部战线,王家军也已经和楼兰人咬在一起,王家军成功拖住了楼兰人的步伐,没能让他们支援到西部的吐蕃。 但为此,王家军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北线四万将士战损一半,只为挡住楼兰五万大军的步伐。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他们支援吐蕃,这两万将士很可能不用死,但西部战线已经濒临极限,北线如果没有帮他们抗住足够大的压力,哪怕是有王品冠,也吃不掉吐蕃的八万豪勇。 而整个西部战线,则汇聚了整个陇西战场七成的兵力,整整十万兵马驻扎在西大营,等待着王品冠的召唤。 战场之上,需要将才,也需要帅才,而王品冠二者兼备,他走到哪里,指挥部便跟在哪里,陇西的主帅也完全放手,给了王品冠足够的尊重与信任,完全把战场的控制权交给了他。 于是一幕幕传奇画面开始在军营里流传,王品冠使兵,奇则鬼魅,正则力破千钧,经常会见到他午夜点兵,又在清晨回营。 往往这个时候就会传来哪座山头被占领,哪座粮仓被烧毁之类的捷报。 王品冠有一支亲兵营,战损最高,也更迭最快,但总是有人趋之若鹜。 八月底,王品冠的亲兵营再次被打空,而短短三天之后,又有近千青壮的补充,然而短短半个月之后,亲兵营就再次不足双手之数。 王品冠每战必亲临战场,率领亲兵营冲杀于最凶险的阵眼,一次次以命搏命,带来的是一次次的胜利,也会吐蕃人对他的畏惧,到西部战线战争结束,提起王品冠的名字,甚至都能吓哭吐蕃妇孺。 大晋需要一个英雄,王家也需要一个在朝廷里拥有话语权的人,王品冠当仁不让,有王家资源的倾斜,有他的以命搏命,有赵勾碟子的情报,有他敏锐的战争嗅觉,西部战线最终以六万士兵的代价将吐蕃打回了雪山另一侧。 一场惨胜。 王品冠在战场上昏迷了过去,他终究不是铁打的,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长时间高负荷的脑力体力双重消耗,年仅二十六岁的他竟然也开始有了银丝。 他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西部战线的有生力量在西部尘埃刚刚落定就转战北线战场。 那里王家军的告急文书已经传来了十二道,战斗减员严重,足足有将近一般的士兵失去性命,除去伤员,依旧能够站在战场上的,不足万余。 而他们面对的,是五万楼兰精锐,他们用最保守的方式推进着,以微不足道的损失消耗着王家军的有生力量。 就像是慢慢滚雪球,越滚越大,最后让你没有翻身的余地。 而王家军已经在楼兰人制造的泥潭里慢慢窒息,只剩下最后一根稻草在握着。 西部战线的结束便是王家军手里的那根稻草,北线战场的主将叫王正德,他是年长一代王家的核心人物,也是王品冠的亲叔叔。 王家经营陇西已经很久,却一直没有足够把握能够吃掉陇西,也正是王正德这样的激进派才一直对完全控制陇西念念不忘。 这一次有了朝廷的支持,激进派的声音压倒了保守派,王正德作为激进派旗帜般的人物,不得不站出来,扛起北方楼兰这一大旗。 楼兰本身不是什么强国,但却是西域最有号召力的国家,这一次的北线战场有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国家的联军,楼兰占了大头,约三万人,其余车师,乌羌的也出了一万兵马,这五万人便是西域诸国的绝对主力,他们统一听命于楼兰将领莫丹,势必要打破大晋对陇西的勃勃野心。 但联军的缺陷也在战场前暴露无疑,分赃不均导致的联军在战场裹足不前,明明号称有十二万大军,却只有五万人开拔进攻。 小国们不想当炮灰,兵营距离前线足足百里之遥,赶路也是磨磨唧唧,虽然一个个都在莫丹面前领了军令状,却都知道那页纸在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西域诸人面前就是个玩笑。 奈何莫丹号称西域智者却也没办法对联军显贵们下手,这群人一个个都鬼精鬼精,不见兔子不撒鹰,都知道陇西没有肉吃,要是现在打的是天水,保证一个个像磕了药似的。 无奈之下,莫丹只能让自己的三万人打头阵,车师和乌羌再跟着做做样子,也幸亏北线战场不是大晋的主攻方向,不然大晋一戳就会发现楼兰是只纸老虎。 就这样慢慢打了一个月,楼兰方面才勉强拿下陇西城。 而此时西线局势已定,剩余的力量已经默默向着北部战线靠拢,在天水汇合了从陇西撤下来的王正德之后,西北战线的胜负手之战便要开始了! 拿下陇西,给了楼兰人极大的信心,一直磨磨蹭蹭的小国们仿佛嗅到了天水那肥美的马场传来的诱人香味,没日没夜的围着莫丹的大帐喊着求战。 莫丹此刻却不再着急,天水的利益没谈妥,兵是不可能出的,任凭小国们叫的再凶,真正的主力也还是楼兰车师以及乌羌,三者没有谈妥之前,一切都是镜花雪月。 莫丹在等,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三国的利益纠不清可以作为明面上的理由,却无法骗得过三方的真正头脑,真正要瓜分利益也是在天水打完之后,而现在就此止步不前,只能说莫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一想法甚至连盟友都不能说,着实是令人惊讶。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9章 草原的死神 一个百无聊赖的清晨,寒风呼啸,冬雪裹杂着败草,拍打着苍茫的大地。 在某个狭隘的山口,黑压压的人群鱼贯而行,他们言语沉默而动作迅速,只有笃笃的马蹄声回荡在山谷间。 在将近十月份的草原上,这样的场景非常不合理,但如果背景是战争,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 这支人马充满了疲惫,他们越过山口之后立即找到一处背风的平原开始休息,似乎是赶了很远的路。 有专门警戒的斥候,斥候负责的事情很多,探路,警戒,诱敌,奇袭等等等等,其中最常做的就是警戒。 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确认了眼前这片小山谷的安全性,于是顺理成章的选择在这里扎营。 看的出来他们是典型的昼伏夜出,应该是在执行什么隐秘的任务。 这队的斥候很是干练,他们老练得检查了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预防着潜在的敌人,不敢丝毫懈怠。 这是无奈之举,因为这半个月来,他们已经经受了无数次骚扰,为此,斥候的班头还被头领狠狠骂了一顿。 骚扰他们的人不多,每一次就十来个人,但总是能恶心到他们,不是烧他们的物资,就是水里投毒,为此这只队伍已经付出了不轻的代价,然而他们的敌人却滑溜的像泥鳅,每一次都能逃之夭夭。 他们是东部战线唯一的草原精锐,是王帐四大部落之一的巴勒赞旗的留守人马。 王帐东迁,他们便成为了陇西草原势力里最大的一支。 然而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当东部战线有了大晋的游隼,草原人苦不堪言的日子就来临了。 那些可恶的大晋人,总是在部落周围游弋,与凶狠的草原狼一起呼啸,他们人数不多,却都像幽灵一般神出鬼没。 巴勒赞王的次子就是被他们给袭杀的,此外还有被奸污的草原妇孺,被毒死的马匹,这些仗都要算到大晋人的头顶上。 为此,巴勒赞旗的小儿子不得已派出信使,前往千里之外的王帐搬救兵。 陇西的战略意义,草原人也很清楚,天水到藏北的牧场是谁都眼馋的地方,把握住这里,草原人就有源源不断的的战马。 但是王帐东迁千里之遥,就算是求得救援,也不知何时能来,毕竟现在是寒冬,中间又隔着大漠,巴勒赞部的人并不看好。 一切都要靠自己啊。 为此,趁着昨晚那场大雪,巴勒赞部的人马悄然夜行,一只五百余人的精锐小队被从部落遴选而出,势必要从大晋人马那里找回场子。 这五百人里面,有超过百余名专业的斥候,他们也是队伍的核心,在他们的带领下,队伍将在后天晚上对陇西东部战线的桥头堡发起袭击。 那座叫做黑石山的小丘另一侧,是陇西东部战线最大的补给点。 如果把这里端掉,那么大晋人马三个月的粮草将会被伟大的巴勒赞汗的子民接管,彼消此长,这群跳蚤一样的大晋游隼将哭着回家找妈妈。 时间到了正午,风雪大了起来,巴勒赞部的人们挤在一起,躲在马群中间取暖,他们在厚厚的羊皮袄下面酣睡,珍惜着每一次休息的机会。 正午是一天之中人最精神的时候,但是斥候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此刻的精神也只能说是一般。 风雪很大,于是什么也看不清,而就在此时,平坦的雪地之下,忽然有什么松动了。 站岗的斥候有五个,他们在不同的地方,都是视野开阔又能照顾到己方所有人的点。但在雪地之中稍微隆起的雪突在风雪之中却并不显眼。 没有斥候第一时间发现,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一只冷箭破空,准确无误的将占据制高点的斥候眼窝射中,溅出红白相间的腥臭。 而在平地上,在风雪的呼啸声里,有两名从雪地里突然暴起的影子,他们以夸张的速度跑到了两名斥候的身前,在他们刚刚喊出第一声之时把匕首送进了他们的喉咙。 而另一个方向的斥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发生的一切,他百无聊赖的盯着面前的小道,这是通往这里唯一的一条小路,看好这里就是他的任务,当他忽然想要回头看看队友们在干嘛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带着血腥的笑脸,他来不及反应,就带着大脑最后的空白去见了他的战友们。 斥候被清理完毕,但却有人传来一声撤退的清鸣,游隼们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在两里之外有人牵着马匹在等着他们,听见清鸣的一刹,他们策马而行,向着游隼们高速移动,最终在草原人反应过来之前纷纷上马,消失在茫茫白色深处。 草原人有些懊恼,因为敌人的到来他们并没有发现,而叫醒他们的,竟然是敌人撤退的信号。 一种恐惧在草原人心头蔓延,但更多的却是迷茫,自己以为足够谨慎的行动,却再次被大晋的游隼发现,这次偷袭便就此宣告失败了,黑石山一方肯定已经有了警觉,只凭自己这五百人,只是白白送死。 不得已,草原人收拾了东西,在风雪里缓缓返回家园,这种时候,不能气馁,双方的长久较量,比的,就是一个耐心。 草原人在等待着,下一次尝试,大晋游隼也在等待着,下一次生死一线。 是的,东部战线一共的战力也不过寥寥五千人,而草原人虽然东迁了,却依旧有超过五万人口留在陇西草原上,除去老弱妇孺,在全民皆兵的草原人那里,依旧有着超过两万人的有生力量,而这两万人一旦动起来,东部战线将无法承受。 好在草原人并不知道东部战线的虚实,而游隼又给到了他们足够的压力,让他们以为东部战线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草原人的冲击。 不得不说,白三带出的游隼确实优秀,他们只有百人,却替东部战线拖住了整整两万人。 当然,百人队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他们六组六组的轮换休息,没有多余的时间做其它的事情。 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长久下去,哪怕没有阵亡,也会被高强度的作战累死,如果说西部战线有一个叫王品冠的战神,那么东部战线就有一百三十二个草原人的死神。 五组游隼负责监视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的动向,甚至有意识的把他们向着一起驱赶,便于监视的同时,给出草原人一种我们要围而歼之的错觉。 这也是草原人一直不敢动手的原因之一,这群游隼一反常态的变得主动,让草原人相信,他们是有准备的,他们是有底气的,于是百人队的奇迹一直在延续,已经超过一个多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0章 最大的快乐 雪地里扑棱着的,是一只肥硕的兔子,这是唯一一种在冬天还活跃在草原上的动物。 它们用敏锐的嗅觉感知食物,寻找他们赖以生存的能量来源。 兔子有个习性,他们喜欢原路返回,有经验的猎人总在只有单程脚印的兔子走过的轨迹上设套,往往能收获不错的效果。 一片平坦的雪原,昨夜这里还是个山坡,但一夜咆哮的怒雪与大风将这里变成平地。 有只兔子扑棱着奔跑,走走停停,它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一直嗅个不停,却忽然雪地里伸出一只大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兔子的前腿。 兔子扑棱着,挣扎,却被带进了雪地里,消失了踪影。 片刻后,有一声口哨在雪地响起,一片雪白下面纷纷站出人影来,五个穿着厚厚的棉袍的人纷纷抖落身上的积雪,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其中有个人手里拎着一只肥硕的雪兔,雪兔已经没有了呼吸,一旁有个人影走过来,大声感叹:“嗬,这兔子,得有个十来斤吧!” 拎着雪兔的人笑而不语,他举起手中的雪兔,朝着另一个人扔了过去:“哎,老大,我赢了。” 那人接住兔子,朝着众人数了数大拇指,他冷声说:“今个辛苦兄弟们了,回营把兔子炖了,都喝点热汤暖暖,好好休息,晚上还要出任务呢。” 说完他走到那个抓住兔子的人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小青子,可以可以,耳力又有长进了,下次你来做地听手,我会的,我都教你。” 被叫做小青子的人给了他一拳,带着怨气说:“昭哥又想骗我挨冻,做人要厚道啊。” 周延昭顿时坂下脸,给了他一脚:“瞎说,我特么在救你的命知道吗?在战场上会的多一点,就活的久一点。” 马青微微一笑,谄媚的轻声说道:“知道昭哥是为我好,我那个兔子腿让给你了,昭哥你好好补补,你都瘦了,看的弟弟我好生心疼。” 周延昭露出算你识相的笑容,拍拍马青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去了。 地平线处,有一人赶着马,马后面驮着一条旱船,有人坐在旱船上,百无聊赖的嚼着草根。 众人知道,那是白三爷来接人了。 前前后后一个月,白三爷独自一人打造的游隼队伍终于有点模样。 他也终于放下心来,能够好好休息。 这一个月,他们对草原鞑子组织了十数次的骚扰,袭击,识破了草原人五次的悄然入侵,为东部战线换来了一个月的安稳。 为此东部战线的主将王正厚放话,等这次战争结束,白三的百人队将正式成为游隼队伍的一支。 论功行赏白三的百人队也将排在第一位。 这样的安排,东部战线的将领们竟然一个有意见的都没有,实在难得。 白三爷走到诸人面前,笑着打趣:“小昭子,兔子不错,回去给我送过来。” 周延昭大气的挥挥手:“好说好说,白三爷今天亲自接驾,我们这只兔子就送给你了。” 白三轻啐一口:“你小子,说给我兔子,自己抱那么紧干嘛。” 众人一阵哄笑,六个人挤在旱船上,前面有马驮着,他们踏上了回营之路,地上湿气极重,他们在地上躺了一夜,若不是有特殊的功法护体,现在能不能站起来都难说,白三爷把腰间的酒囊接下来,六人一人喝了一口,白三爷略带赞许的看着周延昭:“昭子你是给了我一份大惊喜啊,真给我长脸。” 周延昭狐疑的问道:“我又犯什么事了?” 白三很严肃的看着他:“你还知道你犯事了?” 周延昭看他面色变得如此之快,有些慌乱,他不想和白三打哑迷:“有啥你就说吧,我们三十多号弟兄都听着呢!” 说着周延昭活动了一下筋骨,肢节叭叭响,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白三轻哼一声:“呦,现在就开始以势压人了?那这事我不说了说了你尾巴不得翘到天上?” 周延昭眼前一亮,他有些意外,轻声问:“好事?” 白三终于憋不住,他笑着说:“王正厚那老王八今天终于松口了,一大早派人告诉我,这场仗打完后,我们百人队论功行赏排在第一位,我们的待遇按正规游隼的来算。” 周延昭有些将信将疑:“真的?” 白三笑容满面,不断点头,他略带自豪:“当年把我从游隼赶出来,现在我自己也创立了一支游隼,这场子也算是找回来了。” 周延昭却不是很乐观,他摇摇头:“不是给你泼冷水,现在给我们根大骨头,指不得今后准备让我们咬谁呢。” 白三有些生气:“你要是块材料,怕他做甚,他强任他强,我自巍然!” 周延昭略带惊讶的看着白三,做出夸张的表情:“呦,三爷,你这觉悟可以啊,我周家还缺个镖局教头,怎么说,打完这场仗,跟我回周家给他们那饭桶们上上课?” 白三却皱起眉头:“你认真点,我告诉你,这是好事,就算有什么困难,也是我在前面顶着,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 周延昭眯起眼,点点头,一旁马青赶紧过来缓解气氛:“我说两位老大,这种事情没什么必要吵吧,是谁告诉我当兵就要豁出命去的?是福也好,是祸也罢,我们有鞑子杀,有兔子吃,我感觉就很幸福了。” 周延昭不说话,白三叹了口气,他知道马青在给自己二人找台阶下,他们沉默着,于是众人都沉默了。 马蹄嗒嗒,约莫半个时辰,他们回到了自己今天要睡一个白日的地方。 这是一个临时营地,驻扎着两个小队,这里距离西大营有约莫百里的距离,距离草原人的庭帐却不足五十里。 这里是百人游隼专属的补给点,这样的点在整个东部战线有大约二十来个,每五十里一个,遥遥呼应,保障着游隼们在任何地方战斗,都有到位的后勤保障。 站点原本就有,但很久没有人使用过,在王帐还没有东迁的时候,这些站点全部在王帐辐射的范围内,甚至很多地方变成了草原人的补给点,大晋没有丝毫的控制能力。 伴随着王帐东迁,站点便重新被利用起来,这里有木炭,有炉火,有热食,有暖床,这里是游隼们的天堂。 对于每天在雪地里担惊受怕的游隼而言,最开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见到补给站。 虽然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但不用直面呼啸的北风,还有宝贵的,一天一顿的热食,游隼们已经非常满足,看到补给站,众人的气氛终于活跃起来,众人把白三留了下来,一起吃了顿火辣辣的兔肉。 每个人只分到了一点,却都心满意足,这是难得的珍馐,也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大的快乐。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1章 永远的袍泽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为何,楼兰人在最好的时机前停住了脚步,硬生生给了大晋足够的准备时间。 西部战线支援过来了四万兵马,加上北线仍然具有战力的两万人,总共六万人,终于有了和楼兰人对抗的资本。 他们很清楚楼兰方面的战力,泱泱十余万大军里,除了楼兰本部以及车师,乌羌两国,其余力量不足为惧。 而仅凭二倍于己的军队,楼兰方面很难拿下天水,天水不失,楼兰人绵长的补给线就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骚扰他们补给线,物资的不均一旦导致联军内乱,那就是大晋主动出击的时刻。 当王品冠也来到北线的时候,全体将士都沸腾了,他们高涨的热情化作一种蓄势待发的锐气,想必不鸣则已,一鸣必然石破天惊。 北线的将官王正德也是三线战役的总指挥,他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了解楼兰主帅莫丹,那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然而他现在却放弃了最好的进攻机会! 王正德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他却毫无头绪,一贯的谨慎以及战场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一定要稳住,扎实的防守,因为这个冬天,他相信楼兰人比自己更加难受。 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早晨,周延昭他们回到了营地,昨夜的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这种天气,无论是草原人或者大晋人都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战马已经无法通行,失去了高机动性,大家只能悄然等待。 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结束了一夜的疲惫,周延昭难得的完全放松了下来,他要好好睡一觉,这段时间他们身上背负的压力着实太大了。 在他的身侧,司马昭正在酣睡,两个多月的相处,周延昭已经把司马昭当成了真正的兄弟,这个来自皇族的娇嫩太子,没有喊过一声苦,一次次带给他惊喜,他有些嫉妒,司马家的运气真的好,开隆皇帝有这么优秀的接班人,真的是他的福气。 周延昭一直在思考关于司马昭的问题,杀了他或者放过他,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延昭已经下不去手。 他们周家的江山被司马家端了,按道理自己杀了这厮都不为过。 但周延昭不傻,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周家也好,司马家也好,都是某个宗教的傀儡,如果不削弱那个站在权利制高点的宗教的影响力,朝代再更迭,也只是某人换了条狗而已。 周延昭一直在思考,这个社会需要一种怎样的制度,哪怕是在军队的三年他也没有放下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他的房间有数箱文卷,都是历代先贤以及时人对社会的思考。 最令他感动的,依然是百年前的段疯子,那位超时代的哲学巨人,他的理论给了周延昭一种启迪,这是一种接近完善的体系,可以对接当下的时代。 但这件事,自己一个人,却是做不来的,好在,自己不是一个人,周延昭微微一笑,很多人都在为了这一目标而努力着,例如黑水岩,例如赵勾,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 他低头看向司马昭,他微微一笑,他暗暗想道:会的,他会的。 却忽然有一声惨叫在补给点之外响起,周延昭目光一凛,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周六。 周家三十个碟子,便是三十个马官,他们切身保护着周延昭的安全,而周六,则是这群人里的佼佼者,也是另一只小队的负责人。 周延昭透过窗子的缝隙向外看去,却见身中数箭的周六躺在地上,而他所乘坐的,竟然是一只骆驼!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周延昭脑海闪过,他发出黑水岩碟子特有的暗语,周六的回应很快就传来,却只有一个字,撤! 周延昭知道,东部战线情况有变! 他果断叫醒了营地的所有人,眼力最好的周三爬上营地的瞭望台,却看到在地平线的那一侧,黑压压的人群在行进着,他们穿着着草原人的服装,他们乘坐着在雪地如平地的骆驼,他们打着陌生的旗帜,这旗帜所包涵的意思周三却清楚无疑,这是王帐! 王帐不是东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三感受到了某种恐惧,他把情况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周延昭。 周六已经被两个人驾着抬了进来,在茫茫雪原,营地不要太明显,周延昭知道这里已经暴露,但此刻他们的生死已然成为小事。 草原王帐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这很可能意味着东部战线将要面对的敌人不再是留守着的巴勒赞部,而是有近三十余万人之众的金赫王帐,若是算上其附属部落,这很可能是一只超过五十万人的大军! 一刻也不能耽误,他喊道:“马青!” 司马昭站好立正,周延昭喊道:“你立刻骑着门外那头骆驼,势必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一消息传给西大营营帐!” 司马昭迟疑着,他知道这里只有一匹骆驼,也就意味着这里只能活下去一个人,然而周延昭却果决的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马官中有人忍不住说道:“昭爷,周六冒死回来,就是为了给你一条生路,你快骑着骆驼走吧,不要辜负了周六和我们弟兄几个的一片心意!” 周延昭却给了他一拳,他一脚把司马昭踢出营门,喊道:“快滚,”然后他扭过头,看着那个马官,嚣张道:“我周延昭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能活着回去!” 他看着门外,司马昭已经爬上骆驼的背,风送来司马昭的声音:“昭哥,我欠你一条命,你要能活下来,我司马昭定不负你!” 他越走越远,马官们却越来越沉默,他们对周延昭的安排很是失望,周六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他带着不解,带着失望,带着委屈,带着愤怒,他看着周延昭,就这样失去了生命。 周延昭全程不敢看他,直到周六的死亡带来马官们的痛哭,他才潸然泪下。 他扭头跪在地上,看着其他的马官,又看着周六,狠狠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他站起身来,表情略带狰狞:“六哥,你的命,我替你活!” 他看着其它马官,忽然暴走:“都哭什么,有我在,大家都能活,又不是做碟子的第一天,你们不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说着,他拔出长刀,一刀砍下周六的人头,然后拎着人头走出营帐,跪在雪地里,地平线处,草原大军已经缓缓而来,周延昭双手把周六的人头举高,朝着草原人跪了下去,在他身后,九个碟子纷纷站作一排,然后跪在地上,他们表情重归冷漠,是的,作为碟子,他们要有这样的觉悟,没有永远的袍泽,只有最大化的利益。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2章 黑水岩碟子 有个貌似小头目的鞑子缓缓走到周延昭一行人跟前,周延昭头低的很恭敬,他演绎出一个恐惧而故作镇定的角色,令鞑子很是享受。 小头目一把提起周六的人头,然后狰狞的笑了笑,他把周六的人头向后扔去,一只肥硕的猎狗腾空接住,强有力的下颌三两下便把周六的头颅咬破,露出滑嫩而红白相间的脑浆,猎狗似乎很喜欢脑浆,吃了个干干净净。 周延昭低着头,但他也好,他身后的马官们也罢,他们都清楚的感知到了那个画面,一种愤怒,一种恐惧,一种耻辱,一种无力感,复杂交织。 他们的脸色不禁一变,而小啰啰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幕,他笑了,兴高采烈。 那小头目挥挥手,一队啰啰拿了绳索,将周延昭等人的胳膊结结实实的绑起来,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接在骆驼的缰绳上。 有一队军士押着他们,走在队伍的中间。 队伍再次行进起来,周延昭他们被骆驼拉着,时刻得跟上骆驼的步伐,大雪上冻,倒是不难,但总有雪窝子会一脚陷进去,之后便会被骆驼给拖着走很远一段距离,时间一长,十个人的胳膊都被勒出了累累血痕,每个人也变得气息奄奄。 从清晨到日暮,草原人没有停下来过,他们的纪律性很好,队伍走了一天,没有人脱节,没有人不耐,周延昭感受到了压力,这是王帐的精锐,这次,东部战线恐怕是真的危险了。 他在队伍中间,并不知道这队伍有多少人,但粗略数去,至少有数千人之众。 周延昭眼睛微眯,他在北大营的三年,直接面对的敌人,是阿史那王帐,那是整个草原东方的主人,其手下八十余万子民。 然而今年金赫王帐东迁,双方少不了要有一番摩擦,现在金赫王帐的精锐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金赫王帐败了,不得不返回西部草原,第二种,金赫王帐在抗住阿史那王帐的压力后,依然有余力分兵回来支援西线战场。 两种情况可能性都不大,第一,如果金赫王帐败了,这群将士为什么没有一点经历过战斗的狼狈?再者,败亡的王帐一般都会逃向漠北,那里有更好的纵深,也有更多的食物,而快速回到陇西,需要穿过库布齐沙漠,全族的行动,金赫王帐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 而若金赫王帐有能力抗住阿史那王帐的压力,而且还有能力分兵,这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这些人不是四大旗的人,是王帐的直属兵马,而周延昭清楚的知道,金赫王帐全部人口大约在二十万人上下,排在第二位的便是巴勒赞部,十三万人上下,第三位则是格齐木部,十一万人上下。 巴勒赞部这一次留守了五万人在陇西,暂不足为虑,而王帐如果想要保证自己的地位,至少得保证自己的人数在第二位数量的一倍半之上。 换言之,如果金赫王帐抗住了东部王帐的压力,他手中的人口也要是排在第三位的格齐木部的一倍半,也就是十七万人,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王帐地位。 这样一来,他手中能调用的力量已经少的很,三万人口能催生出的战斗力最大有一万余人,换言之,他基本上没有能力回援西部,除非他掏出自己这最后一万的可用之兵。 陇西对于草原人来讲,是可有可无之地,金赫王帐没有必要冒着自己地位不保的风险来陇西分一杯羹,这也是周延昭感觉不可能的原因。 但事实摆在周延昭的面前,从动机上,推测不出答案,便只能做好最坏的准备。 如果金赫王帐真的要参与到陇西的争夺战,那么楼兰也好,都要靠边闪一闪,四大部落一共五十余万人口,换言之有整整二十万战士,他要是想要陇西,已经被吐蕃消耗了六万兵马的王家根本撑不住。 周延昭微微一笑,也许这是好事,王帐一回来,战争打不起来,自己去天水领上自己的马,回北大营当自己的马官。 想着想着,周延昭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骆驼背上的草原鞑子见状,一鞭子打过来,在周延昭的脸上,留下一条火辣辣的血痕,那人说着周延昭听不懂的鞑子土语,周延昭轻轻舔舔嘴唇,感受到了脸上的血腥,钻心刺骨的冷痛袭来,他深吸一口气,时间已经接近黑夜,灰蒙蒙的天黑的很早,草原人不得不扎营了。 他们忙碌起来,而周延昭等人则被那条吃掉周六脑袋的猎狗看着,绑在一根刚刚砸下的木桩上。 天寒地冻,没有营帐,周延昭等人势必活不过今晚。 而草原人并没有考虑这些,谁在乎他们呢?一群没骨气的投降者,如果长生天眷顾他们,那么自然会让他们见到明天的太阳。 十个人聚在一起,那猎狗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己的食物。 周延昭他却不在乎这些,他脸上的鞭痕已经结痂,但他不能说话,因为一说话就会牵动脸上的肌肉,再度裂开伤口。 草原人不知道周延昭他们的特殊之处,如果知道,想必不会只让一条猎狗看着他们,因为不知道,所以悲剧就这样开始了。 是夜,风很大,一枚钢针从周三的嘴唇射出,直入猎狗的眼中,从猎狗的后颈弹射而出。 猎狗传来含糊不轻的呜咽,轻微抽搐着,当即失去了性命。 不得不说草原人的聪明之处,大雪天气,没有人能站岗,他们便带了一大群狗,分别放在营地的各个地方,作为第一道预警。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招惹到了怎样可怕的存在。 周延昭虽然不能说话,但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每一个被排到周延昭身边的碟子,都是黑水岩的精锐,就算没有赵勾金牌碟子的级别,却在实力和智慧上也相差无几。 他们平日里只是一群有经验的老兵,但现在,他们是行走在夜色下的鬼魅。 可惜平日他们不能暴露实力,哪怕到了生死一线,哪怕枉死,也不能让自己的敌人有丝毫警觉。 如果不然,周六等十一人完全可以暴露实力然后夺取骆驼,各自逃难,凭借地形的熟悉,他们肯定能甩掉草原人,找到活命的机会。 但他们不能,他们发现草原人的时候已经太晚,哪怕夺路而逃,也无法及时通知到周延昭等人,于是忠义的黑水岩碟子做出来自己的选择,他们用自己的死给了草原人一种错觉,周延昭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士兵,而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间接的,让草原人放松了对周延昭等人的警惕,也便给了周延昭等人最大程度的生路。 今天的夜晚,注定不能平静,周延昭等人,注定要给草原人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3章 远方的红霞 这不是王正厚第一次见到司马昭,他认识司马昭,在京城的筵席上见过几次。 也正因如此,王正厚很是惊讶,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孱弱骄横的皇子,而是一个目光坚定而热诚的战士。 他暂且把自己的惊讶放在一边,缓缓皱眉道:“你说什么,他们的坐骑,是骆驼?” 司马昭点头,他奔袭了整个白天,终于在暮色降临时回到了营帐,现在他心神不宁,不知道周延昭他们怎么样了,然而他又无能为力,大雪天,战马无法作战,而大晋方面不可能现在就有现成的骆驼。 他暗暗着急,却心生绝望,他明白周延昭等人活下来的几率渺茫,他整个人被怒火点燃,他想要下一刻就奔赴战场,将草原杂碎一个个收拾干净。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战争,因为正是因为有人替他去死,才有了他的苟活。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言论,和平不好吗?他下意识的反感那个轻浮的自己。 如果你没有体会到生命的重量,又有什么资格对那么多人的血汗指手画脚?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上战场,杀,杀,杀! 王正厚自然顾不得这么多,作为东部战线的总指挥,站在不同的位置,他自然不能以同样的意气来看待战争。 他必须沉下心来,思考这背后的意义,他没有避讳司马昭,他眉头微皱,轻声说:“骆驼,西域人才经常用的战争工具,出现在草原人的王帐精锐身上,年轻人,换你,你怎么看?” 司马昭没有想到王正厚会问自己,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愤怒,恨不得下一秒就搏杀在草原鞑子的人群里。 王正厚的问题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焦灼:“报告总指挥,楼兰人之所以在西域强盛,原因便是因为他们盛产骆驼,每年都有数万头骆驼被西域各国收购,从而给楼兰带来财富与强大的基础。此次战争,楼兰人是最大受益者,因此,骆驼肯定来自于楼兰。” 王正厚略带欣慰,司马昭能如此之快的从愤怒之中走出来,显然他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么你觉得金赫王帐为什么会帮助楼兰呢?” 司马昭微微思索,缓缓开口:“首先,金赫王帐东迁的原因是因为对陇西牧场过度开发的保护,因此他们不可能再将王帐迁回来,这不符合草原人的利益。其次,我所见到的王帐人马只有青壮,没有妇孺,更没有羊群马群,显然这是一只专门作战的军队,而不是回迁的部落,第三,我们游隼长时间的盯着巴勒赞部,他们并没有大批次的接收骆驼,因此也排除了巴勒赞部冒充王帐的可能,综合以上,我初步判断这是金赫王帐专门留在暗处的一支奇兵,可能是他们东迁之前就留下来的,至于这支奇兵的藏身之所,便很有可能在黄河沿岸,或者楼兰人后方,毕竟大雪冰封山河,而这支军队又没有带太多辎重,除了这两个地方,其它选择都不符合他们能够日夜奔袭到此的条件。” 司马昭一席话说完,王正厚顿时眼前一亮,他环顾自己的营帐,众将官都低头不语,沉默肃穆的气氛令他失望,这不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团队,这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利益关系,众人都用无过就是有功的心理安安稳稳的守着沉默是金的法则,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斤两,被安排到东部战线的,大都是关系户,因为这里最安全,又能分到陇西全线战役的羹,所以王家为了赢得朝廷官员以及其它势力的支持,硬是给整个东部战线塞了数百个关系户,有将官,也有从吏,甚至还有原先的某些禆将偏将来这里混着百夫长,千夫长的官职。 也就是王正厚身份地位都在线,不然还真压不住这群二世祖,但王正厚是不指望这群酒囊饭袋能帮到他什么了。 他看向司马昭,变得更加顺眼,你说说,都是二世祖,为什么就大晋最大的二世祖就能在游隼吃最凶险的苦,而他们就坐在这里当应声虫? 王正厚嗯了一声,他点头称是,然后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昭微微一愣,他知道对方认识自己,然而他又这样一问,到底是头老狐狸。 司马昭抱拳躬身道:“小人马青,现隶属于,西大营白三游隼营周延昭小队列兵。” 王正厚有些沉默,他似乎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但他没有说什么,良久,他嗯了一声:“明天起,不用出任务了,留在我身边,做个幕僚。” 说罢,王正厚挥挥手,司马昭本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抱拳退下了。 他的战友们都已经牺牲,他留在游隼,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正厚微微眯眼,他思谋良久,终于厉声喊道:“众将官听令!” 全帐将领先后起身,王正厚看着稀稀拉拉的身形,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训斥,他高声道:“西大营就在我们脚下,我们不能退后一步,我们的身后,是天水,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而我们的敌人,他们就在我们百里之遥的地方,大雪封路,我们无路可退,所以想要活命的,就乖乖听我的的话,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不管,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年轻人身份比你们更显赫,你们当中或许有人认识他,惊讶吗?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在最危险的游隼营,和他一比,你们这群人,又算得了什么?” 全营帐的将士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有不认识司马昭的人在疑惑的四处扫视,却看到一张张涨红了的脸。 于是在将信将疑中缄默,王正厚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开始下令:“传我命令,弓弩二营准备轮换作战,现在全部滚去睡觉,游隼警戒周边二十里,一旦有情况,狼烟务必要燃起,对了,我们没有游隼,我们只有一个临时被编成游隼的百人队,而这个百人队,替我们遏制住了整整两万草原人的步伐,而现在,顶在最前线的,依旧是他们!” …… 在漫天的白雪里,远处的天暗暗映出一片红霞,是山火?是人祸?有无数人的哀嚎声,有狗吠,有惊呼,草原人的梦魇在不经意之间降临,陪伴他们的,除了乍然出现的黑色身影,还有无故倒下去的袍泽,这是一个注定不能安稳的夜晚,黑水岩碟子第一次出手,留给草原人的,是深入骨髓的酷寒。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4章 捡个大便宜 周延昭的右眼到嘴唇上,有一条红色的鞭痕,渗着血,狰狞而令人心疼。 有人给他牵来一匹骆驼,骆驼缓缓跪下,周延昭骑了上去,众人选定了方向,远离了草原人的营地。 直到第二天早晨,草原人才惊讶的发现,那些被他们困住双手双脚,还用猎狗看守着的俘虏,竟在风雪里化身鬼魅,烧杀营地,留下上百具尸体,烧了他们的辎重,散了他们的驼群,还扬长而去。 是日中午,司马昭站在大帐后方,在王正厚的身边,听着王正厚安排战事,却忽然听得一声急报,说远处有人影些许,疑似草原人。 王正厚第一时间站起身来,他们的大帐旁边就有一座高架台,王正厚等人纷纷上台,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有数个小黑点向着营帐驶来,他们乘坐着骆驼,速度很快,细细数来,有三个人,司马昭瞪直了眼睛,他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昭,昭哥,”,他扭头看向王正厚,双手抱拳:“报告主帅,那是我们的游隼,我的队长周延昭!” 王正厚听到,显然吃了一惊,他显然知道能从草原人的大帐里逃回来有多难,他高声喝道:“开营门!” 于是皑皑白雪被抖落,营地前的吊桥被缓缓放下,周延昭三人兀自走了进来,司马昭第一个迎了上去,却看到了满脸是血,一条鞭痕毁去容貌的周延昭。 骆驼缓缓跪下,司马昭把周延昭扶了下来,二话不说,跪在周延昭面前,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全营的将官惊讶的鸦雀无声,他们明里暗里都知道了司马昭的身份,而以他的身份,还要对此人如此客气,只能说明,这个人不一般! 周延昭也跪在他的面前,他把司马昭抱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周三。 司马昭疑惑的看着周延昭,又看向周三,周三这才开口:“我们都活着,他们七个人现在正在诱敌,绕着黑石山兜圈子,我们昨天晚上点了他们的粮草,放了他们的骆驼,他们现在应该是被惹毛了,紧紧追着我们不放,不得已,我们兵分两路,我们先回来了,等大帐准备好,他们再撤。” 周三的话里有数次停顿,显然他有自己的想法,却不好明说,他暗示大帐应该有所准备,于是压力又给到了王正厚。 王正厚却是老江湖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有不变的战术,也没有固定的战法,他简单的询问了周三敌人的大概数量,周三伏耳告知,却是连司马昭都不能知道。 王正厚又问了几个问题,似乎心里有了答案,有人伺机送上地图,于是王正厚便在大雪地里开始了安排! 开口之前,他又询问了一下周三:“你们还能联系到其他的游隼吗?” 周三点点头,于是王正厚爽朗的笑了:“哈,那这仗,还有的打!”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缓缓看向在场的将士,他大声喝到:“众将官听令!” 众将官齐刷刷喊道一声:“有!” 王正厚也不含糊,当即就开始咆哮:“我们当初选择黑石山做营帐,便等着这天,山北断崖,山南斜坡,两侧都是峭壁,是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势,我也给大家兜个底,这股敌人,只有一万人,我们有多少人,五千人!我们占着天时地利,他们草原人凭什么打的下来?” 他缓缓道:“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把你们拉出去和他们打,但我们没有坐骑,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短处去攻击对方的长处,所以我们只能防守,防守多多少少有些被动,但也意味着安全,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群什么成分的人,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打赢战役,但我要说的是,正因为黑石山三面峭壁,所以我们没有退路,想要逃跑,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能做的,就是守着这里,等着敌人退却!只要他们先撑不住,我们就赢了!” 王正厚喊的嗓子有些沙哑,他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所以,不想死的,今天就给我拿出真本事来!” 众将士有些羞愧,没有人应声,司马昭见状,扶着周延昭的手抽开一只,他举起左臂,高声喝到:“大晋必胜!” 王正厚迟疑一瞬,跟着举起了左臂,喊道:“大晋必胜!” 众将士终于不在迟疑:“大晋必胜!” “大晋必胜!”。 “大晋必胜!”。 雪依旧在下,营地很冷,寒风呼啸,而每个人的血都是热的!于是风雪不再可怕,于是敌人不再可怕,于是死亡不再可怕。 营地有信号弹升空,约莫一刻钟光景,地平线再次出现数个黑影,仔细数数,正好七个! 黑影们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草原人,营地的每个人都在检查自己手里的武器,似乎这样能够让自己稍微心安。 黑影们近了,放吊桥,进营,收桥,一切动作像是是事先预想好的,演练了数百遍似的默契。 司马昭站在王正厚的身边,略带歉意的说道:“主帅,我可能不能做你的幕僚了。” 王正厚皱眉,缓缓问道:“为什么,跟着我学东西不好吗!” 司马昭摇摇头,他面色凝重:“不是不好,只是,我的兄弟们回来了,跟着他们,我会更心安,我欠他们的,太多了。” 王正厚轻声道:“那暂时听你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公布自己的身份呢?” 司马昭微微一笑:“可能我想要少些麻烦吧,毕竟每次见面都要行礼真的很累,而现在,我们都心照不宣,凭实力吃饭这种感觉,很不错。” 王正厚缓缓说:“那么,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站出来呢?” 司马昭皱眉:“我也不知道,但我有预感,那天不会远了。” 王正厚欣慰的出了一口气:“那么我王家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喽。” 司马昭有些不理解,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人老人们看的比他要清楚的多,而他自己则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他只需要活下去,战胜面前黑压压的草原人,这样一切就足够了。 远处,草原人的第一轮齐射已经到来,将士们躲在栅栏后,等待着草原人的冲锋,在他们的脚下,有早就挖好的陷坑,不时的人仰驼翻,时刻刺激着草原人的心神,于是进攻的步伐变得小心翼翼,而这时,西大营官兵的箭雨恰到好处的袭来,仓促间,草原人不得以后撤,于是第一波的攻势,就这样停住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5章 还是差了些 草原人攻来的时候,白三正带着他的小队监视着巴勒赞部的动向,这天傍晚,有高鼻蓝眼的楼兰人出现在了巴勒赞部的营地,有个魁梧的熊皮青年出来迎接,白三眼睛微眯,他认识那个人,那是巴勒赞汗的二儿子,也是留守在陇西的草原人的最大头领,巴伦。 楼兰人并不是独自出现的,他带着满山遍野的骆驼,很多骆驼还满载着东西。 巴伦热情的迎接了楼兰人,白三却感受到了危机感,他和草原人打了十几年的教导,自然对骆驼并不陌生,大雪刚刚结冻,一层薄薄的雪壳下,是虚而不实的厚雪,战马一旦踏进雪里,蹄子就会陷进厚雪,大大制约了作战能力。 因此正常情况下,冬天并不是一个作战的好节气,尤其是对于马背上的草原人来说。 但骆驼却不一样,他们宽厚的脚掌均摊了身体的压力,薄薄的雪壳恰好能支撑的起它们的体重,因此沙漠飞舟也是雪原飞舟,一直深受西域人的追捧。 现在这些骆驼出现在了巴勒赞部的营帐里,白三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缓缓潜到背风处,翻出了一副自己做的简易雪橇,一根木棒支撑着体重,他在雪地里滑行起来。 同一时间,他吹响了全员撤退的信号。 距离他五六里的地方,是负责看守牛皮船的游隼,他滑到了牛皮船那里,收起了雪橇,战马们在雪地里挨着冻,必须有人及时清理掉它们身上的积雪,也必须有人收集马粪以及喂食。 所有人都到齐,大家坐在牛皮船里,有三匹马在共架,这样的好处是,哪怕有一匹马陷进雪里,在同伴的拉扯下,也能极快挣脱,这也是战马在雪地里行进速率最高的办法。 众人缓缓而行,距离营地还有一个夜晚的路程,一般大家不会选择夜间赶路,一来容易迷失方向,二来晚上风雪太大,还可能遭遇狼群,但今天发现的情报太过重要,必须第一时间传递回营地。 夜里,众人抵达了一个补给点,这里有与他们交班的另一支小队。 白三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不回去了,两队一共二十二个人,白三挑出了五个回去送情报,剩下的人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迎接他们的任务,将会很艰巨。 然而白三不知道的是,那五个人走进了风雪深处,却没能走回西大营,自此失踪,人间蒸发。 他也不知道的是,草原人没有给他见到第二个清晨的机会。 已经憋了两个月的巴勒赞部人马收到骆驼的当晚,发了疯似的集体出动,他们很快发现了白三他们的补给点,可惜白三没有周延昭的好运气,对游隼们恨之入骨的巴勒赞部人马将他们一个个扒光了衣服,绑在了木桩之上,任凭北风呼啸,而他们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然而此时的周延昭与司马昭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们一个在点燃了草原王帐人马的营帐之后,抢了骆驼夺路而逃,另一个跟着王正厚,听了半夜的战斗分析。 时间来到第二天,当金赫王帐的一万人马第一波攻势被营地挡住,西大营的五千官兵不由得一阵欢呼,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越来越多的人马,那里不光有王帐的旗帜,西大营官兵最熟悉的巴勒赞部的旗帜在雪原里也那么刺眼。 王正厚第一次失声,他明白,这一次,西大营是真的危险了。 西大营的情报第一时间就有驿官送到天水,但他们得到的却只是一万人的草原王帐兵马的信息。 出于对北部战线十万西域联军的考虑,手里只有六万人马的王正德仔细斟酌,最终决定不去救援。 而巴勒赞部人马也压在西大营的时候,王正厚却再没有机会把情报送出去了。 久久未动的楼兰人在巴勒赞部抵达西大营的当天,终于开始了对天水的进攻。 当漫山遍野的骆驼向着丧失骑兵作战能力的王家大军袭来时,王正德生出一阵无力感,他知道,自己输了,王家也输了,陇西,终究还是拿不到手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恐怕唯有他以死谢罪,才能让皇帝不把这次失败牵怒到王家吧!却在他心生绝望的时候,有一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正德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保经战火,略带沧桑的王品冠。 这是他的儿子,自己却不可能再陪他走下去了,王正德微微苦笑,他看得出王品冠的不甘心,是啊,他还年轻,这里是他踏上朝野顶端的一块踏板,他自然不想放弃,尤其是手里还有一定的实力。 王正德放肆的笑了,他看着王品冠,缓缓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王品冠却依旧面无表情,他示意王正德坐下,于是王正德稍稍一愣,但最终还是缓缓坐下。 王品冠站在了地图旁边,声音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众将官稍安勿躁,且听我分析局势。” 全场碍于王品冠的赫赫之名,并无异议,但心底或多或少的瞧不起王品冠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毕竟这厮就是一个有他父亲罩着的二世祖,虽然传说他战无不胜,但多半也是王家自己的刻意包装,真相如何,众将官就不信他的赫赫战功没有水分。 王品冠自然不在乎这些,只要这里有他说话的机会,他就有信心,让众将士相信自己,这是他的为人之道,也是他的用兵之道。 王品冠缓缓说:“楼兰人也是人,我没想到这次他们会下如此血本,出现在战场上的骆驼,至少有三万头。换言之,正面作战,我们绝无胜利的可能。” 王品冠举目四望,却发现众将官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他耐着性子,继续道:“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此话一出,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期待着王品冠继续说下去,王品冠却停住了,他转过头去,看着地图,缓缓道:“天水只有一条河,我们在河道上游,此为地利,西域联军人多心杂,我们只有一个声音,此为人和,我们只要守住天水,三万骆驼以及楼兰的绵长补给线,会生生把这些西域国家拖垮,说夸张点,偌撑到楼兰人退兵,我们就大获全胜!” 终于有将官愿意插句话,却也阴阳怪气:“按如此说,我们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倒是颇有胜算,只是我们拿什么来守住天水呢?要知道,守不住天水,其它的都是镜中花罢了。” 王品冠放肆大笑,然后指着那名将官,缓缓道:“攻城之事,在于器利,我们中原人的攻城水平自不消说,可他们西域人,多少还是差了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6章 空荡的大营 王品冠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间脸色一变,他看着营帐中的人们,沉声问道:“我们的攻城器械在哪?” 有人艰难的吞咽着口水,良久才缓缓道:“在,在西大营!” 王品冠的面色变得凝重,他缓缓低下头去,良久他说:“此战,我们天水尚可拖住,我们有六万良将,等雪再上冻,战马可以行进,我们就有了数万骑兵,以目前的天气来看,只要三天,我们若能拖过这三天,就还有胜利的机会。” 王正德挥挥手,示意王品冠停下来,他站起身,在西大营那里画了一个圈,轻声道:“怪我,应当增兵的,西大营满打满算也就五千余人,金赫王帐,巴勒赞部,至少三万人马,换作我,我也守不住三天。” 王品冠微微道:“大雪封路,攻城器械运输困难,抵达天水最快也得三天,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我建议三天后,我带一队士兵,东山风口设伏,我有信心,攻城器械绝对到不了天水的城墙前。” 王正德没有反驳,他看着地图上的西大营,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轻声道:“小三子,是哥哥害了你,应该给你增兵的。” 王品冠双目微闭,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不怪你,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三线敌人,人手匮乏,便只能顾此失彼了。只要我们守住了天水,西大营迟早能拿回来!而现在,就看西大营能撑几天了,若是撑得过三天,不,两天,这场战争,他们就是首功!” 西大营的位置在一处孤崖的背风侧,上下山只有一条大路,端的是易守难攻。 黑石山故名思意,这里有很多煤,这也是西大营选址在此的重要原因,至少冬天,这里不缺燃料。 在西大营的地下,是密密麻麻的各色甬道,曾经被拿来挖煤的小路,现在车成为了西大营官兵唯一的生路。 当巴勒赞部的人马也出现在西大营的营帐之外,当求援的信使一直没有回来,王正厚知道,自己这次要认栽了,两万人和三万人或许没有什么区别,可巴勒赞和王帐却不能一样看待,前者有羊群,有妇孺,他们在明,西大营的游隼在暗,故能撑住,但现在局势却不同了,三万人马把西大营包围,藏在暗处的幽魂现在暴露在草原人的灼灼目光下,等待西大营的,只有败亡。 令人奇怪的是,草原人虽然有着三万之众,却每次只派一小股人马冲上来,待西大营方面放箭逼退,他们就一哄而散,逃了回去。 一个白天就这样过去,西大营的箭矢数量已经不足两万。 王正厚得到报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西大营的兵马里,有两个营,计两千人是弓手,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依仗,如果这些弓手没了箭矢,那么自己就是一只没有了牙的老虎。 尽管箭矢已经在尽可能的节省使用,但无奈草原人每个时辰能冲击十波,基本上是一波人马退去,下一波就跟了上来,如潮水般的攻势只能让西大营的官兵一直不停的射下去。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昏睡了一个白天的周延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王正厚。 此时的王正厚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兀自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连司马昭与周延昭走进来也不清楚。 司马昭打断了王正厚的沉思,他把周延昭引荐给了王正厚,王正厚见到周延昭的第一眼,便从自己的沉思中退了出来,面前这个青年身上有一种气质,冷冽,精明,自信,强大。 王正厚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周延昭脸上的鞭痕已经结痂,他终于可以稍稍说话了,虽然依旧不能有大的动作,但已经好了很多。 周延昭没有和王正厚废话什么,他走到西大营的地图,于是王正厚自觉的也走到了地图旁边。 他轻声询问:“我需要知道西大营有多少人马,成分以及作战能力。” 王正厚没有丝毫迟疑,张口就开始叙述,他确实算是个合格的将领,对于这些东西了熟于心:“弓手两千,步卒两千,攻城器械营六百人,游隼一百余人,后勤二十人,其余闲杂二百余人。箭矢库存一万支,每名弓手背负五支,计两万,马匹三百匹左右,攻城器械三个标准组,每个标准组包括五架云梯,一辆冲车,两辆三十人组投石车。物资方面,存粮足够五千人支撑到开春,衣服帐篷暂无多余,其余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周延昭没有接他的话,他看了看西大营周围的地图,然后把重点放到那些甬道上面,缓缓开口:“这是什么?” 王正厚微微思索,迟疑片刻道:“这是士兵们挖煤留下的甬道,这十几年里,黑石山下面已经乱到可以迷路了。” 周延昭双眼发亮,他紧接着问道:“甬道有多大?” 王正厚微微呼吸道:“大约是两步见方。” 周延昭轻轻点头,他的表情很是精彩,想笑不能笑,但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他缓缓开口:“这仗,可以打。” 他看着王正厚,考虑良久,缓缓道:“我需要这里的指挥权以及那些熟悉这些甬道的士兵。” 王正厚叹了口气,他笑了:“后生可畏啊!”他看了一眼司马昭,缓缓道:“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选择跟在他身边了。” 司马昭笑笑:“是啊,他很厉害的。” 王正厚微微一笑:“我老了,舞台该留给你们年轻人了!” 一刻钟后,五十余名面色黝黑的脏兮兮的步卒出现在周延昭的面前,除却在营地墙上警戒的弓手们,其余三千余人都在营帐外面侯着。 周延昭交代了那些步卒们各自的任务,于是他们都行动起来,搬粮草的搬粮草,拆攻城器械的也不含糊,关键零件与粮草一道被藏在甬道里,然后再拿巨石封住,于是等到天亮之后,西大营里显得有些空荡。 当草原人再次压上来,西大营里却没有再射出一支箭。 草原人大喜过望,他们知道,西大营已经没有弓箭了。 草原人叫嚣着,骑着骆驼就往西大营的营地里冲,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可怕的寂静,整个西大营只剩下空荡荡的营房,似乎经过一个风雪很大的夜晚,这些人便人间蒸发。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7章 普通的草堆 草原人搜查了所有的营帐,以及任何可能藏匿人口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发现,当他们把消息回报给巴伦,草原人最喜欢的猎犬便派上了用场。 猎狗们四处乱嗅,最后抵达了一个黑乎乎的矿洞口,冲着里面狂吠。显然,里面是有人的。 巴伦亲自到了洞口,他并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但这并不影响他准备试探的决心。 他挥挥手,于是有人亲前,刚进洞口,却被一支冷箭贯穿了心脏。 巴伦果决的下令,放火! 周延昭他们留下的营帐被纷纷拆掉,被当做燃料放到了黑乎乎的洞口前,一时间黑烟大作,烟雾飘进矿洞,很长时间后,却从黑石山的山腰排了出来,那边都是峭壁,是一条绝路。 巴伦感觉有些奇怪,如果只有这一个通风口,是不可能满足数千人的空气需求的,但确实没有其它地方冒烟。 他重新找了一只猎狗,想要找到其它的洞口,但第二只猎狗在营地转了一周后,又径直回到了这个洞口前,巴伦不信邪,于是再试,结果依旧,试验了约七八次,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巴伦开始将信将疑,或许,真的只有这一条矿洞吧。 他下令火一直烧,他要烧上一天一夜,不信有人能受得了。 然而时间缓缓而逝,却没有一个人从矿洞了出来,巴伦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第二天,大火停了下来,巴伦派士兵进洞试探,然而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士兵刚刚进洞,一只冷箭直奔胸口,再出来,便是一具尸体。 巴伦感觉自己有些懵,已经放了一天一夜的大火,这里面居然还有人活着? 洞口太小,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无奈,巴伦叫人拿着盾牌,再试一次,就算这洞里真的有人,也肯定是强弩之末,一天一夜的大火,没有氧气的密闭空间里,谁能撑太久? 一样的剧本在上演,一支箭矢破空,直射胸前,但由于盾牌的存在,那探路的士兵幸免于难,然而他继续往前,却传来一声惨叫,再然后,就再无声音。 草原人开始小声讨论,有人轻声道:“据说狗能看到人看看不到的东西。” 巴伦有些愤怒,因为一个洞口,他耽误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且不消说,现在竟然还导致自己的士兵开始恐惧。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他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自己是否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这座大营里只有五千人,他们甚至还没有坐骑,那么自己若是就此奔赴天水,他们也不可能追赶上,那自己还死守着这里做什么? 巴伦暗暗咬牙,他被草原游隼们的神出鬼没给吓坏了,现在也一样谨慎,这谨慎导致了三万大军在这里白白耽误了一天一夜,他后悔也来不及,他不想继续处理这里的情况,他只需要继续放火,然后就派人守在洞口,那么总有人受不了而跑出来,出来一个,自己杀一个! 昨天刚刚包围西大营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已经搜查过整个大营,却得知了一个令人尴尬的结果,那些攻城器械的关键零件已经被拆解,草原这边暂时没有办法修复,必须要修的话需要先回营帐,把草原上资历最老的见识过攻城器械的那位工匠给请来,然而修复也需要时间,巴伦最缺的也就是时间。 日夜兼程,工匠们终于在今天下午抵达。 然而他给出的答案,却令巴伦有些失望,工匠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才能让攻城器械恢复行动能力。 巴伦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等两天时间了。 他第一时间把这里的情况通知了莫丹,西大营离天水不远,信使往返也只是需要八个小时。 然而这样一来,他就已经在这该死的西大营营帐里待了两天,除非自己连夜行军,不然天水方面,自己连分一杯羹的机会都没有。 是夜,莫丹的回信终于到了,是巴伦想要的答案,他顾不上太多,立刻开始行军。 按照莫丹的意思,巴伦应该留下一万人来防止西大营发生什么意外,同时保护工匠,让工匠能够安全的修复攻城器械。 然后巴伦带着自己的两万人马,先行奔赴天水战场。 但是巴伦不是这样的人,他对自己的士兵有足够的自信,他留了五千战士以及骆驼,他自认为这样的配置已经是对西大营官兵的极大尊重。 毕竟在正面战场上,除了游隼,其它战士绝对没有和草原人一比一的实力。 然后他就出发了,他很清楚,西域人多,但心却不齐,楼兰这次下了血本,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陇西对西域的重要性,但他们看到不意味着所有人都看得到。 甚至可以说,除了车师,乌羌以及楼兰,其余国家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从兵力上就能看出这一点,西域联军里最大的声音是莫丹,毕竟他手里有三万人,但自己也有三万人,莫丹不让自己带着三万人去天水,极有可能是怕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他在联军里大哥的地位。 巴伦才不上当,他们草原人豪爽耿直却不是傻子,自己若是只去两万人,楼兰人一旦卸磨杀驴,自己只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能带多少人,就要带多少人! 草原的冬夜里,很少见到月亮,然而今天晚上的月亮却格外硕大明亮,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熟悉草原的巴伦知道,这只是意味着下一次大的风雪不会太远了。 时间,一切都是时间,若是天水没能及时拿下,自己这些人马被困在天水,这个冬天,就很难熬了。 巴伦忧心忡忡,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天水的战场,然后把王正德那只老狐狸抽筋扒皮,告慰自己弟弟逝去的灵魂。 他们的离开,宣告着西大营的局势再有了新的变化,留守的五千草原人没有了巴伦带给他们的压力,每个人都放松了很多,除了必要的警戒,每个人都睡得很安逸,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直不停的赶路,赶路,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不管他未来怎样,好好睡一觉才是王道。 而站岗的人却没那么幸运,他们百无聊赖的守着自己的岗位,兴致阑珊的聊着天,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看守矿洞的人们,除了噼噼啪啪在燃烧的火焰,再没有其它的声音,连狗都耷拉着耳朵,好没意思。 然而就在这样的安详里,营地一个普通的草堆里,悄然探出一个脑袋,他迅速闪进黑暗的夜色里,像个鬼魅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8章 轻松的胜利 月亮渐渐隐在了西北飘来的云朵之下,天空呈现泾渭分明的深邃与乌云,夜色很美,但却令人生畏。 大风渐起,站岗的士兵们知道,这场大雪可能又要下很久,以往的这个时间,他们都会缩在帐篷里,基本上不出去! 然而现在他们只能在简易的营帐里相互依偎来躲避严寒。 幸运的是他们不用去天水,比起那些依然要作战与行军的袍泽,他们不用继续奔波,也不用经历战争,因为不出意外,西大营的官兵们已经被烟熏的所剩无几,就算有幸存者,他们只有一个洞口进出,而现在洞口被封住,外面还有值守的士兵,那么自己便可以安心睡觉。 巴伦这个人不愧是草原之狐,他之所以留下这五千人,一者是出于对西大营官兵的考虑,更多的却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一旦天水战场形势不利,他就算没有获得主动,自己还有五千士兵在西大营接应,能确保自己安全的回到草原。 但事实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风已经刮了起来,这是一场大风雪的节奏,站岗的战士们也偷偷缩在背风处,悄然躲避严寒。 出于对西大营士兵们的尊重,草原人的岗哨相当严密,五千人里面有一百人在站岗,基本上控制了西大营所有的视野,无论哪里出现异动,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风雪里,一直沙沙响的草堆里忽然闪过的人影却是草原人没有料到的盲区。 所有的奇迹都有一个共同的开始,那就是不可能。 按理来说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便是奇迹。 黑水岩便是这样一个创造奇迹的组织,要知道他们甚至能在赵勾的眼皮子底下存在千年,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直都在营地,但偏偏猎狗也好,草原人也罢,都没有发现他们在哪里。 于是有人从井里爬了上来,有人从攻城冲车里钻了出来,有人从墙上走了下来,有人从雪地里翻身出来,有人从房梁上闪身下来,而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咕咕声,众人亮出手里的白刃,于是猎狗也好,哨兵也罢,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地,草原人的噩梦再度降临。 五千对五千,但这却不是一次势均力敌的较量,睡着的草原人与全副武装的西大营官兵,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尘埃落定,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五千人,就算没有反抗的杀完都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更不要说很多草原人见势不对,已经举起双手宣布投降。 是夜,西大营完胜草原人。 如何处理俘虏成为王正厚需要考虑的问题,周延昭的出现给了他太多惊喜,包括这充满周氏风格的作战方式带来的胜利,他有预感,大晋将因为这位年轻人而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但年龄让他稳重,时光凉了王正德的热血,他知道周延昭很有潜力,未来不可限量,但却没有了继续做伯乐的心思。 他们王家已经有了一个王品冠,他很满意,因为王品冠比起周延昭已经具备了更多的优势,战功,名望,以及资历。 他没有必要舍近求远,投资王品冠就已经足够他在余生过的舒服安稳。 但他又看清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站在周延昭身后的司马昭。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大晋的未来在哪里,而司马昭选择了周延昭,这便决定了很多事情。于是他很清楚这一次应该怎么做。 然而当他把周延昭首功的战报写好的时候,周延昭却找到了他。 令王正厚没有想到的是这故事一波三折,却是连他也想不到周延昭的安排。 最后上交的战报里,战争的策划者不是周延昭,也不是王正厚,而是年龄刚刚十五岁的司马昭! 是的,大晋皇子司马昭终于在这个冬夜里决定显露他的身份,虽然他还很稚嫩,但这半年的历练里,他已经逐渐的成熟起来,尤其是当他跟在周延昭这样的天才身边,近朱者赤,本身就是人中之龙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王正厚不知道周延昭和司马昭聊了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司马昭能够站出来,却是一件令他喜忧参半的事情。 喜的是王家以后就此抱住了司马昭这条大腿,忧的是过早绑上司马昭的战船,徒生变故。 但司马昭决定站出来,那王正厚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件事情太大,大到王正厚感觉不真实,司马昭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他现在的资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可能操刀这种规模的战斗,现在吃下这场战役的功勋,只会让人留给他一个浮躁不沉稳的评价,司马昭不可能傻到连这都看不清楚,那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很耐人寻味了。 故事还要从前一夜的晚上说起,周延昭留下了一条完全封闭的矿洞,然后把众将士的毛巾,袜子一类的东西通通扔了进去,在洞口五十米的范围内,用黑水岩碟子特有的方法设置了一组机关,包括三组自发弩,两个陷坑,吊绳和头槌。 草原人果然上当,猎狗们被浓郁的将士们的气息所吸引,加之那洞口是个风口,于是他们只发现了这一个洞口,这简直是个奇迹,因为这座山上,有大大小小十余个洞口,然而草原人却只发现一个。 这自然离不开周延昭的设计,部队的粮食都给他拿来堵了其它的洞口,加上随处可见的白雪以及草料,那些和周围环境浑然天成的洞口巧妙的避开了草原人的视野,只有这条遍布脚印的洞口,才是草原人的唯一选择。 当三万草原人都围着一个洞口发疯,西大营的官兵沸腾了,他们称赞着周延昭的智慧,他们崇拜与骄傲。 而此时的周延昭还没有意识到,他所创造的战法在愚弄了敌人的同时,也给自己收获了无数人心。 当巴伦带着人马退走,是夜,周延昭手下的碟子们纷纷行动了起来,他们潜伏在营地的各个角落,也是唯一一群在没有进矿洞的战士。 他们二十九个人在同一时间动手,百人的草原人岗哨就此噤声,这是一个奇迹,而黑水岩碟子创造了奇迹,于是胜利来临,故事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为什么最后揽过功勋的人是司马昭而不是周延昭,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9章 我们有援军 故事的开始往往因为不可分割的利益,故事的结束往往是利益的破产。 周延昭他有自己的剧本,但他不甘心别人抢走他的胜利果实,于是毫无征兆的,他问了司马昭一个问题。 司马昭当时就愣住了,因为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他确实应该想想这个问题。 周延昭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而继续说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要急着开口,人都是会变的,我认识的司马昭是一个经得起摔打的人,所以你愿不愿意继续被我摔打下去?” 司马昭可耻的笑了:“不愿意。” 周延昭把他按在墙上,一通乱揍,打的司马昭差点喊出声来,眼睛里满是委屈,水汪汪的甚是可怜。 周延昭见势就收,他缓缓道:“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司马昭不知道周延昭想让自己做什么,但他本能的抗拒,他悄悄看了周延昭一眼,这厮竟然一副认真的表情,司马昭眨眨眼,他终于也认真了起来:“说实话,我在你这里学到的东西确实不少,而且你救了我的命不止一次,我们一起熬过了无数次生死间的信任,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个问题?” 周延昭深吸了一口气:“人这种动物,可以共患难,但不一定可以同富贵,尤其是在你我之间,我们都不需要富贵,那是我们厌倦的东西,但是出于对自身责任的考量,我们又必须把很多并不喜欢的东西拿在手里,譬如你的皇位,譬如我的这次胜利。” 司马昭无法反驳,他觉察到了周延昭的目的,他有些不解:“为什么你不要这次的功勋,当兵不就是为了功勋吗?” 周延昭微微一笑:“我不一样,我当兵是图这里的马,你可能不相信,这些马和我一起长大的,后来它们要被送来部队,我要死要活的闹着,这才被允许当兵。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捎带而已。” 司马昭略带鄙夷的看着周延昭,轻声道:“什么时候都要夸自己一下,你这自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周延昭脸上的疤显得有些狰狞,他轻轻摸了一下,又缓缓看了司马昭一眼:“我都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哪里还有资格自恋啊。” 司马昭黯然失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延昭挥挥手,他终于进入了正题:“这次的功勋,我想算到你的头上。” 司马昭微微一愣,他轻轻挠头问道:“你确定?” 周延昭剩下的独目微微一扬:“怎么,不敢接?” 司马昭笑了,他微微思索着,有些难以置信,他终于问道:“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周延昭轻声道:“如果是马青在这里,那没有人会信,如果是太子在这里,那么这件事便是真的了!” 司马昭微微眯眼,他看向周延昭,轻声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延昭很认真的看着司马昭:“这样就能把你绑在我的战车上,从此以后,没有我,你司马昭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司马昭闭上眼睛,似乎在考虑,待他睁开眼睛,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智慧深深的映在了周延昭的眸子,他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周延昭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轻轻拍了一下司马昭的肩膀,然后用力捏了一把,他缓缓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 巴伦终究还是没能赶到天水,暴雪在第二天的清晨到来,而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天水与西大营的中间地带,进退维谷。 但他们不能停下来,按照这场暴雪的势头,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地带,他们将全部被暴雪掩埋。 来时的路上并没有任何掩体,而去路未知,风雪越来越大,最终巴伦咬牙决定:“返回黑石山!” 巴伦很清楚一点,风雪甚大,等行军到了天水,必然需要两天左右的恢复期,而在以逸待劳的楼兰人面前,自己便是案板上的肉,倒不如先行返回黑石山,等风雪平息,再做打算,那样就算没能赶上天水的战役,但自己三万人马以逸待劳,多少也是一种威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也要做一次黄雀。 然而此刻的黑石山,已经成为了一片血地。 王正厚不知道如何处理俘虏的问题,那可是五千条人命,就算是草原人,也是活生生的血肉。 但他明白,战场之上,不能有妇人之仁。 于是天亮之前,一切都已经妥当,草原人的尸体,在营地外竖起了一道一人高的城墙。 将士们依旧躲在矿洞里,昨日里,西大营的营帐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草原人的简易帐篷委实没有地下温暖,大多数人已经酣酣睡去,只有负责整理战场的步卒与一干头脑仍在讨论着后续。 周延昭双眼微眯,他看了看天上的风雪,缓缓身边的王正厚一句:“主将,如果遇到这样的天气,换作你是草原人,你会怎么选?” 王正厚捋捋胡须,缓缓道:“如此恶劣的天气,自然不能停下来扎营,不然就等着被风雪埋了吧。” 周延昭轻轻点头:“那你是会继续往天水走,还是会回来。” 王正厚悄然一怔:“自然是回来啊!”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双目灼灼的看着周延昭,开始有些结巴:“你的意思是?草原人,他,他们会回来?” 周延昭缓缓点头,王正厚却再也不见了淡然,他着急的挠挠头,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轻声道:“这可怎么办,那可是两万多人,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啊!” 周延昭轻轻点头,却示意王正厚稍安勿躁,王正厚却着急的像是火烧眉毛,他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快通知所有人躲进甬道,草原人要回来了!” 周延昭拍了拍王正厚的肩膀,示意他噤声,王正厚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周延昭这根主心骨在,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却见周延昭神秘的摇摇头,缓缓道:“同样的方法,用一次,是奇兵,是计谋,用两次的就是蠢驴。” 王正厚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在他耐性不错,于是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周延昭抬头看看天,微微眯眼道:“全面防御,迎敌!” 王正厚有些犹豫,他支支吾吾:“可是,他们有我们五倍的敌人。” 周延昭深吸一口气:“我们也有援军!” 王正厚摸不着头脑,轻声问:“援军?” 周延昭缓缓点头:“没错,我们有援军!”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0章 战争的奇迹 当巴伦带着他的两万余人马千辛万苦回到黑石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大雪已经有约一人高,常常是一脚下去就有人陷进雪坑,一般没有人去救,因为救他的同时会陷进去更多的人。 这样的一幕幕一次次发生在巴伦的队伍里,造就了无比大的恐慌。 但令人庆幸的是,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已经到了黑石山的断崖下面,这里避风,只要熬的过这个晚上,那么一切或许都将结束。 有一支小队已经上去和黑石山留守的人马接头,巴伦已经顾不上太多,他们在断崖下面开始扎营,骆驼们已经在风雪里自觉的围聚在一起,而很多将士就躲在骆驼中间,给自己披上厚厚的皮袄,就此昏沉睡去。 自然有人负责点起篝火,但是大雪里,火却怎么也旺不起来。 不得已,大家该扎营的扎营,该睡觉的睡觉,一片骂骂咧咧里,草原人用最快的速度做着各种尝试,试图逃离风雪。 然而却没有注意到,去接头的小队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安详的夜晚,巴伦听到了一阵阵呼啸的北风,里面滚杂着隆隆的雷鸣声。 巴伦感觉很奇怪,他睡不安稳,终于决定出去看看,冬天怎么会有雷鸣? 简易的营帐毕竟在雪地之上,暖和不到哪里去,巴伦浅浅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冻醒。 风雪很大,巴伦想着要不要上去黑石山再睡,山下虽然避风,但也是相对于平原,而西大营所在地黑石山盆地才是真的的温暖。 他走出营帐,想搞清楚那隆隆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六米的大雪球,大雪球碾过他的鼻子,把他打翻出在地,继续向前滚去,于是有更多的营帐被雪球袭击,惨叫之声微弱,大部分人被碾过,就没了呼吸声。 然而并没有结束,这只是第一颗雪球,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回头看去,上百颗雪球纷飞,大地震动,哀嚎遍野,草原人的营帐被大雪球碾过,然后淹没,受惊的骆驼四散而去,却也躲不过飞速驶来的大雪球,有试图骑着骆驼逃过一劫的,只能因为更高而承受更大的冲击。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第三批雪球再次滚了下来,草原人搭造的简易营帐全部被毁殆尽,也不知有多少草原人被埋在雪下,动弹不得。 紧接着还有第四批,第五批。山崖上的雪被大雪球们带的有些七七八八,原先白皑皑的山崖现在很多地方都恢复了他的本来颜色。 连带的就是那山崖上一人多厚的积雪全部崩塌,向着山下而去,伴随着雪球肆意的冲撞,将草原人掩埋在厚厚的雪下。 出主意的依旧是周延昭,只是有了和司马昭的约定,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便不是周延昭,而是大晋朝唯一的皇子,开隆皇帝的亲儿子,司马昭! 将士们不在乎谁出的主意,他们只在乎谁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尤其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是一向神秘而高贵的皇权接班人,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令他们更兴奋的了。 于是在雪球的攻势暂缓之后,一千弓手在一千步兵的掩护下,向着侥幸逃过一劫的草原人开始补刀。 两步一弓,标准的三人战斗小组,也是处理战场最高效的方式,他们有人负责处理活口,有人负责收拢骆驼,有人负责警戒,有人负责割掉左耳来统计人头。 行动高效的同时,所有人都被战场的恢宏场面震撼着,这五千人里成分复杂,有跟着王正厚的亲兵老营,有朝廷各方势力安排进来的二世祖或者眼线,也有真正一步一个脚印的底层小卒。 然而当他们在雪地里找到巴伦尸体的那一刻,他们明白,他们做到了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五千人,面对三万人,毫发未损,大获全胜。 纵观大晋历史,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事后有好事者仔细分析过这场奇迹的诞生之由,除了称赞太子司马昭的鬼才之外,他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这场战役没有复制性的可能。 草原人在冬季作战的几率很小,碰见大风雪的几率很小,黑石山这样的地形很少,他们在黑石山下扎营的可能性更小。 如何评价这个战争奇迹? 真的只能称之为奇迹啊! 不管其过程如何,其五千人毫发无损全灭三万的战争神话带给陇西这场战争的第一个好消息,也是最重要的好消息。 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三万人留下了数以万计的骆驼。 动物终究是要比人敏感的多,雪球滚下来的那一刻骆驼们就开始四散而逃。 虽然依然有一万余骆驼的损伤,但终究留给了西大营超过一万数量的有战斗力量的骆驼。 大雪足足下了一周,这一周里,西大营没有支援天水战场,大雪之下,三万人的巴伦没有办法,五千人的司马昭也没有办法。 但西大营的官兵们没有闲着,他们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营地,并且每天有秩序的熟悉骆驼,司马昭要把骆驼作为一支奇兵,给楼兰人悄悄咬上一口。 众人都蓄势待发,全歼草原人的胜利让这只部队变成了一只骄兵,每个人都嗷嗷求战,尤其是那些尝到甜头的二世祖们,有了这次西大营大捷,他们每个人至少官升一级,而且还趁机抱上了太子的大腿,一旦他们的家族和太子扯上关系,那么未来的家族富贵可保,而他们自己也势必因为和太子的特殊关系而在这场站队中地位水涨船高,获得他们渴望的好处。 因此在太子面前表现自己成为了每个人的渴望,因为被太子认可,将会给他们的一生都带来影响,这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只要抱紧真龙的大腿,他们总能鸡犬升天。 然而大家每次见到太子,都会见到一个脸上有道狰狞疤痕的人。 自从太子暴露了身份,他们游隼的百十号人便成为了太子的保镖,而周延昭就成为了保镖头子。 白三带出去的两个小队莫名失踪,在找到白三之前,周延昭就是游隼的老大。 然而周延昭也好,司马昭也好,他们都明白一件事,这是一种直觉,无关情感,无关理由,他们明白,白三回不来了。 他们了解白三,这个人带着他们来到西大营,把他们带成真正的游隼,他们为白三骄傲,他们知道白三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在草原人抵达西大营之前回来,如果没有回来,那只能说明他将性命永远的留在了草原上。 但草原上的人就像沙子一样,一旦离开,很快就会被人忘却,众人在围着司马昭打转的时候,白三是谁?除了有心人,谁也不再知道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1章 天水作鬼城 一周时间过去,天水方面的局势变化如何? 这个问题每时每刻都牵挂着西大营众人的心,如果在和平年月,此次西大营获胜是一场可以被封万户侯的大捷,但在收复陇西这个大前提下,三万人的杀敌也只能是阶段性的胜利。 而真正能够决定陇西归属的,仍然要看正面战场的成败。 当大雪刚刚停下,天空重新变得灰蒙蒙,大家知道,这场大雪算是过去了。 西大营里周延昭,司马昭都动身出发,他们作为游隼,也是第一批应援天水的战士。 这一次去天水的,整整有三千人。 这是第一批应援,也是西大营最拿的出手的一批人马。 本来第一批人马只有三十一个人,那就是司马昭和周延昭以及二十九名黑水岩碟子。 但不知道谁走漏的风声,要保护太子的口号在营地之前阵阵,周延昭见状,临时决定,带着五百豪勇出发,那些二世祖们纷纷站了出来,这下可吓坏了王正厚,他明白这群人出去可真的要把他的脸给丢尽了。 不得已,他又加派了一千步兵,一千五的弓手,只给自己留下五百组三人小队,按他的话说,西大营歼敌三万,东部战线再无一击之敌,一千余人足以。 周延昭可不跟他客气,王正厚一脸肉痛,而周延昭却暗地里发笑,这些兵到了他这里,那就不要再回去了! 而当周延昭出现在老兵面前时,老兵个个神采奕奕,别人不知道他周延昭的斤两,这些老兵可是清楚的,这个人说的话,太子都得听,就这一条,便给周延昭徒增威望,加上周延昭的独眼以及疤痕,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而此时的天水,究竟战况如何了呢? 战况还得从一周前说起,起初,楼兰人围而不打,然而天降大雪,双方便彻底打不起来了。 大雪阻碍了陇西与天水的通讯,也打乱了楼兰主帅莫丹的部署。 在他的计划里,围住天水的第三天,草原人就应该抵达天水,他们将带着从西大营缴获的攻城器械,届时八万精兵与数万小国杂鱼一起出击,人数将达到大晋天水守军的两到三倍,这才是最稳妥的胜利,不然等楼兰与大晋两败俱伤了,真正的渔翁成了草原人,那楼兰人就得不偿失矣。 然而天气不给他这个面子,在楼兰大军兵临天水城下的第二天晚上,大雪突至,而这个时候,草原人已经在奔赴天水的路上。 雪愈大,不得已草原人清晨折回,而此时的莫丹还在焦急的等待着,但突然的大雪已经给了他一种不详的预感,营地建起了厚帐篷,众人纷纷将精力放在对抗严寒上,他们这些大国暂不消说,小国却没有足够的物资,联军的弊端凸现出来,众人因为物资不足闹了起来,就连莫丹也头疼不已。 与草原人约定好的日子是第三天的下午,攻城战最好是夜战,能最大程度拉开守军的防线,谋取获胜的机会,当然这也建立在四面楚歌的恐慌情绪之下,如果是白天,虽然有视线的优势,往往能更集中有效力量进行攻击,但却也意味着会面对更加集中的防守。 莫丹的压力越来越大,但大雪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他知道,必须要开打了,哪怕没有草原人,也要开打了,因为在这样下去,联军自身将会因为物资不足而导致内乱瓦解。 时间到了第三天的下午,然而草原人并没有如约出现,这也是莫丹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样的天气,草原人能出现在这里,才真的是见鬼了。 莫丹的耐心已经耗尽,进攻已经是一件必须的事情,好在,如果加上草原人,他有九成把握拿下天水,没有草原人,这个把握也有六成! 这是保守估计,也是莫丹的自信。 但是,他面对的,是大晋新一代的军神,那个叫王品冠的男人。 双方并没有正式接触过,却知道对方不好惹,一个能把吐蕃赶出陇西的人,为什么不可能把楼兰也赶出去? 如果加上这个考虑,莫丹的把握将会降到五成,莫丹悄然叹息,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情啊。 当天色暗去,楼兰人的战鼓悄然响起,夜色里,楼兰人潮水般的向着天水城门扑来,漫山遍野,声势浩大。 大雪早已冻成硬茬子,新的雪仍在落下,但好歹能够支撑的起人的体重,而此时的天水方面,也因为王品冠的抵达而意气达到顶峰,两方人马迅速纠缠在一起,先是箭雨,投石等守城方擅长的老把戏,却在夜色里大大降低了准头,徒然浪费。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楼兰人开始爬上大晋的墙头,莫丹知道时机成熟,他的本部人马出动两万,车师,乌羌全军压上,重头戏,就此要开始了! 这是一个注定无眠的夜晚,莫丹不知道的是,一样无眠的还有西大营的官兵们,他们攻上天水的同时,西大营的大雪球也从黑石山山顶滚滚而落,于是这一夜,两处战场纷纷开打,一处结局已经揭晓,那另一处,又作何说呢? 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足足过去了四天,周延昭大概猜测,天水方面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 然而他抵达的时候,这结果仍然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出于对战争的考虑,天水的百姓早已被迁了出去,他们在天水马场的另一端生活,而这里,全然留给了军队们。 与黑石山不同的是,出现在周延昭一行人面前的天水城满是皑皑白雪,了无烟火气,有士兵被脚下的雪坑绊倒,扒拉开,却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司马昭有些不能接受,他悄然问道,声音若有若无:“他,他们人呢?” 周延昭摇摇头,缓缓说道:“看看再说。” 城门的吊桥是放下的,执盾的步兵走在最前列,防备着可能的袭击,他们只进来了一个百人队,司马昭和周延昭都在城外,带着这个百人队的,是他们俩的老领导,那个最开始被调来马槽的幸运百夫长,韩朋。 韩朋确实幸运,他被编入游隼,却没怎么出过任务,做着游隼的后勤工作,也算快活,后来周延昭和司马昭先后发迹,他也大大小小算个红人,能和太子说的上话,韩朋能吹一辈子了! 他现在依旧是个百夫长,周延昭封的,带着一帮一样的老兵油子,只有油子更懂油子,所以周延昭相信他能带好他们。 但周延昭没想到,这厮居然会主动要求探路,看来他最近有些飘了,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周延昭笑着答应了,一来确实没什么危险,而来既然选择了他做百夫长,就得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2章 扑朔的真相 韩朋的本心当然是不愿意来探路的,但他不能堕了太子的面子,是人就得争口气,自己作为太子曾经的领导,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让别人不轻看自己,可惜一直没有什么可以表现的机会,现在能站出来,自然要站出来。 他这个百夫长是靠资历熬上来的,但又有几个人能在战场上活过十余年? 韩朋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这些本事在周延昭,司马昭这样的人物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他们进入城门,这里的尸体足足有快一人高,有西域人,也有汉人。 韩朋微微眯眼,这里的战况确实惨烈,看得出为了攻下城门,楼兰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终究还是攻下了。 他继续向前,这里有一杆王家的军旗,切口平整,被一刀斜劈而下,军旗一般都竖在城头,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楼兰人攻进了天水外墙,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继续往前,韩朋看到的依然是尸体,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而且在这里,汉人的尸体明显多了起来。 他们沿着城墙内侧的楼梯缓缓而行,上了顶台,城门后的高台是天水最高的建筑物,也是作战指挥室的所在。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作战地图被人一刀砍断,沙盘也乱的不成样子,韩朋没有采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也大致明白了一点,大晋方面撤离的很仓促,很多资料散落在地,韩朋捡起一页,日期很新,最近的一张是五天前,上面记录了大概的物资粮草信息,可惜这也只是残页,韩朋了解不到更多。 作战指挥室里没有任何一具尸体,却有战斗的痕迹,这一样能够说明一些问题,譬如有人清理过这里,大概率是楼兰人,但他们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们没来的及整理大晋方面留下的情报信息,甚至没有来得及找把椅子坐下。 这足矣说明一个大问题,楼兰人在追击大晋守军。 韩朋走上瞭望台,他向着远处看去,天水城不大,作为一个二道防线的要塞,它的建造者只设计了一道外墙,内侧除了民宿便是树木,基本上称得上一览无余。 大风雪的天气里,天水是方圆百里内唯一具有抗击风雪能力的地方,也是最温暖的地方,这也意味着一件事,如果战争告一段落,胜利者自然需要靠天水来挨过大风雪,但是现在的天水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那也就意味着战争并没有停下来。 韩朋向着远处望去,除却他们带来的驼队,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雪白,包括远处的高山以及近处的天水城,韩朋有些疑惑,这些人如果还活着,他们能去哪里? 韩朋没有这个能力推测出来,百人队四处搜查,没有发现活人,初步确认安全之后,韩朋吹响了预示着安全的口号。 韩朋明白,有些事自己不清楚,不代表没有人清楚,他又不是这支队伍的首脑,这些不该他操心的事情还是留给他的好手下吧! 周延昭走上城墙的那一刻,他的心头是沉重的,他大概明白,这一次天水方面的战果,比他预料的要差很多。 要怪,就怪这鬼天气吧,天气帮了他一把,灭掉了三万草原人,却一样帮了楼兰人一把,拿下了天水城。 但令他惊讶的是,楼兰人竟然选择了弃城。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周延昭双眼微眯,他问司马昭:“小子,换作你是楼兰人的主帅,攻下天水,你会如何做?” 司马昭微微皱眉:“你可以叫我小昭。” 周延昭轻啐一口:“开隆这丫真会起名,我叫小昭,你也叫小昭,我们谁才是小昭?” 司马昭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他微微思索:“小昭,你看那边的围墙有个缺口,周围雪势起伏,那边又是鸑鷟山,众所周知王品冠擅长山战,他们会不会往那边去了?” 周延昭冷冷的看了司马昭一眼,缓缓道:“以后叫我小延就好。” 司马昭微微一笑,手底下却不含糊,周延昭已经认可了他的判断,于是他招来了一名传令官:“两千人留守天水,把这里的城防设施收拾收拾,你们这里谁军衔最高?” 一名王家的千夫长被推了出来,他是陇西守备副将,王正德的亲儿子,年龄比在坐众人要大上一截子,也是这次支援天水的二世祖里最有真材实料的一位,他挺身拱手,故作高深,中气饱满:“末将陇西守备王青峰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昭扬扬眉,轻声道:“你带两千人以及校官们留在这里,把天水城给我收拾出来,清点战场,整顿防务,能胜任吗?” 王青峰左腿奋力拍向右腿,双手抱拳站定:“末将领命!” 当即司马昭与周延昭就出发了,楼兰人弃城的举动多少透露着些许诡异,在没有找到真正的楼兰人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心里也没有底。 时间紧急,司马昭与周延昭当即出发,抵达天水是第二天的正午,越拖下去,战况只能更加恶化,来不及休息,司马昭等人便出发了。 他们带着一千弓手,一千骆驼,奔赴鸑鷟山,在茫茫雪原里,追寻着楼兰人的踪迹。 而此时的王品冠,他们正在哪里呢? 故事还要从楼兰人攻打天水的那晚说起,道路上冻,王品冠不顾风雪之大,强行上路,要狙击来天水支援的草原人,于是从天水后方的小门里,五千亲兵趁着夜色悄然出发,然而到了第二天,王品冠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他大概是知道,草原人应该是选择了隔岸观火,因为不可能楼兰人压上了天水城墙,作为盟友的草原人却没有任何配合,除非一开始就做好了做黄雀的准备。 在大雪里苦撑一夜,王品冠担心着正面战场的局势,于是在清晨里策马返回,他要从楼兰人的背后下手,切断他们的补给线,把楼兰人困死在这场风雪交加的天灾之中。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六万大晋将士,竟然连一个晚上都没有撑住,当他回到天水附近,城墙上挂着的,已经是楼兰人的旗子。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它就此发生了,王品冠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他明白自己父亲的能力,作为一个纵横西域十几年的老将,哪怕敌人是他的两倍,他也不可能连一夜都撑不下来,这里面,有问题!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3章 鸑鷟真男人 楼兰人占领了天水城,那六万大军去了哪里? 带着狐疑,王品冠开始绕城寻找答案,他的身后一支楼兰人的军队已经追了上了,人数不详,黑压压一片,而他却毫不在乎。 他们很幸运的找到了那个缺口,王品冠笃定,楼兰人是从这里破城而入的。 以此推测,王品冠微微眯眼,那么王正德应该是带着人从正面战场逃离了。 天水城的防务都是王正德一手操办的,王品冠只大概知道这一段的防务是林帆和薛江在负责,至于两个人的跟脚就不是很清楚了。 身后追兵缓缓而来,王品冠不能再作逗留,他左右而视,手指指向鸑鷟山,于是众人便一起上了鸑鷟山,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源源不断的西域联军。 攻下天水的莫丹很是诧异,偌大的天水,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不管是那些少的可怜的物资,还是粮草,根本不足以支持六万人挨过这个冬天。 莫丹感觉很愤怒,他动用了自己最大的一条暗线,成功拿下了天水,却发现这里可能是敌人故意让给他的! 他微微眯眼,这种风格,不是王品冠,是王正德! 也就是说王正德表面把战事的指挥权交给了王品冠,实际上,这权利却依然握在他手里。 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队伍里,有问题! 而现在,他已经解决掉了这个问题。 莫丹双手握的发白,这场博弈终究还是他落入了下乘,一个没有物资的天水城,对他来说,没有帮助,而是累赘。 一旦困守天水,自己与王正德的攻防关系便会发生改变,自己在明,王正德在暗,自己的补给线将会暴露,而暴露,就意味着被切断。 莫丹微微摇头,如此一来,这天水城便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谁握在手里,谁就得做好被当成靶子的准备,莫丹微微摇头,千算万算终究功亏一篑,谁能想到,天水,竟然没有物资储备? 如此一来,下一步,自己当如何? 莫丹微微皱眉,却在此时,远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流。 莫丹双目微凝,他认出来,这群人,是昨夜攻城战中没有遇见过的王品冠! 莫丹嘴角微微咧开,如果王品冠在这里,那么,王正德还会远吗? 他就怕对方拖下去,但对方却送上门开,如此机会,莫丹怎会错过,于是十万大军倾巢而出,直扑五千人的王品冠。 其实追击他们远用不了这么多人,但莫丹需要故意卖个破绽,让王正德再把天水这座烫手的城池给接回去。 为此,他只稀稀拉拉的留了两个小部落,约莫三千人在天水城防守。 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余人马扫荡了天水所有的物资,一头扎进了鸑鷟山里。 鸑鷟,黑凤凰也,浴火而生,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 鸑鷟山东北二百里便是岐山,这一带山区连绵,十万人藏进去也是泥牛入海。 更不要说区区五千王品冠亲兵。 于是在苍茫的白色雪原里,一场五千对十万的追逃大战悄然上演,端的是轰轰烈烈,而被追击的王品冠一脸淡然,甚至还有心情考虑王正德的去向。 事实上,王品冠对天水的存粮储备的认识远非莫丹所看到的那些,王家为了这场战争准备多年,天水更是连接陇南和陇西的重要粮仓,这里的物资储备,足以让六万人活到下一次收获。 但那些物资呢? 莫丹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任何藏匿的地点,如果真的有那些物资,不可能莫丹找不到! 这一点,王品冠也没能想明白,因此在他看来,物资已经落到了楼兰人手里,这也是他淡定的原因,这群人声势再大,也不可能扔下天水城,所以他们不会追太远,自己不可能被他们困住。 然而,这一次,王品冠失算了! 要怪就怪他的亲叔叔吧,王正德的算盘打的太好,竟是连他的亲侄子都没告诉。 当王品冠又一次杀出重围,他身边的亲军已经只剩下二百余人了,这是四天来第六次被追上然后又逃开。 五千人在茫茫大山里作鸟兽散,选择跟在王品冠身边的只有五百余人。 王品冠带着这五百余人从西域人的包围圈里硬生生挣扎了四天,他看着满是疲惫的将士们,他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化脓的伤口,他随手抓了一把雪,吃了进去。 他胡乱的拿雪洗了把脸,然后巧妙的一个翻滚躲掉破空而来的箭矢。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楼兰人到底是有多恨他,宁可不要天水城,也要把他置于死地。 王品冠微微咧嘴,他感觉自己赚了,五千人的损伤换来王正德再次收复天水,这笔买卖,划得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王正德他们并不在天水,也没有收复天水的意思。 那座最开始被楼兰人攻破的陇西城,才是王正德的真正目的地。 全线大军的压上,意味着陇西城的空虚,王正德真正想要做的,唯有和楼兰人换城而已。届时,哪怕草原人也来支援,自己守着陇西城,便切断了他们的退路,没有足够的粮草,那楼兰人也好,草原人也罢,都只有死路一条。 王正德没有告诉王品冠这个计划,年轻人需要摔打,王家需要英雄,但这个英雄如果不够分量,那么王家迟早得败在他手里。 王正德必须把王品冠扔到楼兰人堆里,什么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放心的把王家交给他。 如果他一直没有意识到? 那么王家历代贤孙会告诉你,大家族里不缺人才! 可惜,王品冠没有洞察到王正德的考验,他身陷十万人的包围中,垂死挣扎,倔强的走着一次又一次钢丝! 在刀剑跳舞,在箭雨穿行,在雪原漫步,在北风里咆哮,王品冠,真男人也。 大雪终于停下了,王品冠依旧没有死,莫丹很是愤怒,他的愤怒来自两个方面,第一,王正德一直没有出现,他带着六万人一直向北,而现在,莫丹终于明白他去了哪里,第二,他愤怒手下人无能,整整五天了,王品冠依旧在茫茫大山里蹦达,反倒是自己,因为物资短缺引起的内讧,已经暗中出了了数个小部族,加上被王品冠杀掉的,自己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两万人!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4章 转角遇到爱 莫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王正德这个老狐狸不上钩,王品冠这个小狐狸不好杀,杀了也只能算作鸡肋,自己这次千辛万苦拉起一支西域联军,所图谋的可不仅仅是大晋的某个将领性命。 大风雪昨天就停了下来,莫丹思虑着接下来的动向,王品冠依旧是要杀的,自己在他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不能半途而废。 自己也不能让其余人马都闲着,必须给他们搞点事情做。 他展开牛皮地图,缓缓看着天水的位置,最终他双目微眯,一个人悄然冷哼:“王正德,你不要天水,我也不要陇西,就看在你眼里,是陇西城重要,还是陇南牧场重要!” 说罢,他双目精光一闪,下令道:“来人吶,目标陇南,全员出发!” 稍后他微微沉思:“乌羌部留下,务必取王品冠项上狗头。”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却寒风刺骨的清晨,楼兰大军撤出了鸑鷟山,沿着一路坦途的陇西牧场一路向着西南进发,那里,有上万数量的马匹,那里是大晋的塞上江南,那里也是西部战线最重要的粮仓,就算天水和陇西都没有了粮草,这里也肯定会有,因为,那里叫陇南! 而此时,周延昭与司马昭等人已经在奔赴天水的路上,再过半日,就是他们抵达天水城的时间。 歪打正着的,他们瞄准了鸑鷟山的方向进发,于是未来的大晋兵部尚书与大晋太子司马昭就要见面了! 不得不说莫丹是一个优秀的统帅,整个陇西战争里,他是组织者也是战争的灵魂人物,东西北三线的作战方案原本都是需要他点头的,但西线被王品冠咬住,不得已提前开始,也便打乱了莫丹的部署,也打了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切产生的连锁反应,最终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莫丹已经失去了对陇西战场的控制,只能转战陇南才能保证自己的队伍不会现在就内乱。 五天的时间已经让他足够确认一件事情,自己的补给线已经被王正德这个老狐狸切断了,王正德手里明明握着六万人,却始终不愿意和自己打个照面,这种打太极的战斗方法令莫丹恼羞,他不能跟着王正德的步子走下去,否则肯定会被这厮给慢慢玩死。 原本打下天水,众人就以为到了分赃的时刻,但他们所收获的却远没有预想的多,攻城战中出力最多的乌羌人优先分配了物资与粮草,剩下的小部落却基本上只拿到了安慰奖。 纷乱在这个时候埋下了底子,以往叫嚣着不公平的小部落们这次却安静的出奇,莫丹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带他们取得下一个胜利,联军便会把屠刀对准自己。 不得已,他只能继续战斗下去,并且祈祷能够在陇南大获全胜,不然,他不可能再活着看到东升的太阳。 拿到实打实的好处的乌羌巴不得能脱离联军的管制,天水的物资他们拿了大头,粮草,营帐,马匹甚至还有中原才产的瓷器,尤其是瓷器,这是赤裸裸的财富,回到西域就立刻能变成土地与女人,供自己挥霍。 至于捉到这位大晋战神,乌羌的头领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反而很敬佩对方的血性与耐力,在这里挣扎了五天五夜却还依旧活着,实属不易。 要知道他每次逃离之后都可以就此消失,但他没有,他就埋伏在大军之侧,伺机便狠狠咬上联军一口,而联军方面却只能被迫再次对他展开追杀,或者说是驱赶。 几天下来,王品冠成为了联军的梦魇,但他出击的频率越来越低,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小,联军知道,这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面对王品冠这样的人,如果是朋友,那么一定要救下来,因为有他在,你可以放心的把命交给他,如果是敌人,那么一定要趁早杀死他,因为给他活下去,就是自己的死期。 因此,佩服归佩服,王品冠的人头,乌羌部已经默认收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品冠的活动范围已经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可以锁定在一座小山头上。 在付出了百余名将士的性命之后,王品冠正式成为了乌羌部落的俘虏,他被塞住口鼻,绑住手脚,蒙住双眼,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而这个时候,周延昭和司马昭也也已经率部来到了鸑鷟山! 双方的遭遇甚是突然,因为都没有想到敌人会在这里出现,所以连必要的侦查都没有做。 双方的坐骑都是骆驼,乌羌甚至把周延昭他们当做姗姗而来的草原人。 直到双方接近到百余步,相互喊话都能听到的时候,才从周延昭等人蹩脚的草原语里嗅出异常。 不知对方深浅的乌羌部没有轻举妄动,他们把王品冠架到最前方,摘下头套向着周延昭他们示威。 这是王品冠与司马昭的第一次见面,王品冠是跪着的,不论是周延昭,还是司马昭,他们都有了这样的心理,这个西线的战争神话也不过如此。 或许这也正是他们两个人在今后的军事生涯中总能压王品冠一头的原因所在。 但就当时而言,周延昭他们并不认识王品冠,见乌羌部拉出一个俘虏,下意识的便准备撤退,表面佯装保护俘虏,实际上却是因为自己只有一千人马,装不了大尾巴狼。 但是就算要撤,也得演出有恃无恐的嚣张感觉。 于是周延昭一声口哨,这是约定好的拉弓,于是一千弓手纷纷把弓箭架起,微微拉到三十度,以做警戒。 乌羌人却一阵惊慌,甚至把刀架到了王品冠的脖子上。 周延昭等人有秩序的撤离,双方隔开五百步远,这里是鸑鷟山的出口,离开这座狭窄的山坳,便是一小块平原,直通天水城。 周延昭知道,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只有这么点人,否则对方肯定立刻展开追杀,如果不能让对方发现,那么便不能让对方出山谷,否则敌我数量将一目了然。 显然司马昭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缓缓开口:“小延子,这下玩大了。” 周延昭面无表情,最终缓缓道:“听清楚他们说的了吗?那个人是王品冠。” 司马昭双眉倒竖:“不是他们说谁是王品冠,谁就是王品冠的。” 周延昭摇摇头:“不,如果我们想活着,就得当他是王品冠。” 司马昭不解,暗自思量,想不通,于是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周延昭脸上的疤痕狰狞的吓人,但此刻却显得极为邪魅,他缓缓说道:“因为,我们得装作有六万人,而你要知道,那六万人的主帅是王品冠的亲叔叔,如果不重视王品冠,那么我们便不是王正德的手下,他们也就不会怕咱们。” 司马昭似懂非懂,缓缓问道:“你为什么确信,那个人就是王品冠?” 周延昭轻抿嘴唇,轻声开口:“下一章,再告诉你。”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5章 救出王品冠 司马昭撇了他一眼,轻声道:“进度条在我手里,你该说还是得说。” 周延昭笑着摇摇头:“那我不说了,什么时候你也领会到这一点,什么时候你就可以独挡一面了。” 司马昭露出鄙夷的眼神,不再言语,在出鸑鷟山谷口的时候,一千人驼一字排开,人手拉弓满月,对着他们的敌人,威胁着喊话:“放开王品冠,给你们一条生路。” 乌羌部自然没那么好糊弄,有斥候爬上附近的制高点,观测谷口外的情况,但斥候们却没有活着回来的人。 乌羌部的头领借此判断,对方肯定不止这点人马,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附近的山野制高点。 但事实上,乌羌部失算在这里,黑水岩碟子的神出鬼没成为了影响乌羌人判断的重要条件,乌羌人不知道黑水岩碟子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斥候就此失去作用,没有了斥候,乌羌人就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后面的行为便处处受限。 不知道周延昭他们的虚实,乌羌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放掉王品冠,把全身而退的希望寄托在周延昭等人的诚信上,第二,撤回鸑鷟山,靠着山高林密寻找逃离的机会,同时派斥候向莫丹求援。 人往往愿意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敌人手里,因此,他们的选择变的明确,在周延昭等人的弓箭威慑下退回了鸑鷟山。 而这,也是周延昭最想看到的结局。 司马昭缓缓低语:“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就不感觉刺激吗?” 周延昭咧嘴,那道贯彻他半张脸的疤痕显得他的表情甚是诡异,他轻声道:“很多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那么你就得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司马昭顿时冷汗直流,他看向周延昭,表情复杂,最后他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就这一点,你就能当我的师父了。” 他仔细打量的周延昭,不解的问:“你只比我大三岁,也就是说你和我一样大的时候就进了军营,那又是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周延昭眼球微微向着左上方转动,又迅速的回复正常,司马昭知道,他在回忆着什么,只见周延昭轻声道:“十四岁之前,人生有四个三年。” 司马昭眼球微缩,重新打量了一下周延昭,像是看个怪物。 乌羌部已经钻进了鸑鷟山,这里和岐山相连,连绵的山区里,一万人一点都不显眼。 更何况,大大小小经历了数次战争,乌羌部的一万人也只是号称一万人,实际上能有八千人就不错了。 只要乌羌部进了鸑鷟山,那么一切都好办了,在草原上多少呆了三个月了,司马昭很清楚狼群是怎么驱赶猎物的。 往往十几头狼就能把上百头野牛困到山坳,或者赶进水泊,然后静待他们饿死或者被淹死,这种狩猎往往要持续一个多月,然而狼群有这个耐心,于是他们创造了奇迹。 在草原上,狼群是最优秀的师父,因为他们比人类更加了解草原的生存法则,换言之,他们比人类更像草原的主人。 人类能够战胜狼群,是因为他们学会了用火,火焚烧了一切,大自然赋予人类的魔法,毁掉了狼群赖以生存的家园,于是人类光鲜登场,狼群黯然退却。 但在不使用火种的情况下,人类,也只是狼群的点心。 想要战胜敌人,就要了解敌人,就要学习敌人,如果狼群能够学会用火,那么进化史将会被改写,人类甚至现在依然在大树上生活。 但是狼群没有学会用火,反而是人类,学会了狼群的耐心以及智慧。 乌羌部进入了鸑鷟山,周延昭却没有继续率众跟进,骆驼适合平原,却不适合山区,在这种山高林密的地方,两条腿比四条腿要来的更快些。 于是一千弓手带着驼群被告知返回天水城,抓紧时间修筑工事,以防西域人的反扑,而周延昭则带着司马昭以及他的游隼们,开始了一场以一敌百的游猎。 鸑鷟山不止有一个出口,在山的西方,有另一条下山的道路,那里直通陇南,是莫丹他们走过的道路,小心谨慎的乌羌人最终决定还是追随莫丹的步伐,在这种异域他乡,如果没有抱团取暖,乌羌人明白,他们不会活着回到西域。 然而天色不允许他们继续行进了,夜晚虽然不影响他们行军,却会迷失他们的方向,不得已,乌羌部停留在了一个小山坡处,这里是一座驼峰一样小山丘,两侧很高,中间稍微低缓,刚好能躲避风雪。 为了避免白天的悲剧重现,乌羌部下了大本钱在两侧山峰以及附近视野上。 整整五百人的警戒力量,乌羌部就不信,还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摸上来。 然而有一条定律却非常灵验,那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乌羌人抓破头皮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幽灵能在瞬间让自己的一座山头失去控制权,那可是超过两百余人的警戒力量,却没有一个人能发声,全部被一击致命。 甚至他们蠢到以为自己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却在早上醒来之后在换防的人员的惊呼里纷纷意外的发现,他们两百余名袍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们。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押王品冠的士兵这才惊讶的看到,关在笼子里的人不是王品冠,而是他们的主帅,乌羌人这次行动的最高统帅,莫丹的好学生,维托提。 这一切难以置信的状况吓破了乌羌人的胆,他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敌人,他们不是人,是魔鬼! 于是在天刚亮,维托提被松开手脚之后,他便二话不说,把自己的亲兵们召唤到了身边,一刻都不准他们离开。 同一时间,他催促队伍收拾营帐,他要赶快逃离这个不祥之地。 而直到他们撤退了,司马昭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维托提?” 周延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轻声道:“看样子,他们的大部队应该是往陇南去了。” 司马昭微微一怔,他已经习惯了周延昭的前言不搭后语,这厮的大脑运转太快,自己时常跟不上他的节奏,好在自己不用跟得上,只要老实听他的话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司马昭轻声问道:“那我们怎么做?” 周延昭没有来的及回答,身后一个身影闪出来,对着司马昭行礼:“禀告太子,王将军醒了!” 司马昭挥手示意他退下,周延昭微微一笑:“我们做什么,见过王品冠,就清楚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6章 王品冠掌兵 王品冠在乌羌人手里被折腾的几乎只剩一口气,倒不是被打被虐,而是被饿得。 这怪不得乌羌人,因为要绝食的人是王品冠。 乌羌人甚至不敢把王品冠嘴里的破布给抽出来,因为他们尝试过一次,而王品冠却在第一时间要咬舌自尽。 若不是那名镇守他的老卒眼疾手快,那么乌羌人自以为最大的逃生本钱可能就要变成一具死尸了。 被救回来的王品冠刚刚醒来,立刻有人送上了一杯温水,太过虚弱的身体不能立即进食,否则胃会受不了。 好在王品冠也非常人,两天两夜没吃饭也耐得住。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周延昭与司马昭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品冠不认识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清楚这两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在旁人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向着司马昭抱拳,虚弱的声音透露着无力感,却依然难掩他的坚毅铿锵。 司马昭没有说话,一旁的周延昭代司马昭向他还礼,轻声道:“王将军切莫躁动,安心静养,跑腿的事交于我们便是。” 王品冠刚刚喝了点温水,伙房又送来了一碗清粥,王品冠慢慢喝完,神色好了很多。 而周延昭和司马昭则在这个过程里仔细打量着王品冠。 不得不说,被王家这一代当做砥柱培养的王品冠卖相确实不错,如果周延昭脸上没有那道疤,或许还能和他争一争谁更帅些。 王品冠自身带有一种气场,人们不论在哪里,一定能第一个看到他,宛如鸡群之鹤,人中之龙。 这种气场无关实力,但却天生能令人信服,俗称王者之气。 司马昭默默感受着,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父皇,阁臣,王爷们,他很反感这样的气息,因为这样的人往往独断专行,唯我独尊。 但对方是王品冠,他有这样的资格,在西北这片土地上,他是王家的小皇帝。 他的气场来自于他的身份,更多的却是在成千上万颗人头下造就的漠然与冷静。 王品冠有些惊讶,人是一种感觉型的动物,往往见面的第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个人的大概斤两。 尤其是在自己的气场下,能从容不迫的只能说明他们一样无所畏惧。 王品冠仔细打量着周延昭和司马昭,他只能大概判断出两个人都是战场上经验丰富的战士,而并不是那种钻在大帐纸上谈兵的草包。 他轻声询问两人的身份,答案却令他惊讶,王品冠仔细打量着司马昭,他,竟然是大晋的太子? 自然而然的,那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周延昭便不再那么显眼,鲜花旁边做陪衬的只能是绿叶,不管绿叶多优秀,王品冠也只在乎鲜花。 司马昭隐约明白周延昭的意思,他不想和王品冠有太多的接触,看起来他也很讨厌王品冠身上的气场。 王品冠挣扎着下床,要给太子陛下见礼,但却被司马昭一把按在床上,他轻声道:“我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我相信王将军也不在乎,我们都是务实之人,就事论事即可。” 王品冠脸色好了很多,他终于想起一个问题:“太子从哪里来?” 司马昭微微一笑:“西大营。” 王品冠的目光再次变得狐疑,他有些犹豫着问道:“西大营现在怎么样?” 司马昭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道:“我们能出现在这里,西大营的情况你应该有所判断吧。” 王品冠目光闪烁着,终究还是问道:“那我父亲,他可还好?” 司马昭猛然拍拍脑袋,大呼一声哎呀呀,然后有些遗憾的看着王品冠,轻声道:“王大帅让我告诉你,他身子骨还硬朗,三年之内不着急抱孙子。” 王品冠罕见的脸红了,他连忙转移了话题:“东部战线形式如何,草原人现在怎么样了?” 司马昭笑而不语,而一旁的周延昭趁机接过话去:“说来有些假,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巧有贵人相助,却是把那三万草原人给收拾了个干干净净。而我们没有损失。” 王品冠仿佛在听天书,却待他再次发问,司马昭却不想继续这一话题,他微微严肃了表情说道:“既然王将军已经醒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于王将军安排,现在的局势是,西域人马悉数向西南而去,意图明确,陇南可能要有危险。而我们现在的可用之兵只有三千余,这还是王统帅从自己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品冠还没办法接受司马昭之前所说的东西,他双眼微眯,沉溺在草原人全灭的消息里,直到周延昭喊了几声王大人才回过神来。 他微微皱眉:“你们没有伤亡吗?面对他们三万人?” 司马昭轻轻摇头:“不,我们付出了二十三名优秀游隼的生命。” 王品冠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于是他双眼变得锐利:“三千人,那我们有多少骆驼?” 司马昭轻声道:“一万五千余匹。” 王品冠眼中精光渐盛:“如果这样,那三千人足够了!” 司马昭看着面前这个自信的男人,不禁暗诽道:“不知是谁被八万西域人追在屁股后面,最后还要死要活的。” 当然他没有说出口,他扶住王品冠的肩膀,轻声道:“我相信你。” 王品冠归来,司马昭很有自知之明,让出了队伍的指挥权,事实上他习惯于这个指挥权在别人手上,只不过是由周延昭换成了王品冠而已。 对此周延昭没有什么意见,他熟悉草原人却不熟悉西域人,这打仗这件事上,争强好胜是要吃大亏的,清楚自己的劣势在哪里,是一个优秀的黑水岩碟子必备的品质。 于是周延昭等人便成了司马昭的专职保镖,在王品冠的建议下,他们被负责与王正德联系,毕竟大晋真正的胜负手握在他老人家手里,王品冠虽号称战神,手里有几个兵也是全线统帅说了算的。 当时的情况是,西域人放弃了陇西与天水,全力转战陇南,这里与吐蕃人的领地接壤,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吐蕃人卷土再来,莫丹有信心借此再重新夺回天水与陇西。 事实上莫丹此举也是无奈之选,当日破了天水城,本来就要趁势一举歼灭王正德部六万人马。 但见到粮草财宝的西域部落弊端开始显现,无序的争抢成为了那一夜的主旋律,直到王正德已经跑的没了人影,莫丹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然而想要再扩大战果,已经很难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7章 莫丹的敌人 然而打下天水之后,新的问题出现了,这里的粮草并没有莫丹想象中的多,当下的他只有两个选择,其一,追杀王正德,夺回陇西城,恢复自己的粮草运输线,同时把孤立无援的王正德就此歼灭,其二,剑指陇南,以纵深换取生存空间,同时霸住大晋与吐蕃的接壤地,获取粮食,盘活全局。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前者可以在短期内削弱大晋的有生力量,但同样付出的代价略大,草原人至今动向不明,若是被草原人渔翁得利,将是莫丹不能容忍的耻辱。 虽然在最后的安排里,陇西牧场依旧要交给草原人,但草原人站在西域人的身后和做一个战争的旁观者,区别亦非常大。 现在草原人选择了做一个旁观者,那么莫丹就只能把他当成敌人,不愿意和自己分享陇西这块蛋糕的,自己便不能让别人当枪使。 后者可以打通吐蕃与西域联军之间的联系,并且背靠陇南,甘南两个大粮仓,撑到明年吐蕃卷土重来不是问题。 而且可以就此控制住陇南的马场,大晋便只有输之一途,战马是一支军队的翅膀,没了翅膀的军队,便只能任他宰割。 权衡利弊之后,莫丹果断选择了出击陇南,深入敌后,看看谁才是那个被戏耍的人! 事实上,主要影响他判断的,是自大雪之后就失去联系的草原人,如果草原人能出现在天水,那么莫丹定然会扩大战果,收拾掉王正德,自此控制整个陇西。 但草原人没有出现,莫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盟友究竟是盟友还是敌人,因此选择上便更加保守。 就这一点而言,陇西战役最大的功臣,叫周延昭,因为他的谋划,三万本应该出现在天水的草原人在西大营被五千大晋人马吃掉,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点,也让莫丹的判断出现问题。 而直到大风雪过去一周时间,西大营的战果才传到莫丹的耳朵里,接到消息的莫丹在陇南城下,发出愤怒的咆哮,复杂的心情映在脸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此同时,轻车简从的王品冠带着司马昭送给他的一支黑水岩碟子小队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陇南城的墙头。 与陇西天水不同,陇南有着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战火烧到这里,便不能在后退一步,否则将是真正的生灵涂炭,而他们王家也将就此成为大晋的罪人! 这一周里发生了很多事,当初为了防止吐蕃人的突然袭击,西线战场留下了两万余人的战力,他们在大雪来临之前集结到陇南城,等待着大雪过去,再纷洒到整条陇南防线上。 但大雪停下的第三天,西域人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城墙之下,而这时,两万人的队伍只有大约三千人离开了陇南城。剩下的就此编入守军,等待着战争的召唤。 西域人来势很凶,而陇南人却措手不及,战况呈现一波倒的情形,两万守军死伤过半,才勉强撑过第一夜。 而陇南百姓终于准备好了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不知多少青壮走上城墙,又不知多少老弱准备着饭食,两万守军在第一夜损伤过半,却在第二天再次补充了起来,虽然他们没有正二八经的作战经验,却让西域联军绝望,因为他们最强的一波,已经被陇南人撑过去了,而一旦撑过去,下面便开始要拼消耗,拼战争强度,拼后勤补给,而这些东西,西域联军知道,自己短期尚可,时间过长定然拼不过陇南。 莫丹的心情开始焦躁,他有些惊讶陇南城的韧性,在半年里,这座城池先后经历了吐蕃与西域的两次战争,前一次有王品冠,这里没有被吐蕃得手,而这一次连王品冠也没有,为什么依然如此? 他逐渐意识到,王品冠可能只是西线战场的幌子,这里可能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而自己却没有发现。 但是大晋方面说的上来的人就那么几个,究竟是哪个人暗地里布控着这里? 莫丹想不明白,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王正德在放弃天水后,很果断的直接返回陇西城,似乎是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自己会来陇南,又似乎故意把陇南给自己吃。 莫丹有些后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站在背后的人就太可怕了,他悄然控制了整个战争的走向,然而现在自己还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是谁,便无法针对,莫丹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做事,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如此往复,自己便全盘皆输。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莫丹很清楚自己拉扯起这只西域联军有多不容易,然而事情至此,自己却除了攻下陇南,别无他途,端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莫丹低语:“如果当初,”话到喉咙莫丹却说不出,他又苦笑,“没有如果。” 莫丹仔细复盘了整个战争的逻辑,发现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最开始的地方便在于王品冠被吐蕃伏击,然后王品冠果断咬上来,吐蕃不得不开打。 他并不清楚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却感觉王品冠当时的果断有些诡异,天水出兵的速度也快的可怕。 而当时的天水负责人,为什么那么果决的把兵力送给王品冠呢? 莫丹的双目盯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面,李丰一。 这个人他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所有的疑点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因为这个人先是天水的战时马总,现在又是陇南城的城防总工。 自己两次受挫,两次都是这个人,这是巧合吗?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莫丹有些恐惧,这样的敌人太过可怕,几乎局势已经安定了,他才浮出水面,不,甚至这种时候,他都要站在背后,因为,在第一波攻势被击退之后,第二天的清晨,莫丹赫然发现城墙上挂起了王品冠的大旗。 然而莫丹太熟悉王品冠了,这样的谋而后动根本不是王品冠的风格。 但当王品冠真的出现在陇南城头,莫丹再一次傻眼了,这天下午,乌羌部赶来了陇南,莫丹这才知道,王品冠被人救走了。 而且有极大可能,王正德已经再度控制了天水,自己成为了瓮中之鳖。 莫丹知道,最危险的时候来了,如果他没拿下陇南城,那么自己便要面临全军覆没的可能。 莫丹仔细捋了捋整个战争的经过,却依然头晕脑胀,如果草原人这支伏兵折在自己手里也算到这个李丰一的头上,那这个李丰一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莫丹摇摇头,他的推测太过飘渺,甚至到了他自己也不信的程度,但不论怎样,莫丹定定神,拿下陇南才是他唯一的翻盘点,不管怎样,他现在要殊死一搏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8章 皇帝的寿辰 两万人打六万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尤其是这六万人里,有一半都是杂牌,装备,作战能力,军事素养都差了大晋一大截。 留在陇南城的,大都是跟随着王品冠在西线战场浴血搏杀过的干将精锐,王品冠最扎实的班底,为了保证整个陇西作战的顺利,陇南城的征兵工作一直没有停止,以至于名义上只有两万守军的他们实际数量却可能在四万左右。 这倒与莫丹猜测的结果无关,直到陇南战役结束,莫丹依旧耿耿于怀,要见一次李丰一,然而当他真的见到了,却不禁长叹一声,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要怪,就怪王品冠出兵太果决,也怪草原人死的不明不白吧! 当王品冠重新站在陇南城的城头,莫丹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但他清楚,自己无路可退。 陇南城的攻坚战在王正德派兵赶来之后宣告结束,一场混乱之后,仅剩四万余人的西域联军被迫借道甘南,向北绕过陇西,回归西域。 而待这一切结束,已经是开隆十五年的腊月。 陇西的胜利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开始,四大家族里的王家就此崛起,隐隐有了大晋第一家族的气象。 王家彻底控制住陇西城,宣告着西域变成了娇艳欲滴却失去防备能力的美女,就此西域再拿不出超过十万人的联军对抗西域,明眼人都知道,西域后续的捷报,都将成为王品冠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场战争的收益者,除了王家还有那些在战争中投资过的其它家族们,而且他们所获得的收益,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 这一切,源于东部战线的那场大捷,五千打三万,全灭草原人,这是扭转陇西战局的一次伟大胜利,陇西战役最关键的转折点。 而幸运的是,这些家族的二世祖们,都是这场战役的亲历者。 更加幸运的是,主导这场幸运的人,是他们渴望依附的对象,大晋的未来,当下的大晋太子司马昭。 自此以后,这些未来的大晋将军们,身上打上了浓浓的司马昭的印记,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始,是王家的时代,也是司马昭的时代。 司马昭和王家也就此绑在了同一条战船上,然而他们的敌人,才刚刚开始酝酿一个阴谋。 这一年的冬天,太子司马昭与王品冠一同回京复命,前者是被迫回京留在皇城,据说是开隆皇帝的意思,后者则是整的八经的回京听封,二十六岁的王品冠已经是三品威武将军,就此往上,便是正二品的军字辈大将军。 而待整个西域拿下来,国字辈将军也将是王品冠的囊中之物,那天不会太远,若是王品冠在三十岁之前能够拿到国字辈将军的头衔,那么他将是大晋历史的第一人。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皇帝的封赐依然让满朝文武感到惊讶,王品冠,竟然在这个冬天火线升职,成为了大晋最年轻的兵部尚书! 大晋最年轻的兵部尚书,是了,二十六岁的末班车,下个月就二十七岁的王品冠成为了大晋最年轻的兵部尚书,创造了历史。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不能当真,只能说是因战时需要临时提拔,待西域战事完全落下,仍要交回去。 但封令一下,王品冠便已经创造了历史,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必然让人铭记。 当众人为王品冠欢呼之时,真正的聪明人却从这道封令里看出了什么,开隆皇帝,真的要对西域动手了! 或许,这是他活着所能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 是的,开隆皇帝病了,病的很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却依然瞒不了诸多的有心人。 这次把太子召回,似乎便是为了托孤。 这个时候开隆皇帝托孤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因为王家势头正盛,一旦自己完成了权利交替,君弱臣强的局面必然出现,这对年龄尚未弱冠的司马昭来说,并不公平。 但身体的状态,却不是开隆皇帝所能说了算的。 这个年节很热闹,人们沉溺在陇西大捷的喜悦里,就连鞭炮都比往年多买了几响。 而开隆皇帝也在新的一年里,迎来了他的五十岁寿辰,就在年节刚过去的二月十二,换言之,就在春意正新的时候。 所有人都很重视这次寿辰,因为皇帝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了,而刚从西域归来的司马昭已经应父皇的要求开始着手接触朝政,种种迹象表面,开隆皇帝,怕是要不行了。 这一年是开隆二十三年,年节刚完,各地的政要大佬,王爷显贵,国戚皇亲都纷纷聚到了京城,有的人年前就来了,大家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而这个时候,谁能在京城控制局面,谁就能在接下来的新纪元里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在这个意义上讲,那些早早倒向王家的人纷纷感觉庆幸,因为王家在机缘巧合之下已经和太子绑在了一起,而太子在这个年节里,或许要化龙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但是皇宫大内的真实情况如何呢? 赵勾碟子的嘴很严实,对开隆皇帝的保护也非常到位,以至于众人只能得到模糊的消息,却不能判断出皇宫内的真实情况。 但这份猜测已然成为大家的公认,开隆皇帝要不行了。 然而事实如此吗?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一位中年道士口吐鲜血,踉踉跄跄的从大海边的礁石上爬上了岸。 很难相信他居然没有在刺骨的严寒里被冻死,只见他手里握着一个晶莹的小琉璃瓶,心里满是激动,他揉着心腹间的剧痛,艰难的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终于找到了。”如果王品冠在这里,他会惊讶,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堂兄,王品道! 他已经消失了三年,而现在重新出现了。 在大浪中间,王品道静心打坐,他似乎恢复了些元气,然后悄然打开琉璃瓶盖,里面倒出三颗药丸,王品道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拿起一颗,到嘴边之时,却又有些不舍的放下,他把三颗药丸装好,右手神神叨叨的掐算着什么,他猛地一拍大腿,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很清晰,也很着急,他说:“糟了,要错过日子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已经是百步开外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9章 皇帝出现了 开隆二十三年二月十二,一个特殊的日子。 这一天,迎来了大晋最尊贵显赫的皇帝的生辰,也是将近三个月来皇帝第一次出现在百官面前的机会。 是的,三个月了,一向勤勉的开隆皇帝没有上过朝,没有议过政,朝廷的大部分权利都留给了六部。 六部的元首们聚在内阁里,整天忙的焦头烂额,却不敢叫苦,因为在暗处,数量不详的赵勾碟子充当着皇帝的耳目,成为了阁臣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芒刺。 皇帝不上朝的理由很直白,重病。 但百官是不信的,做戏要做全套,可是前一天还在文渊阁骂骂咧咧风风火火的开隆皇帝,第二天却重病到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没有人相信,但是也没有人敢质疑皇帝。 而那些知道些许内情的人,嘴巴却异常严实,不透露半个字。 到了今天,皇帝终于要出现了,事实究竟如何,就此一见分晓。 太子今天一身银袍,年仅十五岁的他身高已经近八尺,肃穆淡薄,一眼看不到底,令不少人啧啧称叹。 太子身边,一个脸上一道恐怖疤痕的男人悄然而立,可能是因为长的特殊,大家忍不住去多看了几眼,却也在猜测他的身份,能跟着太子的,未来定然不会是无名之辈。 在太子的右手处,隔着两张桌子,王品冠坐在那里,今天的他身着兵部尚书的官服,却依旧难掩久经沙场的沧桑,整个人带着些许忧郁,些许不甘,更多的,则是作为一名军人的锐气,他坐在那里,就像回鞘却依旧寒光袭人的宝剑。 却令人不解的是,在太子的左手边,仍然还有一张桌子。 上面没有坐人,或者说人还没来,但是谁,有资格坐在太子的左面呢? 司马昭猜测着,却拿不准结果,他只能默默看着,因为他相信这个位子上的人迟早会出现的,稍安勿躁。 文武百官都已就位,这是百天来皇帝第一次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京城里悄然流传着的那些消息们,真真假假刺激着百官们的耳朵,比如皇帝突生怪病,不得见人,整日掩面哭嚎;比如皇帝已经不行了准备托孤,所以火急火燎的召回了司马昭;又比如皇帝要证道寻仙,要闭关百天,因此才悄然消失。 每种揣测都有他的所谓证据,捕风捉影却依然有模有样,然而真相如何却都人云亦云,没有定数。 然而就在昨日,又有一道隐秘的消息传来,令人不由得多了些猜测,那消息是:有一道人夜入皇宫,与开隆皇帝深谈一夜。 又有御膳房的小道消息流出,皇帝虽病重,饭量却不见小过。 哪怕是司马昭也没能例外,作为大晋太子,他强闯宫帷自然无人敢拦,然而他也不得不在父亲的寝宫外停下脚步,因为他的名义上的母亲,那个令他恐惧的皇后娘娘正在这里等着他。 司马昭终究还是退却了,大晋虽大,却只有这个女人令他感觉,自己一旦被她盯上,定然无路可逃。 于是腊月里司马昭便奉诏回京,今天之前却没有见到父皇,反而听那个陪在皇帝左右的大太监说:“皇帝现在在清修斋戒,谁也不见。” 事情似乎就此透露出某种诡异,但真相如何,却不为人所知,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远比这件事情本身要重要的多,因为在以往时分,无论是如何隐秘的消息,总有人能把消息传出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藏的住的秘密。 尤其是皇宫大内,如果有人愿意,甚至可以了解皇帝每时每刻的动向。 但是今朝不同往日,皇宫里再也带不出任何一条消息,那些各大家族隐藏在大内之中的明线暗引,纷纷失去了他们应有的作用,他们的接头人去见,却得不到任何回馈,而这时京城众人才悄然发现,赵勾已经强大到可以把皇宫变成蚊子都飞不出来的铁桶。 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只是赵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任何无意义的暴露实力,都是莽夫的行为,然而赵勾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放了大招,让人狐疑。 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而是众人所不知道的,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赵勾所暴露的实力却已经让其它三大家族不得不警惕。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往往会在背后酝酿,产生某种令人琢磨不透的连锁反应,最后反馈到各大家族的动向上面。 于是借着给皇帝过寿的机会,各路牛鬼蛇神齐聚京城,浑水摸鱼的有,想得知真相的有,趁机站队的有,心思复杂,百态人生。 时间来到午时,在恢宏而有致的钟鼓声里,翩然而至的,是一位烨目烁金的中年人,身着黄袍,头戴华冠,仪仗齐全,端的是虎步龙行,堂堂帝王之相,却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顾不得太多,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在人群中蔓延的肃穆里,缓缓低下头去,跪拜在自己的席位身侧,数千人的齐跪,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声浪,一样的词调,一样的恭谨,那声浪的内容是一句:“拜见皇上,祝皇上寿与天齐,福如海深。” 皇帝经过中庭,两侧的武官们纷纷跪地,威武的声音洪亮到气振霄汉:“拜见皇上,祝皇上寿与天齐,福如海深!”皇帝停步,微微致意,缓缓抬手,于是身旁的太监高喝:“平身。” 皇帝走上白玉庭道,两侧的文官们纷纷跪地,一个个憋足了劲的大喊:“拜见皇上,祝皇上寿与天齐,福如海深!”皇帝停步,微微致意,缓缓抬手,身旁的太监高喝:“平身。” 皇帝走上九龙台,走进正殿,这里面是六部尚书,诸王以及道教高人,他们一样缓缓低下头,跪倒在地,一个个中气十足:“拜见皇上,祝皇上寿与天齐,福如海深!” 皇帝这次不再由太监代呼,自己走到了象征着皇权的宝座之上,面向众人,轻声道:“平身!入座!” 于是有太监在一旁高呼:“入座!” 正殿大门处,有太监快步跑到九龙台上,憋足了嗓子,高呼:“入座!” 九龙台下,汉白玉道,亦有太监高喊:“入座!”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中庭,依然隐约有人高呼着入座! 多么浩大恢宏,多么威风凛凛! 司马昭的身后,周延昭轻轻握紧了拳头,司马昭一把抓住他,周延昭又缓缓松开,他低不可闻的说道:“谢谢。” 周延昭的心情自然无法平静,他的眼睛微眯,千年前,迎接这样的礼赞的,是他们周家!而现在,自己却和司马昭,这个夺走自己家族皇权的后人,站在一起。 不,是自己站在他的身后。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0章 第三道圣旨 周延昭艰难的吞下了一口口水,把头埋的低低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但皇帝是何人?大殿之上,十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司马昭和周延昭的小动作尽收他的眼底,他轻轻眯眼,一旁的大太监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轻声伏耳,皇帝低不可闻的说了什么,大太监点点头,于是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这时,人们才开始注意,原来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陪着开隆皇帝走出寝宫,一路接受着百官的跪拜,从容的走到了大殿之上。 是谁有资格与皇帝同受天恩? 那个人在朝之人都不认识,但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新晋兵部尚书王品冠。 王品冠只是余光扫了一眼,却已经认出了这位堂兄,他亦艰难的吞下了口水,他刚刚做了兵部尚书,但他明白,这个人既然回来了,那么,哪怕自己是兵部尚书,也无法代表整个王家。 有宦官宣读圣旨,显然皇帝虽然三月未出,却并非真的三月未理事,伴随着皇帝的上殿,午时一到,这场意义绝不普通的皇帝寿宴,就此开始。 圣旨有三,件件都是大事,但从宣读圣旨的顺序里,人们已经嗅到了某种意味,三件大事里,最重要的莫过于对此次陇西大捷的封赏,要知道,大晋从开隆皇帝继位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取的如此大的胜利,收复陇西全境,意味着西域的大门已经呈现的大晋面前,好比少女的大腿已经被粗鲁的壮汉掰开,再进一步,整个西域纳入版图指日可待。 然而,这样的大事,居然只能排在第三位宣读,虽然可以取越往后宣读越重要的意思,但众人明白,按照以往的惯例,殿宣的第一道圣旨,才是皇帝最看重的东西。 第一道圣旨的内容是:因王天师寻药有功,封终南山王品道为大晋国师,入主观星台! 圣旨刚落之时,满堂皆寂,唯有那个伴随着皇帝从寝殿到大殿的道人,感激涕零的接受了圣旨。 不少人咂嘴,毕竟皇帝的圣旨往往能决定朝廷的走向,众人瞄向当朝太保王正义,又看了一眼帝师,太傅赵之涣。 却看到两位神情淡然,赵之涣甚至比王正义还显得高兴,不由得众人一阵恶寒,朝堂之上,姜还是老的辣,哪怕别人已经欺负到你脸上,还能唾面自干,了不起。 但不管如何,众人知道从今天起,王家正式接管赵家的地位,成为四大家的魁首。 也将成为司马家之外,最有权势的家族。 毕竟,观星台,太特殊了! 三道圣旨的第二道是关于太子,司马昭年满十岁的时候,便被立为太子,当时是因为赵姬病重,却念念不忘立太子一事。 开隆皇帝与赵姬是真爱,开隆皇帝一生没有宠幸过几个女人,因为露水姻缘而封妃的更是只有一个,后宫那么多人,开隆皇帝却不为所动,与皇后娘娘的感情,真的没的说。 当时赵姬病重,却念念不忘立太子一事,病榻前苦苦哀求,开隆皇帝心一软,便答应了。 说来可笑,赵姬与开隆皇帝感情甚好,却始终没有子嗣,反而是一个偶然宠幸的宫女,生下了司马昭。 命运弄人,那宫女生下司马昭之后便难产而亡,司马昭有今天,都是赵姬亲手照看着长大的,于是后来便立了司马昭太子,更加奇怪的是,来年,赵姬的病忽然有了好转,虽然到现在也依旧虚弱,但终究是能下床活动了,如此一晃,已经六年过去了。 圣旨内容大概是:即日起,太子司马昭开始监国,旁听朝政! 众人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某些苗头,却都不敢妄言,监国两字太过模糊,重则可以左右朝政,轻则无关政务痛痒,但终究是一个苗头,十五岁的太子,就此要开始接触政事了。 而第三道圣旨,则是大家都在关心的东西,关于陇西大战的蛋糕分配。 其实这个蛋糕早已被六部分好,只待皇帝点头就一切妥当,但折子呈上去以后,皇帝却把它搁置了起来,今天突然拿出来,究竟是否做了改动,六部官员也说不好。 但众人都知道,关于陇西,皇帝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关于自己切身利益的宣判。 依旧是熟悉的独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从此次的战事发起者王正厚到负责协调的六部官员,再到前线将士,优秀将领以及战死士兵的善后,圣旨里一项也没有落下,大体与六部官员所拟的差不多只是在各家受赏的比例上做了微调,并且掺了一些沙子。 至于开隆皇帝为什么要掺一些沙子,那就不是六部官员所需要考虑的事情了,虽然背锅的时候要由他们背,但六部官员也早已习惯,给开隆皇帝办事,一向不会吃亏的,这里用了你,别的地方自然会补偿回来,倘若皇帝对你的事情不闻不问,对你的安排也干干净净,那么你已经可以知道,自己被踢出皇帝的核心圈子了。 然而这一次,当圣旨宣读结束后,六部官员也是懵的,因为,在圣旨的最后,皇帝居然把太子司马昭赶到了对西域的作战上,并且要他月底就启程。 那监国议证一事岂不是一句空话? 众人摸不着头脑,王家老太保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开隆皇帝是要让司马昭去王家的地盘上监政,议政啊! 开隆皇帝这个老狐狸,终究还是不愿意放手四大家族的权利。 王正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赵之涣,两只老狐狸相视一眼,赵之涣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王正义深呼吸,手里盘的菩提手串却不由得停了下来,王正义摇摇头,轻声呢喃:“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能做多少事呢?” 终于到了喜闻乐见的吃饭环节,司马昭终于知道那张桌子是给谁留的了,他眼神怪异的瞥了一眼王品冠,却发现他正不动声色的应酬着给自己敬酒的官员。 而大殿之上,自己左手遍那张空桌子,那位神采奕奕的中年人王品道已经端坐在位子上,不紧不慢的到了一盏酒,与皇帝相互敬饮,其乐融融。 左上右下,司马昭也倒了一盏,他知道,下一个要敬酒的,便是自己了。 司马昭微微眯眼,他看了一眼周延昭,周延昭已经恢复了过来,站在司马昭身后,像个木头。 司马昭微微定了定神,松了口气,回身举起酒杯,遥遥看向父皇,开隆皇帝欣慰的点点头,司马昭一饮而尽,于是,他与父皇的接触,就到此结束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1章 皇帝要见你 赵勾的办事效率,能有多快? 开隆皇帝午时吩咐下去的事情,在这场宴会结束的时候,便已经有了结果,接到消息的皇帝右眼皮突然一跳,他不动声色,又下了一筷子,对着附耳过来的大太监说:“这鱼烧的好,赏。” 太阳已斜,金色的夕阳映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周延昭的余光扫向殿外,一眼望不到边的蓝天白云下,是气势恢宏的观星台,再近些,在夕阳的余晖里,一片金黄的宫殿叫他睁不开眼,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心底蔓延,他想起那间小小的祠堂,里面有一百多个灵位,从大周的开国之君一直到他的大伯,每一代的周家之主都在上面,其中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曾做过这座宫殿的主人。 然而到了自己这一代,却只有跟在别人的身后,才有资格用余光扫一眼这里的盛景。 他不敢去偷瞄一眼大晋皇帝,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在这座大殿里,仿佛是一个透明人,不论做什么,想什么,都可能被大晋皇帝洞悉。 于是他开始装作一块木头,但他心底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很可能就已经暴露了。 人总是一种侥幸的动物,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认输,但往往在赌的时候,便注定了会输,所以胜利者从来不相信运气。 这场宴会终于到了要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那位坐在皇帝身下首席的道人再次跟在皇帝左右缓缓离开,而众人也便因为皇帝的离开而不再压抑,气氛活络开来,自然是站队表忠心的老一套,王家作为今天最大的赢家,自然不会少了那群见风使舵的跳梁小丑,而赵家的老太傅则在一众烧冷灶的亲信包围下,信步而出,好像自己才是今天的赢家。 作为刚刚进入朝廷圈子的新人,却已经有监国之权的太子,众人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围在他身边的人更是寥寥。 第一是因为皇帝还在,没有必要太早的向着太子卖好,第二则是这位太子煞气很重,身边那个男人煞气更甚,两人都不是中正平和的性子,主动逢迎往往适得其反。 至于第三,皇帝虽然走了,但他的心腹,大内总管大太监却还在,并且已经到了太子的身边,这位皇帝最亲近的宦臣才是当今朝廷的第一人,毕竟他与皇上的关系才是最近的,这一点,哪怕是刚刚被封大晋国师的王品道也比不上。 显然,大太监找到太子,自然是皇帝有些私下的安排。 果不其然,众人都从正门鱼贯而出,而太子殿下以及他的扈从,则从大殿一角的小门离开,那小门所通向的,便是神秘而令人神往的后宫。 这里是皇帝的住所,或许选择在这里见面而不是御书房,是皇帝在传达某种信息,表达某种态度,毕竟是大晋皇帝,每一个小动作都要看懂他的意义,越是大人物,越在意这些小心思,因为在他们眼里,细节里能透露出一个人的品性与能力。 然而皇帝召来了他们,却没有立即就见,司马昭与周延昭便被晾在了这座寝殿,大太监没有说让坐,于是两人就站在这里等着,虽然他们的对面便是一双桌椅但这里是皇宫,哪怕当朝太子,也不可以僭越。 等了良久,一阵细微索索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有预感,他们要见的人来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并不是,来的人,是赵姬,是太子名义上的母后。 这是一个丰姿绰约的女子,今年已经四十岁,却依然拥有着姣好的面容以及没有走样的身材,却不知她是如何保养的,也难怪能牢牢锁住皇帝的魂,这种韵味十足而又空灵清朗,淡若春风的美,是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以至于周延昭看到赵姬的第一眼,都不禁眼前一亮,为之一振。 待他回过神,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赵姬轻轻的撇了一眼周延昭,然后轻声一笑,她对着司马昭招招手,声音宛若甘露,她微微低声细语:“进去吧,你父皇在等你。” 周延昭便要跟着进去,却被赵姬拦住,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突然出现,周延昭只感觉自己背后一凉,却见这位皇后娘娘缓缓道:“周家的后人,那不是你的父皇。” 周延昭轻声呲笑,没有说什么,却见皇后娘娘屏退了左右,然后轻声说道:“你跟在小昭身边,有什么目的。” 周延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闭上了自己的独目,略带轻蔑的一笑:“赵勾动作挺快。” 赵姬扬眉,一种威严的气场突然出现,周延昭背后已经开始出汗,但他却强撑着,他带着侵略的目光看着赵姬,缓缓道:“老妖怪,要杀要剐你随意,小爷我还没试过你们赵勾的酷刑,骨头痒痒。” 赵姬微微一笑,轻声说:“已经过去了千年,周家的杀心还是这么重?难道你的祖辈就没告诉你,大周是怎么败掉的?” 周延昭不说话,他盯着面前的妇人,双眼微眯,于是空气中只剩下他逐渐加粗的呼吸声。 赵姬似乎看不见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目光,甚至还故意挺了挺自己傲然的资本。 然后她低声沉吟,轻蔑的说:“你的祖辈就亡在女人的肚皮上,你这个样子,又强到哪里去?” 周延昭没有说话,他走上前去,左手扶起了赵姬的下颌,然后闭上眼睛嗅着赵姬身上的香味,他睁开眼睛,看着依旧淡定自若的赵姬,轻声道:“不愧是大晋皇后,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还能如此淡定,我周某人佩服。” 说着他扶起赵姬下颌的左手一路向下,摸过赵姬的喉咙,锁骨,心房,小腹,肚脐,最后停留在那丝绸锦衣的肚脐之下,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尽管隔着衣物,但对于当朝皇后来讲,这种羞辱平生也是第一次。 但她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虽然表露出强烈的厌恶,却并没有阻止周延昭的动作,她明白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周延昭收回了手,缓缓退了一步,然后双手抱拳,神情肃穆:“得罪了。” 赵姬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笑的很假,但终究是在笑的,她轻声道:“我比你大二十四岁,要说也是我占便宜了。” 周延昭差点没有站稳,他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这样的便宜,我倒是希望你能多占。”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2章 命格是潜龙 这间寝殿在司马昭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自从记事起,自己接受父皇召见的次数便很少,这间寝殿来的更少,但司马昭知道,父皇基本上每天都歇在这里。 走过屏风,走过暗门,终于到了寝殿的深处,这里,就连大太监也不能随意进入,到了门口,大太监停下了步子,他轻声道:“皇上在里面等您。” 司马昭犹豫着双手,终究还是推开了那扇小门,一步,又一步,他走进了皇宫最神秘的地方。 这里的布置很简单,两个蒲团,一张天尊像,一个香炉,一套茶具,竟然连床都没有? 司马昭有些惊讶,他看着一览无余的小室,有些难以相信。 房间里并没有人,司马昭虽然很奇怪,但却并未多想,等待是面对自己父皇的常态,他总是那么忙,自己总是在等他,一年,两年,十五年。 他转过身去,顿时发现,在刚刚进门的地方,靠墙处有两张桌子,上面是小山般的折子,粗略的一眼看去,估摸着有百余本。 司马昭不禁冷哼一声:“延误朝政,只知修仙的家伙。” 似乎对父亲的偏见是每个孩子的共性,司马昭自然也不会例外,皇室的教育并未使他发作,但一切都埋在心底之后,人与人之间便再没有真诚可言。 所以哪怕是父子,也只是貌合神离。 司马昭不禁想起半年前,他是一个沉默温润的人,不是很喜欢主动的做什么决定,但半年前,自己却不得不‘主动’向父皇申请去边关历练,自己才十四岁,见血怕,杀鸡都怕,现在要被逼着杀人。 司马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现在他已经熬过来了。 他尤其恨赵姬,是她逼着自己去的,是她让自己这半年来每天都心惊胆战,是她让自己明白了战争残酷以及活着的幸运,是她,更是他! 司马昭相信,如果当初父皇能替自己说哪怕一句话,赵姬的决定都不会那么果决,然而父皇并没有,自己点头答应之后,皇上便当即把这事交给了赵勾去办,半年了,却一次都没过问过自己。 司马昭五味杂陈,如果自己不是遇到了周延昭,这条命或许就真的交代了,那是多少次的生死之间啊。 司马昭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有加重的呼吸和皱起的眉头仿佛在说着自己这半年的舛途。 回来的他已经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周延昭并非赵勾派到自己身边的保镖一类的角色,反而,自己真正的保镖,一直在暗中,从未出手过。 自己再追问那人是谁,却被告知就在你的身边,只是你没有注意,司马昭再去想,却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总不能是韩朋那个废物吧! 周延昭的身份司马昭一直很好奇,但他如果不说,司马昭不会主动去查,周这个姓在大晋本身便意味着不详,更何况司马昭是个聪明人,隐约间,他已经猜到了周延昭的身份。 司马昭正在胡思乱想着,在旁观者眼里,他却是在看着那一大堆奏折发呆。 司马昭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国师看昭儿如何?” 他猛然回过头去,去看见原本空旷的蒲团上已经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道是淡然若水的中年道士,另一道是那个威严神奕的令自己陌生又渴望靠近的父皇。 司马昭想要说些什么,嘴皮微动,却不敢打断两人的谈话,于是沉默的站在两人面前,唯有开始涨红的脸表明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却见王品道捋捋胡须,轻声道:“如果当着太子的面,我自然得捡好听的说,不如不说。” 开隆皇帝惊讶的哦了一声,他转头看向司马昭,微微一笑:“昭儿,看来我们的国师对你有意见啊。” 司马昭抱拳躬身:“国师但讲,秉国者自有容国之量,况一人乎?” 那神采奕奕的国师欣慰的点点头,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开隆皇帝,轻声道:“太子能如此坦诚,乃大晋之幸也。” 开隆皇帝做托手状:“国师但讲无妨。” 王品道仔细的盯着司马昭,表情严肃而肃穆,令人不禁有些紧张。 开隆皇帝却比司马昭看着还要紧张,眼睛盯着王品道,生怕漏掉一个字。 司马昭站在那里,心底并不平静,他不明白两个人在搞什么鬼,父皇见自己,就是为了请人给自己看相? 司马昭感觉有些荒诞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对父皇的陌生,是啊,自己和他中间隔着那小山般的奏折,还隔着赵姬,隔着大太监,隔着数道宫门,自己与他是父子,却也陌生的不像父子。 王品道眉头微皱,缓缓开口:“太子命格极硬,如果不是自杀,必然高寿,但也正因如此,克父克母。” 开隆皇帝有些惊讶的点点头,然后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他未打断国师的话,同时示意司马昭噤声,要听完国师的话。 司马昭脸色并不好看,但他却把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却听王品道继续说道:“太子是潜龙之命,是真龙却不是守业之人,但若是用对了地方,太子之于大晋,必将建立旷世功勋,太子若有子,必是明君,但太子本身,可开疆却不可守土,切记。” 开隆皇帝听完,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确信王品道说完之后,他握住王品道的手,赶紧问道:“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王品道却略带歉意的看向皇帝又看了一眼司马昭,轻声道:“贫道看相,一向直言不讳,还请陛下与太子见谅,但贫道敢说,便必然有破解之法。” 开隆皇帝放开王品道的手,赶忙用手中的黄绢擦掉额头的汗,轻声道:“国师请讲。” 却见王品道站起身来,脚下用某种特殊的顺序走出八步,却赫然站在了司马昭的身侧。 他看了一眼,然后面向开隆皇帝,缓缓鞠躬,双手抱拳:“陛下莫急,您有国之气运加持,自然不怕太子的命格,更何况,我给您吃下的那粒丹药,本身就有破除邪妄的功能,而命格也属于邪妄的一种。换言之,太子克父之说,可以无视。但稳妥起见,陛下最好不要与太子多见面,最好是长期分隔两地。更何况,太子本身便不是守成之君,必将大出天下,开疆拓土,”王品道缓缓点头,捋捋胡须道:“若是能让太子从军,那必将于国甚益!甚益!”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3章 父子不可见 司马昭呆呆的看着密室里那个大大的道字,双眼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回荡着国师刚刚轻描淡写的话,司马昭脸色变得煞白,缓缓闭上眼睛,强烈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国师说的全是假的,他别有用心,他居心叵测! “命格潜龙,克父克母,最好长期分居两地”司马昭摇摇头,他慢慢的呢喃出一个不字,然后转身便跑出了密室。 而在这个过程中,开隆皇帝脸上也并不好看。 虽然他很城府的压下了心头的惊讶,却依然有种莫名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他没有说话,没有反驳国师,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最终,他并没有阻止司马昭的离去,他知道自己和他都需要静一静。 开隆皇帝看了一眼国师,却发现王品道正在抱拳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清澈的歉意。 开隆皇帝摇摇头,面带愧色:“是我唐突了,让国师为难了。” 王品道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陛下,有件事我得跟你挑明。” 开隆皇帝看着王品道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抬手,轻声道:“但说无妨。” 王品道终究还是开口:“今天对太子的一席话,是真的。” 开隆皇帝正要喝茶,忍不住把杯子摔在地上,惊道:“什么?” 王品道不再开口,他表情严肃,微微退了三步,转眼便消失不见。 开隆皇帝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苦笑道:“这次,玩大了。” 他想了再想,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于是高呼一声:“来人!” 在甬道那头守护着的大太监赶紧小跑过来,轻声问道有何吩咐。 开隆皇帝沉声道:“研磨,朕要下诏。” 另一边,走出父皇寝殿的司马昭已经泣不成声,他见到了赵姬,却连安都顾不上请,抓起周延昭的手就走,甚至忽略了赵姬与周延昭之间那古怪的气氛,两个人就那么干坐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很正常,又好像很不正常,他没有注意到,在皇后陛下面前,周延昭居然是敢坐着的! 他和周延昭信步冲出寝殿,一路向东,却无人敢拦,两人刚刚回到太子的寝殿,却看见那个大太监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在寝殿门口等着,手里还捧着圣旨。 司马昭稳定了一下情绪,走上前去,无视了大太监那谄媚的笑容,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大太监轻声道:“皇上他给您下了诏,您看是我念给您,还是给您留下您自己看?” 司马昭挥挥手,周延昭信步上前,从大太监手里接过圣旨,大太监便略带局促的轻声道:“那小人就先回去复命了,太子爷您早点歇着,有啥事尽管吩咐,小的们肯定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司马昭不耐烦的说出一个滚字,大太监便诚惶诚恐的连声答应着,一步并两步的去了。 司马昭并没有打开那道圣旨,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延昭,轻声道:“明天我们就走,去北疆,去养马,再也不回来了!” 周延昭看了一眼四周,东宫虽大,却并没有几个人,有两个太监在门口安静的杵着,平稳的心跳与绵长的呼吸告诉周延昭,这是两个高手。 司马昭见周延昭不说话,伸手朝后:“你们去门口守着!” 两个太监安静的退了出去,低头关上了门。 周延昭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司马昭愤恨的一拳打在桌子上:“王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延昭轻声叹息:“不要意气,争一时,输一世。” 司马昭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膝盖:“你信命吗?” 周延昭没有回答他,只是哼起了一首小调:“谁心中有泪,挣扎于是非,还假装无谓,为爱赎罪” 司马昭安静的听着,突然开口打断道:“王品冠说我克父克母,要我长期与父皇分居两地。” 周延昭轻轻抖了一下眉毛:“说起来,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的母亲。” 司马昭摇摇头:“我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印象,只是知道,她是一个宫女,被父皇临幸过一次,生了我,就去世了。” 周延昭沉吟片刻,轻声道:“王品道这种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得罪别人,把话说的那么狠,有两个前提,一是后果他担负的起,二是有足够的理由。” “那么你觉得,能让王品道得罪你的理由,是什么?”周延昭看了一眼司马昭,缓缓问道。 司马昭却不愿多想,他正在气头上,顾不得太多,他轻声道:“王家人都非善类,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王品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周延昭摇摇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动脑子。”他轻声道:“这样也好,我们去北疆,有你做旗帜,少不了有人来投靠,手里有了人马,我周延昭就能做些大事了!” 周延昭轻轻咧嘴,发出诡异的笑声,司马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说我不正常,你看你,能好到哪去!” 周延昭并不理会司马昭的吐槽,转身拿起那卷圣旨:“不打算看看吗?” 司马昭冷哼道:“不用看,肯定是加封我个北疆的实权官职,再派个护卫队什么的,我父皇,我还是了解的!” 周延昭哦了一声,然后轻声道:“好像,你都猜错了呢!” 司马昭转过头去,发现周延昭已经打开了圣旨,杵在那里有些发呆。 他站起身来,两步跑到周延昭跟前,一把夺过圣旨,愤愤道:“小偷,偷看别人的东西。” 周延昭讪讪的揉了揉鼻子:“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吗,理解一下啦。” 说着,司马昭打开了圣旨,双眼顿时瞪的圆满,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把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周延昭,回头狐疑的问道:“你把真正的圣旨藏到哪里去了?” 周延昭翻个白眼给他,轻声道:“你手里拿的就是。” 司马昭双手轻颤,眼泪却不经意便落了下来,他瞬间变得哽咽,他把圣旨抱在怀里,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皇宫深处,王品道有些不安的问道:“陛下,即使强行把太子殿下留在身边,也难违天命啊!” 他轻轻捋着胡须:“即便是大气运冲击,却也只能延缓分别的那天,到了日子,太子该走,却是没有人能再去拦着的,若拦,必要应了那劫数。” 皇帝陛下有些狐疑:“国师,太子出生十数载,一直在朕的身边,为何无事?” 王品道轻声叹息:“此次陇西之行,太子找到了他的扶龙之臣,命格便显露出来,之前,一直混沌不可视也。” 皇帝轻声叹息:“可怜我们这父子啊,竟然不能多见几次,为君享国,却连儿子都不能见,我这皇帝,还真是够窝囊的。”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4章 洪水遇暴雨 王品道轻轻叹息:“世间难得双全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人力不可违也。陛下有这份心意,想必已经可以诚感天地,倘若静心潜修,仙道可期。” 听到这句话,开隆皇帝顿时双眼发亮,之前的抑郁之气顿时扫空,他安静的点了点头,盘坐在自己的蒲团之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夜色渐浓,赵姬独自端坐在柔软的榻帐上,手持一面铜镜,她打扮的很美,雍贵的妆容精致的一丝不苟,赤金色的凤袍映上红烛与大红色的纱帐,整个人便如一朵娉婷的血色牡丹。 她痴迷着自己的模样,一阵入神,又一阵出神,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陶醉的表情变得落寞,她放下铜镜,秉退左右,良久,她缓缓闭上眼,不甘心的说:“为什么,我就是怀不上呢?” 开隆皇帝年愈五十,年轻时尚还云雨巫山,夜夜笙歌,待司马昭降生之后,他却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沉溺女色,这两年宠幸后宫的次数更是不超过一手之数,其中原委,作为皇后的赵姬自然一清二楚,然而她却不能说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 作为后宫权势最大的女人,赵姬自然是后宫的绝对权威,宫里针尖落地的小事,她想知道,也自然能知道。 帝王家的女人,最是善使心术,尤其是她身后有整个赵家在帮衬着,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她赵姬,没有敌手。 赵姬本姓郑,是商丘大户人家的女子,自幼聪慧,甚的父女心意,时年宫内选秀,郑氏含泪将女儿送上京城,中间一番运作,终于是进了宫,巧的是刚好入了太子的法眼,于是她便成了太子妃,按照那个千年以来从未变过的规矩,她改姓为赵,成为了赵家的准主母,又过了两年,开隆皇帝继位,赵姬便化身皇后,而来二十三年矣。 赵姬心绪一转,眼前浮现了今天见到的周家子弟,双眼微眯:黑水岩坐不住了么?一千年了,为什么现在出手,周延昭到底是谁?一个孩子?生而知之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啊! 她不禁想起了白日里两人的见面,看似平淡而香艳的画面下,却是令人寒毛竖立的交锋,赵姬深吸了一口气,抬笔写下了什么,却又颦眉,良久,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用烛火引燃,看它一点点化成灰烬,她低声呢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你们好好斗吧!” 已是戊时,有宫女来请赵姬就寝,赵姬应声而去,却不见一人影在她身后,全然无觉。 自从皇帝知晓了自己在宫中做的那些手脚,来后宫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尤其是最近,那王姓国师不知从海外带来了什么灵丹妙药,却是令他连宿三晚摘星阁,与那道士腻在一起,令赵姬郁郁不已。 赵姬回房就寝,春寒未散,有宫女在寝中暖床,赵姬喜欢独睡,夜里见不得光,于是唤下了那暖床婢女,叫她吹灭了寝殿灯火,独自安眠。 婢女就在寝殿之外站岗,以备随时传唤,赵姬一向事少,熟悉她的宫女,就在赵姬安眠之后偷偷在寝殿外的地毯上歇息,倒是谁的比赵姬还沉,赵姬发现了也从来不说什么。 四下无人,一黑影却悄然掀开了赵姬的帷帐,他站在床边,看着假寐的赵姬,沉默不语,良久,赵姬的声音传来:私闯皇宫,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见赵姬一动不动,不禁摇头,轻轻呲笑:“这天下,小爷我还没有去不得的地方。” 说着,那人已经脱下长靴,卧在了赵姬的床侧,春寒浓郁,而他却一身单衣,丝毫不畏严寒。 赵姬缓缓睁开眼,轻声道:“我们不过见了一次,你就敢上我的床,你与司马昭共处半年,岂不是要这大晋的江山。” 那人手极不老实,已经攀上了赵姬的巨峰,缓缓吟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赵姬冷哼一声,却未阻止他的动作,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魔幻:“原本想杀了你,但你的表现很不错,你要知道,如果你没有烧掉那张纸条,现在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赵姬双手合十,放在腹部,轻声道:“我们都不傻,既然都是当狗,为什么不抱一条腿更粗的?” 那人低声说道:“我们?更粗的?” 赵姬不禁啐了他一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身来,给了他一巴掌。 那人却顺势抓住了赵姬的手,两人盘坐在床上,风光旖旎,却说来也怪,如此动静,殿外宫女却依旧未觉,鼾声依然。 那人抚摸着赵姬的玉指,轻声道:“他们都听不见,没有人会知道我来过,也没有人会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赵姬终于是有些慌乱了,但她却强行装作镇定:“既然你并不想灭我的口,为什么还要羞辱于我?” 那人微微眯眼:“你还记得白天你说的话吗?”,他伸出手,沿着赵姬的胳膊向上,一直游走到了赵姬的下颌,他把着赵姬的下颌,轻声说:“你比我大二十四岁,说起来,是你占便宜了。” 赵姬终于紧张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人生在世百十来年,多么无聊啊,如狼似虎的年纪,皇帝却修道去了,哎呀哎呀,真替他感到惋惜,这少女一样的可人,却在这里自哀自怜呢!” 赵姬终于是乱了方寸,眼角有晶莹挂着,声音中带着颤抖:“你,想干什么?” 那人轻轻靠近赵姬,在赵姬的耳畔厮磨:“干什么?孤男寡女的,在床上,能干什么?你如此聪慧之人,真的不知道么?” 赵姬沉默着,任由那人捉弄,她深呼吸着说道:“你到底是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可做不来你所行之事!” 那人难得的肃穆,他表情严肃的看着赵姬,虽然一片漆黑,但,赵姬却能感受到那空气中的肃杀,那人严肃的说:“人啊,只有知道的东西少,才能活的长久!” 赵姬只感觉有一把寒光森然的匕首比在自己的脖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像是失去了力气,浑然做不出反抗,夜色渐深,帐内渐渐传来低沉的呼吸声以及压抑着的喘息,如同洪水遇上了暴雨,一浪高过一浪,泛滥成灾,任何阻拦都苍白无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5章 太子斗皇后 开隆二十三年,发生了许多大事,开年西北捷报频传,陇西一役,西域再无还手之力,吐蕃也被迫放弃了雪山东侧的一切,包括天水,兰州,靖远,武威在内的一系列城市被收入王家囊中,西域的大门被彻底打开,再无一笔精锐之师可以阻挡王品冠西进的脚步。 后来前后三年的时间,王品冠一统西域,设立西域都护府,将西域纳入大晋的版图,以至于自己也借此封王,官拜一品大将军,西北都护,兼任兵部尚书,封西北王。 一时间是风头无二,也将王家权势推向顶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开隆二十三年二月,太子监国,皇帝陛下则醉心于修仙,将世俗事物托手给了太子司马昭,一时间朝野震动,议论纷纷,各种流言四起,有皇帝醉心修道,准备传位太子,自己做太上皇的;有太子协王家之势逼宫,将皇帝密囚于宫内者;更有大骂王品道扰民乱政,请求除去这妖道者;然而虽然宫门口跪着的官员数以十计,皇帝陛下也无动于衷,反而责令太子将他们轰走。 时间往后推移半年,夏收过后,国事一切如常,百姓们才发现,原来皇帝在与不在,没什么两样,于是那喧嚣不息的劝谏潮流才稍稍安分。 这一年九月,太子司马昭上书,大意是,皇后赵姬,贪图享受,好咥荔枝,遂命人千里摘取荔枝,不新鲜还要砍头!基以累月,累死好马上百匹,砍役人首级十余,百姓怨声载道,恳请陛下为民除害之类的。 开隆皇帝求道心切,总是不得,国师说他六根尚未清静,希望他能歇息一段时间,恰好司马昭将奏章递上,盛怒之下,开隆皇帝将抑郁之气撒在了皇后娘娘头上,革皇后之名,打入冷宫,思过百日! 之后开隆皇帝疑惑渐通,又醉心道术去了。 然而,开隆皇帝无心插柳,司马昭却喜上眉梢。 试问如果不是他纵容京都官员放肆,又有谁敢献皇后娘娘的殷勤。 司马昭怎么能忘自己的生母,当权半年,他已然对当初自己母亲的死因一清二楚,也对自己的出生感到幸运,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地位低下,有孕而不显,自己也难逃皇后娘娘的毒手,毕竟后宫这些年来只有自己一个皇子出生,这里面,没有古怪?司马昭是不信的。 这个锅,自然是皇后娘娘来背,这个仗,也自然只有找她来算,蛇蝎心肠的女人,司马昭直恨得牙根痒痒。 于是便有了那副奏折,只是皇后娘娘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吃到口的新鲜荔枝,究竟是下面的人付出多少代价换来的。 她在司马昭手里吃的这亏,不冤。 但司马昭毕竟经验不足,皇后娘娘何等人物,一入冷宫,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因此彻彻底底的恨上了司马昭,但她也明白,自己即便是就此脱身,也不是司马昭的对手,这个亏,她必须吃,不吃,就不能麻痹司马昭。 皇后娘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息道:“哎,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 说着,皇后娘娘脸又红了,一想到自己的肚子,便立马想到了最近经常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虽然他被一道疤毁了容貌,却也因此更加具有男人魅力,更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虽然他故作老成,或者说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但那结实的身子,确实是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这些年间,皇后娘娘寻人号过无数次脉,得出的结果却惊人的一致,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可是皇帝也生出了司马昭,两个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那既然不是身体的问题,为什么?怀不上! 赵姬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二十多年,却始终没有答案,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已经快过了能生育的年龄,如果再怀不上,自己这一生,可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了!那种痛苦,又有谁能懂? 赵姬听过无数的风言风语,说自己怀不上是因为报应,自己药死了太多的孩子,让后宫的嫔妃们绝育,让宫女们流产,自己怀不上,是上天对她的报复。 赵姬是不信的,她自己便是修为高深的赵家碟子,那点俗世的怨念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而,依然是怀不上啊! 时年腊月,有大臣上奏说“国不可一日无后,求皇帝另立新后!” 司马昭只得再次把奏章递到皇帝的面前,皇帝志不在此,自然不肯,回复批曰:皇后尚康健,待其服刑百日期满,依然入主六宫。 司马昭自然不肯,于是又有一大批大臣午门跪谏:“赵姬心思歹毒,为祸后宫,不堪为国母!” “赵姬年愈四十,还美艳过人,不贤德庄淑!” “赵姬在其位不谋其事,未产子嗣而居母位,有违国体!” 种种言论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反而唤醒了皇帝对赵姬的爱护,他冷冷看着奏折,冷哼道:“没有一个向着赵姬说话的,这究竟是朕的天下,是朕的女人,还是太子的天下,太子的仇人?” 他狠狠地把奏折拍下:“昭儿啊昭儿,朕给了你一年的时间,你却步步紧逼,这可是你的母后,你到底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龙颜震怒,宫门前的官员全部被杖责二十,一个个拖着残废的身体回了家!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处之,明眼人知道,这表面是太子和皇后过不去,实际上,却是太子在试探皇帝的底线,帝王家的人,又有几个是简单货色? 所有人都等待着太子接下来的反应,因为他的反应,将决定这个国家的走向,其中三昧,却是连太子都不一定能看清楚的。 却见腊月二十三这天,皇后娘娘从冷宫回到寝殿,皇上亲自迎接,太子在殿前跪着,似乎是宣告了太子的退让和赵姬的胜利。 这天是小年,一家三口貌合神离的吃了顿团圆饭,太子便早早的退下了,太子和皇后娘娘言笑晏晏,似乎杯酒释了前嫌,皇帝龙颜大悦,竟然破例要寝在皇后这里,似乎要好好补偿一下对皇后的亏欠。 另一边太子面无表情的回了六部,继续处理那小山般的卷宗,看似和和美美的场面下,究竟各自安了什么心思,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6章 败走出洛阳 这一年,北部的阿史那部与金帐王庭在黄河以北大打出手,大晋的北部边关压力大减,也给了大晋趁机吞下西域的机会。 太子当政最主要的事情,除了处理各地的民生问题,最大的一点,便是保证西域各线路的粮草供给,说来奇怪,以往政令不能通的两广之地,以及敷衍了事的东南,这一次卖力的很,该缴的粮草分文不少,甚至还有溢出,太子不知所以,皇帝也看的一愣一愣的,但这毕竟是好事,司马昭也并未深思。 这也给了司马昭强有力的帮助,以至于王品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西域如入无人之境,朝野上下对司马昭的赞誉之情一日胜过一日,隐隐有风头盖过皇帝之势。 在司马昭借立后之事逼宫之后,皇帝陛下终于坐不住了,不再醉心苦修,而是渐渐的开始涉入朝政,但大多数情况下只看不说,时间是年节,除了兵部,其余人都已放假,皇帝第一次出现在群臣面前,却是以微服出行的态势,似乎要一览民间疾苦。 这一出游,便是一个月,直到二月初八,才再次回京,这期间,皇帝南下东南,沿运河到了建安,又西去武昌,登上了仙人飞去的黄鹤楼,最后沿着信阳,南阳,从丽景门回了洛阳。 而这时,离他的五十一岁寿辰,只剩四天。 有一道人在丽景门相迎,皇帝见其仙风道骨,便论道于他,道人大声喝了一个道字,皇帝如痴如醉,道人驾着白鹤大笑而去,只剩下皇帝手里握着一枚仙丹。 皇帝连忙叩谢仙人,后来派人到处访仙,于三月底,终于得知,这道人名叫齐养神! 京城齐家的隐世高人! 同一时间,后宫传来喜讯,却是皇后娘娘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有了!” 皇帝陛下激动的面红耳赤,当时便册封齐养神为龙虎山天师!地位与国师王品道相当! 时年,开隆皇帝五十一岁,皇后娘娘四十一岁,皇后娘娘高龄怀孕,皇帝陛下老来得子,皆是人生喜事,各方纷纷向皇帝道贺,唯有太子司马昭无动于衷,皇帝遂不喜司马昭。 半年后,太子司马昭与皇后娘娘因琐事发生争执,皇帝恐伤胎气,龙颜大怒,太子摔笔而去,遂北上北大营,自此不再入京。 时年,草原阿史那部大胜金赫王帐,协胜利之势来犯北大营,太子司马昭北上御敌,每逢出战,司马昭必亲自上阵,战则斩首无数,军中豪强皆以司马昭为荣,谓之司马大将军! 大将军,一品官职也,王品冠时年尚为二品,军中多有不忿者,随司马昭战之,遂服气也。 又一年,二皇子出世,单名一个仁字,因为是皇帝陛下老来得子,所以疼爱有加,先后请国师王品道,龙虎山天师齐养神为之赐福,足月能跑,十月能言,皆称奇也。 “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周延昭嚼着一枝草根,惋惜道:“可惜了,京城多好啊!” 在一旁的土丘上,司马昭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长时间的奔袭,他一副累的不想动的样子。 周延昭抓起一个土块,朝司马昭扔过去,土块打到司马昭的腿上,司马昭扭头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周延昭又抓起一个土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司马昭,翅膀硬了啊?你昭爷我说话都敢不应声了?” 司马昭扭过头去,把头盔盖在自己脸上,不说话。 周延昭开始在那里抱怨:“唉,你说说你,刚来草原就白捡这么大一功劳,换成别人,那可是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怎么你就这么不识相呢?” 周延昭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草原鞑子算的精明,这群金帐王庭的人渣们肯定不是真心投降,赶着他们来打我们,一百颗汉人的脑袋,才能换他们一个人活命!玩呢?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群人,就是把金赫王帐的人往绝路上逼啊,他们倒好,得了便宜卖了乖,回头把金人的老婆牛羊都收编了,逼着我们帮他们砍金人的头,我的刀都卷了好几把了!” 说着,周延昭回头看一眼司马昭,继续道:“知道你没睡,别装死,王品道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没事就知道放屁,你是潜龙,那我还飞龙在天呢!他说你克父克母你就信啊!指不定是赵姬给了他什么好处,也许俩人还滚过床单呢!” 周延昭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忽然感觉脖颈一凉,顿时语塞,背后传来司马昭冷冽的声音:“如果你再乱嚼舌根,那么别怪我司马昭不客气,那个女人再怎么着也是我家的私事!” 周延昭慢慢的扭过头去,司马昭已经收了匕首,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司马昭:“傻小子,别人都惦记着你的骨灰了,你还在这里帮他们说话,那个女人怎么了?比得上咱俩的关系!我就嚼舌根了,你怎么着?” 话音未落,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扔了过来,周延昭赶紧躲避,两个人你追我赶,奔跑在六月份的草原戈壁上。 今天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北大营大捷的战报送到京城,封赏已经传了过来,司马昭被封为三品镇远将军,打破了镇远将军年龄最小的记录,毕竟就算今年,司马昭也才堪堪十七岁。 要知道,即便是王品冠,在同样的年龄,也不过在做镇远将军的裨将。 不过,这也同样说明了大晋体制内的一个问题,越是身份高贵的,越容易在部队里出头。 两年前司马昭刚刚来北大营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马槽的小兵,因为支援西大营而有幸入选了游隼。 游隼是独立于编制之外的体系,因为军功的关系,司马昭被封为游隼营副尉,再后来他便公布了身份,周延昭甘为幕后,便把自己小队的功劳都算在了司马昭的身上。 以五千对三万的完胜之后,连越三级司马昭成为了西大营校尉,之后在天水与王品冠汇合,奔袭陇南城,与西域联军决战,又立军功,升正四品游骑将军,此后二年虽未有军职变化,却完成了从西大营到北大营的平调。 这是一块新的土壤,便需要组建新的势力,在这里,司马昭用半年多的时间拥有了他自己的千人队,其中五百骑兵,便是他纵横北大营的依仗。 北大营全线的指挥叫赵元茂,是赵家老一辈的干将,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司马昭一来赵元茂便把北大营整整三万兵马交于他。 司马昭自然不受,老将军却一再坚持,最后,双方协商建立了一个北大营的联合指挥部,司马昭名义上是北大营督军,实际上却是其中一路兵马,北大营的指挥权依然在赵将军手里,只是其中的作战细节司马昭必须亲自点头,各部将领的选拔也必须经过司马昭的首肯。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7章 和金人联姻 于是,逐渐的,北大营变成为了司马昭手中的力量,因为所有的北大营将领,都出自司马昭的选拔,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认可,不管愿不愿意,便被打上了太子殿下的标签,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力量。 在半年多的烽火狼烟里,司马昭率北大营共灭金帐王庭兵马七万余,各地陆续征兵至北大营,半年下来,司马昭手下网络了足足六万之众,而金帐王庭腹背受敌,虽然仍有十数万之众,却只能分出三万余人来对抗司马昭率领的大晋兵马,苦苦抵抗,却已经难挽颓势。 战争已经进入到了反守为攻的阶段,阶段性的胜利也让京城大为震动,按功行赏,司马昭也正式成为了正三品的镇远将军,两年时间达到的这一步,可能是很多军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的地方。 战争仍在继续,司马大将军的名号却已经响遍军营,响遍朝野,响遍草原。 时间过得很快,这年冬天,金赫王帐的汗伤重而死,汗帐大乱,草原人又步步紧逼,六神无主的王帐众人终于出现了间隙,金赫王帐一分为三,大王子裹挟五千铁骑,三千精锐逃向两辽:小王子为父带孝,做了金帐王庭的新王,而他登上王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草原人投降,阿史那部就此一统草原,成为了近百年来草原最大的势力。 而剩下的誓死不投降的金赫王帐死忠,则在金赫王帐圣女卓吉纳姆的带领下南迁固阳,住在了北大营的眼皮子底下。 令人诧异的是,北大营的官兵们,竟默许了这支金赫王帐残部的存在,还定时用粮食与其交换马匹。 这其中的缘由,亦是一个颇有些荒唐的故事。 司马昭等一行人刚刚来北大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一支马匪在袭击一个车队。 草原与大晋虽然在打仗,却依然通商,司马昭当即决定化身正义使者,维护边境治安。 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马匪们四散而去,司马昭才知道,自己救了一位积极促进蒙汉团结的民族英雄,这便是草原某大马行的当代主人,一个年龄六十来岁的老蒙人。 相遇即是缘,得知老人的马队与司马昭的目的地都是北大营之后,双方便决定同行。 当晚,老人为了感谢司马昭等人,特地送来了一批买来的金人奴隶。 自然都是女的,其中有一个小姑娘,性情特别刚烈,很对司马昭的胃口,司马昭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路,可那姑娘却连好脸都没给过他。 到了北大营,司马昭便令人放走了那群女奴,小姑娘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她说,她叫卓吉纳姆,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司马昭云云。 司马昭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开始了对金人的作战,才知道金赫王帐的小公主也叫卓吉纳姆。 当时司马昭还笑笑:“真巧了,我救了个奴隶,也叫卓吉纳姆!” 后来司马昭有一次被金帐王庭埋伏,做了俘虏,终于得见了那金人公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救的就是她。 卓吉纳姆偷偷将司马昭放走,叮咛曰:“今后你我两不相欠。” 司马昭就此便算与小公主认识了。 双方后来再无交集,直到金赫王帐的汗去世,麾下势力分崩离析,小公主被迫成为了汗王死忠势力推举出的傀儡首领。 一路且战且退,却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摆脱了小王子的追兵,却又被北大营的官兵们给盯上了。 金赫王帐的元老们不愿投降大晋,为了换一城之地栖息,便决意将公主与大晋联姻。 不管真假,反正消息一出,做了缓兵之计,大晋便对这驻扎在固阳一带的金赫王帐势力停止了骚扰。 而王帐则派出了和亲使团,按照王帐的规格,进了北大营。 事情重大,北大营将情况反映到了京城,皇帝倒是想的开,回句话说,太子不是在北大营吗?这件事他全权处理了! 此时的金帐王庭残部大概有两万战士,六七万妇孺,在人口稀奇的北部边关,仍然算得上一股大的势力,而司马昭虽然手握北部边防的军政大权,却依然难以解决大晋素来的顽疾。 那与大晋国祚伴生的宗族与地方豪强的力量,依然阻碍着这个国家的发展。 尤其是在北部边防上,要知道,蔓延上千公里的边防线,只有寥寥三万常备守军,连杯水车薪都不如。 往年以来,北方城市抵抗边患,唯有两种办法,一,以纵深换兵马,拉长草原人的战线,游击处理,换言之,任由草原人的肆意抢掠,唯有小股偷袭;二坚守险隘,集中力量和群众,敌不来攻,我们就相安无事。 这种模式下,苦的便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当地土壤上的老弱妇孺们,每逢草原人一来,唯有去深山老林里去喂熊瞎子,同时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鞑子掳走粮食铁器。 直接后果便是北部边关的地广人稀,并且造成了恶性循环。 稍微集中点的居民点,也自发的组成了抵抗武装,世世代代以往,便形成了割据各地的豪强,名义上大家都是大晋的子民,可实际上,大晋的统治效利却低的令人哑口无言。 而王家,便是这些豪强里最大的一支,在西北地域,王家的话,比大晋的圣旨要好用数百倍。 如果没有地方豪强的配合,大晋简直可以说是政令难通。 司马昭对此可是深有体会,毕竟他身边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周家送给北大营六百匹马,周延昭便可以在马槽为所欲为,政令宛如废纸,连北大营都如此,更如何说周边的百姓呢? 对于送到嘴边的这八万人,司马昭是真的想吃到嘴里,更何况,金人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犬,自己只要把链子拴紧了,未尝不能做狗主人。 而最紧的链子,自然是和亲一途。 卓吉纳姆是谁,司马昭并不陌生,那是一个很有味道的草原女人,刚烈而倔强,让人想起来就心底痒痒,激发出心底的征服欲。 和这样的女人联姻,司马昭想着就感觉身体一热。 但这卓吉纳姆不是俗人,现在她代表的是金帐王庭,不是当初被掳来的小奴隶。 说起来司马昭也觉得不真实,堂堂金帐王庭的小公主,当初怎么随随便便,便叫草原人抓了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8章 司马仁出生 也不知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司马昭曾经救过草原圣女的故事被传了出去,一来二去,就变成了司马昭英雄救美,小公主一见钟情的剧本。 到后来便越来越玄,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司马昭自然是哭笑不得,周延昭在这件事情上却不帮他,反而没事便娇滴滴的喊司马昭恩公,司马昭脸都黑了。 北大营的沉默和默许,助长了这种流言的传播,司马昭却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犹豫间,金帐王庭却已经在固阳扎下根来,守着一处险地准备越冬。 司马昭知道,不管结果如何,这股金帐王庭的残部,是决定赖在这里不走了。 皇帝让司马昭自行处理这件事,而司马昭却不得不考虑更多。 阿史那部就此一统草原,虽然短时间内需要消化金帐王庭留下的地盘,但长远来看,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必然会内乱平定,到时,便是北大营最危险的时候,虽然那一天未来,但一统草原之后,草原人南侵是必然的。 而司马昭手里,即便再征兵,即便再给他两年的时间,理想状态下,北大营也不过能有十万人马。 而一统草原之后,阿史那部麾下的所有汗帐便有数百万之众,即便只是部分南下,也是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的。 在能征善战的草原部落里,百万部众所催生的战斗力,保险三十万起步,数百万部众,催生出一支百万大军,并不为过。 换言之,阿史那部不南下则已,一南下,北大营就是螳臂挡车。 而此时的大晋国内,除了维持各地常备边防的部队,其它大部分,都在西域开疆,王品冠与李登科等一系人,组成了势力错综复杂的联军,瓜分着西域的土壤,那里的大晋将士,明面上的各路神仙,就有三十万之多,更别说各地豪阀的私军也想分一杯羹,可以说,西域战场,大晋投入的兵力,绝不下于五十万! 每每想到这里,司马昭就唏嘘不已,想当初陇西大战,各地豪阀纷纷装死,唯有司马家和王家硬着头皮上,王家更是掏出了西北的全部家底,才堪堪打赢。 然而一打赢,各路牛鬼蛇神便都窜出来了,原来十万人左右的开疆大军,愣是变成了三十万!令人不禁感到荒唐,也让司马昭对大晋的体制深深叹息。 但谁也不是好拿捏的,尤其是大晋皇族。 想在西域摘桃子,不管你是谁,必须留下二两肉。 于是大战结束,本该撤回北大营的支西大军并没有立即撤回,而是在开疆大军的后方,抓逃兵和俘虏,任何没有名号的小股兵马,只要遇见了,便全部充军,到现在,却也赚了个盆满钵盈。 一个月前传来的报告是,支西大军的兵员扩充到了十万! 司马昭当时就乐疯了,要知道,当初支援去的兵马,共计五万,陇西一战折损巨大,剩下的也就堪堪一万多人,而现在,却整整十万大军,兵员比去的时候还翻了一倍! 当然,这话跟谁也不能讲,部队这种东西,有十个,说五个,有五个说三个,不握在手里点私货,如何玩的过大晋的老江湖们。 然而,即便在不远的将来,支西大军回归之后,北大营迎来他最兵强马壮的时刻,但这兵马,却依然不够看,连二十万都没有的北大营,如何抵挡百万计的草原鞑子? 除非像以往一样,弃城弃关,据险而守。 但谁有愿意缩在被窝里,任由贼人在自家烧杀抢掠! 屈辱! 不到万不得已,司马昭不愿意做那个缩头乌龟。 因此,他需要人!需要马! 而在不远的固阳,圣女卓吉纳姆给他带来了八万人口,两万余精壮的金赫王帐汉子,还有上万匹的好马! 谁能不心动! 蚊子腿再次也是肉,更何况这是一只大象腿? 司马昭非常想答应这场联姻,但现在不是时候。 北大营虽然是屯兵之地,名义上也有十万守军在,但其中虚实,司马昭比谁都清楚。 支西大军带走的五万之众,消息被严密封锁,现在金赫王帐还不清楚。 漫漫的边境线,司马昭将三万多人撒了出去,千人一队,各自为战,骚扰草原人的生活作息,同时收编马匪,自己有时为了物资也充当马匪,这一点,金赫王帐也不清楚。 而现在的北大营,就是一群新兵蛋子,以及为数不多的老兵,数量,连上他自己的亲兵,也不足三万。 固阳的金赫王帐不知虚实,不敢来攻,方议和亲,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北大营的真实情况,恐怕当晚便会兵临城下,第二天自己便成了金赫王帐的俘虏。 换言之,北大营这只纸老虎,按兵不动可以吓唬人,如果动了,就会被金赫王帐撕成碎片。 在没有足够的势力接纳这支金人部队之前,司马昭并不想因为自己下半身一热,就把自己的下半生也送出去。 和亲可以,现在不行。 如果北大营兵马充足,那么这和亲便是一桩喜事,如果北大营兵马空虚,这和亲,便会变成司马昭的白事,虽然自己心里痒痒那个女人,但那女人并不是温顺的小猫咪,自己降不住,就会瞬间暴起,成为冷酷无情的母老虎。 于是,任由时间发酵,任由谣言满天,这和亲一事便僵在这里,没有了消息。 而北大营却也默认了固阳这只金帐王庭的存在的合理性,双方的民间百姓也开始了盐铁马羊的贸易。 而于此同时,支西大军的绝大部分已经默默踏上了回北大营的征途,只留下一万余人继续做着充军抓人的买卖。 待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固阳这盘菜方可下嘴。 已经是冬月,冰雪封路,消息传递的效率也慢了下来,若无重大军情,官道的役员们不再冒风雪而传递消息。 然而这一日,依旧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直入北大营! 司马昭看到消息的时候,满脸震怒,破口大骂,什么老不羞,妖女,万人骑,作孽之类的词层出不穷,周延昭感到奇怪前去查看,反而火上浇油,被司马昭骂作乌鸦嘴,两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才罢休。 良久,两人终于安静下来,周延昭满脸的委屈,直到他也看到那条八百里加急,却也变了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纸条被司马昭放下,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赵姬产一子,赐名仁。陛下龙颜大悦,来年大赦天下。 两个人心思各异,尤其是周延昭,脸色阴晴不定,却也不知心底想些什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