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引子》


 第一章 蚀骨尸香

    我叫陈淼，这个名字稍微懂点行的人一听，多半会猜测我五行缺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个名字是我那个无良师父取的。他说我命里水旺，又是生月农历七月十二，阴阳颠倒，命格之数应反其道而行之。什么旺就添什么。</p>后来，等我学习了一些五行八卦知识，才明白过来阴阳颠倒什么意思，丫的不就是说我生了男儿身却是女人命吗。如果不是因为三拜九叩拜过师。我肯定一耳光子扇过去，瞎扯，我堂堂九尺男儿，怎么就女儿命了。</p>关于我怎么会拜这个无良老头为师，得从我出生的前一天说起。</p>师父是我们陈家村背面逍遥观里的道士，早些年在村里并没有什么名气，也很少看到他的踪迹。听我爸说，我出生的前一天，师父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闯进家里来，身上一股恶臭，活脱脱一个叫花子。</p>我爸见这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施舍了两个馒头给他。</p>他也不客气，用手抓起拳头大小的馒头就往嘴里塞，巴不得一口吞下去似的。吃完，还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把大腿抬到凳子上，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我妈。那时候我妈的肚子已经挺得像个酒坛子，临盆在即。</p>看了半天，师父悠悠地叹了一句：“哎，善因善果，看在这两个馒头的份上，给你们提个醒。这孩子明天生不得，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憋住，不然会出大问题的。”</p>我爸一听这话，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上前一把将师父提起来：“好你个臭道士，我看你可怜，才施舍一点吃的给你。没想到你不报恩不说，还敢诅咒我家孩子。”</p>师父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被丢出门去。</p>第二天傍晚时分，我妈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躺在床上出了一身汗。</p>我爸一下就猜到是要生了，赶紧跑去村东头把产婆王奶奶请过来。</p>生我的过程十分顺利，用王奶奶的话说就是咕噜一下就滑出来了。</p>不过生下来后却出了大问题，我不会哭，一生下来就闷声不响。</p>哪有孩子一出生不会哭的，王奶奶一看不对劲，赶紧用力掐我的脚掌。可是无论怎么掐，我就是闷着不出声。几番尝试过后，王奶奶摇摇头，用布把我身上的羊水擦干净，抱出去交在我爸怀里，说这孩子估计养不活，准备一张花布过来，把他包好扔到死孩子沟去吧。</p>我爸被吓得一愣，抱着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王奶奶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我师父，他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妈的，差点就赶不回来了，不是让憋着吗，还好老子速度够快。赶紧把孩子给我，还有救。”</p>我爸还处在愣神之中，师父又骂了一句：“杵着干嘛，想生根是吧。”</p>说完，他两大步上前把我抢过去。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抡起来，一大耳光子扇在我身上。然后我特么就这样哭出来了，而且声音还特别洪亮，充满生气。</p>每次听我爸说起这事，我怀疑他是不是把语文课上学的夸张手法用上了。</p>见我放声大哭，毫不停歇，我爸感激得就差没跪下去，连连给师父道谢。</p>再后来师父就给我取了陈淼这个名字，还想收我为徒。不过我爸犹豫了，老陈家三代单传，到我爸这一代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要是跟着师父去当了道士，还怎么传宗接代。</p>当时师父也没逼我爸，笑道：“现在不答应我也不要紧，这孩子每逢极数之年，也就是九年就会有一劫，你们肯定会再来找我的，我就住在雪冲山背面的逍遥观里。”</p>师父当时绝逼笑得很贱，这点从我爸给我讲这些故事时不禁嘴角抽搐就能猜出来。</p>当天晚上师父没有留在陈家村，走时还不忘嘱咐日后若是孩子生了大病，一定要到雪冲山的逍遥观寻他！</p>说来也怪，自那日以后，我基本上没生过什么大病。顶多也就是受点寒感冒，睡一觉起来照样活蹦乱跳。我妈老是说我家三水是铁打的孩子，久而久之，家人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有偶尔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才会提起那个邋遢的老道。</p>要说我真正见到师父，却是九岁那年暑假。</p>记得那日太阳刚下山，天空中还挂着片片红云。</p>比我大两岁的肖胖子火急火燎地跑进我家里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走快点，今天哥带你去看好东西。”</p>看他涨红的脸，心里挺好奇到底是看什么？平日里小胖子虽然也喜欢一惊一乍的，不过从来不会这么兴奋。</p>他带着我穿过了杉树林，绕到姜寡妇家房子背后。我更加奇怪了，没事跑到别人家后面来干嘛？那段时间深受电视剧的影响，我问他是不是发现了宝藏？</p>话刚出来，肖胖子白了我一眼：“什么宝藏不宝藏，那都是电视里骗人的。一会儿看到的东西可比宝藏好看多了，也就是我跟你关系好才带你过来，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p>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心里直痒痒，跟着他三两下就翻到姜寡妇家房子下面。</p>零二年的时候，乡下的屋子大多还是土墙房，顶上用谷草或者黑瓦片盖着。屋檐下一般有个窗户，没有玻璃，都是用白纸糊着的。只要用手指沾点口水，轻轻一戳就能戳一个洞。</p>姜寡妇家后面的小窗正好堆着一堆木材，肖胖子爬了上去，一只手拉着窗户边缘，另一只手朝我招了招。我跟着上去，白纸已经被戳了个洞，他用口水又弄了个眼睛般大小的洞出来。用手指了指洞口，示意我往里面看。</p>我把头放近，满怀期待往里看。</p>屋内烟雾缭绕，半空中悬着几条粉红轻纱。在最中间的地方，有一座四四方方的水池，池中的一汪温水便是那烟雾的来源地。</p>一瞬间，我脸就红了，心脏噗通噗通地跳。</p>水池里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露出光溜溜的后背。我揭过小梅的衣服，这个女人的皮肤可比小梅白多了，跟电视里的明星一个样。</p>她玉指轻挑起池中的温水，滴在肩上，就像滴落在荷叶上，成一颗晶莹的珠子滚落下来。</p>肖胖子年龄虽小，却是个十足的色胚子，轻声嘀咕：“转过来，转过来。”</p>女人仿佛听见了肖胖子的声音，缓缓从水中站起来，动作优雅，如天上的仙女。见她转过身，我不由得屏住呼吸，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子，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p>温水中的烟雾跟随着仙女姐姐飘起来，萦绕在高耸着的山峰前，却怎地也攀不上去，余留下山顶那突起来的圆石。</p>盯着看了半响，才看清了女人的容貌，樱桃红唇，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被丝丝秀发遮住。最漂亮的是她的那一双杏眼，迷离朦胧，让我心跳不止。她朝着我们掩嘴轻笑，看得我发愣，脑海里掠过十里八乡的女孩们，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这个女人比的姑娘。</p>女人一笑，肖胖子立马就知道被发现了，丫的也不提醒我一下，跳下去拔腿就跑。</p>我毕竟太年轻了，在木堆上呆了半天才慢悠悠反应过来，赶紧往下跳，这是要是被我爸知道了，铁定少不了一顿胖揍。</p>谁知，我一跳下去，正好踩在一块圆木上，脚踝“咔擦”一声，脱臼了。</p>我急得要命，大声喊肖胖子的名字。这孙子忒不够意思，头也不回地钻进杉树林里。眼见着靠不住他，我手扶着墙准备站起来，抬起头，却见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身上轻纱遮掩，散发这一股奇特的香味。</p>深吸了一口气，那香味扑入鼻中，浑身舒畅。</p>女人弯下身，凑近我，薄纱下的胴体隐约可见。在我耳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问道：“小兄弟，你在这里干嘛呢，现在天色可不早了。”</p>我抬头看了天空，天竟然黑了。听她这么问，我心道千万不能承认，不然回家还不得跪搓衣板，眼睛四处打量着，道：“姐姐，我家猫咪不见了，刚才听见在这儿叫，你有没有看见？”</p>“是吗，刚才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她怪异地笑着。</p>“什么不该看的，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p>“小兄弟，做人要诚实哦哦。要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是会……”她话说到一半停顿下来，脸又凑近了几公分，几乎与我的脸贴在一起。</p>我心一紧：“会怎么样？”</p>她笑了一声，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会死人的！”</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夜半哭声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一个冷战。按理说七月天是最热的时候，平时躺在家里我都能出一身汗。怎么可能会冷。</p>看着周围变得黑黝黝的，我开始害怕起来：“姐姐，你骗人的吧，我还小。村里死的都是老人。”</p>这位姐姐往树林里看了一眼，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手摸摸我的头：“对，姐姐骗人的。脚受伤了吧。跟姐姐去家里，姐姐给你看看。”</p>我脑子迷迷糊糊，跟这位姐姐走进家里。这屋子跟别人家的不一样，里面很宽大，立着四根宽大的红色柱子，柱上吊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屋里还有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吸了之后浑身暖融融的。</p>姐姐在我面前扭动身子，笑着用食指对我勾了勾：“跟我过来。”</p>我跟她到水池边，看着她进了水池坐下。轻纱在水中飘扬，妙曼的身姿更加清晰。</p>接着，她让我把鞋脱了，把我的脚拉进水池里，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看了一样红肿起来的脚踝，捏着轻轻揉了几下，问还疼吗？</p>我扭动了两下，发现居然好了，觉得有点神奇，问她是怎么治好的。</p>她摇摇头不告诉我，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黄色的小石头放在我手里，说这个你拿着，下个星期天你来找我再告诉你，快回去吧，你妈在外面叫你。</p>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怀疑她是不是骗我的。她又笑着说：“你开门出去就能听见了。”</p>我觉得她笑得有点怪异，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p>穿上鞋开门出去，果然听见了我妈的声音。</p>“妈，我在这里！”我朝着黑夜里喊了一声，不一会儿，我妈从门前的小路那里走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扫了一眼姜寡妇家闭着的房门，骂了句：“这么大个孩子还不省心，天黑了也不晓得回家。”</p>第二天一天都没见到肖胖子，我有些怪他不够义气，也没去找他。晚上躺在床上，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窗边喊我：“三水，你快来找我，我好冷。”</p>这声音好像是肖胖子，我穿上衣服悄悄猫出去。</p>“胖子，是你吗？”到了窗边，我小声地问道，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一个人影。</p>“三水，你快来找我，我好像快死了。”这次声音更加清晰，空悠悠的。</p>这话把我吓了一跳，阴冷的月光打在身上，我借着月光四处收寻，什么也没看到，颤颤巍巍地说道：“胖子，真的是你吗，你在哪？”</p>胖子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好冷啊这里，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死了。”</p>我仔细听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村里的老井边。到了这里，我脑袋一晕，倒了下去。</p>次日醒来，太阳已经从窗外照进来，我动了一下，发现有些使不上力。这时我妈的声音在边上传来：“你这孩子，大晚上地跑到外面去干嘛，睡在外面感冒了吧！”</p>“妈，昨晚上有人叫我。”</p>我妈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责怪地瞪了我一眼，往上拉了拉被子：“瞎说什么，谁会叫你。几年没发过烧，一烧就烧成这样，脑子都糊涂了。”</p>我还没意识到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顶了一句：“没瞎说，肖胖子他叫我。”</p>我妈愣了一下，脸更加苍白：“让你别瞎说你还说，肖胖子他大晚上的叫你干嘛。今天好好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你爸还在田里，我去帮他，饿了灶上有吃的。”</p>说着，我妈把我一病人丢在家里，出去的时候还把家门锁上，直到天已经黑了才和我爸一起回来，除了问我几句身子好点了没有，其他一句话也不说。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看他们那个样子又不敢问。</p>晚上十二点左右，我又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声音：“三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p>一听是肖胖子的声音，我兴奋地跳下床：“白天我妈把我锁家里了，出不来，你来找我玩吗？”</p>“嗯，我来找你玩，你快找到我，不然以后都理你了。”他的声音变了一些，跟以前不太一样。</p>“你别急，我这就来找你。”我答了一句，偷偷开门出去，又跟前一天晚上一样，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影。</p>外面很冷，我搓着手臂，生怕惊动了我爸妈，小声问：“胖子，你到底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啊？”</p>“这里很黑很冷，我也不知道。对了，这里还有好多好多的砖块。”胖子的声音就像在我耳边一样。</p>砖块，村里的房子不是土墙房就是木板房，哪儿会有砖块，我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吗？胖子，你再仔细看看，除了砖还有什么？”</p>他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抬起头才发现又来到了老井边，周围婆娑的树影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吓得我急忙后退。</p>接着，脑袋一阵沉重，我又晕了过去。</p>醒来时，我妈坐在我旁边，手里拿着针线在缝补衣服，神色有些憔悴。想到昨晚的事，我心里开始害怕起来，嘀咕道：“妈，肖胖子昨晚又来叫我了。”</p>我妈的手一抖，针扎在了手上，冒出红色的血珠。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怒道：“这孩子真烧糊涂了吧，肖家那小子晚上不睡觉来找你做啥？今晚要是他还来找你，别理会他。”</p>那是我二十几年里唯一一次见我妈发火，吓得躲进被子。在被子里打了一个呵欠，又睡了过去。直到感到有人拍了拍我的头，我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p>一张骷髅头样的脸在我眼前。眼睛深深凹进去，脸上的皱纹一层叠一层的，还留着一个山羊胡。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师父时他的模样，咧嘴一笑，大黄牙就往外翻，差点把我吓得哭出来，大叫鬼啊！</p>“咳咳！”师父尴尬地咳嗽了两声。</p>“别乱叫，这是大师，来给你看病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我爸怒骂了一句，转而看向坐在床边的师父，很不好意思地道：“大师你别介意，孩子不懂事。”</p>师父故作大方，笑说不碍事不碍事，小孩子怕生人嘛，被吓着也正常。他又转向我，笑容格外猥琐，我不由得抓紧了被子。</p>我爸看了我一眼，眉头中间皱得跟三叉戟似的，转过头问师父：“大师，这孩子是不是撞见什么了，这两天早上起来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人。”</p>师父装模作样地我额头上使劲拍了两下，枯枝一般的手掌咯得我生疼。又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神神叨叨地念了一段道德经，半响过后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命中的劫来了，天生阴命，本来就招鬼喜欢，偏偏还去自作孽。不见了人还算轻的，要是再晚一天找我，估计就得去陪那孩子了。”</p>师父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被鬼缠上了，我爸听后怔了怔，急忙问：“大师，你是说淼儿他被脏东西缠上了？你一定要救救他，我老陈家就剩下这么个孩子，要是出了事我和孩儿他娘还怎么活。”</p>他站起来，微微仰起头，一番感叹：“罢了，谁让我与这孩子有缘呢？就算豁出命去，我也要与天斗一斗，救他这一次。你去准备一只一年以上的黑脚大公鸡，三枝今年新发出来的柳条，今晚开坛做法。对了，还要去弄一块黄泥过来。”</p>师父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简直就是忽悠界中的典范。哦，对了，他说这不叫忽悠，只是局部事态扩大化，以获得我们的应得利益。</p>我爸还没来得及去弄师父嘴里说的那些东西，门口传来肖胖子他妈的哭闹声。她一冲进屋里来，就跪在了我面前，放声哭着：“三水，你有没有见到我家雷生，他跟你关系最铁，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求求你告诉婶，婶给你磕头了。”</p>一边说着，肖大婶一边给我磕头，头使劲往地上撞，在凹.凸不平的土泥地上留下一滩血迹……</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章 封魂绳

    肖大婶一抬起头，便看见她额头上的血咕噜咕噜往外冒，头发凌乱不堪，格外吓人。我哪还敢说话。抓着被子躲到角落里，时不时地瞟一眼，又赶紧把头扭向一边。</p>我爸看情况不对劲，赶紧上前阻止肖大婶继续磕头。却怎么也拉不住。最后还是师父站出手，走到她身后扬起手，使劲一下敲在她后颈上。然后肖大婶就直勾勾地倒下去，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p>我爸疑惑地看一眼师父。师父解释道：“她失心疯了，我只是让她睡几个小时而已，把他送回去吧，今晚不能有人来打扰。”</p>我不懂什么叫失心疯，不过听老头话里的意思，是做了一件好事。</p>倒在地上的肖大婶被我爸背出去，师父看看我妈，问道：“知道怎么祭圈神吗？”</p>我妈迷茫地点点头，师父带着笑意说：“那就好，现在去把公鸡宰了，鸡血用碗装起来给我。另外，鸡整只炖放在锅里炖熟，炖好了就像祭圈神那样，头用筷子撑起来，放在簸箕里给我送过来。”</p>等我爸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鸡肉味飘香。我爸把柳条和黄泥放在簸箕里一起送进来，放在屋内的八仙桌上。师父看看窗外，表情严肃起来，对我爸妈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你们先自己屋里去睡觉，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p>我妈面露担忧，还想说什么，被我爸一把拉住：“听大师的，咱们家淼儿的命硬着呢，不会出事。”</p>爸妈出去后，师父从兜里摸出一团线，比划了好久，扯下来小半截在凝固了的鸡血里裹两圈，又在手中搓了半天。最后两只手拉着那变得黑红黑红的线到我面前，语气生冷地道：“把手伸出来，送你一样好东西。”</p>他所说的好东西，就是那条看着脏兮兮的绳子，一边帮我绑上一边心痛地说：“这绳给你小子简直糟蹋啊，要是卖给那些个二逼富豪，怎么也能骗个几万大洋。”</p>我没听进去他的抱怨，脑子里一只在想今天肖大婶为什么给我磕头，问师父肖胖子是不是死了？</p>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死不死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下去陪他？今晚他来找你，你跟着他走就是。看见你手上的绳子没有，有哪个东西在，没人能伤到你。”</p>说着，他回身走到簸箕边，伸手扯下一只鸡腿，脚一搭在板凳上开始啃起来。今天一天都没吃过饭，闻到这味道，肚子咕咕叫起来，大口大口地咽口水。</p>几分钟后，一只鸡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他抹抹嘴角的油水，拿仅剩的一只鸡腿在我面前晃两下，笑道：“给你留了最好吃的鸡腿，以后拜师了千万别说我做这个师父不好。”</p>我饿的眼睛都快花了，点点头接过来。刚咬了一口，眼皮子便开始打架，脑袋昏昏沉沉的。接着手中什么东西好像被夺去，听见一个无奈的声音：“徒弟啊，不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抠门，我也好久没吃过好东西了，以后，以后再给你弄好吃的。”</p>之后我就倒在了床上，夜里，我又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叫我：“三水，快醒醒，我又来找你了。”</p>听见这个声音，我猛地睁开眼，看看屋里，师父早就不见了踪影。</p>“你……你来找我干嘛！”我不傻，知道肖胖子已经死了，现在跟我说话不是一个人，心里早就在打怵。</p>“呜呜呜！”肖胖子哭声十分阴沉，“三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来找我？找到我，我才能出去了。三水，你一定要来找我啊，不然我会死在这里的。”</p>“我不要，外面太黑了，我也找不到你。”我牙齿打着颤。</p>肖胖子似乎是生气了，沉默了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变了一个声音，用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陈淼，要是你不来找我，我就天天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p>这不是我认识的肖胖子！</p>听见他的笑声，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跟着他去，你有我送你的红绳，怕个鸟？”</p>是师父在说话，我并没有看见他，但我感觉到这个老头就在我身边，安心了不少。</p>肖胖子再一次叫我，我握紧了红绳，问他在哪里？</p>……</p>又是跟以前一样，我循着声音慢慢走到古井边，抱紧了双臂。月光没有前几天明亮，我往四周瞟了会儿，除了树影和枯井，什么也看不到。肖胖子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响，可就是分不清是哪儿传来的。</p>“胖子，我找不到你在哪儿。”我无奈地说道。</p>“你看看周围有什么，我感觉你离我很近了。”肖胖子的声音异常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p>我老老实实地把周围有什么给他说，说到井的时候，胖子惊呼出来：“对了，井，就是井，你快到井边看看。”</p>我慢慢移过去，井口黑洞洞的，一股股冷气从里面冒出来，让我止不住打颤。</p>我还是有心虚，如果胖子真在井底，他会不会害我。不过想着手上的红绳，我还是探出头去，睁大眼睛往井底望。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到，就在我抬起头的瞬间，不知什么东西勒住了我，将我使劲往井里拽。</p>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掉进井里。</p>“啪！”</p>屁股先着地，火辣辣地疼。井底下更冷，没有水，手一抓，能抓起来一些泥。古井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再盯着我，顾不上屁股上的伤，我爬起来手抓在井壁凸出来的砖块往上爬。</p>一只手兀地从后面拉着我的衣服，我扭头，看见肖胖子的脸。他渗人地笑着，嘴巴一张一合：“三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真的来找我了。”</p>我差点哭出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肖胖子。他脸是青色的，双手长满了绿色的毛，根本不像一个人。</p>我勉强地笑着，说话声音都在颤抖：“胖……胖子，你先在里面呆着，我爬上去叫人来救你。”</p>“叫人来救我？”肖胖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可是只有把你留在井底，我才能出去。”</p>说着他的笑容慢慢收敛，脸变得狰狞：“对不起，三水，你死了我就解脱了。”</p>“你想干嘛？”我崩溃地哭喊出来，不断往边上让。肖胖子站在井中间，不管我饶到哪一边，他都正对这我。长满绿毛的手抬了起来，张牙舞爪，随时会向我扑过来……</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章 房梁悬尸

    对了，红绳！</p>想到师傅送我的红绳，他说有这绳子，别人伤害不到我。我手忙脚乱的挽起袖子。露出暗红色的绳子正对着肖胖子，颤颤巍巍地道：“你别过来，这是大师送我的绳子，它会伤到你的。你让我上去好不好。我找人来救你。”</p>见到我手上的绳子，肖胖子迟疑了一下，缓缓放下双手。我却不敢放松，警惕地和他对峙了半天。见他没动静，尝试着问道：“你是让我走了吗？”</p>他双眼睛紧盯着我，展露出笑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一条绳子也想唬住我。”</p>我晃动着手腕上的红绳，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用，心脏都快飞出来了。这时他又往前迈了一小步，几乎与我贴在一起。</p>红绳一点反应都没有。</p>肖胖子脸上的笑容格外阴沉：“三水，你真傻，大师忽悠你呢，乖乖留在井底吧，我会感谢你的。”</p>我没死心，用绑红绳的手使劲捶肖胖子的胸膛，然而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那老头在坑我呢，这东西根本没用。我心底绝望起来，想要后退，发现已经贴着墙壁，无可退路。</p>肖胖子得意地笑起来，冰凉双手掐住我的脖子。</p>“魂归来兮~”</p>就在此时，一个苍劲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p>我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微弱的灯光出现在我眼前。师父端着一盏煤油灯，露出他的大黄牙，笑容格外猥琐，自顾自地说着：“这么快就醒了，不愧是老子的徒弟。”</p>听到他的声音，我清醒了一点，才发现回到了家里。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掉进井里了吗？</p>我奇怪地看着师父，他拍拍我的头：“别想了，以后你自会明白的。快去叫你父母起来，跟我去找人。”</p>“找谁？”我问到，心里莫名地害怕起来。师父怪异的笑了，说等找到你就知道了。</p>爸妈一晚都没睡，我在他们门外轻轻叫了两声，马上给我开门。此时外面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来到我的屋里，师父让我爸去把白天哭闹那娘们叫过来，给她说小孩找着了。</p>没过多久，房门突然被撞开，肖大婶跌跌撞撞地进家，四处张望着道：“明儿，明儿在哪儿？”</p>肖大婶口中的明儿就是肖胖子，我妈在一旁站着不敢说话。我爸和肖大叔紧跟着进来，师父摇头叹气地道：“你们夫妻俩做好心理准备吧！”</p>师父的话说得很明显了，肖大婶一听，“啊”的叫了一声，向后倒去。肖大叔赶紧扶住她，一脸悲痛，眼角挂着泪痕。我心里也挺难受的，一个人躲在旁边默默不说话。</p>肖大婶被扶到我家床上休息，天亮之后，师父带上我爸、肖大叔还有我一起到古井边。他在井边绕了一圈，摆上几支蜡烛，又在地上放了一个黄色的泥偶。</p>师父做这些的时候，谁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p>泥偶刚放上，蜡烛的火苗突然摆动起来，仿佛随时会熄灭了一样，我在一旁看着暗自紧张。师父脸上什么表情没有，只是往泥偶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然后拿起泥偶放在我手上，拍拍手对肖大叔道：“好了，下去找人吧。”</p>我看着手中的泥偶，是用黄泥做的，格外沉重。师父嘱咐我，说这玩意一定要看好，千万不能给别人，也不能摔坏。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看他郑重的样子，认真地点点头。</p>刚刚下井没多大一会儿，井底传来肖大叔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爬上来，才见肖大叔从井底出来，他把衣服脱了，用来包着肖胖子的尸体背在背上。</p>上来后，肖大叔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开衣服时，我偷偷看了一眼，见到肖胖子的四肢还有头全被人跺了分开。一只手臂滚出来，我眼睛落在上面，发现上面长着绿毛……</p>我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去看。</p>“老陈，这几天我媳妇先在你家呆着吧，不能让她见着明儿成了这个样。”肖大叔哽咽地对我爸说道，说完又站起来走向我，表情呆滞问我：“三水，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明儿？见过的话一定要告诉叔，他才十一岁啊，不能死得不明不白。”</p>我把那天去姜寡妇家的事说了，听到最后，肖大叔脸色通红：“我早该猜到是那骚蹄子，我老肖家到底哪儿对不起她了，对我家孩子下这样的狠手，老子要宰了她。”</p>师父一把抓住要冲去姜寡妇家报仇的肖大叔，骂道：“你宰什么宰，当是宰猪还是宰鸭，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你确定这是个普通女人能干出来的？”</p>师父转而又说道：“姜寡妇家一定要去的，我们和你一起过去。”</p>去姜寡妇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那个仙女姐姐说的话，她说看到不该看的是会死人的，会不会说的肖胖子和我。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不敢再往前。师父笑着转过头，说你怕什么，有我在还能出事不成？</p>我被拉着到姜寡妇家门口，肖大叔急切地上前叩门，半响都没人回应。我愈发觉得恐怖，周围都被杉树林围着，阴森森的，风一吹，树叶哗啦地响。</p>没人开门，肖大叔用手一推，没想到门很轻松地开了。</p>师父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看到什么，面色不太好看。拉起我的手来到门边，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味，很刺鼻。</p>肖大叔和我爸先走进去，我和师父跟在后面，刚进屋，他俩就愣在那儿。</p>我目光绕过肖大叔和我爸的身影，看见两双绣花鞋悬在空中。在往上看，见到一个穿着花布衣的女人被麻绳吊在房梁下面。脸已经烂成一团，白色的蛆虫从鼻子里翻滚着出来。地上还有一堆掉下来的，密密麻麻地蠕动。</p>一天之内见到两个死人，死状都极为凄惨，大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我一个小孩子。我抱住了师父的腰，紧紧扯着他身上的长袍，差点把长袍扯下来。</p>“嘎吱！嘎吱！”</p>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异样的声音。</p>吊着的尸体开始晃动起来，那声音是绳索和房梁摩擦发出的，像在心里面响起来的一样。肖大叔和我爸被顿时退后两步，我更加不堪，吓得哭出来。</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章 怪异的老爸

    师父一把抓着我，大声骂道：“你哭个球，丢不丢脸，一点声响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我徒弟。”</p>听着师父浑厚有劲的声音，莫名地安心了不少，好像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那个尸体晃动了两下终于停了，两个大眼眶子直勾勾地盯着师父。</p>肖大叔咽咽口水。结巴着道：“大师，她……她这是怎么死的？”</p>“看不出来吗，上吊死的，你觉得还能怎么死的？”师父说了一句。硬把我拉着走到尸体边上。</p>脚一落下，再抬起来的全是白色的浆汁，那些都是蛆被踩爆溅出来的。我心里别提有多害怕，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爸，希望到他身边去，他把头伸到一边不管不顾。</p>在尸体周围看了两分钟，师父的眉头紧皱着后退到一边，让我爸他们先把人放下来。</p>我爸和肖大叔对视了一眼，心有顾虑。</p>师父瞟了一眼两人，道：“放心，这屋里虽然阴气盛，但尸体没有一点魂魄的气息，伤不了人，刚才只是风吹进来了而已。”</p>听了师父的话，我爸咬着牙上前把姜寡妇的尸体放下来，平放在地上。肖大叔坐在姜寡妇尸体边流下眼泪，问道：“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孩子到底是不是这肖寡妇害的？”</p>“不是。”师父摇摇头，回答得很肯定。</p>肖大叔脸变得十分苍白，可以理解他那种心情，孩子被人肢解本就是很大的打击，现在连凶手都找不到，心里更加难受。</p>“大师，我活了四十几年，从没求过人，我求求你了，一定要帮忙找到杀害明儿的凶手，孩子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肖大叔到师父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p>师父没有答应，含糊其词地说：“你求我也没用，如果是邪祟干的，我自会尽力去帮忙，如果不是，那你还是去找警察吧。”</p>肖大叔愣了愣问：“那现在怎么办？”</p>“等！”师父看了我一眼说，“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能知道了。”</p>师父让我爸张罗一下，最好这两天就把这个女人下葬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说完带着我先离开了姜寡妇家，路上他问我上次在姜寡妇家到底看到了什么？</p>我以前从没去过姜寡妇家，因为村里人都认为她是扫把星，克死自己的丈夫，爸妈也不让我去。师傅问我，我才想到上次进去见到的场景跟今天完全不一样。我把那天晚上的事又说了一遍，师父沉吟半响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p>我答道：“长得很漂亮。”</p>师父气急败坏得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老子当然知道漂亮，我是问长什么样？算了，看你这蠢样子也还没开窍。”</p>这一巴掌让我摸不着头脑，思考他说的开窍是什么意思。</p>回到家，师父让我把泥偶放在床头上。我拿起泥偶仔细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个小东西跟肖胖子有些像。盯着瞧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他交代过，这东西千万不能摔坏。</p>直到中午，我爸才回家，有些疲惫地告诉师父，村长把他家里的寿材给了姜寡妇，明天早上应该就能下葬。师父点点头，没说什么。</p>从早上开始，我爸眉头一直紧锁着，额上一团青色，神色之间充满着担忧，他问师父：“大师，是不是有人想害淼儿。”</p>师父看了我一眼，让我先出去待一会儿。我觉得他俩有重要的事瞒着我，躲在在门外偷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p>从我房间出来的时候，师父背着一个黄色的包袱匆匆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p>下午，老爸带上我去肖大叔家，我又看到了肖胖子。他躺在一个一米多长的木盒子里，按照这边的习俗，死了的小孩是不能安葬的，必须扔到死孩子沟去。盒子底下铺满稻草，肖胖子身子已经被拼接起来，面容安详。不过看见他那双长满绿毛的手，我心里还是害怕。</p>晚上，隔壁隐约传来爸妈吵架的声音，直到深夜才停下。</p>第二天一早，老爸把我叫起来，和他一起送姜寡妇上山。因为姜寡妇在村里不受待见，去的人很少，一直忙到快天黑才从山上下来。</p>接下来的两天，我有时间就看一看床头的小泥偶，感觉这个东西似乎越来越像肖胖子。</p>把泥偶拿起来的时候，看见底下的黄土风干，裂开一道小口子。我赶紧放回去，想着肖胖子的魂魄会不会就在里面，要是跑出来怎么办。越想我越是害怕，很晚都没睡着。</p>寂静的夜里，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两天见过太多怪事，让我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观察周围。</p>门轻轻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p>我紧张地望着，慢慢缩进床角去。人影开始动了，他一步跨进来，转身将门关上，动作木纳，就像被人牵着走一样。</p>他朝床边过来了！</p>我捏紧拳头，手心全是汗。人影快到床边我才看清，进来的人是老爸。他抬着头，眼睛平视前面，没有一个聚焦的地方。</p>老爸的样子十分怪异，他到底怎么了？我颤抖着，轻声叫道：“爸？”</p>这一叫，老爸猛地转向我，对着我邪笑起来。笑容格外渗人，比我在梦里梦见的肖胖子还吓人。</p>“爸！”</p>这一次我加大了声音，他仿佛没听见，趴在床上扬起头，匍匐着爬过来。我缩成一团，没有什么比见到自己最亲的人突然变了更加恐怖。越是离得近，老爸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嘴巴都快撕裂到耳后根去。</p>我紧张地凝视着眼前的“老爸”。他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把我往他面前拖。</p>我双手紧扣在从床边的缝隙里，知道叫他没用，大声喊：“妈……妈，快救我。”</p>老爸手上劲很大，我手指的关节很快就受不了，一个接一个地脱离开。老爸那张脸仿佛因为兴奋，开始扭曲起来，如同被揉得不成样子的面团。</p>情急之下，我使劲跺脚，一用力反而手没抓稳，“唰”的一下被扯着到他面前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章 胸膛上的笑脸

    老爸的脸离我只有几厘米，这张熟悉的脸此时变得那么陌生，张开了血盆大口朝我咬过来。我闭上眼睛，死心裂肺地喊道：“爸。是我，陈淼。”</p>冰凉的牙齿已经落在我脖子上，突然停下来，鼻子里发出“呼呼”声音。唾液从他口中掉在我脖子上。再从脖子上滑落下去。</p>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有无助地盯着房梁。老爸突然抓住我的领子，一下把我摔飞出去，撞在门上嘭的一声。</p>强烈的冲击让我胸口里闷了一口气。下不去上不来，十分痛苦。</p>我捂着胸口，亲眼见到我爸就这样直挺挺地从床上立起来，扭过身子对着我，又开始笑起来，格外阴森。我双手贴在门上，摸索着插销在哪儿。</p>越是危机的关头，越是容易慌乱，平时闭着眼睛都能轻松找到的东西，今天怎么就找不到了。</p>眼见着“老爸”离我越来越近，我就差蹲下来大哭了。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在拍门，我妈在外面问：“淼儿，你怎么了？”</p>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喊：“妈，救我，快救我。”</p>话刚说完，“老爸”的手落在我头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提起来悬在空中。那感觉，就像要从头顶把我的皮剥下来一样。我惨叫了一声，老妈听见声音，焦急地在外面喊：“你别着急，妈这就来救你。”</p>“老爸”的脸又开始慢慢朝我脖子逼近，“嘿嘿嘿”地笑起来，那个声音十分刺耳，不像我爸能发出来的，有点像婴儿的笑声。我用脚使劲去踢他的肚子，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p>我妈撞门的声音响起来，门板在晃动，却始终打不开。</p>头靠越来越近了，我扭过头，心慌得不敢呼吸。余光瞥见卡得死死的插销，挣扎着将手伸出去，中指刚好能碰到，使劲往上挑动。</p>“哐当！”我打开门同时，我妈正好撞门，门板敲击在我后脑上，往前扑去，将老爸的身躯扑倒。</p>我眼睛花了，看什么东西都在晃悠。我妈踉踉跄跄地进来，她眼睛四处瞧着，抓起房间里的一个泡菜坛子，使劲砸向老爸……</p>等我醒来，额头上绑着一块白色的布，散发着淡淡的药味。老妈哭着把我抱着怀里：“老天，我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你要把所有罪孽降在我儿子身上。”</p>“行了，淑清，孩子这不没事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救老陈。”听到老村长说话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屋内站着人。</p>除了老村长，还有好几个村民。</p>“我爸怎么了？”我主动从我妈怀里挣脱出来，看着老村长。昨晚老爸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经常听人说的鬼上身，心中不免担忧起来。</p>老头村长今年已经八十几岁了，一头银发亮晶晶的，前两天姜寡妇的棺材就是用的他的。</p>老村长摇摇头说了：“我也不知道，老夫活了几十年，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事。”</p>从床上起来，我在内屋见到了老爸，他蹲在墙角，两只手靠在膝盖上下垂。头往前勾，伸出舌头呼呼吐气。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粉碎，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迹。我看见老爸的手指已经肿起来。</p>我们刚踏进门，老爸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缩进桌子底下。</p>见到老爸这样子，我愣了半天，鼻子开始发酸，想哭。</p>跟着挤进屋里的人都摇头叹气，赵铁柱在旁边嘀咕说：“这老陈莫不是被狗上身了。”</p>老村长扬起拐杖落在赵铁柱屁股上，吹胡子瞪眼的道：“这么大个人，说些话怎么跟个孩子似的。”</p>我知道他们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都是这样想的，老爸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狗。我慢慢走过去，老爸更加往后缩，眼见四处瞄，想要逃走。老妈拉着我，不让我过去，昨晚的事让她心有余悸。</p>我感觉不到危险，摆摆头说：“没事的，我就过去看一眼。”</p>老妈犹豫了一会儿，和我一起走过去，靠近老爸的时候，他喉咙里的“咕咕”声越来越响，眼里充满着恐惧。</p>我眼睛不知不觉地湿了，突然想起师父来，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但是有他在的时候似乎就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人安心。我现在挺希望他马上出现，这样我爸或许立马就能好了。</p>有人问老村长：“现在怎么办，老陈神志不清的，万一伤着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办？”</p>老村长瞪了问话的那人一眼，说你要是这么怕了，别让你家孩子出门就是。然后低头思考了半天：“看小陈子这个样子，估计多半是中邪了，前两天那个道长呢，请他过来看看。”</p>师父那天走得匆忙，不知道去哪儿了，到雪冲山也没找到了他。最后无奈了，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一个端公，姓刘，穿着整整齐齐的大黄袍，背上背了一把桃木剑。一进门便皱皱眉头道：“卧龙之地，偏偏修了这么栋房子，堵住风口，难怪这么强的煞气。还我来得比较早，要是晚了还要出事，先带我看看人。”</p>光是看外表，这个上了些年纪的端公似乎比那个邋遢老道靠谱得多。进门的第一句话便让很多人觉得他不简单。我妈脸上出几分希冀，赶紧带着这个老头往内屋进去。</p>才看了我爸两眼，刘端公瞪大了眼睛，往后招了招手：“来两个人，把他抬到床上去，我要好好看看，这根本不可能。”</p>没人能懂他在说什么不可能，但是前面半句话都听懂，村长让两个人上来将老爸抬到床上去，死死压住他的四肢。刘端公从兜里抽出一张符纸，到我爸面前，口中快速念到：“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急急如律令，敕。”</p>符纸贴在我爸的额头上，没有起到半分效果，刘端公笑起来：“真的是，哈哈，原来真有这种事。”</p>我妈不解得看着刘端公，什么慌张地问道：“什么事？”</p>刘端公意识到自己失态，干咳了两声：“没什么，就是他这情况有些特殊，不过也不难解决。你们去看看，最近有没有哪家的狗表现异常。”</p>他这一说，众人都明白了什么。不过我心里更加凝重起来，之前一直没机会好好看看老爸，此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胸口上有一张婴儿脸在冲我笑，跟昨晚老爸的笑容一模一样……</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章 化生子

    我急忙后退两步，背心凉飕飕，那个表情跟昨晚老爸的笑脸一模一样，我印象深刻。不可能会认错。刘端公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压着老爸的几个人好像看不见那东西。</p>我伸出手，颤抖地指老爸的胸膛：“我爸胸口上有张脸。”</p>话音刚落，屋子说不出的寂静。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我，好像我做错了什么。</p>我急切地说：“真的有张脸，我没骗你们，赶紧想办法救救我爸啊。”</p>我一转身转身。所有人都后退几步，离我远远的。一张张煞白脸盯着我，他们似乎受到了惊吓。</p>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有人指着我，大声：“鬼……鬼啊。”</p>霎时间，我心底冰凉，那凉意很快传遍全身。我再转回去，发现刘端公也警惕地看着我。</p>老爸突然挣脱了两个大汉，从床上翻起来，四肢匍匐在床上，两眼冒着凶光，发出“哄哄”声音警告我。</p>所有人害怕地看着我，把我孤立再一边。我心中有些无助，只好看向老妈。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被肖大婶扶着往后退。</p>突然，有个黑影从我面前闪过，接着一声惨叫，离我最近的张铁柱应声倒下去。</p>倒在地上的张铁柱翻着白眼，瞳孔缩小得几乎看不见，眼角、鼻子、耳朵还有嘴巴泊泊地冒着鲜血，淌了一地。</p>“啊！死人了。”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刘端公在我身后大喝一声：“是化生子，大家赶紧离开，都愣着干嘛，不要命了吗。”</p>反应快的人已经夺门而出，我妈也被肖大婶拖着出去。一时间，整个屋子只剩老爸、刘端公以及那两个小伙。</p>我无辜地看着刘端公，不知是不是我的样子太吓人，刘端公身旁的两人一下瘫坐在床上，额头上满是汗珠。其中一个伸手拉住刘端公的衣角：“刘爷，我们怎么办？”</p>刘端公没回话，如临大敌，用桃木剑指着我：“孽畜，还不赶紧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p>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打心里害怕，不禁后退了两步。</p>老爸“汪”的叫了一声，猛然从床上跳起来，直扑向我，把我按倒在地上，长着大嘴咬下来。</p>惶恐不安中，我被老爸一口咬在肩上，仿佛从肩上撕下来一块肉。我哭着使劲扑打老爸的脖子，不管怎样用力他就是咬着不放。</p>此时耳边又响起刘端公念咒的声音：“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今。”</p>一张黄符在他手中凭空燃烧，冒着幽蓝色的火光飘向我，远远的就能感受到炙热温度。当黄符落在我身上时，我以为自己要燃烧起来，没想到只是发出噗的一声，像火被水浇熄那样。</p>刘端公脸色又是一阵惨白，见我被老爸咬住，目光落在床上，手一扬将床单扯飞起来，在空中甩了几圈。床单被拧成一股，刘端公朝边上的一个年轻人道：“搭把手，把他捆上。”</p>那个年轻人摇摇头，死也不肯，刘端公脸憋得通红：“不想死就赶紧帮忙，黑狗镇邪，他被黑狗咬着使不出道行，再不动手，一会儿都别想出去了。”</p>那年轻人被刘端公吓得面色铁青，颤颤巍巍地接过床单朝我过来。床单拧成的绳子一下勒住我的脖子，从脖子向下缠住手臂，让我动弹不得。</p>绑我的时候，另一个年轻人已经小心翼翼摸出去跑了。</p>“大师，绑好了怎么办？”</p>刘端公手上动作没有减慢，答到：“这化生子起码有十几年的道行，我是拿他没办法，不过化生子平生最怕火和斧头，咱们先出去，让你们村里人从家里抱点柴禾出来，趁现在他被黑狗镇住，丢到火堆上烧了。”</p>“啊！”年轻突然停住手，“那陈淼他？”</p>“这小子没得救了，看见那个人的下场没有。”刘端公摇摇头看向地上的张铁柱，“要是拖下去，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p>听着他们的谈话，我心底绝望起来，他们想把我烧死。我使劲挣扎，肩上的伤口越来越深，衣服已经染成黑红色。</p>刘端公用力将膝盖顶在我胸膛上，然后勒紧床单，轻轻摸了一下老爸的头：“咬住他千万不能松口啊，能不能治住这玩意就看你了？”</p>说着，刘端公和村里那个年轻人出去，把门关上。我尝试着动了几下，只能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p>老爸还在咬着我。</p>我渐渐死心了，看来真要被人烧了，想到这里，放声哭出来。</p>十几分钟候，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刘端公，真要烧了吗，那可是一个孩子啊？”</p>“里面的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是化生子，化生子无法上活人身的。”刘端公顿了顿，“我这也是为大家考虑，反正我可以随时走人，遭殃的又不是我。”</p>“你……你说他不是一个活人？”</p>刘端公没有再说话，我幼小心灵里第一次产生怨气，心想就算是变鬼，也不会放过那个刘端公。</p>我静静躺在地上，听着外面忙碌的声音，感受着肩上传出来的刺痛，从没这样难受过。</p>“卡擦，卡嚓！”</p>忽然听见什么东西被劈砍的声音，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我看见有人再砍窗子的柱子，以前的小窗都是用木头做的，轻松就能劈开。</p>接着老妈从劈开的小窗挤进来，一下摔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下，扶着腰站起来。看见她，我没忍住大声哭了：“妈，我不是化生子，铁柱哥也不是我杀的。”</p>看见我，老妈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往前走。她眼睛肿得不成样子，都快看不见眼珠了，泣不成声地说：“妈知道不是你杀的，我们家淼儿的是好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妈这就救你出去，跑得远远的。”</p>老妈到我身边，用力踢老爸的肚子：“你这个背时的，淼儿是的亲骨肉啊，你为啥子要这样害他。你给我放开，放开！”</p>老爸发出咕咕的声音，十分委屈，依然没有松开。</p>老妈的把弯刀抡起来：“你放不放，再不放信不信我砍死你。”</p>我感到肩膀一松，露在空气中，加上有口水在上面就更痛了。老爸被吓着了，躲到桌子底下去卷缩着。</p>我身上绑着床单，老妈解了半天都没弄开，最后只好用弯刀整个割开。她把我抱起来，说你小心一点，我抱你到窗边，跳下去后就赶紧跑，去哪儿都行，就是千万别回来。</p>“妈，你跟我一起走。”我心中十分不舍，更不敢一个人乱跑。</p>老妈摇摇头，怜惜地摸摸我的头：“妈是人，他们不会为难我。你爸还在这儿，妈要是走了他怎么办。赶快点，一会儿他们发现了就走不成了。”</p>我明白老妈是为我好，他们以为我是化生子，为了自己的安全一定会把我烧了的。我哭着从老妈的怀里爬上了窗口，回过头再叫了一声“妈”，然后纵身跳下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章 烂泥沟

    跳出屋子，我偷偷往山上跑去，没敢走路上，害怕被人撞见把我又抓回去。</p>我家后面的山上都是杉林。这片山以前被火烧过，后来有人种上杉树，因为杉树长的快，现在成了一片大林子。一颗颗笔直的树杆把天空遮住。底下很荫，脚一踩到处都是软绵绵的。</p>林子里很静，偶尔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前总听人说着林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因为是小孩子。胆儿比较大大，没当回事，经常到林子里来玩耍。不过经过这两天的事，我对那些东西十分恐惧，此时心底不自觉地生起凉意。</p>害怕让我跑得更快，直到山顶才停下脚步，再往下就到烂泥沟。回头看了一眼，隐约可以见到山脚下的土房，院子门口已经烧起来火。</p>突然很想哭，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真的是化生子？</p>想到我妈说让我走，走得越远越好。加上自己心里也挺怕被人追上逮回去，我还不想死，不想变成肖胖子那样。便抹干净了眼泪，开始往山脚下跑去。</p>下山的路不再是杉树林，到处是茅草，不太好走，一路上摔了好几跤，肩膀上被老爸咬出来的伤口落了一些泥沙进去，疼得要命。到山下时，天空已经灰蒙蒙的，很快就要黑下来。</p>我又饿又渴，实在没力气，到烂泥沟的一个水塘边上用手舀了一点水喝。当我头低下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p>我看见水里有一个婴儿在笑，那张脸是青色的，头上还长了一对奇怪的角。那张脸是我爸胸膛上的那张，它怎么到这儿来了？难不成一直跟着我？</p>我越想越怕，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p>此时天更黑了，我往后退了好远好远，眼睛四处打量，什么也没看到。</p>我没有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只想着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当我往前跑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伸手去摸脸，额头上凸起来一个东西。</p>这下我不敢再跑了，难道刚才见到就是自己。我又折回去，眼睛盯着水面上，我动一下，那个脸就动一下。只不过我是绷着脸，它是笑着脸。我试着动了一下脸，那个脸也动一下，不过始终带着笑意。</p>水里的那个人就是我……</p>我真的变成了化生子，我真的杀死了赵铁柱，难怪他们那么怕我。</p>我一个人坐在水塘边上哭起来，心里空落落的。但我还是不像被人抓住，也许我还能变回去的。</p>哭了不知多久，我从地上爬起来，不再去看水中的自己。跑到附近的土里，用手在红苕地里刨出两个红苕，在衣服上使劲蹭干净。还没来得及咬下去，对面山上传来几声狗叫，我吓了一跳，抬头隐约见到对面林中亮着几处手电筒的光。</p>村里的人找过来了，我把红苕放进兜里赶紧跑。只要是山林，哪儿偏僻我往哪儿钻，不要被他们找到就行。</p>刺藤挂在我衣服上，划出擦啦擦啦声音。</p>因为没吃东西，才跑了一会儿体力已经跟不上。狗叫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再跑下去我会被追上的。我焦急地想着办法，目光落在一颗野生梧桐树上，树干差不多有我一抱这么粗，顾不上那么多，双手抱紧往上爬。</p>才在树上呆了几分钟，就看到有人已经快赶过来。夏天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躲在上面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他们手上牵着狗，狗鼻子很灵，可能会发现我在上面。</p>才没一会儿，我背上就已经湿了，说不出的紧张，好几次差点掉下去。</p>透过繁茂宽厚的树叶，我静静的注视着前面的一举一动。</p>一只狗朝我这边狂吠，拉着一个人往我这边跑。我吓得手一哆嗦，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个人忽然怔住，驻留在原地半天，左右张望着慢慢走过来。</p>狗好像发现我了，停在树下不停地叫。我的心脏差点吓出来，身子缩成一团，眼睛往下瞟。见到一个人哆哆嗉嗉地四处打量，踢了那狗一脚：“没事瞎叫什么，吓唬老子是不是，看我回去不宰了你。”</p>狗“呜呜”叫了两声，扬起来头继续狂吠。</p>牵狗的人又是一阵哆嗦：“你……你说他……他在上面？”</p>说着，那人缓缓地抬起头了，手电筒开始往树叶上晃。</p>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从树底下看，没有多少树叶遮挡，很容易就能看到我。要是他一发现，肯定会有其他人过来，然后把我抓回去扔进火堆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化生子，就算我是化生子也没用，他们每个人都牵着狗过来的。那个刘端公说了，狗能镇住邪物，看我这个样子肯定是一个邪物啊！</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章 身后有人

    他看到我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面如白纸，把黑狗拉到自己脚边。</p>“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我有黑狗在，你伤不了我的。要是你动我一根毫毛，刘端公不会放过你的。”他惶恐地望着我，慢慢后退。这样的胆子是怎么敢过来找我的。</p>这时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那人身子一颤，带着哭腔道：“你……你千万别过来。”</p>就在那一阵风吹过之时，我看见远处有一道白影闪过。在黑夜中十分惹眼。白影飘过来了，落在那个人的身后。</p>长长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双手下垂，像断臂一样。我注意到她是悬在空中的，神色一惊。</p>那人还在后退，眼见着就快要撞上去了。</p>“别退，你后面有鬼。”我急得跳脚，在树上使劲大吼，顾不上会不会被周围的人听见。</p>他却像是听不见我的话，脸上的惧意更甚，跌跌撞撞的往后迈，黑狗大叫着也没能拉住他。</p>女人抬起头，半张脸阴深地笑着露出尖锐的牙齿。</p>“你想救他吗？”她在问我，我使劲点着头，大声说别伤害他。</p>我以为女鬼这么问我，会放过他。谁知道我刚回答完，女鬼伸出手，放在那人头上。</p>“啊！”</p>惨叫声响彻山谷，凄厉渗人。我亲眼见到那个人的脸慢慢凹陷下去，皮肤变成了黄褐色，转眼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头骨清晰可见。</p>女鬼伸着尖尖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一脚将黑狗踢飞出去，笑吟吟地道：“精壮男人的滋味就是不一样，我都快上瘾了，你要不要也试试，这种感觉真爽。”</p>我的手颤抖着抓住树干：“你……你想干嘛？”</p>女鬼手一挥，把人丢到一边去，踱步到树干底下，仰起头。</p>我看清了她的脸。</p>她是那天我和肖胖子在姜寡妇家遇到的那个女人，身穿白纱。我霎时间想到那天她说的话，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是会死人的，第二天肖胖子就死了。</p>那现在她是不是来杀我的？</p>我的手在粗糙的树干上磨出血，紧张到浑身颤抖。</p>“放心，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已经死了。”女鬼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遗憾地摇摇头：“作为一只化生子，你这样子真是丢脸。你应该把所有人撕碎了才对，就像今天下午那样，那才是一只恶鬼应该做的。”</p>我脑袋轰的一声，我死了，难道我真的死了？</p>不对，我要是死了，现在又是什么，白天还是好好的，只是因为看到那个鬼脸才突然变成这样。我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不是鬼，我是人。”</p>“是吗？”女鬼嘲讽地说，“你现在这个还像个人吗，就是你真的是人，在那些村民眼里一样是鬼。你杀人了，让他们感觉到危险，所以所有人都想杀你，只有把他们杀完，你才不会死。”</p>“不，不是这样的，我妈说我是好孩子，不会杀人。你别想骗我，今天早上的人根本不是我杀的，是你，一定是你做的，你想诬陷我。”我摇着头说道，心中却不坚定起来。</p>如果我是人，长着鬼脸又该怎么解释，刘端公会认错吗？</p>“就算是鬼我也是好鬼。”</p>“好鬼？”女鬼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头发飞舞在空中，阴森刺耳的笑声在山间回荡：“鬼就是鬼，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你想做好鬼的话，还得看看村民答不答应。”</p>说着，女鬼嘴角勾起阴沉的笑容。</p>“人在那里！”她话音刚落，村民们已经被刚才的叫声吸引来了。</p>一道手电光打过来，穿过女鬼的声音落在倒在地上那人身上。</p>顿时，十几条狗不停地狂叫，恐怕村里的狗都拉过来了吧。有个人先冲着过来，我看了一眼女人，叫道：“别过来，有鬼。”</p>那人没听见一样，从女鬼的身体里穿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红着眼看向树上的我：“天杀的化生子，我杀了你。”</p>从后面赶过来的刘端公抓住那人的肩膀，不让他向前，忌惮地看了一眼我：“你这邪物到底还要再害几个人才肯罢休，看来今天不把你彻底灭在这里，十里八乡都别想安宁了。大家都牵好手中的狗，来几个人围住这棵树，让它无处可逃，再来几个人找些干柴过来。”</p>“人不是我杀的，是她，她就在你们旁边，小心啊。”听着刘端公的声音，我急着辩解。</p>女鬼很配合的伸出手，紫黑色的指甲渐渐变长，转身唰的一下抓在边上一个人的胸堂上。</p>那人痛叫了一声，退后好几步，胸膛在出现四道触目惊心爪印。</p>人群一阵慌乱，纷纷后退，警惕地盯着我。</p>刘端公抽出桃木剑：“大家别慌，有黑狗在，他使不出多大道行，伤不死人的。今天不杀了它，等它钻了空子谁也救不了你们。”</p>刘端公居然以为刚才那一抓是我干的，我明明就在树上，怎么可能离这么远伤人。我委屈地说：“真不是我杀的，伤他的鬼就在你们旁边。”</p>刘端公怒喝一声：“大家伙赶紧找点干柴来。”</p>为什么都不相信我？</p>我看向肖大叔：“肖大叔，人真不是我杀的，你救救我。”</p>肖大叔憔悴的脸上出现一丝愠怒：“住嘴，陈淼，明儿跟你关系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我就说你们两个一起出去，怎么他出事了你却好好的，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p>我怔住了，眼睛扫过每一个人，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恐惧以及杀死我的决心。</p>很快，一堆又一推的干柴堆在大树底下，他们真的要烧死我。</p>我在树上，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叫了一遍，没一个人肯相信我。</p>女鬼飘到我身边来，在我耳旁笑道：“怎么样，还觉得自己是人吗，或者是个好鬼吗？你是化生子，会杀人的那种化生子，只要你存在一天，他们就不得安宁。你看那个人，应该是你亲戚吧，嗯，我记得，他是你二堂叔。你看他的表情，肯定并不完全相信是你杀的人，不过只要你有可能是化生子，就会可能让他丧命，所以他不会阻止别人杀你。”</p>我看着二堂叔，他脸胡子拉碴的脸上拧在一起，好像在纠结什么。女鬼说的话多半是真的。</p>“是不是觉得很恨他，恨就对了。”女鬼继续在我耳边说，“你很快就会被他们杀死，其实你可以活着。你是化生子，感受心底那种怨气没有，你可以用它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就没有人会杀你。”</p>听着女鬼的话，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升起来，那种感觉若有若无。接着，身上就像被猫抓了一样，火辣辣地疼。</p>“点火！”刘端公站在树底下大声吼道，有人用火机将一团枯草点燃扔过来。</p>火光快速升，映红了所有人的脸，他们有担心，有怜悯。</p>热气腾起来，梧桐叶被烤得噼里啪啦地响。火越来越大，树枝末端已经着了。</p>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上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炸裂。我满头大汗，叫着每一个人的名字。</p>没人理我！</p>“上吧，杀了他们，你就得救了。”女鬼在我耳边蛊惑道。</p>火苗子窜上来，落在我脸上，身体跟着颤栗起来，骨头“喳喳”地响。我猛然间发现身子飞起来，就那么悬在空中。我使劲挣扎，没有用，有点像在水中游泳，越是挣扎，就越是往上浮。</p>身体里什么东西还在不停往外冒，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悠长许多，这时底下的火似乎也不那么灼热了。</p>女人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浑身充满着力量，杀了他们，你就可以活着。”</p>我没有杀人的想法，心中充满着恐惧，那种恐惧难以表达清楚。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在三九天光着膀子站在雪地里。</p>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个穿着花布袄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之前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一样。</p>所有人见我飘起来，都在后退。她却向我走来，速度不快，每步都走得十分坚定。抬起脚，踩在了火堆上，下蹲，纵身跃起，每一个动作都在牵动人心。</p>我的脚被她抓住，极速下坠，要见要掉进火里，又被胳膊夹腋下。</p>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没事了。”</p>我仰头看去，见到一张腐烂的脸，她身上还有一股很浓厚的腐臭味，令人作呕。看清她的样子，我心中的震惊无复以加，前两天才亲眼见到她被埋进土里。</p>她就是姜寡妇，那个上吊死了的女人。</p>我还未来得及想什么，脑袋一沉，晕了过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章 老道士回来了

    一觉醒来，天已亮，我转动着眼珠子，打量着屋子。</p>结了蜘蛛网房梁。底下挂着金黄的玉米棒，小窗边放着肥大的酒坛。这不是我房间吗，我回家了？</p>“醒了？”我还在惊愕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来。门嘎吱一声推开。姜寡妇站在门前。</p>“你……你……”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女人，昨晚发生的事一幕幕在我眼前回放。她怎么活过来了，还出手救了我？</p>“别怕，我不会害你。”姜寡妇走过来。用手摸摸我的头，“要是我想害你，昨晚你就死在那火堆之中了。”</p>我心弦一直紧绷着。她的语气听着虽和善，可被一个死了的人摸着的，只要个正常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她身上还发出一股恶臭味，差点让我窒息过去。</p>好在她似乎知道我不喜欢她，摇头摆脑地说：“跟他年轻时还挺像的，不过就是胆小了一点。”</p>说完就起身往外走，我心里挺害怕万一她走了，刘端公又找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去哪里？”</p>“张天佑回来了，有他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她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清，不过听得出她是笑着说的。</p>我正想着张天佑是谁，姜寡妇刚踏出去，房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p>“这位道长，你也是修道之人，应该知道化生子的厉害。你这样做，是想置这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的性命于不顾？”刘端公满是气愤地道，声音大到我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p>我悄悄起来，穿上衣服，从门缝里往外看看情况。</p>堂屋的门大开着，师父坐在门边，一条腿抬起来搭在门槛上。宽松的道袍滑落下来，露出了大腿。茂密的腿毛简直就是一片黑森林，那个样子，哪有一点道士的风度。</p>看见这个老道士，我眼睛不知不觉红了，心中自然而然得安宁下来，好像再也不用怕什么。</p>我打开门，站在师父身后的老妈跑过来，赶我回屋去。</p>师父往我这里瞟了一眼：“不用了，让他到我边上来吧。”</p>说着，师父对我招招手。</p>我挣脱我妈的怀抱，跑到师父身边。他腆着笑脸，伸出一只手用力掰我额头上长出来的角：“哎呦，这角肉还挺多的，剁下来刚好能够炒一盘，你想吃肉丁的还是肉片的。”</p>我知道师父是在开玩笑，不过听他的意思，我头上的角可以取下来。</p>刘端公看见师父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得脸通红：“这位道长，我刘若生师承茅山天师符一脉，自认为硬对上这邪祟半点把握也没有，不知阁下有何本领，如此有恃无恐。”</p>师父捧着我的脸，把我的头扭过来扭过去，没有去理会刘端公。</p>我余光瞥见刘端公胸口剧烈起伏，他咬着牙道：“还请道长赶紧让开，让我收了这邪祟，为民除害。要是道长执意护住这玩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p>师父突然站起来，气氛瞬间变得格外凝重。刘端公退后了两步，神色严肃地和师父对持，防备师父突然出手。</p>师父大手一挥，却回过头对我妈说道：“大妹子，家里有瓜子没？”</p>所有人都愣了，师父这是想玩什么，我奇怪地问道：“师父，你找瓜子干嘛？”</p>师父笑了笑，对我说：“你知道咱们的对手都有什么特点吗？”</p>“什么特点？”</p>“废话太多了啊，蠢！”师父用力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尤其是那种越弱的对手，废话就越多。所以得准备点瓜子，听他慢慢废话。”</p>我仿佛感觉到刘端公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p>“看来道长你是准备助纣为虐，化生子这种东西，留不得，今天我就是豁出老命，也要替天行道。”说着，刘端公向空中撒了三张符纸，桃木剑拔出，刺中符纸像我奔来。</p>看着桃木剑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知觉地后退两步，不管我是不是他说的化生子，被刺中都够呛的。</p>师父淡定地撸起袖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起来，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刘端公的老脸上，声音响亮。</p>刘端公被抽得身子一歪，撞在门框上去。</p>“茅山天师符一脉，还大的气派啊！”刘端公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师父拎起来。很难相信，师父那消瘦的身体，是怎么抓起来这么个人的。</p>接着师父把刘端公扔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你见过哪只化生子是有体温的？你见过哪只化生子会等着别人来杀他的？你又见过哪只化生子是用鬼爪伤人的？”</p>刘端公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又被慢慢走过去的师父一脚踩住：“妈了个巴子，你茅山小学二年级没毕业吧，不是老子回来得早，你们现在都挨个去领孟婆汤了。没本事就给我滚得远远的，给茅山丢脸。”</p>见师父踩着刘端公，我心里觉得这老道长真帅，十分解气。</p>师父又踹了刘端公一脚，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我往屋走，好像确定了刘端公不会再找麻烦。</p>老妈看了外面的人一眼，赶紧把门关上，跟上来问道：“大师，淼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真不是那东西吧？”</p>师父摇摇头，说那半吊子说的话你们也信，他知道个球。老妈神色一松，不过师父接下来的话，又吓了她一跳。</p>“他被人种了鬼面具，这东西是从厉鬼身上取下来的，分魂夺魄，煞气极重。”</p>“啊？”</p>“不用担心！”师父摇摇头，“鬼面具在他身上起不到什么作用，过几天就会消失，不用管他。倒是他爹的问题得赶紧解决，时间越长，越难把魂魄找回来。”</p>师父并没有像刘端公那样说老爸的问题很好解决，他说下黑手的人不傻，把狗的魂魄放到人体内就够费力的，没必要再把人的魂魄放进狗体内。</p>“大师，一定要救救孩子他爸，没有他我和淼儿还怎么活？”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老妈恳求似的看着师父。</p>“办法有，魂魄离体跟死亡有些相似，看看能不能把魂魄召回来。能的话接下来就简单了。”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往我的屋子走去。</p>“今天晚上，我想带这小子出去一趟。”师父坐在了我的床上。</p>老妈微微张了一下嘴，双手握紧放在腹下，犹犹豫豫了半天才点点头。</p>我问师父带我去哪儿，他笑了笑，说今天不是刚好第七天吗？我心一凛，昨晚女鬼的样子又出现在我眼前，害怕地摇摇头，说我不去。</p>师父气急败坏得敲了一下我的头：“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争气，不就是去见个鬼吗，有我在她能把你怎么样？只是去看一看，这件事不像那么简单，应该不会有危险。”</p>我有些吃痛，捂着被他敲的地方，不敢再说话。</p>师父靠在床上，好像十分疲惫，道：“我休息一会儿，天黑了叫我。”</p>说着，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妈赶紧拉着我出去，留师父一个人在屋里。</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