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绷女孩》 第一章 「私立玫瑰女子专科学校」就盘踞在这个蓊郁山头的半山腰,崭新的砖红色校舍高贵典雅,去年才开始招生,学生不过两百多人,却多半是千金小姐和名门闺秀。 双十庆典刚过没几天,学校宿舍的三一八号房传来碰的声响,接著是哀鸣和呻吟,从洗脸台回来的古湘凝推开寝室门,看见的是一个朝天的臀部。 「又跌下床了?」古湘凝蹙眉,搁下洗脸盆过去拉起五体投地的室友陶然。 「都一年了还不能习惯吗?如果你睡的是上铺,怕早就摔成傻子了。」 「上铺有护栏嘛!」 陶然打著阿欠,摸摸摔疼的脸颊。为什么每次总是脸部朝地呢?她已经没有太多美貌可以糟蹋了啊! 「再高的护栏你也会爬过去的,没看过睡相这么差的人。」 「你何必这么说我呢?每回摔下床我都受到很大的惊吓耶!」陶然不怎么认真地抱怨著,说著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吓醒了就快去刷牙洗脸,让学妹看见这种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辈子都得不到尊敬了。」古湘凝梳著长发说。 「学妹?」陶然终於清醒了些,表情却疑惑得很。「那是什么东西?」 古湘凝回头给了她责难的一瞥。 「是人,今天有新学妹搬进寝室来,你忘了?」 陶然茫然地眨眨眼,古湘凝看不过去了,轻叹著放下手中的梳子。 「去梳洗吧!我会替你把咖啡冲好。」她对陶然说。 「但我还很想睡。」 「去洗脸!我拒绝跟神智不清楚的人说话。」 「谁是——」陶然又打呵欠。「——神智不清楚的人?」 「就是你!」 古湘凝起身将她连抓带拉地推出门外。 「喂!我的洗脸盆——」 话还未说完,蓝色的洗脸盆就连同牙膏牙刷毛巾一块儿被塞入她手中了。 哀怨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陶然捧著盥洗用具朝洗脸台走去。 湘凝好残忍,居然就这么把她推出寝室,就算是不小心从床上跌下来了,她还可以再爬回去啊!今天是星期天耶!至少该睡到中午的,这种时候洗脸台很空,也许就只有她一个可怜人了。 没想到她错了! 陶然呵欠不断地走到洗脸台,赫然发现早起的人还不少,每个水龙头前都站著人,拉长耳朵仔细听的话,「学妹」两个字还真是此起彼落响个不停。 学妹?指的是新生吧?那又怎么样呢?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陶然下意识这么想著,脑子里还是混乱不清,她又张开嘴打了个呵欠,等著洗脸台空出位置来,在等待的空档又顺道睡了个回笼觉。 *   *   * 仅仅洗脸并不能让陶然清醒,一杯咖啡才有完全的效果,这点古湘凝清楚得很,她们是室友嘛!这种「灵异事件」每天都在这间寝室上演,经过了这一年,她总算能坦然视之了。 「这咖啡是冷的。」陶然瞪著手里的马克杯说。 「谁知道你去洗个脸要二+分钟。」古湘凝道,她长及腰部的头发此刻已高高扎成一束马尾。 「洗脸台挤满了人,要排队。」 「你的脸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打瞌睡时撞上镜子了。」陶然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老处女到底要不要修那面镜子?就这么放著不管太危险了。」 「会因为打瞌睡而撞上那面缺角镜子的也只有你了,我看你以後喝过咖啡再去洗脸吧!还有,舍监有一儿一女,听说都上大学了。」 「那又如何?」 陶然搁下手中的咖啡,拿起度数极深的眼镜擦了擦,然後戴上。 「我只是提醒你,她绝不是什么处女。」古湘凝轻描淡写道。 「那你要我怎么称呼她?『心理变态的老女人』吗?」 陶然大口喝完咖啡,闭上眼满足地轻叹一声,再睁开眼睛,镜片後的双眼是一片清明,晨起的迷糊迟钝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不是魔术是什么?咖啡魔术! 古湘凝微笑。 「总算醒了吧?」她问。 「嗯。」陶然应了声。 「脸上的伤要不要擦药?」 陶然摇头。 「我有昆虫般的复原力。」 「那么来谈谈学妹的事吧!」 「学妹怎么了?」 「新生明天报到,今天应该会搬进来吧!你一点都不好奇吗?不想知道这寝室的新成员是什么样的人?」 「难不成会是男人?」喝过咖啡後的陶然对什么事都很冷静。「搞不懂大家在兴奋什么,有了新室友就表示私人空间变小了,做什么都得顾虑到别人的感受,动不动就会篇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发生摩擦,有什么好?」 「终於有学妹可以欺负使唤,会兴奋也是理所当然的。」古湘凝笑著说。 陶然一听,耸起眉嚷: 「不会吧?大家满脑子都是这种肮脏的思想?」 「某某学妹,把那本书拿过来,某某学妹,替学姊泡杯咖啡,这种话你也很想说说看吧?」 陶然吐吐舌头。 「被你识破了,我是想过几次,但这不表示我喜欢这小小的寝室再挤进几个人,对了,到底有几个?」 「如果你问的是我们家可爱的学妹,答案是两个。」 陶然呻吟。 「一下子就要来两个吗?」 「这寝室有六个床位,不可能永远只住我们两个人,你早点面对现实吧!」古湘凝对她说。 「知道了。」陶然道。 「那要不要来画张海报?」 「海报?」陶然推了推眼镜诧异地问:「做什么?」 「当然是贴在门口欢迎新学妹喽!」 *   *   * 「你自己拿出去贴,这么丢脸的事我可不做。」看著那张可笑的海报,陶然推推眼镜说。 「没问题!」古湘凝一口答应。「我去贴,你就负责去买些吃的喝的。」 「吃的喝的?」 「要开欢迎会啊!」古湘凝将一张五百元的纸钞塞入她的口袋,还替她拉开了房门。」不要超出预算,还有,记得买我爱吃的乖乖,奶油口味。」门轻轻关上了。 陶然瞪著门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朝楼梯走去,在走廊时不经意抬头一瞧,哇!居然每间寝室门上都贴著海报,有的甚至还挂上了花俏的装饰品,海报上的字眼更是一张比一张夸张恶心。 走过长长的三楼走廊,陶然终於有了新的体认,对於这些个新出炉的学姊而言,新生的到来是件天大的事,整栋宿舍也许就只有她一个人抱持著无所谓的态度了。 学校福利社假日是不营业的,陶然只得走段不算短的路到校外去,感谢无所不在的便利超商,出了校门只需再走五分钟就有一家。 早知道应该自愿贴海报的,那比采买零食轻松多了。陶然这么想,推推眼镜朝便利商店走去。 买了大包小包的零嘴,拾了两大瓶可乐,总共花了三百七十五元。将发票和零钱塞回牛仔裤口袋里,陶然推了推略微下滑的眼镜,提著两大袋东西步出便利超商,谁知自动门才刚刚关上,她就被人从侧边狠狠地撞了一下,眼镜掉了,零嘴和饮料散落一地,她自己则狼狈地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地面上的东西和那撞倒她的人。 陶然还惊魂未定,对方已经脏话脱口,恶人先告状地对她骂道: 「你眼睛忘了带出来是不是?臭婆娘!」 陶然二话不说,抓起地上一包牛肉乾朝那人扔去!啪地一声正中鼻梁。 「你才是瞎了狗眼,走路不看前面,撞了人还汪汪叫个不停!」 她站起来拍拍裤子,毫不畏缩地直视那至少比她高两个头的壮汉。 「汪汪叫?你把我们荣哥当狗了?」大块头身後走出一个个头较小的家伙。 「你这不知死活的女人,敢拿东西砸我们荣哥,非好好教训你——」 「算了!」大块头拉住那小个儿。「别银个娘儿们计较,她肯道歉的话就放了她。」 「我还等你们道歉呢!」陶然看著那两个人冷冷地道:「明明你们撞了我,是男人就替我把东西捡一捡装一装,交还给我再说声对不起。」 陶然就是这样的人,她既没有自卫能力,又缺乏自保意识,但只要错不在她,要她让步道歉,打死都免谈。 这番话不要说激怒了小个儿,连那荣哥都给惹毛了,给她台阶还不懂得下,这丫头不是傻了就是自讨皮痛。 「你说什么?要我道歉?有胆子你一个字一个字再给我说一遍。」 荣哥面目狰狞一步步地走向她,小个子则站在後头,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这么个流氓样子的人节节逼近,说不怕是骗人的,不过陶然最讨厌这种只会恐吓善良百姓的小混混,她绝不会向他们屈服,光天化日的,而且还是在便利超商门外,她就不信他们敢对她如何。 然而随著对方愈来愈迫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陶然的信心也逐渐崩解,但她仍拒绝後退,眼底闪著固执。拜托!社会治安真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吗?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些人胡作非为了? 「住手!」 正当她这么想著,低沉而略显冰冷的声音由那两人身後传来。 「沈——沈哥!」叫荣哥的家伙喊道,朝陶然逼近的脚步跟著停了下来。 陶然转头,一辆黑色的BMW旁站著一个瘦高男子,他身著黑丝衬衫和黑色牛仔裤,直而及肩的头发遮住了部分的脸,眼睛又藏在墨镜後头,看不出完整的五官,但在那颓废的气质中似乎有那么点不寻常,不知道为什么,陶然感觉很不安! 比刚才面对这两个穷凶恶极的家伙时还要更甚几倍。 「不要为难女孩子啊!」黑衣男子倚著车子说。「在大马路旁和一个小女生争执,太难看了。」 荣哥一听微微红了脸—但仍为自己辩解道: 「但是沈哥,这丫头不知好歹,撞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肯说,还理直气壮要我们道歉,我和小毛气不过,所以才——」 「够了,难不成你们真打算对女孩子动手?」黑衣男子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懒洋洋的,却意外地产生了莫大的效果!只见二高一矮两人乾笑著挥挥手,异口同声道: 「没有,绝对没这回事!沈哥,我们怎么可能对女孩子动手?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嘛!」 哈!真是谎话连篇。陶然瞪了他们一眼,懒得再多说什么,弯腰捡起眼镜戴上,然後将掉落的东西一一装回袋子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转身走开。 没想到才踏出一步,右脚脚踝就传来一阵疼痛,虽然勉强忍一忍还能走,但却是愈走疼痛愈剧烈,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扭伤了!那两个家伙居然害她扭伤了,而她还得走一段路回宿舍呢!所以她最讨厌这些混混流氓了,年纪轻轻无所事事,就会以暴力恫吓善良百姓,根本就是社会的毒瘤、人类的耻辱。 陶然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因此又冒了上来,她牙一咬,转头狠狠地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拖著疼痛的脚继续朝校门走去。 「你受伤了?」黑衣男子开口问。 陶然根本懒得回答,头也不回一跛一跛地走著,就在接近校门口时又听见黑衣男子的声音。 「让我送你进去吧!陶然。」 *   *   * 陶然?他真的叫她陶然?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知道她的名字? 陶然倏地转身。 「你——」 「果然是你!」黑衣男子朝她走来。 「什么果然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陶然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你——戴上了眼镜啊!」黑衣男子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以沙哑的声音低语著。 陶然愣了愣,警钟在脑中越响越大声。 「你究竟是谁?」 她推推眼镜盯著他瞧,只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唇,却无法透视漆黑的钟片看人他的眼眸。 「我究竟是谁嘛——这个我们边走边聊如何?」他说。 「谁要跟你边走边聊啊?」陶然後退了一大步,越看他就越感觉到危险。 「你是这学校的学生?」黑衣男子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难不成我看起来像老师?」陶然没好气地答。 「友善点,我没有恶意。」 「你们这种人所谓的友善我已经见识过了。」陶然看向犹在车旁等候的两个家伙。 「要他们过来向你道歉吗?」 陶然诧异地看著他,数妙後摇摇头道: 「算了,一大早跌下床时我就知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为什么会跌下床?」 「没有因为什么,那是我的老毛——」陶然闭上嘴巴,怪异地看著他。「这是我的隐私,没有必要告诉你。」 黑衣男子扯扯嘴角。 「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 「你也太不客气了。」陶然生气地看了他一眼,破著脚走向校门。「就到这里为止,你别再跟过来了,校门口可是有警卫的。」 「好打算就这样『跳』回去?」黑衣男子问。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陶然咬牙回答。 「我可以送你。」 「校规规定,除了运送大件行李,任何车子不能进出校园。」 「有人搀扶著走总是轻松点。」 「只怕校规也规定了,学生有责任维护校园安全,应该慎防可疑份子进入校园。」 虽然隔著墨镜,陶然似乎仍能感觉他的视线透过漆黑的镜片向她射来,但她也顾不得害怕了,在这儿和他扯个不停可不是她的意愿,再加上脚疼令她情绪不佳,她只想马上回寝室找张椅子坐下。 於是她转过身不理会他,咬紧牙关加大步伐往前走,这回黑衣男子没有再跟上来,一直到她要进校门那一刹那才开口喊道: 「陶然!」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要不要我摘下墨镜?」他问。 「干嘛?」 陶然不由挑起了眉,他要不要摘下墨镜与她何干? 「让你仔细看看我。」 「看看你?有必要吗?」陶然推推眼镜把他从头看到尾。「别告诉我你其实是木村拓哉。」 「木村拓哉是什么东西?」 咦?这是什么语气?好像不怎么高兴了。 「不是什么东西,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陶然不耐地回答。 她究竟还在这儿跟他闲扯什么?他跟那两个混混是一夥的,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尤其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诡谲得很,她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居然跟他在这儿谈论木村拓哉? 陶然忽然间讨厌起自已来了,她又一次转身走开,并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再停下来,她的脚疼死了,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连回宿舍都有困难。 果然,那黑衣男子又在後头喊了她几回,而陶然也坚定地来个不理不睬,她咬著牙加快脚步走著,直到绕过一栋校舍才慢了下来—— 但那家伙究竟是谁呢?他是真的认识她还是随便说说的?在跛行回宿舍的一路上,陶然脑中尽是这些无解的疑惑。 *   *   * 看见跛著脚的陶然走进寝室,古湘凝惯有的冷静表情出现了一、两秒钟的崩解。 「你——去跳迪斯可了?」她问。 陶然白了她一眼。 「是你要我去买零嘴和饮料的啊!」 「那为什么会跛著脚回来?」 「即使是到便利超商这么一小段路也可能危机四伏,你不知道吗?」 古湘凝看了她半晌,开口问: 「连头都受伤了吗?」 陶然也看了她半晌,回答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冷血无情?」 「偶尔。」古湘凝拿过陶然手中的东西,扶著她到床铺坐下。「发生了什么事?可乐瓶摔成这个样子,等会一开岂不是要喷的整个寝室都是了?」 「那就把它当香槟喝吧!!」 陶然把右脚放在椅子上,稍稍拉起牛仔裤审视著伤处。 「肿起来了,我到舍监室去要些冰块吧。」 「算了,过几天就会好的。」陶然把脚放下。「学妹呢?还没有到吗?」 「是啊。」 「真会蘑菇!」 「有点耐性嘛!下午才会来也说不定。」 「最好是改变主意不来了。」 古湘凝哈哈笑了两声。 「虽然你不相信,但『玫瑰』终究是挺热门的女子学校,好不容易才能挤进来,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陶然轻蔑地哼了声。 「如果是要学煮饭烧菜织毛衣,上主妇才艺班不就成了?」 「学校里还有其它的课程嘛!」 「你指的是『古董家具保养』还是『恢复疲劳的指压按摩』?」 古湘凝笑了。 「比起一般的学校,我们的课程是奇怪了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玫瑰的教育宗旨比较特殊啊!」 「你不在乎吗?只为了一个不知道长相的男人学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陶然看看她。 「怎么能说是莫名其妙的东西?将来搞不好能靠它们做生意赚大钱呢!」 陶然瞪大眼睛。 「你疯了?做按摩女郎是没办法赚大钱的,再说现在不是已经通过了什么法案吗?只有盲胞才能从事按摩工作,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古湘凝看了天花板一眼。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不能开西点面包店,或者是弄问什么花艺公司吗?」 「那也很难发大财吧?」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家的钱和我家的钱加起来还不够多吗?」古湘凝说。 陶然又把脚放到椅子上,替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我老爸只是家小贸易公司的老板,和你家是不能比的。」她说著轻叹一声。 「不过现在的老头子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辛辛苦苦把一个女儿养大,花一大笔钱供她读书,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去服侍另一个男人?」 「嫁入豪门就是幸福,这种观念似乎已经根深柢固了。」 「你难道没有自己的意见?」 古湘凝耸肩。 「有什么差别吗?反正学费是老爸出的,我也没有特别向往的学校。」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若总是闷不吭声的,会不会这辈子就让老头子牵著鼻子走了?」陶然张大嘴巴嚷道。 古湘凝盯著她,几秒钟之後露出微笑。 「我还说你是怎么了,原来是替自己担心啊!」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陶然推推眼镜。「你才该担心,大企业之间最流行什么政策婚姻了,你一不小心就可能糊里糊涂地嫁入豪门,过著不见天日的怨妇生活。」 古湘凝眯起眼睛。 「你——现在担心这些不觉得太早了点吗?」 「我只是怀疑,这种以培训贤妻良母为宗旨的学校,居然还有人抢著来!」陶然动了动右脚,抬头对古湘凝说:「午餐你自个儿去吃吧!我这几天还是少走点路比较好。」 「那就泡两碗面来吃如何?」古湘凝说。 「好啊!简单又经济。」陶然轻轻地揉了揉肿起来的脚踝。「学妹——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她喃喃道。 「别是像你这么古怪的就阿弥陀佛了。」 「要说古怪,你的排名还在我之上吧?」陶然反击。 「谢谢夸奖。」古湘凝转头,手里拿著两碗泡面。「你要哪一种?鲜虾面还是牛肉面?」 *     *    * 便利超商旁有家快餐店,三明治、萝卜糕、刨冰、饮料等等都有卖,而在这接近正午的时候,虽然店里用餐的人不少,但最里头的一张桌子旁却坐著三个非常醒目的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个却俊师有如电影明星。 「沈哥!刚才——?」 沈靖澜举起了手。 「好了,荣哥,我说过很多次,叫我小沈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大哥。」大个子用手肘撞了小个子一下。「你说是不是?小毛。」 「嗯。」小毛拼命点头。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沈靖澜喝著地的红茶。 「做学生有什么搞头呢?我真不懂。」荣哥皱著眉说。 「耍勇斗狠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以为你们已经认清这一点了。」 「当然,当然,沈哥解散了帮派後我们一直很乖的。」荣哥忙道。 「是啊!是啊!」小毛忙著附和。「不过这样的日子还真是闷了点。」 「所以就和女孩子卯上了?」 沈靖澜缓缓地取下墨镜,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盯著对面的两个人。 霎时,荣哥和小毛都白了脸,一个猛摇头,另一个则拼命挥手。 「我们只是吓吓她而已,沈哥。」荣哥解释著。 「是那丫头态度不好。」小毛低声说,荣哥的拳头随即敲了过来。 「闭上你的嘴,白疑!」 「好了!」沈靖澜扯扯嘴角。「我不是在责备你们,现在的我只是个学生。」荣哥和小毛互看了一眼,默契十足地同时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沈哥!你打算在学校待多久啊?」荣哥问。 「当然是待到毕业了。」沈靖澜回答。 「怎么会忽然想要上学呢?」小毛皱著一张脸嘀咕著:「光是想起那些读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我的头就昏了。」 「我啊,则是提起学校两个字就想睡觉。」 荣哥说著还真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沈靖澜扯了扯嘴角。 「没办法,我承诺了某人要拿到大学文凭。」 「文凭有什么用?听说现在满街都是失业的大学生。」小毛说。 「我要文凭不是为了找工作。」沈靖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掏出一张千元钞票搁在桌上。「你们可以再坐一会儿!我还有事,得回学校去了。」 「不用了,沈哥。」荣哥将千元钞票递还给沈靖澜。「这点小钱,我和小毛处理就可以了。」 「让我请客吧!好一阵子没碰见你们了。」沈靖澜微微一笑。「还有,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一件事?」 「有什么事沈哥尽管吩咐就是,这么客气听起来怪别扭的。」荣哥说,小毛则频频点头附和。 「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如果再遇上她,希望你们放过她,别找她麻烦。」沈靖澜说。 荣哥和小毛闻言愣了下,然後两个人同时猛摇头。 「不会,不会!我们绝对不会找她麻烦的。」小毛说。 「是啊!是啊!」荣哥乾笑道:「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只是好玩,吓吓她而已。」 「那就好。」沈靖澜取出墨镜戴上。「对了,还有一件事——」 「不要客气,沈哥,尽管直说。」 「你们知道木村拓哉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从玫瑰女子专科学校再往山上走个二十分钟,还有个叫「私立白桦学院」的学校。这学校创校六年,录取分数年年都是联招中最低的,又听说有个家伙把大学当医学院读,始终毕不了业不说,还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是以学校声誉始终不能提升,近两年来甚至没有任何女孩子愿意就读这所学校,而逐渐成为一所纯阳刚的学校。 沈靖澜今年二十六岁,说老不老,却也不该是在学校鬼混的年纪了,然而因为某种因素,他勉强挤进了「白桦」,乖乖地上课考试交作业,并且在今年升上了二年级。 关上寝室的门,沈靖澜解开衬衫扣子,脱下它扔在床上,然後他倚著窗,燃起一根菸,在吞吐间看向窗外。 透过绿黑色的墨镜,花没那么红,树也没那么绿,阳光下的一切似乎都少了一分灿烂,但是他却在这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里寻得了一点生气。 沈靖澜拿菸的手有点颤抖,没有荣哥和小毛在旁边叽叽喳喳,没有人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心思就不可控制地全回到她身上了。 这么多年来,他经常幻想与她不期而遇的情景,有时看见与她神似的背影,便会不自禁地心跳加速,然而在经历无数次的失望和时间的冲淡後,他以为年少时那分莫名的迷惑已经结束了,今天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她重逢,真是始料未及。 想起看见她的那一刹那,沈靖澜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悸;虽然她长大了,还戴上了眼镜,但是那双眼睛、那高挺的鼻尖、那说话的声调,都和小时候的她重叠了。 是陶然没错,除了身高,她和小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那么是他变了吗?她对他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想到这儿,沈靖澜胸口一闷,弹了弹菸灰,本想将香菸放回嘴里,最後乾脆熄了它,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她认不得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随後沈靖润又这么告诉自己,毕竟他们初识时她只不过五、六岁吧!那种年纪的小女孩,怎么会费心去记住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可怕大哥哥? 用「可怕」来形容应该还算贴切吧!十三岁的他理著个平头,脸上不是青的就是肿的,那一天地跳过矮树墙,碰上了独自坐在树下看漫画书的邻家小女孩。 小女孩显然受到惊吓!睁大双眼盯著地看,久久都不动一下,就在他以为她吓傻了,翻翻白眼正想离开的,她忽然又开口了,反倒把他吓了一跳。 「你要来我们家为什么不走大门?」 她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冷静,不像一般小女孩那样软软腻腻的。 「谁要来你家?我只是经过,马上就会走。」 他说著以衣袖擦拭嘴角的血迹,随即因一阵刺痛而皱起双眉。 「你跟人家打架了。」 小女孩像在陈述一项事实。 什么打架?沈靖澜咬牙切齿,他是被人打,而且还不能还手,该死的臭老头!他可不会永远闷不吭声地站在那儿挨揍,老家伙最好搞清楚这一点。 「你是坏孩子吧?好奇怪,一个蓝眼睛的坏孩子。」小女孩站起来拍拍屁股,无惧地看著一脸怒气的他。「我以後是要当医生的。」她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下意识地瞄向她手上拿的漫画书,书名是《怪医黑杰克》。 「我要做心地善良的好医生,所以虽然你是坏孩子,我还是会替你治疗。」她说著居然朝他招招手。「你过来,过来啊!」 沈靖润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真的走向她,他当时想做的其实是骂她神经病,狠狠地瞪她一眼再转身离去。不过他终究还是来到她跟前了,看著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片OK绷,上头还有卡通图案,然後又对他发出命令: 「蹲下来,蹲下来嘛!」 沈靖澜扬起双眉,然後就像中邪似的乖乖蹲了下来,让她把那可笑的OK绷贴在他脸上看起来最严重的三个地方。 「不可以撕掉哦!」贴好之後她这么对他说,然後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喊一声,俯身在三个OK绷上头各印上一吻。「这是我妈妈的秘密绝招,听说会好的更快,不过没什么医学根据。」 就这样,言语早熟的小女孩拿著漫画进屋去了,却在他叛逆的心湖中激起第一波涟漪。 *   *   * 雪瑞.怀特是大企业家沈重和在美国偶然认识的大学女孩,那年她二十一岁,未婚,沈重和四十二岁,在台湾有个结婚十八年的妻子。而即使在年龄和身分上都有阻碍,两人还是发展出一段不伦之恋—雪瑞并在隔年为沈重和产下一子,就是沈靖澜。 所以沈靖澜不仅是所谓的混血儿,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多少人拼了命要到美国去生孩子,沈重和却把挺著个肚子的雪瑞秘密接回台湾,在这个较为保守的社会里出生,沈靖澜所承受的不仅是来自各方的异样眼光,还有同年龄小孩子无知却残酷的羞辱。 沈靖澜十二岁时,沈重和的妻子因病过世,几个月後,他和母亲就被接入沈宅和他的父亲沈重和一起生活。 他对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年少的记忆中仅有的,也尽是自己因他而遭受的种种羞辱—所以他变得叛逆不羁,抽菸、喝酒、跷课、和朋友鬼混,所有能让父母生气的事他全做遍了,而且不管父亲如何怒斥责打,从来不曾低头说过一声对不起。 那阵子沈靖澜那张俊脸没一天是完整的,在外头要和人干架,回到家里再挨父亲一顿打,还不能还手,他一直到了现在,每当站在镜子前时,都诧异自己这张脸何以还能保持原状。 然後就是那一天—他跳过围墙并首次和邻家的小女孩打了照面,很奇特的一个经验,教他只要一看见被他撕下的那几张OK绷,就不由得想起她,想起她对他说过的话,而最常想起的是那三个轻轻的吻。 说来有些可笑,当时的他虽然才十三岁,对女孩子却已有丰富的经验。也许是因为体内流著一半美式血液,又有著刀凿般的轮廓和瘦高却结实的身躯,再加上堕落的生活方式!从他脱离处男那天起,身边从来不曾缺过女孩子,这样的他,居然会对一个邻家小女生幼稚的「治疗之吻」念念不忘,真是荒谬至极! 然而即使他不断对自己这么说,那阵子的他却仍不可控制地总在围墙旁徘徊,他不时看向隔壁,只要一听见有人开门出来便往树後躲,如果出来的是那小女孩,他甚至该死的会开始心跳加速,这莫名的病症搞得他那阵子情绪极糟。 为了问出小女生的名字,沈靖澜难得地和母亲做了一番闲聊,他这才问出她名叫陶然,是陶家的独生女,也发现她喜欢百~万\小!说,经常在放学後拿著书到院子里看。 小女孩安静地翻阅著书本,很有气质的画面,但只要仔细一瞧便会有幻梦碎裂的感觉,那孩子不过是各种漫画的单纯拥护者,虽然她不见得能看懂多少。 日子在一成不变中一天天过去,他依然故我,做一个在人们眼中壤到极点的家伙,却奇怪地不曾放弃在围墙旁驻足的奇怪兴致。一年後他已鲜少在打斗中受伤,和父亲的不和却愈演愈烈,但只要看著静坐在院子里翻书的陶然,他便能奇迹式地感觉、心情平静了下来。 然後,记得是夏日的某一天,他因为和父亲的一次剧烈争执而离家,过了一个星期後他再返家,竟看见隔壁的大门外挂著房屋公司的广告板子,「吉屋出售」四个斗大的字令他足足在门前站了二十分钟。 搬走了?她搬走了?那个曾经毫不犹豫地将OK绷贴在他脸上的小女孩,已经不会在院子里出现,他即使跨过矮矮的围篱也无法再见到她了! 忽然,沈靖澜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在问过母亲,甚至扯下脸去询问其他的邻居後,得到的也仅是笼统的答案,没有人能告诉他陶家确切的新住址。 在房间里窝了几天,沈靖澜的情绪逐渐平复,他没有再试图找她,真那么做的话不就像疯了一样?只是一个说过几句话的小女生,没道理会忘不了,一点道理也没有。 他将三块OK绷扔进垃圾桶里,立刻就有想找人干架的冲动,於是他又把它们从桶子里翻出来,抽了张面纸包住丢进抽屉,然後用脚碰地一声将抽屉踹回原处。 回忆往事让沈靖澜漾起浅浅而苦涩的笑,尽管是荒谬得教人难以相信,但今天和她的重逢却点出了事实,原来小女孩一直都存在他的记忆里,他放浪的心始终有那么个小小的角落为她所占据,这么多年来不去想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一个言语早熟的小女生产生这么浓烈的兴趣?难道他心理上一直渴望能有个妹妹?沈靖澜正想仔细思索这个问题,敲门声却凑巧地在这时候响起了。 *   *   * 沈靖澜拉开门,外头站著个高壮的男人,好像是住在宿舍的四年级学长。 「沈靖澜在吗?」那人探头问。 「我就是。」 「你就是沈靖澜?」学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会惹上林庆华?」 「林庆华?」沈靖澜蹙眉思索了会。「我不认识这个人。」 「他是这学校的老大,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曾经听别人提起过几次。」 「只是听说过吗?」那学长眯起眼睛。「你再仔细想想,你和他——呃——真的没有什么过节或者是摩擦?」 沈靖澜摇摇头。 「究竟有什么事?学长。」 「我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见林庆华,他要我来转告你,要你马上到校门口去。」 「做什么?」 学长摇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可以不理他吗?」沈靖澜问。 学长一听脸色大变。 「不去的话会有麻烦的。」他嚷著。 「那么只好去了,我不喜欢惹麻烦。」沈靖澜转身去拿上衣,回过头却看见那学长还面有难色地站在门外。「还有事吗?学长。」 「这——也许与我无关,但——你真的要去赴约吗?」学长以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不去会有麻烦,学长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但是去的话只怕会有『大』麻烦啊!」 沈靖澜微笑。 「学长贵姓?」 「秦,秦翼风,机械系四年级。」学长伸出手和沈靖澜相握。「我就住在你斜对面那间寝室。」 「沈靖澜,资讯系二年级。」沈靖澜自我介绍。 「也许你还是不去的好。」 显然奏翼风还是很担心,他是传话者,他觉得自己得负部分责任。 「不用太紧张,学长,也许那位大哥只是想跟我聊聊。」 沈靖澜穿上衬衫。 「你太乐观了,林庆华是那种动手不动口的人,他绝不是想跟你聊聊而已!我看——」秦翼风露出壮士断腕的表情。「就这样吧!我跟你一道去。」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既然对方是那样的人,学长还是不要牵扯进去的好。」 沈靖澜穿好上衣朝外走,秦翼风只得往旁边让了让。 「那——你自个儿小心了,别跟他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校门口人多,那家伙多少有点顾忌。」 「我知道了。」 「回来的话到我房里喝杯茶,」秦翼风看著他说:「一定要来啊!」 这位善良的学长不希望到医院去探望他。沈靖澜把秦翼风的心思全看在眼里,笑著点了点头: 「学长就抱壶好茶等我吧!」 *   *   * 沈靖澜徒步来到校门口,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聚集著一小群人,约莫有五、六个,大概是其中有人发现他来了,原本围成圈圈的几个人向後移动,一个高壮的男子双手抱胸直盯著他看。 沈靖澜推了推墨镜,转头看了看左右是否有来车,然後就迈开长腿穿过马路朝那群人走去。 「听说学长找我。」 他在那高壮男子面前停下,依据多年的打架经验,沈靖澜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一个团体中为首的是哪一个。 「你就是沈靖澜?」 林庆华把他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个够,直觉地就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瞧瞧这家伙,有张俊帅的脸蛋,穿著虽然简单但品味不凡,留著半长不短的头发,戴著副造型优雅的太阳眼镜,长得够高,体格看起来也不错,这所学校如果有女生,岂不是全要围到他身边去了?他实在讨厌那种情景,虽然只是想像,林庆华还是觉得生气。 「你是资讯系的?」他问。 沈靖澜点点头。 「二年级是吧?」 沈靖澜又点点头。 「你的话还真是少。」林庆华愈看这家伙愈不顺眼了。「其实今天把你找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请说。」 「有不少人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挺嚣张的。」 「嚣张?我吗?」 沈靖澜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太大的诧异成分。 「难道不是?」林庆华双手插在口袋里,皱起眉盯著他。「你态度冷淡,姿态高傲,就像现在,你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跟学长说话至少该把墨镜拿下来吧?」 「对不起,学长,我的眼睛不舒服,怕见光,请原谅。」沈靖澜回答。 「是吗?」林庆华显然一点也不相信,还上前两步扯了扯沈靖澜的衣领。「还有,穿著这种衣服,开著百万名车来来去去,一点也不像个大学生,怎么?你以为家里有点钱就了不起吗?在学校里是不吃这一套的,你最好——」 「七十六万。」 沈靖澜忽然开口了。 「什么?」 林庆华愣了愣。 「是二手货!朋友便宜卖给我的,只花了七十六万,并不是什么百万名车。」 训示到一半被人这么打断,林庆华真不晓得该如何接下去,尤其他一只手还扯著沈靖澜的领子,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笑。 「算了!」林庆华恼怒地松开手。「总之你以後收敛点,就这样了,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话,我保证会让你後悔的,你最好牢牢记住。」 「知道了,学长。」沈靖澜只得这么说,他的个性在近年来已经逐渐转为闪避麻烦的那一类,这个叫林庆华的真应该感到庆幸。「我可以离开了吗?」 「等等!」林庆华喊住他,还收起凶恶的表情换上一脸笑容。「还有件事想跟你打个商量。」 沈靖澜停下来等著。 「下个星期能借你那辆拉风的车子来玩玩吗?」林庆华说。 *   *   * 「什么?你答应把车子借给那家伙?」稍後在秦翼风的寝室里传来这样的嚷嚷声。「他威胁你对不对?你有胆子拒绝就要给你好看,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这回事。」 沈靖澜优闲地喝著茶。 「那么你怎么会答应把车子借给他?车子耶!可不是一本书或是一件衣服,我听说你的车子是很贵很拉风的那种,怎么能随便就——」 秦翼风激动地挥舞著双手。 「只是一辆车子而已,而且我确认过了,他有驾照。」 嗯,好茶!沈靖澜满足地微笑。 秦翼风一副怏昏倒的模样。 「那不是重点!」他嚷著。「我真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把车子借给那种家伙,刮伤了漆或是撞凹了哪里事小,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撞了人,或开你的车去做坏事,车子是你的,要负责任的可是你啊!」 「你想的太严重了。」沈靖澜替秦翼风倒茶。「依我看!他借那车子纯粹是想炫耀,好像是下个星期六,附近的女校有迎新园游会和舞会是不是?」 「玫瑰女子专校吗?」秦翼风终於冷静了些,坐下来继续喝茶。「我是不晓得她们有没有什么园游会舞会的,不过就算有,你以为人家会邀请白桦的学生吗?跟我们比起来,玫瑰的女孩子们就好像生长在高山上的花,高不可攀,即使开著再帅再拉风的车子,那些眼高於顶的傲慢女孩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林庆华那家伙居然还敢奢望,唉!人坏脑容量又小,可怜!」秦翼风摇摇头。 沈靖澜闻言一笑!将热水慢慢倒入茶壶中。 「同样是学校,真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这说起来都要怪林庆华那家伙搞坏的,大学读了六年还不能毕业,成天只会带著他那票跟屁虫耀武扬威,搞得整个学校像个黑社会似的,偏偏他又能做的让学校抓不奢把柄,真是的!教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生气。」 「在哪个学校都能学到东西。」沈靖澜淡淡地道,结果引发奏翼风强烈的共鸣。 「没错!我就是抱持这种想法。录取分数低又怎么样?输赢等毕业後才真正开始呢!」他说箸朝沈靖澜举起茶杯。「相见恨晚,兄弟—让我们以茶代酒乾一杯。」沈靖澜也微笑箸举起茶杯。 「过去一年我们难道不曾在宿舍走廊碰过面?」他问。 「或许有,但毕竟不曾说过话,更不用说像这样坐在一块儿喝茶闲聊了。老实说,在今天以前我一直有个错误的印象,觉得你是那种很难以亲近的人。」 「大概是我的话少了点。」沈靖澜扯高嘴角说。 「还有你的外表。」秦翼风说。「你很显眼,即使走在满是行人的大街上,也绝对会招来不少人的注意。喂!你不会是某某明星吧?或者是时装模特儿?」 「不是。」 「真的不是吗?」秦翼风看起来有些失望。「我倒觉得你挺合适的,因为你有一种——一种独特的气质,很难形容,就像你在室内也戴著墨镜,若换了别人看起来一定很怪,像在要帅似的,但你——好像你经常都戴箸墨镜,而我居然也看习惯了,觉得很自然,妙吧?」 秦翼风说著哈哈傻笑。 沈靖澜静了静,接著伸手取下脸上的太阳眼镜,带著一丝浅笑望进秦翼风的双眼,秦翼风的笑随即冻结,换上一脸的诧异神情。 「深——深蓝色的眼睛!」他低嚷著,像赞叹也像是自言自语。 「我只是厌倦了引发这样的反应。」 沈靖澜说明他戴墨镜的原因。 「你——你是外国人?」秦翼风疑惑地蹙眉。「但是你有黄皮肤和乌溜溜的黑头发啊!」 「我母亲是美国人。」 「混血儿!我怎么没想到?」秦翼风笑著敲敲自己的头。「你讨厌女孩子围著你尖叫吗?学弟,只要是男人都会认为那是天大的幸福啊!」 他夸大的说法令沈靖澜想笑。 「没有什么尖叫。」他说。「她们只会问个不停,而我已经懒得解释了。」 「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秦翼风摇著头喃喃低语,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双眼一亮。「对了!学弟,你对玫瑰的舞会有没有兴趣?」 沈靖澜略感诧异地扬起眉。 「玫瑰的活动和白桦无关,学长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白桦的学生已经有三年不曾收到过其它学校的邀请函了。」 「邀请函?」 「没有那东西就进不了玫瑰,园游会或舞会都甭提了。」 沈靖澜又替自己和秦翼风倒茶。 「白桦也有像学长这样的好男人啊!」他说。 「就是嘛!那些丫头真不识货。」秦翼风嘀咕。 「被这种庸俗肤浅的女孩子包围很烦人吧?也难怪学长对玫瑰的舞会一点兴致也没有。」 秦翼风听了哈哈乾笑著,还抓了抓头,忽然一把抓住沈靖澜的手,哭丧著脸说:「其实我很想去参加玫瑰的园游会和舞会,但是再怎么想也收不到邀请函,所以就嘴硬说了那些话,请不要怪我,带我一块儿去吧!拜托!」 「去哪里?」 沈靖澜不解。 「参加舞会啊!」 沈靖澜讶异地扬起眉。 「我?我可没有邀请函。」他说。 「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秦翼风信心满满地说。「我把青春都赌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要记得拉学长我一把,拜托!」 沈靖澜一头雾水,只得无奈地笑笑。 「我实在不懂学长的意思。」 「你不懂没关系,我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秦翼风握紧双拳,脸上散发著热切的光采。「等著瞧吧!我们就要成为白桦这两年来首次拥有玫瑰邀请函的两位英雄了。」 *   *   * 「啊!学长没有课吗?」 一走出教室就看见秦翼风,沈靖澜有些错愕。 秦翼风笑著挥挥手。 「别说笑了,有什么课比得上邀请函重要?」他拉著沈靖栏下了楼梯,马不停蹄地朝校门口走去。「你接下来也没课了吧?我都调查清楚了,绝对不会耽误你的课业。」 「你拉著我究竟要上哪儿去?」 「那还用说,当然是到玫瑰去,我们要去拿邀请函,你忘了?」 「谁会给我们邀请函?」 沈靖澜身不由己地跟著走!却不得不提出疑问。 「这个要去了才知道啊!」秦翼风转头审视沈靖澜。「嗯,幸亏以你的长相和体格,即使穿著T恤牛仔裤也很显眼,不像我——对了,你看我这身打扮,还可以吧?」 看著秦翼风那身蓝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沈靖澜点点头。 「很好啊!」他说。 「是吗?没骗我?」 沈靖澜露出微笑对他说: 「学长应该有点自信,你是长相不差的好男人。」 「没错,我是千载难逢万中选一的柔情男子,那些女孩马上就会明白的。」秦翼风转眼就变得过度自信了。 「真的要去吗?学长。」 「当然,为了这个,我兴奋得整个晚上都睡不著呢!」 秦翼风一脸期待,沈靖澜心想不去也不成了,只能无奈轻叹。 「走路下山?」他问。 「别开玩笑了,当然得开你那辆拉风的车去——这么一来成功的机率就更高了。」 「学长究竟想干什么呢?」沈靖澜苦笑。 「不是说过了吗?去拿邀请函。」秦翼风笑著说。「对了,你也别再喊我学长了,叫我翼风吧!昨天一聊才知道我的年龄还比你小,怎么好让你再学长学长的喊我呢?」 「所谓闻道有先後,这和年龄无关。」沈靖澜微笑说。 出了校门,两人朝学校的停车场走去,看见沈靖澜的车,秦翼风瞪大眼睛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哇塞!这样的车子要一、两百万吧?」 「跟朋友买的二手车,不值那么多钱。」 「二手车吗?看起来跟新的差不多。」 「重新烤漆过的关系吧!」沈靖澜打开车门。「车子倒是很好开,所以我舍不得卖了它。」 「卖了它?」秦翼风闻言低喊。「为什么?这么棒的车子——」 「好开又不引人注意就更好了。」 「啊?你指的是林庆华那家伙?」秦翼风坐上车子,皱起眉问:「你还是决定把车子借给他?不再考虑一下?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可以陪你去跟他说清楚。」 「只是车子而已,借给他可以省不少麻烦,而我是最不喜欢惹麻烦了。对了,学长想借的话也不用客气,尽管说,除非是要下山,其它时间我很少用车的。」沈靖澜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地驶出停车场。「到了那里要怎么做?校门口有警卫,我们也进不去不是吗?」 沈靖澜的问题将秦翼风从「我也可以开这种车」的美景中唤醒了。 「这个啊!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校门外就行了,你听我说……」 秦翼风开始描述他的计画,车子则开上山路,缓缓地朝玫瑰女子专校而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章 放荡多年後又重拾课本,应接不暇是理所当然,为了能在四年後顺利毕业,沈靖澜可以说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搁在课业上,他很少注意其它的事情,也从未想过要参加什么女子学校的园游会。 话虽如此!沈靖澜却不忍心拒绝兴致勃勃的秦翼风,虽然完全猜不透他打算用什么方法取得所谓的玫瑰邀请函,但是他热中於某件事的单纯喜悦触动了沈靖澜,他早已想不起自己何时曾经有过这样的心情。 於是,在些微莫可奈何的心态下,沈靖澜让秦翼风硬拉著前往那所女子学校,但就在驱车下山时,陶然的脸却不经意地浮现在他脑中。 啊!她也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沈靖澜诧异自己何以到现在才想起这一点,秦翼风在他面前不晓得提过几回玫瑰这所女子学校,他为什么就是没有将两者联想在一块儿呢? 是他这两天一直不太专心的关系吧!沈靖澜这么想。他照样上课、百~万\小!说、吃饭、睡觉,但只要稍稍闲了下来,他便自然而然地想起陶然,然後他的注意力就会变得不那么集中。 沈靖澜最常思索的是他究竟想从陶然那儿得到什么,他很讶异自己一直没忘记她,不但和她偶遇时心悸不已,还想起被他扔进抽屉里的三块OK绷,老天!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实在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到了,到了,快转弯啊!」秦翼风忽然嚷著,将沈靖澜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沈兄,差点就开过头了!」 沈靖澜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著逐渐映入眼廉的校门,那天他就是站在那里目送陶然跛著脚离去。 他慢慢把车停下,转头问秦翼风: 「现在呢?怎么样才能拿到邀请函?」 秦翼风一听耸起眉。 「咦?刚才不是详细告诉过你了吗?难道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刚才?」沈靖澜苦笑。「我以为你是说著玩的,那种方法怎么可能——」 「没问题!一定没问题的,我对现今的女学生心理研究的很透彻。」秦翼风指著前面。「啊!就是那里了,快!快把车停在那棵树下。」 沈靖澜摘下眼镜看他。 「你要我把车停在校门口?」他问。 「还有更好的位置吗?我要那些女孩子走出校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拉风的车子和帅哥。」秦翼风扯扯他的衣袖。「快点!人潮就要出现了,我们得摆好姿势,绝不能显得紧张慌乱,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久而久之你就会明白,我正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   *   * 说起秦翼风的办法,其实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办法,他打算和沈靖澜帅帅地倚车而立,吸引女学生主动过来攀谈,再伺机取得舞会的邀请函。 沈靖澜非常怀疑这样的方法能够奏效,但秦翼风信心满满,边整理自己的衣著边对沈靖澜道: 「我一个人的话是失败的机会大,但是加上你和这车子,一、两张邀请函绝对没问题的啦!对了,摘下你的眼镜如何?这么一来,成功机率马上就会窜升到百分之一百二十。」 沈靖澜一句「别傻了」还没说出口,居然真的有两个女孩子朝他们走过来,秦翼风忙用手肘撞撞他,意思当然是要他好好表现。 「两位找人吗?可以到警卫室登记广播哦!」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对他们说。 鱼儿上勾了!上勾了!秦翼风的心紧张地喊著,脸上的笑容却还称得上自然。 「我们见这里有棵树,就过来乘乘凉,不是找人,不过还是很谢谢你。」 乘凉?这是什么烂理由?沈靖澜不由轻叹一声。 「哇,这车子好棒啊!开起来一定很过瘾吧?」 另一个女孩有著非常傲人的身材和艳丽的脸蛋,她的手轻抚著车体,眼睛却是直盯著沈靖澜瞧。 想起来有点可怕,就像细胞分裂似的,他们身旁的女孩子不知不觉地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八个,最後沈靖澜只觉得眼前黑鸦鸦的都是人头,根本无法估算确实人数。 嗯!是时候了,秦翼风兴奋地想著。被一大群女孩子围住的感觉真好,她们笑著说著,明显地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个时候只要将话题扯到园游会上头,邀请函肯定会如同雪片般飞来。 沈靖澜见秦翼风一迳优笑著,正想问问他们究竟得在这儿杵多久时,忽然在嘈杂的嘻笑中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咦?这车子有点眼熟耶!」 说话的正是陶然!她推了推眼镜,弯下腰仔细瞧著车子。 「谁的车子啊?怎么可以停在校门口呢?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和陶然一起外出购物的新学妹低声抱怨著,一转头却发觉陶然正认真地瞪箸车子,皱著眉头似在思索什么,好奇心不觉油然而生。「学姊,这车子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不对倒是没有,只不过看起来好像在什么时候——」 陶然话说到一半又陷入思考中,学妹只得继续逼问。 「什么时候?你倒是说清楚啊!学姊!」 「啊!」陶然忽然低喊一声。「是那家伙的车,我扭伤脚那一天他——」 「什么!」学妹不待她说完便喊了更大一声。「就是开这车的家伙害学姊扭伤了脚吗?」 「差不多是这样啦!」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一夥的。「真是他的车吗?还是这样的车这山上有十几二十辆?」 陶然喃喃自语著,一转头却差点吓出心脏病来,那位新学妹居然手持美工刀,脸上满是杀气。 「学——学妹!可爱的学妹!」陶然抖著声音挤出笑容。「你拿著那把刀子打算做什么呢?你才到宿舍几天,学姊对你也很客气不是吗?既没有虐待你,也没有支使你,你难道已经心生不满,对学姊怀恨在心——」 「我来戳破他的车胎替学姊报仇吧!」 陶然愣住了,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镜滑下鼻梁也忘了推回去。不过她也没机会说什么了,有个人咆哮箸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陶然,并指著她的新学妹吼道: 「你想做什么?秦悠悠!居然随身携带这种危险的凶器,相不相信我会当众打你屁股?」当街指著人叫骂的正是秦翼风。 陶然愣愣地看著这一切—觉得自己好像忽然间变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搞不清楚,不过她总算察觉到自己此刻正紧靠在某人身上,显然是这个人伸出援手,使得她免於因刚才那猛力一推而跌倒在地,她的脚好不容易才不那么疼了,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了。 於是,怀抱感激的心情!陶然微笑著抬头想道谢,没料到居然会从漆黑的镜片里看见自己的脸,又把她给吓了一跳。 相同的墨镜,相同的跑车,看来是错不了,绝对是同一个人。认清这项事实之後,陶然就像个弹簧般迅速地由他身上跳开。 *   *   * 「果然是你的车!你又来我们校门口做什么?」 确信自己和那戴墨镜的家伙保持了一段距离!陶然又重拾了她的冷静。 「我是陪学长来的。」 沈靖澜指指那头,奏翼风正插腰训示著秦悠悠。 「少来!我才不相信流氓也有学长制。」 「我真的是跟学长一块儿来的,」沈靖澜指指秦翼风。「他就在那里。」 陶然转头一看—那个学长正插腰跺脚又对她学妹咆哮。 「你学长想对我学妹做什么?」 陶然於是也插腰对沈靖澜怒吼。 「他们——我学长和你学妹是兄妹。」 「兄妹?」陶然蹙眉。「你少唬我!」 「是真的,你仔细听听他们说话就会明白了。」 「说话?我看他们快打起来了。」陶然咕哝著,还是不相信那两个人会是兄妹,她的学妹和这家伙的学长?老天!她怎么会这么倒楣?「你确定你没搞错?我学妹姓秦,秦始皇的秦。」 沈靖澜盯著她。 「你好像很排斥这件事。」 「什么事?」她问。 「我学长和你学妹是兄妹。」 陶然推推眼镜。 「血缘关系又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如果『不幸』他们真是兄妹,我跟学妹也只好保持点距离了。」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我可不想没事一转个头就看见你。」陶然回答。 沈靖澜一怔,随即露出苦笑。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他问。 「因为你诡异。」陶然不客气地道。「前几天才看见你和小流氓混混称兄道弟的,今儿个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学生,多奇怪?最恶心的是我不认识你,你却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等等,为什么要用『恶心』这种字眼来形容?」 「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知道我的名字,还直说认识我,这不是恶心是什么?」 「如果你给我机会,我可以解释。」 「机会?」陶然满怀戒心地问,眼神像在看一只会飞的蟑螂。「该不会是一块儿喝杯咖啡那一套吧?」 沈靖澜又是苦笑。 「倒也不一定要喝咖啡,能安静谈话的地方都可以。」 陶然习惯性地推推眼镜,皱著眉思索著这提议的可行性。说真的,她很想弄清楚这家伙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她?又是从哪里得知她的名字?但光为了这个就要跟他去「喝咖啡」吗?万一落了个贞操被夺外加构尸街头呢? 可怕的画面教陶然直打哆嗦,忙挥挥手道: 「算了,就让它成为永恒的秘密吧!」 「什么意思?」沈靖澜蹙眉。 「意思是我不要跟你去喝咖啡,我怕我这虽称不上灿烂,但还算过得去的年轻生命会提早结束。」 沈靖澜张开嘴,半晌後摘下眼镜对看著她,陶然轻易便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为什么跟我去喝咖啡就会没命?你给我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不跟危险份子一块儿喝咖啡。」 「你——」沈靖澜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生气,他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把她脑袋里装的荒谬想法全摇出来。「谁是危险份子?你再说一次,到底谁是——」 「喂!你们看,蓝色的眼珠耶!」 「外国人,外国人哦!」 「看看那黑色的头发和高挺的鼻子,是义大利人,绝对错不了!」 「骗人!他明明就说国语,而且说的非常标准。」 「拜托!台湾没有这种帅哥啦!」 「乾脆直接问他是哪里人嘛!」 「可是人家正在说话--」 「咦?那个不是学生会长陶然吗?」 「他们好像认识耶!」 「是朋友吗?」 「说是仇人还比较像呢!」 就这样,沈靖澜的怒气尚未爆发,周遭已经起了骚动,而且随著下课时间的到来,围观的人也愈来愈多了。这时候秦翼风拉著妹妹秦悠悠跑过来。 「对不起!沈兄,我已经教训过我这个傻妹妹——」察觉到气氛有点怪异,秦翼风停下来看了看他们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带著你妹妹上车,我们去吃晚饭吧!」沈靖澜的冷静又恢复了!他走向陶然。「你也一块儿去。」 「谢了,我不饿。」陶然推推眼镜说。 「你一定要去。」 「怪了!我说不去就不去,谁也不能勉强我。」 「是吗?」沈靖澜扯扯嘴角,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从车里拿出把枪在这里一阵扫射,死伤可是会非常惨重哦!你也不希望无辜的同学们受害吧?」 陶然瞠目结舌,最後咬著牙道: 「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敢威胁我?」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以威胁来达到目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沈靖澜回答。既然被彻底视为危险份子卑鄙小人,乾脆就好好利用这种形象吧! 「要拿出大炮手榴弹什么都好,尽管去拿吧!我才不会屈服在无耻的胁迫之下。」 陶然愤愤地转过身去。 「哦?这样吗?」沈靖栏也转身。「那我去拿了,你要不要先疏散一下人群?」 「你——」陶然又把身子转了回来。「你疯了?居然想在这种地方拿出那种东西来!」 「改变主意了吗?」沈靖澜又把他的墨镜戴上。「快点决定,你学妹和我学长还在车上等著呢!」 陶然瞪著他,久久之後抱著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口道: 「如果是你请客!我想吃日本料理。」 *   *   * 「炸虾、综合生鱼片、蔬菜天妇罗、烤香鱼、章鱼沙拉、茶碗蒸、还有猪排饭。」 陶然终於合上菜单,同桌的秦翼风兄妹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这些全都是你要吃的吗?学姊。」秦悠悠问。 「嗯。」陶然点点头。「暂时就这些吧!」 秦翼风用手肘撞了撞沈靖澜,在他耳边低声说: 「喂!你请个大胃婆来这种地方吃饭,要不要紧啊?」 沈靖澜微笑。 「两位也不要客气。」 「真的可以吗?这地方看起来不便宜耶!」 秦翼风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已迫不及待在菜单上搜寻起来。 好不容易点菜完毕,陆续也有一些料理上桌,他们可是开了好长一段路才下山的,饥肠辘辘的四个人二话不说就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尤其是陶然,简直是把头埋进桌子里了,又是猪排又是炸虾的,偶尔还被生鱼片上的芥未辣得边吐舌头边搧风。 看著狼吞虎咽的三人,沈靖澜的动作反倒慢了下来。这样似乎也不是办法,他想著,虽然陶然就坐在对面,但旁边还有秦翼风兄妹二人,想好好谈谈是不可能了。他偷偷瞄了陶然一眼,她正认真地用筷子支解烤香鱼。 秦翼风喝完乌龙面的汤,指指沈靖澜面前的寿司。 「你不吃吗?这个。」 沈靖澜将盘子推到他面前。 「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泰翼风说著将寿司塞进嘴里。「太幸福,太幸福了!不晓得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上了大学後不是吃自助餐就是泡面——」 「偶尔也回家吃饭嘛!我每次回家妈妈都问起你呢!」正在喝汤的秦悠悠抬头对哥哥说。 秦翼风挥挥手。 「我还是少回去的好,免得惹老爸生气。」他说著继续夹起食物往嘴里塞。 「秦大哥和伯父不和吗?」陶然难得地开口问,随即又觉得自己失了礼。「对不起,就当我没问吧!」 秦翼风笑著摇摇头。 「没关系,我跟我父亲不和是事实。」他说。 「两个人都很顽固的关系啊!」秦悠悠吐吐舌头补充道,秦翼风闻言哈哈笑了两声。 「哥哥是大笨蛋,不肯去念医学院也就算了,居然故意选了白桦这样的学校,十足的不孝子,老爸没气死已经是万幸了。」 秦翼风倾身敲妹妹的头。 「多嘴!」 「哥哥很聪明,长相也还可以,是个好人哦!」秦悠悠这话是对著陶然说的。 沈靖澜嗅出些微的阴谋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怎么舒服,於是开口转移了话题。 「既然令妹就是玫瑰的学生,要张邀请函就用不著那么辛苦了,不是吗?学长。」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兄,新生是被邀请者,她们是没有邀请函的。」秦翼风说。 「就算有也不会给哥哥!」秦悠悠说著转头问陶然:「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啊?学姊。」 「迎新活动。」陶然擦著眼镜上的蒸气。「学生会为新生办的,下午有园游会,晚上是舞会,我要弄影告诉你,她没提吗?」 「她才懒得说呢!弄影对这些最不感兴趣了,学姊应该找我仔细讨论才对啊!」秦悠悠的脚在桌下直跺。 「对不起,实在是因为我本人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只尽了传达消息的责任。」 陶然把眼镜戴上,继续吃她的晚饭。 秦悠悠轻叹一声。 「为什么你跟湘凝学姊都这么静呢?弄影的话更少,我可以想见三一八室的未来会有多闷了。」 「别太失望,我们也有疯狂的时候。」陶然说。 「是吗?我实在很怀疑。」秦悠悠看著坐在对面的哥哥,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哦?原来哥哥想要园游会的邀请函,哈哈!哥哥一定很後悔选择了没有女孩子的学校吧?」 「白桦本来是有女学生的。」秦翼风蹙眉道。 「而你们把人家吓得一个也不剩了。」 「那可不关我的事。」 「反正只要提起白桦,女孩子不是皱眉就是摇头,谁会邀你来参加舞会?哥哥还是趁早死心,就在校门外听听音乐吧!」 秦翼风又敲她的头。 「你说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来搅局,哥哥我说不定已经收到十几二十张邀请函了。」 秦悠悠不客气地嗤之以鼻。 「有沈大哥站在旁边,谁会把邀请函给哥哥?」 「你——」 秦翼风指著妹妹的鼻尖,却没有骂人的气势,因为他本来就是打算利用沈靖澜和他那辆车子来骗取邀请函,根本没有发脾气的立场。 「为什么不拜托学姊呢?」秦悠悠忽然说。 「啊?」 「坐在我旁边这位陶然学姊啊,是玫瑰女子专校的现任学生会长哦!」秦悠悠微笑著说。 *   *   * 沈靖澜将车子钥匙递给秦翼风。 「你们先到车上坐一会,我去结帐。」他说。 秦翼风於是领著妹妹朝外走,陶然推推眼镜正想跟上去,却让沈靖澜一把拉住了。 「你等我。」 陶然蹙眉,想开口问为什么她得在这儿等地结帐,但周遭有客人也有服务生走来走去的,想想还是作罢,不过她仍在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下,使劲地捏了沈靖澜的手,示意他放开她。 沈靖澜将信用卡交给柜抬小姐,转头看著陶然。 「整个用餐过程你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甚至没正眼看过我。」 这话听起来就像在抱怨!沈靖澜自己听了都觉得诧异。 「我可不是心甘情愿、兴高采烈地来吃这顿饭的。」陶然转头对柜抬小姐说:「对不起,我们还要外带两份综合寿司,麻烦一并结帐。」 「你还没吃饱?」 「带给室友的。」 沈靖澜闻言只能苦笑。 稍後会计小姐将一袋东西放上柜抬!一脸笑容地对他们说: 「两位久等了,这里是两份综合寿司。」 陶然说了声谢谢提著东西就走,沈靖澜则在签了名,取回信用卡和发票後追上去。 「这顿饭花了我将近四千元,你至少可以听我说句话吧?」他说。 「那对娃奏的兄妹也吃了不少,你何不去说给他们听?」 「你——」沈靖澜深吸了口气。「我究竟做过什么让你深恶痛绝的事?」 「这我可不知道。」 「喂!」沈靖澜蹙眉。「我现在和你一样,只是个学生。」 「是我见过最诡异、最危险的大学生。」 「我哪里——」 「你刚才还威胁要拿出枪来扫射一群无辜的女孩子,不是吗?」 「你真的相信我有枪?」 够冤枉了!他从没玩过那东西,就算有,他也不会傻得把它搁在车上。 「我总不能拿那么多条人命开玩笑。」 沈靖澜闭了闭眼睛,向来戴在脸上的太阳眼镜此刻斜挂在裤子口袋上。「我又不是国际恐怖份子。」他说。 陶然抬头看看他,停下了脚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什么认识我,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 「谢谢老天!」沈靖澜仰头道。 「搞什么?」陶然则皱起眉。 「我的三千九百七十二元总算没有白花。」他露出微笑。 帅成这副样子,真是天理不容!陶然鄙夷地想,推推眼镜道: 「请你长话短说,车上还有人等著我们呢!」 沈靖澜想了想,点点头。 「那么我说了。」 「请。」 「我们曾经是邻居。」沈靖澜向她靠近。「看看我的眼睛,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   *   * 「邻居?」从未料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陶然嚷了好大一声,接著有点恍惚地问:「你的眼睛有什么不对?」 「它们在白天看起来是蓝色的。」 「蓝色的?这么说来你是外国人了?」等等!这好像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陶然忽然醒了过来。「喂!你要编故事也编个像样点的,我虽然搬过几次家,但可从来没跟外国人做过邻居,这点我很有把握的。」 「我不是在编故事。」沈靖澜说出一个地址。「你小时候是住在这个地方没错吧?还是当时你年纪太小,已经不记得了?」 「不,我记得。」事实上那是她最喜欢的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有个很大的院子,搬走之後听说她整整一个星期都噘著嘴巴。「你的意思是,小时候你就住在我家隔壁?」陶然问,试图在脑子里找出那段记忆。 沈靖澜点头。 「现在也还住在那里,只是我很少回去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陶然推著眼镜喃喃低语:「如果是小时候的玩伴,不应该会没有印象啊!老妈常说我是个很念旧的人呢!」 「你也有儿时玩伴吗?每次看见你都是一个人捧著漫画坐在院子里。」沈靖澜笑了笑。「不容易啊!那么小的年纪就会百~万\小!说了。」 「只会看图啦!那时候好像有个不得了的偶像——」 「怪医黑杰克吗?」 「啊!」陶然眼睛和嘴巴都成了圆形。「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沈靖澜但笑不答。 「现在相信我不是什么诡异人物了吧?」 「还是有点古怪。」陶然蹙眉说:「如果只见过五岁时的我,为何那天能毫不犹豫地喊出我的名字呢?难道我这十几年来没有任何改变?」 「变了啊!变成一个大女孩了,虽然戴上了眼镜,但——」沈靖澜露出迷人的笑容。「很可爱!」 陶然觉得双颊发烫,好怪,这又不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可爱。 陶然推推眼镜转身背对他。 「你说的话还有待商榷,虽然知道我的名字和从前的住址——」 「还有你童年时的偶像。」 沈靖澜提醒她。 「那也不能证明你不『危险』,说不定我爸妈就是因乌隔壁住了个叛逆小毛头才决定搬家的。」咦?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活像个不入流的任性女配角。她又转回身子。「对不起!搬家其实是因为老爸换了工作。」 「算了!」沈靖澜苦笑。「对你,我似乎连发脾气的立场都没有。」 「你发起脾气来很不得了吧?」 陶然脑中出现他手持机关枪扫射的画面。 「没有你想像中那么不得了。」 她还是把他当恐怖份子,沈靖澜早看透了。 「喂!」这时候传来秦翼风的声音,他正站在车前朝他们挥手。「你们两个要蘑菇到什么时候?悠悠说再不开车要被关在宿舍外头了。」 「你们宿舍有门禁?」沈靖澜问,和陶然一块儿朝车子走去。 「女孩子嘛!学校不可能放我们在外游荡一夜。」陶然转头对他说:「找个时间我们再聊聊,在我看来你实在太诡异了。」 沈靖栏发出无奈的呻吟。 「解释了半天,你还是这么说我!」 「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小心点是不行的。」陶然推推眼镜,举起手中的提袋。「谢谢你的晚餐兼消夜,请容我以两张园游会邀请函回报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章 「有豪华的消夜可吃?」古湘凝瞪著那两盒寿司。「诡异哦!」她说。 「别人请客的啦!」 陶然瘫在床上喘气,为了赶在十一点晚点名前回宿舍,她小伤初愈的脚跑得快抽筋了。 「有凯子请你们下山吃大餐?」古湘凝责备地看著陶然。「过分!居然没有打电话回来通知。」 她几乎是被押上车的,哪来的美国时间打电话? 「这事说来话长,别问了,去吃东西啦!」陶然挥著手说。 「我来说,我来说!」 秦悠悠举起手,招来陶然一个白眼。 「你用力呼吸吧你,多什么嘴?」 「准你多嘴,快说!」古湘凝以室长身分发言,并拿起寿司咬了一口。「快来吃,弄影,顺便听故事。」 「谢谢,我已经刷过牙了。」 苏弄影说著直接爬上床去。 陶然和古湘凝互看一眼。 「我们俩热情如火,怎么会来个冷若冰霜的学妹?」 古湘凝耸耸肩,将剩下的半口寿司吃了,然後拉起陶然。 「弄影要睡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她转头问秦悠悠。「悠悠,想不想喝牛奶?」 秦悠悠点点头。 「那就冲三杯,我们三楼文康室见。」 古湘凝说著拉陶然走出寝室。 「喂!寿司配牛奶,好像怪怪的。」陶然说。 「这种时候也只好凑合凑合了。」古湘凝道。 陶然嘿嘿笑了两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使唤学妹使唤得挺自然的嘛!」 古湘凝也嘿嘿两声。 「那位寿司王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陶然拿下眼镜用衣角擦拭。 「听说是小时候的邻居。」 「『听说』是什么意思?」 「听他说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样子你也敢跟人家去吃饭?」 「有悠悠陪我嘛!」 「悠悠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 「悠悠的哥哥也在啊!」 「咦?」古湘凝皱著眉嚷。「怎么愈来愈复杂了?」 「所以我才懒得说,等会让悠悠告诉你吧!」陶然又将眼镜戴上。「对了,那寿司你也吃了,味道不错吧?」 古湘凝点头道: 「美味可口!」 「那么你应该不会介意我送两张园游会邀请函谢谢人家吧?」 「你是学生会长,这种小事不需要跟我商量吧?」 「总得问问副会长的意思嘛!」陶然笑著说。 古湘凝嗅出了点不对劲的味道。 「你把邀请函给了谁?」她问。 「悠悠的哥哥和我那邻居。」 「然後呢?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 古湘凝又拿起寿司往嘴里送。 「对了!」陶然推推眼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是白桦的学生?」 *   *   * 隔天早上秦悠悠下床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揉揉眼睛低头一瞧,居然是陶然的手,她就这么大字型地躺平在走道上。 秦悠悠倒抽了口气,忙伸出手捂住嘴才没尖叫出声。 「学姊!学姊!」她蹲下来用手指戳戳陶然。「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陶然动也不动,秦悠悠一脸惨白。 怎么办?怎么办?她也太倒楣了,才开学就碰上女子宿舍杀人事件,湘凝学姊和弄影呢?这种时候为什么她们偏偏都不在?对了,对了!她得保持现场完整,然後尽快打电话报警,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应该先确定一下陶然学姊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吧?嗯,先看看她还有没有呼吸—— 「用不著摸了,她还没死。」 古湘凝的声音传来,秦悠悠颤抖的手则停在空中。 「湘凝学姊!」秦悠悠像见了救星似的,差点哭出来了。「陶然学姊她——」 「别紧张,她是那种四处为床的人。」古湘凝抱著盥洗用具进了寝室,走到陶然身旁时用脚踢了踢她。「还不起来!学妹快被你吓死了。」 陶然呻吟了声,秦悠悠则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床上。 「为什么——陶然学姊为什么喜欢睡在地上呢?」她百思不解。 「她有病。」古湘凝轻描淡写道。 「啊!果然——」 「是『习惯性摔落床铺症』。」 「啊?」 「你才搬进来,会吓一跳也是理所当然,过一阵子就会习惯踩过她去刷牙洗脸了。」古湘凝放下脸盆开始梳头。「说来奇怪,同样是新生,弄影却很能适应,刚才她只看了那具『尸体』一眼就跨过她出去了。」 「我也搞不懂弄影。」秦悠悠说著低喊一声。「怎么办?陶然学姊根本不像要醒过来的样子,她第一节有课不是吗?」 「可以麻烦你去泡杯咖啡吗?架子上有麦斯威尔随身包。」古湘凝道。 「那陶然学姊——」 「她交给我就行了。」 於是古湘凝摇醒了陶然,在她再次昏睡前灌她喝下咖啡,然後迷糊小姐摇身变成冷静的学生会长,看得秦悠悠目瞪口呆。 「如何?可以媲美大卫魔术吧?」 古湘凝对秦悠悠说,意来陶然不悦的一瞥。 「别在学妹面前拿我开玩笑,我得维持做学姊的威严。」才梳洗完毕捧著脸盆回来的陶然说。 「别担心,陶然学姊,我最崇拜变身超人了!」秦悠悠说完哈哈大笑。 陶然瞪了古湘凝一眼,转头问秦悠悠: 「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你怎么还穿著睡衣坐在这里?弄影早已经出门了。」 「我和弄影不同班,我第一节没有课。」秦悠悠回答。 「那我们上课去了。」陶然偕同古湘凝朝外走去,到门边时又转过身子。「你可不能再回床上去睡,舍监会不定期抽查内务!各楼层第一名有美味蛋糕可吃——你喜欢吃蛋糕吧?」 「喜欢啊!」 「那就杷床铺一铺,把地扫一扫,顺便把桌面整理整理。」陶然关上门後,转头对古湘凝说:「嗯——有学妹可以使唤的滋味实在甜美。」 *   *   * 上完了早上的三堂课,陶然和古湘凝走出教室。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上什么课都打瞌睡。」 走在前面的古湘凝倏地转头问,一条粗粗的长辫子在空中画了个圆,啪地一声结实地打在陶然脸上。 「我昨天没睡好。」陶然搞著脸吞回眼泪。「拜托小心一点好不好?同学,你的辫子差点打得我脑震汤!」 「我想把你打醒嘛!」 古湘凝是鲜少道歉的那一种人。 「下课钟一打我就完全清醒了。」 陶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真好意思说。」古湘凝拉著她往前走。「要到学生会去吗?」 「嗯,我答应今天把邀请函给人家。」 「这样好吗?邀白桦的学生来参加我们的园游会和舞会。」 「悠悠的哥哥又不是坏人。」 「哟!」古湘凝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容。「已经开始替人家说话了呀!」 「你在胡扯什么啊?」陶然蹙眉。 「还装傻?昨天学妹不是说了吗?她哥哥对你印象不锗,想跟你做个朋友。」 「做朋友就做朋友,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是单纯还是疑呆?悠悠的意思是要把你和她哥哥凑成一对——你不也点头答应了吗?」 「我只答应在园游会那天带他逛一下校园,这样就能成为一对?」陶然受到了惊吓。 「交个男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你对她哥哥印象也不差,不是吗?」 「是不差,但不像是恋爱的感觉。」 「恋爱应该是什么感觉?」 「我怎么会知道?」她又没有谈过恋爱。 「这就对了,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古湘凝说。 听好友这么说,陶然试图去回想秦翼风的模样;高高壮壮的,脸上经常带著笑容,应该是人缘不差的那种人。虽然白桦是令人皱眉头的学校,但根据秦悠悠的说法,这似乎是赌气所产生的偏差结果,综合多方面的观察,秦翼风还颇符合好男人的标准呢! 「爱情这种东西能试著玩吗?」陶然蹙眉。 「你没听说过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如果你不讨厌他,试试又何妨?」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真是这样子的吗?如果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而来,那书上所说的一见锺情和触电的感觉呢?那种脸红心跳、又酸又甜的滋味难道全是夸大? 陶然绞尽脑汁思索著!愈想愈觉得头痛,终於不耐地低喊一声: 「这问题暂且搁置吧!我昨晚睡眠不足,没办法作明确的判断。」 「都睡到地上去了,还直嚷著没睡好,究竟怎么了?」 古湘凝看了她一眼。 陶然叹息。 「不管是睡在床上还是地上,整晚都在作梦,愈睡愈累。」 「哦?都梦到些什么东西?」 陶然这时候才想起这问题,她一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 古湘凝也跟著停下来,不解地盯著她看。 「梦到一对湛蓝色的眼睛。」陶然说著皱起眉嚷:「搞什么?要和我凑成一对的是悠悠的哥哥不是吗?为什么我整夜梦见的却是那个家伙?」 *   *   * 留下古湘凝在学生会处理事情,陶然在中午时间朝校门口走去,她和秦翼风约好了拿邀请函给他,不过她仍对昨夜扰她清梦的蓝色眼眸耿耿於怀,所以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来到校门口刚好是十二点十分,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陶然左右看了看!没看见秦翼风的人影,只得倚著大门门柱等候—两分钟後她开始寻找其它的据点,毫无遮蔽的大门口实在太热了。 嗯,日正当中的,为了不被晒成黑炭,还是到对面那棵树下去等吧!陶然这么想著,正想朝那棵树走去,却看见树後头有人。事实上她只看见一只手在空中挥个不停,但既然那只手还能动,它应该是连在某个人的身上没错。 那只挥个不停的手是在叫她过去吗?陶然看看左右,除了她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只手,如果她真走过去,会不会成为史上首位因为好奇而自投罗网的被绑票者? 陶然不是猫,好奇心比起猫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抱持谨慎戒备的态度走向大树,发现那只手的主人竟是沈靖澜。 「你——」陶然推推眼镜。「你干嘛躲在这里吓人?」她皱著眉对他低嚷。 「不躲起来我就要被吓死了。」沈靖澜苦笑著说:「你们学校的学生好——好积极,我早来了十五分钟,生日、血型,还有穿几号球鞋等等的问题都被问过了。」 「真吃香啊!」陶然哈哈笑著,但随即又耸起眉。「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拿邀请函啊!」沈靖澜回答。 「秦大哥呢?不是说好他要来拿的吗?」 「他让教授给绊住了,要我代他跑一趟。」沈靖澜看著她。「你很失望吗?」 「失望?」陶然推推眼镜。「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来的是我,而不是你的秦大哥。」 「什么我的秦大哥?」陶然蹙眉。 「听说他一大早接了通电话,心情好得不得了。」 「电话?」 「他妹妹,也就是你那位学妹打来的。」 「咦?悠悠吗?」 沈靖澜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後问: 「是真的吗?你打算和秦翼风交往?」 陶然一愣,接著耸起眉。 「是悠悠对不对?真是长舌!」她嘀咕著。 「也许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把这好消息告诉她哥哥。」 「那也用不著告诉你啊!」 「我是听秦翼风说的,他挂上电话就直接冲到我房里来了。」 陶然觉得脸颊热热的,又推了推眼镜。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尴尬地笑了笑。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啊?」 「你真的答应和秦翼风交往?」 「嗯。」陶然点点头。 「为什么?」 沈靖澜脱口而出,这话令陶然惊讶,也吓了他自己一跳。 「为什么?我都大专二年级了,交个男朋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陶然反问。 「为什么选秦翼风?」 「我没有『选』,是他自己——」陶然忽然抬起头看他。「话说回来,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沈靖澜一怔,接著摇了摇头。 「我看你似乎很关心。」陶然斜眼瞄他。 「随口问问,我只是想知道秦翼风地有什么地方吸引你。」沈靖澜说。 「他长相端正,谈吐也不讨人厌,悠悠说他是个不错的哥哥,一定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所以——」陶然倏地停了下来,她是怎么了?干嘛唠唠叨叨地跟他说这么多? 「喂!你怎么这么说话?问秦翼风有什么地方吸引我?他是你学长不是吗?难不成你觉得他不好?」 「没——」沈靖澜摇头。「没这回事。」 「那就别说些奇怪的话啊!」陶然将邀请函递给他。「哪!两张,星期天欢迎光临,园游会和舞会都很热闹,悠悠会带你们好好玩一天的。」 「你呢?」 「很抱歉,那天我只怕是分身乏术,只好先祝你们玩的尽兴了。」陶然看了看表。「我得走了,朋友还等著我呢!」 「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沈靖澜唤住她。 「什么事?」陶然又转回身子。 「呃——和秦翼风有关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现在吗?」 陶然颇为为难,虽然下午一、二堂没课,但学生会里事情还多著呢,尤其湘凝还在那儿等她,放她鸽子的话後果是很可怕的。 不过她既然考虑和秦翼风「交个朋友」,有关他的事情她当然有兴趣知道!再加上这戴墨镜的家伙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她的好奇心在蠢动了。 「可以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沈靖澜又说。 陶然思索著,理智和冲动在交战,半晌之後她终於点头道: 「如果三点钟以前能结束的话,我想我们谈谈也无妨。」 *   *   * 原本以为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谈的,没想到居然会又一次坐上同一辆车子,只不过这回车里只有他们俩,而且她对於目的地是哪里一点概念也没有。 「喂!我们究竟要上哪里去?」陶然忍不住问。 沈靖澜微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喊他秦大哥,却总是喊我『喂』。」他说。 「要我喊你大哥有点奇怪。」陶然也回看了他一眼。「你和我一样是二年级的学生,不是吗?」 「我可比你大上好几岁。」 「哦?是吗?那么请问您今年贵庚?」 「二十六。」 「咦?」陶然吓了一跳。「你是当完兵才考大学的吗?」她问。 「有一段时间我根本没想过要上大学。」沈靖澜回答。 「那么後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我母亲。」 「伯母真是好本事,要说服一个浪子回头可不容易。」 沈靖澜蹙眉。他在她眼里始终是个不良份子,即使是现在也一样,这令他恼怒,却又没什么立场反驳。 「那时候的我的确叛逆不学好,但母亲临终前拉著我的手声泪俱下,要我想想自己的未来——我再心狠也无法置之不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伯母已经过世了。」陶然纳纳地道,在心里责备自己口无遮拦。 沈靖澜扯扯嘴角道: 「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虽然最後如愿进了沈家,受到的压力与排挤却榨乾了她的活力、抹去了她的笑容,最後甚至夺走了她的生命。她怕她死後我在沈家更无立足之地,所以要我考大学,毕业後至少能养活自己。」 「你父亲呢?他也过世了吗?」 「对我而言是这样没错。」 「这么说来伯父还活著了?」陶然对自己很感冒。「对不起——对不起!我缺乏说话方面的艺术涵养!我会找几本这方面的书来仔细研究。」 「别在意!」沈靖澜给她一个微笑。「我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是我父亲和前妻所生,我对他而言并不特别珍贵,几乎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他对我也一样。虽然我身上流著和他相同的血液,我们之间却缺一般父子之间的亲匿感情。」 「怎么会这样呢?」陶然推推眼镜。「你总是他的儿子,他没道理不疼爱你,会不会是你太叛逆不羁,而伯父又太严厉,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她说。 沈靖澜又偏过头看她。 「我可没办法像你这么乐观。」他说。 陶然吐吐舌头说: 「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不需要。」 「那很好,你可别再难过了哦!」 「我说过我很难过吗?」 「就算不是『很』难过,也是『有点』难过,这是人之常情,用不著你说我也知道。」 沈靖澜觉得心湖在波动,这些事他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为何却能在她面前侃侃而谈?抛开儿时的记忆不谈,他们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然而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要有她在,他的心就会变柔变暖,好像身旁有位知心好友,他可以敞开心胸,畅谈所有心事。 「对了!」这时候陶然忽然喊。「你还没告诉我呢!我们究竟要上哪儿去啊?」 「开著车子兜风不好吗?」沈靖澜说。 「既然有事情要谈,就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点杯饮料再聊,不是吗?」 「饮料在後座上,麻烦你自个儿拿。」 「你连饮料都准备好了?」陶然探头到後座去看。「喂!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计算好要将我拐到车上?」 「说『拐』就有点难听了,我说过,只是开车兜兜风。」 「那秦大哥的事呢?你之前说要跟我谈的。」 车子发出尖锐的煞车声,急速地向右切出,陶然白著脸抚著胸口,一直到车子停在山壁旁,才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你干嘛忽然停车?想吓死我?」 陶然将眼镜拿下来擦拭,转头以责难的眼神看他。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别提起秦翼风!」 沈靖澜也摘下墨镜,蓝色的眼眸亘盯著陶然那满是疑惑神情的清秀脸庞。 「什么嘛!」陶然真的被他弄糊涂了,耸起两道细眉道:「是你自己说的,要跟我谈有关秦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沈靖澜已经一手挡住她的脑後,趁她错愕之际,将唇贴上了她的…… *   *   * 经过几秒钟的时间,陶然才意识到自己被吻了,那种只在漫画和电影里才看得见的情节,此刻正在她身上重演。她感觉到唇上炽热的温度,还有紧紧撑住她後脑的有力手掌,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她想动、想逃,却几乎动弹不得。 沈靖澜的唇需索地压著她的,舌尖则霸道地试图闯过她紧闭的唇瓣,他虽然在陶然的不断推拒下短暂地抬头,但随即又在一声叹息後再次吻上她的唇。 陶然无法形容自己所受的屈辱,莫名其妙地就被吻了,居然还无法挣脱,就这样无助地任由一个男子予取予求,这和被强暴又有什么不同? 他果然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胚子,她根本就不应该上他的车。 羞辱加上气愤,陶然逮著个机会朝沈靖澜肚子上使劲地打了一拳,沈靖澜闷哼一声,松开了手,她则趁机推开车门下车,朝回学校的方向走去。 陶然用手背用力擦著嘴,顺道抹去沿脸颊滑落的泪水。她是笨蛋!全台湾最笨的十九岁女孩,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也是咎由自取。 陶然迈开大步往前走,沈靖澜则很快地追了上来。 「等等!」他拉她停下来并转过她的身子。「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学校吗?」 「不行吗?」陶然撇开头不愿看他。「至少我可以确信自己在回到学校时还是个处女。」 沈靖们脸红了!但是陶然并没有看见。 「对不起,我——」 「这不是说声对不起就能一笔勾消的事。」陶然说。「不过算了,是我傻得上了你的车,我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现在请你放开我好吗?再继续跟你说话我就要吐了。」 「你——」沈靖澜没有放手,反而抓得陶然更紧,她抬头怒视他,他则倒抽了一口气。「你——你哭了?」 陶然用力踩他的脚,然後挥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自然地,他很快又追了上来。 「上车吧!我送你回学校去。」 沈靖澜想拉住她,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他想起她湿润的眼睛和略显红肿的唇。 「你以为我真的是傻子?」陶然完全没有放慢脚步。 沈靖澜只得跟著她往回走,但这么愈走就会离他的车子愈远,学校离这里有好长一段距离,车子停在这狭小的山路上也会造成别人行车上的危险,他真是左右为难,只好再一次开口道: 「从这里是没办法走回学校的,先上车好吗?我绝对不会再对你——」 他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陶然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觉得心揪了一下,不自觉地就闭上了嘴。 说来也真巧,这时候有辆计程车从山上下来,陶然立即挥手将它拦下。 「可以载我回山上吗?到玫瑰女子专校。」她问。 「可以啊!到前面回个车就行了。」中年司机这么说。 於是陶然毫不犹豫地上了车,沈靖澜虽然跟了上去仍来不及阻止,他站在原处看著黄色的计程车远去,又看著它折回来往山上跑,良久之後才举步缓缓地走向自己的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章 陶然强忍泪水的脸不断在他面前浮现,驱车返回学校的沈靖澜一整路都觉得心神不宁。都怪他不好,不应该唐突地吻了她,或许有些女人喜欢这种强势霸道的作风,但绝不会是陶然,从她的表情和断然搭计程车离去的举动,就可以知道她是多么忿怒,这真的不是几句对不起就能作罢的,他——他怎么会那么冲动? 情绪极度恶劣的沈靖澜刚刚取出寝室钥匙,秦翼风已经热切地从对面冲过来了。 「怎么样?拿到邀请函了没有?」 「在这里。」 沈靖澜将两张邀请函递给他。 「是邀请函,这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玫瑰邀请函啊!」秦翼风陶醉地亲吻著两张邀请卡,随即又拉著沈靖澜问:「对了,陶然那边你替我解释过了吧?跟她约好了却不能亲自去,实在——」 「我替你解释过了,她很能谅解,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是吗?太好了!」秦翼风看来松了口气。「她果然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长得虽然不是顶漂亮,但很有个性,也不像一般女孩子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别扭,要小姐脾气——」 「也许是因为你们彼此还不够熟识吧!」 沈靖澜冷冷地打断他,招来秦翼风奇怪的一瞥。 「你是怎么回事?好像从一大早就不怎么对劲。」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烦。」沈靖澜打开寝室的门。「要进来吗?学长。」 秦翼风跟著他走进寝室,当自己家似的找了张椅子坐下。 「什么事让你心烦了?课业方面有问题吗?」他问。 「嗯。」沈靖澜敷衍地点点头。 秦翼风哈哈笑了两声。 「我说你啊,别这么认真嘛!想想星期天的园游会和舞会啊!整个白桦也许只有我们俩有邀请函!我看我这几天作梦都会笑了。」 秦翼风已是满面春风的,而沈靖澜则愈来愈觉得不耐,经过今天的事,他对那什么见鬼的园游会已经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喝茶吗?」沈靖澜问,心里涌上一股对自我的厌恶。 他这是做什么?闹别扭吗?打从他上大学以来,秦翼风是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几乎可以说是他大学生涯中仅有的朋友,而当这位好友兴匆匆地跑来告知他和陶然将要进一步交往时,他却连笑著说声恭喜都做不到,这是为什么? 「怎么了?不是要泡茶吗?」秦翼风皱眉催促道。 拿著茶罐发愣的沈靖澜啊了声,将宝特瓶里的水倒进电茶壶里烧,看著那清澈透明的液体,他又想起陶然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浓密的双眉不由懊恼地耸起。 「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啊?」秦翼风蹙眉。「要不要说来听听?」 沈靖澜依然盯著壶里的水,半晌後抬起头。 「学长有令妹宿舍的电话吗?」 秦翼风闻言吃了一惊,眨眨眼间: 「你说的是悠悠吗?」 「嗯。」 「有是有,不过——你要悠悠的电话做什么?」 「呃——有点事想问问她。」 秦翼风一怔,随即了解地点点头,还露出极其暧昧的笑容。 「你这家伙,不会是看上了悠悠吧?」 沈靖澜急忙摇头。 「你误会了!学长,我不是——」 秦翼风大笑著打断他。 「瞧你紧张的,对象是你的话,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举双手赞成哦!」他说著掏出口袋里的记事簿。「要电话号码不是吗?快拿纸笔来抄啊!」 *   *   * 写著电话号码的纸条被沈靖澜揉成一团後又摊开,摊开後又揉成一团,这么反覆了好几次,纸张上早已是摺痕满布了。 当天晚上七点,沈靖栏开车出学校来到便利商店前,校园里的电话无一不是大排长龙,只有在学校外才能不受打扰地好好打通电话。 然後他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拨电话,虽然纸上写著三个号码,但不论拨哪个都只能听见嘟嘟嘟的声音,显然是学生们无法经常和心仪的对象碰面!只有藉著热线联络感情。 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请总机接通寝室,沈靖澜却开始烦恼如何才能和陶然好好谈谈,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想必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会啪地一声摔上电话了。 「喂!三一八室。」 电话接通後,传来一个冷冷陌生的声音。 「你好,麻烦请陶然听电话。」沈靖澜不自觉将嗓音压低。 「抱歉,她正在洗澡,请问哪里找?」对方这么说。 「洗澡吗?」沈靖澜一听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那能不能请你代为转达,就说有位姓奏的朋友在校门口等她,请她过来一下。」 「姓秦?全名呢?」对方谨慎地问。 「秦翼风。」 冒用好友的名字,沈靖澜在心里说著抱歉。 「知道了,我会转告她!不能保证她一定会去就是了。」 话筒那头传来的声音还真是冷淡。 「谢谢。」 沈靖澜说著挂断电话,倚著墙静静等待著。 她会来吗?他想著,虽然期望能在校门口看见她的身影,但一想起她是来赴秦翼风的约,沈靖澜心里就闷闷的,彷佛压了块大石头。 在超商前站了十分钟,沈靖澜踩熄扔掉的菸头,越过马路朝玫瑰女子专校走去,他藏身大门旁的阴暗处,为的是怕陶然一看见他,二话不说地就又转头躲回学校里。 不过,见到她的话该说什么呢?道歉吗?如果跪下来磕头!说他是一时情难自己,她会不会原谅他? 只怕是很难吧!沈靖澜苦涩地想,女孩子对这种事情多半都很在意,尤其是陶然那样的个性,这辈子都不再理睬他也是极有可能。 话虽如此,沈靖澜还是无可避免地回忆起车上的一吻,那一吻是他强索而来,滋味却是难以形容的甜美,他无法解释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知道当时欲望凌驾於一切之上,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荡然无存。 老实说,对於那一吻,沈情澜并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神去懊恼或悔恨,对他而言,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再怎么懊悔也於事无补,更何况那不过是一个吻,又不是砍了她一刀或夺走了她的贞操,犯不著一辈子耿耿於怀。 沈靖澜不断地这么想著,就像要把这样的观念深植在脑中,但愈是如此,也就代表著事情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唉!他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她绝对不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却在他面前哭了啊! 一想起她的眼泪,沈靖澜就心乱如麻,於是他决定将思绪拉回来,试著想想等会见了她该说些什么。他取出根香菸,转过头正想点燃,看见陶然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她就站在那儿往外看,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 她看见他的话一定会转身逃走,那么以後就算是编出天大的谎言也很难再约她出来了,不行!绝不能让她逃回学校去。 沈靖澜想著,随即扔下手中的香菸跑向陶然,在她反应过来前抓住了她,并伸手抢住她的嘴,拉著她躲向阴暗而警卫也无法察觉之处。 *   *   * 「你答应不喊叫,我就放开你。」沈靖澜在陶然耳边低声道。 陶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点头了。 「我这就放开你,你可要说话算话。」 沈靖澜说著松开手,而重拾自由的陶然随即一巴掌挥向他,被他轻易以手挡住後,改以右脚使劲地踩他的左脚,动作连贯且出其不意,这回总算得逞了。 未戴墨镜的沈靖澜蹙眉,陶然忿怒的神情则多了一点得意。 「你真无耻,居然假借秦大哥的名字骗我出来。」 她又瞪他一眼,推推眼镜,冷哼一声撤过头去。 「说出我的名字,你会来吗?」沈靖澜问,很想弯下腰揉揉疼痛的脚趾头。「我会带箸大头针赴约。」陶然回答。 「大头针?」 「就是插在针包上的东西。」 沈靖澜苦笑。 「不用说,我一定就是那个针包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陶然转头看著他。「虽然没有徵得你同意的必要,不过——我可以回宿舍去了吗?」 「不行!」沈靖澜断然道。「你才刚到,我们甚至还没有开始谈话。」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陶然低下头,半晌後又开口:「中午的事就算了吧!你是秦大哥的好朋友,悠悠又那么欣赏你,开口闭口都是你的好;而我——我已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生了,一个吻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作是外国人见面打招呼,我不想为了这事成天闷闷不乐。你也忘了吧!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沈靖澜开口喊住她: 「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他说。 「还有什么事?」她停下脚步问。 「你——」沈靖澜苦涩地扬扬嘴角。「因为你的反应和我预期的不一样,所以我——」 「你预期我会如何反应?像泼妇一样哭骂吗?我说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你似乎非常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那根本就是严重的性骚扰。」陶然瞥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也有那种恶心的想法,认为女人嘴里说不,心里其实是想要的?」 「不!绝没有这回事。」 「是吗?」 陶然显然不是那么相信,沈靖澜也只能苦笑了。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陶然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一点都不好奇吗?」沈靖澜问。 「什么?」陶然蹙眉。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吻你?」 陶然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之後才将视线移开。 「不就是好色吗?还会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么说的话也有点奇怪,毕竟我又不是什么美人。」 沈靖澜阗言不悦地耸起两道浓眉。 「什么意思?我可不是那种会随意攻击女人的色情狂!」 陶然给了他怀疑的一瞥,沈靖澜火冒三丈,拼命深呼吸才把怒气给压了下来。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陶然漠然地看著他。「虽然时间还早,但是我今天受到太大的惊吓,精神差、头昏、肚子痛,还有耳鸣、注意力不集中等毛病,不早点休息是不行的。」 这算什么?嘴里说忘了、不在意,却压根儿就是铭记在心、刻刻不忘。 「我还有一个问题。」沈靖澜道。 「咦?」陶然不耐地嚷:「你是哪家电视台的记者吗?我可没有义务要留在这里接受访问。」 「最後一个问题了。」沈靖澜道。 「真的?」 「我保证。」 陶然叹了口气,推推眼镜道: 「你问吧!」 「你会老实回答吧?」 「我尽量。」 沈靖澜低头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了片刻後开口问: 「除了我,还有人吻过你吗?」 这这是什么问题?陶然愣在那儿,眼镜差点沿著鼻梁滑落摔碎在地,然後怒气就这么冒上来了。 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居然敢问她这种问题!听听他说那是什么话!那充满同情的语气,怎么?他以为她没人追吗?她更该狠狠地给他几个耳光,不过大概会失败,他的反应能力似乎还不错。 见她低著头不说话,沈靖澜催促道: 「怎么了?你不打算回答我吗?」 陶然收起咬牙切齿的凶恶表情,抬头给他一个甜美的笑。 「抱歉,我一陷入回忆中就会浑然忘我,请你重复一下问题好吗?」她说。 「除了我,还有人吻过你吗?」 陶然掩嘴笑著说: 「有是有啦!不过不多,大概就十来个左右,是我们班上经验最少的。访问结束,现在我可以回宿舍去了吧?」 她说完後并未等候答覆便转身走开,沈靖澜则是静静地看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内,他才轻叹一声,缓步朝他的车子走去。 十个左右吗?沈靖澜边走边想著,嘲讽地扬起了嘴角。 「说谎!」他无声地说,在微风吹沸的夜色里露出极其自然迷人的微笑。 *   *   * 陶然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地回到宿舍,正想踩著阶梯而上,就看见室友在一旁朝她招手,陶然发出呻吟,差点跪坐在地。 「你——你还没睡啊?」她哭丧著脸道。 「我又不是九十岁的老婆婆,八点就上床睡觉。」古湘凝走向她。「要不要跟我聊聊?」 陶然摇头!古湘凝则拉著她说: 「很好,我们边走边聊。」 「喂!我摇头耶!」陶然抱怨。 「是吗?我的眼睛最近有点问题,天一黑视力就会发生偏差。」 「那就是夜盲症了—走路请多小心,跌倒时别拉著我。」陶然说著在她背後吐吐舌头。 两个人走到篮球场旁,场上灯还亮著!有几个人在打球。 「出了什么事?」在石椅上坐下,古湘凝直接问。 「啊?」 「一定有什么事吧?今天中午你放我鸽子,回来後又一副怪里怪气的样子,别拿『没什么』来搪塞我,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陶然看了看她,半晌後沮丧地长叹一声。 「我不是故意不说,只是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很麻烦的事吗?难得见你这副模样。」 「也算不上什么麻烦啦!」陶然说著静了好一会儿,然後才又开口:「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古湘凝点头。 「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 「幼稚园大班。」 陶然从椅子上摔下,带著半是错愕,半是佩服的神情又爬了上来。 「幼稚园大班?你唬我的吧?」她皱眉嚷著。 「唬你做什么?还有照片为证呢,」 「太强了,才那么一丁点大已经有过接吻的经验了。」 陶然推著眼镜,咕哝个不停,古湘凝则仔细地打量著她。 「谁吻了你?」 又是直截了当,陶然差点又摔下椅子。 「你说话不能含蓄点吗?」她出言抱怨,感觉双颊有点发烫。 「你已经够会蘑菇的了,我再不乾脆点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吗?怎么?你这么烦燥,难道是因为悠悠她老哥接吻技术不佳?」 陶然一愣,随即嚷道: 「谁说我跟秦大哥接吻了?」 「猜的。」古湘凝仍一派冷静。「中午你送邀请函给他!刚刚又到校门口赴他的约,不是他还会有谁?」 「才不是这么简单。」陶然低声嘀咕。 「恋爱是很好啦!我也不想泼你冷水,不过才认识几天就进展到这阶段不觉得太快了吗?你应该小心点!同学,照这种速度进行下去,只怕你要挺个大肚子!手上牵著两个小萝卜头参加毕业典礼了。」 「我的天!﹂陶然趴倒在石桌上。「去写科幻小说啦!包你大红大紫。」 「我可是为你好才说的。」古湘凝淡然道。 「我和秦翼风什么事也没有。」陶然只得说。 「什么事也没有?」古湘凝怀疑地盯著她。「那么你的初吻呢?」 「这——」陶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於是又推推眼镜。「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如果是和接吻有关的就可以。」以古湘凝的个性是绝不会允许她转移话题的。 陶然左右看了看,倾身向前并压低了声音问: 「女孩子被人强吻了以後通常会有什么反应?」 「先咬他的嘴,再打黑他的眼睛,然後把那色狼交给老师处置。」 陶然又吓了一跳,皱起眉怀疑地看著古湘凝。 「这——你这算是正常反应吗?还有,这种事用不著跟老师报告吧?」 古湘凝耸耸肩。 「我是这么处理的。」她说。 「处理?你的意思是你真的碰过这种事?」 「就是幼稚园大班那家伙。」 陶然闻言又愣住,随即喃喃道: 「原来——原来你的人格在读幼稚园时就已经成形了。」 「母亲节的童话剧里,我简直把白雪公主的後母给演活了。」 「是演技精湛呢?还是你的性格跟那後母太相近了?」 「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 古湘凝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这么说来你是很生气喽!」陶然将话题拉了回来。「又咬又打的,最後还来个报告老师,那小男孩也太惨了。」 「谁叫他不懂得尊重女性。」想起小时候的趣事,古湘凝露出了微笑。「现在想想,当时的感觉也不全是生气,即使年纪那么小,却已经隐约懂得男生爱女生那一套了!那时候班上的女同学都替我抱不平,指著那家伙骂他色很、臭男生,而我虽在一旁噘起嘴瞪他,心里其实还有点得意,毕竟他也算是我们班上的帅哥之一啊!」 陶然一听蹙眉低语: 「咦?难不成我也是这种心态?」 看著逐渐陷入沉思中的陶然,古湘凝一拳捶在石桌上。 「究竟是谁强吻了你?」她问,动作虽然火爆了点,声音却听不出丝毫起伏。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 陶然话说了一半就让古湘凝给瞪得闭上了嘴。 如果古湘凝摆出这样的表情—最好的应付办法就是把实情告诉她,否则就等著同样的问题持续出现在日後的每一天,和她同住了一年,这点陶然相当清楚。 於是陶然轻叹一声妥协了。 「我这不就要说了吗?用不著这么瞪著我吧?」她嚷道。 「终於要说故事了吗?」古湘凝用手理理长发。「麻烦尽可能说详细点、精彩点,谢谢。」 *   *   * 听完陶然的描述,古湘凝带著语重心长的味道说: 「要不要去告诉悠悠,说你不跟她哥哥交往了?」 「为什么?」陶然低喊。「秦大哥人很好,我们一定能成为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少白疑了,当男人说要和你交往,意思是希望能和你成为一对恋人。」 「可是爱情多半是由友情开始的,不是吗?先做朋友,合得来的话再慢慢进展为恋人关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根据我的观察,你和秦大哥之间应该很难有什么进展,还是别让他抱太大的希望比较好。」 「但是我自己抱著很大的希望耶!」陶然蹙眉道。「如果我没本事找到男朋友,毕业後岂不是得依著爸妈的意思三天两头相亲,最後跟他们选上的人结婚。」 「为了这种原因而恋爱有点可悲,你不觉得吗?」古湘凝问。 陶然没有回答。她其实并不那么向往爱情,答应和秦翼风交往也是因为秦悠悠主动提起,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真的想要个男朋友。 「那个沈靖澜是怎么样的人?」古湘凝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啊?什么?」 「我说那个吻你的家伙是怎么样的人?」 「他啊——」沈靖澜那张雕凿完美的睑轻易地出现在陶然脑中,尤其是那双如深海般的双眼,直盯得她、心跳加速。「是个流氓!」她说。 「就这样?」古湘凝问。 「是个讨厌鬼!」陶然於是追加。 「哦?还有呢?」 「是不可理喻的色狼,是罔顾友谊的骗子,是——总之是个恶心的家伙!我应该像你说的,先咬他再打黑他的眼睛,然後把他交给警察局。」 古湘凝微笑。 「你对他还真是没有一点好评。」她说。 「他很莫名其妙!」 「而且很帅?」 陶然沉默了会,不甘心地点点头道: 「比木村拓哉还帅上一些。」 「木村拓哉才不帅。」 陶然闻言给了她几乎致命的一瞥。 「请不要在我面前中伤阿哉!」 「阿哉?」古湘凝皱眉。「这小名听起来有点可笑。」 「一点也不会!」陶然很坚持。 「随你了,我可不是来听你歌颂你的日本偶像。」古湘凝看著她,脸上带著浅浅的笑。「说了你一定不相信,不过我真的觉得,如果你真想谈场恋爱,对象应该是沈靖澜。」她说著伸手抓住陶然,免得她又摔下椅子去。 「你疯了?」陶然像看怪物似的看她。「我才不会跟一个色情狂谈恋爱,他是流氓耶!我最讨厌流氓了!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比你的阿哉还帅上一些,这也是你自己说的啊!」 「帅又如何?选男朋友跟选偶像是不一样的。」 「偶像可以自由选择,男朋友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 「丘比特的箭啊!谁知道他会射向谁?」古湘凝说著站起来。「回去吧!关於星期天的园游会,还有些细节要跟你讨论。」 陶然大声呻吟,颓然地趴在石桌上。 「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躲进被窝里睡觉?」 「别故作虚弱状了,被偷了个吻又死不了。」 「不是偷,是抢!」 陶然低声辩解著,而古湘凝则是拖著她朝宿舍走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章 转眼已经是玫瑰女子专科学校举办迎新园游会和舞会的日子!有吃有喝还有得玩,学生们自然是欢欣鼓舞跃跃欲试,一大清早的,假日的校园里已是一片热闹滚滚。 这缤纷绚丽的一切原本都与白桦大学无关—但在这所纯阳的学校里也有人起了个大早,不用说就是泰翼风,那个因为有了邀请因而兴奋得整夜无法人眠的家伙。 「喂!难得可以参加玫瑰的迎新活动,我们真的要步行过去吗?」 秦翼风已经整装完毕,这会儿正在沈靖澜的寝室里坐立不安地等候著。 「很抱歉!」沈靖澜将衬衫扎进牛仔裤里并系上皮带。「因为已经答应把车子借给林庆华,昨天晚上就把钥匙交给他了。」 秦翼风叹息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啦!不过你也太放心了,把车借给那家伙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沈靖澜用手指梳了梳头发,然後坐下来套上鞋子。「你确定现在就要出发?园游会中午才开始不是吗?」 「当然是愈早去愈好,搞不好这辈子就只有这次机会参观她们的校园了,还有——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悠悠?」 秦翼风露出暧昧的笑容,教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早些见到陶然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沈靖澜吞回这句话,情绪却莫名地受到了影响,然而面对秦翼风的高昂兴致,他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回应。 「别拿我和你妹妹开玩笑。」他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真的对悠悠有意思,别客气,尽管去追!」 「谢谢学长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对我而言,悠悠只是个妹妹。」 「真的吗?」秦翼风以略带遗憾的语气问。 「嗯。」沈靖澜点头。 「想来也是,悠悠根本还是个黄毛丫头嘛!」秦翼风笑著说:「像沈兄这么耀眼的人,欣赏的女人想必是成熟妩媚那一型的吧?」 「没这回事。」沈靖澜扯扯嘴角道。 「少来了!」秦翼风玩笑似的推推他。「一样是男人,你的喜好我多少也能猜出个几分嘛!」 「是吗?」沈靖澜低语,片刻後抬起头对他说:「你不是想参观人家的校园吗?我们这就走吧!」 *   *   * 「灯光没有问题吧?故障的线路修复了没有?」 「已经搞定了。」 「DJ呢?是不是再打个电话确定一下比较好?」 「昨天晚上联络过了,没问题。」 确认一切都进行顺利,陶然终於松了口气,她推了推眼镜,微笑著对学生会的几位成员道: 「忙了整整一个星期,今天终於要验收成果了,各位这么尽心尽力,相信舞会一定能热闹进行,圆满结束的,陶然在此代表学校及全体学生感谢你们的付出,辛苦你们了!这儿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各位可以回到自己班上帮忙园游会的摊位布置,需要各位时学生会会以广播通知,今天早上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会场响起欢呼声,几位干部打过招呼後纷纷离去,顷刻间学生会里只剩下正副会长两个人。 「我也可以回班上去帮忙吗?」古湘凝手撑著下巴问!陶然则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行」。 「你没看见这里一片乱吗?难不成要我一个人收拾?」她说。 「谁要你装好心放了那些人!大夥儿一块儿整理不就快多了?」 「这几天她们也忙够了,里头有几个还是一年级新生耶!就让她们好好玩一天吧!」 「我也想好好玩一天。」古湘凝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也是新生,却没有人替我们办什么迎新活动。」 「你是累傻了还是怎么回事?我们是这学校的第一届学生,还指望谁来『欢迎』我们?」陶然指指角落。「替我把垃圾袋拿过来,我们先把这些纸杯纸盘子收一收。」 「那我们又何必这么累,替学妹办什么舞会、园游会?苦了自己不说,人家还不见得开心呢!」古湘凝摊开垃圾袋交给陶然,自己则帮著把垃圾往里头扔。」 「为什么这么说?不管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一个个不都是既兴奋又期待吗?」 「一个个?我们家『那个』又怎么说?一整天说不到十句话也就算了,听见迎新活动就皱眉头打呵欠的,活像在说我们多事。」 「你指的是弄影?」陶然将满了的垃圾袋打结。「别太在意她啦!或许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动态活动,你也知道的,她比较静。」 「她是比较怪,比我们俩都还奇怪。」古湘凝道。 陶然哈哈笑了两声。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怎么?见不得学妹比学姊『优秀』?」 古湘凝白了她一眼。 「你希望三一八室成为『妖怪集散中心』吗?」 「喂!弄影又不是妖怪。」 「难道你跟我就是?」 「我们?」陶然蹙眉。「我们两个正常得很啊!」 「你当然这么说,别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什么意思?」 「偶尔也躲在洗脸台後头听听那些三姑六婆闲聊嘛!她们老说我们三一八室住的都是些怪里怪气的人。」古湘凝道。 陶然一愣,随即挥了挥手说: 「真是无聊!就算我们三个怪了点,那悠悠呢?她可够正常了吧?天真无邪又善良可爱。」 「这不是重点。」古湘凝瞪她。「还有,悠悠哪里正常了?一会儿像个白疑,一会儿又机灵得很,简直就是个阴谋份子。」 陶然闻言又皱眉,推推眼镜道: 「别用这种可怕的词汇形容我们家学妹,我觉得她们都是好孩子。」 「说人家是孩子,你也不过比她们年长那么一岁。」古湘凝扯高嘴角。「别紧张!我并不是讨厌咱们家里那两个家伙。」 「咦?」陶然张大了嘴。 「相反的,我觉得她们非常有个性,很能凸显三一八室的风格。」 陶然哑口无言,良久之後才摇头道: 「你果然是三一八室里最怪的一个,居然还有脸说别人。」 「我是在夸她们,你听不出来吗?」 「懒得理你了!」 陶然拿过另一个垃圾袋继续清理垃圾,等两人终於将会场整理乾净,时间恰好是早上十点钟。 「暂时是没有事情了,要不要到处去瞧瞧?」古湘凝问。 「也好,一旦开始忙起来,只怕真的连到处瞧瞧的时间都没有了。」 陶然动动脖子扭扭腰,提著垃圾和古湘拟一块儿走出学生会会议室。 *   *   * 「我们班上的摊位没问题吧?」陶然拿著根烤玉米,皱著眉对古湘凝说:「这东西半生不熟的,而且——好咸啊!」 「至少我这个是甜的。」古湘凝摇摇手中的珍珠奶茶。「不过也实在太甜了,喝了这种饮料只想立刻再喝另一种饮料止渴,搞什么!班上那些女人没有味觉吗?」 「我们俩分身乏术,担心也没有用。」 古湘凝点头表示同意。 「不插手也好,万一有人食物中毒,紧急送医可就麻烦了。」 「别说的那么可怕,肾脏病或糖尿病发作倒还有可能。」 陶然又咬了口烤玉米,终於因为难以下咽而将之扔进垃圾桶中。 「究竟谁说的比较可伯?」古湘凝讥嘲道。 两人走向操场另一端,有两个学妹慌慌张张地朝她们跑来。 「有人告诉我们你们是学生会的正副会长。其中一个削著短发的喘著气说,脸上写著焦急。 「没错。」古湘凝回答了她。 「找我们有事吗?」陶然问。 「是校门口,校门口有人闹事。」另外一个长著雀斑的女孩道,表情像要哭出来了。 「警卫呢?校门口不是有警卫吗?」 陶然说著已经朝校门口移动,古湘凝自然是跟在後头。 「听门口收邀请函的学姊说,警卫伯伯早上跌了一跤,扭伤了腰,看过医生後已经回家休息了。」她们听见学妹在後头嚷。 「意思是我们今天没有警卫了?」陶然加快了脚步。 古湘凝轻叹一声。 「能不能建议校方换个没有骨质疏松症的警卫?」 「张伯伯是个好人,害他失业就不好意思了。」 「话说回来,有谁会到我们学校来闹事,还挑了这种日子?」 「大概是某个学生钓上了有妇之夫,人家的老婆找到学校来了。」 「应该是倒了人家的会,债主来追杀了吧?」古湘凝跟上陶然。「怎么样?要不要来打个赌?」 「校门口到了,咱们的傻话就暂时练到这里吧!」 陶然推推眼镜,领著古湘凝走向那一团嘈杂。 校门口围了一小群人,有一半是玫瑰的女学生,她们看见陶然和古湘凝便向两旁让开,陶然於是看见了被挡在大门外的几个男人。 「有什么事吗?」她看著眼前穿著花俏的男人,开口问。 「他们没有邀请函却硬要进去。」守在门口的女学生说著说著就哭了。 「抱歉,今天是本校的迎新日,没有邀请函是不能进入的。」陶然对那五个男人说。 「那就给我们邀请函啊!」林庆华露出出口以为潇洒的笑容。 「没有邀请国就表示各位未受到本校学生的邀请,当然,如果几位是学生家长,可以在验明身分後进入。」古湘凝道。 「笑话!我们看起来像学生家长吗?」林庆华身後有人吼著。 「既然不是,那就请回吧!」陶然推推眼镜。 「喂!喂!今天不就是要热闹的吗?我们起了个大早,开著拉风的车子过来,连大门都不让我们进去就要我们走,有没有搞错啊?」林庆华皱著眉说,後头几个人纷纷附和,现场又喧闹起来。 陶然想耐心等他们静下来,旁边的古湘凝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门口那块板子上明明写著凭邀请函入场,各位就算不识字,话总该听得懂吧?没有邀请函就请滚,别杵在这儿妨碍大家出入。」 陶然一听用手肘撞撞古湘凝。 「客气点,怎么可以叫人家『滚』?」她皱起眉低声说。 「你没听见我前头加了『请』字吗?」古湘凝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林庆华一行人是来玩乐泡马子的,却被人以这种不客气的态度驱离,旁边又有这么多女孩子围观,面子挂不住是当然的。只见他们五人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林庆华甚至学著电视剧里的大哥,将手中的菸一扔,朝陶然和古湘凝走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一副凶婆娘的模样,不怕以後找不到婆家吗?」他轻挑地说,邪气的视线落在古湘凝秀致的脸上。 「穿著像个人却听不懂人话。」古湘凝转头对陶然说:「直接通知捕狗大队吧!」 陶然轻咳两声,转头对一个同学道: 「打电话到警察局,请他们派人过来处理。」 眼见两个女孩不仅对他们毫无惧意,还打算找来警察,林庆华虽然忿怒,但也有几分心急,几个大步便上前抓住了陶然的手。 「你这臭女人在得意什么?找警察?我们只不过是想参加你们的迎新活动而已啊!」他咬牙低喊,抓住陶然的手也愈来愈使劲。 陶然因为手腕的疼痛而蹙眉,古湘凝见状抬起脚往林庆华膝盖上一踹,踢得他衷鸣几声,转头怒视古湘凝。 「你——」 「你只会对女孩子动粗吗?」 虽然手还被抓著,但是看见同学兼室友遭殃在即,陶然狠狠地踩上林庆华的脚趾。 穿著凉鞋的林庆华又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们——」他气得转头对站在门口的几个同伴吼:「你们杵在那儿看戏啊?不会过来帮忙吗?」 「学长!」 林庆华话才说完就听见有人喊他,接著便看见沈靖澜偕同奏翼风出现在眼前,而开口说话的正是伸手取下太阳眼镜的沈靖澜。 「我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尤其是欺负『这个』女人。」 他说著将太阳眼镜交给旁边的秦翼风, 然後挥拳朝林庆华下颚打去。 *   *   * 就这样,玫瑰校门口爆发一场混战,为免无辜者受到波及,陶然和古湘凝立即领著同学和学妹退居一旁。 而对沈靖澜而言,应付林庆华等五个乌合之众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秦翼风甚至还来不及出手相助,已经有两个人倒地呻吟,两个人落荒而逃,沈靖澜则扯住林庆华的衣颌—要他交出车子的钥匙。 「以学长目前的状况是不适合开车的。」他这么说,并伸手接过车钥匙。 「就是他吧?」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古湘凝拉了拉陶然的衣袖。「那个强吻你的帅哥?」她低声问。 「嗯。」陶然点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沈靖澜。 「不愧是黑社会头头,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五个烂人给打跑了。」 「我没说他是黑社会头头。」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为了你才动手的哦!」 「你在胡说什么啊?」陶然皱眉道。 「是真的,看见那烂人抓著你,他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别傻了,他不过是想在一大群『妹妹』面前逞逞威风罢了。」 「不会吧?他看起来似乎是跟我同一型的人。」 「啊?」 「我们都很冷静沉稳。」 「真不害躁!」陶然摇摇头说。 古湘凝也摇摇头道: 「真冷血!人家为了你大开杀戒,连声谢谢都舍不得说。」 陶然白了她一眼。 「拜托!又不是演古装武侠片。」她说著撇过头去。 等骑机车的两名警员来到,整个事件已经结束了,林庆华和同夥负伤离去,围观的人们也散去大半。 「警察那里得去说明一下——」 「我去。」古湘凝抢著说—经过沈靖澜身旁时还顺道拉走了秦翼风,虽然有点奇怪,意思却很明显,至少陶然是能理解的。 就是要她过去看看那家伙嘛! 陶然站在原地踌躇著,原本背对她的沈靖澜恰巧在这时候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相接,然後就像锁住了似的久久不能错开。 啊!那双如深海般的眼眸是有魔力的,别看它们,别看它们,别看它们,陶然念咒语似的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但就是没办法将目光移开,为此她有点生气,也有点——有点纳闷。 也许不让自己溺死在那抹湛蓝里的唯一办法就是朝他走去。陶然这么想,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总算还是举步走向沈靖澜。 *   *   * 「我同学说我应该过来谢谢你。」陶然在沈靖澜面前约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沈靖澜苦笑。「也许我才应该说抱歉,闹事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陶然点头。 「我听见你喊他学长。」 「他的确是学长。」 「你把车子借给那种人?」陶然蹙眉问。 「原来只是不想惹麻烦,没想到——」沈靖澜还是只能苦笑。 「跟那种人做朋友怎么可能不惹麻烦?」 「我跟他们称不上是朋友。」 「从你海扁他们的样子看来的确不像。」 「你是否又把我归类为暴力份子了?」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不过我同学却认为你是个内敛沉稳的人。」 「你同学是哪一位?」沈靖澜问。 陶然指指大门旁的警卫室。 「古湘凝,正在那儿回答警员的问话。」 「是她?」沈靖澜转头看了看。「为什么要拉著学长一块儿去?」 「你是说秦大哥?」陶然推推眼镜。「拉他去帮忙说明吧!湘凝的嘴比较笨。」她扯著谎。 「是吗?」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靖澜低下了头。 「受伤了吗?」陶然问。 「咦?」 「刚才的打斗啊!」 「啊,没什么。」沈靖澜摇头。 「嘴角破了,脸颊有擦伤,手指关节也肿起来了!」陶然在口袋里找著,取出了一包OK绷。「可以稍微弯下腰吗?」她说。 「做什么?」 「紧急处理。」陶然轻摇手中的OK绷。 沈靖澜依言弯下身子,感觉自己心跳异常快速。 「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这种情况,你记得吗?」 「记得什么?」陶然在他的伤口分别贴上OK绷。「好了,虽然稍微破坏了你英俊的外貌,还是请你忍耐一下,不可以撕下来哦!」 「就这样吗?」沈靖澜问,不由想起十几年前,贴好OK绷之後意外获得的几个轻吻。 「我只会贴OK绷了,还是你想到医务室去让护理老师瞧瞧?」 「不。」沈靖澜微笑摇头。「不用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真的不要紧?」 「嗯。」 「那就好。」陶然忽然抬头。「对了,有什么事是该记得,但我却忘了的吗?刚才你似乎说——」 「啊?」沈靖澜扯扯嘴角。「那个啊——无所谓,反正你早把和我有关的事全都给忘了。」 陶然闻言皱起眉。 「怎么了?忽然说出这种酸溜溜的话。」 沈靖澜微微红了脸,轻咳了几声彻过头去,恰好看见警员结束了问话,秦翼风和陶然的同学正往这儿走过来。他倏地转回身子,在瞬间涌起的勇气尚未消失前对陶然说: 「晚上,今天晚上的舞会能不能跟我跳支舞?」 「跳——跳舞!」陶然吃了一惊,镜片後的双眼大睁。「别开玩笑了,我哪来的时间跳舞?」她嚷。 而看著秦翼风雨人愈走愈近,沈靖澜无暇多说,只能再一次重复道: 「请你一定要跟我跳支舞,即使必须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无所谓。」 「不可能的!」陶然蹙眉摇头。「今天我真的很忙——」 沈靖澜又朝秦翼风的方向看了看,对陶然下了最後通牒。 「你不来找我的话我会去找你,附带一句,我是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那种人。」 *   *   * 稍後四个人约略在校园里逛了逛,很自然地形成陶然和秦翼风走在前面,古湘凝和沈靖澜则跟在後头的情况。而由於沈靖澜刚才的一番话,陶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没事吧?」走在她身旁的秦翼风微笑著问。「刚才那一场混乱是不是吓著了你?」 「啊——有一点。」陶然勉强拉回注意力,点了点头。 「不要说是你,连我都吓了一大跳,沈兄居然一进大门就和林庆华那群人打起来了。」秦翼风哈哈笑。「不过最让我错愕的还不是这个,平常那么斯文的沈兄,打起架来竟然半点不留情,我根本是惊吓过度,只能拿著太阳眼镜呆站在那里,一点忙也没帮上,实在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秦大哥,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陶然说。 「对付林庆华那帮崇尚暴力的人就是得用暴力,他们嚣张惯了,不扁他们一顿是治不了他们的。」 「但是我讨厌暴力,这社会因为充满暴力而愈来愈可增、愈来愈教人失望。」 「这——」秦翼风显得有些尴尬。「你不会以为沈兄喜欢打架闹事吧?我说过了,他平常十分斯文有礼,几乎从不与人结怨。」 「是吗?」那么他那副闪电般的身手又是打哪儿学来的?陶然很想这么问。 「是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打人。」秦翼风全力替朋友解释。 沈靖澜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前面两个人身上,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从两人的神情看来似乎是相谈甚欢,他觉得心有点乱。 「你喜欢陶然吧?」古湘凝突然开口道。 沈靖澜闻言错愕地转头看她,差点忘了该继续往前走。 「吓著你了?」古湘凝扯扯嘴角。「放心,这种扑朔迷离的感情问题,没有超凡观察能力的人是看不出什么究竟的。」 沈靖澜恢复了冷静,微微一笑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如何能说的这般肯定?」 「我说过了,这和观察力的敏锐与否有绝对的关系。」古湘凝淡然道。 「不是自夸,我的观察力应该还不差。」 「那么你就是缺乏自觉了。」 「缺乏自觉?」 「再不然就是不敢或不想面对现实。」古湘凝看了他一眼。「你是那种人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靖澜苦涩一笑。 「或许吧!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对什么没有把握?你自己还是陶然?」 沈靖澜看著她。 「你——跟你说话很有意思。」他微笑说。 「你的回答呢?」这种寻常的赞美是无法迫使古湘凝转移话题的。 沈靖澜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听说他们已经在交往了。」他指指前面两人。 「应该还称不上啦!不过即使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古湘凝看著他。「爱情又不是排队买票,谁先来谁後到根本就无关紧要。」 「秦翼风不仅是学长,还是一个好朋友。」 「所以你打算来个『孔融让梨』?」古湘凝耸起眉。「陶然会不高兴的,如果她知道自己被当成个梨子。」 沈靖澜无言,古湘凝则瞥了他一眼,耸耸肩道: 「如果你终於决定跟著感觉走,欢迎随时跟我联络,我虽不是职业媒婆,功力却相去不远。」 沈靖澜又微笑!和她说话真的很有意思。 「为什么肯帮我?」他问。 「因为我超凡的观察力啊!」古湘凝淡然道:「除了观察你,我也正密集地观察她呢!」 她说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望远镜搁在眼前,沈靖澜简直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章 第一次办迎新活动,园游会上突发的小状况不少,在学生会坐镇负责谘询和处理的陶然和古湘凝也忙碌了一整个下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晚上的舞会转眼又要开始了,古湘凝正在操场对舞台做最後的巡视,陶然则取下眼镜,靠著椅背揉著疲惫的双眼。 「累了吧?」古湘凝推开门走进来。「刚才我有点脚软,差点就昏倒在DJ旁边。」 「这么说来DJ是个大帅哥了?」 「比起沈靖澜还差了那么一点。」古湘凝举起手中的东西。「来吃锅烧面吧!猜猜是谁送来的。」 「悠悠吗?」 陶然戴上眼镜。 「是弄影。」 「弄影?」陶然低喊。 「吓著了吧?」 「的确,今天到弄影她们班上去的时候,笑都不见她笑一个。」 「那就是弄影,超级有个性,连送个晚餐来都面无表情,酷毙了!」古湘凝将热腾腾的面倒入碗中,将其中一碗推到陶然面前。「吃吧!一年大概只有这一次了。」 「搞不好是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看著面前飘香的面,陶然的眼镜霎时一片模糊,她只得又将它搞下搁在桌上,双手合十道:「谢谢弄影,我要开动了。」 「开动了。」古湘凝也微笑道,两个人面对面开始享用简单却温暖的晚餐。 「和秦翼风聊了些什么吗?今天。」古湘凝边吃边问道。 陶然摇摇头。 「没什么特别的。」她回答。 「怎么样?有没有触电的感觉?」 「又不是被雷劈到,怎么可能有触电的感觉?」 古湘凝抬头瞥了她一眼。 「又在跟我打马虎眼。」 「我哪有?」陶然喝了口汤。「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随口问问啦!告诉我你爱上他了没有?」 古湘凝说著又低头吃面。 「爱上谁?」 「当然是秦翼风,你在和他交往不是吗?」 陶然瞪她。 「见两次面就能爱上一个人吗?神经!」 「这种事说不准的,今天第一次和那位帅哥碰面,我已经有坠入情网的感觉了。」古湘凝说。 「帅哥?舞会的DJ吗?」 面吃完了,陶然乾脆捧起碗来大口喝汤。 「是沈靖澜。」 免洗碗像黏在陶然脸上似的,好半晌才又被放回桌上。 「爱上那个家伙?」陶然擦擦眼镜戴回脸上。「你——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如果是呢?你会不会把他让给我?」 「什么让不让的,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东西。」 「看你的表情应该会让给我吧?」古湘凝微笑著低下头。 「那家伙的心情,我多少能够体会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啊?」 陶然又是皱眉又是推眼镜的。 「没什么,开开玩笑罢了。」古湘凝笑著回答。 「开玩笑?那件事也是吗?」 「哪件事?」 「爱上某位帅哥的事。」 陶然把刚戴上的眼镜又拿下来擦拭。 古湘凝的笑容扩大。 「是啊!是开玩笑的哦!」她说。 *   *   * 然後舞会开始了,陶然开始坐立难安,她经常有回头看的冲动,好像谁会突然推门进来似的。 什么「你不来找我的话我会去找你」?说出这样的话,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教人想不在意都难。 「喂,要不要过来这边?」古湘凝推开了一扇窗,正转过身朝她招手。「从这里勉强可以看见舞会会场哦!」 「声音倒是挺大的。」陶然兴致缺缺地说。 「啊!大家都跳的很开心的样子。」 陶然抬头一瞧直翻白眼。 「不要随身携带望远镜好不好?看起来很变态。」 「我说过了,我眼睛不好。」 「那就配眼镜。」 「近视、远视、散光、偶尔还有夜盲症,毛病太多,眼镜很难配。」 「小姐,近视和远视是不应该同时存在的。」 「当然,它们在不同的时间发作。」古湘凝依然用望远镜朝操场看。「能这么顺利直到结束就好了。」 「舞会吗?」陶然靠著椅背道:「只要灯光还亮音乐没停,就算出了什么问题没有人会在意的。」 「这倒也是。﹂古湘凝收起她的望远镜。「既然如此,要不要下去瞧一瞧?」她转身问。 「去操场?」陶然摇头。「不去,我累得快睡著了。」 「是吗?你难道不想跟秦翼风共舞一曲?」 「我只想洗个澡上床睡觉。」陶然知道自己说的并不全然是事实,她是累,但还没有那么累,她之所以不愿到会场去,其实是害怕沈靖澜会在众目睽睽下向她催讨那一支舞。「你去吧!我在这儿偷偷睡一会儿。」 古湘凝耸耸肩。 「那就随你了。」 「你可以好好玩一玩,找个帅哥跳几支舞,用不著急著回来。」陶然说。 「谢了,如果能找到沈靖澜做我的舞伴,我也许会跳到明天早上。」古湘凝推开门走出去,又探头进来对她说:「你知道吧?我是开玩笑的。」 门碰地一声关上了,陶然叹息一声趴回桌上。解释个什么劲儿嘛?她才不会在乎她那个笨同学是否要跟那只大野狼一块儿跳舞。 风从开著的窗子吹进来!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完全赶走了室内的寂静。趴在桌上,陶然轻叹一声,那热闹明快的节奏听在她耳中,就像催眠曲似的在催促著她入睡。就在她神智恍惚昏昏欲睡时,背後传来开门的细微声响,陶然只得把几乎闭上的眼睛又给撑开了。 咦?是湘凝吗?怎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来了啊?不是才夸口说要跳到天亮?」陶然揉眼睛打呵欠的,头也不回便问道。 「我说过,你不来找我的话我会来找你。」 不会吧?湘凝的声音变这么粗? 这是陶然第一次在没有咖啡帮忙的情况下迅速清醒,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真的睡著,总之她马上就知道进来的不是古湘凝,而依据熟悉的声音和那句话,她「大概」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你——」陶然深吸口气转过身。「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已经说过了不是吗?」沈靖澜回答。 「来找我也没有用,我负责留守学生会,不可能跟你跳什么舞的。」陶然推推眼镜。「话说回来,你没有被邀舞的女孩子包围,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怎么知道没有?」 「什么?那些一年级的小女生真的做出这种丢脸的事?」 「也有不少二年级的。」沈靖澜淡然道。 陶然轻咳两声。 「这就是了,很明显的,你根本就不缺舞伴,我不懂你干嘛特地跑到这儿来找我?」 沈靖澜盯著她,当然他此刻并未戴著太阳眼镜。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像死缠著女人的无赖。」他苦笑著说。 「我可没有这种意思。」 「我的感觉却很强烈,因为我等了又等,而你并没有出现在舞会会场。」 「喂!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没办法——」 「或者你其实是希望我来找你?」 陶然闻言瞪大双眼,随即皱起眉。 「你这应该说是自以为是还是自信心太强?」 「对象是你的话,我其实一点自信也没有。」沈靖澜沙哑地道。 陶然一怔,随即转身走到窗前。 「什——什么嘛!」陶然低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以及说话的语气都令她感觉心悸不安。 「跳舞好吗?」 沈靖澜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陶然才发觉快节奏的乐声不知何时已一变而为轻柔浪漫的舞曲了。 *   *   * 跳舞?跟他? 陶然抓著窗框猛摇头,并未转过身去,但显然这是错的,背对著地再加上心不在焉,她忽略了他的靠近,等到惊觉後倏地转身,她已经被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你——」陶然深呼吸以让自己镇静。「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一跳完这支舞我就会放开你。」 沈靖澜说著已握住她的手、轻搅她的腰,领著她在学生会办公室随音乐缓缓起舞。 她说了不想跳舞不是吗? 人都已经被他拥在怀里了,陶然还傻慢地想著这个问题,然而如果不这么东想西想,她就不会意识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他稍嫌凌乱的心跳、他有力却温柔的双手、他身上的古龙水和淡淡的菸味。 陶然有些迷乱,再加上疲惫带来的慵懒情绪,她并未推拒这温暖厚实的怀抱,而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很难描述,有点紧张却又教人心安,让她想逃又觉依依不舍。 陶然闭上眼睛完全放松,不自觉地轻叹一声。 「我以为这种学生舞会都是从头到尾热舞不断,没想到居然也会有这么抒情的曲子。」她说。 「跳累了总要休息啊!」沈靖澜回答。 陶然轻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无法想像你跳迪斯可的样子。」 「我根本就不懂那些。」 「刚才在操场呢?没有跳舞吗?」 「没有。」 「那又为什么找我跳舞呢?」陶然问,闭著眼睛的她其实已经有点昏昏欲睡。 「我们这是在跳舞吧?」 「嗯。」 「为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在移动。」 「无所谓。」 无所谓?陶然眨了眨眼睛,忽然间清醒了过来。 「音乐——音乐已经换了。」 果然那首抒情曲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又是另一波劲歌热舞的开始。 「是吗?」 「你自己不会听?」陶然说著伸手去推他。「好了—你走吧!我真是疯了,居然跟你在这种地方跳舞。」 沈靖澜没有松开她腰际的手,蓝色的眼眸凝视著她。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沉醉在其中呢!」他说。 「所以我说我疯了。」陶然低声道,授著抬起头。「喂!舞都跳过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不行。」 「不——不行?什么意思?」 陶然低喊,双手仍在他胸前推著。 「我根本不想跳什么舞,我只想像这样抱著你。」沈靖澜手一使劲让陶然更贴近他。「你应该永远在我怀里,陶然。」 他说著低下头试图亲吻她。 「不要!」陶然撤过头去,他的唇落在她的耳际。「放开我!否则我要大声喊了。」 沈靖澜完全不予理会,他抓住陶然挥动的双手,强迫她直视若他的双眼。 「陶然!」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你——干嘛?」 她戒慎恐惧地看著他。 「去告诉秦翼风,说你不能和他交往。」 「又说这个?」陶然不耐地嚷。「为什么我不能和秦大哥交往?你倒是给我个充分的理由啊!」 沈靖澜深吸了口气。 「我要你,这就是理由,最充分的理由。」他说。 *   *   * 陶然愣住了,甚至忘了把滑落的眼镜往上推,沈靖润就超著这个机会将她拥入怀中,以他极有自信的魅力嗓音在她耳旁低语: 「我喜欢你,我终於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坐视你成为别人的女朋友。」 陶然眨了眨眼。 「可是——」 沈靖澜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低头吻住她,而这回陶然甚至连逃的时间都没有。 也许她其实是不想逃的,陶然在迷乱中突然有这么个模糊的念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蛮横地亲吻她,而是她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因为她没有彻底厌恶他、拒绝他,反倒和他谈天,甚至跳舞,所以才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她为什么就是无法厉声拒绝他?难道正如同湘凝所说,她对秦大哥永远都只会有朋友之情,因为沈靖澜早已先在她心里印上了影子。 这多么不公平,陶然想,她不曾与其他男人亲吻、拥抱—怎么会知道他人的拥吻是否能带给她同样的感觉,今她悸动、昏眩? 沈靖澜的唇在陶然唇上辗转流连,她难得的柔顺今他更加沉溺其中,他想吻她千次万次,但也明白时间地点都不对,於是他勉强将唇移开她的,伸手替她把眼镜戴好,并轻抚她的脸颊。 陶然睁开眼睛,不自觉地盯著他的脸发愣。 「OK绷掉了。」 她举起手将他嘴角松了的OK绷再贴回去,沈靖澜则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回想起来实在很不可思议,但是真的,我始终忘不了替我贴OK绷的你,即使那时候你只是个小女孩。」他微笑著说。 「我不懂。」陶然轻蹙眉头。 「改天我会告诉你。」 沈靖澜说著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这仅仅持续了一秒钟的亲蔫举动反倒教陶然不自在地红了脸。 「你——你还是快走吧!湘凝也许就要回来了。」她垂下头道。 「我不走,你还没答应我呢!」 「什么?」 「你会告诉他吧?」沈靖澜抓著她的手。「答应我,你会把我们的事告诉秦翼风。」 沉默了半晌!陶然终於点头,沈靖澜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虽然我自己告诉他也可以,不过还是由你开口会好一点,当然,之後我会诚心向他道歉,好不好?」 「也许该道歉的人是我,虽然我和秦大哥连手都没牵过。」陶然轻叹。 「你说得好像你很遗憾。」 沈靖澜有些不悦。 「我是气恼。」陶然推著眼镜道:「和秦大哥在一起会很幸福的,我有这种预感。」 沈靖澜倏地将她拉回怀里,陶然不由发出惊愕的低呼。 「该死!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他蓝色的眼眸直盯著她,陶然在里头看见了怒气与挫败。 「放开我!」 她在他双臂间挣扎。 「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 「不知道吗?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沈靖澜低头攫获她的唇,这是个强硬而略带惩罚意味的吻,并且持续了许久,久得令陶然手脚发软呼吸困难,然後地松开她。 「告诉我你的答案。」 沈靖澜的气息也不平稳。 「你——你真是个无赖。」 「你的答案呢?还是你需要多一点提示?」 他说著又低下头。 「不要!」 陶然将脸埋入他胸前。 「告诉我,陶然。」沈靖澜哑声道。 「喜欢。」她在他怀里开声说。 「嗯?」 「喜欢啊!」 「什么?我听不见。」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陶然抬起头并脱口而出,虽然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情愿,但她终究是看清了自己的心。 沈靖澜终於笑了。 「为了不让你忘记刚才说过的话,我会经常提醒你的。」 沈靖澜紧紧拥著她,在她的鼻尖印上深情的一吻。 *   *   * 古湘凝走进学生会办公室,直接来到陶然面前,将趴在桌上的她拉起来。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沈靖澜。」她说。 「你想吓死我?」陶然拍著胸嚷。「进来也不发出点声音。」 「你没睡著?」 「睡著的话也让你吓醒了。」陶然喃喃抱怨。 「那就是在发呆喽?」古湘凝以怀疑的眼神看著她。「像具尸体一样动也不动,真不寻常!果然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想的是哪样?」 「还装蒜?」古湘凝在陶然对面坐下。「快说!沈靖澜来找你做什么?」 陶然直盯著桌面,半晌後抬眼看著好友。 「你毕业後乾脆直接到中央情报局上班算了。」她说。 「哦?那里的待遇如何?」 「以你的资质应该会被高薪聘用吧!」 「那倒是可以考虑。」 「神经!」 陶然白了她一眼。 「是你硬要把话题往那里带的。」 陶然沉默,片刻後叹息,接下来又捂住脸低喊: 「我完了,湘凝,这下我真的完了!」 「你怀孕了?」 「不是!」陶然真想摇晃好友的脑袋。「你的思考模式究竟是哪一国的?毫无逻辑可言。」 「除了罹患不治之症,最可怜的就是未婚生子了,你不觉得吗?」古湘凝不在意地说。 「不是这一类的事情。」 「那你又何必说的这么凄惨?」 陶然又叹息。 「现在我的心情是错综复杂,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说。 「先说个重点嘛!」 「重点吗?」陶然轻咳两声,深吸了口气。「我恋爱了。」她宣布道。 「和沈靖澜?」 陶然颓然点头。 「我猜你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正所谓旁观者清,我早已看出些蛛丝马迹,还曾经暗示过你呢!」 「而我却是直到刚才才明白。」她轻叹。「为什么我在这方面这么迟钝?」 「当局者迷,情有可原。」古湘凝扬了扬嘴角。「倒是沈靖澜那家伙,终究还是有动作了,还说什么和秦翼风是朋友,嗟!」 「你在那儿嘀咕什么?不知道人家在心烦吗?」 「恋爱嘛!应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好心烦的?」 「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而且秦大哥那边——」 「这种事是没办法作准备的,至於秦翼风那边——」古湘凝打了个呵欠。」如果你没脸见人家,就让悠悠替你去说一声啊!」 「那怎么行?」陶然摇头。「是我亲口答应和秦大哥交往的,谁知道还没有机会一道去看电影或吃饭什么的就总之我应该自己去向他道歉,这是至少该有的礼貌吧?」 「你这么想不就好了吗?」古湘凝看著她。「喂!你真的喜欢那个比木村拓哉还帅的家伙?」 「嗯。」虽然带著点羞怯,陶然坚定地点了头。 「你可要想清楚,老公太帅离婚率也高。」 陶然翻白眼,却也忍不住红了脸。 「你想得太远了吧?」 「是吗?」古湘凝玩著她的辫子。「虽然一样是学生,但沈靖澜可不是十七、八岁的小男孩,他要的只怕不是牵牵手亲亲嘴那种纯纯又蠢蠢的爱情。」 「你——」陶然推推眼镜。「你究竟想说什么?」 「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古湘凝说:「毕竟你在这方面还嫩得很,万一不小心被他骗上了床,记得要那家伙戴上保险套。」 这番话流畅地从古湘凝口中说出,陶然却听得满面通红,张著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抛下目瞪口呆的红脸陶然,古湘凝迳自走到窗前,并拿出她的望远镜朝操场看。 「啊!舞会好像结束了耶!终於可以关上门回宿舍了。」她转头看看陶然,接著走过去一把拉起她。「走,走!回去休息了,怀孕或离婚的事就留著以後再烦恼吧!」 *   *   * 当一大票人为玫瑰女子专校的迎新舞会而疯狂时,在白桦的林庆华寝室里却聚集了几个忿忿不平的人。 「不太妙耶!老大,今天我们在玫瑰被沈靖澜那家伙海扁的事好像传遍了整个学校。」 「是啊!下午走在学校里还被同学冷嘲热讽了一番,真是不爽到了极点。」 「沈靖澜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把车子借给大哥,客气得好像他跟我们是一道的,结果呢?今天在玫瑰他毫不客气地狠狠揍了我们一顿,这算什么嘛!」 「真是他妈的呕!但咱们几个就算气歪了嘴也没用,那家伙打起架来既准又狠,真是没话说。」 「喂!有没有搞错?现在是赞美那小子的时候吗?」 「我说错了吗?咱们一票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够了没有?你们几个吵死了!」半躺在床上的林庆华终於不耐地坐起来喊,这么一动牵动了他身上的瘀青和伤口,令他更加火冒三丈。「我会料理沈靖澜那小子,你们等著瞧!」 「可是——怎么样才能教训那家伙?用武力的话只怕我们几个——」 「不会动动脑子吗?」林庆华拍桌子。「敢耍我?我绝不会饶地!」 「都怪那两个小妞,怎么都不让咱们进去,要不然也不会碰上沈靖澜了。」 「沈靖澜那小子还真是重色轻友,居然为了两个小妞对学长动手,他看起来还真不像是这种人耶!」 「别傻了,哪个男人不爱在女人面前出锋头?」 「等等!」林庆华举起手。「听你们这么说我倒想起个点子。」 「说来听听嘛!大哥。」 「等我布局完毕後自然会告诉你们。」林庆华咬牙道:「他喜欢英雄救美,我们就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我林庆华在白桦可不是白混的,今天在玫瑰所受的屈辱,我发誓会加倍还给他,你们等著瞧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章 沈靖澜正倚在窗边抽著菸,与其说他是起得早,倒不如说是一夜都睡不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时睡时醒,最後乾脆起床闲晃!到现在已是清晨六点。 幸亏这间寝室暂时只住了他一个人,不论是何时有什么任性的举动都不会影响到别人。不过话说回来,以他著称的﹁孤僻﹂性格,其实也很难有和平共处的室友,所以,虽然经常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但他毕竟还是适合独处吧!沈靖澜这么想。 约莫在早上七点的时候,寝室响起了敲门声,沈靖澜纳闷地蹙眉,起身走过去拉开门,发现门外站的是正张开嘴打呵欠的秦翼风。 「怎么了?学长,这么早——」 「第一堂有课。」秦翼风说著又打了个阿欠,随著沈靖澜走进寝室。「而且我睡不好,恶梦连连啊!」他说。 「哦?」沈靖澜拿起菸盒。「要菸吗?」他问。 秦翼风摇头。 「我还没刷牙洗脸呢!有点事想先跟你谈谈。」 「什么?」 「昨天我和陶然谈过了。」 「啊?!」 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沈靖澜有些惊讶。 「昨天咱们不是在舞会里走散了吗?舞会结束後我四处找你,结果碰上了正要回宿舍的陶然和古湘凝,陶然就和我在宿舍外头谈了一会儿。」秦翼风看著他。 「我们谈了些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沈靖澜无语,但也未回避秦翼风的目光。 秦翼风苦笑著挥挥手。 「用不著摆出那副表情,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对不起!」 除了这个,沈靖澜想不出该说什么。 「你不需要道歉,其实我多少也有点心理准备了。」看见沈靖澜一脸的疑惑不解,秦翼风笑著继续道:「就是昨天早上,看见你为了陶然和林庆华那几个家伙大打出手,我心里就有个底了。天啊,真不敢相信那是你,我到现在都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实在很抱歉!」沈靖澜还是只能这么说。「我真的无意——」 「为什么喜欢陶然?」秦翼风突然问,打断了沈靖澜的话。「不过见了几次面,我还以为只有我懂得欣赏她特殊的魅力呢!」 「这——」沈靖澜抓了张椅子坐下。「你听了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和陶然其实十几年前就已经认识,只不过这十几年来都分处两地不曾碰面。」 「十几年前?」秦翼风睁大双眼。「那时候陶然岂不只是个小孩子?」 「我自己也不过是个大孩子,我们曾做过一阵子的邻居。」 「十几年不见,你们还认得出彼此?」 「我看一眼就认出是她,不过她对我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了。」 「咦?但她昨晚告诉我她喜欢的是你。」 沈靖澜微扬嘴角。 「那和什么『青梅竹马』毫无关系,是我近来的努力成果。」他说。 秦翼风恍然点头。 「原来你对陶然展开了热烈追求。」 「也不是这么回事,只不过——」沈靖澜叹息。「我也挣扎过,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忘记她,听见你说她已经答应和你交往,我-——天!那种滋味真是难受。」 秦翼风闻言哈哈大笑。 「後来明白原来是你们两情相悦,总算能松口气了吧?」 沈靖澜苦笑著摇头。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 「拜托!不要想这么多好不好?」秦翼风也露出苦涩的笑容。「其实我很感激你们没有瞒著我,而且在这时候告诉我是最好的,毕竟我和陶然还算不上在交往,感情涉入不深,不至於受到什么伤害,顶多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学长——」 「对手是你嘛!我总算能心服口服了。」 「全都是我的错,请不要责怪她。」 「爱情怎么会是错的呢?我谁也不怪,放心吧!」秦翼风笑著说,看了看表之後站起来。「我该准备上课了,你呢?」 「早上三、四堂有课。」沈靖澜也站起来。 「下午没事的话可以约陶然出去走走哦!」秦翼风笑著拍他的肩。「你不知道吧?因为昨天的迎新活动,玫瑰今天全校补假一天。」 「是吗?」 「错不了。还有,见了陶然替我告诉她,从今天起我就把她当妹妹看,有人欺负她的话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他笑著对沈靖澜说!在他胸前轻捶了一拳後朝门口走去。 *   *   * 当天上完课沈靖澜就约了陶然,两人驱车下山,车子行驶中沈靖澜顺口提起早上的事。 「啊?秦大哥找过你了?」陶然颇觉惊讶,随即又担心地问!「还好吧?你们有没有——」 「我们既没有吵架也没有动手。」沈靖澜说。「他是个风度极佳的人。」 「也许秦大哥是不敢跟你打。」陶然想起他昨天早上既冷酷又冷静的打人模样。 「我早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了。」 陶然叹息。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太介意了。」沈靖澜转头看了看她。「学长说他会把你当妹妹看,还警告我绝对不能欺负你。」 陶然很感动,就像秦悠悠所说,她这个哥哥肯定是很棒的男友人选。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她靠著椅背轻声道。 沈靖澜闻言抓住她搁在膝上的手。 「别当著我的面用这种语气赞扬他,我不怎么爱听。」他说。 「跟秦大哥比起来,你倒是一点风度也没有。」 陶然因为手被抓住而显得有点不自在,他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最後竟还拉著她的手到唇边亲吻。 「你!拜托你专心开车,这样子很危险的!」 陶然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感觉他在上头又印上一吻才放开她。 为了掩饰躁红的脸,陶然推了推眼镜。 「我们要上哪儿去?」她问。 「去我家。」沈靖澜回答。 「你家?」陶然闲言大吃一惊,倏地转过头看著地棱角分明的侧脸。「可以问一下吗?我们去你家做什么?」 沈靖澜也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问道: 「怎么了?你好像吓了一跳,脸色有点苍白。」 「我是天生丽质皮肤白。」陶然将视线移回正前方。「吓了一跳倒是真的,因为你忽然说什么要回你家——」 「去我家坐坐有那么可怕吗?」 「也不是可怕,只不过有点——我忽然到你家去有点奇怪不是吗?」 「为什么?」 「我们又不是——」陶然支晤著。 「不是什么?」 「我们又不是论及婚嫁的男女朋友,现在去见你的家人太—太早了点吧?」 她垂著头低声说。 「家人?」沈靖澜耸起眉。「我没告诉你吗?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 沈靖澜点头。 「我很早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那么你说的『你家』指的是——」 「就是『我家』。」 「那可不行!」陶然猛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沈靖澜又转头看她。「已经没有『家人』了,为什么还不行?」他问。 「因为——」陶然又开始推眼镜。「我就是不想去,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给我个理由。」 「我的理由可是绝对充分的。」陶然咕哝道。「还是不要比较好。」 「你要说呢?还是要我停下车来好好吻你?」 「是湘凝啦!」陶然回答的可快了。 「古湘凝怎么了?」 「她是我的同学兼室友,给我一些建议和警告也是理所当然。」 「建议和警告?」 陶然点头。 「听过她的忠告,我觉得还是尽量不要跟你独处比较好,尤其是同在一个屋子里。」她说。 沈靖澜又看看她。 「说的模糊不清,我要靠边停车了。」 他说著真的打起方向灯。 「不要!不要啦!」陶然忙阻止他。「我还没说完,快继续往前开。」 沈靖澜似笑非笑地对她说: 「不要这么容易就屈服嘛!不喜欢我吻你吗?」 陶然倏地脸一红,搬过头去推著眼镜。 「湘凝说的没错,你果然是那种注重肉欲的男人。」她说。 「不重肉欲还算是男人吗?」 沈靖澜觉得有点好笑。 「也有注重精神层面的男人啊!」 「要不要举几个例子?」 车里寂静了约莫五分钟,陶然清清喉咙道: 「老实说,我认识的男人不是很多。」 「很好。」沈靖澜微笑。「就因为古湘凝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你不敢跟我一道家?」 「嗯。」陶然承认。 「但我想带你去,有东西想让你瞧瞧。」这回沈靖澜真的把车停下,转头以那似乎能溺死人的深蓝色眸子盯著她。「去吧!好不好?」 绝美的脸孔,深情款款的表情,再加上低沉魔魅的声音,教她如何拒绝? 「湘凝也说了,你似乎是个自制力颇强的人。」她说。 「嗯。」这点沈靖澜倒还挺有自信。 「那么我们就走吧!去你住的地方。」 沈靖澜微笑,俯过身子轻吻她的脸颊,而後方向灯亮起,车子又缓缓地朝前驶去。 *   *   * 车子在天母一高级住宅区前停下,陶然诧异地转头问他: 「你在这种地方租房子?很贵不是吗?」 「房子是买的。」沈靖澜回答。 「买的?」 「用不著这么惊讶,虽然说是位於高级住宅区,却只是一房一厅的十几坪小套房。」 「那也要不少钱吧?」 「还好。」沈靖澜熄了火。「走,到隔壁的超商买些东西,屋里的冰箱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两人於是下了车朝便利商店走去,数分钟後提著饮料及一些零嘴走进大厦!来到沈靖澜七楼的住处。 房子如他所说只有十几坪,但因为没有多余的家具,摆设也很简单,看起来并不觉得拥挤,一个人住的话绰绰有余,甚至还算得上是享受了。 一房一厅以一个木制书柜墙隔开,整个屋子都铺了榉木地板,客厅有音响没有电视!有四、五个大坐垫却没有沙发,甚至连张桌子都找不著,陶然只得将买来的东西搁在地上,自己也找了个坐垫在地板上坐下。 「自在点,就当是自己家。」 沈靖澜说著走进房间,半晌後抱著一个抽屉出来。 「这是什么?」陶然问。 「要给你看的东西。」沈靖澜在她旁边坐下,取出买来的饮料。「喝啤酒吗?」 陶然摇头。 「我不会喝酒,给我可乐好了。」 沈靖澜打开可乐递给她,自己则开了罐啤酒,两个人优闲地倚著墙翻看抽屉里的东西。 「啊,这一定是你母亲吧?」陶然指著相簿里的一张照片兴奋地问。「她好漂亮,不过看起来有点东方人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她有黑色的头发。」 「是棕色的,很深的棕色。」沈靖澜说。「听说我的曾祖父还是祖父也是东方人,真要说起来我的血统还挺复杂的。」 「你长得像你母亲,却有一头黑又亮的头发。」陶然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有这样的一张脸!又有女孩子看了都会嫉妒的秀发,老天爷真不公平!」 沈靖澜微笑看著她。 「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啊!」陶然的手立刻回到相簿上。「你看,这个女人也好美,她又是谁?」 唉!真是拙劣的转移话题技术,沈靖澜扬起嘴角想。 「那个也是我母亲,只不过换了个发型。」他说。 「是吗?」陶然乾笑。「你母亲真不简单,换了个发型就能展现不同的魅力。」沈靖澜撒过头轻笑。 两个人接著又看了几本相簿,包括沈精澜儿时到现在的生活照。 「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照片?」陶然看著看著,偶尔会开口发问。 「大概十七、八岁吧!」沈靖澜则为她解答。 「才十七、八岁?」陶然低嚷。「这身穿著打扮看起来好像帮派大哥,你自己瞧瞧。」其实更像是电影里的反派帅哥。 「我的确是。」 「我没说错吧!的确是很像。」 「我是说我『的确』混过帮派。」见陶然又是张嘴又是皱眉,沈靖澜忙接著说:「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只是个学生,很单纯的大学生。」 「难怪你会认识上回在超商前撞倒我的两个流氓。」 「我说过那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他们两个并没有那么坏,只不过从前大声说话的习惯改不过来罢了。」 陶然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讨厌流氓,非常非常讨厌。」 「我不是流氓,早已经不是了。」沈靖澜柔声道。 「但你还是很会打架。」一句话道尽了她心里的怀疑。 「我很久很久没有跟人家打架了,昨天之所以会动手也是为了你啊!」 「真的吗?真的不做流氓了?」陶然抬头问。 沈靖澜则点头。 其实他以前也称不上是什么流氓,他虽然不学好,但至少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不过这种话就算说出来也只会招来更多的争辩,还是别多费唇舌解释比较好吧?他想。 「你可不要骗我。」 陶然算是相信他了,埋头继续在抽屉里翻著。 拿出相簿後,抽屉里只剩下一些零碎的东西!有笔,有信封信纸,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啊!这是什么?」 陶然拿起一只毛线手套。 「高中时同班女生送的圣诞礼物。」沈靖澜回答。 「为什么只有一只?」 高中就有女孩子倒追,真不像话! 「另一只不晓得被我扔到哪儿去了。」 「那么这只也可以扔掉了吧?还是你打算留下来做永恒的纪念?」陶然颇不是滋味地问。 沈靖澜蹙眉,微带笑意地看著她。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他问。 「吃醋?」陶然推推眼镜。「有必要吗?我织的手套不知道比这个漂亮几百倍呢!」 开什么玩笑?她接受的可是地狱般的贤妻良母培训教育耶! 「那么我先说声谢谢了,今年的耶诞节就等著戴上你织的手套。」 沈靖澜拿过那只旧手套准确地扔进垃圾桶中。 陶然总算满意了些,继续从抽屉里拿出些东西来「测验」沈靖澜。 「这是什么?」 「竹蜻蜓,好像是公园里一个老伯做给我的。」 「这个呢?」 「坏了的钥匙圈,小时候我很喜欢足球,所以一直没扔掉。」他拿过钥匙圈瞧著,上头的足球图案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咦?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沈靖澜凝视著她。「看不出来吗?是用过的OK绷啊!」 *   *   * 「OK绷用过就该丢了,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留下来呢?」陶然蹙眉研究塑胶袋里的三块OK绷,纳闷地歪著头问。 「很傻吧?」沈靖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陶然贴在他脸上的OK绷。「但是它们和这几块一样,都是你贴在我脸上的哦!」 陶然目不转睛地瞪视他,然後眨了眨眼,好一会儿之後冒出这么一句:「骗人!」 「是真的,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也说过,当时我们是邻居。」沈靖澜将OK绷全搁在一块儿,抓过陶然的手把玩著。﹁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你约莫是五、六岁,但已经像个早熟的小女人,说话也好,表情也好,都是那么认真,很可爱呢!」 「真有这种事?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陶然试图回忆,但也许是当时的年纪太小,成长的记忆又太多、太繁琐,她虽然对曾经与这样的一家人为邻略有印象,却记不起和沈靖澜的初识。 「你没有印象,我却是一直忘不了那个原本陌生,却关心我、替我在伤口上贴OK绷的小女孩。」沈靖澜的笑容带著苦涩及嘲讽。「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你的影子,有时候我不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在他年少的岁月里,从周遭感受到的关怀与爱想必是寥寥可数吧!陶然这么想,感觉有些鼻酸。她反握沈靖澜的手,挤出淘气的笑容对他说: 「你哪里有什么毛病,是我从小就魅力惊人,教人印象深刻。」 「你的确令人难以忘怀,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沈靖澜将陶然拉进怀里,伸手取下她的眼镜。「可以吻你吗?」他沙哑著声音问,却没有等候她的回答,唇已经覆上她的。 陶然在有所警觉前便陷入陌生的激情中,因为这个吻不同於以往,它更炽热也更需索,她无法思考,只能抓住他的衣服,闭上眼睛任自己沉溺其中。 「吻你一次就想吻你更多更多,你究竟用什么蛊惑了我?」 又是个不期待回答的问句,沈靖澜将她压在地板上,以更多的热情折服她。 他的唇从她的脸移往她的颈部,手则在她身上游移,解开她衬衫上的衣扣碰触她的肌肤。他发出压抑的呻吟,她则羞怯地嘤咛著,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分外清晰。 如果他不能满足於拥吻呢?陶然在迷乱中想著,万一他想要更进一步,她有没有足够的理智拒绝他?明明知道可能会演变为这种情况,却还是跟著他回来,她心里究竟是想拒绝?还是隐隐期待著事情就这样发生? 陶然正在情欲与理智之间挣扎,沈靖澜的手已经推开她的内衣,抚上她耸起的双峰。陶然浑身一紧,身子不自觉地向上拱起,发出既似抗议又像求饶的低吟声。怎么办?陶然模糊地想著,事情就要发生了,而她一定阻止不了,最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阻止。 她由喉咙发出的细微呻吟似乎更加刺激了沈靖澜,他吻得更深更久,双手也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探寻摸索著。这样纯熟的调情技巧陶然根本无法招架,她开始有种感觉,觉得自己终究会屈服,把一切都给他。 陶然没有所谓的处女情结,她从不认为藉著薄薄的一层处女膜便能评断一个女人好坏与对错。但是她也不随便,她认为一个女人应该珍视自己的感情和身体,除非是自己衷心所愿!否则女人不需要答应男人任何性方面的要求。 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沈靖澜的感情应属精神层面,但毕竟她对欲望不了解,而此刻这样的观念在他的亲吻和碰触下,已逐渐瓦解,她没有抗拒的意念,反而希望这样的亲匿刺激能持续到永远,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注意的,湘凝还提醒过她呢! 这么一想,陶然努力在激情中寻回一丝理智,她推了推沈靖们,微喘著气问:「你——我们真的——真的要做吗?」 「嗯?」 沈靖澜的心跳与呼吸都极度不稳,对於陶然说了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去听。 「那——要做预防措施哦!我不想做未婚妈妈,你想必也不愿意奉子之命结婚吧?」 「嗯?」 究竟是什么字句在耳边嗡嗡直响呢?沈靖澜压根儿就听不清楚。 「那么那么就这样了,由你负责。」 虽然故作镇静地说出这种话,陶然一张脸可是红透了,但仍在短暂的迟疑後伸出手抱住他。 然後她又迷失在沈靖澜的亲吻和爱抚中,陶然隐约意识到自己胸前一片凉,知道自己上身已经没有任何遮掩,不由更觉羞怯,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怀里。 她这是默许了吧?沈靖澜想,心跳又快了几分。已经有多久了,他不曾对女人产生这么强烈的欲望,此刻他所能想的就是爱她,好好地爱她。 在强烈的欲望驱策下,沈靖澜脱下上衣,将挂在皮带上的车钥匙随手一扔,谁知道好死不死就打在音响的遥控器上,刹那间,房里响起慷慨激昂的「命运交响曲」。 光著上身的陶然呆住了,正在解皮带的沈靖澜傻住了,更惨的是羞怯和理智也全回来了,两个人四只眼睛在瞬间的相接後又尴尬地移开,交响曲则讽刺地满室回汤著。 最後是沈靖澜先将残存的欲念消除,但仍忍不住又在陶然唇上一吻,这才替她拉好衣服,然後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对不起!我太急了。」他说。 「你果然是情欲至上。」陶然将责任全往他身上推,试图掩饰刚才自己的意乱情迷。 「别这么说,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真的没有这种念头。」 「是因为我没有引人犯罪的绝美姿色吧?」 沈靖澜闻言诧异地看著她,随即露出微笑。 「你很漂亮,细致的皮肤、端正的五官,虽然不是艳丽得能吸引众人目光,但绝对是另一种动人的个性美,你不应该贬低自己的外表。」 「我对自己的外表没有什么不满,不过一旦和你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我想不管是谁都会对自己的外表失去信心吧!」陶然幽幽道。 「你这是在赞美我吗?」 「还有嫉妒。」陶然噘嘴说,立即被偷去了个吻。 「还是回学校去吧!」沈靖澜拉著她站起来。「再持下去只怕事情真的要发生了。」 陶然转过身去整理衣眼,在扣上扣子时开口问: 「喂!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不曾忘记过我?」 「很奇怪,只要一闲下来你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脑海中。」沈靖澜回答。陶然闻言心甜甜的—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回学校之前要不要先请我吃晚饭?」她说。 「吃奢侈的法国大餐如何?」 沈靖澜拿起音响遥控器,关掉音乐後报复地将它扔进垃圾桶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章 「湘凝学姊有没有注意到?陶然学姊好像变漂亮了即!」秦悠悠和古湘凝闲聊著。 「爱情的滋润嘛!」古湘凝跟著说。「不过她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人变得有点傻傻的,有事没事就看她坐在那儿哼歌发呆的。」 「咦?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吗?」 「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你。」古湘凝转头看著秦悠悠。「你这么点年纪究竟谈过几次恋爱,怎么会这副傻不隆咚的模样?」 「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秦悠悠皱著眉低嚷。 「是吗?那么还是不要恋爱比较好哦!到时候要转到什么启智大学就麻烦了。」 「根本就没有这种大学。」秦悠悠五官至挤在一块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巴很坏?湘凝学姊。」 「多的不得了。」古湘凝说著推开寝室门,看著横躺在地上的陶然。「爱情的力量毕竟有限,即使是它也无法治愈陶然的『落床症』。」 「陶然学姊!」秦悠悠一进寝室就搁下自口己的盥洗用具跑过去。「你要滚下床也得带件被子,天气愈来愈凉了,你睡在这儿会感冒的。」 秦悠悠说著就要拿被子替她盖上,古湘凝忙伸手拉住她。 「去泡咖啡吧!」她说。 「可是陶然学姊——」 「我会叫醒她。」古湘凝说著就转身踢踢陶然。「上课了,同学。」 陶然在被踢了三下之後终於坐起来,但是双眼没有焦距,显然尚未完全清醒,直到喝下秦悠悠递过来的咖啡才逐渐恢复神智。 「麻烦替我拿个眼镜。」她坐起来,戴上眼镜後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在寝室里铺块地毯如何?地板愈来愈冰了。」她说。 「你就不能好好地睡在床上吗?变态女。」古湘凝对她说。 「你以为我不想啊?」陶然打了个呵欠。 「我看你及早搬出去和沈靖澜一块儿住吧!」 「和他一块儿住也——」陶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室友说了什么,随即耸起两道眉毛瞪著她。「你在胡说什么啊?」虽然这么问,脸却跟著红了。 「我是给你建议。」古湘凝拿起梳子梳著她的长发。「反正你这毛病没药医了,用绳子围著不行,用棉被挡住也没用,乾脆就让沈靖澜睡在床铺外缘护著你,你滚啊滚的就会滚进他怀里,既不用睡在冰冷的地上,还可以做些能使两个人都温暖的运动——」 「古湘凝!」陶然已经变红的脸像要烧起来了。「你不要胡言乱语教坏了学妹。」 她指著秦悠悠喊,却发现这学妹根本就已经听傻了,不仅搬了张椅子坐下,眼里还问著期待下文的光芒,真是今她扼腕。 陶然正想说说她,寝室的门又被推开,苏弄影拿著洗脸盆走进来,她放下脸盆回到自己的桌前开始梳发整装,全然的漠视反倒将现场几人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了。 「喂!快去刷牙洗脸,虎姑婆的课你想迟到啊?」古湘凝对陶然说。 然後四个人各自作著上课的准备,学生生活中忙碌的一天就从此开始了。 *   *   * 「你们几个究竟在搞什么?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逮不住!」在白桦操场旁的一棵树下,林庆华对著四个男人大发脾气。 「这个——根本就没有机会啊!老大,她很少落单,而且——」说话的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做这种事会不会太过分了?和绑票没有什么两样——」 「闭嘴!」林庆华怒斥。「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放弃吗?沈靖澜那小子是怎么羞辱我们的,难道你们全忘了?」 「忘当然是没有忘,但小敏说的也没有错,我们平日虽然不干好事,但绑架毕竟——这罪名可不小,老大,我们还是——」 另外有人这么说,又被林庆华怒吼一声给打断了。 「你们有点胆子好不好?我们抓那丫头只不过想给沈靖澜那小子一点教训,根本就算不上绑架,你们在怕什么?」 「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模,老大会生气也是必然的,我们也一样气忿啊!不过——在学校混了五年还不能毕业,我老爸昨天对我发出最後通牒了,他说我今年要是再修不完学分,以後的学费生活费全部自己负责,他一概不管——」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庆华问,一张睑阴沉沉的。 「我———对不起!老大,这件事我想我还定不参予了,再不好好念点书把文凭弄到手——我老爸那边——」 「我也想退出,老大。」有人跟著说:「这种事不比从前的打打闹闹,我——我做不出来,这几天一直觉得压力很大——」 「我看这件事乾脆就此作罢怎么样?大不了咱们以後别去招意沈靖澜那小子——」 林庆华铁青著脸,挥挥手转过身去。 「你们真是群胆小鬼!」他咬牙说。 「老大!我们——」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对不起!老大,我们实在是——」 「算了!你们畏缩了我可不,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沈靖澜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後果。你们要退出是吧?请便!我会另外找些有种的人合作。」 林庆华说完便忿忿地离开,其他几个人则互看了一眼,颇有默契地一块耸了耸肩。 *   *   * 「妈!我有点感冒,这个星期不回家了,你跟爸说一声……我知道,我会买药吃,再不行的话也会去看医生……嗯,只是小感冒而已,用不著担心……好,我知道了,再见!」 和母亲通过电话,陶然才回到寝室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抽了张面纸擤了擤鼻子,然後就像死了一般瘫在床上。 「喂!」坐在桌前的古湘凝转过头问。「你确定你只是感冒吗?症状好像挺严重的。」 「死不了啦!」陶然带著浓厚的鼻音说。「你要走就快走,别再跟我说话了,我的喉咙好痛。」 「赶我走?你还真是不知好歹,两个学妹可是全回家去了,能替你叫救护车的就只有我了。」 「你也快回家去吧!我用不著救护车的。」 「是吗?难得见你病成这个样子耶!」 「你究竟有没有同学爱?」 陶然虚弱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大概不多吧!」古湘凝回答。 「那能不能行行好,发挥你仅有的一点爱心,提起行李快回家去,让我好好休息养病?」 「你呢?真的不回家?两天半的假期耶!」 「在这儿睡个两天半或许能治好我的感冒。」 「那就随你了。」古湘凝提起简便的行李。「睡归睡!可别忘了醒过来哦!对了,要不要我通知沈靖澜,说你病了,还挺严重的,让他为你担心担心,可以增进感情。」 「快滚吧你!」 「滚什么?我又不是球。」古湘凝提著行李朝外头走去。「我会打电话来。」她扔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趴在床上的陶然也缓缓地进入睡梦中,她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个小时,醒来时室内已是一片漆黑。 虽然是睡了一觉,陶然发觉她喉咙痛鼻塞等等的症状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头重得不得了,四肢不灵活,脑袋也不清楚,真是够难受的了。 打开电灯看了看表,已经是七点三十六分,该是用餐的时间了。虽然并不觉得饿,陶然在床上呆坐了几分钟後还是决定到外头去吃点东西,毕竟要对抗顽劣的流行性感冒,体力也很重要,当然她也会顺道到药局买些感冒药来试试,非得在两天半假期结束後,让那几个没良心的室友瞧瞧生龙活虎的她。 於是陶然穿上外衣打算出门,就在这时候接到沈靖澜打来的电话。 「大家都出去了吗?整个下午都没有人接电话。」 「嗯,室友都回家去了。」陶然回答。 「你感冒了吗?声音很奇怪。」 沈靖澜关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陶然心头暖暖的,但也有种寂寞的鼻酸感觉。 「我不太舒服,所以没有回家。」她说。 「我马上过去找你,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只是小感冒而已。」 「不吃药也不行啊!」 「我已经买了感冒药了。」陶然扯著谎。 「真的不要紧吗?」沈靖澜依然担心。「还是见个面吧!让我看看你。」 「不好啦!」陶然立刻就说。「人家现在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 「那又怎么样呢?」 「丑死了!我哪有脸见你?」 「你——」沈靖澜哭笑不得,叹息一声道:「难不成你在感冒痊愈前都不见我?」 「至少在外表恢复原状前不准备见你。」 「喂!」 「我打算用尽偏方在这两天内治好感冒,你等著瞧吧!」 「但是你室友们都不在,你一个人——我看你乾脆到我家里,我可以——」 「不行,不行!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没脸见你。」除非他那张脸能变得「普通寻常」些。「好了,我应该让喉咙好好休息,改天再聊吧!拜拜!」 陶然不等沈靖澜回笞就挂断电话,看看表发觉时针已经指在八的位署,忙冲出寝室到校外买东西去了。 *   *   * 结果陶然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买药。 她才出校门口就让人给捂住了嘴拉往一旁,原本她还以为是沈靖澜故意和她开玩笑,直到一块布蒙上她的眼睛,另一块布塞进她的嘴里,然後硬被带上了车,陶然才惊觉到事情不对劲。 这个——这个难道就是报纸社会版经常看见的绑票事件? 她被绑架了吗?陶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富商的女儿,她老爸不过是经营一家拥有十几位员工的小公司,在经济或任何方面都谈不上什么知名度,一家人的生活就算比小康好些,但绝对称不上富裕,绑匪若是为了赎金铤而走险,找上她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胡思乱想了一大堆,陶然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如果不是嘴被塞住手被绑住,她一定会发出可怕的尖叫并且拼命挣扎。 然而既然情况已经是如此,陶然也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虽然她的手冰冷且抖个不停,但她试著静下来聆听周遭的声音,希望能知道抓她的是谁,还有他们为什么抓她。 「这娃儿不错哦!既不哭也不闹的。」 她旁边的人这么说。 「搞不好早已经吓昏了。」 这声音则从驾驶座传来。 笑声仍分别由驾驶座及她身旁传来,所以陶然猜测绑架她的大概有两个人,而继续听著他们的对话,始终不间第三者的声音介入,陶然愈来愈肯定与她同车的就只有这两名男子。 但她也察觉了这两人非常谨慎,他们对绑架她这件事绝口不提,一路上尽管时有谈话,但从不曾喊过彼此的名字。对於这点陶然可以说是心存感谢,听说不知道绑匪的长相和名字,被撕票的可能性便会相对地降低。 陶然更加专注於周遭的动静,她注意到车子行驶的路线和往常不同,虽然眼睛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她却能感觉到车子并非朝山下驶去,相反地有往山上爬坡的吃力味道。 陶然的心往下沉,毕竟对她而言,下了山进入市区的话,她能留下线索或获救的机会都比较多,反过来若是再往上进入深山,那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九死一生了。 手可以动的话真想推推眼镜,但一想起眼镜在被蒙上眼睛时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陶然真有放声大哭的冲动;就算死也要戴著眼镜死,她真想对那两个混蛋这么喊。 下午和湘凝一道搭车回家去就好了,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么凄惨,如果不是这来的太不是时候的流行性感冒,她此时正在家中和老妈坐在沙发上,边吃零嘴边看无聊的综艺节目。 这下子可好—她还没有机会尽为人子女的孝道就要死了,而且托这连续假日的福,也许要到星期二才会有人发现她失踪了,到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一具没有戴眼镜的死尸? 这时候沈靖澜的影像浮现在脑中,教她心里充满了悔恨。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早知道这么一出校门就再也回不去,应该答应他来找她的,管他什么红眼睛红鼻子,一碰面她就要抱住他,一定要紧紧地抱住他,再也不松手。 陶然感觉头愈来愈重,喉咙也愈来愈疼!但这些苦和她此刻的情况比起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她靠著椅背,想起好友和学妹,想起丰富了她年轻生命的每一个人,想起相聚时那些美好时光,陶然流泪了,她不想失去这一切,真的不想…… *   *   * 星期天傍晚,沈靖澜从他的居处回到学校宿舍,正想再拨通电话给陶然,就有个学长来敲他的门,告诉他宿舍外头有个女孩子找他。 以为来的是陶然,沈靖澜三、两步便跑出宿舍,却意外地看见古湘凝站在树下。 「是你?」沈靖澜非常诧异,还转头看了看四周。「你一个人来吗?陶然呢?」他问。 和往常不同,古湘凝显然无意和沈靖澜来场唇枪舌战,直接地说出来意。 「我是为了陶然的事而来,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沈靖澜点点头。 「到学校的福利社去吧!因为是连续假日,应该没什么人。」 两个人於是在福利社找了个靠窗的位署坐下,什么饮料也没买就开始了谈话。 「陶然不见了。」古湘凝劈头就是一句。 「不见了?」沈靖澜蹙眉。「你说她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古湘凝有点烦躁。「因为陶然感冒了,寝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我有点担心,从昨天晚上九点就开始打电话给她,但一直没有人接。十一点宿舍关门後我拨电话到对面寝室,要她们替我去看看陶然的情况,我怕她是吃了感冒药昏睡了,所以才听不见电话铃响。」 「然後呢?」沈靖澜问。 「寝室的门锁著,怎么敲也没有人回答,向舍监借了钥匙来开门,发现寝室亮著灯,但没有陶然的影子。」 「浴室和洗手间呢?找过没有?」 「找过了,她根本就不在宿舍。」 「但昨天晚上我还跟她通过电话的,大概是八点钟左右,她鼻音很浓,像病的不轻。」 「她有各种的感冒症状,瘫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你说她会上哪儿去?」 「会不会她又改变主意回家去了?」 古湘凝摇头。 「我打过电话,她没回家。」 「那么——还有什么她可能去的地方吗?」 「我想不出来,所以来找你。」古湘凝对他说:「今天一早我就搭车回学校,我觉得很不安。」 「直到现在都没有她的消息吗?」沈靖澜不断地命令自己冷静,也许她只是去找其他的朋友,顺道留在那儿过夜,但——这朋友是男是女?为什么连古湘凝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留言吗?寝室里。」 「我不知道找了几次,什么也没有。」古湘凝把脸理进双手中。「我来找你其实是抱著最後的希望,我希望能听见你说陶然其实是和你在一起。」 「我?可是——」 「你看这个。」古湘凝取出一个东西搁在桌上。 「这——这不是陶然的眼镜吗?」沈靖澜伸手轻触眼镜,发觉镜片上有几道裂痕。 「我回学校时在校门口发现的。」古湘凝说。「陶然是到哪里都戴著它的,没有眼镜她就跟瞎子没有两样,能上哪儿去?」 「你的意思是——」 「这眼镜被扔在校门外,镜片上都是裂痕,陶然一定出事了,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古湘凝握拳喊道。 「冷静点。」沈靖澜对她说,深蓝色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波涛。「陶然认为我们俩具有极端的镇静因子,就让我们一块来想想该如何将她找回来。」 *   *   * 因为陶然失踪的时间并不算长,此时到警察局报案似乎也不能促使警方展开立即的行动,所以沈靖澜和古湘凝商讨後决定暂时不报案,陶然家中也暂不通知,他们给自己拟了个时间,今天晚上,到了晚上还没有消息的话便作最坏的打算。 「去问问你们的大门警卫吧!看他是否注意到陶然昨晚几时外出,有没有回来。」沈靖澜道。 「虽然不太可能有确切的答案,不过也只好试试了。」古湘凝回答。 「那么走吧!我送你回学校去,顺便到你捡到眼镜的地方再查看一下。」 「嗯。」 两个人於是站起来准备朝外走,就在这时候看见林庆华神色慌张地冲进来,在环顾了福利社一周後直接走向他们。 「到外头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这话是对著沈靖澜说的,而沈靖澜听了随即闪现某个想法。 「是陶然的事?」他问。 林庆华点点头。 「你把陶然怎么了?」 古湘凝闲言随即上前一步质问,被沈靖澜一把拉住。 「别急,先听听他怎么说。」 「到外头说吧!你要揍我也比较方便。」林庆华哭丧著脸说。 听到这番话,沈靖澜几乎失去理智,他勉强压下恐慌及怒气,领著古湘凝和林庆华走出福利社,来到一个僻静且少有人经过的地方。 「她在哪里?」沈靖澜抓著林庆华的领子问。 「我——我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忍无可忍的古湘凝上前踩了林庆华一脚,而犹被沈靖澜抓住的他连揉脚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哀鸣声。 「你们先听我说,听完以後再打我也不迟啊!」 沈靖澜松手放开他。 「那你就快说,我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 「我说,我这就说。」林庆华脸色苍白还直冒汗,往昔的气焰尽失。「那天玫瑰的迎新活动你让我出了模,我想报复,又怕打不过你!看见你似乎和那女孩有些交情,所以就想利用她来引你上勾。我的企图真的只是这样,但是事到临头我那几个朋友忽然害怕退缩了,说什么绑架的罪名太大,他们不想参予,我气不过,又不愿意自己的讦画因此停摆,所以我透过认识的朋友,用两万块钱雇用两个混过黑道的人替我逮住陶然。」 「为什么你又会突然跑来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是想整我不是吗?」沈靖澜问。 「因为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控制了。」林庆华颓然蹲下。「明明说好了的,我把两万块钱给他们,他们就把陶然交给我,谁知道他们——」 「他们改变了主意?」沈靖澜的声音冷冷的。 林庆华点点头。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两个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就读玫瑰的都是些高官富商的女儿,他们说既然已经绑了人,与其拿了我那两万块去吃喝玩乐几天,倒不如狠狠捞一票再潜逃国外。」 「这就是人性的贪婪,在这种不法之徒身上更容易显现出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未,沈靖澜的情绪似乎已在控制之中,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个假象,他愈冷静其实就愈害怕。「那两个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林庆华摇头。「这几天他们都在玫瑰的大门口等待机会,我则是有空就躲在马路对面观察他们。昨天他们终於把陶然带上了车,我见他们离去後就马上赶回宿舍,以为他们会依约和我联络,结果等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忽然间我想起他们看似说笑的一番话,心想他们不会是认真的吧?据人勒赎可是不得了的罪名,他们如果真的向陶家要求赎款,那我岂不是成了共犯,要一并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怕了,所以赶忙来找沈靖澜?」古湘凝咬牙怒视林庆华。「为了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过节而引狼入室,你简直是愚昧到了极点,陶然要是完好无恙也就罢了,万一她有个什么损伤,我一定要你付出百倍的代价,你这个败类人渣!」 「知道他们把陶然带到哪里去了吗?」沈靖澜问。 「原来是打算一抓住她就把你找出来的,现在——啊!」林庆华想起什么似的喊了声。「现在想想,他们的车似乎是往山上开的,我在回学校的路上也没有看见他们回头,会不会是——」 「山上人烟罕至,的确是藏匿肉票的好地点。」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古湘凝拉著沈靖澜问:「既然已经确定陶然被绑架了,是不是应该报警比较好?」 「你再打个电话到陶然家探探口风,看她的家人是否已经接到勒索电话了。」沈靖澜对古湘凝说。 「如果还没有呢?要不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伯父或伯母?」 「暂时不要。」 「可是——」 「尚未接获勒索电话就表示那两人尚未展开行动,这时候把实情告诉陶然的父母也於事无补。」 「但是这种事还是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好吧?」 「不要!」林庆华低喊,随即苦苦哀求。「拜托你们别报警,事情闹上警察局我铁定脱不了关系,求求你们,我会尽量提供线索,帮助你们把陶然找回来,请你们先不要报警好不好?」 古湘凝闻言一脚就想朝林庆华踹下去,多亏沈靖澜动作快拉住了她。 「你以为我们会管你的死活吗?」被拉住的古湘凝只能对他吼著。「陶然不能安全回来的话,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去打电话吧!然後回宿舍等我的消息。」沈靖澜对古湘凝说,继而转头看著林庆华。「至於你,希望你能详尽仔细地回答我以下的问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章 在询问完林庆华後,沈靖澜打电话找来荣哥和小毛,在以前的弟兄里,和他最常联络的就是这两个人了。他把事情始未详细地说给他们听,并告知他们他的解救人质计画。 「陶家还没有接到勒索电话,这对我们而言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不过根据林庆华的说法,他找来的两个家伙只不过是欺压善良的小混混,想来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弄点钱花花,应该不至於去伤害人质,所以我希望在惊动警方之前,能藉由你们的帮助将陶然安全救回。」 「大黑?狗子?」荣哥皱著眉。「这两个人我听过,经常四处收取保护费,那两个家伙真有胆子干出掳人勒赎这种事吗?」 「还不就是为了钱?」小毛道。 「想要不劳而获也得有点本事啊!」荣哥说。 「也许他们觉得自己那点本事已经很够了。」 荣哥一听嗤之以鼻。 「真是笑话!」 小毛也哈哈笑了两声,彷佛即将展开的救人行动已是胜券在握。 「怎么样?沈哥,既然要救人,需不需要我和荣哥再多找几个弟兄帮忙?」他问。 「我看不用了,对方也不过只有两个人。」沈靖澜回答。 「那么就我们三个人行动吗?」荣哥问。 「四个,这家伙也要一块儿去。」 沈靖澜指指林庆华。 「带他去会不会碍手碍脚的?」小毛怀疑地问,还将林庆华打量了一番。「瞧他吓得脸都白了,愁眉苦脸的,一点斗志也没有,手脚还有点抖,真的没问题吗?」 「人是他找来的,带著地也许有点用处。」 「沈哥这么说就这么做了。」 「谢谢你们帮忙,那我们这就上山找人,希望在天黑以前能有收获。」 荣哥将一袋东西交给沈靖澜。 「要和那种家伙碰头的话,防身的器具是不能少的。」 沈靖澜点头接了过来。 「出发前我要说一句话,那就是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希望尽可能在不发生暴力冲突的情况下救出陶然。」 「知道了,沈哥。」荣哥和小毛异口同声道。 「还有,带走陶然的人对山上并不熟,我想他们不会冒险太深入山区,待会如发现路边有可疑的车子,记得别停下来继续往前开,然後再找时机悄悄绕回去。」 细节大约都交代清楚了,沈靖澜拉起林庆华,领著荣哥和小毛走向校门。 被扯著往前走的林庆华脸色惨白,双脚抖得几乎不听使唤,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沈靖澜是什么样的人物,深沉内敛又莫测高深,即使要使坏也绝对高过他不知道几个层次,他怎么会傻得以为自己真能「教训」他? *   *   * 沈靖澜等四人走出白桦的大门,看见前头也有一票人朝他们走过来,领头的居然就是古湘凝,後头跟著秦翼风兄妹和一个没见过的女孩。 「我在寝室待不住。」古湘凝走到沈靖澜面前说。 「我们则是从家里赶来的。」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秦翼风跟著道,他和妹妹秦悠悠显然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的神情都很焦虑。 「我可是硬被拉来的。」 「弄影!」古湘凝责难地看了发言的女孩一眼,转头替沈靖们介绍。「这是我们同寝室的学妹苏弄影,她和我们一样,非常担心陶然的安危。」 苏弄影打了个呵欠。 「现在该怎么办?沈兄,不报警真的可以吗?」秦翼风问。 「我和这几个朋友打算先试著找出他们目前的所在位置。」 「朋友?」 秦翼风瞪著林庆华,大有把他撕成碎片的意思。 「我们现在就要行动,你们几位就各自回寝室静候消息吧!」 沈靖澜颌著其他三人就要朝停车处走去。 「等等!」古湘凝开口喊住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警方出动也就算了,既然你们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救回陶然,我们当然也要一块去,你们说是不是?悠悠、弄影。」 秦悠悠猛点头,苏弄影没有勇气摇头,倒是又打了个阿欠。 「就让我们一块儿去吧!沈兄。」秦翼风说了。「所谓人多好办事,我们都担心陶然,在这儿枯等也不好受。」 人多手杂,对营救行动不见得有助益,但他们的焦虑心情他很能体会,这令沈靖澜很难去拒绝这样的要求,最後他只能点头。 「那就八个人分乘两辆车,我们先找人,确定他们的位置後再视情况决定要行动还是要报警,总之一切以人质的安至为优先考量。」 大家都点头表示了解,沈靖澜於是开始分配座位。 「学长、悠悠和林庆华搭我的车,其他人则搭荣哥的车,两辆车最好能保持一些距离,以车上无线电联络。」 沈靖澜话一说完大夥儿就迅速分别行动,对秦翼风和古湘凝等人而言,陶然的安危固然教他们心急,但这次行动也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如果不是此刻陶然生死未卜,这次出击势必会被视为一个绝无仅有的探险活动。 车子驶入山路爬坡而上,坐在古湘凝身旁的苏弄影难得地开口了: 「那个发号施令的就是陶然学姊的男朋友?」她问。 「嗯。」古湘凝点头。 「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著急,女朋友被绑架了,这种事依常理应该交给警方去处理才对,他为什么不报警?」 古湘凝转头看她,片刻後扯扯嘴角道: 「你知道吗?弄影,我曾经以为他和我一样,都是冷静型的人。」 「是冷静还是冷酷呢?」 苏弄影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今天我才发觉我错了。」古湘凝接著说:「他其实是属於超级冷静的那一种人,而且愈碰上大事他就会愈冷静。」 「光有冷静能救回陶然学姊吗?」 「当然,我也质疑过他为什么不报警?但最後我选择跟随他,因为陶然对警方而言只是人质、肉票,对他而言却是心爱的女人。」古湘凝对苏弄影笑了笑。「你放心,我见过他揍人时的样子,那狠劲绝对是一流的。」 *   *   * 上山途中的确看见了一、两辆车停在路边,但经过林庆华确认後都已排除。两辆车一前一後,保持约莫一百公尺的距离继续沿著山路而上,慢慢地便脱离了看夜景的热门区域,接下来有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发现任何人车,透过无线电的联系,可以感觉到两辆车里都弥漫著低迷的气氛。 「会不会他们根本就不在山上?」 太阳已经下山,山区逐渐笼罩在黑暗中,眼见寻获陶然的机会愈来愈渺茫,坐在前车的林庆华终於忍不住开口问。 「是你说看见他们开车上山的。」 坐在驾驶座的沈靖澜瞄了他一眼。 「我是看见了,但也许他们又掉头了呢?」林庆华嚅嚅道。 「如果真是如此,要找到他们可就难了。」後座的秦翼风忧心道。 他才说完—无线电对讲机就传来小毛的声音。 「沈哥,小心点,前面的大转弯处有辆深色的轿车,是我们後座的小姐拿望远镜瞧见的。」 望远镜?古湘凝? 「放慢速度,找隐蔽且不至於影响通行的地方停车。」沈靖澜立即回覆,并转头问林庆华:「他们的车子是什么颜色?」 「深蓝色的吧!是一辆国产的二手车。」林庆华回答。 「沈哥,沈哥!」对讲机里又传来小毛的声音。「还有、还有,小姐说在距离车子不远的地方看见微弱的灯光,也许有什么建筑物在那里。」 这番话令大夥儿精神一振,沈靖澜更是在车子靠边停好後率先下了车,借了古湘凝的迷你望远镜朝远处看去。果然,在隐密的树旁隐约可以看见车子的形状,而距离车子大约五十公尺处真的有微弱的灯光。 「学姊一定在那里,对不对?」秦悠悠焦虑地问,双手不自觉在胸前合十。 沈靖澜放下望远镜对围成一圈的其他人说: 「我和荣哥先去确定一下,其他的人就在这里等,千万不能走开,知道了吗?」 这回没有任何异议,大家全都点了头,即使是苏弄影也一样。 「那么荣哥,我们走吧!这里就暂时交给小毛照料了。」 「记得探了消息就回来,沈哥,可不能丢下我们自个儿去冒险啊!」小毛说。 「放心,就算沈哥想冲过去,我也会拦著他的。」 荣哥拍拍胸脯道,一旁的沈靖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然後,带著手电筒和古湘拟的迷你望远镜,沈靖澜和荣哥小心翼翼地朝隐藏在暗处的车子靠近,在确认过车子里并没有人之後,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以更为谨慎的态度走入被杂草掩没的小径,朝著那抹明灭不定的灯光前进。 *   *   * 「这女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废弃的工寮里,绰号狗子的男人不耐烦地问。「一下车就昏沉沉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最後竟然还砰的一声瘫在地上,搞什么嘛?」 「她在发烧。」另一个叫大黑的这么说。「真是见鬼了!肉要居然在这时候生病,而且看起来还病得不轻,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偶尔睁开眼睛又喃喃自语不晓得在说些什么,真是——」 「不会是假装的吧?」 狗子朝陶然睡的破床看了一眼。 大黑摇头。 「我摸过她的额头,烫得很。」 「不要紧吗?脸红通通的,呼吸也很急促的样子。」 「拜托!」大黑嚷著。「我们绑人是要赎款耶!难不成还得开车下山去请个医生上来替她看病?」 「但她一上山就是这副样子,连她家里的电话都问不出来,还谈什么赎款?」 狗子烦躁地拨拨头发。 「真他妈的倒楣!」 「或者我们乾脆放弃她再另外找对象。」 「你说什么傻话?」大黑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逮住她的,你以为抓个人质这么容易?」 「那你说该怎么办?在这里傻傻地等她醒来吗?」狗子皱眉问。 「总之今晚先观察看看,找块布弄湿了拦在她额头上,能退烧也说不定。」 「如果没用呢?」狗子颇为担心。「万一钱没拿到她就挂了,那岂不是——」 「去你的!感冒而已死得了人吗?」大黑虽这么说,神情看起来却也不是那么无动於衷。 「不然还有个方法,大黑,依照约定把她交给林庆华,拿了两万块我们就走人。」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大黑怒声嚷。「两万块能干什么?不是说好狠狠捞一笔的吗?你该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真是这样我可不会饶你。」 「我知道啦!」狗子又摸摸陶然的额头,发觉她的热度有增无减,於是脱下自己的上衣,示意大黑倒一些他们买来的矿泉水在衣服上,然後将湿衣服数在陶然的额头上。「这些水不够冰,能退烧吗?」 「也只能试试了,到了明天还不行的话再下山去买些退烧药。」大黑说著忿忿地踢了破旧的椅子一脚。「真他妈的倒楣,例楣透了!」 *   *   * 确认了要找的人就在这废弃的工寮里,沈靖澜稍稍松了口气,但听见他们的谈话後,看见陶然失去意识地躺在那里,他有破门而入的强烈冲动。 「忍一忍,沈哥。」荣哥拉住他低声道:「先回小毛那儿去,大家商量商量该怎么行动。」 「不,陶然病了,不能再拖下去,我也不想分心顾虑他们的安危,对方只有两个人,我们两个搞定他们吧!」沈靖栏也低声回答。 「小毛会揍我的。」 虽然这么说,荣哥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们早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大角色,而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干一架了,手可痒得很。 「那么等会你就发出声音将他们引出工寮,然後——」沈靖澜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後传来一声惊呼,听起来像是秦悠悠。「该死!不是要他们待在那儿别乱闯吗?」 显然工寮里的人也听见了声响,微弱的灯光忽然间就熄灭了。沈靖澜转过头示意小毛一行人蹲下身子并噤声,四周霎时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沈靖澜看见工寮的门慢慢地打开,有个人探头出来朝四处看了看,幸而今晚月色不明!他们又都躲进小径旁有半个腰高的野草堆中,总算成功地躲过那两道搜索的目光。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那人并未因此就松懈下来,他打开门小心地走了出来,手里拿著根木棒,开始在草丛里东敲敲西弄弄的。 不能再躲了,沈靖澜心想,再这么躲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攻他个出其不意,机会还大些。 主意一打定,沈靖澜转头对荣哥使了个眼色,两人很有默契地默数到三,一块儿从左後方跃起并扑向那人。 狗子闷哼一声被担倒在地,荣哥扳住他的手,沈靖澜则日正迎面给了他一记狠拳。挨了一拳的狗子抬起脚踢向他,沈靖澜闪身躲开了,又一拳击向他的腹部,在他下巴上也补了一拳,狗子终於失去知觉瘫在荣哥身上。 「这么快就搞走了,我还没有开始发威呢!」 荣哥笑著低声说,後头的秦翼风等人则站起来预备要欢呼,沈靖澜忙挥挥手要他们蹲下。 然而此刻再怎么安静似乎也来不及了,方才的打斗明显地已经惊动了工寮里的大黑,他拿出预藏的西瓜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狗子!狗子!」 大黑唤著同夥兄弟的名字,但是没有听见任何回应,这使得他更加怀疑外头出了事,在一阵迟疑和思索之後,大黑又退回工寮里并带上门。 沈靖澜随即跟著冲向工寮,他只知道绝不能让这个叫大黑的绑匪靠近陶然,否则要救出陶然可以说是机会渺茫,即使不是穷凶恶极的罪犯,被逼急了也很难预料他会做出什么可怕凶残的事。 就因为沈靖澜突然爆发的机动性,工寮的门还来不及锁上就被他一脚踢开,後头的荣哥和小毛也立刻跟进,反应稍慢的秦翼风、古湘凝等人虽然有些畏缩,但仍随後跟了上来,当然,走在最後的就是这次绑架事件的始作俑者林庆华。 工寮里比工寮外更加黑暗,沈靖澜在入口处站了一会,看见大黑就站在床边,拿著西瓜刀恶狠狠地朝他喊: 「别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沈靖澜举起右手要後头的人别再前进,自己则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以冷静的姿态尝试说服大黑。 「我们并不是警察,只是这位小姐的朋友,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带走她,这件事我们可以当作不曾发生过。」他说。 「我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要我放弃绝不可能!」 大黑放狠话,一听说他们并非警察而且只是些学生,他安心了,胆子也跟著大起来。 「如同你所看见的,我们这位朋友病了,正发著高烧,再不送医治疗也许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虽然做错了一件事,但还有挽回的余地,在尚未铸成第二桩错误前回头吧!」沈靖澜耐著性子说,想起陶然正为病痛所苦,他感觉自己的自制力已濒临溃堤阶段。 「少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大黑不屑地哼了两声。「我抓人为的就是钱,其实要我放她也不难,替我筹一笔钱来我就立刻放人!」 「你要多少?」沈靖澜问。 「原本是打算向她的家人要一千万的,现在就打个对折,去筹个五百万来吧!」门外的秦翼风等人发出惊呼声,荣哥及小毛则气得低声咒骂,只有沈靖澜依旧维持原有的表情。 「先让我送她去医院,然後我会筹五百万给你。」 他一说完,却招来大黑一阵狂笑。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傻子,先交钱再放人,否则免谈!」 「你才是开玩笑,到那时候说不定陶然学姊就活不成了。」早就沉不住气的秦悠悠在後头哭箸喊。 沈靖澜双拳紧握。 「请让我们先救人,拜托!」 「不可能!」大黑冷血地拒绝。 他话才说完,沈靖澜已冲上前,毫不犹豫地抓住大黑拿刀的手,两个人发生激烈的利刃抢夺战,而因为大黑拿著刀子毫无方向性地随处挥舞,其他人即使再焦急也无法靠近,更别说是帮忙了。 过了数分钟,沈靖澜和大黑仍纠缠在一起,刀子还在大黑手上,是以沈靖澜一直处於防备地位,始终无法展开更进一步的攻击。 忽然,大黑张嘴狠狠地咬了沈靖澜的手,然後抬起右脚使劲地将他踢开,沈靖澜因此向後退了约两步,这时候气忿的大黑高高举起了刀子并朝他们嚷: 「你们以为我不敢杀她吗?啊?你们以为我不敢吗?我就让你们瞧瞧我敢不敢!」 眼看著高举的刀子正要砍向木床,门外尽是古湘拟和秦悠悠的尖叫声,就在这一刹那,忽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咻地飞向大黑,然後是喀的一声,大黑就这么没了声音,身子缓缓地朝床铺倒下。 然而陶然的危机仍尚未化解,正因为大黑倒下的方向不对,虽然失去了些力道,但他手上的刀仍朝著床板的方向砍下。沈靖澜来不及阻止,而後头的荣哥小毛等人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在黑暗中虽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们却都听见刀子砍入木床的清晰声响。 「学姊!陶然学姊!」 秦悠悠大喊,随即在她哥哥胸前泣不成声,古湘凝则碰地一声跌坐在地,不敢也无法想像发生了什么事。 沈靖澜觉得自己在刹那间死去了,他的三魂六魄已在听见刀子插入床板时尽数散去。他呆呆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出凄厉绝望的呼喊声。 「不!不!」他爬了起来,步伐不稳地向前扑去,先是将大黑笨重的身子推开,然後伸出颤抖的手不断在床上摸索著。「不要啊!陶然!不准你死,我绝对绝对不准你死,你听见了没有?陶然!」 荣哥走向前欲安慰沈靖澜,脚下却踢到一个东西,仔细一瞧原来是个照明器,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两个绑匪带来的。他找到了开关并将它打开,工寮此时才脱离黑暗燃起昏暗的亮光。 突来的光线使得沈靖澜不由眨了眨眼,等他终於能看清周遭的一切,却发觉这又脏又破的木床上根本没有陶然的影子,那把西瓜刀则真的是插在床板上,而且没入约有两公分深。 沈靖澜一愣,不明白应该躺在这儿的陶然为什么会平空消失,她上哪儿去了? 什么时候离开?又是如何离开的?她不是病了,而且还发著高烧吗? 「那小妞不在床上。」首先恢复过来的荣哥喊道。 瘫在地上的古湘凝间言立即爬了起来,推开挡在前面的小毛和林庆华,跌跌撞撞地冲入工寮中。 「真的,陶然不在床上,刀子没砍中她,没砍中。」她在亲眼所见之後茫然地喃喃自语著。 「她不在床上,会到哪里去了?」 沈靖澜这话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却像道闪电击中古湘凝的头,把她给唤醒了。 「陶然不在床上的话就一定是在地上,她总是这样。」古湘凝脱口而出。 沈靖澜又是一愣,毕竟这两句话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他迟疑了半晌,才缓缓地低下身子……然後,释然的泪水忍不住地盈眶而出。 感谢老天!果然让他在床下找到了不知道是熟睡,还是已呈昏迷状态的陶然。 *   *   * 因为差点并发肺炎,陶然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古湘凝在吃过晚饭後两手空空到医院里来,并且费了一番唇舌,将这几天可以说是以医院为家的沈靖澜给赶了回去。 「你这回可是真把他给吓坏了。」沈靖澜离开後,古湘凝立即对半躺在床上的陶然说。 「我好想回学校去,可是他怎么都不肯,说什么应该再观察几天,我明明都已经没事了。」 历经三天「独裁极权式」的看护,陶然一开口就是抱怨。 「我不是说了吗?你吓死他了。」 「说来听听吧!那天的事。」 陶然摸了摸鼻子。 「咦?沈靖澜没说吗?」 「他说那种可怕的经历不需要再去回忆了。」 古湘凝闻言扯高了嘴角。 「那家伙一定是不好意思了。」 她说著就把事发当天的情况,从头到尾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感觉到一种道人长短的快感。 「你知道吗?有戴眼镜的都跌破了,苏弄影耶!居然是弄影拿弹弓和一颗石头把那大块头给打昏了,听说她小学的时候是全校的弹弓射击比赛冠军。」 「弄影小学读的是哪间学校?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比赛?」陶然皱眉。 「正所谓天下事无奇不有,谁料得到你的『落床症』居然会救了你一命?真是摔得早不如摔得巧!」 「听起来好像很刺激,可惜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简直是刺激得足以诱发心脏病。」 「大家冒这么大的危险救了我,你说我出院後来办个感谢餐会可好?」 「其实卖命的就是沈靖澜和他两个朋友,当然还有弄影,我们这几朵温室里的小花就像是凑热闹的,什么忙也没帮上。不过餐会还是可以办啦!算是给我们压惊嘛!」 「你说荣哥和小毛?这两个名字我记得,我之所以会碰上沈靖澜就是因为他们两个。」 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她对他们一直没有半点好感,而他们却愿意救她,她是否应该重新调整自己评断一切人事物的角度? 「这件事虽然安全落幕—但我们可是被警察哥哥狠狠地训示了一番,奇怪了,我们为民除害,警察局应该颁匾额给我们才对啊!」 陶然一听哈哈大笑,条地又静了下来,有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古湘凝於是问。 「他——他真的哭了?」 迟疑了一会儿,陶然终於低声问,她在脑中描绘沈靖澜流泪的模样,觉得心有点痛。 古湘凝点头。 「在床下找到你时他哭了,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不要告诉别人哦!」陶然对她说。 「告诉别人有什么乐趣?」古湘凝微笑。「看来他是真的爱惨你了,感动吧?」 怎么能不感动?陶然想。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不肯把这次的事件告诉家人,所以住院的这几天都是他陪著她,悠悠和湘凝曾经想和他轮流照料她,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近来那双蓝色的眼睛经常深深地望著她,有时候还会突然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甚至有他在颤抖的错觉,就像湘凝说的,她可真是把他吓坏了。 病房外响起敲门声,然後沈靖澜拿著一束花推开门走进来。 「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古湘凝皱著眉问。 他没有回答,迳自把花递给陶然。 「我刚刚问过医生,他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你就买了花?」 陶然吸入玫瑰花的香味,露出了笑容。 「我还去拿了你的眼镜,没有这个你很难过吧?」 他将新配好的眼镜连同盒子拦在旁边的桌子上。 见他们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古湘凝忍不住要开口搅局。 「喂,你来之前我和陶然刚好聊到你在床下发现她时是什么表情耶!」 沈靖澜转头看著古湘凝,几秒後开口说: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怎么你那天哭肿的眼睛到今天都还没恢复?」 「啊!我去把花插起来。」 古湘凝抢过陶然手中的花束,连忙拿起花瓶走出病房,沈靖澜和陶然见状相视一笑。 然後陶然学高双手,微笑地望著地,沈靖澜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坐上了床并且将她拥入怀中。 「我爱你!」她仰起头低声说。 沈靖澜微笑,俯身给了她深情温柔的一吻。 < 全书完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