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天降福宝种田忙》 第1章 麦收换瓜 每年七月中旬,第一茬西瓜成熟了,瓜农们拉着架子车挨家挨户的换麦子。</p> 太阳还没有下山,已经有不少背着篮筐,挎着篮子的小孩堵在石头村门口翘首期盼。</p> 学校放两周麦假,攒够了交给老师的小麦数量,剩下的可以来换西瓜吃。</p> 有个五岁大,穿着青绿色短衣和灰蓝色短裤的女童挨着一群跳皮筋的女孩们站着。</p> 她衣裳虽然旧却挺干净,脸有点脏,眼睛却很水灵,羊角辫一高一低。</p> 没有人邀请她玩,也没人跟她打招呼。</p> “换瓜来,换瓜来,一斤麦子两斤西瓜”</p> 浑厚有力的吆喝声远远的传过来后,孩子们立刻散开,有的去提装小麦的篮子,有的回家喊大人拿麦子换西瓜。</p> 女童撒开小短腿跟着追上,混在孩子堆里,垫起脚尖看着架子车上红艳艳的瓜瓤。</p> 等待换瓜的时候,有村民注意到女童。</p> 石头村不大,按片区分为五个生产队,谁家有孩子,有几个,长啥样都门儿清,这一看就不是本村的。</p> 再看孩子脸蛋脏,头发也微乱,就有个婶子问:“闺女,你叫啥啊。”</p> 女童站定,脆生生的说:“我叫芽芽。”</p> 抱着儿子的妇女说:</p> “芽芽,太阳要下山了,赶紧回家去吧。”</p> 芽芽摇摇头,仰着头看着妇女回话。</p> “妈说在这里等她。”</p> 抽旱烟的男人端详了芽芽半响,砸吧嘴开腔:</p> “这不是王家村,王守义家的闺女么,就叫芽芽啊,怎么跑到石头村来了。”</p> 王家村和石头村共用一条水源,王家村在上游,石头村在下游,虽然隶属于一个公社,但来往也得耗上几个小时。</p> 王家村的孩子怎么孤零零的给撇到石头村来了?</p> 那男人跟王守义家沾亲带故,跟大伙说,其实芽芽也不是老王家的种。</p> 早几年日子困难吃不饱饭,一个村的女人都生不出孩子,王守义跟媳妇不知道从哪抱回来个小姑娘当闺女,怕夫妻两绝后没人送终。</p> 不是不想抱男娃,而是就算穷死,饿死,也没有一家一户愿意把男娃拱手让人,就算愿意过继也得花粮食。</p> 女娃就不同了,山沟沟里时不时就能瞧见嗷嗷哭的女婴。</p> 养到了四五岁,生活总算好过了,现在上头又说了要有计划的生孩子,一个不少,两个正好,三个多了。</p> 还规定头胎是女的,八年后才可以生第二胎。</p> 男人摇摇头没接着往下说,但大伙都明白是什么意思,都猜测是不是孩子爸妈怀上了,怕芽芽占了指标,把养女给丢了。</p> 有人怜惜芽芽,给她一片西瓜。</p> 芽芽用衣角擦了擦手,漆黑水灵的眼睛在捧过西瓜的时候笑成了月牙,小口小口的抿着吃。</p> 看孩子吃相乖巧,村民们更加怜惜,骂说:</p> “何必呢,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都养到那么大了,再吃也不就是几年,十岁以后就能挣工分,有定粮,怎么着都饿不死,还能帮忙干家务。”</p> “也不是定量粮的事,这几年收成还行,他们家就算是缺粮户,队上基本口粮肯定是给够的,等人能挣工分再慢慢还就成了,我看是没良心,那么乖巧懂事的闺女上哪找,天打雷劈都不冤枉他们家。”</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捡个现成的闺女 刚才说话的男人不乐意了,毕竟跟老王家是亲戚,对方被埋汰他脸上也无光,就阴阳怪气的说:“乖巧懂事是不假,要不谁接回家接着养。”</p> 刚才说芽芽乖巧,可怜芽芽的人噤了声。</p> 现在收成好也只是勉强吃饱,哪里能再供应一张嘴,自家的孩子都操心不过来,更别说操心个别人家的孩子。</p> 已经吃完一片西瓜的芽芽托着瓜皮喂一只大黄狗。</p> “阿黄”一个十岁的男孩呼唤。</p> 阿黄扭头朝着主人欢快的摇尾巴,又冲着芽芽呜咽了几声。</p> 芽芽看向了几步之外的男孩。</p> 是错觉吗?男孩有一瞬竟觉得那女孩跟阿黄在交流?</p> “文英”有人调侃男孩的妈,“你们家男丁多,要不抱回去养?以后多个贴心的跟你说说话。”</p> 蒋文英一头齐切到耳的短发,杏儿眼,眼窝很深,下巴又尖,颧骨高而不见几两肉,看着很不好惹,闻言也爽朗的笑得露出一口四环素牙,说:“行啊,她要同意,就来当我闺女。”</p> 小男孩定定的看着芽芽。</p> 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叫芽芽的女孩挺可怜,被养父母丢在这里,还等着人来接。</p> 而且,芽芽长得真好看啊,特别是笑起来眉眼弯弯。</p> 各家都换完了西瓜,喊上自家的崽朝家里走,有几个于心不忍的瞧了几眼芽芽,也走了。</p> 蒋文英拎着西瓜走了几步,见身边的臭小子回头看了好几次后,她也回头。</p> 天色暗了,芽芽站在大槐树下,单衣被凉风吹得微微鼓动。</p> 大黄叫唤了一声,芽芽跟他们招手。</p> 蒋文英看见芽芽就想起自己那可怜的闺女小红子。</p> 她犹豫了会,把西瓜递给儿子拎着,大步流星走回去,问:“芽芽,你愿不愿意上我家睡一晚?”</p> 凭心而论,村民的话还真让蒋文英动摇。</p> 她们那一户没有分家,此时跟在身边的是十岁的儿子聂卫平,上头有个十三岁的长子聂海生,下头有个幺子聂超勇,今年七岁。</p> 家里不拉生产队的饥荒已经很不错了,照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三个儿子以后娶媳妇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p> 娶媳妇就得要彩礼,毕竟不能白要人家养得那么大的闺女,不过光是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就得备足三份</p> 当然,她也是瞅着跟芽芽有眼缘,心里才打了算盘。</p> 芽芽说:“你们是好人。”</p> 蒋文英乐了,小姑娘嘴真甜,真招人喜欢。</p> 她不知道,这是家里养的大黄说的,刚才的几声吠叫,是让芽芽跟着回家。</p> 芽芽虽然是第一回来石头村,可是对这村子并不陌生。</p> 她有个小秘密,能够听得懂石头村的动物说话。</p> 王家村大柱媳妇养的老猫,村长家瘸腿的大黑狗都有石头村的血统,都是她能说得上话的朋友。</p> 再比如她家那只土生土长王家村血脉老母鸡打的鸣,她就从没听懂</p> 一开始她因为有特别的新朋友,很高兴的跟人说。</p> 不过长辈们说是做梦,都不信。</p> 芽芽很聪明,渐渐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动物交流,所以不再提起这件事。</p> 芽芽坚持:“我要等妈”</p> 蒋文英的侄女为了方便都剃短发呢,但芽芽却留着长发,衣服虽旧但好歹利索,在原来的家至少没遭大罪,想家也正常。</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聂家人口不少 谁家会在麦收时特意撇下个孩子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八成是不要了。</p> 蒋文英叹了口气说:“天黑了,你先跟我回去,明天看看你妈来接不”</p> 如果芽芽的父母改变了主意明儿来接人,那也算好事一桩。</p> 聂卫平也说:“小妹妹,走吧,上我家去。”</p> 芽芽点头,伸出小手,小手软软的,拉向蒋文英的手。</p> 天色全黑了,三人靠着打麦场的两盏汽灯走到一处小院。</p> 石头村归集体管,靠小水库发电,就供应村里用,亮度比煤油灯强。</p> “二伯娘!”</p> 蒋文英六岁的侄女聂互助撒腿跑出来,要不是亲妈不让,她非得去二伯娘换西瓜为啥天黑还不着家。</p> 她怔怔的看着芽芽,忽然扭头喊:“妈!妈!二伯娘带了个妹妹回来!”</p> 屋里头的人还没回应呢,另一侧的粪坑忽然伴随着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噗通一声。</p> 聂互助又怔了下,回头接着喊:“妈!妈!超勇哥掉粪坑了!”</p> 芽芽本来好奇的观察屋子角落茅草苫顶做成的马架子,被嗷嗷叫的聂互助惊了一下,被掉粪坑的声音又惊了一下。</p> 那一边,蒋文英已经赶过去把掉粪坑的幺子拔出来。</p> 万幸啊!</p> 各家各户收集的屎尿能按量记账,最后折算成工分。</p> 要不是前几天生产队刚收集完农家肥,聂超勇就得淹死在粪坑里。</p> 蒋文英一个漏风掌扬起却没有拍下,浑身是屎的儿子实在是无从下手。</p> 聂卫平心里已经当芽芽是妹妹了,捂住鼻子的时候还不忘捂住芽芽的。</p> 浑身是屎的聂超勇透过远处打麦场汽灯微弱的光亮打量着亲妈带回来的小妹妹,毕竟刚才他就是为了探头瞧一眼才会掉下粪坑。</p> “二嫂啊”</p> 三房田淑珍走出来,先看了眼成屎人的侄子,目光定格在芽芽身上。</p> 聂超勇已经被亲妈赶去河沟洗澡,走时还一步三回头。</p> 村里的孩子皮肤都黝黑粗糙,脖子细脑袋粗,没见过长得这么水灵的。</p> 大黄吠叫了声,告诉芽芽它先去吃饭,然后一路舔着聂超勇朝外走。</p> 虽然二房说只是住一晚,饶是如此,当田淑珍看到二嫂带人进灶房掀灶台给芽芽找吃的时还是撇了撇嘴。</p> 她不高兴。</p> 她们家劳力不行,早些年公公负责生产队里的粮食分派和供给,荒年的时候代替生产队去邻村生产队借粮,不知是遇到了野狼还是掉进了沟里丢了命,总之人没回来,都当是死了。</p> 老太太叫李秋香,身体硬朗还能管家。</p> 再往下就是三房媳妇</p> 大房两个儿子,长子叫聂力争,次子叫聂上游,两口子把三胎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聂追苏,可惜生了老二后肚子就没了动静。</p> 二房是蒋文英当家,丈夫开垦北大荒时出了意外,膝下还有三个没成年的男丁。</p> 她是三房,有一对六岁龙凤胎,哥哥叫聂合作,妹妹叫聂互助</p> 虽然二房没顶梁柱,不过田淑珍此时也不敢说啥。</p> 一来二嫂男人死了,家婆比较偏心二儿媳。</p> 二来蒋文英一口气生了三个男丁,底气足</p> 还有一点,蒋文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就是把她那最会骂架的老娘从棺材里扶起来,两个人恐怕也骂不过,她没必要自找没趣。</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没壮劳力 现在家里只有妯娌两在,老太太下工后直径去了隔壁村参加老姐妹的喜丧,等回来时村里也该熄灯了,而大房媳妇趁着婆婆不在家偷偷回娘家帮着收麦,此时也不在家。</p> 所以,芽芽来老聂家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p> 田淑珍回房抱怨,从河沟洗澡回来依旧臭烘烘的聂超勇被亲妈骂得狗血淋头,聂卫平逗芽芽说话,等八点半全村熄灯后,这点动静也彻底没了。</p> 这一夜,芽芽跟着蒋文英睡。</p> 蒋文英隔天凌晨五点就起床,煮好稀饭后天也才蒙蒙亮。</p> 她又把昨晚晾在院子外的棉纱背心拿回屋穿。</p> 谁家都穷,大多就一件内衣,穿了一天后睡觉前洗干净明天继续穿。</p> 面朝着墙壁睡觉的芽芽有所察觉,翻了个身要坐起来。</p> 蒋文英轻轻拍打她的背,柔声哄:“芽芽,继续睡。”</p> 芽芽呓语了几句,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摇头。</p> 蒋文英活多,见孩子醒了也就不再押着睡,去把昨晚晾在外头的青绿色短衣和灰蓝色短裤收进来,麻利的要帮着穿。</p> 芽芽说:“我自己穿,我自己能穿”</p> 蒋文英也不勉强,看着人半阖着眼也能套裤腿就出了门。</p> 二房两兄弟正蹲在水缸边刷牙,聂卫平满嘴泡泡,亲切的招手,笑容真诚又温暖,不过很快犯了难。</p> 牙膏有,接水的搪瓷杯也有,可是没牙刷啊。</p> “芽芽妹妹”聂超勇边吐泡沫边说:“等我刷完了牙,牙刷借你。”</p> “不卫生”</p> 聂卫平蹙眉说。</p> 芽芽以前也没刷过牙,看着一会后跟聂超勇讨了一点牙膏,蹲下来龇牙,食指有模有样的当牙刷在嘴里来回蹭。</p> 聂卫平看芽芽喜欢刷牙,笑着给她接了水。</p> 打着哈欠的聂互助经过,刷牙还是死去的二伯在北大荒垦荒时跟知青们学的。</p> 她打小没刷过牙,也不想刷牙,顶多就是过年洗脸的时候顺带用毛巾擦擦。</p> 亲妈说了,刷牙是土包子老百姓瞎讲究。</p> 灶房里,当家的老太太以及大儿媳已经从三房那听说了芽芽,不过都没有放在心上。</p> 蒋文英有个没活下来的闺女,她只当是二房同情心犯傻,留孩子过一晚就送走。</p> 芽芽很有礼貌,蒋文英指着老太太,说:“叫奶奶”</p> 芽芽就喊:“奶奶好”</p> 蒋文英指着大房,“叫大大娘”</p> 认三房的时候,田淑珍故意撇过头跟刚起床的小儿子说话。</p> 她没必要针对个五岁的孩子,而是跟二房过不去。</p> 还是那句话,二房家没壮劳力。</p> 三个侄子又小,长子和次子虽然到了挣工分的年纪,但年纪小挣得不多,老大聂海生还要兼顾上学。</p> 家里又没有分家,她心里隐约计较是亏大大发了,这一次也是借着蒋文英又把个女娃娃带回家吃了一顿饭借题发挥摆个谱。</p> 听到二房居然不往下说,而是转了话锋说了句‘吃饭’,田淑珍一口气如梗在喉。</p> 饭桌上,老太太给大家分配任务,她带着三个媳妇帮助麦收的任务已经由队里确定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出发去上工 大房和二房的长子都在镇上读初中,兴许今天或者明天放了麦假就回来。</p> 大房的次子昨晚跟着家里男人去麦场守夜,老太太让孙女守在家里,伺候守夜回来的大人吃完饭后再去捡绿肥。</p> 聂互助嘟嘴,“我不要去捡绿肥”</p> 捡绿肥是给生产队捡的,可以算工分,但自己捞不着好,可是拾麦穗可以换板板糖,换冰棍,那是吃在肚子里的。</p> 田淑珍心里正不爽快,闻言没好气的说:“那就去捡粪,家里养不起不干活吃闲饭的人!”</p> 说着看了眼芽芽。</p> 捡粪和捡绿肥是唯一没有年龄限制就能挣工分的活,多的是小孩抢着干。</p> 三伯母夹枪带棍的挤兑芽芽激起了聂卫平的保护欲,他掰开自己那份白面馍馍,分了一半到芽芽的碗里,温和说:“芽芽多吃点。”</p> 聂超勇有样学样的也掰了一半给芽芽。</p> 今天轮到蒋文英做早饭,她特意多放了点米,芽芽的小肚子吃不了那么多,使着比小手还长得多的筷子又把馍馍夹回去。</p> “我吃饱了,哥哥你吃”</p> 聂卫平转手把馍馍夹到老太太碗里:“奶奶,芽芽说你辛苦,孝敬你的。”</p> 老太太瞅着软软萌萌的芽芽,嫌弃的看了眼拖着鼻涕泡泡打滚的孙女。</p> “这孩子教得好。”</p> “可不是么。”蒋文英接上,“懂得心疼人。”</p> 田淑珍一巴掌把闺女拍老实了,真想骂一句神经病,从哪里看出来这女娃孝敬了,一个个说得跟真的一样。</p> 老太太问聂卫平:“队长给安排的什么活?”</p> 聂卫平说:“跟车”</p> 他才十岁,属于半拉子劳力,生产队不会给安排重的活,工分跟妇女们差不多,一个工分也就值人民币五六分钱,只有到十三岁才可能挣到满工分。</p> 广播响了第一遍,号召大伙上工,老太太又让三房二房的小儿子跟着去捡麦穗,随后一家子埋头苦吃。</p> 老太太没给芽芽安排任务,在她看来那是别人家的孩子,管不了那么宽。</p> 蒋文英也说了,让芽芽在家里等着就好。</p> 临近出发时,芽芽却拖着个肥料袋跟在后头。</p> 老太太再一次赞赏,“勤劳总是没错的”</p> 蒋文英又想起了没活成的闺女。</p> 那孩子比芽芽大,如果能在她身边的话,兴许也会很乖很懂事。</p> 谁都不会嫌人帮忙,最后给芽芽换了个能背着的小背篓。</p> 麦收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太阳像个火球挂在空中,就是站这一会都会烤得晕头转向,更不用说还得劳动,所以一到田里大伙就四处散开,趁着天气还凉快时多干一点。</p> 聂家兄弟两都自发的关注芽芽,不过聂卫平跟车要跑来跑去,只能抽空时瞥上一眼。</p> 芽芽亦步亦趋的跟着聂家堂兄弟捡麦穗。</p> 她脑袋小撑不住草帽,时不时的要扶正,偶尔抬起小胳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捡得特别认真。</p> 阿黄虽然是老聂家的狗,可自从芽芽来了之后不跟主人,只跟着芽芽,把衔着的麦秆撇进小背篓里。</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芽芽很勤劳 两只石头村血统的大杜鹃在芽芽头上飞,告诉芽芽哪有麦穗。</p> 堂兄弟先发现不对劲,以往都是一堆孩子争先恐后的扎堆抢麦穗,今儿村里的小伙伴咋不跟他们一块,遇见了还避之不及的躲开。</p> 都快到晌午了,聂超勇才知道亲妈和亲奶到处跟人家说他掉粪坑了,要讨米。</p> 在本地有风俗,小孩掉进屎坑里得讨百家米煮饭吃。</p> 聂超勇抬起胳膊闻了闻,问芽芽:“我还臭吗?”</p> 芽芽觉得还是臭的,但又不想太伤小哥哥的心,就主动挨着他站,说:“不臭”</p> 聂超勇高兴了,非要把芽芽的小背篓给挽在胳膊上,扬头说:“爱来不来,这一片的麦穗都是咱们的!”</p> 临近晌午,社员送来绿豆汤,麦田里顿时喧闹,男人喊女人先去喝,女人又喊捡麦穗的孩子去喝。</p> 芽芽跟着堂兄弟去排队领绿豆汤。</p> 她领了一碗,在人群里没瞧见好心的婶婶一家,就把绿豆汤放在一旁,迈着小短腿跑到人群后重新排队,拿到第二碗之又放在树底下。</p> ‘婶婶的....大哥哥的...奶奶的...’</p> 直到全顾上了,芽芽才插着小腰吁了一口。</p> 老聂家的人从男到女都是出了名的勤快,谁都去喝绿豆汤歇息了,几个女人都还要继续割上几把,捆上几个麦捆子。</p> 以往绿豆汤已经不剩多少,今儿冒着热气去休息时芽芽都帮忙备好了。</p> 周围纳凉的社员都夸芽芽乖。</p> 田淑珍心里有一股无名火。</p> 同样是闺女,她的闺女不如芽芽漂亮可爱,还不知道嘴甜勤快点。</p> 蒋文英休息时打听了有没有王家村的来找人。</p> 听见谁都说没有,她心里就有谱了,怜爱的瞧了眼芽芽。</p> 晌午后太阳毒辣,有的人家直接在地头上吃溜好的白面馒头就咸菜,有的吃面条。</p> 家里有闺女做饭的就回家吃口喝点喘口气。</p> 麦收的时候吃啥喝啥不重要,就想着赶紧干完活收完麦。</p> 老聂家有十几张嘴参与麦收要吃饭,不比小家小户能够随便对付,今天轮到蒋文英做饭,她跟家婆商量:“今天做麦仁饭吧,放白面?”</p> 麦仁饭好做,烧开水后倒青麦粒,再用面粉搅合一碗面糊,前后十分钟就能吃上饭。</p> 面粉精贵,还是这两年收成好,一个人一年能够分一百多斤面粉,但一个月那么多张嘴加起来满打满算一个月也得吃三十多斤,压根就不够吃。</p> 日子过得紧巴的人家,麦仁饭都是拿榆皮面代替白面。</p> 一来麦收忙,二来蒋文英有预感大儿子今儿能回来,想做点精细的。</p> 麦收得出力,老太太也舍得,解下腰间粮食柜的钥递给二房。</p> 蒋文英走时招走了芽芽。</p> 她脾气急走路快,冷不丁想起来还有个小的,扭头瞧见芽芽正颠颠的跑着,跑得同手同脚不说,脖子上挂着草帽绳,草帽早就飞到了后背。</p> “这孩子..你得说啊!”</p> 蒋文英说着弯腰就要把人背上。</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初次分离 跑得脸色红扑扑的芽芽说:“婶刚才在捶腰”</p> 麦收一弯腰就是几个小时,时间长了腰又酸又疼,当时顾不上累,也顾不上直一下腰,闲下来当然钝痛得厉害。</p> 芽芽年纪小不会直白的表达,但蒋文英知道这孩子心疼她腰疼,心暖暖的说:“婶婶力气大,歇一会就成。”</p> 她背着芽芽大步流星的朝家里走。</p> 芽芽又见着一个新的小哥哥,对方也好奇的看着她,喊蒋文英二伯娘。</p> 蒋文英做饭的时候让芽芽坐在小板凳上,给她几块地瓜干啃。</p> “芽芽”</p> 细小的声音传来。</p> 芽芽的小脑袋转了老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只小麻雀。</p> 小麻雀在芽芽的大腿上蹦跶,声音细细的:“芽芽,要下雨啦。”</p> 正好蒋文英走出灶房,麻雀飞起,绕着芽芽打转着不肯离开。</p> 芽芽虽然才五岁,但打小在乡下跑的孩子都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是好雨,什么时候下雨会让人发愁。</p> 她托着腮帮子说:“要是老天爷不下雨,就好了。”</p> 出来勺水的蒋文英听了,笑芽芽的孩子气,谁都管不到老天爷头上。</p> 芽芽小萝卜似的指头指了指天上,“婶婶,老天爷说,要下雨。”</p> 蒋文英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p> 庄稼人好歹有点看天吃饭的眼力劲,以她看来没有半分要下雨的征兆。</p> 她很忙,转眼就把芽芽的话抛到了脑后。</p> 晌午饭后天气是火烧似的闷热,谁都要在田埂或者家里休息上两三个小时才接着干。</p> 蒋文英盛了碗麦仁饭先让芽芽吃了,给她洗手洗脸</p> 广播响了,大伙陆陆续续的朝家里走。</p> 院子门口响起一阵动静,两个男孩带着一身热气冲了进来。</p> 聂超勇看到芽芽后眼神一亮,说:“芽芽,下午咱们跟着二哥的麦车”</p> 麦车出地的时候会因为坑洼的路面而颠簸,孩子们都喜欢跟着车捡麦穗,难得聂卫平分到跟车的活。</p> 聂卫平也说:“你们别跑远,麦车要走时提前喊你们。”</p> 蒋文英打断两兄弟的叨叨,说:“该干嘛干嘛去,我送芽芽去公社。”</p> “妈,不送不成吗?”聂卫平沉声说。</p> 要是还给那户人家,他们再把芽芽丢到别的村子怎么办?</p> 聂超勇直接躺在地上堵住门槛,身体力行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嗷嗷叫:“不行,我不答应,你别把妹妹带走。”</p> 大房三房也都进院歇着,田淑珍随口说:“你有妹妹啊,这是别人家的小孩。”</p> 聂超勇说:“她不刷牙,桌子和凳子底下都是她扣的鼻屎。”看了眼白白的,发丝在阳光下软软的芽芽,闭上眼睛挺尸,“我要芽芽做妹妹。”</p> 正好去捡绿肥的聂互助挖着鼻子走进来,问:“谁喊我。”</p> 蒋文英还得赶下午的农活,无视两个儿子的抗议,抱起芽芽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外。</p> 芽芽趴在蒋文英肩头上,不舍的朝两个小哥哥摇手,说:“小哥哥,我会来找你们玩哒!”</p> 她不知道什么叫分离。</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没能活下来的亲闺女 以前在王家村,她也有固定去玩的婶婶家,天黑了就回家吃饭睡觉,什么时候想去了,拔腿就走。</p> 等走出了村口,芽芽那丝不舍被沿路的杂草野花吸引,揪一把草握着,看见花又丢了草。</p> 虽然揪草撸花,但芽芽都在老老实实的朝前走,顶多看到蚂蚁窝的时候蹲着看一会。</p> 饶是性格最沉稳的长子,在芽芽这年纪时都犹如脱缰的野马,一眼没看住,接下来孩子就不晓得在哪了。</p> 蒋文英不得不感慨,真好带!</p> 与此同时在家里,囫囵吞枣的吃完麦仁饭后,各房都回房躲日头。</p> 两个瘦高的青年一前一后的走进家里。</p> 走在前头的瘦高个留着中分头,一只脚才刚跨进院子就喊妈。</p> 大房窦眉连鞋够顾不上穿,风风火火的跑出自己那屋,‘儿子儿子’欢喜得叫个不停。</p> 中分头身后是个留寸头的寡言少年,麦色面皮瘦长脸,眼间距不宽配上高挺的鼻梁显得五官立体而紧凑,那一双眸很深沉,和中分少年放假回家的活泼雀跃相比显得十分薄凉。</p> 他一开口,牙齿整齐洁白,一口的好牙。</p> “妈呢?”</p> 蒋文英大儿子聂海生问。</p> 两兄弟打小就崇拜大哥,七嘴八舌的把芽芽怎么来的,现在又被亲妈送走的事说了。</p> 聂海生没什么情绪的听着,反而三兄弟的堂哥聂赶英好奇得问东问西。</p> 大房窦眉说:“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p> 刚好出来的聂家人都听见了,田淑珍冷冷笑着问;“家里就互助和那野孩子差不多大,大嫂的意思是我家的该走,芽芽留下呗。”</p> 老太太也骂:“不会说就闭嘴”</p> 这儿媳妇大的缺点没有,就是缺嘴德还不自知,一句话就把二房三房全得罪了。</p> 窦眉说的不该走的人,当然是蒋文英没了的闺女小红子。</p> 小红子是一出生就没了的。</p> 聂家老二是复转身份,早早就跟着大部队去雁窝岛开拓北大荒。</p> 由于常年不在家,蒋文英直到长子三岁才怀上二胎。</p> 聂海生经常听人说亲爸在北大荒开履带拖拉机,就吵着要看。</p> 蒋文英跟丈夫聚少离多也想得慌,就寻思上了探亲。</p> 肚里的娃儿乖,都没让她受多少罪,再说谁家女人怀孕后农活照旧,比起劳作,挺着大肚子走一遭不算受罪。</p> 孩子爸还说了,等她们下火车后就来接,不让母子两再累着。</p> 那时孩子爸每个月在北大荒的工资都会朝家里寄,她们这一房的日子是最滋润的,正巧碰伤春节,农场里每人发了三块钱的过节费。</p> 除去交团费和随份子钱,寄到家里还有将近两块钱。</p> 儿子想爸,蒋文英想丈夫,要不趁着过冬农闲时去,开春后忙一年,夫妻两又见不着面了。</p> 蒋文英咬咬牙花了八毛钱买了火车票去探亲。</p> 火车到半路时蒋文英肚子疼,只找到被草席围着的简易临时厕所。</p> 厕所放着个木桶,木桶底凿了个洞,排泄物直接往轨道下排。</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赊黄豆和白糖 蒋文英没想那么多,刚一坐下稍稍用力就感觉有东西从身体里滑出去,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p> 火车中途没法停,直到站点停车时,蒋文英才崩溃的朝回赶。</p> 有个铁道工作人员告诉她,轨道上确实有个女婴,不过已经死了,还是他处理的呢。</p> 蒋文英哭得撕心裂肺,她连娃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小红子,可是她连小红子的一面都没有瞧见。</p> 那时聂海生也在场,母亲的哀痛多年来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p> 有时他想,如果当时不那么坚持,或许妹妹就不会死了。</p> 如今他不爱跟人交流,爱独处的性格和当年也有关系。</p> 聂海生没有表态,只道学校放两周的麦假,不过有上交十公斤麦子的任务,提着镰刀朝外走。</p> 两兄弟也不困了,也不怕太阳晒,拔腿追上了大哥。</p> 另一边,蒋文英抱着芽芽正坐在架车子上。</p> 平时生产队之间也会相互借东西,今儿石头村的社员要去还别家生产队的架子车,顺便把借出去的打禾桶收回来,目的地距离公社不远,捎带两人一程。</p> 那社员还说本来不走这一条道,不过半路上遇到了只黄大仙挡道。</p> 本地风俗是见了动物挡路,特别是黄鼠狼蛇这一类的都得绕路走,这就遇到了赶路的蒋文英和芽芽。</p> 石头村隶属红星公社,公社管着8个大队,大队下又根据26个自然村分生产队,正值麦收,公社干部忙得脚不沾地。</p> 干事们一脸为难,管事的干部们要不上城里开会,要不回自己家里帮着收麦,没有能拍板子的人啊,于是就劝:“同志,要不你把孩子再抱回去,等这阵子麦收过后,公社再给你处理。”</p> 要是亲自送回王家村就会误了挣工分,而且麦收关系到全家一整年的口粮,蒋文英耗不起。</p> 于是她又把芽芽给抱上。</p> 来时坐的架子车没费力,回去时脚下生风,不过蒋文英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生产队队长家里。</p> 队长媳妇跟蒋文英关系好,今早在田里也看到了芽芽,当下再看不免感慨:这娃儿真白。</p> 那么热,芽芽也只是出了汗脸色红,丝毫不见晒黑呢。</p> 蒋文英问:“还有黄豆么,我赊半斤黄豆?”</p> 城里定级别的干部每个月都有几斤黄豆和一点白糖的福利,全村人都知道队长媳妇娘家有人,时常能得点好东西。</p> 队长媳妇就问啥事,听说了蒋文英的打算后就进了屋,不仅拿出了半斤黄豆,还有几两白糖,说:“白糖也拿点,有底气。”</p> 想当年她怀孕难产,娃儿的手先出来了,那倒霉催的家婆拎着大铁锅哐哐的砸,说孩子受到惊吓自个就出来了。</p> 要不是蒋文英跑去喊接生员,跟她家婆干了一架,自个的命就交代在那时了。</p> 打从那事后,两人关系就特别好。</p> 看着蒋文英和芽芽的背影,队长媳妇叹气:小红子要是在,英子该疼到心坎里了。</p> 家里,大伙都听着广播朝外走,瞧见蒋文英又把孩子给抱回来了,不用大房三房开口,一家之主老太太率先动了嘴皮子。</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烤虫子吃 “咋回事,公社不收?”</p> 蒋文英道:“公社忙,让麦收后再送过去。”</p> 老太太有气了,这傻婆娘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回来啊。</p> 麦收要完还得一个星期吧,还让娃儿白吃一个星期的饭?</p> 芽芽落地后已经自觉的背起了今早的小背篓,水汪汪的眼睛瞧啊瞧啊。</p> 奇怪,大哥哥和小哥哥都去哪里啦?</p> 蒋文英看到妯娌以及家婆脸上的不满,说:“行吧,我把芽芽送去生产队。”</p> 在大伙脸色稍霁时对芽芽说:“黄豆和白糖揣好咯。”</p> 啥黄豆?啥白糖?一家人耳朵都支棱起来了。</p> 蒋文英说:“碰到芽芽时,她带着小半斤黄豆,也有白糖,那咱养不了不得一块送还给生产队嘛。”</p> 说着,翻白糖和黄豆给老太太看。</p> 黄豆也是粮食,那白糖可就精贵了。</p> 现在家家户户吃的都是黄沙糖,还不能天天吃,像白糖和红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紧俏货,平时真吃不上。</p> 芽芽说:“给奶奶吃。”</p> 虽然是婶婶交代说的话,不过她记得牢牢的。</p> 老太太心被撞了一下,今早芽芽的表现,见的人没一个不夸的。</p> 她再瞅瞅白糖,眼神黏着移不开。</p> 蒋文英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说:“妈,要不就让芽芽留到麦收后吧,黄豆跟白糖咱们也不还,往后有人问就说是芽芽的口粮,咱们家该得的。”</p> 老太太赞赏的看着蒋文英,不怪她多爱二房一点。</p> 打小老二就贴心,现在娶的媳妇也顾家!</p> 只要说通了老太太,留下芽芽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p> 最高兴的莫过于聂超勇和聂卫平了。</p> 至于长子聂海生,也瞧见了弟弟们口中赞不绝口的小妹妹,却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又弯腰麻利的割麦子。</p> 他亲身经历过妹妹死亡,父亲意外身亡后压在长子肩上的重担也得他扛着,</p> 像其他少年一样活泼是不可能的。</p> 下午临近下工时,聂超勇兴高采烈的带着芽芽去秘密基地。</p> 那是村子边缘的小树林,有一块被树木遮住的空地,聂超勇跟村里小孩打了几回架,把这一小片空地划分成自个的势力范围。</p> 芽芽蹲在地上,看着小哥哥捡来干松叶和枣木刺,拿苞谷胡须拧搓成的火绳慢慢点着。</p> 等松树叶烧起来,两人七手八脚的把麦穗和蚕蛹丢进火里烤。</p> 没一会,聂卫平来了,从怀里揣出两个地瓜。</p> 芽芽满怀新奇的眼神让聂超勇很自豪,问:“闻着香味了吗?”</p> 芽芽嗅了嗅,一脸严肃认真的认同:“闻到了”</p> 眼瞅着火苗小了,聂卫平继续去找柴火,聂超勇和芽芽撅着屁股,脸贴着地朝火苗呼呼的吹起。</p> 烤麦穗的香味最先散出来。</p> 分了烤得焦黑的麦仁后,聂超勇用木棍子扒拉开火灰把烤蚕蛹给扒拉出来。</p> 烤透了的蚕蛹很脆,一股焦香味,三个人都咽了咽口水。</p> 聂卫平你一个,我一个的分起来。</p> 平分后多剩下的一个,聂卫平放在了芽芽那堆里。</p> 还没开始吃,三人身后传来聂互助惊喜的叫声。</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撒泼小堂妹 她已经闻见香味了,想吃不用说,直接上手抢,抢到一个蚕蛹后也不弹弹灰,直接塞嘴里嚼了,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哥哥。</p> 聂超勇紧紧的护住剩下的蚕蛹,“没有了!”</p> 聂互助抗议,“我看见了,有的,你有很多!”</p> 随后指着芽芽,“为什么她有。”</p> 聂超勇说:“芽芽妹妹刚才帮忙吹火,有她的份,咱们前几天不都吃了么,芽芽头一回吃,给她留点。”</p> 聂互助眼珠子一转,就要去抢芽芽的蚕蛹。</p> 兄弟两提早护住了芽芽那一堆。</p> 毕竟也是妹妹,聂卫平分出去了两个。</p> 聂互助定定的等了一会,看只有两个后嗷嗷的哭叫。</p> “她有那么多,我才两个,不公平”</p> “行了行了,再给你一个,别哭了!”</p> 聂超勇最烦这个妹妹用哭来讨东西,从自己那里又拨了一个。</p> 芽芽看见大哥哥和小哥哥只剩孤零零的两个蚕蛹,于是从自己那堆里分出了两个。</p> 聂超勇感动哇,立刻把蚕蛹又还了回去,说:“芽芽你吃。”</p> 聂卫平也喜欢芽芽妹妹的懂事,也说:“我们常吃,你吃。”</p> 嘿嘿,聂互助喜滋滋的抢过来。</p> 聂超勇吼她,“那是芽芽妹妹的,还来。”</p> 聂互助坐在地上撒野,“我不....你们都不要...我要。”</p> 瞅见聂超勇来抢,聂互助双腿瞪着地面,护着蚕蛹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p> 蚕蛹刚被抢回去,聂互助爬起来提了下裤子,小旋风似的跑了。</p> 家里</p> 今天轮到田淑珍做饭,她还等着闺女捡蓖麻回来炝锅当油呢,一探头人嗷嗷哭的跑进来。</p> “妈,超勇哥和卫平哥抢我的蚕蛹。”</p> 兄弟两带着芽芽沉默的跟在后面,看着聂互助打滚。</p> 田淑珍以为二房两兄弟带着芽芽合伙起来欺负她闺女,再看闺女没出息的只知道哭后气不打一出来,弯腰去揪聂互助骂说:“就知道哭,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p> 聂超勇说:“三伯娘,我们没有欺负人,她抢芽芽的东西。”</p> 聂互助嗷嗷叫,“我要吃蚕蛹,超勇哥哥不给,只给芽芽吃。”</p> 田淑珍听明白了,心里就更不得劲。</p> 有好吃的不带着亲堂妹吃,这不就是欺负吗?</p> 她黑着脸批评兄弟两,“互助才是你们血亲的妹妹,要吃就一块儿吃,不能只给芽芽不给互助,你们两不能偏心。”</p> 聂卫平说:“二伯娘,我们已经给互助妹妹了,她吃了还想抢芽芽分给我们的那一份。”</p> 田淑珍往深处想,侄子的意思是埋汰她闺女,变着法的说互助贪心,不如芽芽懂事?</p> 她又不能骂聂卫平,看到闺女鼻涕眼泪糊脸后气不打一处来,戳着聂互助的鼻尖骂:“我是缺你吃还是你穿,丢人现眼的去讨吃的,人家有新妹妹了,还不去帮我烧柴。”</p> 聂超勇朝着被拽走的堂妹弄鬼脸,心想:嘿嘿,在路上还说要告诉二伯三伯,挨揍了吧。</p> 聂超勇忽然顿了顿。</p> 好奇怪,他只见过大伯,三伯,那二伯去哪里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半夜来雨心慌慌 一进屋聂超勇就问蒋文英,“妈,咱家二伯呢,咋不一块住了?分家了还是咋的,逢年过节的也不来看看。” 说着又自言自语,“难道是死了。” 蒋文英很心塞,人是死了没错,但从蠢儿子嘴巴里说出来,她真是一肚子气,随手操起趁手的家伙对着儿子屁股一顿抽。 聂互助和田淑珍从灶房里探头。 看到二房追着聂超勇打,田淑珍动容。 她刚才语气太重,只是蚕蛹而已,瞧把孩子都打成什么样了,就骂身边闺女: “以后少去招惹你哥” 晚饭吃的红苕饭,农忙时每人还多了一个混合面做的馍馍。 小孩都不爱规规矩矩的吃饭,端着红苕饭四处溜达。 芽芽坐在蒋文英身边,乖乖等分馍馍。 分来分去,谁都拿到手了,少了一个。 大伙都看向今天负责做饭的田淑珍。 田淑珍之前是故意少做一个,想和二房叫板,不过看到蒋文英打儿子后已经不那么想了,前头还寻思再合点面粉加上一个,后头忙了就忘,只能说:“她又不干什么活,吃什么馍馍。” 聂卫平把芽芽的红苕饭端来,说:“二伯母,我的馍馍给芽芽。” 田淑珍只好说:“爱吃不吃,我管不着。” 芽芽看着田淑珍,这个婶婶不喜欢她。 聂超勇说:“哥,你跟车一天累,让芽芽吃我的。” “你们两都在长身体,得吃饱”蒋文英正准备把自己的白面馍馍掐了一半给芽芽,长子已经把自己的馍馍丢到芽芽的碗里,又沉默的吃着红薯饭。 芽芽声音软糯:“大大哥,我们一起吃馍馍。” 大大哥?聂海生瞥了眼芽芽,淡淡说:“我饱了,不想吃。” 在桌子底下溜达的阿黄告诉芽芽,聂海生还饿着呢。 芽芽掰开馍馍,小手高举着馍馍塞到聂海生嘴里。 聂海生下意识叼住,瞪芽芽。 芽芽只是笑嘻嘻的吃她的红薯饭。 馍馍已经塞嘴里了,不吃也得吃,聂海生虽然脸色阴沉,但并不生气,只是沉声说:“以后不许朝我嘴里塞东西。” 外头,田淑珍一儿一女因为抢吃的都快打窜巴了,蒋文英看着互相礼让的几个孩子,心里十分安慰。 芽芽跟蒋文英睡,临睡前她又唠了一遍下雨。 听得多了,蒋文英心里有点犯嘀咕,隔天就跑去跟生产队队长商量。 怕什么就怕来什么,生产队长瞅了半天的天没看出异样,但也被说得不踏实,最后大手一挥动员社员们加紧步调,早点把麦子收好晒好,交公粮后早点分粮。 大伙都没意见,家家户户下了地后不要命的忙。 附近生产队几乎是一块麦收,但石头村提早收好了麦。 在麦场黑白不分的晒干晒透,等粮食都入了仓,离交公粮的期限还有四五天呢。 收完麦子的当天半夜,一声惊雷劈亮了半边天,寂静的村子顿时沸腾了。 大人忙着安慰被雷吓哭的小孩,呵斥狂吠的狗,更多的人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到院子里仰头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分粮啦 几道惊雷之后就是瓢盆大雨,雨珠砸在泥地上能砸出一个个小坑。 石头村的人各个都拍着胸膛后怕了一阵,一身轻松的回屋继续睡了。 粮食都已经收好了,不带怕的! 别的村就没那么好运了,后半夜几乎是鸡飞蛋打。 隔天石头村的人听说了,附近几个村全都遭殃,睡在麦场守夜的村民听见雷声之后已经跳起来抢收了,村民们没命的朝麦场跑,抢回来的少,淋湿的多。 生产队队长一改苦黄瓜瘦的面容,笑得嘬牙花子,亲自跑了一趟老聂家,把蒋文英狠狠的夸了一顿,还说回头报到公社去。 老太太笑得红光满面的,斜眼瞥着干站着的一家,“都杵着干啥啊,家里那么多活找找干啊!学人家英子歇也行,得有那个本事!” 老聂家其他人低头散开,连田淑珍都没干说啥。 老太太说得也对,二房是该歇歇,谁叫人家有功呢。 而且虽然他们生产队没遭难,不过其他村子的惨状可想而知,也不自觉的心疼被雨水打坏的粮食。 生产队用的土粮仓,能防雨,但不能防连绵不绝的雨。 大伙都怕夜长梦多,生产队队长立马召集人手提前送公粮。 公粮一交给粮站,之后哪怕是下冰雹,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交公粮是力气活,全生产队的壮劳力一个不落,老聂家大房和三房当家的,还有大房和二房的长子总共四个人都安排上送粮。 送粮的早上,四个人吃的是稠饭,家里还给准备大馒头当午饭。 早上太阳还没路面,石头村生产队浩浩荡荡出发。 聂海生挑着扁担走得极稳当,直到听见大伯说:“海生,书包上咋的还带一朵花?” 聂海生低头,斜跨的军绿色书包破洞的地方插着一朵盛开的小黄花,再往里翻,有簇被作业本包起来,考得焦黄的麦仁。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弟弟憨厚的脸庞,至于那一朵小黄花,肯定是住在家里小妹妹之手。 聂海生搓了一小撮麦仁嚼着,抚了抚小黄花,心情大好的继续赶路。 在粮站,石头村的粮食被评为最高等级的甲级,这意味着不需要补差价就能够领今年的完成证。 交完粮食一身轻松,哪家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分麦子。 家里男性成年劳动力越多,就能得到更多的麦子。 老聂家只有三个满分劳动力,剩下的都是妇女,半拉子劳动力以及娃儿,所以人数虽然多,但总量不多,未来一年内还是得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 蒋文英在麦收里立了大功,分粮的时候让她们家先拿。 虽然人人有份,但粮食早点回到家里的心情是敦实的快乐。 她们家有一辆以前蒋文英丈夫设法弄回来的架子车,一家人轮番上阵把粮食整整齐齐的码好。 芽芽说:“咱们可以修一个结实的粮仓。” 长辈们都笑了,这小姑娘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聂家人了? 窦眉出于好奇问:“啥才叫结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媳妇说什么都对 芽芽有很多动物朋友,它们都会所见所闻当故事讲,所以她知道有一种是拿砖头做的,老结实了。 出乎意料的,一向沉默寡言的聂海生居然赞同了芽芽的意见。 家里的粮仓是拿黄泥混着秸秆搭起来的,平时就怕见雨水,每年春天都得加固。 要是做成砖头肯定耐用。 聂海生是个闷葫芦,在心里计算好了才开腔,话不多却很笃定。 “可以盖” 蒋文英也顺着儿子的思路寻思,说:“砖可不好弄啊” 砖厂可是公家的,私人有钱都买不着。 看二房一家还真寻思上盖新的粮仓,另外两家脸色挂不住了。 家里的粮仓还能用,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啊? 再说现在也就是勉强能吃饱,有那力气还不如少动弹点,饿得慢点。 连老太太都说:“都散了,一天静整些没用的玩意。” 今天负责做饭的大房窦眉喊开饭,吃的也是麦仁饭。 老太太看见稠饭时候脸色已经挂点黑了,随口问:“拿白面弄的?” 窦眉说:“是啊” 她话刚落,老太太啪的撂筷子,朝着大儿媳开炮。 “败家娘们,风里来雨里去的干那么累的活才挣那么点粮食,你要全霍霍光了才甘心是不是。” 窦眉小心翼翼的说:“最近麦收也累,我就想着做点稠的。” “累个屁。”老太太打断,骂,“亏心的东西” 老太太发火的时候谁都不敢接茬,哪怕放个屁都是火上浇油,所以大伙很安静。 吃了饭回房后,窦眉都把快自家男人胳膊肘给掐青了,抹着泪说。 “老大麦假结束,在家里也呆不了几天,我就想煮点白面让他吃怎么了,那天在地里,二房说放白面煮麦仁饭,老太太一下就答应了,今天换我做咋就不行了,欺负人嘛!” 聂家大儿叫聂大牛,心里想着,咱妈的性格就那样,哪怕一个小时前你告诉她去厕所,一个小时候后你再想上,还得跟她说一声,老人要的是媳妇的态度! 然而他不解释,只说:“这事是咱妈做的不地道。” 窦眉脸色稍缓,拍着裤腿上的灰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分家好,咱们这一房里,你挣的十公分,我挣七公分,老大老二以后都是壮劳力,分的粮食不会少。 三房好歹男人还在,不分家还没什么,可是二房只有英子强点,还非要让海生上学,等卫平和超勇能挣着工分还得好几年,等于是咱们一直在补贴他们家,要没有二房拖累,咱这一房的光景不知好成什么样呢。” 聂大牛心说,妈说了谁提分家腿打断。 然他还是不多说,依旧是那一句:“没错,咱两想一块去了。” 窦眉的心情完全好了,差不多忘了被家婆骂的那档子事,喜滋滋的谋划晚饭给儿子做点啥。 忽然,两夫妻都听见了芽芽的哭声。 芽芽住在聂家将近一个星期,她又不怕生,特爱朝人群里钻,而且只要和别人对上视线就会笑得梨涡乍现,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谁都不舍得欺负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妈,我回来了 窦眉立马就想到侄女,这个家里会欺负芽芽的,也只有互助了。 不过等她出去一瞧,侄女在一旁乖乖看热闹呢。 芽芽来到聂家后头一回哭,全家老小以为发生了啥事,全从各个房间跑出来。 聂卫平正搂着芽芽,温润的表情很凝重,轻声的安慰着她。 聂海生也站在芽芽身边,鲜少有表情变化的脸蛋明明白白写着怒气。 至于聂超勇呵斥呵斥的喘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揍人了。 三兄弟的视线,乃至在场的几个孩子们都看的都是田淑珍的幺子聂合作。 老太太只穿了一只鞋就跑出来了,急吼吼的问:“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聂卫平表情凝重,“堂弟抢芽芽的东西” 说实话,田淑珍都不想证实就几乎相信侄子的话。 她那龙凤胎的一儿一女,性格像到了骨子里。 芽芽只是最开始委屈时嚎了几句,要没人理她,自个哭两声就好了。 可那么多人围着她七嘴八舌的问候,心里就又委屈上了,伤心难过的说:“我想回家。” 三房幺子见闯祸了,讪讪的把芽芽每天都挎着的小布袋还回去。 老太太气了,说:“调皮捣蛋,真是不打不行。” 田淑珍弱弱的想:妈,您老还记得谁是亲孙子吗? 蒋文英给芽芽擦干净眼泪,听得袋子咚咚响,问:“芽芽里头都是啥啊?” 果然,芽芽的注意力立马到了回答问题上,把布袋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有甜杆,有嘟柿,山丁子,地瓜干,都是这些天哥哥们心疼给弄的,她只吃了一点,慢慢攒下来的。 还有路边摘的野花,奇形怪状却洗得很干净的石头,像个百宝箱。 芽芽小手把各种吃的分门别类好,说:“这是给妈的,这是给爸的....我的....” 蒋文英摸了摸芽芽的脸蛋,温声说:“去跟哥哥们玩” 老太太把蒋文英喊进住的那屋,口算了一笔账单。 “咱们家麦收交完公粮,补助粮和补贴量,几个大的每年大概只有两百多斤的麦子,每个人一天大概只能吃上半斤粮食。 再加上每个月分的基本口粮,劳动粮和肥料粮,一人勉强能算上一天一斤粮食,可家里的男人一顿饭就得八两到一斤。 除去秋收,往后咱家一天吃两顿,稠的稀的交替来吃,还得考虑逢年过节和哪家哪户办喜事的需要,日子不好过,我这家也不好当。” 蒋文英倒是想得开,最困难那几年都挺过来了,现在的日子还能比以前还差? 老太太叹了口气,终于点出了主题,“趁着现在空闲,把芽芽送回去。” 芽芽要走,最不舍的就是二房,蒋文英还是趁着老三没起床前带着芽芽出了门。 她本来是朝着公社走,出了村之后却换了去王家村的方向。 临近王家村,芽芽就坐不住了,非要在前头带路,远远的瞧见两间挨在一块的土坯房后加快了脚步。 芽芽没推开木门,站在门外喊:“妈,我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好客小主人 她好急,小短腿迈步绕到围墙另一头。 家里的围墙是泥混着秸秆糊的,春天下雨时早就淋塌了半边,果然没修呢。 蒋文英把手脚并用努力爬墙的芽芽拽下来,顺便朝里瞥了一眼。 不得不说,王家的生活可比他们家好多了。 别的不提,现在政策是一家只能养一只鸡,老王家的鸡精神气看着就足。 “芽芽啊?”邻居一个大娘探出头,看到芽芽也挺吃惊。 老王家丢掉芽芽在村里不是秘密,不过要不是老王家,芽芽早就饿死在山沟沟里。 不是老王家的种,又是个女娃,老王家能养大那么大已是仁至义尽,现在不想养了丢了也正常。 大娘说:“芽芽,你爸妈还在麦场呢。” 暴雨让王家村遭了大祸,现在麦子还湿,粮站肯定不要,想到此大娘叹了口气。 芽芽点点头,小手推门。 妈说在那地儿等着,可是左等右等妈都不来,她自个就能回来,此时芽芽老骄傲了。 她力气小,可蒋文英一推就开。 芽芽高兴的拉着蒋文英朝里走,把人拉进堂屋里,一个劲的让人坐。 “咯咯咯” 芽芽正跪坐在长条凳上摸桌子上的茶壶给蒋文英倒水,闻声后喜上眉梢说:“婶,我给你泡鸡蛋水喝” 她在婶婶家吃了好多顿饭,要请婶婶喝鸡蛋水~ 蒋文英刚想说不用,芽芽已经哒哒哒的跑到院子里。 她跟出去,芽芽已经从鸡笼里摸出一颗鸡蛋,正抚着母鸡呢。 芽芽在屋子里转悠,摸摸这个摸摸那一个,没一会跑出院子没影了,不知道从哪个旮沓冒出来时,怀里揣着一个外层青绿的大白菜。 那又大又水润的大白菜让种田好手蒋文英都眼前一亮。 这年代没有净菜的概念,只要能吃的菜叶子,哪怕烂到一半都是好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能管饱。 芽芽喜滋滋的说是给哥哥们的,她手小拿不动,等会还有呢。 “芽芽?” 经对门大娘小孙子的报信,芽芽养父母急吼吼的赶回家。 “妈,爸”芽芽高兴的扑过,喊:“妈,你怎么不来接我。” 王家媳妇尴尬被动的接住了芽芽,接到丈夫询问的眼神后也很无奈。 芽芽从来没有出过村,她也没想到孩子能跑回来啊。 知道是石头村村民送回来的后,王家夫妻两也没说感谢,心里反而很懊。 王家媳妇进屋时顺便收走了鸡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鸡以前一天生两颗鸡蛋,这几天一颗都不生,吃了麦子也不生,今天好歹见蛋了。 芽芽仰头说:“妈,我给婶婶泡鸡蛋水。” 蒋文英已经从王家媳妇的脸上瞧见了不乐意,就说:“我不爱喝那个。” 听说蒋文英有三个儿子,老王媳妇很羡慕。 芽芽问:“咱家院子今年晒麦吗?” 老王媳妇惆怅的说:“晒” 芽芽拉长了脖子审视着带灰的院子,去年还是她帮着爸爸一块清扫呢。 她坐不住,提起墙角的竹扫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不要芽芽的原因 竹扫是毛竹枝做的,枝丫已经掉得只剩光秃秃的一小簇,所以并不重。 蒋文英看出来了,芽芽喜欢干活不是被逼的,而是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真心实意的操心。 可落在芽芽养父母眼里却是负担。 因为不打算再养芽芽,周围又没有愿意多供养一张嘴的熟人,这回让芽芽回来了了,下回还是得找个地方丢了,而且得更远。 这几年老王家确实是行大运了,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自留地的作物长得又壮又好,完全不生虫害,还被生产队调去照顾队里的十亩菜地。 那十亩菜地供的是蔬菜公司,打从他经手之后也没怎么打理,可菜苗都好着呢! 前年村子里遭鼠灾,就他们家的粮食没被糟蹋。 如今家里是村里没欠生产队饥荒的少数户,兴旺得连燕子都来做窝了 生活越过越好,总算是攒下一点家底,老王家媳妇就惦记上子嗣大事,一天就跟丈夫说:“我也不能生,趁着现在有点钱,还是早点过继个男童到家里来。” 芽芽的养父很赞同,又问:“那芽芽呢?” 孩子养到那么大,肯定有感情。 老王媳妇叹气,“芽芽再怎么乖也是个闺女,当初日子太苦没有盼头,就怕哪一天吃不上饭饿死了。 照现在的日子过下去,那是一日日见涨的好,以后芽芽养大了还是嫁出去,家底不能随着她到夫家去。” 辛苦挣下的家业必须不能拱手让给外姓人,老王又寻思了一会,说:“要不把芽芽送人。” 他想两手打算。 现在有钱,可以过继一个男童防老。 但保不齐哪一天自家媳妇肚子里有动静了,不管是男的是女的,那都是老王家的血脉。 可要是留下芽芽,那就占了生育的指标,就怕以后人家看家里有儿有女的不让生。 撇了芽芽后,家里只有一个过继男童,再留一个指标等着以后出奇迹。 芽芽乖着呢,两夫妻商量得落泪,但意思就这么定了。 也是找好了过继的男童,但迟迟找不到愿意收养芽芽的人家,才由老王媳妇把孩子带到石头村撇下。 总之无论如何,家里是不会再收养芽芽了。 蒋文英回家的路上总把芽芽想成是小红子,越想越笃定,要她闺女没死的话,就是芽芽这样,真是想得心都软了。 聂海生在家,聂超勇不敢扑地打滚甩赖要妹妹,平时猴一样的性格也焉巴了。 芽芽不在家的第一顿饭是倭瓜饭,倭瓜比饭多得多,聂超勇扒拉了几口后焉达达的说吃不下了。 一屋子诧异的看着他,老太太甚至拿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 她活了那么大的岁数,除非是病得半条命没了,还真没有听说过嫌饭多,吃不下的。 蒋文英也不废话,进灶房挑了个趁手的柴火棍。 刚进屋,聂超勇捧起饭碗吃得飞快,吃得贼香,末了还沿着碗盖添了一圈。 蒋文英把柴火棍放身边继续吃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收养芽芽 对付老三,没有什么是一顿柴火棍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行,就两顿! 私下,蒋文英也很想芽芽,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丈夫死后,每夜都是冰冷的床。 三个儿子虽然好,但有了芽芽之后才知道啥叫贴心的小棉袄啊。 就是在这张床上,每晚她都给芽芽讲故事。 芽芽如果白天玩得疯,晚上睡觉就不老实,在床头入的睡,等醒来就在床尾抱着她的脚。 唉,不想了,越想越后悔啊。 晚上做梦时,芽芽在梦里喊蒋文英,说:“妈,我是小红子呀,你咋把我丢了呢。” 送回芽芽后的第二天,蒋文英提出想收养芽芽。 “我三个孙子都吃不饱,你还要把烫手山芋往家里揽?” 老太太声色厉苒的提高了音调。 她也喜欢芽芽,可是喜欢跟养是两码事! 蒋文英说:“三兄弟就当多了个妹妹,芽芽长大了和卫平或超勇处出感情要在一起,也可以。” 老太太骂:“你拿什么养,咱们家的粮食都不够数,要是在多一张嘴,你三个儿子还养不养,我们家还活得下去吗?!” 也就他们生产队抢粮速度快没遭暴雨,现在多个村子麦子都收不上去,目测交了公粮之后,家家户户基本上分不到粮食,别人家指不定还想丢小孩呢,他们家坚决不能当冤大头。 老太太重申:“绝对不能养” 田淑珍也开腔:“嫂子,咱家过的啥日子你应该门儿清才对,家家户户都是勒紧了裤腰带,一粒米都得精打细算着吃,还得分口给别人,你咋想的?” 要真的想小红子,那疼侄女不就完事了吗? 互助跟芽芽就差一岁,她不介意二房把自家闺女当亲的来疼。 粮食也有她那一房一份,一想到要拿出来给外人吃就心肝疼。 蒋文英:“那么小的孩子吃不了多少,我那份可以匀一半给她。” “放屁,现在只吃三四勺,等大了点就得吃一碗!”老太太骂得口沫横飞,“总之咱们家没有多余的粮食。” 直到二房两兄弟进屋,老太太还是不肯。 聂超勇年纪小沉不住气,说:“奶奶,让妹妹到咱家来!” “那不是你妹,跟你妈一样糊涂!”老太太瞪着孙子,“她爱去哪去哪,就是不能到咱家来。” 聂卫平也开腔了,“奶奶,我也想把芽芽接回来,我现在能挣工分了,我能养她” 大房发话了,窦眉说:“卫平,咱们可没分家,你堂哥每个月的口粮都是充公的,你的也得充,拿什么养芽芽?” 聂卫平坚持道:“我每顿少吃点就行。” 聂超勇也有模有样的说:“我去挖野菜,去烤虫子喂芽芽。” 田淑珍翻了个白眼,这两兄弟有病,亲侄女不疼去疼来历不明的丫头,不就长得好看点吗?好看能当饭吃吗? 再说她的互助也很不错啊... 想着,田淑珍下意识搜寻闺女的身影,然后就瞧见了在脑海里美化过的闺女正邋里邋遢从灶房里出来,不知道偷吃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三兄弟的态度 田淑珍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昧着良心夸,果然有点亏心! 老太太对着两个执着的孙子,只能说:“那就等海生回来,看看他的意思。” 话音刚落,聂海生已经挑着筐走进来,前头的筐子是满满的干柴,后头的筐子是蕨根,葛根。 老太太眼色顿时柔和了,二房的长子和大房长子没差几岁,可勤劳得没话说。 聂海生淡淡说:“家里的柴够烧到我下次放假回家。” 老太太赶紧说:“海生,赶紧劝劝你妈,她非要收养芽芽。” 聂海生拿起搪瓷杯咚咚咚的灌着凉水,一屋子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老太太着急,又问:“你同不同意收养芽芽” 聂海生喝完了水,处于变声器的嘶哑嗓音润了许多,“想养就养。” 老太太一时语塞,大房三房也一时说不出话。 聂海生淡漠的走出去,到水缸边勺水洗脚。 田淑珍站在门槛内说:“海生,你怎么也跟着弟弟一起胡闹?咱们家的情况哪里能多供应一张嘴,难道因为你们二房,我们全家就得跟着挨饿吗?平时就吃不饱,现在还要匀粮食给一个没关系的丫头,你们大方可别带上我们。” 聂海生说:“吃葛根。” 田淑珍一时间没听清,其他人也没听清,后知后觉的才懂。 蕨根、葛根舂烂泡水,可以浸出淀粉吃,聂海生闷声不响的把芽芽的口粮给掘回来了,要收养的意思很明显。 “英子,你要真收养芽芽咱们可说好了,她不是老聂家人,不能吃咱家的口粮,”老太太还是气得跺脚,“一个个都不省心!” 田淑珍拉上窦眉跟着气呼呼出门的老太太,追问:“妈,您就不管二房啦?真把芽芽带回来?” 老太太说:“那一房非要收养,我有什么办法。” “二房压根就没把您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田淑珍咬着牙槽。 老太太瞥了三房一眼,说:“走一步算一步。” 撇去粮食问题,老太太也很喜欢芽芽。 孙子孙女每天跑得没影,可是芽芽很喜欢跟在她屁股后头打转。 老太太嘴上老嫌烦,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再说二房想得也没错,芽芽长得好看又乖巧,长大后真跟卫平或者超勇处出感情结婚了,也是好事。 老太太当家呢,她同意了,大房三房就是心里有怨言也没法抗议。 接芽芽的那一天,二房一家起了个大早,连阿黄都带上了。 芽芽喜欢阿黄,瞧见了一定欢喜。 聂卫平有忧虑,大伙都知道芽芽是被老王家丢了的,就怕那户人家故技重施。 聂海生不说话,但从脚下生风就可以看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家人没想到才过去了两天,这家人已经迫不及待把芽芽给丢了,这回放到了更远的村子,来回得花小半天。 等一家人跑到芽芽被撇下的村子口,四处哪有人在? 阿黄撒腿就跑,蒋文英喊了几声都唤不住。 她不想管了,跑到前头的阿黄扭头吠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聂超勇跟阿黄最亲,说:“阿黄叫咱跟上。 阿黄把一家子领到一处池塘,芽芽还是那一身衣,正撅着屁股蹲在池塘边上朝里看。 芽芽身后有一只三黄母猫,身边依偎着三只小花猫。 看到老聂一家要靠近芽芽,老母猫毛发炸起,声嘶力竭的‘喵嗷’叫。 芽芽回头惊喜叫,扑进了蒋文英的怀里。 三兄弟朝池塘看,刚才芽芽好像是用甜杆儿钓鱼。 鱼哪里吃甜杆呢,三兄弟笑芽芽单纯。 想把甜杆扯出来的聂卫平只觉水里一层,用力一拉吊起了一只咬着甜杆不松口的麻花鱼。 老母猫眯着眼睛瞧了芽芽一会,叼着地上扑腾的黄花鱼,领着三只小花猫踱步离开了池塘。 芽芽扑回来看,池塘水面上忽然一阵波纹,一只五斤多重的草鱼不知怎么的跳上了池塘落在芽芽脚边,翻着肚皮蹦跶。 里头学历最高的聂海生只能艰难的解释:鱼每天早上都要浮上水面换气,至于这一只正午才出来换气,还扑腾上岸的,大概是一条又傻又懒的鱼... 老聂家把芽芽带回了村里引发了热议,村民说这家心善的同时又觉得他们脑子不灵光,自家都吃不饱还想着收养个赔钱货,背地里笑话。 那一天吃了一顿鱼汤之后,芽芽正式成了老聂家的一份子。 芽芽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老王家的崽。 夫妻两怕芽芽没良心以后不赡养,经常旁敲侧击的提醒:要是没有我们两,你早就饿死了,以后得孝敬我们等等。 芽芽依旧喊蒋文英婶婶,二房的人不在意,老聂家其他人更无所谓。 二房有刷牙洗脸的习惯,既然芽芽已经是家里的一份子,应该也有自己的牙刷和毛巾。 可是一根牙刷一毛钱,兄弟两上代销社看过了,家里用的漂白毛巾,崭新一条得花六分钱,他们还看到一种纯棉线印花毛巾,红艳艳的大牡丹可好看了,可是一条得一毛二。 麦收季节过了,地里捡不着多少麦穗,聂卫平却已经想好了法子。 捡不着麦穗,但野生柞蚕和大蚕蛹还有,他们可以烤蚕蛹跟代销社换牙刷和毛巾。 蒋文英交代过芽芽年纪小,又刚来村里,让两兄弟负责带着玩,所以聂卫平把芽芽也背上了,大黄亦步亦趋的跟在孩子们身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平时村里的小孩都来小树林玩,野生蚕蛹和柞蚕被搜罗得差不多,转了两圈也只是搜罗了七八只。 聂卫平找到了几株野生黑刺莓,捏了一颗说:“芽芽,张嘴” 芽芽‘啊’的仰头张开嘴,吃进嘴里后甜得眯起眼晃了晃,摇头晃脑的问:“二哥哥,你教我认认,以后我也摘。” 聂卫平温和道:“芽芽什么时候想吃了,二哥都给你摘” 芽芽很坚持:“不,我要知道它长什么样,以后路过就知道了,不然下回我见着相似的,吃了怕肚子痛。” 后一句话深深的说服了聂卫平,他把芽芽领到刚才摘刺莓的地方,指着一小片绿色中夹带着红黑小果子的植物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总不能老父老母饿死吧 清明的刺莓最多最甜,当下只剩稀稀疏疏的一点。 看到芽芽能够躲开刺莓的勾刺,两兄弟这才分开去找蚕蛹。 “唉呀妈呀,这可咋整啊,找不见大部队啊。” 芽芽左顾右盼,低头看着原地转圈圈的一群蚂蚁。 蚂蚁本来靠着气味呈直线前进,被聂超勇一脚丫子刚好给踩串味了。 芽芽擦掉鞋印,那树枝画了两条道。 等蚂蚁都串联起来后,听说芽芽要找蚕蛹,带头大蚂蚁很豪爽的让芽芽跟上。 蚂蚁是柞蚕的天敌,它们经常去柞树那找柞蚕的麻烦。 芽芽把二哥和小哥喊回来,指着蚂蚁前进的方向说:“咱们去那里瞧瞧” 兄弟两只当是芽芽想去那玩,在高低不平的树木周边转悠后,居然绕进了一片没被人发现小林地里。 看到又肥又大的柞蚕,兄弟两眼神亮晶晶,脱下塑料凉鞋开始爬树。 芽芽不会爬,仰头在树底下转悠。 等三人准备回家吃饭时,手臂高的背篓已经装满了一半。 家家户户都在喊自家的崽吃饭。 老聂家也升起了炊烟。 烧饭的蒋文英把三个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孩子招进来,从水缸里掏出一根泡得冰凉的黄瓜,一分为三让人在灶房里吃了再出去。 没办法,家里还有其他孩子,哪房都是悄咪咪的找机会给自家孩子多吃一点。 打从蒋文英收养芽芽之后,老太太就把原本轮流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二房。 家不好当,她知道大房和三房都有意见,让二房多干点是为了做给其他两房的儿媳妇看的。 农闲的时候,每顿饭都由老太太量粮食交给做饭的媳妇,也不怕做饭的人偷偷夹私,另外两房乐得清闲。 家和万事兴,有一个心里不舒坦了,整个家就得鸡飞狗跳。 不过麦收之后村里恢复了一天两顿饭,上午十点吃一顿,下午四五点再吃一顿,蒋文英干活勤快麻利,压根就不是事。 而且她有几个懂事的孩子。 聂卫平瞧见水缸见底了,主动挑上扁担拿上水桶出了门打水,至于聂超勇跟芽芽也不去疯玩,老老实实的蹲在灶房里拉风箱。 吃饭的时候,聂卫平说起芽芽松动的大门牙。 今儿他喂芽芽刺莓时瞧见了。 蒋文英上手一摇还真是,饭后就找来线,一头套在芽芽的上门牙上。 芽芽张大了嘴有点紧张。 聂超勇指着外头,“芽芽瞧,那是啥?” 趁着芽芽扭头的时候蒋文英麻利一扯。 芽芽舔了舔上颚,痛是不痛,就是感觉有点漏风.... 上牙丢房顶,下牙丢水沟,一干孩子簇拥着蒋文英走到院子,看她怎么丢芽芽的乳牙。 大房窦眉今儿一直心不在焉,吃了饭也不跟妯娌们说话,下午下工后悄悄的出了村,直奔同村另一个生产队的娘家。 等她回到娘家就瞧见亲爹愁眉苦脸的蹲在门槛边上,亲妈更是萎靡不振,跟个幽魂似的。 娘家人这种状态在窦眉意料之内,打从麦收钱的那一场大雨后,她就怕家里遭殃。 怕什么来什么,瞅着样应该是没分到多少粮食。 “这日子没法过了。”窦老太啪啪的拍着炕沿,歪着身体唉声叹气。 窦眉心疼的问:“咱家分得多少麦子,够吃到秋收不?” 窦老太一跃而起带着闺女去看粮食。 瞧见家里只剩下小半袋没有脱粒的小麦后,窦眉赶忙问:“就是公粮没交够,咱家该得的粮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我找队长去。” 就家里剩的这点小麦,饶是脱粒后连带着麸皮一块吃了也顶不了几顿。 窦大爷拉住闺女,叹了口气说:“生产队没分错。” 原来窦家儿子们结婚后都带着媳妇分家另起炉灶。 这回几个儿子隶属的生产队都因那场大雨遭了殃,先交国家的,再是集体的,最后才是自己的。 能交够公粮已经谢天谢地了,到大伙手里的粮食品质差,数量还不够。 眼看儿子和孙子们饿得嗷嗷叫,老两口赶紧把省下的口粮和粮食分给各个儿子,剩下的粮食压根就不够吃。 这年代时髦不给祖国添麻烦,饶是有想申请救济粮的生产队都静观其变,等着哪一个生产队当出头鸟。 窦眉问:“咱家生产队交够三百二十斤没?” 320斤粮食是底线,国家保证农民全年口粮必须不低于320斤,少于这个数就有返销补助,也就是返销粮。 窦大爷也摇摇头,哪个生产队都追求高标准的完成任务,谁都往高产量上报,连返销粮都没有指望了。 瞅着爸妈愁眉不展的模样,窦眉也不忍心再责怪,再说爸妈做得也没有错,哥哥弟弟们可都是老窦家的香火。 想到自己好歹一日两顿能够吃饱,亲爸亲妈却可怜兮兮的挨饿,窦眉心如刀绞。 她咬咬牙,“爸,妈,我回家看能不能讨点粮食。” 老两口眼神顿时亮了,拉着闺女的手一顿夸,光是‘孝顺’两个字就来来回回的说了无数遍。 回家的时候窦眉却有点后悔夸了海口,不仅仅是家里粮食她做不了主,还因为老太太已经提前打过了预防针。 麦收后的缺粮户不少,而谁家都有几个远远近近的亲戚,没粮食就得借,怎么着都得挨到秋收之后。 石头村前进生产队大丰收早就出了名,也成了缺粮户借粮的首个对象。 聂家老太太跟家里人早早打好了预防针。 家里人男人遇到借粮的,就把锅甩给女人们,说是女人们当的家。 媳妇们遇到借粮的,就把锅甩给当婆婆的,就说做不了主。 至于老太太活成了人精,瞅人三秒钟就能看出来是不是来借粮的,溜得比谁都快。 就连家里年纪最小的芽芽一听人家问老太太去哪了,都知道摇摇头说不知道,尽管奶奶就在屋里盘腿坐着呢。 老聂家打得一手好太极,家里的粮食一粒都没被借走,而且在其他户跟亲戚黑脸红脸,甚至结仇结怨之后在屯里还保持着较好的人缘。 没办法,大伙连人都见不着,压根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媳妇何时熬成婆 窦眉苦大仇深的摇摇头,心里只存着一点点期待,希望老太太给她这大儿媳一丁点面子,毕竟那是她亲爸亲妈,总不能不管。 回到家之后正巧碰见了一大家子朝外走。 蒋文英捧着平时装猪油的大罐子被孩子们簇拥着。 这一天收集了不少蚕蛹和柞蚕,晚饭时全放进灶灰里炭烤熟了。 灶灰都是草木灰很干净,蒋文英带着孩子们去代销社换牙刷毛巾。 窦眉求之不得,等人走后溜进家婆的房间里,开门见山的求粮食。 老太太精明的瞅着窦眉,阴沉说:“咱们都说好了,不往外借粮食,二房三房都没有破例,单给你说不过去。” 窦眉轻声抗辩,“妈,二房收养芽芽时你也答应了,连一个外人你都愿意往家里招,更别说我妈我爸是不是?” 老太太恼了,“我当这个家,说不行就是不行,既然芽芽住进了咱们家,把英子当妈,那就不是外人。” 现在老太太是把芽芽当孙媳妇来养,当然不算外人了。 二房暗地里怎么补贴芽芽她管不着,但明面上芽芽吃的确实是聂海生挖回来的葛根稀出来的淀粉,还有各种野菜,也没占着家里粮食。 连做饭的担子她都分给二房媳妇一个人做,没有对不起大房和三房。 “她怎么就不是外人了,都不知道亲爸妈是谁的小丫头,不就是个外人吗?”窦眉气得脸红脖子粗,正好瞧见幺子在外头喊她,借势撒气一吼:“喊什么喊,你除了喊还会做什么,咱们连个外人都不如,以后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哪一天把你都赶出去。” 老太太冷静说:“你也不用激我,只要我当这个家一天,就是不行。” 窦眉说出心里想法,“妈,要不把我们那一房的粮食匀出来点总行了。” 那可是夫妻两挣下的口粮,总该有支配权。 老太太看得透透的,一旦大房把粮食拿去补贴娘家,大儿子那一房八成挨不到秋收后分粮,届时肯定得动用家里的粮食,总不能真的让人没饭吃。 媳妇的爸妈关她屁事,拿家里的粮食补贴外人,最后落得一家不安宁,还有断粮的危险,绝壁不能答应。 窦眉绝望了,哀戚戚的想着自己那可怜的爸妈,头重脚轻的走出门。 聂上游跟小伙伴玩的时候遇到来村里派发宝塔糖的卫生员。 宝塔糖甜甜的,他怕去晚了弟弟妹妹们没份,撒丫子跑回来报信,被亲妈无缘无故吼了一声后不敢再招惹,转身朝村里的代销社跑。 蒋文英刚带着孩子们从代销社出来,人家不接受以物易物,否则之后没法做账。 看着沮丧的孩子们,蒋文英跟芽芽说:“等牙刷匠来村里,让他给你修一把。” 这年头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牙刷坏了也不丢,等走街串巷的牙刷匠来了,花上五六分钱让牙刷匠拿猪鬓毛修好。 聂上游刚好截住人,喊她们去村口领糖。 村口人山人海,摇着蒲扇翘着腿自找一个地舒服的唠嗑纳凉。 老聂家的孩子年纪都挨得紧。 大房二房的长子和二子都过了驱蛔虫的年纪,家里就聂超勇,合作互助兄妹两,现在又多了一个芽芽。 男孩子吃的是宝塔糖,女孩子们却是一小包得冲泡的粉末。 有不少人来看满满一大盆的炭烤柞蚕,附近的林子的野生柞蚕都被孩子们搜罗得差不多了,没想还有那么多呢。 聂超勇喜滋滋的说是芽芽的功劳。 蒋文英也想起当初芽芽的童言童语让生产队躲了一场灾害,心想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被夸的正主正给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娃子练习倒立,小胖手按在地上,身子前倾拱了几回之后就能让双腿立起来。 在女娃娃的欢呼声里,芽芽又把身体弯成弧形,用两只手在地上走来走去,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 男孩们向来不跟女孩子们玩,此时也眼巴巴的看着。 蒋文英掰着芽芽的腿将她倒过来,又把衣服拉下来盖住肚子,说:“小心着凉拉肚子。” 芽芽意犹未尽的说:“我还能坚持好久呢!” 村里老人爱逗她,问:“芽芽,跟你买蚕蛹好不好啊,怎么卖呢?” 大伙都在等着芽芽怎么回答。 芽芽还没揣过钱呢,她对钱没有概念,想了又想后小手一挥,“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随便给。” 大伙乐了,问:“那你不怕亏啊?” 芽芽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得挺开,说:“大人不会骗小孩” 蒋文英说:“放到明天也坏了,大伙拿去吃” 说着抓了一把给芽芽。 柞蚕是好东西,还真有人伸手去拿,不过都是小孩子们辛辛苦苦劳动得的,大人们也没那么大的脸白吃,抓了一把都一分钱,两分钱的给。 芽芽最后说的那句话威力太大,谁也不想骗小孩,都是往高了给,然后抓了一把。 当下不能私自交易,买卖点啥都得偷偷上城里的黑市,不过总不能跟小孩子计较,所以大伙很默契的把钱都给了芽芽。 最后一点柞蚕,让一个老乡用一双劳保手套换走。 蒋文英一计算,老乡给的钱买完牙刷毛巾还多出来两分钱。 一毛钱可以买十个猪油糖,她自己添了六分钱多买了些,让全家孩子都能甜个嘴。 至于那一副劳保手套,蒋文英流了线,拿来跟石榴皮一块煮,白色的线染成了蛋黄的颜色后给家里女孩们的口袋上缝了朵小黄花,聂超勇和三房儿子大头一人缝了一只老虎脑袋。 聂卫平说:“妈,我大了不爱那些,剩下的攒下来,攒够数了给大哥,弟弟,或者芽芽织件毛衣。” 土坯房隔音不好,听着二房那屋的欢声笑语,窦眉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哀戚戚的问拿了碗碱水进房打蚊子的丈夫,“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这日子不挺好的么。”聂大牛说。 窦眉一股脑爬起来,“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啥时候才能够媳妇熬成婆!” 聂大牛瞪媳妇,这是催老太太早点死的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合伙闹分家 窦眉也知道说错了话,恹恹的说:“不管了,咱们分家单过。” 聂大牛并不往心里去,直到隔天家里平地一声雷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媳妇是来真的了! “我要分家,今天这话就撂在这了,不分家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窦眉不给丝毫回旋的余地。 老太太看向大儿子聂大牛。 “分什么家!”聂大牛脸黑了。 平时窦眉说什么他都顺着说,那是知道媳妇只是嘴上过过瘾,涉及大事立场很坚定。 窦眉定定的看着聂大牛,“我知道你以前都是哄我,啥事都能听你的,这件事不能。” 田淑珍早就嫌弃二房劳动力少自己吃亏,打从芽芽来之后更想分家,只不过碍着老太太执拗没敢提出来。 现在大房先当了出头鸟,她也抓紧了机会赶紧火上加油,说:“妈,大嫂都那么说了,要不就分家,单过也是一样的。” 聂三牛轻声说:“媳妇,你凑啥热闹,别添乱。” 田淑芬一瞪,聂三牛立刻焉了,愧疚的看了眼亲妈。 老太太坐得四平八稳,面无表情的看着。 田淑珍豁出去了,说:“分家好,大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二房爱收养谁也不用再看大伙的脸色。” 窦眉天灵盖猛地亮堂了,对啊,还有这个借口呢,于是也笃定的说: “没错,我跟淑珍想到一块去了,二房收养了芽芽,一天两天可以不占咱们家口粮,久了谁心里都不舒服,妈,你就同意分家。” 芽芽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气势汹汹的两位婶婶。 聂卫平捂住了芽芽的耳朵。 老太太看到二房媳妇争先恐后的要分家,烦得很。 别以为她不知道,就算没有芽芽,二房媳妇也早就有了分家的念头。 她这三个儿子,二儿子最像她,也最孝顺和有主意,跟蒋文英结婚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性格都跟她和失踪死掉的老头子最像。 可惜二儿子英年早逝,但因为是开垦北大荒而牺牲,她很自豪。 至于老大和老三,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老大疼媳妇,把人当眼珠子那样疼,老三怕媳妇,媳妇说啥就是啥,屁都不敢崩一个。 两房媳妇都闹分家,事情就难办了。 老太太沉着脸说:“我老了,管不着你们,想分就分。” 聂大牛和聂三牛均是一惊:“妈!” 田淑珍和窦眉都同时扯了下丈夫,不让他们多嘴影响分家。 田淑珍笑逐颜开的保证,“妈,你放心,虽然分家了,但二房有困难了,我们也一样帮的。” 窦眉期待问:“妈,什么时候分?” 老太太阴沉着脸斜了她一眼,缓缓说:“我同意分家,但家里还有两个人不在,大房二房的长子回来,要是他们也同意分家,就分。” 一听,大房和三房立刻焉了。 聂海生肯定不同意,因为没分家,二房可以公然的享受口粮,家里有的,总是少不了他们母子几个。 别看聂海生平时不喜欢说话,可读书人哪有笨的啊。 肯定又是老太太偏心二房想的计。 不过今天已经让老太太松口了,就算二房想接着闹,他们男人也不给这个机会,连哄带拽的把人劝走。 刚才老太太偷偷打了个眼色,蒋文英一直没说话,等屋里没别人后才说:“妈,分。” 如果不分,往后亲人只会处成了敌人。 “分个屁。”老太太气得啪啪的拍桌子,那两个白眼狼! 她缓了口气,沉沉说:“二牛走了,我是他妈就得帮你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等海生回来你就让他不同意分家,他平时在学校也挨不着那两只白眼狼。” 其实,老太太死活不肯分家,偏颇二房,除了看在二儿子和嗷嗷待哺的孙子面子上,还因为二儿子死后,有人想娶蒋文英。 她不愿意孙子喊别的男人爸爸,更不愿意让二儿子没了老婆,她百年之后儿子的坟没人惦记着上坟,不肯让蒋文英改嫁。 蒋文英确实没改嫁,她也有点亏心。 总之,家不分,老二那房就有保障,也算是她对死去儿子的交代。 老太太的心思并不难猜。 跟着丈夫回房间的窦眉喜上眉梢,问:“当家的,咱这一房往后的光景可算是有盼头了。” 聂大牛眉头紧锁,下颌骨蹦得紧紧地,懊恼的说:“何必呢!妈年纪也大了,就不能让她痛痛快快的。” 窦眉振振有词,冷笑说:“操心的是我,你当然无所谓,老大要上学,老二以后也要到城里上学,咱们两个人得挣四张嘴的口粮,二房还得赖着咱们家。” 聂大牛不高兴媳妇说得那么见外。 “那是我弟妹,咱们不顾着她一点,以后我怎么有脸去见二牛。” “那是以后的事,我管不着,总之淑珍说得很对,自家的孩子都吃不饱穿不暖,凭什么养没有血缘的外人? 咱妈不分家不为别的,就是让我们和三房养着二房,我心里老早不痛快了。等分了家挣钱的都是自个的,就凭咱们两人的是手脚,只有往好了过的份。” 两口子背对背好一会,窦眉率先拱了下丈夫的胳膊肘,问:“你说,真能分,咱妈跟哪一房搭伙过日子?” 大房的动静渐渐消停了,三房倒是挺安静。 聂三牛怕老婆,田淑珍打定主意要分家他也没辙。 一晃眼周末,老聂家的两个在校生回来。 聂海生刚放下灯芯绒做的书包,把铝饭盒,还有装菜的小罐子拿出来就被喊进了老太太屋里。 芽芽走进二房屋里,挨着蒋文英坐着,问:“婶婶,你不想分家吗?” 蒋文英敛去心事,搂着芽芽:“分不分家都可以。” 芽芽说,“阿妈,你不高兴,芽芽也会不高兴的,我长得很快,等下地挣东西后都给你。” 蒋文英怔了怔,芽芽以前都喊她婶婶的,这孩子是敞开心怀接受她了? 虽然是童言童语,但是十分贴心,蒋文英的的心都软了,把芽芽搂到大腿上,说:“既然你喊我一声妈,就不让你饿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流动电影抢地盘 芽芽告诉蒋文英,二哥和三哥昨天连以后分工都商量好了。 外头,聂互助喊:“二伯娘,奶奶喊你。” 老聂家老老少少全都在,老太太扫视了一圈,脸色阴沉的开腔,“海生也同意分家。” 猝不及防的惊喜让田淑珍和窦眉喜上眉梢。 窦眉说:“年头分家旺大哥,年尾分家旺小弟,现在分家正好,两边都旺” 她一说完就被老太太狠狠的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老太太说:“既然要分家,就和和气气的分,别让村里人看笑话。” 分家是大事,搁谁家都是大阵仗,一片瓦一张椅都得分清楚,亲兄弟吵吵闹闹甚至干了好几架才分的情况也很常见 以前聂二牛专业到北大荒时名声好听,大房和三房从不提分家,想到此,老太太火气更大了。 年纪较大的孩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外头玩,因为接下来大人们要商量这个家怎么分。 二房没有顶梁柱,但大哥就护在亲妈身边,聂卫平这才带着弟弟和芽芽走出院子。 刚一出门就碰到了村长,说文化站下来人,今晚放电影。 小孩们赶紧去麦场抢地。 聂互助兄妹两跑最最快,到了麦场后聂互助在地上划位位置,说:“这块是咱家的” 然后驱使哥哥赶紧去搬石头把画出来的地盘盘出来,这样等晚饭看电影的时候各家找各家孩子画出来的地,都不会去侵占别人家的地盘儿。 聂互助挡住了要溜达进界的芽芽。 “妈说了,分家就是各过各的,你们不能进我家的界。” “不抢就不抢。” 聂超勇早就已经看好了发电机旁边的位置。 发电机得踩着脚踏来放映,占了这个位置,今晚踩脚踏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 芽芽想嘘嘘,聂卫平带人去。 村里的厕所就是两片木板,下头还养鲶鱼呢,他可得顾着点芽芽妹妹,别像上回聂超勇掉粪坑那样。 聂超勇倒是不想嘘嘘,但就爱扎堆凑热闹,也屁颠颠的跟上。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却瞧见有一群别村的孩子正在欺负聂互助兄妹两。 其中年纪最大的男孩用胳膊肘压着堂弟聂合作,另一个男孩压着聂互助的脑袋,两小孩嗷嗷叫。 虽然刚吵完架,但石头村的孩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村的小孩欺负自个村的,而且还是老聂家的人。 这要说出去了,小脸蛋以后往哪搁啊。 聂卫平和窦眉的幺子聂上游年纪差不多,吆喝了声‘干什么’,撸起袖子雄赳赳的走过去。 对方仗着人多推了聂卫平一下,“小子,没你的事。” “哥,哥,打他,打他,打死他!”合作互助兄妹两龇牙喊,又说:“我哥厉害,一个人能够打三个人,你们死定了。” 聂卫平和聂上游干咳一声,他们真不能... “冲啊!!”聂超勇不知道发什么疯,拽着拳头嗷嗷叫的扑过去,芽芽紧跟其后,稚嫩的跟着喊:“冲啊!” 对面少年条件反射的踹了聂超勇一脚。 聂卫平不干了,他脾气再好也见不得人家欺负完他堂妹和堂弟之后,再欺负亲弟弟,立马揪着对方的衣领。 双方先是拿身体硬碰硬的撞击了机会,然后打起来了。 聂超勇捂着心窝子爬起来,他没法加入大孩子之间的战况,立刻锁定了跟在大孩子身后一个挺白净的小男生,一身挺括的的确良,居然还带假领子,穿的也不是乡下孩子的塑料凉鞋,而是需要票据的小皮鞋,妥妥的城里娃嘛。 瞅着年纪跟他差不多,也不算以大欺小。 聂海生曾经借回来三国小人书连环画,聂超勇读书就是为了能看懂连环画里说的啥,里头的经典终于能派上用场,学着连环画里大喝一声:“曹贼,拿命来!” 小男生连连后退,退无可退的时候捡起地上的碎砖头丢聂超勇,却冷不丁的被扑倒。 芽芽瞧见这小男孩丢她三哥了,是个坏蛋。 小男孩也怒了,艰难的转了个身后跟芽芽扭打到一块,揪芽芽的羊角辫。 芽芽头皮疼,抓住对方的胳膊肘一口咬下去。 推不开芽芽,对方瞅到了芽芽白里透红,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嗷呜的一声连含带啃的咬下去。 “芽芽!” “敬修!” 两拨大孩子看到扭成麻花各自不松手的两个孩子后赶紧休战,聂卫平把芽芽抱起来,擦掉芽芽小脸上的口水,瞧见一整排的压印之后心疼得不行。 “敬修啊!” 对方大男孩也赶紧检查小男孩的情况,要是伤哪了回去竹笋闷猪肉少不了。 被叫敬修的小男孩忽然哇的哭出声来,“疼死了,肉被吃掉了。” “没掉,没掉,肉都在呢,敬修,李敬修,你看看。” 在大男孩连声的保证中,叫敬修的男孩子才泪眼朦胧的朝手臂上瞧。 一排压印还漏了一颗,不过确实没出血。 “你们欺负人,我回去告诉妈听!” 芽芽胡乱抹着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聂互助嗷嗷叫:“去她们家吃鸡蛋。” 在乡下,谁家孩子打架了,或者被欺负了,家长总得揣上几颗鸡蛋去调和。 芽芽附和,“对,去你们家吃鸡蛋!” 李敬修讨厌死咬她的小姑娘了,怒道:“是你们先欺负人。” 聂互助仗着有人帮,得意的说;“外村的人想来咱们村里看电影,没门儿,赶紧滚蛋!” 芽芽皱着眉,顶着一上一下乱蓬蓬的羊角辫,“原来是你们欺负人。” 聂互助愣了,亏她刚才还感动芽芽挺身而出,把芽芽划位自己那一国的呢,顿时涨红了脸:“你是我们这一边的,不能帮他们说话!” “就是你不对。”芽芽说:“电影咱们村的人可以看,外村的人也可以看,阿猫阿狗都可以看。 聂互助捂住耳朵吼芽芽。 “就是他们不对,就是他们不对,你不许说话!” 聂超勇不乐意了: 说:“不许欺负我妹妹!” 聂互助撒腿就吵家里跑: “她不是你妹妹,我才是你妹妹” 聂超勇追上: “芽芽就是我妹妹,你敢骂她我就揍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撒腿跑进院子里,聂互助边跑边喊: “二伯娘,聂超勇他不听话,他要揍我,你去打他,打死他,我让我妈妈再给你生一个,反正我妈肚子大,里头肯定装小孩了。” “放屁,你妈肚子里装的是肥肉,根本没装小孩。” 蒋文英闻声而出,麻利的拿起趁手的家伙朝儿子屁股上抽。 嗷嗷叫的聂超勇回头一瞧三伯娘也正在打堂妹,而且打得狠多了时就咧嘴笑。 他想让亲妈下手轻一点,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来了一句:“就这样?没吃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章 等把灶台先建好 那头田淑珍刚教育完女儿,猛地一回头瞧见蒋文英真下寸劲的打儿子,心都突突跳了两下,要不是女儿跑得快,她不再接着多揍两下都感觉对不起妯娌下手的力道。 再走回屋里时,田淑珍不像刚才分家时咄咄逼人。 其实二嫂子挺好的,每回孩子起冲突的时候都比较偏三房的孩子,打自家孩子。 蒋文英哪里知道跟三房联系感情的纽带靠打儿子,当下已经谈到了分麦秸垛。 这时候聂家剩下的孩子一一进门了。 除去头发凌乱的芽芽,聂卫平和聂上游衣服发皱,胳膊都带点伤。 长辈起身的起身,询问的询问,都很迷茫什么样的事能把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都牵扯上了。 芽芽眉飞色舞的说:“有人打合作和互助,我跟上游哥还有二哥,三哥出面了,没输。” 窦眉呵呵笑:“芽芽,你是被收养的孩子,怎么能跟别人打架呢。” 聂海生正听芽芽说话,闻言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大伯娘。 老太太没好气地道:“你一天不嚎会死啊?” 她这大儿媳说话未必是坏心,就是让人讨厌,连聂上游都说:“妈,别老提,芽芽在挺好的。” 蒋文英重新取下芽芽的猴筋扎好头发,打了她手掌心几下。 “玩野了,都学会打架了,跟谁学的?” 一旁的田淑珍心突然跳了下,真怕芽芽蹦出来一句跟她闺女学的。 芽芽不服气:“我们打人不对,可他们打合作互助也不对!” 田淑珍心里一暖,这孩子真把自己当聂家人了。 蒋文英沉着脸说:“不管谁打谁,有什么理由,打人都不对。” 连妈都那么说,芽芽也不像刚才那么斗志昂扬了,有点沮丧说:“以后人家打我,我不打他,回来告诉妈和哥听。” 聂超勇觉得没毛病,“谁敢欺负你,哥揍死他。” 聂海生踢了弟弟一脚示意人走开,低头看着芽芽说: “以后人家骂你,你就骂他,别人打你一下,你就打他一下” 他竟然教芽芽演示起来,拍芽芽的脸,让芽芽也回一掌,两人你推我我推你,你踢我一下,我踢你一下。 芽芽玩上瘾了,看见大哥忽然朝地上坐,又连续推了几下。 聂海生拽住芽芽的小手腕不失威严,“一人一下,那叫公平,谁都不吃亏,人家停手你还打,那就叫欺负。” 芽芽苦着一张脸,“我错了。” 聂超勇捅了捅身边的聂合作,“听懂了没。” 聂合作白了他一眼,“你比我大一岁,你没懂我能懂吗?” 蒋文英揪着聂超勇的耳朵,“以后少出去惹事,再跟人打架饶不了你。” 蒋超勇:听懂了..... 打发几个孩子出去,三房又还是谈分家。 最重要的粮食问题老太太说了算。 家里刚打下的麦子和仅剩的粮食是按照各房挣的工分来算。 大房两个劳力,不过虽然长子已经到了挣工分的时候,不过平时回来上工不多,所以长子的那一份分得少。 二房虽然只有一个成年劳力,但是家里的柴都是聂海生打的,平时吃喝的水都是聂卫平打得多,应该把两个孩子合起来算一个劳动力。 至于三房,就两个劳动力来分。 起初这样分,大房和三房不太满意,这不是又偏袒了老二家吗? 打水和打柴能耗多少力气? 不过老太太还当家,两个媳妇也不敢说什么。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麦秸垛也不是大事。 麦秸垛拿来烧土灶,老太太的意思是按人头数来分,这样的话还是二房多。 蒋文英说:“芽芽确实不是老聂家的种,不用把她算在里头。” 两房的脸色好看多了,田淑珍心里还揣着刚才打孩子的感慨里,说:“就让二房多分点。” 大房窦眉问:“妈,那你跟谁搭伙?” 话一出,田淑珍安安静静的坐着。 按照规矩,老人家应该跟老大一块过日子,二房平时得老太太最多额外的照顾,所以跟老太太搭伙要不就是大房,或者是二房,跟三房没有关系。 老太太沉声说:“我还没老到吃不了,走不动的地步,还搁我那屋里住,你们三房每人每个月给我粮食。” 老太太也是从媳妇辈过来的人,知道当媳妇心里的小九九,搁谁家久了都得出问题,还不如单过。 虽然分家,但还是住在各自的屋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儿子就没说什么。 剩下的也没什么好分的,家里自留地和菜地一分,锅碗瓢盆再一分,这个家也就划拉干净了。 既然老太太也要单住,儿子儿媳都不好抢唯一的灶房。 吃饭是大事,窦眉和田淑珍当场催促着丈夫赶紧把灶台建起来 麦收之后,队里要种生育期比较短的大豆,自留地的要种苞米,地瓜,杂豆等,聂大牛和聂三牛被媳妇催得紧,手头上确实也一堆的活,当下就出了门去挑黄土。 夜里,二房没人去看电影,全都在屋里。 他们家原本的灶台是拿黄沙夯筑的黄土墙,顶上一层泥一层麦秸秆,从下往上一层层铺盖过去,再建的话就这么做。 再加上建个两口锅,一个汤罐的灶台,得花不少力气。 聂海生说:“妈,明儿我先上学,家里的灶台先不动,放秋假时我回来再建。” 他是这一房的顶梁柱,建灶的事必须参与。 聂还生看向两个弟弟。 “卫平,你和超勇得空就去挑黄土和泥。” 一向不够高只能跪坐在长条凳上的芽芽问:“大哥,我呢,我呢。” 聂海生说:“你帮妈填柴火” 芽芽郑重其事的点头,填柴火是,她记着呢。 聂超勇问:“咱行吗?要不多喊两个人?” 村里谁家有事都是互相帮忙,保不齐下一回就该轮到自己了,平时他们家可没少帮别人。 聂卫平说:“建灶台,还是咱们自己来。” 麦收之后种豆子,自家还得顾着自家的自留地和菜地,现在请人来建灶房不好。 聂海生沉吟着,“就按卫平说的,咱们自己先干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章 上门见竹马 老太太忽然进屋来,说:“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大的灶台,英子你还用家里的。” 蒋文英说:“不用。” 老太太说:“你放心的用,窦眉和淑珍有意见,让她们来找我。” 芽芽忽然问老太太,“是不是因为我才分家的?” 一屋子的人都惊了下,谁也没想到芽芽忽然这么问。 老太太背着手说;“不怨你,那两人早就要分了,现在不分,等再过几年我管不动了,还是得分,早分了也好,吵吵闹闹的过不了日子。” 老太太又和蒋文英商量了会,要另起炉灶也行,建起来之前还用家里的灶。 因为商量分家,隔天老太太才有空处理孩子们昨儿的群架。 已经好几拨人告诉她,昨天家里的小孩跟别生产队小孩闹矛盾了。 小孩可以不懂事,大人不行。 要一个孩子也就算了,孙子孙女几乎全都有份,不能让人说老聂家都是野孩子。 不过听了几个孩子七嘴八舌还原事情经过后,老太太心里打鼓,不会是住在公社小学附近的李家。 公社附近生产队都知道李家。 李家是下放人员,但听说祖上几代不得了,岳家人洋务运动留学,到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平时做派跟乡下人也很不一样。 老太太心里没底,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家庭成分,是怕这种人不好相处。 去人家家里赔礼道歉当然得把闹事的孩子给揣上,老太太看了一圈也就芽芽最乖巧懂事。 老太太抓了一把面条,想想又从挂在房梁上的篮子里拿出三个鸡蛋,这样显得整个篮子充实点。 这个时候,该挣工分的挣工分,就连合作互助两兄妹都被亲爸妈押着去捡绿肥了。 以前捡绿肥是给整个家里捡,兄妹两有时候闹脾气三房还纵容着,以后分家不一样了,捡来的都是自己小家的工分。 于是今天天蒙蒙亮,三房上工时强制拖走了没睡醒的兄妹两。 临走时聂互助瞅着也刚睡醒,瞪着迷糊眼坐在小板凳上的芽芽暗自羡慕。 二伯娘和三个堂哥都舍不得让芽芽去捡绿肥,要是疼她多好啊,最好是有啥吃的都紧着她,那是好上加好! 大小孩子都不在家,老太太带上芽芽,身后跟着大黄。 去公社的路对农家人来说不算事,老太太牵着芽芽的小手。 她还怕半路芽芽走不动闹着要背要抱,不过都看见公社小学的招牌了,芽芽还走着呢。 李家住得最偏,周围只有他们一户人家,从围墙外看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不同。 老太太刚喊了声‘有人没’,忽然从里头窜出来一只大白狗。 祖孙两都吓了一跳,老太太本能的把小孩往身后挡,另一只手作凶态的驱赶大白狗。 大黄狂吠了两声,扑上去跟大白狗咬做一团。 屋里追出来个女人,抡起扫麦子的竹扫把赶紧去分两条狗。 两家的小孩刚打完架,总不能狗子之间也打一仗,老太太也赶紧驱逐着阿黄。 两只狗分开之后,那女人喘着气却十分客气,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您没事?” 老太太渐渐回过神来,拍着胸口说: “哎呦妈啊,吓死我了。” 她赶紧扭头去看护在身后的芽芽,把人拉到面前上下打量,搂进怀里说: “芽芽不怕,奶奶在。” 芽芽透过老太太的怀抱打量着正夹着尾巴灰溜溜蹲在墙角的大白。 女人叫刘秀珠,指着柴房让大白进去,“招呼说,小姑娘别怕,阿姨给你泡橘子水喝。” 大黄摇着尾巴正要护送主人进屋,被老太太一脚挡在了门外。 它懂事,靠着墙根垒起来的麦秸秆趴下,舒服的盘在一块。 那是大白的屋,被占了巢的大白刚走了几步就被咧着牙的大黄吓退,不甘不愿的在柴房门口打转。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老太太瞅了眼院子外贴着墙根种着一排翅果菊和山马兰,都是漫山遍野常见的野花,种在院子里也挺好。 不过凭心而论,有这闲功夫她还不如种点菜,比花来得有用。 女人端来一杯橙色的水,和颜悦色的让芽芽喝。 芽芽喝了一口,满嘴的甜顿时让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她举高了直朝老太太嘴里凑:“奶奶,你也喝,甜的。” 老太太轻轻碰了下橘子水,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喝,也觉得甜,还有股香味。 女人目光慈爱的看着芽芽,笑着说:“同志,你孙女懂事,长得也好,几岁了?” 老太太搂着芽芽,“五岁了。” 人家夸芽芽,她也挺高兴,把孩子搂得更紧,掀开篮子一角,边说昨天孩子们打群架。 “我是敬修的妈妈,那孩子昨天回来也没说,没把你家孩子们打伤。” 说着,她又去看芽芽。 这孩子长得真水灵,跟城里孩子似的,得好吃的还知分人几口,李敬修到乡下学坏了! 芽芽先入为主的乖巧让敬修妈对平日听话乖巧的儿子产生了怀疑,她起身。 “那孩子跟着爸呢,我把人喊回来。” “不用,孩子们闹着玩,也没出啥大事。”老太太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撂就要带芽芽走,“就来跟你们说一声。” 敬修妈赶紧把人拦住,先骂了儿子几句,再顺着老太太的话往孩子们打闹那方面说,又翻出来一袋自家炒的瓜子,话题渐渐转到了别的方面。 芽芽跑出去玩,看到大黄和大白虎视眈眈,恨不得再打一次架。 她架着大黄朝大白那拖。 大黄不乐意,瘫着任凭小主人拖过去。 大白也不乐意,但瞅到了屋里女主人似有若无的关注也不敢放肆。 芽芽把两只狗爪按在一块宣布:“你们两和好了。” 大黄低眉顺眼的嗷呜了一声,在小主人被忽然推开的院门吸引了注意力时张开大口咬大白的腚。 听见动静的芽芽回头就瞧见大白咬大黄。 大黄一脸乖顺低头,委屈巴巴的趴着,守着耳朵,眼珠子从小往上可怜兮兮的瞅着芽芽。 “妈,我跟爸弄了很多乌米!” 李敬修提着篮子风风火火的跑进院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章 妹妹也分很多种 互相又打了照面的两个孩子直挺挺的站着,用目光较劲。 芽芽昨天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很有范的挥了挥手,说:“我来了” 来什么来,这是我家! 李敬修下意识扭头看后进门的亲爸。 李岳山推着二八杠自行车进院时瞧见一老一小就已经猜全了几分,很想说;儿啊,长点心,看我干什么,你妈一瞅不就知道咱两知情不报,一个阵营的吗。 “来客人了”李岳山带着笑招呼,顶着妻子询问的压力,“正好跟孩子摘了点乌米,一块吃。” 敬修妈拉过儿子,状似不经意的撸起袖子和后衣领瞧了瞧,没瞧见明显的伤后放了心,而后板起了脸训斥。 当然,两口子也不能在外人面前真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责怪了几声就自然而然的转孩子这年纪是猫嫌狗厌,打打架可太正常了。 大人把两小孩的手拢在一块,让他们牵着手。 甭管这两孩和好了没有,反正大人是和好了。 回去时,李家非要朝老太太的筐里装鸡蛋。 来时带的三个鸡蛋,回去时篮子里有六个。 芽芽牵着李秋香走在路上,忽然听见老太太自言自语。 “胆子也真大,居然敢养那么多鸡。” “也是...周围都没人,多养几只看好了也没人知道。” 刚才在李家,老太太听见后院有杂乱的鸡叫,不过她不会跟任何人说,也弯腰叮嘱芽芽。 “李家多养鸡的事不能跟别人说。” 芽芽刚才满院子乱窜,其实也看到了。 听声音,那家至少养着五六只鸡,难怪鸡蛋给得那么大方。 芽芽点头,“知道,谁都不说!” 老太太喜欢听话的小孩,不由得多看了芽芽几眼。 多么懂的孩子,刚才护她护得值...鹌鹑? 一只鹌鹑直挺挺的躺在路中央。 这是条主干道,平时来来往往不少人,老太太踩着稳健的步伐快步走过去。 死鹌鹑身体还温热,老太太提起放进篮子里用帘布盖好,拉着芽芽高兴的回家去。 家里,大房三房都忙着垒灶房,老太太谁也不说的进了屋子,先把鸡蛋全藏进挂在房梁下的篮筐里。 鹌鹑她没舍得吃,拔毛塞灶火里烘干后,只给了帮忙生火的芽芽一根鹌鹑腿,剩下的全倒挂风干等过年吃。 老聂家的人都勤快,窦眉那一房两天时间就垒好了墙,第三第四天开始忙着垒屋顶,窦眉顺道起了一堵墙,把自己拿屋围了起来。 看老太太没说什么,田淑珍也麻溜的打起了围围墙的主意。 田淑珍两个孩子虽然小,但也能帮忙,靠着分家的喜悦,建灶房的进度也不慢。 建好之后,只要不特意垫脚看,是看不到另外两房干了啥。 聂超勇上村里小学,但来去很自由,经常跑出去偷偷挑石头。 老太太请村里的老寿星算了个日子,选了个合适建灶台的时间。 大房和三房的灶房已经建好了,就等着到吉时建灶台了。 没灶台用的时候就拿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先过日子。 蒋文英用老太太的灶,窦眉和田淑珍不高兴,可老太太明目张胆的偏二房,她们真不敢说啥,不然把人惹急了又不分家了咋办。 不久后,放秋假的堂兄弟两背着铺盖卷回来了。 这年代还没有实行双休制,无论是工厂职工还是学生上的都是六天班,六天学。 刚走到村门口,聂海生的堂哥聂力争喊了声跟村里其他狗子一块玩的大黄。 大黄撇下玩伴,在小主人面前摇头摆尾兴奋了好一阵子,忽然撒腿朝家里跑。 正是饭点,芽芽正在帮蒋文英做饭,小脸蛋被火苗照得红彤彤的。 听大黄说大哥回来了,芽芽忙跑进屋里倒了杯水,站在门槛外翘首以盼,瞧见人后拼命挥舞着小短手。 聂海生瞧见了,无形中加快了脚步,到家门口后接过水,喝了几口后给堂哥。 聂力争颇为羡慕。 以前他还没觉得有妹妹多好,特别是见识过三伯娘的女儿聂互助之后。 然瞧见了芽芽才知道,妹妹也分为很多种,有贴心的,也有气死人的。 男人们都还没有下工,聂海生进门后喊了声妈,然后先进屋放东西。 他出来时听堂哥正在跟大伙说以后小学从六年制改为五年制。 田淑珍忙问聂海生,“海生,真的啊?” 聂海生点头,她看见芽芽还在卖力的拉风箱,朝灶膛里塞火苗,走过去示意人走开。 田淑珍笑了,本地是7岁上小学,正好明年他打算送儿子读,少读一年是好事啊。 芽芽说:“我去告诉三哥。” 聂超勇7岁刚好上小学。 蒋文英对着已经跑出门的背影喊:“地里顺便拔两把葱回来。” “知道了...”稚嫩的声音远远的传回来。 烧饭时,聂海生跟着蒋文英回屋里后才拿出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说:“得三好学生可以免学费,开春后交两块钱学杂费就行。” 职工子弟在父母单位开设的学校可以读书,农村娃儿得交钱,初中一个月五块钱的学费,两块钱的学杂费。 一天也就几分钱的工分,五块钱不好挣。 蒋文英小心翼翼的把奖状说好,喜滋滋的说:“儿子,你想吃啥,妈给你做。” 聂海生说:“芋头梗,好久没吃了。” 他知道家里有多少粮食,故意挑有的说。 蒋文英立刻出门翻咸菜缸,看看入缸后的芋头庚子发酸了没。 芋头梗子不难做,摘下的芋头庚子晒干切了再用淘米水浸到发酸后放进菜坛子里,想吃的时候放在锅里蒸着,加点盐,上点油腥就能吃。 蒋文英面上高兴,出了屋子就钻进了灶房里。 聂力争的眼神一直朝这边瞟,瞅见二伯娘喜气洋洋的进了灶房,悄悄的揽着堂弟的肩膀说:“回头我帮你挑泥。” 同在一个屋檐下,堂兄弟难免被拿来比较,聂海生得了三好学生他没得,回头肯定被亲爸妈埋汰。 他也不食言,吃了饭后挑了两大担子黄泥。 窦眉心疼儿子,私底下说:“你是不是傻,有力气不朝家使,饿了她们家能给你饭吃?” 聂力争说:“我喊一声二伯娘,不还是一家人么,他也还是我弟啊,挑点泥出不了多少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章 买猪肉开锅 窦眉语塞,不过她心情好没有多计较。 分家了,老太太又自己搭伙过日子,窦眉理所当然的当家了。 当家的第一天她就分好了粮食送回了娘家,还有几个娘家亲戚听见了风声过来借粮食,窦眉也都给借了。 她回娘家的时候,窦老太和直拉着闺女的手,说亲戚间一片夸,可挣老脸了。 窦眉脸上有光,笑嘻嘻的说;“现在家也分了,等萝卜收成了,我再给你送点来。” 萝卜是窦眉心里的一道坎。 老太太很会种萝卜,种出来的总比其他人好。 有一回窦眉娘家亲戚来了,窦眉瞧大家都夸婆婆种的萝卜,就擅自主张的把老太太种的送出去好几个,回头被家婆骂得狗血淋头。 那一天她委屈得睡不着,为老聂家生儿育女,回头连送个萝卜都做不了主。 现在终于分家了,她心里能不高兴吗? 因为高兴,她回娘家都回得勤快了。 聂海生回来之后,蒋文英那一房开始忙着建灶房。 三兄弟大的挑多的,小的挑少的,年纪最小的芽芽跟在最后,斜背着铝水壶,时不时跑到几个哥哥身边问喝不喝水。 铝水壶也是当年聂二牛用过的,带着盖子,喝水老方便了。 说也奇怪,蒋文英家刚准备建灶房的那一天晚上就下了雨。 屋外一声闷雷,老聂家的人都探头去看。 大房三房郁闷啊,这雨就不能早两天下? 他们挑回的黄泥得和水混合着才能糊墙,要是雨早两天下也不至于来来回回挑了那么多缸水。 天蒙蒙亮的时候,聂海生就悄悄起来了,等二弟三弟起来时候,他都朝家里运两趟黄泥了。 在石头村人的眼皮底下,蒋文英领着四个孩子盖起了一间挺亮堂的灶房。 傍晚,老聂家四个孩子都在村门口。 今儿村里有人看见了赊刀人在别的村子经过,保不准今儿就能瞧见人。 赊刀人不仅仅赊刀,还能赊铁锅。 好不同意建了新灶,大房三房都在供销社买了新锅和新菜刀,聂海生跟蒋文英商量着跟赊刀人买。 在供销社买铁锅,一个几块钱,但跟赊刀人买,一个得十几块,好处就是不用立刻付账。 天都黑了却等不见人,芽芽坐不住,由着聂超勇带到附近溜达。 忽然传来芽芽一声惊呼,聂海生和聂卫平两兄弟拔腿就冲。 一点绿色荧光眨巴眨巴的闪着。 芽芽捧着掌心里发光的小虫子给大哥二哥看着。 “萤火虫” 聂海生关注着小虫子,细细数了一下有十几个亮点。 老师说过,南方萤火虫多,北方很少,他长那么大也没怎么看过。 聂超勇扑了半天都没抓到,稀罕的看着围着芽芽身边转悠的萤火虫。 听见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兄妹几个赶紧边吆喝边朝外跑。 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赊刀人了。 赊刀人跟着他们回了家。 一个直径30公分,重4斤的大铁锅,加木头盖子,总共十五块。 一把铁菜刀六块,等一颗鸡蛋涨到五毛钱的时候就来收钱。 赊刀人写好了字据,聂海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回屋拿了铅笔签了名。 煮饭的铁锅安排好了,再把分家得的碗筷盆啥的一装上,整个屋子顿时有模有样。 三家的灶台建好后也定下了开灶的时间。 新铁锅按理说得拿块猪肉开锅,要使唤一辈子的东西不能马虎。 现在大房三房家底还算厚,也没有拉生产队的饥荒,咬咬牙决定上城里买一斤肉票,捎回来一斤猪肉。 窦眉和田淑珍在院子里商量的时候,蒋文英正好路过,说:“也捎上我们那一房。” 二房家居然也要买猪肉来开锅?窦眉和田淑珍两两相看,都琢磨着能使出钱来吗? 蒋文英进了屋,聂超勇迫不及待的说:“妈,咱们家真买猪肉?” 蒋文英在人前从不肯服输,笃定的说:“买。” 她从箱子里提出个小布袋,从里往外掏了些铜钱,袁大头等东西,直到又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来一块钱交给大儿子还有一张猪肉票。 乡下不像城里,每个月能有定量的肉票,都是靠完成生猪统购任务才奖励猪肉票。 奖了也舍不得买猪肉,她手上这一张猪肉票再不花出去就过期了。 “明天跟你两个伯娘一块去镇子上买一斤猪肉。” 聂超勇迫不及待的要跟着一块去,上一回去城里还是三年前,城里什么样他都忘了。 “芽芽,你去过镇子上吗?” 芽芽摇头,她也好好奇啊。 聂超勇说:“镇子上可好玩了,有供销社,有邮局,有新华书店,还有自行车!” “妈”聂卫平说:“要不让芽芽和超勇去镇子上玩玩?” 蒋文英寻思再往后就是最忙的秋收,几个孩子肯定是要帮着一块收粮食,秋收后天也冷了,也不适合去镇子,是该放出去玩一玩。 “卫平,明天队里没给你派工,你也去。” 聂卫平没答应。 “我想趁着没工把咱家的水缸挑满,弟弟妹妹去就行。” “还够吃两天的,不用挑。”蒋文英笑着说:“一块去。” 这时,聂卫平眼里才露出几分高兴,他毕竟也才十岁。 隔壁爆发出聂互助的哭声,亲妈要带弟弟去不带她。 聂互助去闹亲爸,聂三牛对媳妇说:“要不让互助也去。” 田淑珍说:“行,明天你要起得来,就一块去。” “我一定起得来。”聂互助拿手背抹掉鼻涕泡泡,兴高采烈的冲出门去,碰到堂哥就问:“哥,明天你去不去?” 聂上游喜滋滋的点头,难得上一回城里,他肯定要去。 隔天清早,蒋文英推醒芽芽和聂超勇,两个孩子借着月光摸索出屋的时候,田淑珍‘嘘’了声,蹑手蹑脚的关了门。 各家吃完早饭,窦眉跟二儿子聂上游,蒋文英家的四个孩子,还有田淑珍母子两顶着朦胧的天出发。 聂海生一直背着个空背篓,等到芽芽走不动了才弯腰让人进到背篓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章 逛镇子与自由市场 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庄稼汉,走三个小时去镇里不算大事。 芽芽被背一段,自己走一段,至于几个孩子始终兴高采烈,压根就不喊累。 到镇子上天已大亮,芽芽张大了眼睛看着两个车轱辘从面前经过。 聂超勇也稀罕的看了半天,挺着胸膛介绍:“这就是自行车!” 芽芽盯着自行车看了一会,直径走到跨坐在坐垫上的一位妇女,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自行车吗?” 女人低头,瞧见是个梳着羊角辫的乖巧女孩儿,笑着点点头。 芽芽才伸手戳了下轮胎。 田淑珍说:“海生啊,我还有点事办,先走哈。” 她没事,就是怕一块去国营市场,二房会借钱。 窦眉瞥了眼妯娌,昨儿她也想到了,所以只带了一点钱出来,反正二房到时候真要借钱借不着。 芽芽摸完了自行车,聂海生沉声提醒,“说谢谢” 芽芽立马甜甜的仰头说:“谢谢姐姐” 那女人笑了,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妈的,看起来真那么年轻啊。 “小妹妹,想不想坐坐?”女人按了下车铃,“给你玩一会。” 芽芽却摇头,“我哥哥们还在等着呢。” 她克制住了对自行车的好奇和渴望,牵着聂卫平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聂海生在镇子里读书,带着大家直奔食品站。 猪肉摊钱大排长龙,早到的田淑珍排得挺前,等她拿红绳提着一小块肥瘦相间的肉挤出队伍还在抱怨。 “我就要肥肉,唉呀妈啊,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 “不是你一个人想买肥肉,要买就得守规矩。” 售货员吃的是公家饭,听见田淑珍唠叨后不乐意了。 队伍缓慢的前进,终于到了能看见价格牌的前列。 猪肉也有等级,一等肉是八毛钱一斤,就是膘厚的肉,二等肉是七毛二,三等肉是六毛三,瘦肉多。 轮到聂海生,他一手交出肉票和钱,售货员瞧了一眼,麻利的搁下一块多瘦少肥的肉。 食品站一阵喧闹,几个人被扭着手臂抓走。 芽芽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要抓人?” “自由菜场的人。”聂海生说。 镇子上管的不严格,平时吃肉除了来食品站,也有人偷偷的养猪,把猪运来偷卖,就是自由市场。 这些偷偷卖猪肉的人大多四五点来,早上七点左右就收摊赶紧走人,也经常被市场管理所的人抓住去批,批完了只要不蹲大牢,放出来继续偷偷卖。 孩子们盯着架子上一整条猪,那白花花的肉膘颤啊颤的。 这些不归属国营的猪肉贩卖的肉更贵,每斤得到一毛八到两毛五之间。 城里人平时一个月只有一斤肉,春节三斤,吃不够又有点闲钱,就到自由市场偷偷买。 在议论纷纷声中,大伙都买好了猪肉。 除了窦眉买的是二等肉,二房三房买的都是三等肉。 既然都来了城里,买完东西当然得逛一逛,还没走出百米,几个孩子就被卖冰棍的吆喝声吸引了过去。 “有白糖味的,三分钱一根,奶油冰棍的,五分钱一根” 田淑珍和窦眉都掏三分钱给儿子买了一根白糖味的。 聂超勇想吃,可是芽芽都没说要吃呢,只是张着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别的小孩。 聂海生捏了捏口袋里的四分钱的钢镚,说:“来一根白糖味的。” 一根冰棍到手,聂海生咬成了三截分给弟弟妹妹。 聂卫平没吃,又把自己那块冰分成了两份,也给了芽芽和聂超勇。 芽芽侧头看着赶路而面色潮红,没沾水嗓子干哑的大哥和二哥,也知道他们渴。 可酷热的天气早就把聂卫平省下的冰棍融了大半,哥哥们吃不着了。 芽芽看着被被子裹起来的冰棍儿,问:“爷爷,你的冰棍能卖得完吗?” 卖冰棍的瞅了一眼,“还早呢。” 芽芽砸砸嘴品味嘴里凉丝丝的感觉,指着刚才食品站的方向,“那里人多。” 卖冰棍的大爷笑而不语。 他们这叫投机倒把,上面不让做生意偷偷干着养家糊口,都在街道小巷里窜,哪里敢明目张胆的到人多的地方。 “芽芽,走了。”聂海生抹掉额头的汗淡淡说道。 芽芽歪着脑袋问:“爷爷,要是我帮你卖出去,能给我钱吗?” 卖冰棍的人失笑,“行,你要能帮爷爷卖出去,卖出去一根,给你一分钱。” 芽芽颠着脚尖朝远处瞭望,拉上三哥聂朝勇跑向人群。 聂家两兄弟动了动身型,目光紧紧的追住两个小豆丁,只当是芽芽贪玩,没有出声阻止的原因也是想再休息一会,等会还得走几个小时回家。 不一会,芽芽拉着一群孩子走来,边走边说:“那有卖冰棍的,老好吃了。” 夏天就没有不爱吃冰棍的孩子,一群豆丁跟着芽芽和聂超勇走到冰棍摊。 她带来了四个小朋友,最后也只有一个小朋友买了。 卖冰棍的真的给了芽芽一分钱,不过也不打算再让人帮自己卖。 批发一根冰棍一分五,他只赚一分五,经不起折腾。 芽芽揣着一分钱,又去翻聂海生的裤兜,拿着两分钱眼巴巴的瞧着。 卖冰棍的见芽芽可爱,以为她吃不够,从里头找了根断了半截木棍的残次品给她。 芽芽举着冒凉气的冰棍递给聂家两兄弟。 两兄弟没想到芽芽想再要冰棍是这原因,聂海生拿走冰棍跟聂卫平分。 冰棍吃多了闹肚子,不让芽芽多吃, 吃完的冰棍棒就让芽芽揣着一路玩。 走到半路,叽叽喳喳的芽芽变得有些沉默,直到快进村才重新活跃。 他们早上出发,回到石头村已是下午。 “海生啊,赶紧看看你妈!” 村民一瞧见他们就赶紧说。 蒋文英已经由聂大牛背到赤脚医生家里,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瞧见孩子们跑进来,她强撑着想起来,痛得龇牙咧嘴。 “周叔”聂海生问赤脚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老周说:“腰骨伤了。” 蒋文英接上话,“你开点药我吃吃就成。” 生产队长媳妇也在场,念叨蒋文英,“咱们生产队多少能干的女人,都没人敢女做男工,人家女人挑一担肥,你挑三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章 拼拼谁最孝顺 就是男人都经常换着工种来,你天天专门挑多工分的做,也不知道偷偷省点力,有人看没人看都一样卖力,我早就担心迟早出问题。” 蒋文英笑着说:“能有什么问题,休息几天就行了。” 赤脚医生示意聂海生走到外头去,说:“这不是吃药能好的事,还是带去公社医院吊针水。” 聂海生点头。 在村里,赤脚医生打针看病不直接收钱,而是由每个社员集资钱买药,平时头疼脑热的弄点草药,吃几片西药就行,严重的还得上公社医院。 蒋文英从来舍不得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聂海生也不跟亲妈商量,找到生产队长媳妇说, “婶,我们这刚买了一斤猪肉,你们家要不要,我还想再跟队里借点钱,年末了该怎么扣,扣多少就扣。” 队长媳妇跟蒋文英关系本来就好,再说她们家在村里还算殷实,买下这一斤猪肉也不算大事,闻言也不和当家的商量就敲定。 “海生,上婶家里拿钱,回头我再跟你叔说,把账记上,可别耽误了英子的病。” 赤脚医生家里,芽芽严肃的说:“妈,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蒋文英忍着腰疼问她怎么了,芽芽说:“我今儿到城里去了,你想我吗?” 蒋文英笑了,“想啊。” 芽芽松了口气,咧着缺了颗大门牙的笑脸说:“真好,我以为就我想你了呢。” 老太太转身出了屋。 老聂家,老太太先到了三房的屋里。 田淑珍当然知道家婆的意思,人一提要钱后立刻哭穷。 “妈啊,我哪里有什么钱,就是今儿买肉的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了。” 老太太摸着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幽幽说:“淑珍,人这一辈子总有要别人帮忙的时候,兄弟们断骨连筋,分家不能把情分也给分了。” 老太太看着低头不语装傻的三媳妇。 “秋收你还得用得着老二家的架子车。” 田淑珍心里一咯噔,架子车是聂二牛当年在北大荒攒了点钱后整回来的,每年麦收秋收很有用。 她沉默的从被子里捞出了小布包,拿了三块钱,低声说;“妈,就这些了,多的我也没有。” 老太太不跟儿媳妇继续扯皮,拿了三块钱直径去了大房。 大房那头已经听到了动静,聂大牛早就准备好钱了。 窦眉不发一言的侧坐在炕上,叨叨的念:“打肿脸充胖子,从明天起家里就吃糠野菜,半点干的没有!” “妈,真让阿媚受委屈了,她辛辛苦苦为家里操劳,我心疼她,咱们可说好了,你们两要是吵架,我帮她绝不帮您了。” 窦眉听丈夫为她想,心里柔了许多,嗔怪道:“跟妈说有的没的干啥呢。” 聂大牛把亲妈送出屋,悄声说“妈,我拉着英子去公社医院,您就别跟着去了。” 聂海生回来拿棉被和推架子车。 老太太把长孙喊到别处,把钱塞给他。 “你两个伯娘出的,都带上。” 聂海生知道两个伯娘不乐意,他已经从生产队预支了钱。 老太太强塞给他。 “往后他们也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都拿着。” 聂大牛闻声而出,大伙拿棉被把蒋文英抬到架子车上。 蒋文英知道必须走一遭,临走时吩咐二儿子去领这个月的口粮。 石头村都是月末分工分粮,分家以后第一次拿口粮,别人家都是拿箩筐盛,他们家用个洗菜的搪瓷盆已经足够。 城里户口的,刚出生的婴儿就有定粮,城里所有非体力劳动的人口都有二十几斤的定粮,可下一个月她们家五张嘴得靠25斤米过活。 没办法,他们家蒋文英女做男工挣十公分,但以下的都是半拉子劳力以及不算劳力的小孩, 25斤米去壳后只剩下十几斤米,就是喝稀粥恐怕也够呛。 夜里,老太太把芽芽,聂超勇两个小的召到屋里不让孩子乱跑。 八点后村里统一熄灯,老太太罕见的点了盏煤油灯。 三房的聂互助兄妹两睡不着来老太太屋里玩。 芽芽问老太太,“奶,每个人都要死吗?” 老太太摸摸芽芽的头,“对,每个人都得死,奶奶有一天也得死。” 聂互助灵机一动,“奶,等你死了以后我哭得最大声。” 老太太眉头一跳,差点没忍住摸出鞋拔子抽孙女,可看着孙女感情真挚的模样就没下去手。 聂合作哼了声,“奶奶,等你死了我给你烧金元宝,让你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 聂超勇沉思了会,“奶奶,那得看你是哪一天死了,要是跟我妈一天死,我还得先顾着我妈” 老太太举着鞋把一窝小孩全赶了出去。 深夜,年纪小的芽芽和聂超勇睡了,聂卫平坐在院子里,听到外头的动静后立刻起身。 两兄弟伺候好蒋文英睡下,又聊了下今儿领来的粮食,这才双双摸黑上床睡觉。 隔天,对于田淑珍和窦眉来说,最大的事就是开灶了。 两人都起了个大早,先把旺火把新锅给烧热了,然后把猪皮沿着锅里里外外的擦了一遍,再切上两拇指宽的肥肉让菜刀见见油腥。 切过肉的菜刀刃上还带着油呢,窦眉拿芥菜抹了,打算晌午做菜糊糊。 田淑珍那房蹭下的油霍进了窝窝头里。 合作互助兄妹两今早起来都不去捡绿肥,扒拉着门口拼命嗅着猪肉炝锅的香气。 田淑珍给兄妹两一人分了一块油渣。 两房喜气洋洋,蒋文英那屋显得冷清。 她让大儿子给新锅烧上了一锅热水,就当是开锅了。 为了开锅后的第一顿饭,田淑珍和窦眉下午下工后都没留下来参加评工分。 蒋文英一家却全都到场了。 月末分口粮评工分,蒋文英上个月是女做男工,得各家各户的代表以及队委会评分通过,才能得满十公分。 社员们开会的时候,孩子们都在附近的小林子玩。 合作互助兄妹两今儿不在,都回家等吃肉,就连窦眉两个儿子都心不在焉。 “我想吃肉。”聂超勇举着树枝在地上划拉。 芽芽挨着她蹲着“我也想吃。” 聂超勇把叶子窜进树枝里给芽芽看,“看,这是一串烤熟的肥肉,滋滋冒油,我一块,你一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章 飞来兔肉 芽芽郑重其事的点头,假模假样的咀嚼,再一抹嘴。 聂超勇问:“芽芽,尝出味了吗?” 芽芽兴高采烈的说:“尝出来了,滋滋冒油。” 聂超勇嘬着牙花子,“我也尝出来了。” 两人身后忽然传出一阵悉索声,回头一看是一只蹦出草丛里的灰兔子。 聂超勇怪叫一声扑过去抓兔子,和矫健灵活的兔子擦身而过。 兔子撒开欢狂奔,聂超勇带着芽芽追。 芽芽小腿脚不快,再加上两人每天吃得没有油水,肚子里那点存货一跑起来消耗得快。 眼见着兔子越来越远,聂超勇恨啊。 他还不敢喊,一旦把别人喊来了,兔子就得上交给生产队,属于集体财产,就像队里养的那几头牛和几头猪一样。 这年头,要是伤害了集体财产可是犯法的,轻的上学习班,重的得判刑。 从小耳濡目染的聂超勇咬紧了压根。 不能喊,死都不能喊。 眼瞅着兔子就要窜进更深的林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得好好的兔子猛地撞到了树干上,没了。 两人把软绵绵的兔子藏在树叶堆里,由芽芽看着,聂超勇去喊人。 老太太正开会呢。 会上宣布这个月蒋文英依旧挣满十公分,她嘴上多了些笑。 聂超勇找不到大哥二哥,就去喊老太太。 听说孙子捡了一只兔子,老太太神色肃穆,悄悄的隐退。 老太太提起肥嘟嘟的野兔子就知道死的活的,她谨慎的看看四周有没有落下兔子血啥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只撞死自己的兔子死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给人添麻烦。 老太太朝四周撒了点兔子尿,然后把死兔子揣在衣服里匆匆回家。 窦眉和田淑珍已经做好了晚饭。 那一斤肉肯定不能全放了,两家都是切几块肉见见荤腥,绕是此都算一盘硬菜了。 天气热,大家都在院子里吃饭,看到亲妈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只肥兔子,田淑珍和窦眉两家人都同时停下了筷子。 窦眉咽着口水,两眼发光的说:“妈,你上哪捡的兔子,真肥啊。” 聂大牛和聂三牛眼神也直勾勾的。 生产队一年杀一头到两头猪,离过年还久着呢。 两个男人很没出息的盯着兔子,满脑子全是做好的兔子肉,被馋虫勾得不行,只好不停的咽着口水,喉结一上一下的。 田淑珍殷勤的说:“妈,我来杀,您坐着等吃就好!” 老太太拍掉三儿媳的手:“这是超勇和芽芽一块捡的,已经分家了,兔子也该是他们家的。” 说着提着兔子进了二房屋里。 蒋文英正躺着休息,听说两个孩子捡了兔子肉,挣扎着要爬起来。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今儿没开锅成了心里过不去的坎,这下可好了。 正好聂海生和聂卫平回来,瞧见兔子肉后也很欣喜,两个大的麻利烧水杀兔。 野兔子肚子里有一团肥油,蒋文英开了锅后立刻料理兔子肉。 难得见肉,她腰都不疼了,肉治病! 兔子肉也没啥做法,兔子油炝锅,放酱油爆香后加水,再把切好的兔子肉朝里头搁,烧开了往里头放土豆块。 肉香味没一会飘得到处都是。 大房和三房都已经吃好了,闻着肉香觉得还饿。 窦眉扭头想出去外头散散香气,刚走出院门就碰见了循着肉香搁门外瞭望的邻居。 “眉啊,你们家煮啥呢那么香,闻着不像猪肉。” 窦眉说:“那你多闻闻,不是猪肉是啥啊,我嘴里还留着味呢。” 老聂家的人内斗有个原则,那就是绝不让外人看笑话。 兔子肉熟后,蒋文英先盛了一碗肉多的给老太太送去。 然后挑挑拣拣又分了两碗有骨头有肉的。 聂卫平问:“给大伯娘和二伯娘?” 趴在她们灶房门口的聂互助听见后麻溜的跑进来,伸长了脖子瞧着那两碗兔子肉。 聂超勇说:“发现兔子肉也有芽芽的功劳,你要吃兔子肉,就说句好的。” 芽芽刚来家时被聂互助埋汰,他记得可清楚了。 聂互助只要有吃的,让她干啥都行,半点不带犹豫的跪地哐哐就是两个响头。 每一年过年孩子们都得给老太太磕头,磕头了就有一角几分钱的压岁钱,这个她熟。 蒋文英吓了跳,赶紧让孩子起来,要是让三房知道孩子给她磕头了,那不得打窜巴了。 聂互助喜滋滋的捧着兔子肉回自己房里。 蒋文英又让二儿子端了一碗给给大房。 二房在院子里吃饭,大房和三房不好意思窝在屋里,端着那碗兔子肉也重新坐回了院子。 老太太嗓门洪亮的说:“英子对你们多好,有点吃的都要从牙缝里省几口分给你们,现在知道二房不是赖着你们两房养了。” 大房三房各个低眉顺眼的嘬着骨头,真香啊。 老太太又说:“不过你们前头帮了二房,这顿肉该你们吃。” 一只兔子,每个人都能吃上两块肉,临近上工时还觉得口齿留香,都是肉味。 除了丢了几块骨头给大黄啃外,剩下的骨头各家都留在碗里,今晚还能加水熬一晚骨头汤,美滋滋的。 今儿吃了肉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不过田淑珍还是从儿子嘴里知道亲闺女为了一口吃的给二房磕了头,气得一大嘴巴子就过去了。 男人膝下有黄金,女人膝下再不济也是个银,她闺女膝盖下是破铜烂铁,想跪就跪。 一墙之隔的另一房里,聂海生告诉蒋文英,开会后队长私底下找了他。 之前家里修灶台挑泥巴,队长注意到他走得稳挑得多,力气也大。 上头刚好号召壮劳力修水库,他要去的话可以记黑签(挑四担等于成年壮劳力一担) “趁着有假我去修水库,吃的大锅饭不计个人账,工分也多一点。” 他不在家吃饭就能省下不少口粮。 聂卫平颇为羡慕哥哥,生产队给他的任务是做杂活,一天大概三个工分,不过他还给队里砍柴草。 以他的精力和速度,一天可以挣两个工分,再加上完成任务,一天的总工分也有五分左右。 聂海生对弟弟说:“修水库的地方离家远,妈现在伤了腰不能动,我不在就是你当家。” “没那么严重”蒋文英说;“明天我就上工去。” 一天十个工分呢,她光躺着不干活烧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章 修水库 两兄弟的脸色立刻沉下,聂海生喊在外头跟大黄玩的芽芽。 “芽芽,咱妈扭伤了腰,医生怕落病根要求休息十天,你给我看住她知道吗?” 芽芽拉着蒋文英的手,一脸严肃的,“妈,你听话。” 聂海生又把聂超勇喊过来,“卫平得挣工分,你帮衬他顾着家里的自留地,还有家里的菜地,至于捡绿肥和捡粪可以少做点,先把家给顾牢了。” 蒋文英看大儿子把活都安排完了,说:“那我总得干点什么。” 四个孩子齐刷刷的喊:“你啥都不许干!” 芽芽把大哥的叮嘱放心里头了,隔天一早察觉到身旁有动静,小手抢先一步抓住了蒋文英的衣襟。 她身体醒了,脑子没有,抓着蒋文英闭着眼睛嘟哝哝的说:“我没睡,我醒了。” 下一秒,头一歪打起了小呼噜。 蒋文英轻手轻脚的解开抓着自己的小手,等她给几个孩子做好早饭,挎着篮子要出门时,一股小旋风冲了出来。 这次芽芽是真的醒了,半边脸还有睡草席压出来的印子。 “妈,你要上工去?”芽芽插着小腰堵住大门。 蒋文英看了眼儿子们睡的那屋,悄声说:“妈不去上工,妈上公社加工厂磨麦子,给你大哥做点馒头带去路上吃。” 家里人没起床,蒋文英把芽芽带上。 公社有一个自营加工厂,可以打米,榨油,磨米浆等等。 她们到时还早,前头排着四个人。 蒋文英刚跟芽芽说很快就到她们,一老娘们插到她前头就不动弹了。 蒋文英拍她肩膀,问:“你是不是路过?” 老娘们也挎着篮子,“没啊,等磨面呢。” “芽芽,站开点”蒋文英按住老娘们的肩膀朝旁边拉,边拉边说:“之前以为你路过好心让道,还想插队,咋那么不要脸” 那老娘们被怼到了旁边,眼瞅后面排队的各个都挨紧了点,只好灰溜溜的朝后走。 蒋文英负责把小麦送进机器,芽芽把出来的面推到放面的干净袋子里。 刚开始出的都是白面,几轮后出的面发黄,都叫黑面。 “英子”同住石头村,窦眉的堂姐窦霞艳挎着篮子边喊边走过来,呦了一声,“你们家磨面啊。” 一百斤小麦也只能吃七十斤左右的面粉,三十斤麦麸,村民都知道聂家分家了,蒋文英应该很缺粮。 蒋文英边忙活边说:“你不也来磨面嘛,海生要去修水库,我整点馒头让他带去。” 窦霞艳嘿嘿笑,“修水库都得成年劳力才得去,你们家海生确实能干活。” 蒋文英快磨完了,眼瞅着对方不走,紧挨着自己身边站着,说:“还唠嗑呢,赶紧去排队。” 窦霞艳把篮子跟蒋文英的放一块,说:“排什么队,咱两是一道的,你磨完就到我。” 排队的人刚才瞧见了蒋文英的泼辣,知道她不好惹,各个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几个在队伍里抱怨。 蒋文英沉默,她心里也不乐意,可一个生产队里来往人情少不了,不好开口。 芽芽听见人群里有人骂她妈,责怪看了眼插队的婶婶,都是她害得妈被人骂。 路过的小麻雀察觉到芽芽低落的心情。 麻雀:“芽芽,你怎么了?” 芽芽悄悄的对站在肩头上的麻雀朋友说:“那个婶婶插队,害我妈被人骂。” 小麻雀点点脑袋。 芽芽是朋友,它决定帮忙出气。 而且十年二十年前,人类大肆捕杀麻雀,好多同类都没了,它也不喜欢人类! 窦霞艳正等着磨面,察觉头上一凉后伸手一抹。 “唉呀妈呀啊,不长眼的麻雀,朝我头上拉屎了。” “该死的四害!” 刚骂完,一坨鸟屎正中她额头。 群众里有人笑着怼她,“同志,人家麻雀现在不是四害了,不能冤枉麻雀啊。” 芽芽快言快语的说:“应该是臭虫!” 群众趁机奚落窦霞艳,“女娃娃都懂,你还不懂?” 另一名群众接上,“她要懂看点眼色就不插队了。” 窦霞艳顾不上回嘴,无论她往哪里走都有麻雀朝她头上飞。 蒋文英拉着芽芽站得远远的,本地俗语说:雀子屎落头上,不是死就是伤,不吉利。 磨好面粉,提着装米浆的瓦罐,蒋文英拉着芽芽贴着墙根,躲着麻雀走了,等候的妇女立马跟上,只剩下窦霞艳像跳大神似的四处躲。 回家的路上,蒋文英背着最重的面粉,因为只磨了一斤的米浆,偶尔芽芽会提着瓦罐两边的小耳朵走一段路。 大部分时间蒋文英更愿意自己提着,那一斤米浆要是洒了,她能心痛一整年。 芽芽的作用主要是给蒋文英鼓劲。 还没到村口,一黑一麦的两个孩子由远及近的跑来迎接。 黑的是最爱玩的聂超勇,小麦色的是聂卫平。 聂卫平轻轻松松的背起壮麦的袋子,给聂超勇打了个眼色,兄弟一人一边操起芽芽的腿弯把她抬起来,飞快的朝家里走。 芽芽两条小胳膊搭着两个哥哥的脖子,咯咯的笑了一路。 当天,蒋文英拿白面给大儿子做馒头。 天气热东西放不久,蒋文英拿硫磺熏了一遍馒头,虽然吃着对身体不好,但保存得久点,能吃饱比什么都强。 在家的人不能吃白面馒头,她把白面和黑面混合也蒸了一笼,让剩下的三个孩子也能吃上。 聂海生出发去修水库的那一天,聂家兄弟拉着芽芽送了一路。 听到人家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人感情好又团结,聂海生挺起了胸膛。 没有错,他们兄弟几个...现在加上个芽芽,以后都要相亲相爱团结一辈子。 芽芽的小短手还在卖力挥舞,聂海生摆手让人回去,忽然看见芽芽面朝土地直挺挺的摔下去。 他吓了一跳,立刻脱离了队伍快步朝弟弟们跑。 聂家两兄弟也吓了一大跳,聂卫平赶紧把芽芽捞起来,拍掉她满脸的泥土,搂着回不过神来的小妹妹着急问:“芽芽,没事。” 芽芽蒙圈的低头,她的塑料凉鞋带崩了一条,从凉鞋变成拖鞋了。 她回头看聂超勇,“三哥,你踩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章 借你家孩子一用 聂超勇迷茫问:“是吗?” 紧接着他被聂卫平捅了一下腰,天灵盖立马清明了。 芽芽的手臂还有膝盖都蹭出了点血痂,现在最重要的是人别哭。 稳住,千万别哭! 事实上,还真的是聂超勇下的脚。 聂卫平拉着芽芽走得好好的,聂超勇光顾着看修水库的大队伍,没留神踩住了芽芽塑料凉鞋后跟。 前头走的不停,后头被踩住鞋的芽芽没跟上,于是扑街了。 聂海生已经奔到了他们面前。 芽芽回过味来,知道痛了,小表情渐渐的拧巴在一块。 三兄弟心里一咯噔:惨了,要哭了。 聂卫平边跺脚边指着泥土骂:“叫你踩我妹妹,打你。” 聂海生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只钢笔,在芽芽手腕上画了手表,脸色柔和的看着她。 芽芽端详着‘手表’又听二哥已经教训了搬到她的罪魁祸首之一,咯咯的笑开了。 毕竟再见到聂海生又得一星期,聂家两兄弟和芽芽都有些不舍,头两天都没缓过劲来。 蒋文英被芽芽盯得紧没法出去挣工分,队上也不让,不过她也没闲着。 最要紧的是吃饭问题,尽管不用做聂海生的饭,但发下来的一个月口粮,除去说好的每个月给老太太的粮食,磨的米浆,面粉,还剩下20斤没去壳的糙粮,再混着吃分家时得的小麦,捉襟见肘得慌。 聂卫平的眉没松开过。 私底下他问亲妈打算怎么过。 “你大伯娘,三伯娘嫌咱们是累赘想分家,妈不怪他们,但人争一口气,人越是不看好咱,咱就越得活出个好样来,妈让你们一天吃三顿饭。” 聂卫平心头跳,那么点粮食咋吃三顿。 蒋文英已经琢磨好了,隔天就去磨了三斤白面,脱了两斤谷子。 这五斤细粮专供给芽芽吃。 一来芽芽太小,怕吃不饱营养不良得浮肿病,二来每回看见芽芽,蒋文英都会想起可怜的闺女,她把芽芽当小红子养。 至于两个儿子,吃混合面,糙米和精米也混着吃。 家里地瓜管够,蒋文英把鲜地瓜挤出汁后晾干后制成皮粉,皮粉剩下的地瓜扎跟粮食一块煮着吃,搭着苞米也能够饱肚子。 分家前,老聂家农闲时都是一天两顿,分家后蒋文英那一房吃得好不好另说,总之是三顿都能够冒炊烟。 临近秋收之前,聂海生回来了一趟,大伙闻声而出。 除了晒得更黑,人倒是更壮实,还跟家里人说修水库能吃饱,每天到饭点都有人提着桶饭,只要能吃完就能自己盛,十天还能吃一次肉。 大房,三房散了之后,聂海生从怀里捞出了个国光大苹果,绿色夹着红,看上去有点艮,像是没熟透,却很香。 生产大队墙壁有一副丰收的宣传画,里头就画着红彤彤的大苹果,别说是孩子们,就是蒋文英也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大,那么大的好苹果。 城里商店倒是偶尔有新鲜水果,但城里人都买来招待客人,或者逢年过节来上那么一点,上一回去城里买猪肉,兄妹几个恰好看见商店外摆着大苹果,一斤得两毛七! 听儿子们说,蒋文英结结实实的吃惊了一把,看着大儿子,哪来那么贵重的水果? “我认识字,平时帮大伙记数,干部说我记得准给的。” 聂海生脸色红润,寡言的表情难得写满了雀跃。 “香香的!” 芽芽闻了一口,又递给三哥,每个人都捧着大苹果闻了一圈。 苹果又回到了蒋文英手里,她用磨得锃亮的菜刀把苹果分成了几小块,让芽芽送一块到老太太房里,剩下的人一人一块。 大家都疼芽芽,她的那块最大! 每个人都细细的品仔细的嚼,就怕一个不小心吃快了没好好的品出味道。 正吃得眉开眼笑就听见生产队队长葛天放的叫唤声。 之前麦收石头村麦收得力,是公社管理的大队里,唯一一个高质量交粮的生产大队。 眼瞅着快到更重要的秋收,公社打断开号召大会,给大家鼓鼓干劲,头一站就先设在石头村,让村里生产队好好的起带头作用! “听说不仅仅是公社领导,就是镇里也要来人,咱们石头村光荣啊。” 瞅见老聂家各人表情较为平静,葛天放干咳声。 “村里干部商量着,从村里选个孩子上号召大会欢迎领导。” 他笑眯眯的看着芽芽。 这孩子长得讨喜,脸蛋白里透红,不像其他家孩子长年累月顶着两坨红晕,身上衣裳也干净,水灵灵的让人喜欢。 在领导面前亮相倍有面子,田淑珍笑着问;“我家互助,也可以。” 葛天放笑而不语,倒不是聂互助差,而是那孩子跟村里其他女娃娃都差不多,没有可比性。 跟笑眯眯的队长相比,老聂家的人很冷静。 大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房倒是想掺和,可是人家看不上聂互助,也没辙啊。 老太太盘着腿慢悠悠的说:“不成啊,我们家芽芽还得在家帮忙。” 葛天放心想就吹,谁不知道那三兄弟把芽芽当眼珠子疼,去看看全村同龄的女娃子,有谁能像你家孩子那样,出门大哥背完二哥背。 他能做队长,早就把人摸得透透的,看能说得上话的三个人安静如鸡,转而问芽芽。 “芽芽,咱村小朋友想去都没机会呢,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让叔叔失望。” 芽芽郑重凝视着葛天放,甚至握起了小拳头。 队长耐心的等待听到主诸如‘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或者闹腾老聂家,吵着闹着接下这任务。 芽芽说:“叔叔” 葛天放极其温柔的‘嗯’了声。 芽芽慢吞吞的说:“我想了又想,叔叔的失望.....我能承受得起。” 力争上游兄弟两噗嗤笑出声。 葛天放只好看向蒋文英,“英子,这多好的事,我一直相信你的觉悟。” 蒋文英悠悠说:“我们家芽芽还小呢。” 田淑珍拉着聂互助快怼到了队长面前,她们家闺女立马就能答应。 葛天放瞅了眼脏兮兮的聂互助,一拍膝盖沉声说:“行,咱们公社出钱给芽芽弄点东西,就当是她的辛苦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章 商业互吹互捧 老太太眉眼舒展开,跟二儿媳对看了一眼。 光靠嘴就想使唤芽芽,想得美,不给马吃草,还想马儿跑,这世界上有这种好事? 蒋文英假惺惺的跟大儿子商量了几句,勉为其难的说:“行,奉献光荣。” 田淑珍再一次深深凝望着闺女。 她想不通,极其的想不通。 聂互助有差到都选不上的地步? 傍晚,老太太拿出一袋洗衣粉要给芽芽洗头。 蒋文英让二儿子想个办法把芽芽招回来,烧了一锅热水拿碱面洗。 她做姑娘时拿洗衣粉洗头,脑袋上像顶了一块结结实实的毡片,怎么梳都梳不顺,还是用碱面洗的好。 蹲在一旁的聂超勇看着桶里漂浮的细发,问:“妈,拿碱面洗头是不是掉头发。” 蹲着低头的芽芽睁开眼去瞅盆的水,被蒋文英呵斥赶紧闭上,别让水进了眼,而后给了儿子一个漏风掌。 不应该...蒋文英瞅着水盆里的头发,大拇指和食指圈成圈量了量芽芽总发量。 路过的聂海生也朝盆里多看了两眼。 晚上,大家都在院子或者麦场纳凉睡觉,睡不着的芽芽偷偷从蒋文英身边起来,坐着仰头看星星。 聂海生拿着砍刀和绳子轻巧的从灶房走出来。 芽芽轻声问;“大哥,你去哪?” 聂海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芽芽去睡觉。 芽芽颠着小短腿七拐八拐的还是来到了聂海生的跟前。 “哥,你去砍柴?” “嗯” 芽芽不自觉的捂着嘴说: “咱们家有柴火啊” 她和二哥三哥天天都出去捡柴,家里的柴火够烧几天了。 看到芽芽睁着眼睛没半分睡意,而且聂海生临时又有新的打算,于是用臂弯抱起芽芽。 “走,哥带着你” 等走出了村子,聂海生才把手电筒交给芽芽。 其实漫天全是星星,走在月光下也十分敞亮,一点都不黑。 聂海生到了村外的后山还一直朝深处鲜少人烟的地方走,一直走到了半山腰。 他把芽芽放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叮嘱她,“不要乱跑,有事叫我。” 还是不放心,聂海生把手电筒打开,“照着我。” 手电筒也是当年聂二牛的家当,又老又破,各处都松得哐哐响,里头反射的镜面还碎了一块。 聂海生也没走远,就在选定的周边砍柴。 虽然这年代几乎饿不死人,但男人女人都很瘦,也有得浮肿病看起来稍微胖点的人。 但聂海生是少有显得意气风发,身体匀称有力量的体型,体力活把他塑造得很有力量美。 他能把砍刀使出花来,每一下都干脆利落且不落空,大石头边很快就有不少柴火。 “哥,你真能耐!” 聂海生侧头表示听见了,沉默的面容多了几分笑意。 手电筒的余光从一团黑影上过,芽芽和聂海生几乎同时树上垂着一条被光惊扰的眼镜蛇! 聂海生丢掉砍刀立刻把芽芽拉下了石头,同时也彻底激发了眼镜蛇的兽性,转而攻击站着的大目标。 这么近的距离跑不了,聂海生僵直的身体很难第二次做出反应。 “不许你咬我哥!”芽芽朝着蛇吼。 意料之外的安静,聂海生和僵在半空中的蛇对视。 他知道不能背对着蛇跑,看蛇不动后轻轻的往后退,一边伸手去拉芽芽。 碰到芽芽的一刹那他立刻把人抱起按在怀里,继续往后退。 冷风一吹,聂海生才觉后背发凉。 他低头看芽芽,眼睛闪过一丝好奇。 是偶然? 刚才芽芽那一声吼时,他确确实实看到眼镜蛇停下了攻击。 太荒谬! 聂海生摇头,把那一瞬间的想法赶出脑海。 两人又再一次听到了悉索声。 同之前不同,聂海生百分百确定来的是人。 一大一小从几棵树后钻出来。 两张小脸同时咧了下。 李岳山朝面前的少年点点头,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干嘛。 两束手电筒照着两个沉默的身影。 芽芽先打破了沉默。 没办法,她家人口多,每天都在叽叽喳喳里度过,实在是安静不下来,是三口之家的李敬修没法理解的热闹。 “我们刚才遇到了一条蛇,有那么大。” 芽芽坤直了手臂。 人家都先开口了,一直盯着鞋子的李敬修,起初打算沉默以对的打算也没法继续下去,否则真成了那天亲妈嘴里说的斤斤计较的男孩子。 “胆小鬼,我就不怕。” 芽芽用吹牛的目光瞅着李敬修,依旧坤直了手臂,强调,“那么长,你不怕?” 她回头朝刚才方向看了一眼,只看见黑漆漆的夜,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悉索声,小心脏颤了颤。 “我不怕。”李敬修回头只瞧了一眼就立刻回头,“我爸懂医,被蛇咬了都能治。” 两个孩子的脸都有点儿惨白,就怕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 芽芽这回丝毫不怀疑话的真实性,真心实意的夸,“你爸真能耐。” 亲爸被夸,李敬修挠了挠后脑,挺高兴的说:“我爸一直都挺能耐的,你哥也厉害,见到蛇也不怕。” “是啊”芽芽连连点头。 两孩子对视着,因为家里人被夸而对对方的印象直线上升。 李岳山打算收工回家的时候,两小孩还没克服对黑暗的恐惧,频频扭头朝暗处看,然后迅速的把头转开。 大概也怕石头底下有手伸出来,一直抱着膝盖。 这年头不允许光明正大的交易,坏分子如李岳山这类人更是危险,他呼过儿子,跟芽芽摆了摆手,无声的背着柴火离开。 聂海生又砍了一会才背着满满的柴离开。 镇子上的黑市凌晨四五点开,六七点的时候就得关,而且他早上还得立刻回修水库的地报道,时间一分一秒都得掐好。 还没到镇上,芽芽已经捆得在聂海生的臂弯里睡过好几回。 半梦半醒时,被移动的芽芽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他们已经到了镇上,所谓的黑市就是一条巷子,周围已经有人出摊。 聂海生靠着根电线杆,一只手的手臂依旧拦着芽芽的后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5章 洗头粉 芽芽醒了,聂海生买了一分钱的豆浆,兄妹两分吃他昨晚留下来的馒头。 黑市人不多,吃饱了的芽芽跑去各个摊前围观。 聂海生知道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所以由着妹妹跑,心里做着打算。 亲妈扭伤腰,从生产队和大伯娘和三伯娘那统共借了不少钱。 只在卫生院打了第一天针水,后两天全是拿了药到村里赤脚医生那输液,饶是省了点钱,但再加上药前也花得七七八八。 现在他得尽快把钱还上。 聂海生看着四周的柴火摊。 这时候社员不允许私自砍柴销售,要卖也得是生产队集体来卖,得的钱转换成工分,到年末的时候才能看到点小钱。 也会有人像聂海生这样偷偷砍柴来挣点外快。 聂海生也是因想尽快帮家里把饥荒还上,头一回打了卖柴的主意。 他算了下,柴火现成,而他有使不完的力气,赚的钱不管在少都是一本万利。 不过看着附近的柴火摊,他还稚嫩的脸庞满满是担忧。 自己想到了,别人也想到了,这么多人竞争卖不光怎么办? 芽芽小跑回来,附在聂海生的耳朵旁说;“那边的叔叔跟咱一样,也卖柴,他说十斤一毛钱。” 聂海生忽然发现芽芽很聪明,记忆里很好,一口气可以记住五六摊柴火摊销售的价钱。 那些摊主应该都把芽芽当成是来买柴的大人身边带着的孩子,都可劲的推销。 大概掌握了整个黑市卖柴人的价钱,聂海生让芽芽守着自家的摊子,起身去找同行。 他跟人商量,大家卖得有高有低,最后只会让买家压价,不如统一价格。 要价高点的当然是认为自家的柴品质好,比如公认引火效果最好的松树,还有枣木刺等,耐烧火力还大。 要价低点的都是绊子柴,也就是花柳树,都是做饭时间长的时候才烧,或者冬天拿来烤火用,所以他们还得给柴火定级,就跟定工分一样! 聂海生也有点私心,他今天砍的柴都是好的引火柴,好烧耐烧,低价卖他也不愿意。 大伙都得趁着这几个小时的空档赶紧卖光柴,有的还得赶早去挣工分呢,对于少年提出来的意见纷纷表示可行。 这时候大家也都发现芽芽是同行了,不过谁也不讨厌她,毕竟小小年纪跟着哥哥出来卖柴,长得好看嘴还甜。 绕了一圈,聂海生还得到别的消息,卖柴确实能挣钱,一百斤的柴大概是一块多钱,会有县招待所,酱油厂的人来买。 生产队挑的柴定价比较高,黑市柴火定价较低品质也不差,到时候往上报柴火数可以挣之间的差价。 了解行情后,聂海生心稳稳的坐着。 没一会,真的有县招待所的人来买柴,确实是一家一家的问过去,不过今儿的价格很统一,好柴火价格高点。 因为心里有底气,摊主们没一个愿意讲价,反正到了另外一摊也是一样的价! 没一会,聂海生带来的柴火也卖了个干干净净,挣了两毛多。 蒋文英在他裤子里缝了个小兜兜,以前都是放生活费,现在他把两毛钱小心翼翼的放好,带着芽芽没再在黑市逗留,而是直径去了镇子上最大的供销社。 离供销社开门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休息,目光渐渐的落在了远处的黑猪肉摊上。 杀猪也得要屠宰证,没有就是杀黑猪,这些人杀黑猪还私底下偷偷卖猪肉,一旦抓住得送去反资产大队挨批。 兄妹两上回来买猪肉就瞧见了那一伙人被抓走。 起初听黑猪贩子说话只是好奇,聂海生却渐渐起了心思。 那些人正在找帮忙割猪肉的人。 他们都是附近的农民,下手没轻没重不利索,经常把猪肉割得乱七八糟不齐整,所以就聘有经验的来帮忙割猪肉,帮忙割一头猪得五块钱。 五块钱不好挣,有经验的多吃公家饭,福利待遇非常好,还真犯不着为了五块钱冒着被抓去批的危险。 上回好不容易找来的人被批了后死活不肯再干,现在缺人啊。 “我行不行。” 说话的两人看着面前的少年。 常年劳作让聂海生骨骼比同龄人大,读书又让他身上没有粗鄙的气息。 再怎么好也只是半拉大的孩子,对方摆摆手没往心里去,说:“这活你干不了。” “我能干”聂海生跨前一步,急切的说。 五块钱啊,只要他割两头猪,家里的饥荒就还完了,割三头猪,连带着下学期的学杂费也一并解决了。 芽芽也说;“我哥哥很厉害 ” 看着福娃似的芽芽使劲的推销少年,其中一个男人松了口,示意聂海生割一条。 聂海生一刀下去,那两个人就知道是个没经验的主。 芽芽给聂海生打气:“大哥,第二刀你肯定行。” 那两人压根就没想给第二刀的机会,又不忍心伤了小女孩的期待。 聂海生第二刀可割得好太多了。 村里每年年末才杀猪分猪,他当做几次下手,近距离看过别人握刀的姿势。 他很聪明,打过几次下手心里头就有几分把握,实操第一回生疏,第二回就熟多了。 对方不喊停,聂海生一口气割了四五条,抿着唇沉默等着回复。 兄妹两虽然不是一胞所生,但此时眼神都一样的期盼。 那人说;“我们这起得很早,一个星期卖两次,你要能赶上就来” 聂海生黝黑的脸庞露出几分雀跃,重重的点头:“能来!” 直到供销社开门,兄妹两心情还跟吃了蜜似的好。 聂海生大步流星的走进供销社要买一包洗头粉。 洗头粉不要票,他经常听班里的女同学说起,听说比洗衣粉和碱面,肥皂洗得干净,还香喷。 一包洗头粉一毛钱,今早挣的钱转眼花去了一半。 时间也不早了,聂海生带着芽芽又匆匆的往回走。 从镇子回到村门口,他没回家,交代芽芽把洗头粉给亲妈后就直奔修水库的地。 一大早起来没见着芽芽和大儿子,知道两人应该在一块的蒋文英就没担心。 芽芽回来还带来了一包洗头粉。 蒋文英把洗头粉来来去去的端详,把孩子们都喊上,带上各自的毛巾和搪瓷盆,吆喝了声:“走,咱们去水井那洗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6章 不准咬我妈 大早上多的是去打水的村民,蒋文英领着孩子们,就像老母鸡领着小鸡,各自面前摆着个搪瓷盆,从井里抡了桶井水后就开始洗头。 蒋文英袖子卷到手臂上,裤子也卷到膝盖上,等着孩子们都把头发打湿了就往上倒洗头粉,刹那间水井周边一阵紫罗兰香味。 各人都只有一套衣服,男孩们全是光了上身洗的,芽芽还小,而且又是女娃娃不好脱上衣,蒋文英盛了水给她洗。 芽芽像根倒栽葱似的弯腰,小手撑着膝盖,让闭眼就闭眼,侧头就侧头。 孩子们洗完了之后,蒋文英才麻利的洗自己那一头齐耳短发,一家人神清气爽顶着香喷喷的头回了家。 本来谁都高高兴兴,该上工的上工,捡绿肥的去捡绿肥。 芽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跟着聂超勇。 太阳刚高高挂的时候,有人从蒋文英喊,“英子,芽芽的头怎么黄了?” 什么怎么黄了,蒋文英直起腰往玉米地里看。 芽芽挎着家里特意给她找的小竹篮,正跟着聂超勇钻玉米地捡乌米,眼睛笑得月牙湾湾,一头黄中带褐的头发在阳光底下就像是金灿灿的玉米。 蒋文英心一跳,把人召到身边仔细端详。 聂超勇头发也有点发黄,但没有芽芽那么明显,至于她跟二儿子头发没事儿,八成就是洗头粉弄的。 生产队队长一瞧也蒙了,就快开秋收大会了,芽芽一头泥巴黄色算什么事。 晚上回家时,蒋文英拿生姜和碱水又帮芽芽洗了一回头。 在屋里颜色还挺正常,到阳光下就发黄。 直到临近秋收大会,聂海生也完工回到了家,芽芽的发色还没变。 夜晚,芽芽枕着大黄的肚子跟聂超勇说话。 大黄是土狗,打从出生到长大从不洗澡,但芽芽跟大黄好,蒋文英怕狗身上的虱子传到芽芽身上,给大黄洗了一次澡后就把任务交给了家里三个小孩。 聊天的时候,大黄摇曳尾巴,看着是给兄妹两驱赶蚊子,实则是给蚊子们解闷。 本土的蚊子不咬芽芽,看在芽芽的面子上也不咬聂超勇。 也有意外的时候,芽芽挠了挠忽然好痒的屁股,一巴掌拍向小胳膊。 蚊子没拍着,而且还是一只毒蚊子,胳膊上立刻起了个又养又红的疙瘩。 落在四周的蚊子围堵住了那只不知好歹的外来户。 芽芽是它们罩着的,你也敢咬? 亲妈说了,口水能治各种蚊子咬和虫子咬,聂超勇吐了口唾沫给芽芽糊上,顺便抬头看了眼头顶上嗡嗡飞的蚊子,继续刚才的话。 他有办法让芽芽的头发变黑,不过得明儿去公社小学那找语文老师。 蒋文英进来了,赶儿子去洗脚上床睡觉。 聂超勇英得飞快,出了门拐了弯直径回屋,把洗脚的吩咐忘到了九霄云外。 芽芽就不,站在比她都高的水缸旁等大人勺水,洗了脚丫子后汲着湿哒哒的鞋子回床上,小短腿撘棱在床外。 蒋文英收拾好芽芽和自己的衣服拿到外头洗。 全家都是人人一套衣服,都得晚上洗干净了白天穿。 等她洗好衣服晾晒好,母女两穿着同款碎布做的花裤头,刚刚好卡在全村断电的八点睡,丝毫不多浪费一点点煤油。 蒋文英没一会就发出鼾声,半梦半醒又招手想赶走耳边的嗡嗡声。 睡在她臂弯的芽芽轻声说:“不能咬我妈” 她们家的蚊子很为难,身为蚊子总得吃饱饭是不是? 芽芽很坚持,“你们别咬她,我妈上工很累的,还有我大哥,二哥,三哥和我奶!” 蚊子打商量,“不吸血,我们就得饿死,不咬他们,其他人还是得咬的。” 芽芽心想确实不能赶尽杀绝让蚊子朋友们饿死,而且分家了嘛,她当然得先护着自家人。 隔天,蒋文英一家神清气爽的蹲在院子里刷牙洗脸,盯着没睡好略显烦躁的大房和三房等人。 田淑珍:“都快秋天了蚊子还不死绝,大人小孩都咬得不成样。” 窦眉恹恹的叹气,“昨晚嗡嗡个不停。” 蒋文英;“就.....还好。” 老太太走出来看到没睡好神色不佳的两个儿媳妇,骂:“一天天的净整事,哪里来的蚊子,看着就丧气。” 田淑珍和窦眉不言语。 打从分家后,老太太动不动就找茬。 她们知道老太太心里不痛快,那又怎样,再把当家的权力让出去是不可能的。 两人分别找了自家男人,让人今天带点火绳睡觉的时候熏。 黄蒿和白蒿子弄的火绳烟大,能熏蚊子。 与此同时,妯娌两还感慨了下一个家真的不能缺男人。 家里缺啥她们吱一声,男人们就把东西带回来了,蒋文英那房就不行。 晌午还没下工的时候,聂超勇就从公社小学那顺回来一瓶墨水。 等大会下工回来生活做饭的时候,芽芽已经拥有了一头黑不溜秋的头发。 聂超勇第一句话:“墨水跟学校王老师借的,老师说了,是因为咱们长期用碱面和洗衣服洗头,头发才黄的。” 聂超勇第二句话;“我染的。” 他没有机会说第三句话,蒋文英已经开始找趁手的家伙。 聂互跑进自家灶房里顺出了一根手臂粗的柴火递过去,说:“二伯娘,柴火,管够。” 聂超勇在叫,聂互助在笑,芽芽跟大哥二哥展示她的新头发。 聂海生拉着芽芽去水井洗头,半路上碰见了生产队队长。 葛天放直勾勾的瞅了好一会,侧头问治保主任,“跟咱墙宣传画的女娃娃,像不像。” 治保主任点头,又添了一句;“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队长当即拍板,别洗,就这么留着,要洗也等明天过后才洗。 聂家老太是经历过旧社会的人,觉得跟公家扯上关系都是了不起的大事,隔天早早就把芽芽从被窝里挖了起来,帮她梳好羊角辫,红纸抹了水在芽芽的额头正中央点了个红点点。 村干部一大早就布置好了麦场,几张铺上红布的桌,茶缸子往上头一放,喜庆的味就出来了。 公社干部簇拥着一个镇上的干部走进石头村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7章 礼物到了 刚坐定,干部们就瞧见了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跑到了正中央。 上头有那么多陌生的叔叔瞅着,芽芽也不怯场,稚语清脆的说: “石头村欢迎你。” 跟在镇领导身后的小姑娘探头好奇的瞧着芽芽。 效果显然很不错,几个领导脸上都洋溢起了笑容。 聂海生招手让芽芽坐到身边来,大黄咬芽芽的衣角,卧在她身侧。 “芽芽”大黄说:“山脚下王家老猫让我带话,山里的住户要给你送见面礼。” 芽芽问:“是啥啊?可我没啥回送它们的啊。” 这是她看蒋文英得出的经验,上回家里跟隔壁借了酱油,还酱油瓶时蒋文英还加送了两根黄瓜,全程她都跟着的。 大黄说:“没事,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孩不用回礼。 芽芽问:“大人就得回礼吗?” 大黄思考着回答得通俗易懂,说:“礼尚往来是传统,等你成了大人,收了别人的礼就一定得还礼,否则那个亲戚朋友关系就淡了,还礼的时候都得一点,不能少于之前收到的礼,收到十块钱的红包,就不能给人八块钱的,那样就是失礼。 还有亲戚和朋友红白喜事,生孩子,盖房,乔迁或者其他大事的时候,都要送礼,你送了,等你家也有大事的时候,人家才会来回礼。” 芽芽忍不住憋出一句:“当大人好难。” 聂海生听到妹妹跟黄狗说话,只当是童趣,再听芽芽颇为老气横秋的一声叹后扯了扯嘴角。 他可太想长大了。 同样叹息的还有起不少石头村的妇女。 上头干部口沫横飞的号召村民们干好秋收,做好做强再创辉煌,男人们听得一脸热血,很不得立刻撸起膀子开干。 女人们虽然挣的工分不比男人多,但还得负责家里的柴米油盐。 现在虽然大体能吃饱,但吃得不好,肚子里没有油水吃得多饿得快,劳力一顿饭一斤不叫事,二斤算中等,吃得多的能吃三斤! 粮食进了肚后没一会就得饿,不吃饱就没力气干活。 家里粮食多的都发愁,粮食少的更是愁上加愁。 不过谁也不敢提,早些年出集体工聊天的时候,一群妇女叽叽喳喳的说话,其中一个女人喊活重,喊活着累,另一个妇女开玩笑的说死了就轻松了。 隔天,这两名妇女就被大队抓去批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没有宣扬乐观主义精神。 现在环境倒是宽松了很多,可甭管上头怎么画大饼,不该说的话大伙一句都不说。 气氛还算高涨的现场,也不知道是谁先怪叫了一声,大伙齐刷刷的朝远处看去。 麦场视野宽阔,而且就在山脚下,错落有致的花柳树之间,两头野猪齐刷刷的朝山下冲。 石头村人勤劳勇敢,反应能力也是一等一,顷刻间朝四周蜂拥散开脑子还活络得开的还记得把随身携带的凳子给捞上。 公社干部和镇子上的领导没见过这个阵仗,还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回不过神,也有反应快的,当即捞过大喇叭喊:“同志们,不要跑,操家伙” 然而四散的村民撒丫子跑得贼快,都不带回头的。 开玩笑,被野猪拱一下还有命在? 老聂家的人坐在一块,一点都不甘于人后的逃命。 聂海生拉着芽芽,蒋文英瞅瞅大的,再瞅瞅小的和老的,人都在就好办了。 野猪已经冲到了山脚下,却没有朝麦场冲,而是直挺挺的朝村子里跑。 “英子啊,那是不是你家自留地?”有村民问。 蒋文英一咯噔,撒腿就朝家里跑。 老太太喊不住人,跺脚叫大儿子三儿子赶紧追上,野猪把地拱了就拱了,不伤人比什么都重要。 窦眉和田淑珍死死的拉着男人。 那可是野猪啊,没事也算了,要真被野猪拱了,蒋文英能负多少责?就算她要负责,也没有钱啊。 力争上游兄弟两想去帮忙,也被窦眉死死拉住。 聂海生把芽芽交给二弟,甩开老太太的手大步流星的朝自留地跑。 大黄给了芽芽一个:‘礼物’到了的眼神。 蒋文英已经快追上野猪了,同时也发现了不对劲。 与其说是两头野猪一块下山,更像是后头追着的野猪驱赶着前一头野猪。 两头野猪确实是在家里的自留地停了一会,蒋文英只敢悄悄的观察。 后头的野猪又驱赶起前头的野猪,这一回是朝着老聂家去。 老聂家虽然分家了,各自也都有堵墙围着,但共用一个院门。 两头大野猪全速前进,前头被追的野猪被逼进了院子里,两头野猪开始厮杀。 被追赶的灰皮野猪方方面面都比不上黑皮野猪,没一会就被拱着肚皮,躺在地上哼哧哼哧。 黑皮野猪拿身体去撞院子里的马架子,一条横梁直挺挺的砸到灰皮野猪肚皮上。 灰皮野猪哼唧一声彻底没了声息。 聂海生一路追来,身后跟着回过神的乡亲们,大伙只看到黑皮野猪绝尘而去,矫健的朝后山上跑,一会就没影了。 远远的看见院门口有血,聂海生瞳孔猛缩,脸色惨白的喊了一声‘妈’ 大房和三房不敢直视老太太,但心里却在庆幸,幸亏没放男人跟着去。 大伙追到门口就只看见围着马架子转,提着叉子的蒋文英。 聂二牛留下的马架子散了,蒋文英正心疼着,忽然听见后头一连串的掌声。 大伙涌进院子里,啪啪啪的鼓掌。 “英子,好样的!打死一只打跑一只,可真能耐啊。” 老太太抡起巴掌就打大儿子和三儿子。 “良心被狗吃了,英子是拿命来保护咱家啊,你们娶了媳妇忘了亲兄弟,对不起二牛啊。” 两兄弟都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弟弟,愧疚的低下头。 自留地还能说是为了自己,可聂家分家后,大伙也还住在一个院子里,蒋文英守护了老聂家这事没法狡辩。 老太太虽然打骂儿子,但双眼如同探照灯似的从两个儿媳身上过。 她也没有给蒋文英开口的机会,泪眼汪汪的拉着二儿媳的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8章 夯咸的肉 “英子啊,老聂家对不起你。” 老太太前半句还哀怨婉转,后半句立刻底气十足的吼向队长。 “队长,英子给咱们村打了一头野猪!没有她,今天石头村大部分人的家和田都得完蛋!你们得给她记工分!” 公社干部和镇上领导也都眼巴巴的在外头看着呢,再说野猪一块下山,难道还能半路反目成仇打起来不成,甭管蒋文英一人打死两百多斤的野猪是否合逻辑,总之猪就是在蒋文英脚底下死的,就是她打的。 蒋文英本想开口解释几句,但听说队里要给记工分后就麻溜的闭上了嘴。 大伙合力把野猪运到了了生产队大院,考虑到领导干部还没走,队长又让大伙收收心去继续开会。 然而大伙的心已经全飞到了野猪身上,连领导们也都看出来了,草草说了几句就要收场。 队长又找到了芽芽。 “芽芽,你去说石头村欢迎你再来” 刚才领导们很欢喜啊,让芽芽再说一句堪称完美落幕。 芽芽点头,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领导面前。 领导们笑眯眯的看着她。 “石头村欢迎你” 队长悄声在旁边说: “芽芽,是石头村欢迎你再来” 芽芽重复: “石头村欢迎你...” “不是,是再来” 还要再来一遍?芽芽顶着满头问号,继续重复: “石头村欢迎你” “再来..” 队长无奈的提醒,少了‘再来’两个字 芽芽迎着一干领导,声音依旧清脆 “石头村欢迎你~” “.......” 老聂家的人有点不痛快,队长得消遣芽芽到什么时候,说一遍也就够了。 聂海生走出人群抱起芽芽,虽然他完全理解队长啥意思,但他也觉得芽芽做得够好了。 此次的秋收大会在芽芽一连串的‘欢迎’中落下了帷幕。 事情还没完,三天后隔壁村子敲锣打鼓的来石头村感谢蒋文英。 原来灰皮野猪以前时常去破坏隔壁村的庄稼,大家敢怒不敢言,今年眼瞅着秋收要到了,村里还烦恼到时野猪又来打秋风。 有了打猪英雄蒋文英,这下可好了。 蒋文英脸不红气不喘的接受了大伙的赞美,私底下门一关,搂着芽芽跟老太太唠嗑。 毕竟有工分拿,她也不会傻到不要,但暗地里跟老太太还是得说实话的,谁让婆媳两关系好呢。 老太太盘着腿摸着油光水滑的发髻,沉思了会说:“你说,会不会是二牛看你辛苦,赶只野猪来帮衬你了?” 老太太自认活到了七老八十,上一辈,上上一辈都没听过野猪上赶着送礼,而且还送到了家门口,真要解释的话,只能说是二儿子心疼媳妇分了家没依靠,怕媳妇儿子受苦。 蒋文英起初没朝那处想,听老太太一说后越想越是那么回事,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 “难怪呢,我还奇怪那野猪怎么知道拱马架子的横梁,那就是他建的,能不清楚嘛,我把孩子养那么大,也算是对得起他。” 那马架子没了,起初蒋文英还伤心以后没了念想,之后也不那么想了,特别是孩子们在马架子里还发现了腐朽的梁子长出了木耳以及蘑菇后更欢快了。 马架子本来就是北大荒用来遮风挡雨的简易窝棚,聂二牛当初建来给孩子们玩的。 他意外走了之后家里也没拆掉,没有人气外加春去秋来的风吹雨打,腐朽木头长了木耳和蘑菇很正常。 蒋文英不那么想,她觉得是聂二牛在托话,让她不用睹物思人。 既然是男人的意思,蒋文英心就稳了,也觉得这头野猪该她的,别人问起的时候也不支支吾吾,特别神气活现的跟人还原当时的场景。 野猪确实不是自个打的,她哪里有这能耐啊,真的是其中一头野猪忽然厮杀了另一头,给她们家送肉来了。 蒋文英还提出了论证。 野猪不仅攻击庄稼,也爱攻击人,可那时候她站得老近了,那黑皮野猪都没想着攻击她,应该是聂二牛送肉来的时候吩咐过。 虽然此时打击封建迷信,但石头村的女人们都觉得,这事八成是真的,那就不算是宣扬封建迷信,是记实啊! 愤愤不平的还有田淑珍和窦眉两妯娌。 她们瞅着自家男人叹气,死人都知道心疼媳妇,千方百计想着送肉来,比五大三粗的活人强多了。 聂大牛和聂三牛被媳妇幽幽的眼神盯得心发慌。 这些话也传到了生产队长耳朵里。 本来已经给蒋文英记了工分,野猪肉生产队打算杀了每家平分,就当是秋收前给大伙添一点油水。 一旦接受了野猪是聂二牛送给蒋文英一家的设定,大伙心里总有点吃人手短的心虚。 主要是蒋文英的理论无懈可击,完美的说明了为啥野猪专门挑她家死,再加上以前聂二牛疼媳妇是出了名的,大伙没有怀疑。 分肉的时候是一人一碗,大队让老聂家的人挑肥了拿。 往年都是逢年才能吃上猪肉,今年秋收前吃一顿,过年时还能吃一顿,石头村人脸上处处洋溢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野猪肉其实不好吃,骚味重而且不容易炖烂,比家猪口感还是差一些。 家家户户都是葱姜蒜,连烧带焖,猪皮就几毫米厚,肥肉少瘦肉多,等到肉质软烂,汁味浓透时就能开吃。 因为做的是集体工,一到做饭时间,整个村子就飘散着浓浓的肉香,饭桌上重头戏都是那一碗野猪肉。 老聂家开饭时,芽芽的碗里已经有两块野猪肉,剩下的野猪肉全搁碗里。 众人一吃,夯咸。 野猪肉只有一碗,为了多吃饭少吃菜,不光是他们,家家户户都是把菜往咸里做,否则不够分。 饶是如此,大伙吃得也挺高兴。 谁家吃肉的时候都念叨着蒋文英,从开始端起饭碗到吃饱撂筷子,从当年聂二牛如何风风光光的用推车把还是黄花大闺女的蒋文英接到新房里到蒋文英女做男工养活三个儿子,兼收养了芽芽的人生历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9章 客人 偶尔也会提一提田淑珍和窦眉那一房,笑她们分家分得早了。 后山,蒋文英把一碗精挑细选的野猪肉放在聂二牛的衣冠冢前。 聂二牛葬在了北大荒,家里收拾了几件他的旧物立了个墓。 蒋文英抹着泪说::“你走的头几年我还后怕,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下可好了,一回来就有房子住,高兴。 野猪肉都吃上了,挺好的,你在下面不用担心我们母子几个,海生大了,能帮我不少忙,卫平读书不行,但干活能耐,至于超勇像皮猴子,那孩子最像你....” 蒋文英一把拉过芽芽。 “这是咱两的闺女,叫芽芽,小红子要在比她还大好几岁,今儿你们认识认识,往后也得保佑她。” 让芽芽跟着喊了几声,蒋文英才把野猪肉又收回篮子里,带着芽芽往回走。 走一半碰见拿根树枝的妯娌田淑珍。 打从分家之后,三房媳妇没了粮食冲突,关系比以往好得不是一点半点,再加上因为能吃上肉也是因为蒋文英,田淑珍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 两人唠了磕,田淑珍赶着给亲闺女掏屎,就没接着往下聊。 以前肚子里没油水,谁家上厕所半透屙不出来都得拿瓦片或者树枝捣鼓,聂互助贪吃吃坏了肚子,正在家里自留地里哼哼唧唧呢。 母女两有说有笑的刚到家门口就碰见了要去挑水的兄弟两。 “海生,卫平,也帮我们家挑一担。” 窦眉奔出屋来说,隔着墙喊 不用儿子开腔,蒋文英问: “力争上游不在家?” “在啊,那不是海生和卫平顺路么。” 蒋文英扬声喊: “力争啊,上游啊,你们妈有事交代。” 两少年前后奔出屋问咋了。 蒋文英说:“喊你们挑水呢,正好海生和卫平也一块,你们顺路一块去。” 力争上游应了,兄弟两双双去提扁担水桶。 窦眉赶紧冲出屋接过,“日头还晒呢,都去屋里呆着,妈去挑。” 两兄弟向来听话,真的松了手。 力争说:“妈,那你需要挑水就喊。” 窦眉欣慰的说:“知道了,去屋里呆着。” 儿子们走后,窦眉敲了敲腰肢,提着水桶出了门,心情颇为哀怨。 芽芽问力争上游,“哥哥,你们不去帮婶子挑水?” 力争还是很喜欢这外来的小堂妹的,笑着说:“我妈说了不用。” 芽芽摇摇头:“挑水很累的,婶子是心疼你们” 兄弟两对看了眼,力争讪讪说:“反正妈要累的话会和我们说的。” 正好聂大牛兴冲冲的带着个男人走进院子里,一进屋就喊媳妇儿。 芽芽说:“婶婶去挑水了。” 聂大牛问儿子们,“咋不帮你妈去?” 两个儿子争先恐后的说:“妈不让。” 那这就没办法了,聂大牛把人朝家里迎。 来人看芽芽可爱,掏了几颗水果糖给她。 芽芽不接,背着手先看蒋文英,等蒋文英点了头才接过去,甜甜的说:“谢谢叔叔。” 蒋文英看来客眼熟,好一会想起这人姓萧,是蹲点干部。 蹲点干部都是镇子里乃至县里头的普通干职工,因为根正苗红被抽到各个村里蹲点,由着村里安排住在老乡家里,吃住都是一块的。 蹲点干部白天一块劳动,晚上给老乡们上课,这一位还是县里文化馆的呢。 能在镇里吃公家饭已经很了不起,在县城里更能耐了。 那时候萧干部在她家同吃同住同劳动,跟聂大牛关系最好。 看出来两人有事谈,蒋文英在院门口跟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呼走了芽芽。 聂互助拐着外八艰难的移进家门,看到屋檐下吃糖的芽芽后眼神大亮,直径走过去问;“是糖吗?” 芽芽点头。 聂互助吸溜着口水伸手:“我也要” 芽芽说:“剩下的刚好给我哥,不剩了。” 聂互助去后院菜园子找亲妈,喊着要吃糖。 “妈,为什么我没有糖。” 田淑珍边干活边瞅了闺女一眼,“你要能像芽芽一样能哄人,还怕没糖吃?那糖是你大伯娘家里的客人给的。” 她放下手里的说郑重其事的交代闺女,“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互助,你不能输给芽芽知道吗?” 老聂家三个儿媳妇向来都是暗自较量孩子们之间的本事。 二房的老大老二都很不错,但年纪不一样可以不比,田淑珍希望龙凤胎能够比聂超勇和芽芽强。 聂互助十分自信的仰头;“我一定比她强。” 她自有一套逻辑,芽芽没来时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今天芽芽不在这的话,那些糖就是她的了。 还有三个堂哥,芽芽夺走了本应该属于她的宠爱。 聂互助仰头说;“我也去要糖,肯定能要到。” “我现在就去”聂互助快步走。 田淑珍也不管,继续干活。 聂互助刚从后院回来就瞧见芽芽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颗鸟蛋。 芽芽坐在小方凳上,鸟蛋放在怀里,吹着风拨鸟蛋。 虽然这两天才刚吃过野猪肉,但聂互助的口水吸溜着又要下来了。 鸟蛋很香的,可也不好掏,以前都是几个堂哥掏了后送给她。 聂互助委屈了,芽芽抢走了自己的堂哥,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鸟蛋。 她伸手去抢。 芽芽弯腰护住了鸟蛋。 鸟蛋是她的动物朋友们送的,统共也只有两颗而已。 “我也要吃”聂互助跺脚。 她毕竟也才六岁,嘴上没个把门,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 “你是外人,为什么总赖在我家里不走。” 刚好从后院过来的田淑珍吓得赶紧冲过来拉闺女。 笨死了,这种话能当面说的吗!要是被老太太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骂! 再说这些话只是私底下她跟丈夫孩子们唠唠嗑随便说的,毕竟已经分家了,也管不了人家爱收养几个。 她抡起手掌啪啪的给了聂互助屁股好几巴掌。 聂互助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瞪着芽芽。 田淑珍把孩子拉回屋后又去忙活了。 聂互助猛然想起来还有要糖那事呢,于是像只小旋风似的又冲进了聂大牛那一屋。 屋里人谈话被打断,聂大牛笑着跟来人介绍侄女。 聂互助朝那人伸手,“我来拿糖” 聂大牛如鲠在喉,怔了下只扯出个讪讪的笑来。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倒是笑容满面,边问边回了聂大牛一句童言无忌。 聂互助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掏糖的动作,不等人递过来就自个伸手拿,弄得对方怔了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0章 捡到粮本 聂互助心满意足的打量着掌心里的糖,她终于不输给芽芽了。 不过对方手里还有小半包糖呢。 “我吃完了,还能给我吗?”聂互助追问。 院子里的屋子都紧挨着,哪个屋动静大一点都能听得见。 老太太雄赳赳的进来了,拧着聂互助的耳朵朝外走。 “妈!” 田淑珍赶出来护犊子。 要糖的事儿她也听见了,谁家小孩不这样啊,那不挺天真活泼的吗? 不管外头怎么闹,蒋文英在屋里一直很安静,刚才连侄女跟芽芽讨糖果讨鸟蛋时她都没出面。 直到两个儿子挑水回来,她才把儿子们喊进屋里,告诉他们,以后不管是大伯娘还是三伯娘,喊他们帮忙挑水都不用理,顾着老太太和自家那屋就行。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一个大家那么多口人需要的水和柴火都是聂海生和聂卫平担的。 那是因为二房壮劳力确实少,蒋文英默认了两个儿子多干点。 现在分家了,大嫂心疼自家儿子,想使唤她儿子干活,门都没有。 葛天放背着手溜达着进院子来,一来是之前答应了给芽芽奖励,今天过来问问。”又问芽芽:“想要什么?” 孩子嘛,顶多就是要吃要玩的。 芽芽说:“要一支钢笔” 葛天放笑:“你还小,钢笔都握不紧,要了干啥。” “给我大哥。”芽芽说:“他得上学。” 聂海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放钢笔的地方。 刚上初一那会全班就他没有钢笔,平时学习用铅笔,考试的时候用等同学写完了他就和人借。 家里穷,亲妈为了一家子已经拼了命的干活,他也从不跟家里说。 班里有个学生父母双职工待遇好,他攒了半个月的午饭跟人换了根摇摇欲坠的钢笔。 队长跟蒋文英打趣,“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啊。” 他也不光光为了问芽芽一句话跑一趟,还是来借架子车,明儿一块运柴到城里去,卖的钱当然算生产队的公账,但单独给出架子车的老聂家记一份工分。 “葛叔,我也去。”聂海生知道生产队贩柴都是大清早,他正好有理由到自由市场的猪肉摊去一趟。 “那芽芽也跟着去,回来坐你家的架子车回来,正好领你去看看钢笔去。”葛天放笑眯眯的说。 芽芽正处于喜欢出门撒欢的年纪,闻言说:“好啊,好啊。” 窦眉黑着脸过来借鸡蛋。 驻村干部来家里吃饭,还带了点卤味。 两个男人要喝酒叫整点菜,她怕吃不完就不打算整菜了,结果聂大牛居然甩脸子,对方全程也没带什么笑脸。 蒋文英点头;“确实浪费了,你应该把卤味收起来,打开窗让他们喝几口西北风就够了。” 窦眉听出来被埋汰了,辩解说:“我可不是抠门,这不是怕浪费吗?” 生产队长调侃她,“下回让大牛多带几个朋友回来,一个带肉,一个带菜,一个带凉菜,一个带汤,还得有一个带着饭,最后一个再整点酒,你家就出一张脸就行。” 窦眉被埋汰得狠了也不好意思,真去取了擦盐风干的野猪肉。 隔天去运柴,站在队伍里又多出了两个人头,老聂家那两个小的。 城里吸引力大,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城参观的机会, 几个小的不耽误进程,也就没人赶他们。 葛天放挺喜欢灵翘的芽芽,生产队卖完亲自带着人去门市部看钢笔,瞅见一只英雄牌钢笔五块钱一支,心里咯噔了一下,抱着芽芽转身就走。 今儿生产队拉了四车的柴,统共也才挣了十几块钱,一下花去五块多买一只钢笔,他的心好痛。 代销社的柜员跟他关系铁,还是回去问问人有啥门道没。 大伙都是趁着天没亮就出来了,这时候赶回去还不耽误挣工分。 聂海生还另有打算,让二弟推着架子车把弟弟妹妹带回去。 聂卫平一反常态的,“我也想留下来转转。” 大人们摇摇头,果然是孩子,玩心就是重。 社员们一走,聂卫平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粮食本。 聂海生心头一跳,接过来翻开。 粮本是四口之家的口粮,粗粮已经领完了,剩下的全是攒的细粮和豆油,足足有五个月的量。 “哪里来的?”他又把粮本合上。 “路上芽芽捡的。”聂卫平说,当时他心情也激动,鬼使神差的揣再怀里藏起来。 芽芽还原着当时的场景,走着走着就瞧见了,在她脚跟底下。 聂海生重重的揉了下幺妹的发顶,忍不住再次打开粮本。 里头的细粮一栏,大米和面粉,还有豆油,糖都没有动。 城里人每个月是半斤豆油,这易家四口人每个月是两斤豆油,现在积攒了五个月,一共有十斤豆油。 城里不像乡下,可以应着季节捡些杏仁,蓖麻等来炝锅,不知道这五个月对方家里怎么做菜。 聂海生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把粮本还回去又舍不得,但这一家应该攒了很久的细粮,全都拿走了又不道德。 他反反复复的看细粮那一栏。 细粮里头的米可都是真真实实的大白米,不是返销粮可以比得上的,还有面粉也不是混合面。 聂海生想起了用豆油,面粉,糖摊的糖饼,想起了不掺杂一点红苕的净饭。 不行,先吃了再说,弟弟妹妹们肯定也想吃。 兄弟两对看了一眼。 除了心大的聂超勇以及懵懵懂懂的芽芽,兄弟两想得一样。 一想到香喷的吃食,两人的口水已经泛滥。 聂海生当机立断的给弟弟们下命令。 “超勇,你带着芽芽守着车不许走开,我跟卫平上粮店看一看。” 粮票上有几斤白糖定量(城里人每个月半斤白糖),不过兄弟两路过商店时头回也不回。 他们没有白糖票,就是有粮本也没用。 城里是每个月25号开始卖下个月粮,最近几天刚好就是,人一多就不显得突兀。 兄弟两观察了好一会,排队的,过称的,都没有人在丢失的粮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1章 育儿 “哥,可是咱们没有钱。”聂卫平说。 聂海生炯炯有神的摸着裤兜,“我们有。” 他帮忙割了两次肉,挣的十块钱本来是要还拉下的欠债,可是捡到粮本的机会实在是难得,恐怕也就这么一次,他很快做出了抉择。 几个孩子聚集在粮店外,聂海生这回没让弟弟妹妹们跟着进粮店。 买粮的队伍不慢,没等多久就到了他。 “这个本子上五十斤面粉,要三十斤,还有大米也要三十斤” 收款员收了粮本,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大米是一毛四一斤,白面一毛九一斤。 聂海生算过了,刚好九块九,剩了一毛钱。 “豆油要不要?”柜员问他。 聂海生镇定的:“暂时不要。” 等他到柜台领了粮食,这才把外头两个弟弟喊过来。 豆油的吸引力也很大,聂海生让弟弟妹妹们把架子车放好,转身就朝自由市场跑。 他跟割猪肉的人熟了,提前预支了四块钱,还借来了一个小桶。 豆油贵,一斤豆也只能提出二两豆油,四毛钱一斤。 他拽着钱跑回去,小心谨慎的询问有没有人来找粮本,听说依旧没有后放了心,再次走进去卖豆油。 粮本上的豆油全让他买了 四人推着架子车激动万分的回家去。 芽芽是大功臣,三兄弟让她坐在架子车上,一路上都在逗她笑。 还没到下工时间,他们进村到回家都没被说闲话。 路上几人已经商量好了吃什么,到家之后先量了满满的米煮干饭,然后就是做菜烙糖饼。 “超勇生火,卫平去菜园子摘点菜,芽芽....搬好小板凳坐外头等着” 聂海生撸起袖子和面,一边去拿家里的糖罐子。 家里的糖是黄砂糖和糖精,数量不多。 四颗小脑袋挤在一,商量拿今早早饭没吃饭的番薯当糖料,混着黄砂糖就够了。 做糖饼,糖里要加适当的面粉,这样可以增加糖的粘稠度,否则摊好的糖里头就是糖水。 刚生豪的火台网,温度也很高,他先烧了两壶水。 聂超勇和聂卫平都干完了手里的活,跑到灶房里围观。 聂海生动作很快,一次揪一个面团,不带停歇的按压成饼,把拌好的糖料放在里头,然后就像做包子一样收口,再用擀面杖擀平。 说实话,几兄弟还是头一回瞧见锅里倒那么多的豆油,都漫过了锅底。 聂海生忙得一身汗,第一锅糖饼出来了,四个人每个人先一张。 大黄没法跟着小主人去城里,瞧见炊烟后欢快的跑回家。 芽芽正吃得满嘴流油,便跟朋友大黄分享今天的好事,掰了一块糖饼要大黄吃。 “芽芽,丢粮本的那一家有半年没有买细粮,顾及天天都吃着粗粮,也想要吃糖饼,吃净饭,现在他家粮本丢了,下个月的粮食就没有着落了,拿什么过日子。”大黄眼神幽幽。 芽芽举着半块糖饼,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聂海生操着铲子跑出来,闻到焦味赶紧跑回去,马上把糖饼翻了个个头。 糊掉的饼也不能扔,也得吃。 “什么这么香?”收工的蒋文英边进门,绕过墙壁到自己那屋,“芽芽哭啥呢。” 喷香的米饭已经收水熟了,蒋文英搂着芽芽边给她擦泪边说:“哪里来的糖饼,还是地瓜馅的。” 她抱着芽芽走进灶房,掀开盖子看到满满的米饭。 芽芽忽然哭然三兄弟都有点手足无措。 “哪里来的米?”蒋文英好奇的目光在迟疑的几兄弟和芽芽的哭声中逐渐严肃。 聂海生先撂了,然后就是聂卫平和聂超勇,都交代了下午的事。 芽芽捡到了粮本交给了几个哥哥,然后聂海生把别人家的粮食买了。 蒋文英忽然猛地一举手,巴掌快要落下的一刹那看到了大儿子惊诧的目光,随即巴掌一拐弯就落在了桌子上。 “去捡根柴来。”蒋文英吩咐幺子 聂超勇应了声,飞快的捡了一根柴,进屋时却犹犹豫豫的不敢给。 蒋文英喊二儿子把门关好,举着松枝抽打聂海生肩膀。 聂海生闷哼一声,很快咬牙挺住了。 “哥!”聂超勇和聂卫平齐声喊出来。 聂海生低声斥责弟弟:“小声点!别把奶奶招过来” 蒋文英腮帮子崩得紧紧的,提起一口气问: “哪里来的钱” “镇子上帮人杀猪,一头五块钱,杀了两头” “有人发现没” “没有” 蒋文英又力道不减的抽了几下,咬牙启齿的说:“把你爸的脸都丢光了!” 她看芽芽,“是因为拿了人家东西才哭的?” 芽芽头垂到了肩膀,羞愧的点点头。 蒋文英看着一干孩子。 “米饭和糖饼是好吃,可咱们吃好了,别人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咱吃的不是米,不是糖饼,是插在别人心里的一把刀。 人家没了粮本,只能去喝西北风,谁家要摊上丢粮本的事该有多倒霉,咱们也吃得堵心,人穷志气不能丢,道德不能不要。” 蒋文英缓和了下:“都去把饭盛来吃。”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大伙都不吱声了,潦草的扒饭。 芽芽含着口饭,觉得吃的饼也不甜了,饭也不香了,捡粮本这事儿做错了。 “妈,我们把粮本送回去,把粮食和豆油都还回去。” 芽芽带着哭腔说。 蒋文英也想到了,“做熟的这一些也还不了,今晚我去城里一趟,把剩下的粮食和粮本还上。” 从村里再回镇子上,还得推着架子车,所以吃了晚饭后一家沉默的上路了。 城里晚上也黑灯瞎火的,偶尔有拉电的人家,不过大多都是十五瓦左右的亮度。 乡下这时候安静,城里还算热闹,来来往往还能瞧见人。 按着粮本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栋宅院,里头有幽幽亮光,蒋文英就喊了声。 出来开门的是个憔悴的女人,先好奇的打量了他们几眼,看到架子车上的东西还嘀咕:难道是公家知道我家丢粮本,摸黑给送粮来了? 蒋文英把来意一说,女人激动得哇哇直叫,拽着她的手朝屋里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2章 要离家 一家人临近晚上才发现丢了粮本,马上去粮店找,但粮店早就下班了,饶是没下班,捡着粮本的估摸早把粮食买走,找不回来了。 “大姐啊,你可真帮大忙了,我今天是帮小叔子办粮油关系,他去年毕业后从学校想迁回粮油关系。 当地粮管所非说粮油关系本上的印章不对,又说字迹不一样,他只好把粮油关系本寄回来,让我们重新给办,今儿这本子要不见了,后面麻烦事可就多了。” 女人眼睛里窜着泪花,一家人因为粮本到现在谁都没吃饭,就干坐在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虽然说能补上,可是补一本粮本十块钱,那可就相当于十几天白干了,再说补了粮本,以前积攒的细粮,豆油和糖也都不作数。 她正在家里懊恼,明知道今天买粮日人多,非要今天去凑热闹,否则还是有一定概率能找回来。 四个孩子焉巴的站在那里。 那女人心眼也实,扫了一眼粮本上少的数目,赶紧让男人拿十四块钱出来。 蒋文英只拿了十三块,把今儿他们家用的米面油全扣了。 一家人都走出老远了,那女人又追上来,朝蒋文英手里塞了五张一斤市的全国粮票。 “我叫桂银花,往后你们来城里,就上我家坐一坐” 一天之内来回四次,几个人走得脚都要断了,一回家各自沉默的去睡觉。 三兄弟睡一屋,一道小小的身影瞧瞧推开门。 黑夜中,聂海生坐起来,轻声问:“妈呢?” “妈还没睡着。”芽芽轻声问:“哥,你痛吗?” 聂海生勾起嘴角:“不痛,妈打得不重。” 他挪出来个小小的位置让芽芽躺,看着天花板沉默,好一会说:“芽芽,我不知道未来能过成什么样子,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像我这样的人,以后能不能有出息?” 今儿他是真的倍感挫折。 芽芽学着聂海生的模样枕着小手,看着毛坯房屋顶的蜘蛛网贼认真的问:“大哥,我觉得你特别棒。” 她有自己一套理论,“咱们村里好几百个人,以前王家村也有好几百个人,可没有第二个你,可能整个镇子上,县城里都只有一个你,你真特别,所以很棒!” 聂海生是真的笑了,“老师说过,咱们华国,有八亿多人口呢。” 八亿多有多少,芽芽脑海里没概念,但很笃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 “哥,八亿多的人只有一个你。” 聂海生刮了刮芽芽的小鼻子。 “赶紧回屋睡觉。” 芽芽又溜达回屋子,拱开蒋文英的胳膊爬进她怀里说:“妈,哥说他不痛,也没生气。” 蒋文英没说啥,心里却是喜的。 男人死得早,她本来就很怜惜几个孩子,再加上长子聂海生成熟懂事,已经好多年没挨过打。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哪里睡得着。 海生那孩子既不像她,也不像亲爸聂二牛,骨子里有一股敢拼的邪气,希望能平安上学,要是能考上中专最好,以后鲤鱼跳龙门永远的成为了城里人,她也算对得起孩子爸了。 考不上中专,能上中师也好,出来后当老师地位高待遇好,实在不行就去上高中。 聂海生聪明,最有希望光宗耀祖。 蒋文英又想到二儿子聂卫平 那孩子勤快也懂事,向来干活不用喊,就是不爱读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不过像卫平勤劳踏实的人已经不多了,要是能有机会进城里做过学徒工,不贪图一个月十几块的补助,就是让他掌握个技术,以后也可能当城里人。 至于幺子聂超勇,最像他亲爸,为人阳光活泼,就是坐不住,最好能当人民子弟兵锻炼几年。 超勇体格好打小就不生病,还是有希望的。 蒋文英最大的梦想就是把三个孩子都培养成吃公家饭的城里人,边搂着芽芽边规划着,迷迷糊糊倒是很快睡了。 隔天上工的时候,蒋文英趁着在一块干活,还了之前借大房三房的看病钱。 窦眉却眉飞色舞的跟两个妯娌说:“大牛和我想到外地去。” 田淑珍和蒋文英吓了一跳。 窦眉喜上眉梢:“昨天老周来就是为了这事,现在大牛有机会去唐山那挖矿,一个月能定量48斤的大米,两斤的猪肉,听说每个人一天还有半斤酒一盒烟。” 48斤大米啊,要知道吃商品粮城镇户口也才二十几斤的定量。 队长媳妇的娘家人在城里是定级干部,似乎一个月也才那么多。 蒋文英:“那么高的定量,工种不轻松。” 窦眉不以为意:“现在干啥不累啊,大牛一天累死累活挣满十公分也才六毛钱,还不如把力气使到更能挣粮的地方。 老周说了,以后有机会成正式职工的,那里效益好,听说家属啥都不勇敢每个月就能25斤半的粮食,二两油。” 田淑珍稀罕极了,早知那个从县文化馆来的蹲点干部那么能耐,以前就多跟人家来往来往,说不定也能去城里,还有机会吃商品粮。 窦眉前半夜跟男人吵架,后半夜在想以后的生活,一整夜压根就没怎么睡,现在还兴奋得很。 “说到底还是为了孩子,只要力争上游跟着我们成了城里人有了粮油关系,以后孙子孙女也都是城里人了。 城里人多洋气啊,一出生就有九斤粮食,读初中多少来着....十七斤没错,跟着年龄涨的,以后也不用像我们一样累死累活的干。” 蒋文英打断窦眉,“跟妈说没?” 窦眉眉间扫过一抹愁,却很坚定,“大牛去说,总之我们家是要走的。” 临近秋收,生产队给出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饭后继续干活到正午十二点下工休息,中午两点后又开始上工,直到天傍黑下工这一段期间才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村里虽然集体供电,但是八点后就全村停电,一天累死累活也睡得早。 夫妻两商量过了,就在晌午后休息的那段时间说。 聂大牛去老太太屋里时,其他几屋人都知道是为了啥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3章 飞来横鸡 窦眉心慌意乱的在院子里溜达。 聂大牛挨抽的痛呼声惊动了窦眉,她赶紧进屋去劝。 不一会,老太喊老聂家的人都到屋里去,狭小的屋子站得满满当当。 “大牛一家打算搬走,以后去城里干活。” 聂海生眼里极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聂大牛沉默的站着,声音干哑的说:“妈,你就当我不孝,以后不能在身边伺候你。” 老太太摆摆手:“人往高处走是对的,只要你们能去城里,我不反对,不过家里得留个人,阿眉就别去了。” 窦眉一听急了。 聂大牛沉声说:“妈,阿眉嫁到咱们家后,我们夫妻两一直没分开过,她肯定要跟着我走,力争上游也一块跟着,矿上有学校。” 窦眉心又落了回去。 老太太知道大儿子疼媳妇,斟酌了半响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另外两房。 “还是那句话,分家不分情分,老大一家既然都要走,你们两房有钱就出钱,谁都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田淑珍脸一下拉得老长,她咋那么命苦啊,二房还的钱还没有拽热,瞬间又得出去了。 老太太又说;“二房的情况我知道,你们那一份我来出。” 窦眉眼光闪闪的看着蒋文英,下午上工时好声好气的贴到妯娌身边。 “英子,那边催得急,现在一分钱都能救命,你要能帮帮忙,嫂子感谢你,年终结算,你们那一房大概也有十几块收入,能不能借了应急?” 之前聂超勇怪叫一声好多钱的时候,窦眉听见了。 不管好多钱是多少钱,二房肯定有钱了。 蒋文英说:“嫂子,我哪来的钱,四张嘴要要吃饭的。” 甭说长子拿回来的钱都还了之前的欠债,就是还有余生,蒋文英也不敢大咧咧的说出来,怕遭人惦记。 窦眉眼神幽幽,她都说到这份子上了,这是故意呢。 她也不多说,只当是蒋文英有钱故意藏着掖着不帮度过难关,扭着身子到了另一头,找同是娘家人的窦霞艳借。 聂大牛是男人不好开口借钱的,窦眉拦了这活,只要能借到钱面子倒也不重要。 刚开始也不能提借钱的事,两人就唠唠嗑。 一听蒋文英不借钱,窦霞艳促狭说:“上工时我还瞧见英子去找会计还钱了,她能还钱肯定手里还有钱,咋不借呢。” 窦眉没好气的想,估摸着是记恨以前分家的事儿。 窦霞艳给出主意。 “她不仁,你不义,那一房穷得叮当响哪里来的钱,你就捅到大队治保主任那,让人好好的查查,铁定能查出点苗头来。” 她刚说完看道窦眉扭头就走,忙吆喝,“眉啊,你还没说找我啥事呢。 窦眉脚下生风,半点都不带停歇喘气,心想英子跟你也不沾仇带怨的,你都能想得那么恶毒,往后我借了钱还有好的一天? 她在这借不到钱,别处倒也不难借。 聂大牛跟人唠了一早上,现在谁都知道老聂大房要去城里工作,以后有出息了。 窦眉去借钱,多少都能借到点,从石头村出去的人,他们也有面子。 聂家老大要进城里干活的事沸沸扬扬了好几天,秋收一到,人人都收心抢粮,也就顾不上老聂家的事了。 秋收前,石头村先吃了一顿野猪肉垫了肚,后又有年终结算分粮以及分猪等着,肚里有油心里不慌,后有盼头干活得劲,口号吆得都比别的生产队大声。 闷声干活容易累,石头村的人就喜欢跟挨着边界其他生产队吹牛逼。 “肉吃多了其实也没什么,跟啥玩意一块闷,吃来吃去都是一个味。” “那可不,野猪肉肉结实得很,我牙口不好,次次都得炖好几个小时,难办哦。” 男人跟男人吹牛逼,女人也跟女人吹牛逼 “哎呦呦,你身材刚刚好,多苗条,我最近肉吃多了,胖起来显得人臃肿...” 连爷爷辈奶奶辈的人都不放弃吹牛逼: “我昨天才把回娘家的闺女骂了一顿,让她回来吃肉自个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把男人和小孩带回来,姑爷能吃多少肉啊,咱家是缺那点肉的人吗?” 隔壁生产队受不了了,集体跟上头反应,本来平时吃得没多少油水,一下地一听石头村的人肉啊肉啊的说,肚子转眼间就饿了。 隔壁生产队队长找来了,扬言石头村的人要是再把肉挂在嘴边影响其他社员的积极性,他就要报到公社上去。 生产队长一边允诺着回头让社员们都低调一点,话锋一转也吹起了牛逼。 “唉,我们村一个不注意好像拿了公社第一,听说把第二名甩得挺远的,真是挺孤独的。” 蒋文英刚好跟怒气而走的隔壁生产队队长擦身而过。 她是来借粮的。 平时一个月二十多斤的口粮,她翻出花样来掺和着红薯,野菜,土豆苞米啥的也能让家里人都吃得上饭,把玉米有营养的胚芽部分去除外层玉米粒壳磨面做成的窝头同样管饱。 秋收工作量大就对付不过去了。 聂海生和聂卫平正在长身体,秋收又累,一顿两斤还真不是事儿,家里的米粮不够吃。 会计算着工分本,说:“英子,队里确实有存粮,给你好小麦,一斤一毛三分,赊你家二十斤小麦,那两块六就从你年终工分折算的钱扣,成不成?” 蒋文英女做男工,一个月全勤也才一块八左右,她咬咬牙:“行,赊。” 她把粮食背回家,趁着天气好晒晒陈气,喊芽芽看着,自个赶紧去做饭。 一只大红冠的公鸡忽然扑腾着飞进来啄院子里的粮食。 芽芽扑过去抱住手脚并用的按住大公鸡,一边狂喊妈。 大黄龇牙咧嘴的拖着大公鸡的尾巴。 听见动静的蒋文英提着菜刀跑出来,问芽芽:“是大公鸡自己飞进来的?” 芽芽点头:“自己飞进来的。” 在村里,谁家都丢过鸡,谁都没找回来过,特别是秋收到了,家家户户都把养的一两只鸡放出来啄食。 偷鸡的人少,但鸡要自个飞进人家家里,那可就毫不客气的开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4章 吃鸡 蒋文英还算心善的,琢磨公鸡是谁家借来踩母鸡,让芽芽把公鸡抱出去。 没想大公鸡一扭身又跑了回来。 蒋文英忙着做饭就不想搭理,呼芽芽抱点黄豆竿进灶房。 一听黄豆竿,芽芽跑得很积极。 村里把收好的黄豆竿晒干后用槁把豆荚里的黄豆打出来,不过多多少少都有漏掉的黄豆。 芽芽蹲在灶火边上,听见啪的一声就知道是没打下的黄豆蹦出来了,拿火钳夹出来放到小碗里,转眼间也把大公鸡给忘了。 芽芽忍着馋只吃了几颗烤黄豆,喂了蒋文英几颗,剩下的就是再馋也不吃了。 三兄弟各自忙活刚进家,绕着水缸洗脚,饥肠辘辘的时候几斤米放在眼前都能吃得下。 芽芽到聂海生面前,举起小手:“哥,吃黄豆。” 聂海生寡淡的表情含着淡淡的笑,“你吃。” “我吃了,妈也吃了,大哥也吃” 聂海生也知道不爱吃,所以不吃的招数没用,因为芽芽会上手喂。 给聂海生分了烤黄豆,又给聂卫平和聂超勇分了,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有口吃的谁不爱,兄弟两都摸摸芽芽以表感谢。 她又跑去给老太太,蒋文英看芽芽跟兄弟三相处得温馨和蔼,打从心底笑了。 秋收晚饭吃得都晚。 晚上不到八点就有人站在墙头扯着嗓门开始喊了 “我吆喝吆喝....大伙听着,我家那只大公鸡上谁家去了...赶紧给我放出来...” 老太太问:“听着声音是会计家的?” 蒋文英回应:“应该是” 外头尾音拖长了,润了润嗓子后绵长的嗷叫了声: “不放我开骂了啊....” 蒋文英和芽芽都想起来那只大公鸡了,一家人最后在二房屋里找见了。 对方连搪瓷盆都给拿出来了,哐哐哐的边骂边敲,喊两句敲一下,已经从问候祖宗十八代到灭绝户口本了。 聂超勇问扭头就走的聂海生:“哥,去还鸡啊?” 聂海生闷头跨出门槛,“起锅烧水” 剩下的兄弟两看亲妈的脸色后,聂卫平懂蒋文英,他妈跟他哥脑后都有反骨,人家要好声好气的说话,八成这鸡就还了,要连骂带损的,这只鸡注定就得进老聂家人的肚子。 聂超勇高兴了,欢快的喊芽芽跟上:“咱们能吃鸡了” 吃鸡....吃鸡...吃鸡...芽芽垂涎三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聂超勇震惊:“芽芽,你没吃过鸡?” 他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长到这岁数好歹也吃过几回。 聂家兄弟已经忘了第一次吃鸡也是在四五岁时,觉得芽芽无比的可怜。 “芽芽,鸡腿给你吃”聂超勇笃定的说。 这种飞来横鸡不能留,而且人都吃不饱,鸡也吃不到好的,本身并没有几两肉。 趁着炉火还热乎着,蒋文英把鸡煨在灶台上,锅盖严严实实的盖着锅,又关上了灶房门,没让一丝味道朝外飘。 心里有念想,人就睡不着。 聂家三兄弟想到明天早上就有鸡吃,激动得翻来覆去,眼瞪得犹如铜铃大。 二房那屋,芽芽洗好脚后就不允许下床跑了。 趁着蒋文英在外头洗衣服时,芽芽问大黄:“那大公鸡不是咱家的,咱家能吃吗?” “能,咋不能”大黄很笃定的说:“石头村里每人都吃过鸡,每人吃的鸡都不是自家的,因为自家的鸡都舍不得。 今天你吃了别人家的鸡,别人才能心安理得去吃另一户的鸡,大伙心里都没有怨气,你要不吃,以后家里鸡丢了,你怨气就大了去,影响邻里和谐。” 芽芽幼小的三观默默接受了大黄的说法。 嗯...吃了别人家的鸡是为了全村和谐...她不亏心。 那一只大公鸡全做了汤,拿柴火熬得骨酥肉烂,烫面上浮的一层淡淡的鸡油也拿野菜还过了一遍。 老太太喜欢吃鸡冠和鸡屁股,其中一个鸡腿也该孝敬她,剩下一个鸡腿给了没吃过鸡的芽芽。 幼年和老的吃得不多,一只公鸡几乎都进了兄弟三的弟子,连一点汤底都没剩下。 丢鸡的又开始站在墙头骂了,还换了花样,拿上了菜板跟菜刀,骂几声剁几下。 按照惯例还得骂上两到三天,连带着老太太一起,聂家二房关着门,闷着头吃得安静而欢快。 一大早就吃了荤肉,上工的时候特别有力气,跟一大早吃稀饭的别的社员比起来,精气神是一等一的好。 生产队长瞅了眼虎虎生威的母子三,又瞅了眼干活也很麻利的老太太,最后再瞅了眼挎着水壶奔走在地里负责给蒋文英和聂家兄弟两送水的芽芽感慨:勤劳致富啊。 大房和三房也很纳闷,她们两家早饭也吃了干,干活都没这么精气神。 昨天还瞧见蒋文英去生产队借粮了,按理说缺粮应该省着点吃,一顿不吃两斤米都对不起此时雄赳赳气昂昂的面貌。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不过没几天,老聂家也丢了一只老母鸡。 没分家前,按照人口数他们家可以养两只鸡。 那两只鸡都柴了,早就下不了蛋,平时都是老太太养着,三房也不肖想,只是院子有点活气热闹。 蒋文英下工后回来做饭,听老太太说其中一只鸡一直没回来,找遍了村也没瞧见后心里就有了数。 婆媳两个也不骂街,也不吆喝,从村头开始闻,在哪家闻到了鸡肉香后就回家端了碗,拿了点地瓜酒到那一家吃鸡肉,末了回家还给孩子们捎了两个鸡膀子。 田淑珍和窦眉想吃,不过没参与。 窦眉是仗着以后是城里人了,虽嘴馋但不屑。 田淑珍倒是想参与,可就是没跟上婆婆和二房的节奏,婆媳从发现不见了鸡到拿碗上别人家吃鸡,流程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沓,分家后又她消息闭塞,真没跟上。 秋收一过就得开学了,蒋文英把晒好的梅菜干切碎了,加了点之前风干的野猪肉下锅蒸,又拿了一把萝卜干切成丝加点油,往里头搁点辣椒,统共装了两罐的咸菜,再给聂海生拎上一袋混合面做的馒头,够他吃一星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5章 一览公社小学 聂超勇今年春天刚入公社小学一年级,秋收后也得上课。 芽芽不能上镇上送聂海生,却能去公社小学。 公社小学距石头村三里地,芽芽上回跟老太太来时没留神看过。 学校没有院墙,只有三间土坯房做的南屋,连房顶都是土做的,顶上长着野草。 三间土坯房都只有一个小窗,压根就照不亮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聂超勇的书包拿碎布头缝成了一个兜,拿肥料袋做成的书包袋也不少。 芽芽还瞧见了借墨水染头发的王老师。 王老师长得膀大腰圆,四十来岁,剃着光头身材也很魁梧,下身穿着土色大裤衩,上身倒是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腰间还挂着条半新不旧的毛巾。 芽芽盯着王老师手腕上的旧手表时就被聂卫平拉到了别处,其他学生蜂拥跑进教室里等上课。 “二哥,你咋不上学?”芽芽问。 聂卫平浅笑着说:“我一读书就头疼。” 芽芽趴在窗户上朝里看。王老师的讲台使用废弃的石磨做的,底座用轧场的碌碌竖起来,课桌也都是土坯泥巴。 “甄社会” “甄社会?” 王老师喊了几声,看着坐在前排黑炭似的男娃问: “你来了,怎么不应” 男娃跳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 “俺爸妈都喊俺虎子,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虎子是你乳名,你爸妈到公社上户口的时候写你的大名甄社会,以后在学校就得用大名” 王老师又喊:“赵爱国。” 教室里三四声同时响起:“哎!” “哎什么哎!”王老师沉着脸,“开学的时候说过,老师点名得喊‘到’,放几天假以前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聂超勇就坐在窗边跟着芽芽挤眉弄眼,悄悄说:“他们真笨,轮到我的时候,我一定能喊‘到’” “聂超勇”王老师刚好念出生。 聂超勇不假思索的‘哎’了声。 芽芽听得津津有味,今天教:人口手,上中下,刀工车舟,耳目舌牙 芽芽跟着学生一起喊出声。 聂卫平忙堵住她的嘴拉到一边,嘹亮的同读声依旧从另一侧传来。 芽芽跑到教室另一边,趴在另一头窗户津津有味跟读的李焕成歪着脑袋看她。 大黄看到李焕成身边的大白就想嗷嗷的上去咬,教室里有一瞬间的骚乱。 聂卫平赶紧把大黄分开,他还急着上工,急吼吼的带走了芽芽。 回到村门口,芽芽已经把人口手,上中下,刀工车舟,耳目舌牙反复的熟读。 聂卫平去上工,让她跟大黄回家。 路过生产队大院,芽芽听见了蒋文英的说话声。 秋收后粮库招人扛麻袋,算强体力活的工作,可以管午饭,工分记在大队上,蒋文英要去。 粮库扛麻袋一袋标准二百斤,但好处不少。 粮站管的饭里肯定有肉,工分记在生产队上,重点是能光明正大的去扫粮。 所有生产队都得集中着去交粮,有粮就得分好劣,有时候收粮食一个不注意喷得地上全是。 每年秋收扫粮的都多,扛麻袋的能占有利的位置。 能占着工分,吃着粮站管的饭,还能扫粮,妥妥的肥差事。 生产大队院子里闹哄哄。 “队长,去年就是选我去驼的麻袋,有经验保准干得好,不给咱们石头村丢脸。” “还是我去,去过的人理应让没去过的人去,不然都是那几个人去算什么事?麦收和秋收时我的表现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 生产大队里要求扛麻袋的都是男人,瞧见蒋文英进来还以为是找队长媳妇唠嗑的,顺顺利利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扛麻袋算我一个”蒋文英说。 生产队长苦着张脸,“英子啊,哪有女人干那活的啊。” “看不起女的咋的?妇女能顶半边天。”蒋文英雄赳赳的看着队长,“你要不给我去,就是看不起孤女” 她说着就干嚎中带着哭音:“我命苦啊,二牛早早撇下我们母子三走了,可我的心还是红艳艳的,因为我男人是给去响应号召到北大荒,是为千千万万人民吃饱饭牺牲的。 我就是想向他学习,趁着手脚还利索的时候给咱们队里干点活,让我们夫妻两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看到了芽芽,蒋文英一把将人搂住,接着嚎:“我可怜的芽芽喲,我收养你却没有把你养好,你怨我这当妈的” “妈!”芽芽还小,真没看出蒋文英那是演的,真情实感的说:“妈,你别哭!我少吃点..不,我不吃饭了。” 谁都看出来蒋文英演的,但男人们都不好争。 虽然福利好,但两百斤的麻袋扛几趟也是真的累,最勤奋的女人都不愿意肖想这活,蒋文英的男人要是在的话,她也不至于去抢活干,盯上扫粮。 生产队队长头痛:“行,那就算你一个。” 蒋文英满意的爬起来,弹掉裤子上的灰,拉着芽芽扬长而去。 一回家,蒋文英就拿丝瓜瓤洗了锅,沥干水后放了点油炒粗盐。 芽芽问:“妈,他们说粮站管饭呢。” 蒋文英笑眯眯的说:“妈就爱吃这个,吃了有力气。” 她负责扛麻袋,聂卫平跟着队上挣工分,聂超勇得去上学,蒋文英只把芽芽带上。 去粮管所干活时,蒋文英让孩子带上蛇皮袋和搓斗。 等扫粮的不仅有老乡,还有从镇子上赶来的居民,男女老少幼都不少。 芽芽并不是头一回来,有点经验,比如知道此时正在粮管所前筛粮的粮品质一般。 合格的粮一得干,才不会呕着发霉,沙子和坏粮的比例也不能太高。 现在在现场筛粮都是检收不合格,必须重晒重晒,不少人捡的就是别人筛下来不要的麦穗头,坏的黄豆粒。 人群里,芽芽一眼就瞧见撅着屁股扫粮的李敬修,白白的小脸汗津津红扑扑。 正在扫粮的李岳山率先发现了芽芽,笑眯眯的跟芽芽招了招手,喊李敬修:“你的小朋友来了。” 李敬修扭扭捏捏跑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亲爸在揭自己老底,说他在这没什么朋友,以后两人多多来往之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6章 我不是女人,我是小孩 这年纪朋友少是顶没有面子的事情,李敬修外强中干的强调。“是我不喜欢跟他们一块玩。” 芽芽探头看李敬修的麻袋。 尽管麻袋里的粮食不多,但在刚来不就两手还空空的芽芽看来,还是很值得羡慕。 李岳山交代儿子,“我回去做饭,你在这不要乱跑。” “叔叔做饭?”芽芽好奇。 在聂家都是女人做饭,平时一起下工后,男人们就可以歇息,女人还得钻进灶膛里忙活全家的饭菜。 李敬修说:“我爸妈轮着做饭。” 李岳山还得赶回去,之前又不放心儿子一个人,想着有人作伴挺好的,就说:“芽芽,带我家敬修一起扫粮好不好,叔叔不在怕他乱跑。” 芽芽喜欢面前说话温声细语的年轻叔叔,都没犹豫就保证了,“叔叔,你放心,我看着呢,不让他乱跑。” 李敬修不乐意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应该是男的照顾女的。” 很可惜,他的抗议没有成效,李岳山摸摸芽芽的小脑袋,急匆匆的走了。 芽芽不仅答应了,也是那么做的,李岳山一走她就像母鸡看小鸡一样死死的看住李敬修。 李敬修想要嘘嘘,背后传来气急败坏又稚嫩的吼叫:“上哪去!” 芽芽小跑过来牵住李敬修的小手,有模有样的叮嘱:“跟着我知道吗?” 油然而生的责任感甚至让她也操心起了李敬修的粮食数。 那边正在称粮,芽芽拉着李敬修朝拿跑,说:“那的粮食好。” 李敬修眼神一亮,拿好男不跟女斗安慰自己,屁颠颠的跟着芽芽去了。 扫粮的好机会是抽包验收时,粮站工作人员拿很长的锥子插进米袋里再拔出来,往往会带出来不少好粮食。 此时跟前已经围满了扫粮的人,三两个小孩仗着小,身体灵活扫了不少粮食。 眼瞅着人越来越多,扛麻袋的蒋文英喊芽芽到粮仓去。 芽芽还牢记使命,走时还晓得带上李敬修。 两个孩子跑到另一头的粮仓大门。 运粮经过粮仓大门又能抖出一些,多的时候可以拿拿着搓斗直接搓。 他们运气还不错,粮仓大门外堆满了满袋的粮食,有一口袋粮食破了,一堆人在那筛粮。 粮管所几个老员工吆喝着不让捡,只有芽芽和李敬修真的停手。 老职工也就那么一说,每年运粮都得破几麻袋,每回来捡的人都不少,喊那几嗓子压根没用。 今年碰上了两个实诚的孩子。 老职工摆摆手,“捡捡” 多两个不多,少两个不少。 麻木捡粮也会烦的,李敬修跟芽芽就闹起来。 两人站着等验粮,李敬修顶了下芽芽。 芽芽晃了晃,依样画葫芦的撞回去。 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玩出了瘾,你撞我一下,我也撞你一下,你挤我推的玩,连李岳山站身后都没发现。 “敬修” 听见亲爸声音的李敬修‘哎’了声,立刻站好扭头回应,斜着身体的芽芽没了支撑直挺挺的从侧方倒下去。 她下意识的想抓住旁边人来稳定身型,无意识的揪住了李敬修松紧带的裤头,摔倒的时候把他的裤子也给带下来了。 李岳山还怕芽芽摔疼了哭,结果正主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 李敬修手忙脚乱的弯腰拉起裤子,脸色涨红的瞪着芽芽,心里很懊恼。 之前他就不想穿亲妈一刀剪的大红带花裤衩,尽管大人说家家户户都是这种款的也不行,后来还是大人说穿在里头谁都看不见时他才勉强接受。 大人的话都是骗小孩的,现在谁都看见他穿花裤衩了。 恼羞成怒的李敬修下意识朝芽芽开炮。 “你还是不是女孩子,粗鲁。” 芽芽不生气,而是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表示: “我不是女孩子,我还是小孩子。” 李敬修被亲爸带走时脑袋还懵着,没想到该怎么回芽芽的话。 蒋文英来喊芽芽吃饭。 今天吃烩菜和白面馍馍。 一斤实称干面粉做成五个馍,每个人一顿饭能得五个,还有大搪瓷碗装满一碗猪肉烩大白菜和粉条,每个人还能抓一把鹌鹑蛋。 猪肉粉条分给孩子,蒋文英拿之前炒的粗盐巴就着馍馍。 芽芽可劲的剥好鹌鹑蛋朝蒋文英嘴里塞,她笑眯眯的说:“芽芽剥的鹌鹑蛋,妈吃着高兴。” 低头捣鼓鹌鹑蛋的芽芽也说:“能给妈剥鹌鹑蛋,我也很高兴。” 吃了饭,蒋文英坐在阴凉地休息,去还碗的芽芽回来时怀里揣着四个馍馍。 粮站是个肥差事,工作人员不屑几个馍馍,她去还碗时人家都送她了。 “妈!”芽芽喊 被秋风吹得差点入睡的蒋文英惊醒,起身朝芽芽走去。 她前脚刚走,后头整麻袋粮食簌簌的往下掉,刚好砸在后脚跟。 蒋文英困意顿消,吓出了一身冷汗,抱住奔过来的芽芽一顿亲。 要不是芽芽那一嗓子,今天她就没命活着回去见儿子们了。 后几天,蒋文英也带着芽芽去粮站。 孩子小扫不到多少粮食,可有个棉袄在眼皮底下嘘寒问暖,也就不那么累。 临近周末那一天,蒋文英最后一天上工,午饭居然有炒肉。 肉是三层肉,跟着时蔬一块炒,她更舍不得吃了,拨了一些给芽芽吃后,剩下的全装进了铝饭盒。 饭后活全干完了,她拉着芽芽徒步走路去看长子。 听同学说学校外有个妇女带着个小女孩来找,聂海生就知道是亲妈跟芽芽。 他快步走出宿舍,又折返,跟同学借杂粮票和细粮饭票。 今天食堂吃二米饭。 二米饭可以用杂粮饭票买,但现在过了饭点,他怕二米饭没了,到时候就得拿细粮饭票去打馒头。 说实在的,拿细粮饭票去打馒头明显亏了。 食堂做的馒头不指望拿给干部吃的富强粉来弄,但品质还不如城里居民吃的八五粉,八零粉,而更黄点,麦麸比较多,会刺嗓子的九零粉,细粮票换着吃亏。 聂海生把人往食堂里带,就要去买饭。 蒋文英让他买自己的就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7章 从打投办手下救人 芽芽也说:“我们吃的肉肉,还有大馍馍” 聂海生怕芽芽和亲妈吃不饱,还是去买饭。 平时早就卖光了的二米饭,今儿居然还有,不仅有,还有面条。 四两面条,飘着点油花,缴三分钱的菜钱。 聂海生走了一圈,最后还是打了二米饭,还有一份九分钱的肉丝炒辣椒。 等他拿饭菜回来,桌子上早就有一盒铝饭盒装的炒肉。 蒋文英心热乎的瞧着儿子大口吃饭,问:“下个月上几天学?” 聂海生说:“22天” 蒋文英算着,“那得八斤多粮食” 她把随身携带的麻袋打开,聂海生一瞧居然还是好米居多。 “芽芽跟我扫来的粮食,不花一分钱白得的,你等会拿去交食堂。” 聂海生说:“好米留着,等家里分粮后拿别的米交。” 在学校,学生要不是带够馒头,要不就是等学校饭堂出告示,让学生一个月交一定粮食,交粮的学生一餐标准都是四五两。 上交的粮食都堆到一块,吃到自己家粮食的概率非常小,聂海生不想交质量好的大米。 分家后粮食不够,他心里早就有打算。 秋收后天冷能存馒头,不上交米也没关系,他能吃饱。 蒋文英把粮食扎好口,说:“也行,等秋收后再交粮。” 聂海生看着精气神十足的亲妈,分家后心里的不安定稳了些。 他也才十几岁,分家时是强撑的坚强,怕分家后变了天。 不过蒋文英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找到粮食,生活一点也不比分家之前逊色。 “我跟芽芽在四周逛逛,等你一块回家。” 聂海生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沉稳的点了点头。 下午上课时他有些心不在焉,最后一节课请了假。 饶是麦收秋收时放了假,聂海生的成绩丝毫不比城里的孩子差,老师给假给得很痛快。 他想去自由市场(类似黑市),早点帮人割好猪。 之前捡到粮本跟人预支了四块钱,得割猪肉还上。 这镇子不大,统共也就三条街,母女两逛了几圈,往学校走时听见了骚乱声。 聂海生慌不择路的跟着几个推着架子车的人奔跑,身后有几个叫嚷的人在追。 他跑得快已经窜进了胡同里,反资产大队和打击投机倒办公室(俗称打投办)已经抓住了两个,还在喊:“不对,一共有三个人,有个人跑了。” 打投办的人刚揪住聂海生,耳边就听到急吼吼的咆哮声: “抓我儿子干什么!” 蒋文英一把把聂海生抓到身后,怒气汹汹的护着。 打投办的人压根不怕个女人。 “投机倒把还有理了。” “放屁”蒋文英打断,“他老老实实的上学,今天我们都在一块,你别抓不到人就欺负乡下人不懂事。” “那你说,你们来这干啥来了。” 打投办的人扫了眼三人,今天要把人抓走的意图很明显。 “我们住这里,你想咋的?” 蒋文英彪悍,但毕竟见识少,没想过人家一瞅她黝黑的面孔以及衣服就能猜出来七八分。 对方也懒得纠结,动手要去抓聂海生,不耐烦的拨开同样张开怀抱守护大哥的芽芽。 一声狗叫的狂吠盖住了几人的纠缠声,一只瘸腿的老狗从一栋院子里窜出来,龇牙咧嘴的咬打投办。 蒋文英张开双手把两个孩子拢到角落里死死护着,要咬先咬她! 然而很快三人就发现,老狗把他们当空气,只攻击打投办的人。 老狗被抽中了腰,嗷嗷叫的退回院子里。 打投办干的都是抓人的活,戾气都重,骂骂咧咧的要追时却被七八条花色,大小不一的了狗给震了下,识相的转身就跑。 芽芽拍手,想去摸摸狗子们,被蒋文英一把拉回来,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七八只狗零零散散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带着一身冷汗回家之后,蒋文英闷着声擀了碗面条直奔后山谢她男人去了。 她一个豆大字不认识的农村妇女,除了干活强点也没什么闪光点,说是老天保佑都觉得牵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死去的男人护着她和孩子们了。 蒋文英向来很少打长子和二儿子,因为实在是能干又听话。 聂海生这回是让她气到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的跳,在聂二牛的坟头前拍着土后怕了一阵。 她也不敢声张,连老太太都没有说起,就想让这事悄咪咪消下去。 三天之后,家里来人了。 看到那张脸,老聂家的人脸色都不好。 来的女人叫黄梅,本来是个可怜人,被父母做主用两担粮食嫁给了个疯子,结果又生了个傻女。 本来挺可怜的一家子,偏偏黄梅专干举报人的勾当。 这年头明面上打击投机倒把,私下交易管得很严,但民间私下来往,有手艺的头头搞点副业,或者上黑市,自由市场啥的倒腾点刚需一直都有。 一旦被黄梅抓到,要不给钱,要不给粮食,总之不破点财少点粮这事就没完。 她还真敢把纠察队给找来,好几家投机倒把给她弄去蹲风眼。 这瘟神今天干嘛家里来。 老太太平时就不待见黄梅,连门都没打算让人进,就在门口说:“啥事啊。” 黄梅朝里头张望,边把一包水果糖塞老太太怀里,说:“不是周末,海生没回来啊?” 偏巧让聂互助看见了,虽然已经分家了,彼此之间还砌了墙壁,但共用一个院门,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除了自觉遵守的大人,孩子们倒是该来来的来,该走走的走。 聂互助惊喜的冲上去接走水果糖,欢快的朝外跑:“我去跟大伙说,有糖果。” 老聂家三妯娌刚好都在自留地。 “谁给的糖。”田淑珍问女儿。 “黄婶给的。”聂互助来的路上已经先吃了一颗,眨巴嘴含糊不清的说。 田淑珍和窦眉都不知道队上最惹人讨厌的黄梅干啥来了,蒋文英心却跳了一下。 等他们急吼吼的回家,家里的孩子除去正在镇子上上学的,也都在。 老太太的脸色就差没有乱棍把黄梅打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8章 说亲的人 等黄梅说明来意后,大伙同样目瞪口呆。 黄梅今天是来说亲的,给傻女说的亲,对象是聂海生。 连田淑珍和窦眉都觉得,这一家估计都疯了。 黄梅笑着说:“海生确实还小,我们家那丫头也才十五岁,都不着急,我就想着先定下来,十七八的时候结婚也差不多。” “你是不是有病。”老太太张口就骂。 她活了一辈子,一只脚都快踏进进棺材里,刚才隐忍不发已经很给面子,老黄家不要脸就是来找骂的! 她一辈子都在田里干活,虽然见识不多却知道夫妻两得兴趣相投,门当户对才能过得长久。 就好像当初收留芽芽,老太太嘴巴上说以后也得嫁进老聂家,跟着二房老二或者老三都可以,但如果以后兄弟两或者芽芽心里另有所属,她也不会去强扭。 这三个儿媳妇,聂二牛跟蒋文英是自由恋爱,至于另外两个虽然是说亲,但也都是看对眼了,孩子们点头都说好才成的。 退一万步,聂海生现在初一,看好他的人不少,初二读完要是能考上中专,前途很光明,傻子疯子一家哪里来那么大的脸,居然想提前定亲? 聂海生没爸少点底气是没错,也不至于相进傻子。 不是歧视傻子疯子,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她不能坑了孙子,否则百年之后没办法跟老聂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死去的老头子也会怪罪的。 儿媳几个还是要给点面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窦眉讪笑着说:“老太太的意思是怕几年后孩子们长大了,不喜欢家长给找的对象,怨大人。” 田淑珍嘀咕,“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家的情况。” 聂三牛轻轻的带了下媳妇,让她别跟着亲妈损人。 一直默默无声的蒋文英也开腔,“这事不可能,你走。” 那可是她的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一想到他当真一天娶了个傻女,也生了个傻孩子,然后伺候着脑子不清楚的岳父,一辈子苦兮兮的熬着日子,蒋文英光想心都碎了。 “英子,你家海生是优秀,我家傻女确实配不上他,不过你先听我说。”黄梅不慌不乱的。 老太太打断:“你就是说出花,也不可能!” 黄梅还是不生气,定定的看着蒋文英,“你们看不起我,我知道,不过这些年我也存了点家底,两个孩子要是能成,由我们家供应他上学的所有开销,给他买自行车,几年后结婚修房子的钱也我家出。 这不下面还有两个小的么,我也可以出钱供他们读书,英子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窦眉忍不住吱声,“海生上完中专留在城里,就是城里人了,用不着娶个傻女,以后后代也是傻的。” “没错”田淑珍也帮腔,“就是脑子坏掉了也知道娶个正常媳妇,更别说海生了。” 还是那一句话,分家了,但在外头依旧是一大家子,一房闹笑话,另外两房也会受影响,不管家里怎么斗,关键时刻还是要站在一块同仇敌忾对付外人的。 真娶了个傻子,人家连另外两房也会跟着嘲笑的。 “你们家最近缺钱,我可以借钱。”黄梅说。 窦眉心里一跳,毕竟以后子子孙孙就靠这一次鲤鱼跳龙门。 说实话,四个人的路费到现在才刚刚凑够呢,要是多点钱当然多一分保障。 黄梅又对田淑珍说:“我在城里认识人,以后合作互助有机会到城里上班,去供销社,去饭店当服务员都有可能。” 到城里上班,吃商品粮,有粮油关系,福利好还给分房子,真的是所有女人最好的归宿。 田淑珍表情很微妙。 听说黄梅举报投机倒把的时候认识了个城里人,跟对方纠缠不清,看来是真的,否则哪敢夸下那么大的海口。 “算了,我不稀罕。田淑珍对老太太说:“娶了个傻子,以后家里就要鸡飞狗跳,钱再多有什么用。” 黄梅的画的大饼没说动田淑珍。 她两个孩子还小,等大了以后不知有什么变故,能不能真的被安排到城里去不好说。 可要娶了个傻子,以后家里鸡犬不宁,还会影响合作互助长大后嫁人。 田淑珍很清醒。 她左一句傻的,右一句傻的让黄梅下不来台,气冲冲的瞪着田淑珍。 田淑珍就当着黄梅的面劝老太太,“妈,不能答应。” “用得着你说!”老太太看了眼儿媳妇,又看黄梅:“如果你闺女没傻,跟海生之间又情投意合,那我不会说什么。 可偏偏梅子脑筋就是不清楚,就是海生愿意娶,我也不答应,你也是做妈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让你把正常的闺女嫁给一个傻子,你乐不乐意? 傻子就不应该结婚,不然将来还生个傻子,当父母一晃眼几十年是过去了,可怜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傻的,凭白遭罪几十年,多可怜?” 在乡下人的观念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娶了个傻子,生出来的也是傻子。 话说道这份子上意思已经很明显。 黄梅看着蒋文英,“英子,前几天我在城里看见海生了,有些事情说出去对谁都不好。” 老太太看蒋文英。 说实话,二儿媳今天确实太安静,提的可是聂海生啊。 蒋文英声音没什么起伏,“妈,海生给人割猪肉差点被抓。” 黄梅没猜中蒋文英那么杠,居然自己捅破了那张纸。 一屋子的人大惊失色,顿时明白黄梅的自信心哪里来的。 蒋文英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对黄梅说:“走,我就是亲自送海生去打投办,都不让她娶你家闺女。” 田淑珍回过神后指着黄梅破口大骂,“老天生嘴让你吃饭,你非要去管人家闲事,难怪生了个傻女。 我侄子打光棍一辈子也不娶你家的傻闺女,去举报啊,大不了就蹲风眼,出来后好手好脚怎么着都能娶到个正常女人。” 她骂得渴了,边瞪着黄梅伸手边去摸桌上茶缸子。 有人递过来,她低头一瞧,是芽芽,那眼神多少带点崇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9章 向来不受威胁 “你说够了没有。”黄梅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就是一顿挠。 田淑珍没有防备,脸上就多了两道血口子。 “你一个破鞋敢挠我?”田淑珍砸了搪瓷缸就去拼命。 聂三牛赶紧箍住媳妇,连声说:“冷静,别冲动。” “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媳妇被打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窝囊到家了。”田淑珍嗷嗷叫。 这可是老聂家,蒋文英和窦眉肯定不会看着妯娌被外人打,在田淑珍被聂三牛箍住的时候已经扑上去对黄梅一阵挠。 聂大牛不插手,就静静的看着。 田淑珍气红了眼,快意的给黄梅吐了口唾沫。 敢打她,活该。 妯娌三个合伙把黄梅打出家门。 “英子,你好好想想,海生要因为投机倒把被抓去劳改,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阿黄!”一声娇俏的轻呼。 闻声的大黄从后面菜园子奔出来,龇牙咧嘴的就要去咬黄梅,直追出门。 晚上,老太太就去找葛天放。 婆媳两商量过,先把聂海生撇出去,就说是蒋文英做的。 老聂家认识的人里,官最大的也就是生产队长了。 “天放,你给婶出出主意,英子这事咋办啊?” 老太太瞅着眉头紧锁,一口接着一口抽旱烟的葛天放,按奈不住的追问: “别不说话,往常挺有章程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没主意了?” “这是投机倒把,她知道咋还那么干?!” 老太太语噎,狠狠的拍了下大腿后坐在炕沿上。 “不是英子。” 葛天放看老太太青白的脸就猜到了情况,递过一支新钢笔,幽幽的说: “芽芽要的钢笔,让海生好好念书考中专,他们那一房也就彻底兴旺了,再不济都考不上,也能到公社小学教书。” “可咋办啊。”老太太拍着大腿,横看竖看没瞧见人进生产大队院里,悄咪咪的拿出个布包。 “里头有十块钱,是我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本来还多点,不过大房两口子要到外头讨生活,我给了些,剩下的全在这了,你要不拿去活络,看能不能把把事摆平了。” 葛天放不接。 “老婶子,十块钱是钱,可那帮人还真不稀罕,你还是回家里头等消息,该咋办就咋办?” 老黄家知道聂海生周末准回来,前脚人刚进屋,黄梅后脚就来了。 之前被大黄追出二里地,她就在门口喊。 聂海生脸色发紧的走出来,显然已经从家里人嘴里听说了始末。 “黄婶,我不答应。” 黄梅阴郁的看着聂海生: “你想清楚了,投机倒把都得蹲风眼,还不如娶了我女儿,她除了傻点外也是个女人,老黄家不会亏待你。” “海生,收拾好,妈带你去公社那交代,你要被抓去劳改,妈给你送饭。”蒋文英冷声说。 田淑珍还记得上一次的仇,冷笑说:“没错,让她闺女到老了都嫁不出去,成老姑娘。” “妈,”聂大牛轻声说:“事情闹大了不好。” 聂大牛和聂二牛内心其实觉得不应该闹得太僵,最好是先稳住老黄家的情绪,毕竟还有几年的时间,又不是现在立刻结婚。 先答应,这几年里再想办法把婚事搅黄了。 可这一回家里的女人意见倒是很统一。 唉,女人就是感情用事。 老太太瞪眼大儿子,对聂海生说:“你妈说得对,这事该咋办就咋办,男人敢做要敢担,劳改总有放出来的时候,娶了老黄家闺女就得苦一辈子。” 力争站出来,“表弟,我陪你去公社,去说情。” 她好歹读到初中,跟着去应该能说上一些话。 聂上游,聂卫平也上前一步,“我们也去。” 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芽芽也气呼呼的说:“你说看见大哥割猪肉了,我们没看见,不作数。” 老聂家的人一激灵。 之前就想着坚决不能答应,或者是先答应了以后再想办法,被芽芽的童颜童语一提醒,各个都回过神来。 窦眉和田淑珍异口同声,“对啊,你凭啥诬赖我们家。” 黄梅没想到被倒打一耙,咬着牙槽,“我看到了。” “村里谁不知道你的人品,说不定是为了挣钱。”蒋文英对已经围过来看热闹的老乡说:“大家都来看看,这女的想让我家海生当女婿,污蔑他搞投机倒把。” 过来看热闹的老乡丝毫不带怀疑,老黄家不就是靠举报人才过得滋润的嘛。 黄梅阴恻恻的扫过这一家大小,在社员的指指点点里刚想走,忽然想起上回走得急没来得及带走的水果糖。 “糖呢,还我的糖!”黄梅气急败坏的伸手。 水果糖被聂互助独吞藏起来了,她撒谎,“什么糖,没见着。” 田淑珍瞪了眼女儿,又不好发作让黄梅笑话,只能一条黑路扛到底,也跟着说:“什么糖,我们没见着!” “有爸妈生,没爸妈养的兔崽子。”黄梅骂骂咧咧。 田淑珍高声回骂,“那也比你生了个傻子强。” 黄梅一走,老太太就让聂海生赶紧回学校,事情家里来处理。 聂海生起初不肯,被老太太和蒋文英连翻上阵游说了一通。 他毕竟也才十三岁,不能跟长辈硬着干。 人下午走,晚上家里就来人了。 除了公社的治保主任和黄梅认识外,还有几个陌生人。 “继续横啊”黄梅阴阳怪气的说:“去劳改出来,看看还能横不。” 老太太说:“同志,我们家是冤枉的,这女的想让我大孙子娶她家的闺女。” 黄梅噗嗤笑了,脸色得意洋洋,主动说:“就算你们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想抓谁,他们就抓谁。” 老聂家的人又不傻,猜也能猜到。 之前村里谣传的黄梅跟人不清不楚,顾及姘头还有点人脉本事,今天就是来抓人了,哪怕确实是被冤枉的,也逃不了。 打投办的人不满的瞥了眼黄梅,他们是接到命令下乡,这样说很难做人的。 “聂海生在哪里!”领头的人问。 蒋文英说:“投机倒把的人是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1章 八卦的大鹅 芽芽跺脚,没看出咱妈想跟大哥说说话啊,她喝:“一起去。” 没人的时候,聂海生掐了声哭腔喊了声‘妈,我没听话’然后哭了。 “哭啥啊”蒋文英脸上不见半分的愁苦,悄悄说:“没想到上自由市场买卖很挣钱啊,里头有人说一个月能挣二三十,那得赶上咱们一年的收入。” 痛哭流涕的聂海生真没从亲妈活灵活现的描述中回过神来。 蒋文英平静的说:“那事不怪你,想让家里人过上好生活没有错,以前你爸不在家,妈顾着你们,现在妈不在,换你顾着弟弟妹妹。” 话锋一转,蒋文英说:“芽芽很可能不是被人丢的,而是被拐,那老婆子亲口说的,本来拐了个小孩要卖去做阴婚,拐的碰见了偷的,小孩半路被偷了。” 聂海生震了下,现在破除封建迷信,还有这事? 蒋文英道:“所以孩子没了,那伙人也不敢声张。” 以前不狠抓的时候,配阴婚在乡下一直都有。 很多家孩子年纪轻轻没结婚就去了,或者没长大不幸夭折,家里人怕孩子底下孤单,就会想办法配一个阴婚。 要是能打听着附近村子有差不多岁数人没了的,两家人商量着给孩子们配阴婚,有点钱的会去那家把尸骨买来合葬在一块,就算配成一对了。 也有把活人娶进家里配给死人,多半就是孩子还小,或者有点家底才敢那么干。 芽芽是人贩子从大城市里里抱来的,孩子的亲爸妈说不准在寻人呢。 在看到芽芽,聂海生眼神里有纠结。 芽芽可能是城里人,饶是他真的喜欢这个小妹妹,当做亲生的来处,倘若有一天芽芽的亲爸妈寻上门来也得还。 老太太怕大孙子心里难受想不开,把人也带回了村里。 聂海生心事重重的回到家,跟谁都没有提起。 晚上,芽芽抱着枕头悄咪咪的推开门。 家里房间少,三兄弟睡一屋。 芽芽爬上炕头,把蒋文英的枕头放好,又把枕巾铺平。 黑暗中,一只手臂挡住了打算睡‘万’字的聂超勇。 “大哥?”芽芽轻声说:“我睡不着。” 她来到老聂家都是跟蒋文英一块睡,一个人睡害怕。 聂海生拱出了一块地方给芽芽,漆黑的眼看着黑暗,问:“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聂家,会不会难过?” “不会啊”芽芽挨着枕头已经有睡意。 毫不犹豫的回答出乎聂海生的意料,芽芽平时嘴甜说话也甜,很讨人喜欢,他心里有点难受,追问:“为什么?” “谁都会离开的啊,就好像我离开以前的爸爸妈妈来你们家一样。”芽芽说。 聂海生沉默了。 芽芽察觉到了,主动往上蹭了蹭,用软软又香喷的脸颊贴着她,小声的说:“哥,去哪我都会想你的。 那一刹,聂海生的心软成了水。 隔天,聂海生天还还大亮就得去镇子上学。 聂卫平要上工挣工分,聂超勇还没起床,只有芽芽陪着聂海生走出村子。 “这不是老聂家的小姑娘么。” “哎,我们去欺负她!” 两只大鹅交头接耳,身后还跟着四只。 最胖的大鹅摇摇晃晃的到芽芽身边,悄咪咪的要拿扁嘴去钳她。 芽芽胳膊肘卡住大胖鹅的脖子,眼睛亮闪闪的。 这是生产队养的大鹅,平时散养。 那只胖鹅嘎嘎嘎的叫起来。 “大花救命啊,我被捉住了,她不是要吃了我。” “我不吃你。” 芽芽松开手,继续看着村外头。 “大花,这小姑娘好像能听见我说话。” “你叫得那么大声,我怎么可能听不见。”芽芽看着探头探脑的大白鹅。 “夭寿啦~~”大白鹅扑腾到鹅群里最淡定的同类身边。 大白鹅探头瞅了好一会都没得到芽芽的回应,扑腾着翅膀嘎嘎叫: “大花,咱们还是去听老黄家墙角。” “我也想听” 芽芽一开口,大白鹅就扑腾到一只翅膀有黑点的同类,那只叫大花的淡定大鹅身边。 “快点说,不然我要炖了你们。” “我不信!你说谎,我不害怕。”大胖梗着脖子回嘴,那只大花却扭搭的走过来。 路过的人只听到几只大白鹅嘎嘎嘎的乱叫,但大胖和小花已经从村西边的没有儿子的张老头和隔壁村的小媳妇有一腿还有个儿子,不过不能相认,每回祭祖的时候都唉声叹气,有时还会抽自己嘴巴子听到老会计的几个后辈傻不愣登,这几年一直拜错坟记错坟墓。 芽芽听着两只大白鹅说着村里的八卦,还听到强迫大哥娶傻女的老黄家。 总有人三更半夜悄咪咪的翻老黄家的围墙。 老黄家有一个狗洞,其实那是给人钻的。 很多八卦芽芽都听不懂,但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顺带把不懂的词记下。 秋收之后还有秋种,她回家时大人们都已经起来了,在各自的屋子范围活动。 “奶啊,有一腿是什么意思” 芽芽进门就喊。 老太太耳背在自己屋里没听见,大黄轻轻咬了下芽芽。 芽芽就把从两只胖鹅那听来的话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末了还记得最初的问题。 大黄绕着芽芽打转;“有些事听了能说,有些事听了不能说,说了出大事。” 芽芽问:“那张老头跟隔壁村小媳妇有一腿能说吗?” 大黄:“不能” 芽芽:“傻不愣登记错祖坟的那一家能说吗?” 大黄:“最好不要” 芽芽:“老黄家留了个狗洞给人钻,能说吗?” 大黄迟疑了下:“你要替老黄家保守秘密,那她就不会被人笑,不过老黄家欺负你妈,说了也只是她做初一,你做十五互相伤害。” 芽芽点头,明白了,这话能说! 看芽芽还不理解保守秘密,大黄教育她,“以后,如果有人叫你保密,别人家的事可以先告诉你大哥,他说能说就说,自己的事如果让你不开心,一定要说,开心的事可以不说保密。” 聂卫平在喊吃早饭,芽芽应了一句跑进屋里。 老黄家狗洞的事聂家两兄弟知道了,两人都是半拉大的孩子,比芽芽强不了多少,聂超勇知道了,全村小孩就差不多全听说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0章 为母则刚 “妈”芽芽紧张的拉着蒋文英。 聂卫平脱口而出:“不对,是我。” 人家一看他才十岁上下,就知道不对,老太太硬扯了二孙子一把。 谁能忍心真的看聂海生毁了大好前途,她感激的瞧了眼二媳妇。 黄梅也没有开腔。 抓蒋文英也是一样的,而且更好,毕竟她要的女婿最好不是个劳改犯。 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这回全村的人全知道了,都上老聂家问问情况。 “听说是因为那情况被抓的得重重的判,还要挨打,真的有人被打死的。” 就算已经分了家,大房三房也都听不下去了。 田淑珍怒气冲冲的怼说话的村民,“闭上嘴别说话,我天天跟英子在一起,她干啥了我能不知道? 你咋知道得那么清楚,难不成你被抓进去挨过板子,要真那样随你说,我不搭理,不然就别在俺家面前嚼舌根,晦气。” “我听说的啊。”讲话的小媳妇讪讪的说。 窦眉冷笑,“那我还听说你偷男人了呢。” 小媳妇脸皮薄,他身边男人不干了,脸红脖子粗的要跟窦眉闹。 聂大牛顶到媳妇面前,瓮声瓮气的问:“想对我媳妇干啥?” “她说我媳妇偷汉子!” “我也说你媳妇偷汉子了,咋的了,打我啊。”聂大牛单手箍着门框,拿鼻子孔瞧对方。 老聂家三个儿子各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真打起来绝对没个好。 眼瞅着男人居然怂了,气得小媳妇狠狠的掐了丈夫一把,不说别的,今天要是有人说窦眉偷汉子,聂大牛能把人五脏六腑都给打出来,她嫁的男人咋就不硬气呢! 屋里头的老太太喊着关院门。 村里人就这样,过得好点人家眼红,过得差点人看不起。 把人轰走后,田淑珍和窦眉都抹着泪,两人也不是虚情假意,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那么多年,肯定有情分。 就想聂二牛没死的时候跟聂大牛和聂三牛也有摩擦,吵架打架都有过,不过人死后,剩下的兄弟两躲在屋里头偷偷掉泪过好机会,每回清明给聂二牛扫墓的时候眼眶红,带着哭腔问人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老太太问窦眉,“之前那蹲点干部是不是有点能耐?他也是城里人,还是县里头的,能不能帮上忙?” “妈啊!”窦眉都忘了哭,“人家只是文化馆的干部,能顶什么用呢,肯定帮不上忙。” 说着看丈夫,眼神似在说咱妈怎么把注意打到对方身上了。 现在他们心心念念就是到城里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任何事情都得靠边站,就算对方能帮上忙也不想开那个口,否则不经意把人得罪了,去挖矿的事黄了怎么办? 聂大牛也闷声不吭,关系到子子孙孙的大事,他确实得先顾着自己那一房点。 老太太瞧出来后就没再说。 二房媳妇重要,但她也得想着点大房。 谁也没想到聂海生隔天就回来了。 他一晚上心神不宁,回来看看情况。 夜晚,聂海生悄悄的走出家门,大黄要跟上,他没让。 大黄悄悄的拱开蒋文英拿屋,拱芽芽醒来。 芽芽半梦半醒的出门,凉风一吹清醒了,迈着小步伐要追。 一直没睡着的老太太听见动静出门,拦住了芽芽不让她出去,:“黑灯瞎火的出去磕着碰到,被拍花子拐走咋办。” 长孙出去她倒看得很乐观,猜是睡不着出去走走。 聂海生确实是走,不过直径走去了镇子,依偎在一家副食店门口干坐着等天亮。 街上有人后他就打听稽查队在哪。 一处大院门口,还有个妇女边被带着去交代问题,边喊‘冤啊,冤的。’ “小孩,干嘛的?”一个年轻人瞧见了聂海生。 “我投机倒把,我来认罪。”聂海生苍白着脸说。 那人眯着眼睛看着聂海生,招呼他到墙角那去,听了一会问了句风马不相及的话: “小孩,你说得头是头,尾是尾的,念书呢?” 聂海生点头。 “念得咋样?” “还可以....三好学生...” 那人拍了拍聂海生的肩膀,让他等着就直径出了院子。 里头的人来来去去,两个多小时候那人才回来。 “你妈叫蒋文英对,跟他一块抓进去的男人说不认识叫聂海生的,也从来没有请过叫聂海生的割猪肉。” 聂海生想说话却被按住肩膀,对方眼神黝黑有神。 “小孩子,下回别随便开玩笑,别人可没有我那么好说话,想想你妈为的啥进去,回去等消息,不会久。” 对方说得没错,四天后有人找来了村里,让家属给蒋文英准备洗漱用品。 老太太赶紧给煮了碗糖水蛋,两个荷包蛋,用的还不是黄砂糖,而是之前芽芽带回来的白砂糖。 人家吃了蛋一抹嘴说知道得也不清楚,只说交代情况没那么快。 老太太在村里把老姐妹问了一圈,来回几个小时是小事,就怕漏了啥人家不给再送。 见到蒋文英脸上带伤,四个孩子的眼泪刷刷下来了。 老太太也哽咽的问:“英子啊,他们打你了。” 蒋文英:“没啊,我打人了。” 大的小的都顿了顿,刚掉下的泪以及悲痛的心情不上不下的挂着。 投机倒把的把男女分别开关押,蒋文英也不知道,反正也没人来找他。 因为投机倒把被关的还真不少,一天能抓上五六个。 蒋文英跟个人贩子关一块,那人交代问题的时候,她就搁旁边听着 当妈的人瞅见拍花子就跟瞅见杀父仇人似的,就把人给打了。 她就一乡下妇女,也不知道里头不能打架 老太太气得连拍了儿媳妇好几下,骂骂咧咧,“关你什么事,咋就沉不住气。” 蒋文英看着闷声不语的大儿子,问:“妈,有火柴没,给我整盒火柴。” “有个屁。”老太太拉起芽芽,“走,给你妈整盒火柴。” 芽芽拉了拉聂卫平,又拉聂超勇,“哥,一块去。” 聂超勇脚生根似的不挪动,“买火柴用不了那么多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2章 骂就骂,不带怕 那群小孩就到老黄家狗洞旁念打油诗。 “打狗打狗看主人,我是主人我打狗,邻居说我狗咬狗,打完狗,抱着爱犬泪先流,真想抱着亲一口,邻居又说我急了人咬狗” 黄梅呆在自家的院子里头瞅着那些孩子围着自家围墙的大洞载歌载舞,心急火燎的吃不下饭。 这个洞在村里也没啥稀奇,怎么忽然吸引了这群娃,于是她问了一圈查到了老聂家头上,气汹汹的去找两个孩子算账。 因为蒋文英的事,老太太本来就急得口舌生疮但又没来路去救人,黄梅还非要来撞到枪口上,来家里找茬。 站在自家门槛里,老太太张嘴就来:“做死的老黄家,不安好心的黄鼠狼,祖祖辈辈都不是什么好人,从面上坏的骨子里的狗东西。 傻女就是摊上你这倒霉妈才会傻的,因为你干缺德事,这村的,隔壁村的,人家就为了一口吃的用的怎么了,就得白挨你举报,现在又把缺德事打到我家头上,我就问你,想干啥!你是个啥!” 大晚上为了省油灯,家家户户吃了饭就在家里窝着,此时悄咪咪的听着老聂家洪亮的嗓门声。 谁都想骂老黄家祸害几句,之所以没骂是怕遭报复,暗搓搓的给老太太打气:“继续!不要停!” 黄梅跳脚:“你别东扯西扯,就说那事是不是你家孩子传的,你发誓,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老太太冷笑,“那你就说,那事是不是真的,真的话死一个户口本。” 黄梅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忽然死一般的寂静,等她回过神来跳脚: “我发誓,我就发誓,真的就死全家。”她气疯了,“来啊!到你!发誓啊!” 老太太:“我不发...” 看着呵斥呵斥喘粗气,没回过神来的黄梅,老太太笑话她,“你算老几,让我干啥就干啥?” 薄薄的两堵墙,聂大牛和聂三牛都已经穿好衣服准备随时出去帮妈了,但听外面黄梅吸气呼气的声音跟胸腔破了似的响,就按捺着没出去。 “咱们家没完!” 黄梅剐了老太太一眼,恶狠狠的转身要走。 老太太摸了下油光水滑的发髻,大有追出一里地的气势,搁黄梅家门口又继续骂: “黄梅,我今天就敢在你家门口说,下次要再敢来老聂家撒泼,我隔天就上你娘家去,你信不信!信!不!信!” 老太太一回家就把两个当事小孩挖了出来,她护短,但不会像三房媳妇那样放纵。 说实话老太太也懒得管大房三房把小孩养成什么样,她含辛茹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还都让娶上媳妇了,年纪一大把还得管孙子,那要儿子儿媳妇干嘛,养祖宗吗?! 老二家不一样,毕竟顶梁柱走得早,她得多看着。 芽芽怂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承认,她说了,跟三哥说的。 聂超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承认了,谁叫他人缘好呢。 老太太罚两孩子贴着墙壁站着反省,回了自己屋,上了炕却也睡不着。 现在虽然才九点多,但全村人几乎都睡了,怪静的。 堂屋也没个灯,超勇那小子就算了,乌漆嘛黑的怕吓着芽芽。 每回雷雨天,那孩子都得躺她或者英子的腿上才睡得着。 英子...英子 也不知道咋样了,城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想救人没门啊。 二牛啊,你一定得保护你媳妇... 老太太越想越多,干脆爬起来打算让两孩子回去睡,隔着门板听孙子嘀咕: “醒都醒了,尿一....” 小孩子困得早挨不住,等老太太再去看时,两孩子背靠着背早睡了。 聂卫平轻手轻脚的出来,征得老太太同意后才背着芽芽回屋,等他再回来打算背弟弟时却有点为难。 十岁背七岁,很吃力,他背不动。 老太太摇醒睡得迷糊的孙子,让人自己走回去睡。 芽芽是女娃,又小,被拍醒怕受惊,至于糙小子,醒了再继续睡呗。 隔天,聂超勇早就把事儿忘了,芽芽却深刻的反省了下,奶奶罚她,是因为她没有亲眼见到老王家的狗洞钻人,自己理亏。 在老聂家,芽芽虽然比合作互助小一岁,但每天也是要跟着一块去捡绿肥。 秋天了,用不着撸槐树叶子,但需要拔草。 石头村的沤肥池深到两米,大人都不允许十岁以下的孩子靠近。,芽芽把家里给她的小背篓装满各种杂草和叶子,放到院子里等着聂卫平下工回来搬去沤肥池,就算完成任务。 聂超勇去公社小学上学,她就坐在老黄家对面废弃的石磨上。 黄梅隔着墙头看了好几回,她很郁闷,可是又不能拿芽芽怎么样,思来想去还是活了一桶黄泥,把姘头来时钻的洞给封住了。 她又觉得老聂家派个小孩盯着自个,不就是蒋文英那事吗? 奇怪的是,村里流言蜚语虽然有,但也没有人提,老聂家是咋知道的。 越想越渗得慌,黄梅驱赶着蹲再自家院门前面晒太阳的公社大鹅,忧心忡忡的进了屋,寻思这几天进城一趟,让姘头别来了。 偏偏这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一辆自行车悄咪咪的骑进了石头村,挨着老黄家的墙头停了车后摸不见狗洞,不经意回头瞧见草丛堆里一缕幽光。 “嘎...” 黄梅跟精神不正常的丈夫已经分房睡很多年了,她听见动静赶紧出来给姘头开门,也惊诧的瞧了眼草丛里生产队的大鹅。 “嘎嘎” 隔天,大花和大胖大摇大摆的进了老聂家的院门,找芽芽唠嗑。 “卖猪肉的那两男的倒没有供出你仇人,自己扛了,不过有我在,你想关多久就关多久,刚好三十公里外的窑厂要抽一批劳改犯,到时候让她去烧窑。” 大花声音没有起伏的嘎嘎几声:“他是这么说的” 大胖掐着嗓子:“死相,往哪摸呢,谁让她不知好歹得罪我,早让海生答应娶小玉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大花接上:“我是真离不开你,要不让我儿子娶了小玉,把你们母女两都接到城里,往后咱们俩想干啥就干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3章 还有自留地呢 大胖拿膀子扫了下大花,“死鬼,那是你前妻的儿子就不心疼是....还有一件事,最近你可少来点,别让人看见。” 隔天,黄梅经过村门口,惊诧的发现一群孩子又在那里演了。 带头的是聂超勇,另一个接茬的是村里的铁蛋,内容无比的熟悉,就连聂超勇骂铁蛋死相时掐的兰花指都很还原。 黄梅惊恐的跑回来,她那傻了的闺女流着口水,眼神跟着亲妈转。 怕傻女跑出去不懂回家,黄梅在院子里立了一块木桩,平时上工把人拴在木桩才走。 她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连床底都没有放过,头冒冷汗的坐了好一会,下午请了假就去了城里。 完了,老聂家跟她杠上了,她哪里知道死了男人,家里头也没啥硬气亲戚的老聂家那么难对付。 同样心里打着主意的还有田淑珍。 蒋文英那事已经板上钉钉,好多人都说可能要去劳改,她就想把自留地分了。 之前是分家不分户,各自做饭各自攒着自家的工分粮食,但自留地和菜地还在一块。 分家那会农活忙,现在闲下来,不正好能把自留地分一分。 这秋后还没分粮,更没过年的,田淑珍破天荒的把之前砌新灶买的猪肉切了一块跟着杂粮一块做了一顿。 吃,当然也是悄咪咪的吃。 聂三牛想夹两块肉给亲妈,肉都挑到碗里了,又被田淑珍夺走。 “给她吃干什么,自家都顾不好,妈那年纪吃了肉又不消化。” “毕竟咱吃肉了,不给妈拿一点说不过去”聂三牛好声好气的商量。 田淑珍冷笑:“也别说我不孝顺,你要是能搞来十斤八斤的肉,爱怎么孝敬妈我都不反对,统共十个手指都能数得清,还想做孝子,美不死你。” 聂二牛只好讪讪的坐下。 田淑珍瞧着兄妹两挑挑拣拣,就想着在糊糊里面捡肉吃,阴沉着脸狠狠的拍了聂老三一巴掌。 “就知道吃肉,一点素的都不吃,咱家什么样的家底心里没点逼数。” 聂老三的背被拍得啪啪响,闷声不吭的捧着碗哧溜溜的吃野菜糊糊,兄妹两怕亲妈的火气蔓延到自个身上,再不敢挑挑拣拣,甭管是啥,夹住了往嘴巴里送就是了。 聂三牛说:“媳妇,今晚我去铁柱家喝两杯,就不回来睡了。” “行啊”田淑珍坐下悠悠的说。 聂三牛放下筷子一抹嘴就打算起身出门,听到田淑珍吃个饭拿筷子哐哐响的敲着饭碗,踌躇了会。 “咋的了?”田淑珍笑着说:“干喝酒不好,带两鸡蛋去炒了下酒。” 聂三牛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瞅着田淑珍撩开帘子进了里屋,哐哐当当响了半天,听得他心惊肉跳,透过门帘,他瞧见田淑珍把锤衣棒从床底拿了出来。 田淑珍拿着两颗鸡蛋出来,问:“咋又坐回去了。” “媳妇,我不去了。”聂三牛端正的又坐回去。 田淑珍问:“那不都答应了,不去能行吗?” 聂三牛看着媳妇把锤衣棒放好,语气坚定的说:“不去,都是些狐朋狗友,还不如在家里陪你。” 田淑珍满意了,饭后给男人吹枕边风,让她跟老太太提一下分自留地。 她要自己去,肯定遭家婆的埋汰。 村里都熄灯了,聂三牛还是去了。 老太太听后冷笑着问:““你媳妇的意思。” 聂三牛知道瞒不过亲妈,点点头。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拍儿子,“你啥时候才能硬气,在那个小家里你是顶梁柱,是说话算话的男人,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听你媳妇的。” 土坯房不隔音,田淑珍又贴着墙偷偷听着,乍一听家婆不仅要等蒋文英回来后才分,而且还撺掇丈夫不听她的话,心里十分光火。 今夜,聂三牛都没挨上炕,在地下打了睡铺。 田淑珍把声音弄得很大,她就是要让老太太知道:你不分地,我就整你儿子。 隔天一早,田淑珍起床后就开始找茬了。 聂互助昨天吃到了点肉沫子,今天一早就闹着还要吃肉。 田淑珍骂了几句,拎起柴火棍就抽红了孩子的小腿肚。 聂互助鼻涕眼泪的糊了满脸,今天亲妈..格外的暴躁啊。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我们家就是吃不了肉,你要想吃肉就去别人家做小孩。” 聂互助捂着通红的小腿肚,哭哒哒的朝门外走。 “是你说的...我去做别人家小孩,吃别人家的肉。” 田淑珍气呼呼的埋汰闺女: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不管怎么弄都是白搭。” 有这样讲自己亲闺女的吗? 老太太瞧不过眼了,三房儿媳妇昨晚刚作完她儿子,今天又拿孙女出气,把整个家弄得乌烟瘴气。 她冲进田淑珍那房,把聂互助拉到身后,等着儿媳妇,“别成天拿我孙女撒气,老聂家没有一点对不起你。” “妈,这是三房的事,我在教育孩子,你别管。” “放屁。” 她那一点小心思,老太太心里门儿清,拉着聂互助要走。 田淑珍不让,自留地关系到粮食,那可是顶头的大事,也顾不上家婆会怎么想 骂:“妈,你们老聂家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对不起你们老聂家,所以我现在怎么管教我闺女,你都管不着。 现在知道心疼孙女了,之前干嘛去了,光顾着心疼二嫂捡回来的孩子呢把,在你的眼里哪里还有互助,现在弄这样给谁看?” “我懒得跟你吵。”老太太拉着聂互助朝自己那屋走。 田淑珍追出来还想把女儿夺回去。 聂互助也被打怕了,挨着老太太的身边,死活不肯松开。 老太太踉跄着扶着门框倒地,哎呦呦的叫起来。 “不肖子孙,你推我,干脆我也不活了,死了算了。” 刚好聂家两兄弟下工回家,赶紧奔到亲妈身边。 聂大牛从亲妈耳边听到只言片语,沉着脸看着弟媳。 “淑珍,妈手脚不比年轻人,你别太过分。” 田淑珍知道是老太太的计,仗着两个儿子孝顺就搞事,她记得很清楚,刚才绝逼是家婆自导自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4章 琢磨出了现世福 她气呼呼的看聂三牛,转身抓着聂互助回了屋,哐当把门板甩得震天响。 那一天,田淑珍都没有起来,更没有生火做饭,等到晚上才一骨碌的爬起来跟丈夫咬耳朵。 “明天咱得把分地的事办了。” “妈今天都气病了,一天也没下炕,我统共就一个妈,你能不能别闹?再说妈也不是不分,只是要等二嫂回来。” “你以后指定是笨死的,我没让你找妈,明儿海生就从学校里回来了,你去跟海生说。你统共就一个妈,她现在也就两儿子。 大哥大嫂要是去城里后,往后她不得多指望你一点,妈不敢和咱们这一房闹僵,只要海生同意了立刻分地,妈不会多说什么的。” 媳妇都交代了,聂三牛也不能说啥,当然是照着办,只多说了一句:“以后别拿互助撒气。” “奇了怪了,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再说孩子忘性大,睡一觉就没事了。” 田淑珍又想起个重要的事来,赶紧下榻,翻箱倒柜的找出家里的白面,拿吃饭的陶瓷碗挖满了,整整挖了小半袋,看了眼外面的月头,又拿上了一盏煤油灯。 媳妇拿着白面去哪,聂三牛不敢问,问了也没有用。 聂海生周末回家,快晌午时 芽芽蹬着小板凳把头伸在大锅里撅着屁股贴饼子,一会从板凳上下来往灶火里添柴。 大黄也没有闲着,来回衔着合适的柴火放到芽芽脚边。 芽芽贴完饼子就去提水桶。 石头村的水井都是供人取水的浅井,三米多深,男人去提时连扁担都不用卸,挂着桶往下使劲一晃就能拎满一桶水。 芽芽胳膊短力气小用不上扁担,单手提着个空桶。 水井边没人,芽芽放下空桶勺了半桶,绳子提前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好腾出另外一只手去抓桶。 不过水沉她轻,绕在胳膊上的绳子反而拉得她往下坠。 一股力道拉了她一把。 老太太心有余悸的拉拽着芽芽,拿走她那半桶子水,重新提了一桶水朝家里走,还没进门就看见一只金花鼠窜了出来。 老太太脱鞋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金花鼠。 金花鼠晕乎了一阵后一溜烟的跑了。 活了那么些年,老太太人生经验很丰富,深知金花鼠要储备东西过冬,窜逃的这一只油光水滑长得又肥,窝里肯定有好些东西。 她捡起鞋跳着穿就追,直到看见金花鼠窜进了一棵又粗又壮的老树里。 老太太匍匐在地,从空掉的树干里掏出了一把榛子。 洞口越挖越大,眼瞅着榛子咋的都挖不完,老太太把土该埋的埋,脚下生风的回去喊两个儿子。 很快老聂家的人提着麻袋跟着亲娘来到了老树下,足足装够了一麻袋的榛子。 不少村里人循着声音过来围观,看老聂家从树洞里掏出一捧又一捧的东西,除了榛子,还有玉米粒。 人人都在算,磨成榛子面可以吃不少顿,想得老羡慕了。 “老聂家是祖坟冒青烟还是咋的,上回野猪也是在他家死的,都是命啊。” 也有人眼红。 “里头还有不少粮食呢,不会是咱们生产队的存粮。” 他们也想挖,可一来是老聂家发现的树洞,连金花鼠都是从老聂家跑出来的,而是聂家两兄弟把洞口看得牢牢的,不允许谁去分一杯羹。 老聂家足足挖了一麻袋的榛子,高兴得红光满面。 “大牛,回头你分一半走,能磨半袋榛子面。” 聂大牛因为亲妈忽然的偏爱欢喜得一哆嗦。 聂三牛委屈了,刚才他出的力可不比大哥少。 不过他很快回过味来,亲妈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刚才置气,立马眉开眼笑的凑过去,讨好的想去扛麻袋。 “滚滚滚,看到你就心烦。”老太太嫌弃三儿子碍眼。 母子三风风火火的朝家里赶,看到坐在台阶上玩羊拐子的老太太忽然开了窍。 刚才她还没仔细听老乡的话,现在后知后觉的回味,唉呀妈,不就是捅了福窝么。 在此之前,甭说别人,老聂家的人都不相信自家有福气,否则老聂不会不清不白的死了,聂二牛也没了,父子两到现在连尸首都没法运会祖坟。 老太太瞅着芽芽。 上回捡到鹌鹑那会,身边也跟着芽芽 这回捡到一麻袋的榛子,还是跟着芽芽。 老太太老江湖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串联事情却很厉害。 只听过现世报的,还没有听过现世福,难道是她疼芽芽,老天回馈她了? 老太太挺激动的想跟两个儿子分享,但看幺子苦大仇深的一张脸,那眼角下垂显得丧,立马扭头看向大儿子。 聂大牛早就窜进屋子里满世界找他媳妇分享好消息,影都不见一个。 老太太连两个儿子都不想搭理,撺掇着分家的两个儿媳妇更入不了她的眼,回到屋里时特别想蒋文英。 唉,这个家只有英子跟她是一条心。 她喊芽芽进屋,慈爱的摸着芽芽的羊角辫,从房梁上悬挂的筐里取下糖罐子,沾了点黄砂糖给芽芽嘬,让人出去玩去。 “我去接三哥”芽芽飞奔出屋。 小学还没放学呢,李敬修早就忘了在粮站怎么奶凶奶凶的吼芽芽,一边帮忙捡垫脚的石头,一边问:“这些天怎么不来。” “忙着呢”芽芽踩着石头朝屋里看,今天聂超勇没有坐窗口,跑到后排坐了。 她经常去公社小学,那里的学生也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有一颗冉冉升起的小脑袋。 “聂超勇,你妹来了。”屋子里有人喊。 聂超勇梗着脖子朝外看,屁股都厥到凳子外,就等老师下课。 王老师让学生抄写大字,背着手走出教室 住在公社小学附近李家孩子倒是不陌生,秋收后新来的小女娃却是头一回见。 之前几乎天天都来,跟着李家孩子搁窗台一块学习,之后好几天没见着,后来才听说家里出了点事。 他招手让芽芽跟李敬修过来,笑眯眯的问:“想上学?” 两颗小脑袋齐刷刷的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6章 分的是什么破地 “海生啊,跟你说个事。”田淑珍提了口气开口。 打从蒋文英那事之后,聂海生话更少,表情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聂海生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听聂卫平说了,再看家里的气氛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主动开口说: “我去找村长。” 田淑珍得意的瞧了眼丈夫,一切如她所料,只要搞定了聂海生,老太太绝对不会再强烈反对。 毕竟以后七老八十了还得靠三房,她不敢。 老太太冷眼旁观的瞅着洋洋得意的三媳妇。 打从笃定芽芽肯定是个福娃之后,她确实不着急了,只要对福娃好,上天一定会回馈她的。 老太太把挂在房梁篮筐里的家底全掏了出来,又从锡瓶里抓了一把不知猴年马月存下的饼干,数了数鸡蛋,想半天又拿了不少地瓜干填满,又怕寒酸,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对金手镯。 早些年打资,家家户户都挑袁大头还有钞票,地契啥的去烧。 老太太往上数的辈分就曾经挑了一担子钱去埋,她还记得里头除了有袁大头,还有各个朝代的铜钱,如今家里只剩下一小袋把玩而已,反正也不值钱。 这两个金镯子还是当年偷摸着藏着没上交,现在也不敢带,扣帽子可就完蛋了。 老太太思前想后,咬咬牙还是把金镯子藏在地瓜干下面。 “奶!”聂合作在外头疯喊。 老太太还以为是葛天放来了。 毕竟是自己生产队的社员,而且还是得过荣誉的好社员,身为生产队长的葛天放也不能不管,这不跑了几天的公社,这才有点底气上城里试着捞人。 然而,是三房那两口子怕遭老太太埋汰,让儿子进来请人去分自留地。 这年头分下户是按照人头数来分的,二房有四口人,加上老太太表明了自己那份跟二房挨一块,所以分到的自留地面积不会少. 既然家都分了,想分自留地也无可厚非,把葛天放找来当公证人,分分也就完事了. 大房倒是和和气气的没什么意见,一来按照惯例,长子有权利多分一份,怎么都亏不了他,二来他们等着城里的回信,往后去城里务工,自留地也没多大用处。 现在宅基地也不值钱,两口子不看重。 分地的时候老三有意见。 “妈,虽然说按人头数分,但当时分到咱家的自留地有好有坏,这些年我们家照顾自留地出力更多,是不是应该多分一点好田。” 田淑珍挫着手看向聂海生:“海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由。” 聂海生淡淡的:“看队长怎么分。” “那不行。”田淑珍说:“队长媳妇跟英子关系好,能不能公平给咱分还不一定呢。” 老太太骂:“搅屎棍子,就你话多。” 聂超勇:“奶啊,三伯娘是搅屎棍,那我们不就是....” 老太太回过神来,脸色一变,指着田淑珍,“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婆婆都骂。” 田淑珍很憋屈,很无辜,可是为了分到好田,能忍住。 葛天放又去找了两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田淑珍低眉顺眼的看着脚背。 她多聪明啊,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流程,之前提的白面,就是送到这两家去了。 虽然花出去的白面很心疼,但人得把眼光放长远,拿到好地总有回本的一天。 家里的自留地确实分得不地道,明显田淑珍那一房都是好地,留给是个豆丁大孩子的地都不咋样。 田淑珍眉开眼笑,还不忘挽回下婆媳感情。 “妈,你的自留地和我们挨在一块,以后我一块帮着照顾。” 老太太冷冷说:“我跟二房。” 聂大牛琢磨着事已至此,亲妈的地要跟着二房,往后地里产出来的东西铁定得补贴二房了,他现在倒不是肖想一亩三分地的收成,就是怕老太太累,但又跟三房赌气不愿意靠一块,于是说:“妈,要不你的自留地跟我们一块。” 老太太嫌弃的也瞥了眼儿子,这两只白眼狼别妨碍她站队。 自留地要是这么分就好了,田淑珍心情总算舒坦了,目光喜滋滋的在自留地里打转。 以后这地上产出的东西可就是自己的了,她可不再是为其他人做嫁衣,不知道为谁忙。 “你们瞅瞅,都觉得还行就这么分,让天放去写” “行个屁。”老太太烦躁挥手:“分的什么玩意,我自己来。” 老头的孙女不高兴了,“婆,我爷爷好歹比您还大十五岁呢,多少人请他分地和主持公道。” 老太太斜着个眼:“咋的,大十五岁能上天?你给粮还是给钱,凭啥听你的。” 田淑珍慌了,起初老太太同意分田,她觉得这就是服软了,万万没想到家婆还是个刺儿头,连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不听,要这样她的白面不就白花了吗? 远处风风火火走来一人,瞅着挺熟悉。 “妈回来了!”聂超勇先喊 老聂家的人蜂拥的跑出去。 蒋文英精神劲头还行,就是瘦了一点。 二房三房七嘴八舌的问,村里人也时不时插嘴,老太太急了,把人朝自己屋里带。 “妈,我没事儿,就是被关了几天” 今早就让她走了,她忘了今儿周末,大儿子放假,还跑了一趟学校,不然早到家了。 “回来就好”老太太一直拉着儿媳妇的手,“以后好好过日子,咱再也不沾那万一乐。” “说啥呢。”蒋文英挨着老太太悄声说:“上回我还跟海生说了,没想到偷偷摸摸上自由市场卖点啥很挣钱啊,有人一个月能挣十几二十块呢!” 以前只管埋头苦干耕田挣工分,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只能挣个肚子圆,却存不下钱,总觉得未来的日子没有盼头。 这回蒋文英开了一回眼界,原来城里人也有吃不饱饭的,也有悄咪咪到黑市,自由市场上搞点钱做副业改善生活。 “作死啊”老太太听得心惊胆战,“咱们老实种地,刚挣多少就是多少,再被抓那四个娃儿咋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7章 靠山吃山的乐趣 “妈,要是二牛还活着,我也不会往那条路想,不另找路子,咋把孩子拉扯大,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女做男工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提到聂二牛,老太太叹了口气。 蒋文英反倒过来安慰她,“妈,二牛护着我呢。” 说话时,蒋文英黝黑的脸庞难得现出一抹娇羞的红晕。 别说老太太不敢随便答应,知道亲妈想法的聂海生心里也在打鼓。 让亲妈遭了这回大罪,他发誓再也不碰那些玩意。 他敢赌上前途和命运,却不敢赌上亲妈的自由。 然而,亲妈进去了一遭,居然也对做生意感兴趣?感情那些心理建设白做了。 隔壁屋,田淑珍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就想分一块好点的地咋那么难? 外头,隔着薄薄的墙,蒋文英似是被孩子们拉去看那只飞来横鸡,二房又恢复了生机和活力。 想着自己霍霍出去的两袋白面,田淑珍只能再一次哀叹:这日子,没法过了! 蒋文英回来了,老太太脾气又横,田淑珍每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在分地上占优势,想得都魔怔。 秋收之后的秋种也不轻松,她再胡思乱想就顾不了手里的活。 秋收之后的秋种也不轻松,生产队的三头老黄牛天不亮就得去拉犁翻地,社员跟在后头平整耕完的土地。 这事不比秋收好玩,不挣工分的小孩都被家里人赶到别处去玩。 田淑珍盯盯着挎着小水壶跑来跑去的芽芽,砸着干涸的嘴,下意识搜寻着自家闺女。 队上的老黄牛都套着一个荆条编的土耢,得选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上面土耢上耢地,聂互助正跟人一群孩子打窜巴,抢着站在土耢上,连脚上的凉鞋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光着黑脚丫跟人比翻跟头。 聂海生拿着铁耙子整地,一抬头就瞧见捧着水壶跑来的芽芽。 他心提了下。 没平整过的土地石头不少,摔一跤铁定得流血。 他怪芽芽不懂事乱跑,脸黑黑的丢下铁耙子,打算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聂卫平快了一步扶住了芽芽,一使劲把人抱起来,脸上虽然也是担心,但并没有责怪,反而笑着问:“地里石头多,你想跑就等哥等会整个平地,让你跑个够。” 芽芽清澈的眼眸带着甜甜的笑,举高了水壶保证:“二哥,我有看路,不会摔。” 耕地都是趁着清晨,聂卫平也不敢耽误太久,喝了口水后赶紧继续上工。 聂卫平蹙眉看着过来送水的芽芽,不悦道: “刚才跑什么” “大哥,喝水” 接过水,聂海生边扭开盖子边说:“我口渴了会自己喝,不用你送,地上全是石头,你要磕到哪了还得顾着你,影响干活” 他是怕芽芽摔伤了,关心她,嘴上又得牵点别的理由。 “妹妹!” 聂超勇跟小伙伴正商量是去烤苞米,还是去摘绿瓤萝卜。 按照他的计划,大家应该先去摘酸枣,下午才去扯草烤花生和和嫩苞米,因为苞米和花生都在自家放着,可光天化日之下的酸枣很容易被摘的,摘一点就少一点。 偏偏有人要先烤苞米,还有一小部分想去摘绿囊萝卜,最后大伙商定少数服从多数。 芽芽一加入,去摘酸枣的队伍就大了点。 “瞧,别村人。” 聂合作一吆喝,大伙齐刷刷的扭头看着走来的父子两。 芽芽丢下一句‘我认识’就跑向李敬修,其他小孩以一种她居然认识那么多人的崇拜眼神目送。 “敬修,你朋友来了。”李岳山笑着说。 李敬修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也跟着跑了几步去迎接芽芽。 “叔叔好”芽芽清脆的喊了声,见跟着过来的合作互助以及三哥都没有动静,悄咪咪的拉了下离自己最近的互助,“叫叔叔好。” 聂合作和聂超勇都跟着喊了,聂互助扭着身子不答应。 芽芽大声喊:“叔叔,聂互助也说,叔叔好” 孩子们都被父子两手腕上挎着的篮子吸引,里头全是蚂蚱,双目甲和蹬动山最多。 蹬动山品种通体碧绿色,篮子里绿汪汪的一片。 李敬修高高兴兴的:“今天我们家要烤蚂蚱吃” 聂互助馋嘴的问:“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李岳山满口答应,“大家都上我家,给你们烤蚂蚱,你们还能跟敬修一块学习,学好了刚好能吃。” 聂超勇听后半句就已经垮了,秋天的蚂蚱也不难弄,学习好了才能吃,他实在做不到啊,还不如去摘酸枣。 可是芽芽妹妹要去,他得跟,也想跟。 合作互助还没上学,对学习也很有兴趣,老聂家四个毛头浩浩荡荡的跟上了李家。 快出村的时候芽芽想起来了,妈说的出了村就是远门,得朝家里说一句,四个孩子风风火火又朝家里赶。 合作互助一回家就出不来了,亲妈不让,没什么理由,就是不让。 蒋文英只吩咐两孩子饭点之前得回来,不能留人家那吃晚饭。 公社小学的路聂超勇熟得很,等李岳山父子跟芽芽到家时,他已经坐在院子里喝水了。 李家下放到村里,名声又不好,彼此也没话题聊,大人还好说,刘秀珠一直怕儿子没朋友抑郁,有小孩愿意来玩,她高兴还来不及,忙给两人泡橘子水喝。 李岳山招呼三个小孩进屋,给找了三根铅笔和三张方格纸,教他们写名字,跟三孩子说,以后上学第一堂课也是要学写名字的。 芽芽问李敬修,“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李敬修很自信快乐的回答:“我会写‘李’” 没错,身他觉得会写自己的姓有一丢丢的小骄傲。 芽芽不以为然,“你会写‘李’,可是姓‘李’的人很多,人家怎么知道是你呢。” 李敬修怔了下,‘嗯’了声,反问:“你家有人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我大哥三哥都会”芽芽兴高采烈的回答。 因为是哥,所以会写她也跟高兴,就跟自己会写似的。 聂超勇压根就没注意听,心思已经到外头正在把蚂蚱窜在荆条上的刘秀珠,不仅有蚂蚱,看样子还打算烤地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5章 简单算数 王老师看两张渴望知识的小脸,有心想测一测,问:“3+2等于几?” 李敬修张嘴就要说,王老师示意先等等,耐心的看着芽芽伸着小短手一根根的数过去。 “等于5!”芽芽说。 李敬修也赶紧说:“我早算出来了,就等于五。” 王老师又问:“8加8等于几?” 李敬修歪着脑袋一琢磨,迫不及待的说:“我知道”,说着在王老师伸出来的手掌心里写。 芽芽有点懊恼,其实大哥在家的时候也会交一点算数,她以为自己能行的。 她又开始算,翘起拇指和食指认真的数了一圈又一圈,说:“等于4” 王老师微笑:“为什么等于4?” 芽芽:“两边加起来一共有四根手指头。” 李敬修想说不对,可王老师又不让说,可憋死他了。 “那6加6呢?” 这更简单了,李敬修在王老师手心里写了数,被摸头后就知道答对了,笑得很开心。 芽芽还在算,这回翘的是拇指和小指头,闭了两个6,人认真这的数了之后蒙圈了,问:“为什么也等于四?” “因为你只会数手指头。”李敬修大声说 王老师看着绞尽脑汁的小女孩:“再算算?” 超过十个手指头对于芽芽来说超纲了,她想了一会,艰难的说:“6不想加6” 王老师伸手摸了下芽芽的发顶。 李家小孩聪明正常,父母都是城里下放的高知识分子。 乡下的孩子比城市的孩子难教,倒不是因为天生就笨,而是教育在乡下不受重视,送孩子来读书还不如让孩子去捡绿肥,给生产队闸草。 教室里就没有一个孩子能够上满一个学期,隔三差五因为家里的活就不来上学。 李敬修喜滋滋的说:“妈说了,7岁开春就送我来报道。” 芽芽赶忙说:“我也来。” 王老师笑而不语,心里却有几分惋惜。 李家成分不好,按理说小孩不能考高中,也不能招工,可惜了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 至于芽芽只是个小姑娘,乡下鲜少让女孩子上学,不知道适龄时,家里能不能放人。 院子有一口破钟,敲三下就是下课铃,孩子们蜂窝似的跑出教室。 立刻回家是不可能的,怎么着都得在院子里玩上半个小时。 聂超勇是看在芽芽的面子上才愿意带小两岁的李敬修一块玩。 他玩滚铁环玩得贼溜,周围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中途李敬修累了回家喝水,芽芽跟聂超勇站在门外等着。 两人听见李敬修妈妈好声好气的跟人说话,不一会李敬修恹恹的走出来,一脚把一颗石头踢得老远,显然没了刚才玩的兴致。 虽然打过架,但芽芽答应过李叔叔要关照李敬修,而且两人还有了一起玩游戏的交情,芽芽老气横秋的跑去关心小朋友了。 原来李敬修的爸妈都是带资下放。 敬修妈是蔬菜公司副主任,一个月有36块钱,李岳山是个小干部,每个月也差不多这个数。 人人都觉得他家里条件好,不管远近亲疏都来借钱。 李敬修也知道家里情况,爸妈每个月那点工资先分出来两份顾着点家里老人,再因为下放的事工资不全是足额足数的发,每个月都不带剩的,哪有闲钱周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可人家不那么想,李家父母也不敢硬刚。 因为他们家成分不好,来到农村是接受再教育来了,没有底气跟人家杠。 看到借钱的才是大爷,亲妈好声好气的模样,李敬修生气。 芽芽给李敬修出主意,“以后你就说钱全借给我们家了,人家就不好怪叔叔阿姨。” 她说:“他们只敢欺负外地人,不敢欺负本地人” 两孩子真心实意的替大人操了会心,直到李家喊人回去吃饭。 下午一放学,聂超勇没跟着同学疯玩,跟着聂卫平,带着芽芽到村门口等大哥聂海生。 在家里的田淑珍心也很焦。 说实在的,要是知道家婆居然能够平白无故的得一袋榛子,她就晚两天再闹,也不至于错过了一次好。 瞧大哥那一房,嘴巴都笑得咧到了耳朵根了。 不过这一点损失不算啥,田淑珍内心暗暗打气,把地分好了才是大事。 二房几个孩子遮遮掩掩的回来了,一进屋放出了一只走地鸡。 这只鸡来得不费吹灰之力又莫名其妙。 据孩子们说,他们刚等来了聂海生,迎面来了个神色着急,左顾右盼的年轻人。 大伙也不认识,那年轻人忽然下车,飞快的从后车筐里抓出了一只母鸡,一把塞给了芽芽,随后快速的骑车离开。 几个大人却明白怎么回事。 现在管得严,如果骑着自行车从东边的村子到西边的村子,而车后筐装了三只以上的家禽,被发现了也是投机倒把。 那年轻人估摸着就是这个情况。 老太太摸着毛色发亮的母鸡爱不释手,却还给了芽芽。 他们是分家不分户,宅基地还在一块,所以养鸡数也有限制,正巧秋收不见了一只,老太太说:“既然你们兄弟姐妹捡的漏,往后就归你们养着,生的蛋也归二房。” 她炯炯有神的盯着芽芽。 果然想得没错啊,不然人家为什么偏偏就在那时候丢鸡啊,又为啥不是丢给几兄弟,偏偏就丢给芽芽。 另外二房倒是没有注意老太神色的异样。 大房虽然羡慕,但还可以用以后做城里人高人一等的理由安慰。 田淑珍眼珠子都红了,那是鸡啊....鸡啊。 前是榛子,后是鸡,她选的日子不好。 飞来横鸡还是只很年轻的母鸡,一落地‘嗖嗖’的穿梭,围着桌脚打转,居然扑腾的跳到了桌子上。 一屋子的人赶紧去赶,去拍。 芽芽急了:“不要赶,不要赶,都被你们赶成公鸡了!” 在芽芽的潜意识里,鸡受到惊吓后脸色发紫,跟公鸡的鸡冠很像,就是要变成公鸡。 公鸡不会下蛋,她才不要。 母鸡怎么会变成公鸡,但大家看到芽芽真急了,就给面子的停了下来。 聂大牛趁机抓住了鸡脚,把扑腾的鸡带去外面笼子关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8章 笔画多的忧愁 像是凳子烙屁股似的,刚开始写没几分钟,聂超勇已经窜出去帮忙了。 李岳山让芽芽抓着笔,他抓着芽芽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又依样画葫芦的教自己儿子,然后又重新给了一张方格纸让两孩子写满,自己到一旁看书。 李敬修边写边看芽芽,瞅人家都快写满一张纸了,自己还在第一行就急了,特别是写‘敬’时干脆就画圈圈,最后还给急哭了:“谁给我取的名啊,快告诉我,我去打他一顿” 李岳山:“你爷爷” 李敬修呜呜的哭出声:“他不知道很难的吗?凭什么别人一下子就写完了自己的名字,而我要写那么久!” 李岳山干咳,以前取名只顾寓意,也没朝孩子学写字这档字上来,只能安慰儿子,“你爷爷还叫嘉鑫呢,字更多” 芽芽给李敬修出主意,“其实你只要会写敬字,就可以和其他人区分开了。” 李敬修觉得倍儿有道理,眼睛都亮了。 芽芽虽然名字少,但姓比划多啊,两孩子写着写着话题就歪到了改名字上,不仅想改名,连姓氏都想改。 芽芽想叫杨玉珠,她听大哥说过历史上的杨玉环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李敬修想不通 “为什么要叫洋芋猪,不好听啊..”他还在饱受写名字的苦,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我想叫丁一。” 简单!粗暴!还很好写! 学习后吃的烤地瓜和烤蚂蚱特别的香,特别是烤地瓜。 刘秀珠特意挑选的小地瓜埋在通红的余烬,等香味四散的时候拿树枝扒拉开灰烬,黑不溜秋的小地瓜还冒着屡屡白烟,波下烧糊的黑皮,里头是蜜色的囊,每一口都口齿噙香。 李家夫妻一个劲的连哄带骗也没让两小孩留家里吃饭,两小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兜里装着刘秀珠特意煮的水煮蛋朝家里赶。 村门口黄梅在发水果糖,两孩子好奇的凑上去,他们不饿,也不馋,只是凑热闹。 黄梅一个孩子分一颗水果糖,边跟社员们吹嘘,她闺女很快就要嫁到城里,还是个干部的儿子,牛着呢,甭说水果糖想吃就吃,好东西多了去了。 看到老聂家的孩子,黄梅嫌弃的推了芽芽一把,“走走走,你们没份” 大人劲大,她又不知道收着力,一下就把芽芽推摔了。 聂超勇不能放任人家欺负芽芽妹妹,咬了黄梅胳膊肘一口。 “你属狗的?!”黄梅又痛又急,扫了聂超勇一巴掌。 黄梅打完人后也发憷,两孩子各塞了一把糖,“走走走..” 她还不放心,叮嘱:“回去不许跟家里人说,知道没,我还给你糖。” 芽芽还记得大黄以前的话,气呼呼的拍掉糖,拉起聂超勇就跑。 “我要回去告诉妈去!” 蒋文英刚下工回来正准备做饭,听说黄梅敢打聂超勇,操着菜刀就上老黄家,一砍刀劈进了房门板。 路过正准备回家吃饭的葛天放不知道啥事闹得那么大,赶紧推开人群问咋回事。 听说黄梅打了聂超勇一巴掌,葛天放气得跺脚。 两家本来就有嫌隙,这不是闹得越来越大了吗? “黄梅,你就没有个大人样,跟个孩子计较个啥?” 话落又回头劝蒋文英: “你也不怕把孩子吓着,回头我让黄梅拿鸡蛋上你家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个巴掌要拿十个巴掌来抵”蒋文英拉高嗓门,“你当着那么多人面打我儿子,今天就得站在这里自打十巴掌,少一巴掌都不行,见证人少于十个人也不行,听不见响还不行。” 黄梅跳起来,“你疯了” 在那么多人面前自打巴掌,那她还有面子在。 聂海生拿手挡住门框,显然不打算让黄梅闪人,表情阴鸷的配合着亲妈。 蒋文英说:“你要不愿意,你家闺女这回肯定嫁不了人,我是差一点蹲风眼的人,啥都不怕。” 葛天放看事情闹大了,喊芽芽:“去把你奶奶喊回来劝劝” 芽芽一溜烟跑出去,半路又跑回来,她妈又没错,劝啥啊。 黄梅没辙了,她心里还真相信蒋文英能干得出来,再者她还怕老聂家知道她跟姘头的那几件事。 之前聂超勇跟芽芽不就演得活灵活现。 先不说带着傻女嫁到城里,傻女嫁给姘头前妻的儿子,大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能护着闺女,又能当家做主,姘头大小还是个干部,那生活想想都美。 但她屋里还有个疯的,姘头家里也有个黄脸婆,搁外头传是得处流氓罪的。 黄梅咬咬牙,打了自己一巴掌,阵阵打了自己十个嘴巴子,还有不少人在现场数。 几个不响亮的,蒋文英说不作数,最后黄梅搁众人面前自打的不止十个巴掌。 这话传到田淑珍耳朵里。 她不知道黄梅那么干脆利落自打嘴巴子是顾及秘密被宣扬出去,还以为是给蒋文英吓的,心里更绝望了。 二房那么彪悍,她想要分好田,目的遥遥无期。 瞅见蒋文英,她都怕提出来怕被打。 自留地还是让老太太分的,依旧是按照各房人头数平均分,三房都是是好坏地掺杂。 田淑珍听完呆坐了一会,回屋顺走大水桶上系着的绳子就要上吊,吓得聂三牛呼天喊地抱着人不撒手。 “这日子没法过了”田淑珍捶打着炕沿,“明摆着欺负人啊,那些自留地二房没使什么劲,凭什么就能分好地。” 老太太进来了,田淑珍泪眼朦胧的歪在炕上不说话。 老太太坐在炕沿上,说:“咱家有三个男丁,按照惯例二牛结婚的时候就该开始分家,让大牛出去单过,你这房改结婚的时候又把老二分出去单过” 田淑珍撇撇嘴,本来就该这样嘛。 村子里有兄弟姐妹的,姐妹没资格分房分地就不说啥了,老大结婚后必须立刻分家自立门户,因为下面还有老二老三,爹妈给老大娶媳妇,接下来就得把精力全放在老二身上,之后老三结婚了,也得这样。 老三是幺子,结婚后上头有两个哥嫂,本来应该是多享受福利的,别人不知道,反正她没享受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9章 你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老太太说:“分家越晚,说明兄弟之间关系好,儿媳妇之间相处融洽,让外人看看咱家三世同堂的辉煌。 我还指望四世同堂,可你们两房要分家,闹来闹去闹成仇,我也不想亲兄弟几个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当初老大结婚建房,拿的是家里的开支,二牛三牛都出了不少力气,里头都有兄弟两挣的工分,到你这房结婚也是这样,二牛那时还在队上,还出的大头,你屋里那两箱子,还是他出钱打的没错? 而二牛结婚时还有点家底,那时用的是自个的钱,咱这大家庭一分没出,那时他说老大养家糊口不容易,三牛还没成家,家里可以把钱攒起来让他早点娶上媳妇,他自己的婚事不用家里出一分钱。 自留地的事儿,二房出的力确实没有你和大房出得多,可往上算一算也是该她的,不然你跟三牛还真没法那么早定下来,一笔一笔我都算得清楚” 外头偷听的另外两房都沉默着,田淑珍也动容,然后就听见家婆底气十足的骂她是蠢蛋,还说让她蠢死算了。 谁也没注意挨着窗户的两个小脑袋。 聂合作看到家里因为闹得凶,也想跟妹妹分家! 因为每回聂互助每回都是‘我妈怎么怎么样’而不是‘咱妈怎么怎么样’听着他很生气,以前田淑珍说过,聂互助是喂猪的时候从猪粪里捡来,洗干净养大的,所以才那么贪吃。 分家给了两小孩灵感。 聂互助提出爸爸得分给她,聂合作立马要了妈妈。 聂互助赶紧说:“那奶奶是我的” 聂合作不干了,因为嫡亲的人就三个,他又不想要大伯,大伯母,或者二伯母。 两孩子跑去找芽芽。 老太太疼芽芽,让她来分。 芽芽蹲在两小破孩之间出主意,“那奶奶是互助的,奶奶住的房子就给合作。” 聂合作眼神一亮,声音啵啵的说:“行,我就要奶奶的屋子。” 聂互助赶紧说:“那灶房得归我” “那谷仓房是我的” “我就要菜地” “茅坑你要不要..” “我....我不要” “我也不要,要家里那个柜子” “那我就要保温壶” 芽芽提醒两个,还有锅碗瓢盆呢。 “我拿案板” “我拿橱柜” “大锅是我的” “那腌咸菜的大缸得给我。” “茄梨树是我的!” “长把梨是我的!” “屋后面几棵杏树是我的!” “我当‘马’骑的那棵得归我!,还有前面园子里的几棵,你不能要那么多!” 兄妹两在芽芽主持公道下,很快就把家给分完了。 当天吃饭的时候,聂互助瞅着田淑珍,还记得亲妈已经分给亲哥了,不是她妈,于是嗓门洪亮的喊了声: “阿姨!!” 田淑珍心里正五味杂陈,分完自留地后,大伙又找上了会计单立户头,正式算石头村新增了两户。 葛天放效率也高,没多久就把自留地的分地情况加到了之前分家签的分家单,以后是彻底的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田淑珍难得耐心的陪着龙凤胎犯傻。 “我们两分家了,以后你就是合作的妈,不是我妈” 聂互助大声说,田淑珍问 “那你妈呢?” “我就没妈啦”聂互助欢快的说:“合作也得喊我爸叔叔。” 田淑珍没忍住,动手又抽了兄妹两一顿,响声响彻了整个小院。 之后芽芽跟李敬修说起来时,李敬修对自己从哪里来的话题充满了兴趣,立刻跑去问刘秀珠。 刘秀珠正在擦拭家里最重要的财产:那一辆二八杠自行车。 前年过的是革命年,那时候不许回家过年的,去年和今年倒是都可以,她就怕夜长梦多。 一家三口得回到三百多公里的家,公路本来就少,又是磨轮胎的砂石路面,再加上坑坑洼洼的土路,她真心疼自行车。 可也没办法,回家的班车每天仅仅开一班车,在路上也得九到十个小时,就是这样还抢不到车票。 不管咋说,过年不回家咋行,辛辛苦苦一整年,不就是为了回家团圆么。 像她们这种下放人员,也只有过年才能回一次。 昨晚就商量在过小年前三天就骑自行车回家过年,三百公里的路程骑三四天也就到了。 此时刘秀珠心里正计算路程,又在想着该带的干粮,啥时候把粮本、副食本按数供应的粉丝、富强粉、小站米,还有凭票供应的香油、肉、鸡蛋等副食品、细粮全都买回来,手上的活也没停,带着七分随意三分开玩笑的回应 “你还能从哪里来,是我跟你爸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李敬修震惊了。 刘秀珠瞥了眼儿子 “捡回来时用滚水好顿洗,你要不听话就丢回去” 李敬修那叫一个慌,芽芽安慰他: “没事儿,我们村有个小孩还是从他爸咯吱窝里生出来的,我妈还说三哥是从百货大楼买来的,他不乖就退。” 李敬修慌里慌张的找下家,虽然自认挺乖的,但如果爸妈在垃圾桶里再捡到个小孩,不要他了咋办。 他心里难受急了,赌气说: “芽芽,那我可不可以去做你家的小孩?” 芽芽立刻抓住重点: “可以是可以,不过上学之后学费还得你们家自己交,我们家不出的。” 李敬修就含泪的看着亲妈,好像在揣摩家里会不会给交学费。 因为在担忧未来,连芽芽走时李敬修都回不过神来。 公社小学有一块废弃的铁片,一听敲三下芽芽就知道放学了。 聂超勇第一个捏着张成绩单冲出学校。 这年头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都有成绩单,上头先用红色字写着‘最高指示’,下头写‘学生成绩报告书’ 芽芽大部分字都都不认识,就看得懂数字,瞅着一排的九十,八十,还有一个七十下结论:哥,你考了个不用挨揍的成绩。 聂超勇洋洋得意,那可不么,语文,算数还有政治,图画,唱歌,劳动课,门门都没有挨揍的可能性。 期末考试后还得忆苦,拥军和去民兵连练习刺杀,相当于寒假生活了。 兄妹两奔回家时,村里很热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0章 一来就下蛋 分粮跟年终结结算在一块,贴在大队外头的大红纸足有两米长,写着生产队今年生产的粮食生产数量,上交给公社的公粮,各种农资开销成本。 红榜的另一头公布了生产队队员每一个家庭的每一个人一年来挣的工分,家庭粮食分配,有没有欠生产大队的钱。 生产队的分量向来是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按人七劳三的原则分配,也就是基本口粮站七成,工分粮占三成。 口粮也不会标准粮,更不会都是好粮,都是谷子,玉米粒,不脱壳的麦子等。 石头村耕种的土壤还算肥沃,今年也躲过了几次天灾,基本口粮里能达到一半是粮食,剩下一半是红薯土豆和萝卜等已经不错了。 石头村今年计划产量十万斤左右,实际产量多超了三万多斤,公家征购了六千多斤,超购了八千多斤,还有十万出头的粮食给集体和社员们分配。 村里除去留种,外嫁和迁出,饲料,又留够了存粮以后,还有九万多斤的粮食。 蒋文英那房几乎都是孩子,统分200斤玉米,400斤红薯,300斤口粮,还有二斤豆油,1斤棉花,23尺半的布票,10斤大葱。 今年的布票比往年的多得多,前些年正常就一年一丈三,一丈等于十尺,算下来真不多,少的那一年每个人只有二尺半办的布票以及二两棉花票,别说给大人做件衣裳,都不够给小孩做一身的。 二房的布票和棉花票一到手,蒋文英立马就收到手里存着。 布票和棉花票都是一年一发,用完了就得等下一年。 二房家的粮食都是聂大牛和聂三牛帮着运回家,也不是白运的,大房三房都指望着二房的架子车呢。 分家后没了利益冲突,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蒋文英计算着把家里的口粮换成杂粮,顺带再把今年的豆油给领回来。 现在管得严,老乡赶集得照时间点去。 一种是公社组织的小赶集,各生产队把内部消耗不完的东西集中在小集市上卖给其他生产队的社员。 另一种大赶集得去综合门市部。 现在还在一打三反,老乡私底下交换或者出卖货物都是投机倒把,让纠察队抓到了要没收,严重的得去学习班或者劳教。 去门市部赶紧,换到的货币再到门市部去消费。 蒋文英操心家里家外的,穷人家的孩子又早当家,就让长子跟二子去门市部赶集换粮。 聂超勇和芽芽也想跟着,不过两人还得照顾好鸡才能去。 之前两人图好奇揽下照顾芦花鸡的任务时蒋文英就叮嘱过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不能图一时的兴趣。 负责养鸡的聂超勇和芽芽很上心。 芦花鸡刚来的第一天蒋文英还没着家,虽然每天可以撒一把玉米粒喂芦花鸡,但兄妹两都觉得还不够,在院子里商量着就要去挖野菜。 力争上游和合作互助也兴致勃勃的跟上。 除去互助和芽芽之间的恩怨情仇,三房的孩子之间玩得也都挺好,没有受到大人之间的影响。 听说鸡蛋想给蒋文英补补身子,年纪最大的力争务实的告诉小妹妹,那只芦花鸡还很年轻,得养一阵子才能开始生蛋。 “多吃一点也不能生吗?”芽芽抓着一把马齿觅。 力争摇头,“别太难为它....” 看小妹妹明显焉哒了,力争挽救了一下,“要不挖蚯蚓喂,鸡吃蚯蚓下蛋快。” 芽芽振奋了,当下放弃了挖野菜,跑去自留地捡了根树枝蹲着呵斥呵斥的挖。 聂互助一直被亲妈拿来跟芽芽比较,最终受埋汰的都是她,起初跟出来时还端着,但看大伙挖野菜挖蚯蚓十分欢乐,忍不住上手了。 好一会,芽芽不经意间的瞥到了聂互助,惊讶,“你挖得好多。” 聂互助就是典型吃的多,干得多,拿来包蚯蚓的树叶已经有七八条,再瞅芽芽那,只有可怜巴巴的三条! “你不准过来,这里都是我的。” 聂互助赶紧圈住了面前那一块地,挖得更起劲。 好不容易瞅见两个妹妹和平相处,力争上游就不打算告诉聂互助今儿出来的目的,护得再紧之后还是得交得二房,总不能自个留着吃。 挖蚯蚓挖野菜的时候,大伙商量着给母鸡取名。 那只鸡个头中等,身上不止一个颜色,土黄里掺杂着黑色的羽毛,一眼看上去花花点点的很好看,芽芽想取名叫花花。 聂超勇说花花太常见了,整个村子嗷一声肯定有七八个小孩告诉你,家里的母鸡就叫花花,显示不出来特色,要不就叫芦花,奶说了这是一只芦花鸡。 合作觉得应该叫倒毛鸡,因为那只鸡的毛不一样,是倒着的。 “叫元宝!”聂互助忽然一吆喝,因为那只芦花鸡腿很长,尾巴又高高翘起来,就叫元宝。 她也就随随便便嚎一嗓子。 在家无论她说啥,田淑珍都是让她在一边呆着去别添乱。 芽芽觉得互助真厉害,挖蚯蚓厉害,取名字也厉害。 都不需要开口说话,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连力争上游和合作都觉得‘元宝’的名字好。 鲜少被肯定的聂互助都惊呆了,被太阳晒出两坨红的脸颊更红了,撅着屁股,顶着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挖得很起劲,直到大伙觉得可以了还不愿意走。 才回到家,老太太不给两个小的动菜刀,闻声走出来接过野菜走进了灶房里。 忽然,大伙都听见了母鸡下蛋时特有的叫声,连窦眉都从自己那屋出来,绕过墙过来凑热闹。 按理说这是一只比较年轻的母鸡,而且初来乍到对环境不熟悉,得在窝里放一颗鸡蛋来引蛋,不过元宝初来乍到就生了第一个蛋。 被啪啪打脸的聂力争,脸色微微红。 不过大伙的心思都在鸡蛋上,老太太摸了摸稍软的蛋壳,自言自语的嘀咕,“得吃点蛋壳。” “不能吃不能吃。”芽芽小心翼翼揣着鸡蛋,“给妈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1章 门市部赶集 老太太目露欣慰,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娃对英子好啊,便笑着说:“也好,鸡生的第一颗蛋有营养,就给英子留着。” 甭管这只鸡是不是生的第一颗蛋,反正在老聂家生的,就是第一颗。 聂三牛也来了兴致,要给元宝安一个新家,在自家灶房里找了几根用得上的木条,又溜达着去大房那灶里找,小孩子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找遍了几个灶房里的柴火堆,收拾出来一小捧木条。 聂三牛动手能力强,不用钉子就能把木条做成榫卯结构,新鸡笼地板架高而微微向前倾斜,一旦鸡下蛋了就会顺势滚到笼子前面,避免被元宝自己吃了。 田淑珍起初看得津津有味,后来觉得颇没劲,这算分的什么家。 积极有什么用,那是人家的鸡,生的鸡蛋也没你的份! 等到知道脏兮兮的闺女是因为帮忙挖了蚯蚓之后,田淑珍更气了,但她忍住没发作。 最近她也想通了,分家后大伙还在一个院子里生活着,得挣一口气,不能随随便便打孩子让人笑话。 田淑珍忍住了没有打聂互助,隔天发现傻闺女到处找蚯蚓喂元宝之后也没发作,不过等蒋文英回来后,自留地也分完了,有一天聂互助还是挨打了。 打从田淑珍知道那傻憨憨这些天都在二房家里自留地掘蚯蚓,干得又卖力,相当于给蒋文英家的自留地翻了一下土。 聂互助被打得嗷嗷叫,像小旋风冲进来的人让田淑珍措手不及。 “三伯娘,你别打她”芽芽张开双手护在聂互助面前。 聂互助哭得把鼻涕吃进了嘴里,她哭得脑袋都发蒙了,忘记了跟亲妈一个阵营,边哭边跟芽芽手拉手跨出门槛,去了老太太那屋。 田淑珍迷茫的举着柴火棍,她是漏掉了哪一个环节,以至于两个小姑娘建立起了友谊。 元宝从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下蛋,搁到现在却没攒下多少。 鸡蛋宝贵,别人家都是攒下了偷偷去换东西,家里有人过生日或者生病了才能吃,就算一时用不上也要屯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哪家办喜事还能拿鸡蛋随礼。 但老聂家的鸡蛋都拿来吃。 蒋文英屯着,每四天刚好四个鸡蛋,孩子们四天可以喝一次鸡蛋水。 赶集那天刚好凑够了四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蒋文英给几个孩子做的榛子饭。 这饭也不难做,清水烧开以后撒几把榛子面,加半碗豌豆面,再撒一把盐就完事。 豌豆面容易发胀,煮好后看着很稠。 蒋文英敲了颗刚下,还温热的鸡蛋,浇了两勺滚开的米汤,放了一点黄砂糖。 刚下的鸡蛋营养好少细菌,所以这碗是芽芽的,剩下的三碗做起来也很快,连蛋壳都碾碎了给鸡吃,一点也不浪费。 天还没亮,点煤油灯是不可能的,大伙摸着黑吃饭。 要换的粮食已经全在板车上,聂海生让芽芽坐到板车上,让她靠着麻袋,又给她裹了一件衣服。 大黄摇着尾巴跟上了。 头一回赶集的芽芽精神抖擞,平时看了无数遍的景色已然很入她的眼。 怕她吃风感冒,聂海生不让芽芽多说话。 渐渐的,芽芽困意上头,东倒西歪了一阵子后忍不住靠着麻袋睡着了。 聂卫平悄悄用斗笠给芽芽支了个遮风的角,让芽芽的额头不至于受了凉。 聂超勇也打哈欠,聂卫平让弟弟也上架子车上。 两人交替着推车,路上是压实的土路,不需要翻山越岭,所以也省了一大把力气。 等天开始亮堂的时候,睡回笼觉的芽芽醒了。 她一瞧见三哥四仰八叉的在架子车上睡,就说腿麻了要下车走。 其实五岁大小的孩子也没有多少斤,但她就是觉得下车后哥哥们就能推得少。 芽芽对不认识的地方很容易兴奋,跟着车左顾右盼,故意去踩着干了的,厚厚堆叠的枯叶。 她回头看,身后也是错落有致的树林,看不见家的方向,她登登登的跑到大石头上垫起脚尖看,“看不见咱家啊” 聂卫平把她的小身板板了个方向,“咱家在那里。” 芽芽忽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摸了摸裤兜,随后才稳稳的安心了。 因为芽芽叽叽喳喳的说话,接下来的路程仿佛快了许多,天大亮后就赶到了门市部组织的赶集地:背靠老街,汽车站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对面就是军需物资站,前面是门市部,再往 在老街背面紧靠火车站的主街,汽车总站的旁边,军需物资站的对面,前面是门市部,后面下场的一条无间砖瓦平房是宿舍,再之后有库房,猪圈和菜地 赶早的人非常多,四个人在人流里愣是没找见可以安身的地方。 芽芽看哥哥们推着架子车来来回回的走,着急的上嘴一个摊一个摊挨着问:“我们能不能在你旁边摆?” 问完后就眼巴巴的瞧着人家。 人家见她长得灵翘,就算不愿意也不说重话。 门市部过来维持秩序,粗鲁的把他们的架子车推到一边,瞅到聂海生和聂卫平因此踉跄站不稳了还骂:“瞎了吗!” 在路边挡路的人多了去了,芽芽看见两个哥哥差点摔倒,气得跺脚,“他们欺负我们小!” “这跟小不小没有多大关系”大黄摇着尾巴说:“人有出息的时候,身边都是好人,人落魄的时候,身边都是恶人。” 芽芽问:“怎么样才是有出息。” 大黄问:“等你大哥考上了中专,就是有出息,每个月不用种田就有粮食吃,还有很多钱拿。” 芽芽发散了下思维,“那要是能挣很多钱,是不是就有出息了。” “芽芽”大黄朝着一个方向摆尾巴,“那人要走了。” 赶完集的老乡占的位置还不错,大黄跟芽芽寸步不离的站在一臂之缘的地方,等人挑起扁担起身,一人一狗齐齐的跑过去。 当然也有不少人盯上了这个位置,特别是发现占了位置的只是个小孩子。 大黄龇牙咧嘴的看着想抢位的人,芽芽铆足了力气喊聂海生。 聂海生三兄弟正在不远处急得团团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2章 粮票换鸡蛋 刚才忙着找位置,聂海生以为弟弟会看住芽芽,聂卫平又以为弟弟跟芽芽在一块,至于聂超勇眼睛都不够用了,能看住自己很不错了。 听见芽芽的呼喊声,三个人飞快的在人群里穿梭 “这里,这里啊!”芽芽吁了口气,抹掉额头的汗,满意的让出了抢到的位置。 聂海生等着换粮食的时候,聂超勇和芽芽去门市部转悠,大黄形影不离的跟这。 综合门市部有食品,百货,鞋帽,针织四个大柜台,两双眼睛都不够看。 有人买暖壶,翻来覆去的查看内胆,最后掏了五块钱和一张票买了个暖水壶。 看到钱的时候,芽芽又摸了摸小兜兜。 等他们见识完回来,两个哥哥已经换了两麻袋的粗粮。 秋收之后本来就没多少农活,从2月份到5月份这一段时间更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知道够不够吃。 忽略聂卫平那少得可怜的工分数,开春后聂海生要升初二,之后日子更苦呢。 聂海生想得出神,直到芽芽捅了捅他的腰肢,拿出那五斤全国粮票。 粮票的来源大家都知道,但那时候全家因为蒋文英的事忧心愁愁,再说轻易得来的东西确实忘性大,那事之后居然没想起五斤粮票的去处。 “哥,我饿了。”聂超勇吸溜着口水。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国营饭店吃饭呢,甭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没有票据,之前还不觉得香气扑鼻,此时看见票,整条街上的饭馆都在飘香。 这么珍贵的粮票吃了一顿太可惜了,聂海生心里本是打算去弄点更有长远价值的东西。 他问芽芽:“饿了?” 芽芽知道城里吃饭很贵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但是她吸气的动作出卖了真实的意图。 聂海生四面环顾,带着弟弟妹妹走到一家专营饺子的国营饭店。 一两饺子七八个,一毛四外加一两粮票。 人家看他们人多,主张要半斤水饺,那得七两粮票外加七毛钱。 聂海生交了钱和票要了一碗,七个饺子,聂海生吃了一个,弟弟妹妹们每个人两个。 饺子可真大,里头是茴香猪肉馅的,一口咬下剁碎猪肉的嚼劲混合着香油味直窜脑门。 大伙分吃完了自己的谁叫后还觉得回味无穷,砸着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飘着油花的饺子汤当然也得喝。 聂海生说出去看着架子车没下口,聂卫平只喝了一口也停了嘴。 碗里剩浅浅一层的时候,聂超勇帮忙斜端着碗,让芽芽能够够得着碗里的汤汁。 虽然一个人就吃了一两个饺子,但浑身热乎乎的,身体倍儿有劲头,高兴得没了边,神采奕奕的跟着聂海生走。 本地除了早晨的黑市之外,还有大小不一的自由市场。 聂海生刚遭过大难,还因此害了亲妈后怕了,转而去的是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也是国营单位,不过因为卖的废品,在这里淘东西是合法合理的,不算走资,有不少人借着废品的概念在那里买卖,也算是比较安全的自由市场。 全国粮票怎么花,连最成熟的聂海生都还没个主意,不过很快芽芽就站在一个鸡摊面前挪不动脚。 元宝刚来家里就连续都有蛋,要是再多养一只,那他们每天就有两颗鸡蛋,两天就有四颗,三天就有六颗。 芽芽一直算,算到脑子带不动才作罢,反正多一只鸡就多一颗金贵的鸡蛋。 “小妹妹,想吃鸡就喊你家大人来。”卖鸡的人捆着鸡膀子凑过去,“这只鸡很好。” 芽芽蹲下来撸了一把温热的鸡毛,回头看聂海生。 聂海生问:“怎么换。” 一说人家就知道拿粮票换鸡,这年头粮票也是硬通货,跟钱一样好使,男人爽快的说:“这只鸡重一斤多,五斤粮票换一只。” 芽芽听见了还有鸡从那男人自行车后座的布袋里传出来,就说:“我们要看看其他的。” “其他的都不如这一只好,这是最好的,我还能坑你们小孩不成?”那男人把鸡冠,鸡膀子都摆弄了一圈,可芽芽还是很坚持要看其他的再买。 那男人只好把布袋打开,四颗小脑袋凑了过去。 袋子里还是四只母鸡,因为闷得久了显得有点焉,看着确实不如刚才那一只。 四只鸡见着了芽芽忽然精神百倍的咯咯叫,扬起脖子朝她那里凑。 最先被男人推销的那只黄毛母鸡闷声不吭,现场下了一个蛋。 芽芽立刻指着它,“就这只。” 她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一颗蛋,“叔,那蛋归我们,没错。” 那男人哭笑不得的拍了下母鸡,怎么就不早落几分钟。 她把热乎乎的鸡蛋递给芽芽,“算你的。” 芽芽站开等着大哥聂海生付粮票,不过除了她跟不带脑子的聂超勇,另外两个都想到了一个问题:刚才他们已经吃了一碗饺子了,已经不足五斤的粮票。 那男人也实诚,探头一看说:“你们这是全国粮票,4斤就能换。” 他又摸出一颗鸡蛋,“我没粮票,这鸡蛋补偿给你。” 四个孩子心满意足的抱着母鸡赶路。 回去时架子车全堆满了,连芽芽都得走路。 开走了,里头精神劲头最足的居然是芽芽,一会走左边,一会走右边,小短腿走得也挺快。 起初芽芽坚持抱着母鸡,后来抱不动了,就把人家绑母鸡脚的绳子套着母鸡,遛着走。 秋天景美,只要把走路当踏青,也就不觉得累。 在紧急避险过两回大车后,聂海生抓住了可能随时变道的芽芽背到了背上。 这条大土路经常有国营工厂的运输车,一辆送蔬菜的小货车在后头看见两个少年,两个半拉大的孩子在走路时已经放缓了速度,等经过四人的时候就不会扬起灰尘。 看到最大最高的男孩子先背了最小的女娃娃一阵,然后换着另一个少年背,还有个小孩年纪小背不动,就牵着那女孩儿。 四个孩子干干净净,司机忍不住停下问:“小孩们,去哪,家里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3章 白菜和鸡蛋都是钱 芽芽最不怕生,仰着头叫人:“哥哥好” 聂超勇斜过半边身体,悄声说:“应该叫叔叔” “没有结婚的,都应该叫哥哥”芽芽笃定的,“他那么年轻,就是哥哥。”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夸得司机心花怒放,一听地名就爽快开口,让他们都上后头坐着,顺路捎带一程。 这年头坐便车常见,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运。 聂海生谨慎的拉着芽芽和聂超勇,评估的要不要去,不然被拉去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聂卫平和聂朝勇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后车厢。 芽芽晃了晃聂海生的大手。 “要小心坏人”聂海生轻声说。 芽芽也学着轻声说:“是好人啦。” 她不是空手无凭乱说的,二是蔬菜里的菜青虫说的。 此时聂卫平两兄弟都已经坐得妥妥的,就等她们了。 聂海生托着芽芽的屁股让她迈上后车厢,自己却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要是司机想把他们卖掉,自己还是能搏一搏的。 后车厢连个敞篷都没有,就拉着一车厢的大白菜。 秋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头一回坐上车的后车厢三人组高高兴兴的看着沿途一闪而过的景色,丝毫没有想到此时坐在副驾驶的亲哥手心全是汗,瞪着眼操心会不会被卖掉。 这年头蔬菜都是计划种植,由着国营的蔬菜公司管理,再按计划数拨给菜店经营,蔬菜供应很是紧张,要是去得晚了只能要到品相不好的菜,有时连烂菜叶都捞不着。 秋收后正是家家户户腌制咸菜过冬的时候,为了买到品相好的大白菜,很多人从菜店那知道了今天有菜来,都提着篮子在家门口瞭望。 盼了一天的蔬菜车终于来了,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挥手,大概初衷是想手欠试一试能不能把蔬菜车挥停就地买菜,总之还不少人跟着干。 芽芽以为人家挥手打招呼呢,于是站起来也朝着大伙挥手,从她那角度跟大王下山巡逻似的。 怕妹妹被打,聂卫平赶紧把把芽芽的小手按下来。 离石头村还有一段路程的分叉口,兄弟几人才重新走路,不过就剩下的那一定点距离压根不是事。 芽芽边喊‘妈’ 边冲进灶房,差一点没看着蒋文英搁地上放着的面粉。 “妈,妈,快出去,看我们买了个啥!”芽芽兴奋的拉着蒋文英的胳膊朝外扯。 蒋文英正拿开水烫面,今年是个好年头,估摸大家都提早淘米做粘豆包,她今天就提前去磨好了黄米,寻思着到腊月中旬就把年豆腐给做了。 芽芽眼巴巴的瞅着,心急火燎盼着,殷切的帮助提苞米面给蒋文英和到黄米面里。 聂海生背着箩筐进灶,把今天取的豆油,还有上门市部买的调料瓶一一摆好。 “啥事啊,芽芽急成那样?”蒋文英问。 聂海生微微一笑,“好事” 他一一摆好调料,跟亲妈说着这一年调味料的开支,日常调味品价格都一样不会变的。 一家五口,每个月用三斤盐巴,一年得用上六块钱左右,酱油都散打的,一年也要四五块,反而是醋还贵点,一斤一毛五,到年尾了估摸着吃去了六块左右的醋,都快赶上盐巴了。 蒋文英跟儿子唠嗑的时候已经加快了手速,把和好的面访到缸里发酵,面缸放到炕头,就等两三天后发好面做粘豆包,然后擦着手走出了灶房。 母鸡正躲在角落里瞅着大黄。 “呦,母鸡啊。”蒋文英赶紧回灶房拿了一把苞米粒。 “英子..”窦眉忽然探出头来,“呦,哪里来的母鸡,还挺肥嫩。” 蒋文英跟窦眉进屋里说话,二三十分钟后窦眉喜气洋洋的离开。 蒋文英把几个孩子招进屋里。 “妈,大伯娘来干啥?”芽芽问,听到蒋文英说借钱后,眼睛瞪成了铜铃。 蒋文英瞅着芽芽肉疼的模样,笑着剐了下她的鼻尖,对长子正色道。 “今年年头好,咱这一房挣了十二块,撇去秋收跟生产队借的粮,现在还有十块钱,你大伯娘想借钱。” 聂海生沉默了下,瞅着刚才大伯娘喜气洋洋的,那是借了? 蒋文英继续说:“我寻思着他们走后,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盘过来,以后住得敞亮点。” 大伙觉得还挺好,不过一听窦眉要三十块后又愤愤皱眉。 宅基地和自留地有使用权,但不能卖,如果他们不私底下盘过来,窦眉的地,房的也没用,三十块肯定是坐地起价了。 不,是天价。 “妈,集市上好多人买大白菜,咱们去卖菜挣钱盘房子”芽芽问聂海生,“哥,种白菜挣钱吗?” 聂海生说:“队上也曾经卖过白菜,两分钱一斤,风调雨顺的时候一亩地可以收1万斤,能有两百多块钱。” 芽芽自己就盘算了,刚出分自留地的时候家里分到了四分地,一亩地大概能分成十分地,她说:“咱们可以把大伯娘的自留地盘下来,种菜去卖。” 聂卫平开腔,“可是房子大伯娘就要价三十块,再加块地不知道还得往上加多少钱。” 蒋文英也说自留地暂时不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家里人口少,大房按照人头数也分了四分地,地多了人忙活不过来也白搭。 芽芽很积极,“妈,盘,咱家一定能挣到钱。” 她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挣钱的门路,“咱可以卖鸡蛋,一个鸡蛋五分钱呢!” 大白菜和鸡蛋都是今儿在集市让她印象深刻的东西,总之就是三个字:能卖钱。 “妈”聂海生沉沉的出了声。 虽然自留地自首自留,但现在统销统购,就是吃不完也不许卖的,再说了每回生产队发的粮很难有富余,都是靠着自留地,卖了吃什么。 可瞅亲妈那模样,跟芽芽如出一撤。 聂卫平做中间佬,“最后一茬白菜都收了,要不明年开春再说。” 蒋文英搂着芽芽,“卖菜的事开春再说,大房的屋也盘下来,打张欠条。” 这回换聂卫平担忧,他的性格是有多少花多少,比如盘房这事,既然没那么多钱就不盘,多少钱干多大事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4章 话痨小孩 至于聂海生,因为之前被抓的经历还后怕着,也很抵触再搞副业偷卖东西,被纠察队再抓住咋办。 于是,忧心忡忡的两兄弟眼巴巴的瞧着兴致勃勃,仿佛明天就能挣到大钱,一副爱拼才会赢的母女两。 还有一个聂超勇,听到一半觉得无趣早就跑出去玩,都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浪得得劲呢。 当天,蒋文英带着长子就去跟大房谈盘房的事儿。 聂大牛倒是没说什么,窦眉的意思是盘房可以,三十块可以先给九块钱,毕竟年关了,留着两块钱过年。 之后的那些可以慢慢寄过去,不过还清钱之前,不能住进去。 她心里打着小九九,老太太多稀罕二房,要是住进去不给钱了咋办,老太太也评不了理啊,而且就二房现在的情况,还清钱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谁都不是傻子,母子两立刻就明白了。 好歹亲戚一场,他们都不计较大房坐地起价,还被人堤防和和看不起。 三房只有一个儿子,以后聂互助嫁出去,家里的房子依旧够娶媳妇,他们家三个儿子肯定不行,早盘晚盘,都得盘。 蒋文英说行,又让长子草拟收据,窦眉文盲,也让大儿子瞅瞅对不对,两边签字画押把盘房的事给定了。 打从笃定自留地能挣钱后,芽芽对家里那四分地有着空前的兴趣,一大一小经常背着手站在田埂里,充满爱意的瞅着土地。 另一个大的是田淑珍。 分家分地以后,她觉得人生都重新亮堂起来了,时不时就得上自留地转一转。 田淑珍心里边计算着冬闲怎么沤肥,来年开春种什么,眼角瞥到了六只大鹅。 大鹅是生产队的资产,平时养着猪号附近,但都是散养,反正谁家也不敢私自把集体财产给吃了。 那几只大鹅摇摇摆摆的居然朝着老聂家的自留地来了,‘噗’的声在二房的自留地地界上拉了一泡屎。 田淑珍轻声想把鹅赶到自家的自留地来。 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自留地圈起来围好,除了自家人知道地界在哪里,外人恐怕都分不出来,但那六只大鹅就是有本事每一泡屎尿都妥妥的拉在了二房家的菜地里。 田淑珍也懒得折腾了,这一点屎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然而很快她就不淡定了。 以前没分地的时候也不见那几只大鹅那么勤快,打从分地的那一天起,六只大鹅跟商量好了似的朝二房的自留地贡献生物肥。 进入腊月,芽芽在自家四分地溜达,顺便掘点蚯蚓回去喂家里的两只鸡,聂超勇跑过来喊她赶紧去看杀猪。 芽芽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滚进了一个坑里,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撒开腿就朝杀猪现场冲。 进入腊月后哪一天杀猪,得看这一年收成怎样,收成好猪就有得吃,腊月二十一过就可以杀猪了,收成不好猪不长膘,就得晚点杀,前年就是腊月二十九才杀的猪,也没攒下多少肥彪。 两孩子窜到猪号附近,聂海生和聂卫平抱着两捆茅草,周围也有不少揣着茅草等着呢。 几乎全村人都来了,七嘴八舌的边说话边等着看杀猪。 话题还是围绕今年的好年景。 麦收之前还没觉得怎么着,好像是打从麦收那一场雨以后,只要涉及到庄稼地的事都挺顺的,就连猪也长得好。 半个月以前就让猪吃滚烫的热食,干草也是两天一换,变着法加油渣,玉米面和煮洋芋,猪吃了以后就不会上蹿下跳和嚎叫,每天安安静静的等着养膘,今年生产队杀的这头猪肥着呢。 老太太也搁人群里看着,闻言心想,那是芽芽带来的福气呢。 芽芽正缠着蒋文英。 “妈,为什么我们不会飞,但是麻雀可以” “因为麻雀有翅膀,我们没有” 蒋文英正排队抽号码呢,毕竟一头猪有肥有瘦,谁都想要肥肉没法分,还容易招埋怨,每年年尾家家都派个人去抽号,能不能抽到肥膘多的肉随命。 “那为什么元宝和黑黑有翅膀也不能飞?” 元宝就是之前的芦花鸡,黑黑是后来的大骨鸡,尾巴又一撮黑毛。 “因为鸡太重,飞不动” 蒋文英抽中的号数居中,心里还挺高兴好兆头,又去瞅着拿着茅草等候的两个儿子,随口回答。 “那我们帮嘿嘿和元宝减肥,它们是不是就能飞了。” “.......”蒋文英只好说:“芽芽,去把咱家最大的盆拿来。” 瞅着登登登跑开的小孩儿,蒋文英松了口气。 这年纪的小孩儿猫嫌狗厌的,她也没养过闺女,三个儿子这么大的时候比较皮,轮到芽芽倒是乖得很,就是爱问为什么。 大盆拿来了,老太太拉着家里四个比较小的孩子回家。 杀猪前后,猪嚎叫声惨烈,放学也不合适小孩子看。 为了留住蠢蠢欲动的几个孩子,老太太纳鞋底边叨叨的讲故事。 “还是发生在你爷爷身上的,有一年他在田里干活,那天傍晚因为活没干完所以留到晚上七点多, 冬天天黑得快,跟你爷爷一起干活的人都收工走光了,就留他一个人在田地里,他干完活后就拿着锄头往回走。 反正下山每一条路他都很熟,走夜路也不碍事,刚开走就瞧见月光底下躺着一只脚流血的黑猫。” “黑猫为什么流血?”芽芽托着腮帮子问。 老太太回答:“应该是被兽夹夹了。” 芽芽接着又问为什么,老太太说兽夹有锯齿很锋利,会伤人。 看到芽芽还有开口的趋势,老太太赶紧接着往下说。 “本来十几分钟就应该走到村子口,可今天走了二十几分钟也没看到村子口的大榕树,更没瞧见村子里的灯火,更是一点人声都听不见。 当时你爷爷也大胆,继续朝前走着,估摸着走了快一个小时都累了,他志豪蹲下来抽个烟,忽然看到之前那只黑猫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芽芽立刻问黑猫怎么了。 “被兽夹夹了” “那为什么不能动” “因为受伤了一动就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5章 糖的诱惑力 老太太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忽然问身边聂超勇,“你放屁了?” 家家户户红薯吃得多,放屁很臭,老太太让孙子还想放屁就跑出去放,才继续讲。 “你爷爷一直朝前走,却又走回了原地,他也不慌,抽完烟后又继续走,这一次五分钟就走到了村子里,不过此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我还去找过一回,他说就在那条道上一直走,两人愣是没碰上。” 刚好开口的芽芽瞥见老太太要求闭嘴不许问的眼神,小嘴识相的抿住了,还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偏偏是聂超勇和聂合作打断了,两个人都说要出去放屁,一溜烟窜了出去。 刚好聂大牛正搁门槛坐着,一脸蒙圈的看着两个侄子冲过来,在自己面前结结实实的放了个屁后扬长而去。 老太太郁闷啊,一个故事被打断了几回才断断续续的讲完,幸亏听见外头人声鼎沸,该是杀完猪了,赶紧赶四个孩子出去。 聂海生和聂卫平脸上都有喜色。 杀猪时放的猪血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拿茅草来换,茅草拿来烧开水烫猪毛用的。 抢猪血的人不少,两兄弟还真就抢到了。 窦眉瞅着两儿子叹气。 大房二房的长子和次子年纪相差不大,咋就抢不过那两兄弟呢。 蒋文英朝两个盆里放盐,等会收猪血的时候好凝固。 等兄弟两扛着两大盆猪血回家再回来后,已经开始分猪肉了。 谁家都盯着案板上白花花的猪肉,那肥膘动一下就颤巍巍的晃。 芽芽看着猪肉正咽口水,还抹了一把嘴角,小手里就塞了一张条儿。 老太太说:“芽芽来抽,抽个大肥肉。 之前虽然吃过野猪,但野猪肉没有家猪好吃,算起来也就一年吃一次肉,等案板上的猪肉少少了十几条后终于轮到了老聂家。 芽芽把纸条交给杀猪的社员,小嘴喊:“肉肉肉...” 其他人虽然没跟着喊,但心里眼里意思是一样的。 等肉到手后,老聂家开心了,今年分到的三斤肉里,八分肥两分瘦。 老太太慈爱的摸芽芽的发顶,她就知道芽芽是福娃。 排队的眼都红了,分猪肉的社员也没法子。 分肉哪有分得刚刚好的,这条猪统共也就这一条肥膘多的,只能说老聂家运气好。 轮到聂三牛家的时候,分到了猪头和猪尾巴。 田淑珍极其想哭,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尽管猪头看着挺大,但炼不出油啊! 分完猪肉第一顿吃的蒸猪血,老太太说猪血有营养还排毒,每个人愣是呼啦啦的灌进去了一碗。 蒋文英做猪血焯水,而且是冷水下锅,加了点很便宜的地瓜酒,煮好后没有腥味,吃着像是嫩豆腐。 不过那么一大盆的猪血,吃上几碗就腻味了。 往年吃不完猪血都送人,今年母女两嘀嘀咕咕了一阵子,然后由着芽芽愉快的跟大家宣布,她跟蒋文英打算做猪血去城里去黑市卖。 再一商量,母女两又进了一步,排除了蒸猪血和炒猪血,要做猪血肠。 今年生产队案例傻一头猪,抢到猪血的人家才会考虑做血肠。 分猪时,上到猪头下到猪尾巴,甚至是猪下水都有人要,只有猪大肠要的人少,那味太重一来不好清洗,二来跟肉比起来吸引力不大。 蒋文英抱着几颗大白菜和两颗鸡蛋出去一趟就换回了不少猪大肠。 她清洗猪大肠有一套,拿碱水和盐水反复的清洗,老太太也凑过来看儿媳妇弄猪大肠,边叨叨说要是能掺点切成细碎的板油加入猪血里,煮出来的猪血肠才会特别香。 “拿钱也买不着板油啊”蒋文英说。 板油能熬成油,一年统共也就这么一次,谁家得到多少板油都不能往外推。 自家分到的好肥肉要是放进猪血肠,那卖的时候价格可就得高一点,又怕卖不出去。 “妈,你去试一试呗,不试一试咋知道”聂超勇忽然说。 蒋文英愣了一下,真说了行,还交代两个小的在家听话。 看到亲妈走了,聂超勇又问老太太,“奶奶,你咋不去串门啊。” 老太太揣着手:“我不去。” 也容不得他不去,聂超勇半是推搡的让人出门,瞅着一个个都走了,马上拿凳子,让芽芽帮忙扶着, 以前聂二牛和蒋文英结婚时打过一个橱柜,所以她们家好吃的都放在橱柜里。 踩了凳子的聂超勇再垫起脚尖刚刚好能够得着糖罐。 上回去门市部赶集回来,亲妈摆放瓶瓶罐罐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最顶的罐子,只可惜家里每天都有人,今天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拿到罐子一看果然是平时放糖的罐子,沾了一指头给芽芽,自己也沾了一指头,两人甜得眯起眼。 还没吃到第二口就听见大门响,两人吓得赶紧挪凳子和插嘴。 蒋文英进来了,问两孩子干嘛呢。 “没干嘛!” 聂超勇和芽芽喊得响亮,紧张得心蹦蹦的跳啊。 “你一掘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都在窗户边看见了。” 糖好甜好甜的,芽芽仰头看着蒋文英整理糖罐,边对着流口水。 大黄摇晃着尾巴进来了,城里人一季度也才有一二两糖的供应,在家里都是生病的孩子才能吃上糖,刚你们吃的是黄砂糖,只能甜个嘴,要是能吃上冰糖,那才是真的甜呢! 芽芽一边走出灶房一边问:“冰糖还能更甜?” 大黄说:“能,比白砂糖还甜,比一分钱的水果糖,两分钱的奶糖还要甜。” 未曾蒙面的冰糖激得芽芽口水哗啦啦的流,走进屋里啪叽一下倒在炕伤,小嘴边喊:“芽芽生病了,要吃糖才起得来。” 大黄瞅着没半分演技的某人,还是很够意思的撒腿出门去把女主人喊来。 蒋文英进门瞧见闺女生龙活虎的在床上翻腾,走过去在她屁股上轻轻落一巴掌。 聂超勇有样学样扑腾倒在地上划水,“我也生病了,得吃糖才能起来。” 东施效颦是没有好结果的,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之后,聂超勇赶紧爬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6章 世界第一好 蒋文英还是把两孩子领进了灶房,拿小勺子铲了一点点给他们吃。 聂海生和聂卫平背着柴火回来了。 到大雪封山之前柴火都要准备好,不过两小子很有力,不用蒋文英吩咐早就计划好了柴火数,顺便告诉家里人,公社食品站明后天供应两百多斤的猪肉,按平价卖是一斤七毛。 所有人都没什么反应,每年生产队按人数大概杀一头猪或者两头猪,每家每户能够分方方正正的一块,还嫌不够可以等公社食品站供应的平价猪肉,买不起还能先赊账,目的都是过一个好年。 因为想盘下大房的房子,今年蒋文英的意思是就着三斤猪肉过年。 因为有房子的期盼,大伙也并不觉得苦。 忽然,蒋文英一拍大腿,“可以买点猪网油嘛!” 猪网油虽然比不上板油,但好歹是荤腥,能替一替也成。 当天晚上队里就通知了明天可以去买肉。 粘豆包的面已经发好了,蒋文英活多,做粘豆包又有点话头禁忌,干脆隔天把几个孩子都赶去买猪网油。 还没出门就碰见窦眉笑眯眯的从自家墙拐到共用的院子里。 年一过他们全家就要进城啦,要把口粮卖给粮站换点钱。 迎着窦眉的假笑,三兄弟无动于衷。 窦眉只好捏了捏芽芽气鼓鼓的小脸蛋。 虽然跟哥哥们同仇敌忾,但那张包子脸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芽芽七手八脚的撇开窦眉的大手,捂住被捏的脸颊。 被嫌弃得太明显了,窦眉只好讪讪的喊:“英子在不在,我来借架子车。” “大伯娘,你来借架子车?”芽芽眼神亮亮的问。 被猝不及防的热情刺了下,窦眉赶紧说是。 芽芽欢快的跑到架子车旁边,“我们家的架子车老好了,一点都不颠,容量也够大,我二哥每天都有擦,你瞅瞅是不是很好。” 窦眉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跟着芽芽的节奏点头,“是很好。” 大家共用了那么多年架子车,她能不知好用么。 芽芽也满意的点头,伸出小手,“借一次两分钱” 钱?大家亲戚一场,你居然跟我谈钱? 聂家三兄弟表情都很微妙,很想说:大家亲戚一场,那你还坐地起价? 芽芽苦口婆心的说:“大伯母,两分钱真的真的很便宜了,就买一颗奶糖而已。” 窦眉看三兄弟不管,就拉高嗓门喊蒋文英。 三兄弟的位置刚刚好瞧见蒋文英闪进了门后面。 喊不来蒋文英,窦眉又是真的急着要,只好掏出了两分钱的钢镚。 芽芽追在后面说:“再来啊,大伯娘!” 窦眉如梗在喉,要知道借用板车要钱,她还真的不想来了。 芽芽蹦蹦跳跳的上交钢镚。 蒋文英没收,笑着说她自己挣的,自己留。 芽芽揣着两分钱屋里屋外的溜达,最后把钱藏在枕头底下,这才欢快的跑出去,熟门熟路的爬上聂海生后背。 在家耽搁了点时间,公社食品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排着队。 两个大的去排队买猪网油,放任两个小的去玩。 兄妹两都看见合作互助正跟几个孩子踹树干玩呢。 昨天晚上下过一场雨,早上树枝树叶全是雨水,几个孩子轮流助跑,横空一脚踹上树干。 兄妹两兴匆匆的跑过去,眨眼间已经和人家混熟了。 芽芽力气小,树干纹丝不动,几片叶子象征性的晃下了几滴雨水。 有几根枝丫比较矮,聂超勇和其他孩子像猴一样拉住树干,水滴大鼓大鼓的往下砸,瞬间浇透了芽芽小半边身体。 芽芽抹掉脸上雨水,咯咯的笑。 “到我了。”聂互助登登登的跑到树下,等着大伙摇树枝。 不远处,李敬修早早来凑热闹,他们家是双职工,临近年关有不少福利,不用来买猪肉。 看到芽芽来了,他放弃了看卖猪最热闹的位置,跑出来寻。 可是他站在那里好久,芽芽指顾着跟别人玩,也没发现他,也没邀请他一块过去。 眼巴巴的看了一会,李敬修哇的一声哭着跑去找刘秀珠。 “妈,我没朋友了。” “怎么会呢。”刘秀珠以为是附近的孩子又不跟儿子玩,安慰道:“芽芽不是你朋友吗?” 话一落,李敬修哭得更大声。 已经听见动静芽芽跑过来拉李敬修的手,却被拒绝了。 李敬修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芽芽是他在乡下第一个朋友,排位第一好的那一种,可是芽芽居然跟别人也玩得很好,他的心好痛。 刘秀珠问芽芽两人怎么闹矛盾了。 芽芽莫名其妙的挠头,没有哇。 李敬修小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芽芽:“你说!你跟他们好,还是跟我好。” 芽芽还是很重视这段友谊的,而且刘秀珠不断的在打手势,于是很笃定的重新拉上了李敬修的手:“咱两第一好。” 其实,芽芽转过头就忘了这茬了,但心眼实诚的李敬修没有半分的怀疑,从兜里翻出来一块古巴糖塞到芽芽手里,“记住了,咱两第一好!” 芽芽拉着李敬修去玩木头人不许动,先是聂超勇当桩,趴在树干上数数。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笑,现在开始一分钟,一二三...” 他猛地一回头,几个孩子各有各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大人就在孩子之间穿梭来穿梭去,跟参观兵马俑似的。 芽芽很想笑,憋得很辛苦的时候就想有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能一下子笑不出来,想了想后觉得自己天底下最幸福,憋笑憋得发抖。 聂超勇的视线从芽芽身上移过,堂而皇之的偏心。 芽芽妹妹笑一笑怎么了。 怪芽芽不争气,没撑过几回合就摇摇晃晃的没站稳。 轮到她抓人了,眼瞅着一个个出局,最后只剩下李敬修跟她就隔一个手臂远,下一次再不动就赢了。 芽芽急了,对着李敬修做鬼脸。 李敬修笑了,但表达了抗议,这是作弊。 芽芽很诚心的接受了批评,并主动表示刚才不算数,可以再来不许动。 忽然,几个孩子都听见盖着草垛的大布后面动了动,绕过去一看有个大老爷们依偎着麦垛一动不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7章配 母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会是死了。”聂超勇伸手捅了捅男人的手臂,后者翻了个身,鼾声阵阵。 芽芽看到了两个老熟人,大花和大胖。 “哎呀,这不是全队唯一的杀猪把儿,八爷嘛?”大胖嘎嘎的叫。 芽芽问:“你认识啊?” 大胖说:“那还不咋的,这货以前是个赌棍,拿赢来的钱盖了房,娶的是上一任支书的丑女当媳妇。” 大胖绕着八爷绕圈圈,嘎嘎叫:“这货最喜欢开破猪肚的时候趁热吃几块热乎油块,睡得那么死估摸是没戏了。” 那头又有人聚集起来不知道聊啥,大胖心急火燎的赶去听八卦。 人太多了,有个青年踢了大胖一脚。 “大花,救命啊。”大胖扯着嗓门嗷嗷叫。 大花坤直了脖子,雄赳赳的去啄人。 芽芽收回目光,寻思着这么冷睡在外头会冻死人的,几个孩子一起合伙怎么都推不醒。 芽芽一抹汗抱怨,“你还吃不吃热油啦。” 话刚落,那叫八爷的就霍的睁开眼,瞧见已经分猪肉了,一窜老高的跑过去。 李敬修也被喊回家,剩下的孩子觉得没趣,都四下散开了。 芽芽跑去找大哥和二哥,没多久就轮到他们。 那八爷看到芽芽后满嘴还带油光的笑了笑,捅了捅分猪肉社员的胳膊肘,知道他们要猪网油后大方的丢出一摊。 猪网油很轻,本来他们只打算买两毛钱,到手里的满打满算应该有五毛了。 那么多的猪网油,蒋文英做了血肠还有剩的呢。 剩下的就熬出点猪油,给孩子们做猪油拌饭吃。 临近春节最后一次去城里买年货,之后就是过年,蒋文英打算那一天去。 天气冷猪血肠坏不了,多搁一两天没事的。 临行前一天,刘秀珠和李岳山带着李敬修来家里了, 还有三天她们就要回家过年,李敬修跟芽芽既然是第一好的关系,他非要走之前来跟芽芽说一声,免得过年时她找不到人会伤心的。 尽管刘秀珠觉得儿子想多了,但还是带人过来拜个早年。 听说明天蒋文英就要去城里买年货,刘秀珠赶紧说:“我们家有自行车,要不你们骑去,来来去去能省不少时间。” 自行车那可是大件东西,人家敢说蒋文英也不敢应啊。 刘秀珠怪不好意思的说,之前经常有人来家里借钱,有一回孩子口无遮拦的说把钱都借了,没想还挺好使,现在借钱的人没以前多,就当是还人情了。 蒋文英也很豪气,让人随便说,她不碍事。 刘秀珠和李岳山都是城里人,看这虽然是个农家院子,但处处干净利落,收拾得又整整齐齐,一点异味都没有,再看古灵精怪的芽芽以及三个半拉大孩子就知道是踏实过日子的。 他们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当天就把自行车送过来。 聂二牛当年也打算攒钱给蒋文英买自行车,还特意借过一辆教了几次,所以刘秀珠一教,蒋文英上手得很快。。 芽芽也想上手练一练,不过她的身高能踩着二八杠自行车的脚踏已经很不错了。 七八条血肠放在蒸笼里盖好,再装进粮食袋里,从外头看不出来里头有什么。 蒋文英还把家里十个富裕的鸡蛋也带上。 元宝和黑黑可争气了,每天都生一个鸡蛋,元宝生下来的鸡蛋照例是四天供孩子们喝一次鸡蛋水,或者吃一次蛋羹,第五天的鸡蛋拿给老太太补身体。 至于黑黑生的鸡蛋全都留下来,除去之前跟人换大肠换出去的,还有十个。 车后座已经堆满了东西,也就自行车斜杠能够坐人,家里的孩子一字排开看,跟着去城里的也就芽芽最合适。 三兄弟当然也有事干,得去大队功效点买点花花绿绿的年画和红纸。 这年头都是自家人做春联,一家子都不会写字的就托会写的动笔,他们家当然是聂海生来写。 不得不说自行车就是快,平时要走几个小时的路,今天一个小时就到了。 虽然到处抓投机倒把,但黑市啊,自由市场,还有再收购站挂羊头卖狗肉等地方都有暗地里的生意。 蒋文英特意赶早去的黑市,就是不想让人瞧见。 她手脚麻利惯了,很快就摆好东西,看着人头攒动的黑市犯了难。 之前听投机倒把的说怎么挣钱听得心花怒放,实操却放不开手脚。 芽芽却熟门熟路的轻声对过路人说:“血肠,很好吃的血肠...”她顿了顿回头,“妈,咱卖多少钱。” 蒋文英稳住心神,“一条血肠六分钱,小一点的四分钱” 她不是白标价的,糖饼一毛钱一个,芝麻饼三分钱一个,油条四分一根,就是淡豆浆都得三分钱一碗了,她的血肠干净,里头还有猪油,这个价不坑人。 芽芽听得咽口水,“妈,你咋懂那么多啊。” 蒋文英微微一笑,“以前跟孩子爸处对象,这镇子上所有吃的他都带我吃过,虽然也些年没吃了,但价格差不多就这样。” 临近年关黑市好多人,但各个都是小声吆喝交谈,芽芽也学着压低了声音,不过她觉得应该把为什么卖六分钱的理由说出来,于是怎么想就怎么吆喝。 还真的有人挤上来看,而且居然是男人居多。 有个男人不知道是天黑看不清还是怎么的,蹲下来粗鲁的想拿手挑一根血肠。 “哎哎哎,不能动,动了就脏了。”蒋文英提高的音量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格外的响亮。 芽芽停下吆喝,在凝固的气氛里悄悄的朝蒋文英那边挪了挪。 蒋文英干脆把芽芽搂进了怀里,另一只手阻挡人家动血肠。 温暖的体温倒是让芽芽胆子大了,从蒋文英臂弯里钻出来,声音嫩嫩的说:“叔叔好,买血肠吗?我们家的血肠加了猪油老乡了,都是我妈做的,你还可以买给阿姨喝,给你孩子喝。” 顿了顿,她想起来奶奶说吃猪血对老人家也很好,又补了一句,“还有你爸你妈。” 被眼睛亮晶晶的孩子瞅着,男人有点心虚,意识到刚才粗鲁吓到人了,于是说:“我总得看看好不好吃。” “好吃的,好吃的。”芽芽连连点头。 人家都笑了,“娃儿,你卖东西当然说好吃。” 芽芽想了一会,回头跟蒋文英商量,“妈,咱割一小块给他们尝尝,成吗。” 蒋文英同意,可是没刀,人群里有人递过来一把小巧的折叠刀。 蒋文英割了一小块给刚开始的男人,看着人嗦进嘴里,心里还打鼓。 “挺好吃”那男人砸嘴,“那就来一根,挑肥点的。 母女两都松了口气,赶紧给人家拿上。 临近年关,谁手里都有点钱,再说城里人吃商品粮,领到什么吃什么,血肠还真不是容易吃到的东西,不知有没有人偷偷卖,总之肯定是少之又少的。 一单交易成了之后,母女两分工就明确了。 芽芽负责揽客,而且还改进了下广告词,不仅仅夸自家的血肠加了猪油,而且在偷听隔壁偷卖香烟和果酒的小哥酸菜里带血肠的,不敢说往死里吃,反正是这一桌菜基本不看别的了话后熟门熟路的吆起来。 隔壁小哥看芽芽现学现用也不生气,偶尔还帮捧了下场。 蒋文英手脚麻利也懂做人,同样价钱的,她尽量给人挑大一点的,肥一点的,这样人家心里就舒坦,留下来那些稍微小的,后来买的人没得挑,也不会说什么。 等到天大亮,血肠卖得一根不剩。 蒋文英搂着芽芽,把六毛钱数了又数钱,推着车走进巷子里,让芽芽望风,自个对着墙把钱藏进背心的小兜兜里。 这才载着芽芽朝本地的商业局去。 把自行车停好后,蒋文英拎着鸡蛋,瞅着个穿劳动布的妇女就说,“同志,我们来卖鸡蛋。” 对方习以为常,“来换糖票的。” 这年头城里人每个月有半斤鸡蛋,半斤左右的白糖,但乡下人想要糖票,得拿东西换。 糖票也有很多种,比如定额糖票,补助糖票,出售余量的糖票,还有卖棉花也奖励糖票,他们这种是卖鲜鸡蛋。 也不用等多久,对方手脚麻利的拿鸡蛋去过称,还不忘夸了一句;“你们家这鸡蛋不错啊。” “是啊是啊,我们家鸡蛋很好的。”芽芽熟门熟路的进行商业吹捧。 对方过了称,说:“十个鸡蛋刚好一斤,一斤换二两白砂糖的糖票。” 有个女柜员差点撞倒鸡蛋,倒是有个鸡蛋滚到柜台下碎了。 蒋文英本来就心疼,发现居然是双蛋黄后更心疼了。 “同志,你们有啥能铲的不,要不铲回去自己吃,这颗就不算你们的。” 上了年纪的女柜员瞧了眼地上的碎鸡蛋。 “别浪费了,要不让你娃儿趴地上喝了?” 蒋文英收回目光,拽着粮票冷冷说: “我家孩子不吃掉在地上的东西。” 女柜员‘咦’了声,瞧她刚才瞅鸡蛋的心疼样 “我这不是好心么?”又嘀咕了一句:“看来还是不够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8老章 怕老婆 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走进屋里,喊女柜员一声妈后,接着一句:“完了,可完蛋了,我要去菜社插队了。” 菜社和蔬菜公司功能差不多,也是给城市提供蔬菜的农业社,但跟蔬菜公司没法比。 知青在菜社插队不走城市户口和粮食关系,只在粮食本里盖个‘菜农’的印章,这样每个月的细粮少一斤,豆油也少一两。 “咋回事啊,怎么就去菜社了呢,之前不说好的能去宣传部么?”女柜员跳起来,一脚踩在鸡蛋上朝前滑了一跤,摔了尾椎骨嗷嗷的叫。 蒋文英一口闷气也出了,懒得看鸡飞狗跳的场景,拉着芽芽出门去置办年货。 糖票揣着就怕掉了,母女两先去买白糖。 芽芽终于见识到了冰糖啥样了。 放在罐子里,一块块的晶莹剔透! 饶是逢年过节,价格也很稳定,一斤白糖七毛三分,蒋文英买了二两白糖,花了两毛六。 一年到头农家人做的糖饼都是拿糖精兑的,也就过年吃一次白糖做的糖饼,这支出该花的。 农家过年,年货多半都是自产的东西。 豆芽,粘豆包,咸菜,还有自己发的冻豆腐都已经齐整了 地窖里自备着洋芋,白萝卜,红萝卜,地瓜土豆,大白菜的也管够. 蒋文英从国营菜场买了点不用票的买粉条,草果姜片等等,又买了点柿饼,水果糖,花生,统共花了两块钱. 她把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母女两高高兴兴,哼哼唧唧的准备回家. 刚拐过一条街就碰见自行车都往回走,蒋文英听车问:“大哥,前面咋回事?” “车管所查车呢。”人家还特意瞅了自行车后座一眼,“同志,你换条路,不然等会车管所安检车子,得花一块钱呢。” 买自行车得上牌照,城里车管所是不是还得在大马路上抓车进行安全检查,看看车铃能用不,车闸好不好使,没问题的话就安个小铝牌表示安检合格。 检查不是的,得收一块钱。 住城里的大不了换一条路,可要回石头村一定得走这一条道。 芽芽探头一直朝车管所的位置看,听见有人喊负责抽查的人‘张哥’ “妈,咱们快快的走”坐在斜杠上的芽芽扭头说。 不走也得走,蒋文英都做好了被罚钱的准备。 母女两小心翼翼的通过关卡,芽芽忽然喊:“张哥~忙着呢~” 那人还真应了,说:“忙着呢。” 人家一瞅以为是同事熟人,都没拦着。 很快那男人愣了一下,扭头看着装出老气横秋小奶女的陌生女童,赶紧喊;“你谁啊,停车,赶紧回来!” “妈,别停”芽芽小声说。 也不用她提醒,一经过栅子,蒋文英瞪着自行车飞快的骑过去,玩命似的蹬着停。 母女两回头瞧了好几回,见人家都没追上来,高兴得哈哈大笑。 回了家很晚了,蒋文英把自行车停在了院子里。 闻声而动的互助想玩,蒋文英不让,最后干脆推进屋里。 田淑珍说:“二嫂,让孩子玩玩呗,今天闹一天了。” 蒋文英问:“自行车玩坏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田淑珍吃了瘪,回屋拿了木制的袜宣子,把漏了脚趾的袜子塞进去缝。 她听见外头有汲着鞋子拖沓着走路的声音就忽然发了火,吼:“猪蹄子在那里走什么走!” 窗外传来弱弱的一声:“妈?” 田淑珍开了门瞧见是儿子合作,声音里克降了八度,温和的说:“哦,我还以为是你爸呢。” 聂三牛缩着肩膀哧溜一声进了屋,瞅着田淑珍。 快过年了,媳妇为了图个气氛脾气还行,他摸摸炕桌再摸摸墙,最后拎起给年前领着棉花票和布票后刚做的衣裳,小心翼翼的问:“媳妇,还有剩下的布不,给我做一条裤衩。” 正在缝袜子的田淑珍抬了下头。 聂三牛委屈的提着自己的裤衩,“都破五六个洞了,实在是穿不了,要不把你用旧的毛巾改一改也成” 田淑珍把木头宣子放到桌上哐当一声响,“过年再说” “得嘞!”聂三牛不敢再瞎比比,当接到圣旨似的四平八稳的躺下去。 分家后过的第一个年,三房媳妇铆足了劲准备,除夕晚上一到,二房先吃好了饭洗好了澡,一身新衣服溜达到了院子里。 聂互助嘴巴掘得能挂茶壶,委屈八叉的看着一身新衣服的亲哥,扯着身上的衣裳。 她的衣服一瞧就是堂哥聂上游一直穿的旧棉衣改小了的。 家里的孩子有大有小,逢年过节也是轮流做新衣裳,今年还是老太太做主,把每个房孩子穿小的衣服收集起来,再改一改分给小了的。 打从出生到现在,每一年过年她都穿哥们留下来的旧衣服,啥时候才能穿上一回新衣服。 田淑珍打量着闺女的衣裳,说:“这不挺好的嘛。” 今年发的布票多,做一整套衣裤还有一点剩余,给合作做一条新衣裳,给男人做一条裤子,剩下的布料春天到了再给聂三牛和合作再做一件夏装,闺女身上这一件虽然旧的,但也没有补丁,挺好的。 有衣服穿就很不错了,她警告闺女大过年乖一点,别逼她动手。 大房也出来了,一家四口居然全是新衣,喜气洋洋的打招呼。 田淑珍心里不太得劲,听到自家男人夸了大嫂一家精神气十足,又夸窦眉有能耐时撇了撇嘴。 准备过年衣服向来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才不管布票哪来的。 年前聂大牛就说这是最后一次在村里过年,弄得好一点。 窦眉觉得没错,借了一圈的钱悄咪咪的也去了一趟自由市场,买了一些样票。 内嵌的棉花虽然不都是新棉花,可在里头谁能瞧得见。 虽然冷得很,但大房一家还是准备上外头溜达溜达。 蒋文英说了句都在呢,也领着孩子们出来了。 四个孩子全穿的是旧衣服,聂海生和聂卫平穿的都是去年那一身,聂超勇穿聂力争改小的旧衣服。 聂三牛以前搁家里还有一套劳动服,三个孩子太小都穿不了,蒋文英改小了塞了棉花,又腾出自己一条就裤子,七凑八凑的弄了一套给芽芽。 虽然是旧衣服,但蒋文英拿今年的布票做了五个假领子,又拿秋收孩子们做烤柞蚕剩下的劳保手套做了花边。 假领子连同一身旧衣服全部拿在炉灰里淬热的烙铁熨烫平整,几个孩子也很精神。 芽芽老高兴了,动不动就摸假领子。 今年没做新衣服也是为了盘下大伯娘的房而攒钱,兄妹几人也不伤心,都还挺高兴,呼啦啦的跑出去玩。 过年太冷,除夕和大年初一热闹刚过,晚上就没人愿意朝外面跑。 聂海生就教弟弟妹妹们学习,学两位数的加减法。 其中就芽芽最为热情,她也算有点底子,刚开始学习算数的时候先是掰着手指算,手指头不够用了就借脚趾,自己的手脚都不够用就去借蒋文英和老太太的,掰着两人的脚趾头算得特别认真。 再后来,他自己还独创了一套理论,算数的时候手脚不够用了就把数藏在心里,手脚就够用了。 “6加6”芽芽掰这手指算到十,嘟哝着:“把十放在心里”,然后接着重新算:“1,2,等于12!” 算出来后就眼神亮晶晶的看聂海生。 聂海生一点头,芽芽就高兴得上窜下跳,自顾自的说:“我咋那么能耐呢。” 她不仅自己学,还拉着二哥三哥学。 聂卫平起初还用老一套,说自己不爱读书。 芽芽就一本正经的叉着小腰:“二哥,你不读书,以后被卖掉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聂卫平:“我不会被卖掉的。” “会的”芽芽很认真,“拍花子最喜欢小孩了。” 于是聂卫平也被拉去一块读书了。 芽芽发现,二哥老说不喜欢读书,可每回念书的时候声音总是最大的,看起来也很快乐。 二房屋里热热闹闹的,每天都有郎朗读书声。 田淑珍就把合作和互助拉到炕桌前,要他们跟隔壁学一学,也自学成才。 两孩子就跟坐烙铁似的,叫写1-10的数字,身体能扭成‘S’形态,苦大仇深呆不到五分钟。 自家孩子就是不学,田淑珍气得咬牙切齿,再听隔壁学习声时就气低声咒骂:“都没教养,大晚上吵吵闹闹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忌讳老太太不敢大声骂,就在屋子里摔摔打打,骂骂咧咧的找丈夫的茬,看啥都不顺心,连芽芽都察觉到了,用贼庆幸和幸福的眼神拉着蒋文英的手:“还是妈好。” 四孩子不仅仅念书,过年期间也商量着怎么挣钱。 在之前芽芽口沫横飞的述说里,三兄弟被亲妈几个小时就能挣几毛钱的事迹深深震惊了。 猪血肠一年只能卖一次,肯定是挣不了钱了,开春后蒋文英得挣工分,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去城里,会被怀疑的。 “咱们又没有钱,有什么是不用花钱就能挣到钱的。”芽芽问。 答案是有,至少两兄弟立马联想到了两个行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9章 闺 女再好也没有儿子能扛事 一个是砍柴去卖,但聂海生心有余悸,不想沾。 二是薅羊毛,每逢秋收,麦收时,地里都有没翻出来的土地和地瓜,也是一分本钱都不用的,但季节性太强,现在暂时还做不了。 几个兄弟没商量出来个方案,也不能跟别人说。 芽芽却有一堆的动物朋友,她一直笃定,大黄要是个人的话,铁定也是很聪明的,于是乎就屁颠颠的跑去问大黄了。 大黄没有立刻回答,他又跑去问大花和大胖。 大花和大胖告诉她,做梦可以。 大冬天,能跟芽芽交流的小动物好多都在冬眠,芽芽能商量的对象不多。 队长家的老母鸡告诉芽芽,庄稼地里不花钱的东西不少,比如农家汉子经常拿玉米须当烟抽,它就没见过男人不抽烟的。 玉米须能当烟抽吗?芽芽立刻跑去实地求证。 聂大牛立刻拿出自己一分钱一根的战斗牌香烟给芽芽看。 芽芽又跑去问聂三牛。 田淑珍管得紧,聂三牛抽的就是玉米须的香烟。 芽芽啥都好奇,兴致勃勃的就要来一根。 聂三牛哪里敢啊,骗她,“抽烟对身体不好,会短命,还会长不高!” “三伯,要是我帮你搓玉米须,你愿意给我钱吗?”芽芽很真诚的问。 聂三牛笑了,“你想想,我为啥要拿玉米须当烟抽。” 芽芽反应很快:“因为没有钱。” 聂三牛幽幽问:“那你猜我有没有钱请你帮忙搓。” 芽芽觉得问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的结果告诉了三个哥哥们,也略带沮丧的总结,连三伯都不肯花钱买他们的烟丝,恐怕别人更不可能买了。 “只能我拿到城里去卖。”聂海生沉思了会,说。 聂卫平有点担心,“哥,城里人会买吗?” 聂海生黝黑的眼神一亮,“我卖给同学。” 城里人成熟得早,初中学生跟风想试一试抽烟的人不少,这种人最好骗了。 十三十四岁的阶段,叼根烟走在上下学的路上,会让其他学生对你另眼相看的,毕竟乖孩子不会抽烟。 而且一些孩子比较皮,爱惹事,叼根烟也能壮胆,受欺负的概率很低。 “哥,那有人欺负你吗?”芽芽问 聂海生只是轻轻的‘呵’了声。 兄妹几个瞅着聂海生睥睨万物的眼神,都觉得特别靠谱,特别的让人信赖。 玉米须是现成的,接下来直到开学,兄妹几个都在搓玉米须。 田淑珍瞧见了,心情也美好了。 她就说小孩子哪里有那么积极,这不读几天书玩性就起来了,搓玉米须玩呢。 窦眉一家都在打包包裹,元宵前就走,田淑珍正想办法把大房的柜子拿过来,这两天黏糊窦眉黏得很紧。 窦眉正在娘家。 一想到从此以后想见亲爸亲妈不容易,她好感伤,每天跑娘家跑得特别勤快。 “阿眉啊,全家上下就你最贴心,你走了可咋办啊。”窦老太拉着闺女的手。 窦眉十二三岁就能给全家做饭洗衣服啦,老能干了,一点也不用她操心。 “爸,妈,要不你们跟我走。”窦眉心一烫,脱口说。 两老人愣了下,窦老太欢喜的说:“那把你弟也带上,他在村里憋气,出去外面见见世面也好。” 窦眉蹙眉,自家男人连亲妈都不带,要能带上多两张吃饭的嘴,她都没那自信,更别说带上小舅子了。 她为难说:“爸,妈,他都多大了,你们就不该宠着他,他没了着落自己就能去找活干,我们都寄人篱下呢,他上城里能干啥啊。” 两老人脸色骤变,窦老头淡淡说:“不帮就不帮,用不着埋汰你弟。” 窦老太赌气的:“那我们也不去了。” 窦眉一噎,商量着:“要不每个月我给你们寄点钱回来,你们两少干点,别累坏了。” 大哥有自己家庭肯定管不着这两老的,小的那个自己还顾不好呢,也就不指望了。 老太太老头子脸色才算好看了。 窦眉一走,窦老头叹气:“所以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让她帮衬下家里越来越难了,闺女再好也没有儿子能扛事,儿子再不好有事比女婿跑得快,儿媳再不好有事比女儿离得近,养女儿没用啊。” 窦老太把女儿刚才留下的九毛钱收好,边听老头的唠叨边计划着。 这九毛钱等会给大儿子送去一点,连同家里攒下的几颗鸡蛋一并送过去,剩下的一点给幺子买点糖,那孩子从小体虚,得好好养着点。 至于她跟老头子,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一辈子干农活的命,哪里有那么金贵啊。 刚念叨儿子,窦家老大就回来了,夫妻两招呼儿子上炕说贴己话。 窦老太哎呦呦的捶着腿。 窦老大赶紧贴心问:“妈,腿病犯了?” “那可不,以前怀你们的时候,今天生完,下午就去河边洗衣服,都把膝盖洗坏了。” 窦老大闻言就要捞鞋穿: “妈,我给你去拿点药膏回来” 窦老太拍儿子手: “你就挣那一点工分,一年到头来还剩下个啥啊,有点钱都赶紧存着,花你的钱,不是让妈心里难受吗。”说着扭头跟老头子讲:“刚才倒是忘记跟阿眉提,让她给买点药膏来。” 窦老头悠悠说:“不急,等下回她来咱家再说” 窦老太本来想让儿子去跟闺女说一说,也知道亲家一向不待见自个,那嗓门又大,碰见了都得吵一回架,也就算了, 窦眉一刻不停的赶回家,做好饭捂在灶上,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挑好了几桶水,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个小时,刚停下来歇口气,带着儿子外出走朋友的聂大牛回来了。 吃饭时,聂大牛跟媳妇商量着,最近黄梅闺女要嫁进城里去了,听说正席要放猪肉呢。 其实也就是一斤猪肉,鸡鸭鱼啥的就别肖想。 那一斤的猪肉做一碗扣肉,再搁点瘦肉炒个萝卜或者白菜,一点肥肉熬出带油花的汤,之后就是豆腐和魔芋,地瓜酒和窝头倒是管够的。 “咱们家好歹是去城里,以前跟我好的几个兄弟要来家里吃吃,你准备一下,跟黄梅家正席差不多得了。” “为啥啊,那也得花不少钱呢,没必要。” 为了去城里,窦眉都朝外借了不少钱了,再请人家到家里吃饭,多少钱啊。 “还是办一下。”聂大牛刚都答应人了,不过也想到了钱的问题,就说:“我等会出去外面借点。” “哪里有男人借钱的,我得顾着你的脸面啊。”窦眉咬咬牙,“行,事你别管了,我来弄” 聂大牛吃了饭,把碗筷撂下后拿起锄头。 他们要走了,自留地留着也是留着,他得赶紧把篱笆弄起来免得被动物糟蹋。 窦眉寻思着是不是跟去,照明的同时还能说说话。 那么冷的天,聂大牛不让跟,于是她寻思着上二房那一趟。 她刚拐进共用的院子,喊了一声英子,有个小身影旋风一样的跑出来。 “大伯娘,借东西呢?” “你咋知道” 窦眉颇为好奇的看着芽芽。 “因为你每次来,都是借东西。” 虽然是真的,但窦眉还是感觉胸膛被人当街刺了一下,说得好像她有目的才来似的。 “大牛要去修篱笆,我想借手电筒。”顿了顿,说:“你得算便宜点。” 芽芽迷糊了一下,想起来上回的事,眼神蹭的亮了,点点头,“知道了...” 你明明才刚想起来!窦眉侧头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张破嘴。 芽芽依旧把自家手电筒照得多亮,有多珍贵以至于家里都不敢常用等等先夸了一遍。 窦眉只能等着她演完,末了说:“咱们那么熟了,算你一分钱。” 还真谢谢你啊...窦眉面无表情的催孩子去拿手电筒。 手电筒是拿来了,芽芽还追出去,眼神灿烂的问:“大伯娘,你需要一个照手电筒的吗?我大哥二哥三哥都行的,收费非常低,非常划算。” 窦眉都忍不住都笑了。 她回了家才知道自家男人等不及先走了。 碗不及时洗会粘块,窦眉只能先洗了碗,让两兄弟把手电筒送过去。 冰天雪地的,冷水冻得她十根手指头麻得弯不了。 两孩子正好瞧见亲爸扛着锄头在夜色中离开,聂上游心有所感的说:“爸太辛苦了,咱家就妈最轻松” 聂力争有同感的点头。 不仅兄弟两这样想,窦眉也心疼丈夫大过年的还去忙活,洗了碗打算出去借钱,没想先撞上了娘家人窦红霞,就先聊了几句。 听说她要借钱临走时请聂大牛的那一群朋友吃饭,窦红霞劝她。 “请那些人干啥啊,出去都是花钱的时候。”她顿了顿,“是你家男人的意思?” 窦眉得给自家男人护着脸呢,说:“是我自己要借钱,他都不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子上了,窦眉也接着往下说:“甭说咱村里,就是附近几个村有几个男人没打过老婆,可我跟大牛处那么些年了,他从来没打过我,什么事也都跟我有商有量,过日子就不能计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