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襄公》 《仁者襄公》正文 写在开篇的声明 首先这无疑是一本以正史为骨架背景的说。 可大家也知道,穿越的主角往往就像扇动翅膀的蝴蝶,从他踏上这片古老土地的那刻起,历史就已经偏离了固有的轨道;接下来的故事您愿意当野史看也好,当做重名同姓的架空历史来读也罢,总要以趣味性和剧情发展为先。 当然这些细节上的改变还是有底线的,远不可能让科技流直接提前两千多年降临,也不会让不该存在在这个年代的人物粉墨登场;毕竟原本就是有些冷僻的时代背景,还是会基本保留历史姑娘的素颜,避免面目全非的。 之所以专门声明这些,仅仅是为了避免学术型和比较较真的书友们,把本书掰开了揉碎了地计较一些细枝末节;慢慢希望带给您的,只是一个看了会开心,会感动,会热血沸腾的故事罢了! 当然也欢迎大家踊跃地留言指出不足之处,您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姑且把它看做是一段演义的故事吧! 敬上 凌慢慢 01560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说些心里话 上周某天不记得是哪位书友,在评论区里写道说并不看好,慢慢现在这种“日记体”式的写法;当时我并没有理解他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没想通就暂时抛到了脑后。 后来周末时因为有事出去,虽然没能及时更新,却也有时间读了本别人的大作,读着读着突然发现了自己从前一直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第一次从单纯的读者转变为讲故事的人,慢慢似乎受都市说、韩剧影响太深,所以在行文和谋篇布局中,不知不觉就写成了一篇黏黏糊糊的流水账;好像非要把所有东西都用对话来表达一样。 带着这样的明悟再回头去读先前的章节,这才发现那位书友评价的精辟之处--果然就跟读自己空间中的日志一样,说不出的别扭。 痛定思痛,慢慢也是准备从新的一周开始,尝试着改变这种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既然选择了写历史说,总还是要有个说的样子,会在今后的日子里点点滴滴地进行改进的! 另外最近也是越来越觉得,两千字出头的章节太过简短,往往一件事情还没说完,就不得不结为剩下的拖到下一章;大家读得未必开心,慢慢自己写得也是糊里糊涂。 所以从这周开始,更新暂时变更为一天三更,每更三千字左右,慢慢绝对不会因为章数的减少就偷工减料,趁机划水的。 至于说人气不高没得签约更没收入这种事情,作为刚刚起步一大堆缺点,慢慢觉得自己还远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自己写一本属于自己的书的心愿,只要还有人看就好了呢! 只要还有人,哪怕一个人喜欢、愿意看下去,慢慢也一定会坚持不懈地把这本书写完;并且尽量地在以后不再出现断更的事情,即使有事也早早地把稿子赶出来或者补上,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最后,衷心地感谢您能耐心读到这里,感谢那些在慢慢评论区漫天的广告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的可爱书友们--那将是慢慢不断认清自己,学习着、改变着前行的最大动力。 尤其感谢那位点醒我的书友,虽然很不好意思地忘记了您的名字;同样感谢上周生平第一次看到的打赏的两位同学,感谢你们让慢慢这新手上路的白,发现原来有人看自己写的东西,是如此幸福快乐的事情。 最后的最后,我爱你们! ------凌慢慢 015070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一章 一个人的生日 公元二零一五年,四月三十日,晴。 华夏国南粤鹏城市一间不起眼的单身公寓中,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白炽灯下,一场诡异的ary正在进行着。 即使是作为单身公寓,只有十几个平方的客厅依然显得有些局促。可偏偏如此迷你的客厅,又被恶趣味的主人不知以什么心理,摆上了一张足足两米长、一米多宽的硕大茶桌。 在南粤这种泡功夫茶的茶桌,倒是如沙发、电视一样常年出没在千家万户,可偏偏它的主人赤果果地无视了茶桌本来的功用。 宽敞的桌面上赫然散乱着几“摞”或古朴或花哨的书本;原本占据了中心位置的“坚如磐石”的某本,被大大咧咧地推到桌子尽头,再加上四角星罗棋布的茶杯、台灯、音响…… 好吧,看来这位怪异的主人果断是看上了这茶桌的面积,把它开发成了集合书桌、办公桌、饭桌为一体的多功能道具。 什么?你说没看到饭桌的功能? 仔细看看那占据了原本电脑位置,林林总总摆了四五个碟碗和一瓶“海蓝”的,可不正是临时被征用的饭桌么! 推到桌子尽头的电脑早已被打开,正对着食物的屏幕上,分辨率并不算很高的视频正旁若无人的播放着,时不时响起阵阵哄笑。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ary的主人此刻正略带感伤的靠在足足占据了一平方的硕大太师椅上,目光迷离地看着眼前的虚空,神魂似是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客人…好吧,这场ary的诡异之处,就是除了这位神神道道的主人,房间中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月黑,风高,孤身,静室,闪着雪花的老电视…… 咳,这并不是一部恐怖电影的片段,现在就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这位似乎还没有从迷糊中恢复过来的房间主人。 宋子夫,男,二十九岁,江淮人氏,身高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咳,又跑题了,让关二爷先一边凉快会儿。 简单说来,这位宋子夫是个一米八五左右,相貌端正、身材标准的健康伙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许就是鼻梁上,那从学一年级就没有再摘下来过的眼镜了。 不过配合他与剽悍的身形不相符的书生气质,和与大汉贤后巧合的重名,倒也颇有几分锦上添花之妙。 没错,从到大宋子夫的爱好都是一如既往的专一--就是看书。古今名著、散文逸记、言情武侠……每每总能在第一时间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个人技”了。 于是乎顺理成章的,宋书生在高中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文科狗”;继而在几年后又不知脑子搭错了什么弦,赫然离开了六朝古风未尽的金陵,一头扎向了南粤鹏城这个金珠叮当的特区。 可惜事实证明,读万卷书并不代表着就可以行千里路;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业和水土不服的打击后,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宋子夫,终于在氤氲的潮热和急促的生活节奏中,泯然众人。 每天迎着高升的艳阳踏上拥挤的公交车,在一天无所事事的忙碌后,踩着暮霭的昏沉回到三十平方的单身公寓,领着一份刚好够花却容不得半点奢靡的薪水,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过去。 直到这二十代最后一个生日终于如期而至时,他才猛然惊醒--怎么那么快自己就已经二十九岁了?!说好了的三十而立呢?这就要跟自己火红的二十代永远的saybyby了吗? 在平淡的生活中快要生锈的宋子夫,终于行动了起来,苦思冥想了几天后,决定给自己这个富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好好地庆祝一番。 big!这就是前边提到的,那个在公寓中进行的诡异ary了。 至于为什么庆祝却没有请任何亲朋好友,宋大大的说法是不想看到那些客套关心的面具下,幸灾乐祸的笑容--好吧,这货的脑子就是如此偏激,除了传统文人的孤傲,颇有些愤世嫉俗的自大。 你说女朋友?前些年宋子夫倒是真交往了个还不错的女孩子,姑娘在他又臭又硬的脾气下,硬是坚持忍受了两年多快三年。可惜终于还是禁不住他倔强的幼稚,在某次激烈的争吵后,伤透了心的她背上包包,毅然离开了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家伙。 从那以后宋某人便再次恢复了单身的自由,没错,就是“自由”! 虽然家里有个女人,从客观上来讲让他的生活品质始终保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准;可对拥有“自由灵魂”的宋子夫来说,没有任何拘束和妥协的肆意张扬的生活,才是他梦中真正的理想乡。 所以直到现在,他的屋外飘过了无数莺声燕语,却始终两耳不闻窗外事般紧紧闭着大门…… 不知不觉一斤“天蓝”已快见底,宋子夫努力睁大有些迷蒙的醉眼,眼前的视频不知何时已经跳转到几年前的一期r。 明朗的初春,绚烂的花门,以及从花门中鱼贯而出的熟悉倩影。 “说出你的愿望!说出你的愿望!无聊的日子你不厌烦吗?平淡的日子将你掩埋了吗?现在该清醒了!我是你的……” 无意识地随着i的调子哼唱着,宋子夫心中的怅然蓦地放大:ssd啊!大学时的最爱,那抽抽,毛毛,三郎,鹿…一转眼竟也物是人非,恋爱,不合,退队…… “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这或许是人都逃不过的宿命吧!想当年我宋某人是何等丰神俊逸,又是承载了多少希望和期待,可谁曾想竟会沦落为岭南一凡夫? 心脏骤然一痛,宋子夫皱着眉头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半满的杯子,看着屏幕中挤眉弄眼搞笑的毛毛,蓦地仰头一饮而尽! 有什么用呢?这又不是点娘的说,能让自己转眼回到唐宋元明清,过一把气吞万里如虎的主公瘾;哪怕只让我宋某梦回十六岁,我也一定让你们看看,看看我的厉害…… 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胸腹处的疼痛也越来越难以忍受,迷离的醉眼中熟悉的房间突然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 宋子夫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一滴的消失,整个人慢慢地滑向冰冷的地板,耳边兀自回荡着那熟悉的歌声:“我是要帮你实现愿望的幸运女神,说出你的愿望!说出你的愿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章 父爱满满的君上 好久没有睡得那么香甜了! 宋子夫的意识似乎被卷进了一片漆黑的汪洋,随波逐流地在黑暗中载浮载沉;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连半点风声都欠奉,能感觉到的只有身边无穷无尽,似乎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 “世子今日可曾醒过?”一个威严中隐隐带着几分疲惫的男子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让浑浑噩噩的子夫着实吓了一跳。 “回君上,世子从昨日,昨日夫人去后就一直昏迷,并不曾醒来。”又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有些迟疑地应道,不过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信息,却让已经有几分清醒的宋子夫心头狂跳。 妹的,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怎么君上、夫人、世子都跑出来了?拍古装大戏么?! 等等!刚想用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宋子夫忽然想起自己意识弥散前最后的听到的声响--愿望?穿越? 靠!轰子们什么时候真成了i了!哥们买了那么多次彩票,连十块钱的奖都欠奉一枚,这等好事也能落到我宋某人身上? 心翼翼地暗吸了一口气,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让宋子夫彻底从浑噩中清醒过来。虽然不明白是自己常挂在嘴边的阿米豆腐感动了神佛,还是轰子们灯神附体拥有了许愿机的功能,反正从简单的几句对话来判断,自己十有八九是真的穿越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莫名其妙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塞满千家万户银幕的某个古装片现场--就只听那君上寥寥几字却铿锵有力的话语,绝对是演员们无法表现出的真正上位者的大气和威严。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宋子夫在心底哭一阵,笑一阵,既为能成为广大“穿越众”的一员感到兴奋和激动,又为离开了那个世界的至亲和好友黯然神伤。这就是穿越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平复好心中的波澜,“既来之则安之”,这就是宋子夫在岭南几载沉浮坎坷后最大的收获--一颗坚如磐石的“大心脏”。 反正现在穿越已经成了不容改变的事实,那就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这才是对另一世的亲人好友最好的慰藉。 想及此,宋子夫刚刚静下来的心里又是不免一阵骚动,看起来满天神佛真的待自己不薄啊!虽然还不知道到底穿到了哪个朝代,可刚刚的对话中自己的身份分明已经昭然若揭。 “君上、世子……”如果能看到自己此刻的尊荣,宋子夫定然会不齿的啐上一口;他脑海中似乎闪烁着无数桃红色的星星,嘿嘿道:“世子啊,那我以后岂不注定是要成为君上的存在!国库啊、后宫啊、权力啊……哇咔咔!” 一只有力的大手,恰到好处地打断了某人无穷无尽的yy;宽厚的手掌有些粗糙,掌心和指端更是分布着厚厚的粗茧。虽然动作有些生疏,可额头传来的温暖和心翼翼的动作,瞬间让刚刚绷紧了心弦的子夫,心情平静了下来。 看来自己这位便宜老爹对自己还挺好啊!心中不由得一暖,尽管拥有一颗“大心脏”,可一觉醒来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中,能有这么一位真心疼爱自己的父亲,还是让宋子夫万分感动。 更妙的是,君上大人的手掌和掌心的粗茧,无疑说明他“老人家”赫然是一名征战多年的沙场宿将! 马上君主啊!宋子夫似乎又看到那些金山银山、美女猛将在向自己在招手了,自己这完全是不用操心、安享盛世的节奏呀!哎呀呀,满天神佛大人,你们对生实在是太过厚待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袂声响起,似是那君上摒退了侍立在旁的宫女。他轻轻地抚摸着宋子夫的面颊,良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子夫啊,寡人也是没办法……” 似是被一桶冰水从脑顶门“哗”的一下浇个通透,刚刚还在兴奋不已的子夫瞬间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君上,他,他居然叫自己子夫?! 我勒个去!神啊,咱们不带这么玩我的吧!好不容易穿越了,居然连名字都跟爷一模一样?等等,如果说同名的话…… 一股寒意蓦地从脚下升起,联想到《大汉贤后》热播时自己险些被不良同事们笑成狗,难道自己这穿越竟然连性别也…… 活该一辈子苦逼!遥远的九天之上,某位大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怨念,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而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的宋子夫也是清醒过来:前边还叫自己世子呢,怎么着也不可能是那一位啊! 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鼓足了勇气,用力撑开了铅沉的眼皮,飞快地向这个陌生的世界瞥出了第一眼。 “呜!”一声低沉的哀号,显然某人忽略了此刻正是阳光明媚的正午,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被明亮的光线刺入,瞬间条件反射地再次紧紧闭上,两行清泪不争气地鱼贯而下…… 坑爹啊!别说周围的摆设了,我连那便宜老爹的样子都还没看清呢!宋子夫无力地吐槽着,双手朝疼痛难忍的眼睛揉去。 “子夫!”君上显然也被他毛糙的举动唬了一跳,不过到底是干大事的人,电光火石间他反倒是比子夫本人还快了一步。 他宽厚有力的手掌瞬间紧紧地按在宋子夫的双眼上,轻轻揉捏着,又有些颤抖地擦去后者面颊上挂着的泪珠。 呜呜呜,不行了太感动了,君上大人真的是太温柔了! 宋子夫只觉得原本刺痛的双目,瞬间变得没什么感觉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却足以看出自己在这位便宜父亲的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能感觉到久违的父爱…… 不过一个严峻的问题也同时摆在了子夫的面前:自己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君上呢?父皇?父王?君父?亦或是,皇阿玛?!最后一个貌似是可以先排除掉,毕竟自己可是世子而不是什么阿哥。 沉吟良久,直到那双温柔的大手将他的眼窝都捂得有些发烫了,宋子夫终于咬了咬牙,心一横再次缓缓撑起了眼皮,用一种含混不清的生病时的声音有气无力道:“君父?” 能感觉得到,他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毕竟是身为人子,万一连自己老爹的称呼都叫错了,哪怕最后有生病失忆的大招可以用,这还是让我们耿直的宋书生有些惭愧。 所以这一声君父,叫的也是让平素以口齿清晰自傲的宋子夫,有些汗颜的模糊不清;慢慢适应了光线的双眼,也是飞快地向面前之人的脸上瞥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章 子夫的猜测 面前的“君上”三四十岁年纪,一袭绛紫色的丝织深衣,威严的方脸上生着几许如针的短髯;却又不像子夫先前想象中“猛将兄”的样子,反倒流露出些许掩藏不住的书卷气。 浓黑的剑眉随着儿子的醒来蓦地一扬,他刚毅的嘴角忍不住牵起如释重负的弧线:“子夫,你,你醒了么?” 虽然知道会显得很奇怪,可宋子夫还是没办法移开定格在他面上的目光--这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么?如刀裁般整齐的鬓角,威严的短髯,还有那星辰样明朗的双眸;真是有点帅啊! 最关键的是,这个又帅又会打仗的父亲,对自己还不是一般的疼爱。没看他现下见子夫醒来,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君上”的派头?只是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称呼到底对不对啊…… “君父,”暗暗咬了咬牙,宋子夫硬着头皮开口道,反正都赶到这份上了,说不得也只好放大招了:“儿臣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好多事情似乎都不怎么记得了……” “什么!”中年男人虎躯倏地一震,星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和讶然,很快又转变成了浓浓的愧疚之色:“不记得了么…那也没甚要紧,你这不是还记得君父么!再说你年纪本就还,就算真的忘记了什么,让万宫人慢慢讲给你听就是了……” “呼~”宋子夫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看来这点娘上屡试不爽的大招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先前那尝试性地称呼也是误打误撞过了关;可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隐隐地哪里有些不对。 “好了!”可惜还没等他思量清楚,眼前的“君上”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收回了双手温声道:“既然没有什么大碍,那你就再休息一下吧;孤还有许多国事等着处理,到晚间再来看你!” 说着他站起身来,帅气的方脸上已然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深深地看了眼依旧一脸迷糊的宋子夫,暗自摇头苦笑着向门外走去。 “哎~”直到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宽大的殿门处,子夫才仿佛从一连串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心里不由得连天地叫苦:君父大人啊,您老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自己只不过稍微愣了下神,他眨眼间就风风火火地走掉了--那国事真的有这么紧急? 联想到先前“君上”有些吞吞吐吐的话语,如果还不明白这位君父明显是在躲着自己的话,那宋子夫快三十年的人生,可真就是活在狗身上了。可为什么?明明他刚才还很温柔、很慈爱的说啊! 心中充满了困惑的子夫,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搞清楚,这位君父前后迥异的态度缘自何处;索性痛快地丢到一边,转而仔细打量着房间中的摆设,饶有兴致地揣度起自己身处的时代来。 足足五、六十平米的居室中,并没有太过贵重的摆设,除了几样不甚精致的漆木茶几、座屏外,连后世常见的衣柜和太师椅都不存在。 如此“寒酸”的摆设,让刚刚坐直身子的宋子夫有些沮丧地拍了下床沿:看来这果断是在大唐之前了!看这简陋的家具,跟刘使君卖草鞋时都有一拼了;这就是坐拥一国的“君上”私宅? 等等!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宋子夫蓦地抬头急急忙忙地在室内扫视着,然而随着目光再一次掠过房间里大片的空旷,他的心渐渐d到了谷底--果然没有看到铜器、铁器! 看来还在汉朝之前么?!一丝苦笑浮上子夫苍白的面颊--是了,君上,君上!自己早就该想到,除了先秦诸侯林立的春秋战国,哪里还有一国之君被称作“君上”的?! 心头原本残存的些许对日后“幸福”的憧憬,顿时消散不少;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成了哪个国的“世子”,但熟读华夏史的宋子夫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赶上的恐怕是泱泱中华几千年历史上,“君上”、“世子”最不值钱的时节。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史书上记载单单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就灭掉了三十六个国家;而从一个山林中的部落发展起来的楚国,更是在数百年间灭国七十余,最终发展成带甲百万的“五霸”、“七雄”。 自己这个“世子”,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是不是也会变成别人战利品中微不足道的一笔呢? 至于说为何不觉得自己的父王就是“五霸七雄”的一员,咳、咳,好像那些大国之君极少有亲自披挂上阵、骑马打仗的吧?! 联想到彼时大国攻伐时,在前后摇旗呐喊、充当炮灰的附属国现象,宋子夫心中对“君父”的身份已然有些了解了。 怪不得他会那么忙啊!联想到“父亲”刚刚无意中流露出的慈爱,以及脸上挥之不去的倦色,子夫的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伤感:纵然文武双全、呕心沥血的励精图治,可始终无法摆脱作为大国附庸的现实。自己这位父亲,心里应该也是抑郁的紧吧! 这么一想,他心中刚刚对“君上”匆匆离去的些许不满,也是渐渐消散,转而有些担心起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来。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后,宋子夫对这个尴尬的“世子”之位,不由得有些愁眉不展。 他暗暗叹了口气,搜肠刮肚地回忆起脑海中对春秋战国时国的记忆来:鲁国?祖宗倒是很显赫,不过好像盛产乱臣贼子啊!被杀的国君和争权内乱比比皆是,风险系数太高。 卫国?貌似是传承时间最长的国了,而且卫人的品行和才学似乎都不错,季子不是也曾经赞过:“卫多君子,其国无患”么!只是感觉上有些太“面”了啊,君子们貌似连仗都没怎么打过。 再或者郑国?“庄公霸”时可能还有些搞头,要是厉公之后的话,估计也就是打酱油、混吃等死的节奏了。 还有那宋国、徐国、陈国……宋子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数来数去这些还算有名的国家,真心没有一个能给他安全感的。 至于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就消失在历史中的“村国”,子夫反而觉得如果真生于彼倒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灭就是。 唉,这纠结的身份啊! 宋子夫长出了一口气,用两只白嫩的手抱住脑袋,苦恼地歪在矮榻上--相比这对未来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变成了正太什么的,倒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章 多事之秋 空旷的大殿中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得到君上吩咐的宫人们,并没有再次进来侍奉。 宋子夫抱着脑袋在榻上纠结良久,终于还是蹬了蹬腿,忍不住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一出声倒先被自己尖细稚嫩的嗓音吓了一跳,再看看那双细腻白皙的手,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是个没变声的孩子这个现实,心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貌似比梦回十六岁还要犀利些? 又是一阵窸窣的衣袂声响起,一位三十许的宫装丽人神色紧张地推门而入,一路碎步向子夫这边行来;还未到跟前便有些紧张地问道:“奴婢在呢,世子是否有什么不适?我这就去叫医师!” “额,”宋子夫微微一愣,如果不是先前听过她的声音和她自称奴婢的话,光看妇人焦急的神情还以为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呢! 一种天性的亲近油然而生,子夫露出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想起父亲前边的吩咐,试探性地问道:“万宫人?” 不料刚刚还因为他的笑容脸上急色稍缓的妇人,闻言蓦地一愣,呆呆地看着还在对自己微笑着的子夫,眼圈倏地一红,晶莹的珠泪顿时顺着香腮滚落下来。 宋子夫不由得一阵头痛,前世的他最怕的就是女生流泪,甚至情愿因此委屈自己;可偏偏现下竟然只因为自己的一个称呼,就把眼前这位异常亲切的妇人给惹哭了,让他也是无语的紧。 任凭子夫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何妇人会反应如此激烈:难道她不是父亲口中的那位万宫人,所以才嫉妒生气了? “那个,”宋子夫呐呐道,心一横再次祭出大招:“其实我现在就好像大梦初醒一样,许多以前的事情和人,都不甚记得了……” 说来也怪,听了他的解释妇人的眼泪竟像水龙头般说关就关,脸上凄色蓦地一收,破涕为笑道:“却是奴婢糊涂了,先前君上已经吩咐过了,还让奴婢多给世子说说从前的事呢……” 看着她这一秒落泪又一秒泪收的名品“演技”,宋子夫只觉得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这古代女人的感情未免也太充沛了,若是放到后世的新罗,分分钟包揽演技大赏的节奏啊! “咳,”不管再怎么尴尬和震撼,子夫总算还没忘记自己的本意,轻咳一声试探性地问道:“那,那我往日是怎么称呼宫人您的?” 听到他客气中透着生疏的话语,万宫人俏脸又是一白,先前只听闻世子不太记得从前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都忘了。 抿了抿嘴,她强挤出个笑容道:“奴婢从看着世子长大,称呼什么的并无甚要紧,世子不必介怀。” 轻柔的话音像是一泓清溪,让子夫尴尬的有些发烫的窘迫顿时消散不少,感受到妇人语中的爱怜、委屈之意,他不由心中一动张口道:“那以后我就叫您万姨吧!” “什么?”万宫人微微一愣,宋子夫这才记起现下时节姨母这个称呼,想来还远远没有出现;苦思冥想半天,终于回忆起古代的叫法解释道:“这个‘姨’啊,就是从母的意思!” “额~”不想听了他的解释,万宫人并没有像子夫想的那样雨霁云开,反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叹道:“看来世子真的是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啊,奴婢只是个下人,哪里当得起您从母之说?!” 宋子夫不禁又是一阵苦笑,得,看来自己这个“世子”不管未来如何,现下依旧免不了这些规矩礼法上的束缚。罢了,反正像她说的名字也不过是个称呼,自己心里把她当作阿姨一样对待就是了。 “万姨…宫人,”在妇人灼灼的目光下,子夫还是败下阵来,规规矩矩地问道:“不知今年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迂回地套套话,毕竟汉朝以前貌似连年号都没有;自己倒是记得史书上的纪年法,可若是直接问周王年或者鲁公年,宋子夫怕是连失忆大法都罩不住自己。 哪知万宫人的眼中又是水汽氤氲,让子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暗暗吐槽这阿姨看上去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年长些,怎么还是个“泪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深宫中和人斗智斗勇的。 好在这次她并没有潸然泪下,反而整了整仪容正色道:“东边鲁国夫人哀姜欲立庆父,共杀君启引发国人暴动,庆父奔莒国自尽;西边秦国国君去世,新君任好即位;郑国的大臣高克为郑君所恶,弃其师与河上,师溃转而奔陈……” 听得津津有味的宋子夫,没想到才这一会儿,就已经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看来自己还真是赶上了个多事之秋啊!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他心中对现下的年份已经基本有数了。 “额,还有呢?”耳边轻柔的话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沉浸在检索记忆中的子夫顿时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去,万宫人刚刚还一脸正色的面上,赫然显现出几分复杂和不自然。 “有什么不方便的么?”愣了一愣,宋子夫心翼翼地问道。 “呼~”万宫人长出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世子连他发病的原因都不记得了,自己就算如实道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轻摇螓首,她继续道:“北边齐国国君召集卫国遗民,并于今天决议不日将出兵攻打赤狄,意欲助卫在曹复国。夫人,夫人的期望终于指日可待了。” “什么!”原本微眯着双目的宋子夫,突然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食指颤抖地点着惊愕的万宫人,难以置信道:“你,你说夫人的期望?!狄人伐卫,卫求复国?” 最后一句却更像在问他自己,当看到不解的宫人点头称是时,子夫只觉得一口硕大的黑锅妥妥地落在了自己头上。 本来还在奇怪怎么不听她提到这件堪称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事,没想到却是因为与自己息息相关! 宋子夫苦笑着瘫倒在榻上,在心底暗叹道:公元前六六零年,“鲁难未已”的庆父翘了辫子,给秦帝国打下坚实基础的穆公登上历史舞台;可这些哪比得上宋桓公休妻来得震撼? 毕竟那直接造成了后来“五霸”之一的襄公时不时的发癫,以及一段筑台望母的佳话。可现在这狗血剧的男主角居然变成了自己,这你妹到底是几个意思? 神啊,求求您老放的回去吧!宋子夫望着头上的虚空,悲鸣道…… (s:这里把狄人伐卫往后推了一年,前660年的事情确实要多一些,对以后剧情的发展也方便铺垫,特此申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章 “傻瓜”襄公 “世子,您怎么了?”万宫人显然被宋子夫的举动唬了一跳,急忙上前急声道:“要不奴婢还是去请医师来给您看看?” “不,不用了,”子夫有气无力地道,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偏偏满腹的苦水倒不出--难道还让他直接扑到万姨怀里,哭着喊着自己穿后悔了,想再回去原来的世界不成! 宋襄公,居然会是宋襄公!子夫心中对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再没有半点疑问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时空旅游一次,竟然摊上了这个极品! 难怪“君父”前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呵呵,只是此“兹甫”远非彼“子夫”,可怜刚刚自己还以为这时的人有口音,所以音调才显得有些怪异;现下看来果断是老天爷在玩自己啊! 之所以会有那么大反应,实在是这位宋襄公在中国历史上,可谓争议最大的家伙;不管是因为“仁义”被太史公排成“五霸”之一,还是筑台望母的孝义佳话,抑或曾被开国领袖斥为“蠢猪”;即使以两千七百年后的眼光,子夫也很难理解这襄公的某些无厘头举动。 别人家九龙夺嫡,为了一个皇位兄弟阋墙,恨不得刀兵相见;可这位偏偏对到手的君位视若草芥,哭着喊着要让给自己庶出的大哥子鱼,直闹得子鱼一口气逃到卫国才算作罢。 明明封了子鱼为相,明明和对方兄弟情深,可在国事上偏偏就喜欢跟这位一时名臣的大哥对着干,每逢大事必不听子鱼的劝谏。后来又因为自己冲动被楚人捉去,可怜子鱼苦守国土数月,用尽无数手段才把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弄了回来,也真让人相当无语。 说他没野心吧,人家白一死他马上就想效仿别人会盟诸侯,混个霸主当当;可又非要当那个最不明智的出头鸟,放着平乱功臣的名分和重耳这条大粗腿不抱,真心以为自己虎躯一震就四夷宾服了。 再加上泓水之战,因为“仁”放弃半渡而击楚军,直接导致宋国的大败给自己招来致命的伤势,却还振振有词“君子不困人于厄”;被后世的毛爷爷果断斥之为“蠢猪式的仁义道德”…… 反正宋子夫从第一次看到这位的奇葩人生,就觉得满满的都是槽点;和千年以后塞万提斯笔下的那位唐吉诃德“骑士大人”,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直到临终他也不曾改变心中的执念。 简直就是个“傻瓜”啊!把记忆里关于襄公的那段历史梳理一遍,子夫由衷地在心底发出一声哀嚎,如果时空旅行可以退票,那他情愿倒贴票价也要滚回自己原先的世界。 开什么玩笑!哥在那边虽然过得不顺意,好歹也没有生命安全!可在这儿分分钟脑子一抽,可能命没了;最悲剧的是,死了还要被两千多年后的人骂一句“蠢猪”,这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看了点娘那么多说,你宋某人什么时候见过穿越还带马上返程的?就算人家马尔泰若曦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都化成灰了才又梦回二零一一。 想到这儿宋子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也要等到兵败身亡的那一日,才有机会回去继续做那苦逼的职员? 不不不,子夫急忙用力甩了甩头,虽然不知道自己这只穿越来的蝴蝶,扑扇几下翅膀会对原本的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为史书上的那个“仁者”--或者说“蠢猪”。 可转念一想,谁又能保证在紧急关头,自己会不会像那莫名就抽了的宋襄公一样,做出什么脑残决定贻笑青史呢? 唉,难啊!苦恼地捂着脸,宋子夫又是哀鸣一声,向榻上倒去。 “世,世子,您这是魔怔了么?!”对面的万宫人见他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愁眉不展,最后还一头栽回了床上,急得眼泪又快下来了,颤声道:“奴婢这就去请医师,您先别急!” “别~!”子夫忽地一下从榻上跳了起来,心中暗道爷我这可是心病,就算你把还没出世的扁鹊弄来,也照样无计可施;何必大张旗鼓搞得府里一片鸡飞狗跳呢。 “万姨我没事,”勉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宋子夫放下抱住脑袋的双手,“只是忽然记起来一些事情,头有些痛罢了!” “这样啊,”万宫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却难得忘记了纠正子夫的称呼,只是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其实世子也不必着急,那些忘记的事情说不定也只是您一时气迷心窍,等过几天可能就又全都能想起来了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子夫不由得想到历史上倔强而抽疯的襄公,不无恶意地揣测到:莫非这货真的有什么气迷心窍的病症?这倒也不难解释为什么屡屡在关键时刻,他总是做出匪夷所思的决定了。 “对了,”忽然又想起一事,子夫有些好奇地问道:“前边听到我是从昨日母亲去后开始昏厥的,不知母亲大人她去了哪里?” 万宫人先是一惊,愕然地望向子夫,后者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装睡时偷听到的对话,不禁暗暗叫苦,只得报以不好意思的一笑。 不知是正太笑得太卖萌,还是前者此刻没有追究他的心思,反正万宫人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回去卫国了。” “额,”联系历史上只言片语的记载,宋子夫终于大概理清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狄人灭卫,母亲身为昭伯之女眼见国破君亡,自然是心急如焚;可父亲偏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硬是不愿出兵相助,结果刚烈的母亲就以正宫之位相胁。 不曾想自己那帅气的父亲,就真的一气之下把她休回了卫国;而身为母亲唯一儿子的“自己”,自然也是受不了这闹心的打击,直接两腿一蹬,成了时空旅游的接收终端。 难怪父亲刚才那么急着离去,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有种莫名的愧疚,子夫终于明白了前边心底隐隐的不对劲源自何处了。 这一家子还真是闹心啊!宋子夫不禁仰天长叹,泪牛满面:神啊,求求您还是放的回去吧!别说年后自己的危机,就是现下这一对反时代的个性父母,他就颇有种要了亲命的感觉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某人的这次时空之旅,终于算是在这里正式拉开了大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章 巫祝的药 “是啊,”子鱼俊脸上看不出丝毫自矜或表功的意思,就像做了件把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的事一样,“快点趁热喝了吧!我专门从巫祝大人那里求来的方子,他说喝了以后保证身体强健,百病不侵。” “嗯~?”原本低头掩饰着自己泛红眼眶的子夫,正感动地想要点头时,忽然听到他后边的一句,蓦地把头一抬,牙齿有些打战地颤声道:“哥,哥哥,你说这药方,是你从巫,巫祝那弄来到?” 宋子夫的心里简直如同翻江倒海,丫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虽说春秋时各国已经有了医师的出现,但明显哪怕到了扁鹊的年代,医师的地位远比不上历史悠久的巫师;毕竟人家除了看病,占卜、祈福、献祭样样精通,再早些年就连出兵打仗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可对子夫这个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四有新人来说,什么巫术都是愚昧落后的迷信糟粕;联想到看过的那些传说,巫师们用蜘蛛、蟾蜍、甚至粪便等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东西治病,宋子夫情愿自生自灭,也不敢碰这“巫祝”大人的药方。 若非早已知道哥哥的为人忠厚老实、对父亲的位置也没半点兴趣,他简直怀疑老哥是想故意弄死自己,剪除君位的竞争者了。 “是啊!”子鱼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家伙的眼眶有些泛红,这也倒没什么,可为何看起来似乎非常忌惮自己手中的饭盂?好像自己捧得不是辛苦弄来的药汤,而是催命的洪水猛兽一样! “咳,”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宋子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声道:“那个哥哥,可不可以不喝啊?!看上去好苦的!” 星眸中氤氲着濛濛的水汽,某人被吓得连卖萌这招都不顾脸皮的用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捧着“药”的哥哥。 “唔,”我们的老好人子鱼,明显被正太的演技“萌”住了,顺理成章地认为他先前的古怪,也是因为怕苦的缘故;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地站在那儿,“要不哥哥去给你找些饴糖来?” 宋子夫看着这个木头脑袋的哥哥,不由得有些无力地往后一倒,饴糖?是了,就连蔗糖都要到战国时才会出现,现在有的应该也是从米面中弄出来的麦芽糖,也就是这饴糖了。 可这玩意的味道也就是有点甜意思,再说自己本来就不是因为什么怕苦才对那“药”敬而远之的;无计可施之下子夫索性明目张胆地开始耍赖,腿用力蹬着榻上的被褥嚷道:“反正我就是不喝!” 也多亏某人选择性无视了自己正太的身躯里,隐藏着一个快三十岁的灵魂的事实,经验丰富的他对耍赖撒泼这招,简直就是炉火纯青。 “这……”咱们子鱼明显缺乏应对的经验,眉峰微微蹙起,看着面前惫懒的弟弟,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世子哥哥,生病了就要乖乖吃药,不可以耍赖皮喔!”一个银铃般清脆的鹂音响起,抬眼望去,却是万氏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殿中,身后还带了个“尾巴”,还没到近前就先不满地嚷道。 “额,”宋子夫不禁老脸一红,急忙坐直了身子--面对自己老哥怎么都行,可让他在那么可爱的姑娘面前撒娇,就算杀了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目光也自然地转向走到跟前的“尾巴”身上。 丫头七、八岁年纪,梳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明眸皓齿、雪肌玉颜,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粉嫩的朱唇遮不住因为换牙露出的几个的缺憾,有些漏风的口齿平增几分可爱。 此刻她正鼓着包子脸,气呼呼地瞪着子夫道:“世子哥哥不乖喔!人家都听娘亲说了,病了就要乖乖吃药才对!” “我,”在萝莉“正义”的灼灼目光下,宋子夫只觉得脸皮都要烧起来了,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咬牙,在兄长欣慰和万氏好笑的目光中,捧起饭盂“咕咚咕咚”地屏住气喝了个精光。 “药”的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让子夫惊奇的是,其中并没有什么恶心或者奇怪的味道,比起后世喝过的中药,甚至在后味里还有些莫名的回甘。 “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子夫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哥哥,这,这药里你都放了些什么啊?” “这个啊,”子鱼见他终于喝了药,也是了结一桩心事笑着答道:“按巫祝大人的方子,在城外山下挖的绵芪、白蔹、艾子、定风草…再加上他独门的安魂散,熬上一个时辰才得了那一盂。” 宋子夫脸上顿时浮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丫的难怪喝起来跟中药味道那么像,这分明就是后世的中药药方嘛! 看来确实是自己弄错了东、西方巫术的区别;中国这些元祖的巫师大人,看起来似乎更像是医师们的前辈,只不过会的东西比较繁杂就是。以后有机会了,自己一定要去找这位“巫祝”大人聊聊天。 “世子哥哥,你现下觉得好些了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着清脆的鹂音好奇地凑到子夫身前,不用想自然是那可爱的青儿了。 丫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子夫,似乎非常好奇这传说中可以“生死人肉白肉”的巫祝大人的药,是怎么个立竿见影的效果。 “额?”宋子夫不由得一愣,转而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心想别说这喝起来像是中药的东西,就算是后世那号称特效的西药,治个感冒发烧没两三天也拿不下来。算了,就当哄丫头开心了。 “太棒了,太棒了!”青儿果然眉开眼笑,兴奋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巫祝大人果然是最厉害的!” “是,是,”子夫敷衍地应了两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子鱼道:“哥哥也是,像采药这种事情交给从人们去办就是,也值得巴巴地跑去忙活大半天,这不是折杀我这做弟弟的么!” “呵呵,”子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是巫祝大人说了,这药虽然不甚复杂,却也需要至亲之人亲手采来效果最好。反正为兄左右也没什么事,真让那些从人们去采我也放心不下。” 唉,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宋子夫不由得暗暗摇头,一样的草药难道沾了亲人的手,就带上增效buff了?不过心中对子鱼的敬重,自然又多了几分,这个哥哥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善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九章 父子夜话 温文尔雅又细心周到的哥哥,像母亲般慈爱体贴的万姨,再加上一个鬼灵精怪、活波可爱的青儿妹妹;原本略显空旷的寝殿中,洋溢着“家”的温馨和热闹;让初到异世的宋子夫,也是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苦闷和纠结,和他们说说笑笑的不亦乐乎。 难怪历史上的襄公会那么抽风啊!幸福之余,某人不禁在心底暗暗吐槽道:从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简直就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在处理国家大事时,自然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性格中的肆意。 没办法,这家伙简直是掉在了蜜罐里了,举目望去春秋加上战国几百年间,就没一个比他再安逸的! 兄弟就一个,而且又有才又对君位没有半点野心;虽说父亲休了母亲,可偌大的后宫简直可以养麻雀了;再加上身边又有一个不亚于生母般对自己疼爱的乳母,连子夫都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的幸运。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享用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膳后,子鱼便率先起身告辞--这位老兄可是非常律己的性格。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平素的勤奋好学,他又哪来史书上的能臣之名? 那边万姨却也要先送青儿回家了,子夫本想说让她住下的,可一想到所谓“规矩”就不禁又有些头大--他可还没做好这么早就娶个萝莉放在身边的准备!所以也只得由着她们去了。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寝殿,又只剩下了宋子夫孤零零的一个,他有些怅然地四下望了望,抖开被褥无力地往后一躺,悲鸣道:丫的,果然还是熟悉的姿势,还是熟悉的感觉啊!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威严中带着些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躺着怎么也不盖好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半开半合的眼睛倏地睁开,子夫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可算是不用一个人发呆了!他两眼放光地看向来人,脸上的笑容却是微微一凝。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午间刻意躲着自己的父亲。 原本以为他只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在这多事之秋的当口,忙活了一天之后,他还真又回到自己这儿来了。 宋桓公,公子御说,庄公之子,闵公之弟。 《东周列国志》中评价他:“御说文而有才,”可就是这个温文儒雅的御说,在闵公被南宫长万杀害后,踩着弑君者和前废公的尸骨,堂堂正正地登上了国君之位。 当政期间他还多次参与诸侯的会盟,既曾出兵援救过郑国和邢国,又主持安定过周王室,与那风头无两的齐桓公更是堪称莫逆;就算南方庞然大物的楚国,也拿这个看似弱的邻居没有丝毫办法。 所以在子夫的心中,对自己这个允文允武的“君父”,还是充满了敬佩和尊重的。关键人长得还帅!有些花痴地咂了咂嘴,某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桓公眼里已经写满了不解。 原本因为休妻之事觉得有些愧对儿子的桓公,是想在最近躲着子夫的,可不知为何在忙碌了一天的国事后,他脑海中总是有双挥之不去的晶亮眸子在看着自己。 他能感觉到午间时子夫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那明显的疏离、淡淡的畏惧和一种天性上的亲近,可愈是这样桓公愈发觉得对不起儿子,所以那时才会匆匆忙忙地借口政事逃走。 但是整整一天,每次想到自己离开时背后隐隐传来的呼喊,以及子夫竟然因为悲恸过度得了“失忆症”的现实,桓公总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万斤的巨石,就连平时顺手的国事也似乎变得难缠起来。 因此虽然身体已经很累了,可在终于结束了国事后,他还是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一阵风似地来到子夫的寝殿。 只是眼前的儿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正常?怎么会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天哪,他居然还咂了砸嘴! “咳,”桓公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嗽一声打破了无言的尴尬。 废话,换了是谁只要还是个正常男人,被一个同性这么地盯着都不会觉得开心。哪怕那是自己的儿子呢! 宋子夫这才清醒了过来,其实说他花痴倒也是冤枉,某人只不过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位君父的丰功伟绩,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君父,这么晚了您还到儿臣这儿来啊?”他有些好奇道,中午的那句话即便在子夫眼里也不过是个托词,难道说是母亲那又有什么事发生?宋子夫想及此蓦地坐直了身子。 “额,”桓公倒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瞥到他眼中的焦急之色,心思电转间便猜到了子夫的担心,苦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你母亲那里并没有什么变故。” 说罢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儿子,似乎欲言又止。 果然还是跟聪明人说话最痛快啊! 对过的子夫倒没想那么多,还在为桓公仅仅从一个细的动作,就猜出自己想法的英明感到神奇,见状也是奇道:“君父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 “恩,”许是见他面色平和并没有什么激动或异常,桓公也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顿了顿沉声道:“说说你母亲的事情。” “额,”宋子夫面上微微一滞,怪不得老爹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过说到这件事,他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毕竟历史上对此看法亦是众说纷纭,身为当事者之一的他还真不知该怎么讲。 不过对面的桓公,显然没有跟这个刚十岁的家伙讨论的意思,或许他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应该给还不懂事的儿子一个交代。 所以此时的子夫如果能乖乖地做一个听众,等“君父”一股脑倾诉完心底的苦闷,一拍两散、各回各家、早点关灯睡觉,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团圆结局。 可偏偏某个意识不到自己年纪的家伙,他的剧本显然不是这么写的。宋子夫果断把自己放在了跟老爹平等地商讨军国大事的位置上! 于是乎这场原本应该很感人、很催泪的自剖苦心的戏码,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变成了堪称和后世“隆中对”媲美的“襄公问对”…… 看来即便只是未成年的蝴蝶,某人轻轻闪动翅膀的威力也是不容视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章 襄公问对 上 “这次为父和你母亲的冲突,归根结底还是源自狄人伐卫的事情。”桓公的语调有些低沉,隐隐地透着些许萧索:“这些为虎作伥的赤狄,背后站着的正是那贼心不死的晋国!” 关于狄人被晋人压迫的事情,宋子夫倒是略有所闻,毕竟从现在算起也不用几年,便会发生晋献公逼太子申生自杀,重耳奔狄的大事。 继而就是晋国大举进攻采桑,狄人大败,白狄崛起等一系列事件;由此可见此时的赤狄,想来对晋人的话还是不敢有任何违背的。 而北方的超级巨无霸晋国,现在正值晋献公在位,“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堪称风头无两。别的不说,想想两个在史册中大名鼎鼎的成语“唇亡齿寒”、“假道灭虢”都与之息息相关,便不难认识到现下晋国的实力,绝不逊于后世张牙舞爪的世界警察米帝。 虽然只不过短短一瞬,但晋献公名扬史册的一生,还是在宋子夫的心中如快转的电影般急速闪过:任人唯贤、百姓参政、改革军制、尊王攘夷…这老家伙简直就是个bss! 最可怕的是他虽然晚年昏聩,迷于妇人之手,甚至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偏偏还留下了一个更雄姿英发的儿子--文公重耳。 这也直接使得晋国成为春秋称霸时间最长的国家,秦国、楚国、齐国不止一次饮恨在晋人的兵锋下,甚至连后来的齐顷公都险些被俘;更在悼公时九合诸侯,霸势之盛少有其匹。 被这么个长盛不衰的巨无霸惦记上,即便在宋子夫眼里也绝不是件可以轻松的事情,尤其在知晓接下来晋国将愈发强大的前提下。 虽说晋人此举更多的可能还是在针对齐国,但总归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确实不可以等闲视之。唉,头疼! 此刻的子夫简直恨不得献公能马上翘辫子,然后那位重耳像历史上一样,对自己感恩戴德地回国当他的晋文公,这隐藏的巨大危机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穿越时老天爷并没有给自己那种能快转时间轴的宝具啊! 虽说心里像开了锅般胡思乱想了那么多,可实际上在现实中不过短短一瞬。宋子夫还是收敛好心情,正襟危坐地应声道:“父亲倒也不必着忙,听说齐人今日已经议定,准备择日出兵攻狄了?” 原本顿了顿准备继续的桓公,讶异地看了眼一本正经地坐在自己对过的儿子:还没长开的弱身板,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双手;稚嫩的脸略显苍白,酷似自己的星眸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深邃。 倒不是宋某人刻意装相,实在是电视剧里每每演到“卫公问对”、“子问对”时,主人公都是这般正襟危坐的模样。 然而苦逼的某人显然又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和所处的时代,现在的国君显然不会有谁吃饱了撑的,在私下里交流时,还要臣子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架势--更何况在桓公眼里,丫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预想中的“对答”,子夫不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去,结果正对上父亲一副“见了鬼”的尊容。仔细一琢磨,暗道一声“坏了”,千算万算偏偏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年纪! “嘿嘿,”有些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宋子夫硬着头皮解释道:“儿臣也是方才闲着无事瞎琢磨的,君父姑且当作童言无忌就是。” “嗯,”桓公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真是被儿子吓了一跳:那个古里古怪的姿势倒也罢了,向来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孩子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对这种军国大事也有自己的见解了?! “有什么想法说说也无妨,”到底是一方诸侯,平复好心中的涟漪,桓公反而对儿子的“早慧”产生了几分兴趣,带着几分考验的意味温声问道:“齐人出兵又代表了什么呢?” “咳,”宋子夫这货从来就是给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性格,此刻见“偶像”不仅不责怪反而出言相询,一根尾巴简直翘到了天上。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卫国地处晋、齐、鲁、郑和我们的中间,战略地位和政治上的意义都不容视。若是放任狄人灭亡卫国,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最终开进卫地的必将是源源不断的晋军!” “这样一来,卫地便成了晋国伸向中原腹地的一块跳板,进可以兵锋直指郑、陈、宋、鲁诸国,退也可以和本土对齐形成犄角包围之势;就像一颗钉在齐人心头上的钉子,让他们寝食难安。” 桓公不由得眼前一亮,话虽说得粗浅,可儿子分明把晋人隐藏在灭卫背后的阴谋和齐人出兵的动机分析的淋漓尽致。 别说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恐怕就连如今朝中许多大臣们,都未必能想到这么深远;毕竟这种国与国之间最上层的博弈,往往云遮雾罩,不到大收起的那一刻,你永远猜不透对手真正的目的。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桓公有些骄傲又有些苦恼地望着对面的子夫,并没有怀疑这番话是谁提前帮他编好的。毕竟连自己的询问都只是一时兴起,他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而且儿子在分析时那娓娓道来的从容不迫,以及时不时闪烁着精光的眸子,无不表明他成竹于胸,好整以暇的悠然。 或许我们宋氏,真的又要出一个微子先祖那样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桓公在心底声地喃喃道,看着子夫的目光亦是愈发柔和。 而那位在父亲心底已经堪比宋国始祖微子的子夫,此刻心里却远非面上看起来如此平静,简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 虽然身体里藏着一个二十九岁的灵魂,可后世的宋子夫也不过是个苦逼的“文科狗”;书读得倒是不少,可要真说到战略眼光和对全局的分析,那比十几岁的孩也是强得有限。 好在刚刚忽然想到现在的形势,跟后世倭人进攻朝鲜时的历史,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们这位未来的“襄公”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把后世的经验教训改头换面,换汤不换药地忽悠一番,没想到居然连允文允武的桓公都被他唬住了! 其实这世上国与国之间的纷争战乱,不管过了多少个春秋,倒还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一个“利”字罢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宋子夫同学算是在历史上,第一次雏凤轻啼,不止大大震撼了父亲一把,也给自己的登场覆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夜色渐深,一轮朗月渐渐升上中天;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不知疲倦地影子斜斜地投射在户牗上,你问我答间,似乎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二章 没那么简单 “你娘亲她…”许久,桓公才缓缓地开口道,沙哑的声音有如砂纸厮磨在锈蚀的金属上,“大人的事孩子就不要瞎操心了!” 原本巴巴地看着父亲以为有什么转机的子夫,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扑倒在床头上--什么嘛!这调调跟二千多年后,不耐烦问东问西的孩,让他一边玩去的爸爸、妈妈们又有什么分别?! “君父~,”许是一直以来桓公给他的印象都是非常和蔼可亲的缘故,宋子夫壮着胆子争辩道:“什么叫大人的事啊!再怎么说这事也不会大过军国大事去!不就是和娘亲吵了一架么……” 在子夫想来,父母应该只是话赶话稀里糊涂吵了一架,一时冲动才做了那种决定;现在也不过是抹不开面子,不愿服软而已。如果自己能居中起到一个粘合剂的作用,破镜重圆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有了后世不是很好的记忆,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极端渴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尽管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未见过那位在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刚烈母亲。 桓公的脸色顿时像密云不雨的天空一样黑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儿子,让子夫原本笃定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突然响起的“咕噜”声,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父亲还没用过晚饭?”子夫不禁眉峰紧蹙地问道。 “没什么胃口,”许是在儿子面前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样子,让他有些尴尬,许是被儿子目光中真挚的担心打动;桓公的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后闷声道。 “没胃口也不能不吃啊!”宋子夫忽然觉得这老爹也是有些可怜,简直跟后世形单影只的自己有一拼了,这种吃不吃饭都没人管的日子,实在不适合他堂堂一国之君的身份。 “您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子夫轻叹了口气,收敛起先前为了对抗父亲的灼灼目光摆出的对峙姿态,“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您要真是饿坏了身体,难过的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革命?”桓公剑眉一立,有些不解地重复道。 “额,”子夫对自己时不时带出的后世用语,已经解释的有些麻木了,轻描淡写地挥挥手道:“就是说您的工作、生活啦!” 对于儿子从醒来后,嘴里时不时冒出的“奇怪”词汇,桓公也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回想起他刚刚那句“难过的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心里亦是多了几分熨帖--看来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啊! “过会儿就去,”原本想趁势离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桓公忽然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儿子分说明白,不管再怎么聪明早慧,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就当是做父亲的给他上一堂成人世界的课吧! “喔,”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心理变化,子夫也是乖乖地应了一声,恢复了最早正襟危坐的架势,晶亮的星眸眨也不眨地看着父亲。 “咳,”桓公轻咳一声,顺势坐在矮榻的另一端沉声道:“你觉得为父如果出兵救卫的话,最开心的是谁?” “是…”子夫刚想张口答母亲,可心中忽然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星眸慢慢地睁大颤声道:“齐君?!” “总算还没笨到家!”看到方才还一副智珠在握样子的儿子,面色倏地大变,桓公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得意:饶是你子奸似鬼,可还不是老子的儿子;现在可还远不是你那点聪明发挥的时候啊! 虽然猜到儿子可能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的脉络,可他还是耐心地分析道:“如果为父亲自领兵出战,那击破赤狄也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时间问题,可这样一来我们自然也就成了晋君的眼中钉;虽说这次因为忌惮齐国并不一定会刀兵相向,但在未来势必把宋国当作征伐的第一目标,而为了对抗强大的晋人,我们也就只有依附齐国一途。” “这样的话,父亲您就被白彻底绑上他的战车了啊!”宋子夫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作为大国征战的炮灰,和摇旗呐喊的帮凶。” 桓公罕见地并没有纠正他大大咧咧的称呼,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拍着床沿沉声道:“我御说虽然没有包举宇内的志向,海晏河清的本领;可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一己之私便让国人陷入无休止的战争泥潭,让我大宋男儿的热血白白抛洒在荒野间;这,我做不到!” “所以父亲您也料定了,如果咱们明确表明不出兵,为了击破晋人的奸谋,齐人就只得在第一时间去攻打赤狄?”子夫被父亲慷慨激昂的话语说得一震,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错,”桓公狠狠地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东北方的虚空:“只要齐国的君主还是那公子白,他就绝对会这么做!” “可…,父亲和齐君关系不是很好么,为何他还要如此算计于您?”宋子夫有些不解地道。 “军国大事上,再好的私交也只是笑话。”桓公有些感慨地说道--儿子终究还是嫩了点啊!古往今来,因为利益就算是亲兄弟,阋墙相残的也是屡见不鲜;这才是一国之君的眼里,最重要的东西啊! “那娘亲她又为何,为何要以夫人之位胁迫您呢?”子夫眨了眨眼,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既然父亲能这样分析给自己听,把这些直接告诉母亲不就好了,为什么还会闹成那样?! “你娘亲…”桓公微微一窒,良久才苦涩地低声道:“她都知道!” “那她还……”宋子夫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齐君的夫人王姬是你母亲的堂姐!”桓公的目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因为她告诉你母亲,只要这么做了,卫国之危自解!” 阴谋!子夫差点直接破口大骂出来,那白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阴谋家!他分明是想利用这件事,让父亲充当赤狄一般的角色,即使此役找不到击败晋人的机会,最后同样也能把宋国牢牢地绑在自己战车上,做一个控于指掌的马前卒。好算计,真的好算计啊! “可娘亲难道情愿看着我们被齐君算计…”宋子夫觉得还是有些无法理解母亲的想法。 “归根结底,她还是一个卫人,”桓公虎目中掠过一丝痛苦,淡淡地说道,“只要卫国能复国,她并不在乎力量来自哪里。” 说罢他便在子夫目瞪口呆的愕然中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一直琢磨。” 宋子夫木然地点了点头,双眼似乎失去了焦距一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虚空。桓公长叹一声,摇摇头转身向殿外的黑暗中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四章 子夫进谏 翌日,直睡到太阳高挂在中天,宋子夫才悠悠地醒来;他扑腾着还不怎么习惯的细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时空旅行”的疲惫和整晚绞尽脑汁的辛苦似乎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得他翻身下榻,那厢听到动静进来的万姨,早已捧来一领淡紫色的深衣,异常熟练地帮子夫换上。 “咦?!”系好斜襟上的布扣,正在整理家伙领子的万氏蓦地发出一声讶然的惊呼。 “怎么了啊万姨?”本就怀着鬼胎的某人自是心里一突--别看他现在顶着“失忆”的名头暂时蒙混过关,可眼前的万氏身为襄公乳母,对自己从带大的孩子肯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要万一被她在什么地方发现自己的破绽,那昨天子夫盘算了一整夜的计划,妥妥的都要跟他一起悲剧了。 “世子!这正穿着的衣服居然有些显了!”好在万氏喜出望外的声音随即响起,“您好像,好像一夜之间长高了几寸一样!” “呼,”宋子夫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不由暗暗摇头苦笑:想自己连灵魂都是鸠占鹊巢,那突然长高了一些也没什么好大惊怪的吧?!这冒名顶替的穿越活绝对分分钟考验人的心理承受力啊! “万姨,”子夫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我都十岁了呢!就算突然长高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好不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了呢!” “这当然是大事了!”万氏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万分地说道:“夫人昔年生世子时,好像还在奴婢眼前一样,没想到这转眼间世子就要长成大人了……” 听她提起自己的母亲,宋子夫的心头莫名的涌起一阵烦躁,昨天父亲最后的那些话语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他急忙用力地甩了甩头,吩咐道:“万姨麻烦你帮我找一个木盘,在里面装上一层寸许的细沙。” 万氏笑容倏地一敛,正色道:“世子啊,刚刚才说您长大了,怎么又在琢磨这种孩子的活计!你听奴婢说……” “知道,我都知道了,好万姨!”子夫有些无奈地摇晃着乳母的手臂:“我不是贪玩啦,是想拿去给君父演示一些东西。” “用沙子演示?”万氏的脸上明显写满了不信,可终于还是耐不住家伙的死缠烂打,依言给他找来了装好沙子的木盘。 “好啦,我去见君父了!”见收拾得妥当,子夫也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准备去学校的学生一样,冲万氏点了点头,便跟在引路的宫人后面,好似捧着稀世珍宝般心翼翼地去了。 摆设比子夫寝殿还要简单朴素的后殿中,桓公放下手里握着的一卷帛书,紧蹙的眉峰微微舒展开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他面前赫然是堆成山样的一堆竹简,刚刚放下的帛书覆在“山顶”上,宛如终年不化的积雪;而他显然没心情去研究这个,向来清明的眼眸望着窗外的风景,一时间竟有些懵然。 宋子夫捧着木盘走进殿内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爹这副放在后世,绝对分分钟迷倒万千花痴少女的懵呆样子。 “咳,”好在某人还没忘记他来这儿的目的,轻咳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父亲这会儿可有空闲?” 被打断神游的桓公有些恼怒地应声看去,见是昨晚刚刚和自己一番长谈的儿子,些许微薄的不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嘴里却还一本正经地训斥道:“你身体才刚好,怎么就这般跑来跑去的胡闹了?!” “眼力百段”的宋某人一眼就看穿了老爹“纸老虎”的本质,拜托您老在装相前也先收收眼角、唇边那藏不住的笑意再说! “昨晚父亲走后,儿臣又苦思良久,有些心得想跟您说下。”子夫放下手中的木盘,有些随意地坐到他对过--昨晚后来仔细一想,他便发现自己先前yy的问对格局就是扯淡,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哦?”被他这么一说,桓公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好笑地打量着他手边儿玩物一样的木盘和沙子,故作正色地刁难道:“可在为父看来,你怎么都像是在胡闹啊!要不你先猜猜寡人这书案上的竹简、帛书中所记何事?要是猜错了,就还是去找你的青儿玩吧!” “那还用猜,”宋子夫心地把木盘里的沙子重新弄平整,头也不抬地甩出一句:“无非是您赶早找来的晋人近日的情报罢了!” “额,”桓公被他堵得微微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聪明固是聪明,可也太打击自己这做父亲的自信心了吧!妖孽,真是个堪比先祖的妖孽啊!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偏偏某个腹黑男在整理好沙子后,还故意抬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不消说脑袋上自然又迎来了“老羞成怒”的君上大人,相当给力的一个爆栗。 “好了,你拿这些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惩罚过家伙以后,桓公只觉得浑身舒畅,连带着晨间的疲累都似乎消减不少。 “这个先不忙说,”子夫闻言急忙放下了捂着脑袋的手臂,神秘兮兮地凑到他面前声道:“父亲,您这儿说话方便么?” 桓公先是一怔,转而赞许地点点头笑道:“果然是长进了!你放心,殿外自有为父的心腹之人守护,有什么话尽管说!” “那就好,”宋子夫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恢复先前的坐姿,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沉声道:“如果儿臣没有猜错的话,父亲您接下来的打算,必然是对齐国若即若离,对晋国暗中警惕,对诸侯各取所需、虚与委蛇;不知兹甫说的可对?” 桓公星眸中精光倏地一闪,如捕猎前的雄鹰般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子夫;后者似是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不闪不避地跟他坦然对视。 足足半刻钟,他才猛地一拍书案,仰天大笑道:“好!好!果然好胆!为父果然没有看错你,哈哈哈!” 本来没觉得什么的子夫,倒是被他这猝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无语地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吐槽道:丫不就是把你心里那点九九说出来了么,看你兴奋地连自己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真是丢人啊! 另一边满脑子激动的桓公,此刻简直恨不得马上去太庙祭告祖先!这是祖宗们积了多少辈子的德啊,自己才刚十岁的儿子,居然稀里糊涂睡了一觉后成了天才!果然是天佑我宋氏啊! 一时间这爷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五章 小家伙的变法 上 “咳,”过了片刻,还是宋子夫率先忍不住“君上”大人,那洋溢着满满父爱的肉麻目光,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依儿臣看来,父亲之策好则好矣,却还有着些许的不足!” “哦?”正在激动中的桓公似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八风不动的瘦身影,“说来听听!” 如果换做昨夜和他长谈以前,甚至刚刚一语道破他心底最隐秘的谋划之前,桓公绝对不会如此郑重地看待这个今年才刚满十岁的儿子;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惊喜,让他不得不反复推翻自己脑中对家伙能力和潜力的评估--当然对于这种“惊喜”,自然是多多益善。 “父亲所为,无非是想护得我宋氏一国一地的安危,不求称王称霸,只在这乱世里保一方净土,”子夫不紧不慢地说,见对过的桓公面上随即露出欣慰的神色,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断声道:“可父亲想过没有,如果这样下去,百年之后会怎样呢?” 不待他出声,宋子夫便飞快地说出自己的答案:“父亲您在位时,固然可以凭借这套方针和自己的能力,将我们宋国维持在二流强国的地位;甚至儿臣或者哥哥在继位后,同样可以用这种办法,一直游离在各个大国军事集团间,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当再下一代人,当百年之后呢?现在的周天子已然名存实亡,而诸侯林立的乱世,终有一日会在这些大国的鲸吞合并中,变成少数几个超级军事集团的寡头游戏。一旦到了那种境地,别说置身事外保持中立了,恐怕就算保住祖宗苗裔都是一种奢望!” 桓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儿子,如视鬼神!密密麻麻的冷汗从额头、脖颈处渗出,不多时便湿透了他绛紫色的深衣。 没错!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们宋国将何去何从?!为什么自己先前偏偏没有想到这点!不对,就算现在自己已经知晓了将要发生的这些,可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看似无解的死局呢?! 其实也不能说是桓公短视,毕竟当时哪怕是国君,也不会有多少书籍可以读,更不用说像子夫这种“文科狗”,简直可以倒背五千年中国史的程度了;没有参照,自然不会有忧患意识。 更何况某人刚刚的话,明显参照了后世史实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君不见国林立的春秋,到了战国时除了“七雄”,哪里还有什么上的了台面的诸侯?哪怕同为“七雄”的韩、燕,在宋某人的印象里,那也是跟受气包一样整天不是被这个打,就是被那个欺负。 用力擦去额头上的一片冷汗,桓公见家伙依然稳坐钓鱼台般看着自己,心头不由得一动:“那兹甫可有什么妙计教我?”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刻堂堂宋桓公,子夫的亲生老爹,跟自己这个十岁的儿子说话时,竟然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畏惧和敬意。 神经大条的某人自然更加意识不到这点,眼见得成功吸引了父亲的注意,他这才不慌不忙地把心里想好的策略一一道来。 “首先父亲心里的那些方针都非常的好,在战事以及和诸侯们的关系上,按您先前的计划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在内政上,针对现在的耕作方式和农具,我们要进行一些改革。现在国人们使用的农具,大都是铜制或者木质的;我想请父亲成立专门的锻冶司,在最短的时间里提高铁器和青铜器的炼制工艺,并由国家出资进行农具的材质升级。” “换用铁质或青铜的农具同时,儿臣一会儿还要给父亲献上一物唤作‘耦犁’;有了这些,农夫们在耕作时,绝对会比过去提高数倍的效率;更深更彻底的耕作,也会使得田亩的产量大幅增加。” “等一下,”桓公乍听之下也觉得颇有道理,可忽然想起一事,不禁打断他的叙说道:“此法好则好矣,可兹甫你也知道,我们宋国本来境内就没有铁矿、铜矿,这么多材料要从哪里来呢?” “父亲稍安勿躁!”子夫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问,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胸有成竹道:“现在没有金属矿并不代表不存在,儿臣回头也会在这方面努力一二;最重要的是,儿臣还想请父亲在我们国家实行一项新的法令,唤作‘刀狩令’!” “所谓刀狩者,即在父亲法令下达之日起,收缴我国境内所有私人所有的刀剑兵器,国家以粮种或者耕牛等农物补偿。” “而那些必须用到刀斧的行业,必须前往官府登记造册,一旦有所遗失便处以十倍以上的惩罚;有私自隐匿兵器不报者,将以谋反罪论处,同时把他家产的一半奖励给举报的线人。” “嘶~”听到这儿桓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像是看陌生怪物一样看着神采飞扬的儿子:列祖列宗啊!兹甫今年才刚刚十岁,方才自己听到的这老辣阴损到极点的政令,居然真的出自他口中? 不用想只要此令一出,宋国境内收缴上来的各种兵器,绝对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回炉重铸成用之不尽的农具;至于兵器原本的主人,在用心爱的刀剑换来一堆种子和耕牛、农具后,除了老老实实地去耕作劳动,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更绝的就是那个登记造册,还有遗失以及私藏的苛刻重刑,算是彻底堵死了铤而走险之人的最后一条途径。 试想一下,就因为丢了把刀或者私藏几柄长剑,便要赔的家财散尽,甚至连脑袋都得搭上。谁愿意做那不知死的出头鸟? 这还不算那以利诱之的“举报”之法,绝!实在是太绝了!既解决了升级农具的材料来源问题,又顺带让国内的治安环境为之一清--废话,连刀剑都没了,你让大王们扛着竹竿去抢劫么?! “再然后呢?”桓公不禁有些兴奋地催促儿子道。 “额,”子夫有些汗颜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老爹还真识货!当即也不遮着藏着,继续说道:“等耕作的效率提高了,国人们势必会比从前多出许多空闲的时间,这时候就需要父亲您出马了。” “哦?又有为父的事情了?”桓公故作讶然地眨了眨眼睛,看来他此刻的心情是相当不错。 “是啊,”子夫被他感染得也是笑着点点头,补充道:“这时就要靠父亲和鲁君的友谊,从他手里弄一些桑树的种子和蚕籽了!” “这……”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桓公有些迟疑道:“兹甫,你应该也知道,昔年齐君听用管大人的计策…” “我自然知道!”不待他说完子夫便笑吟吟地打断道:“父亲不必介怀,咱们种桑养蚕只不过是在农耕的闲暇,并不会像当年鲁人般本末倒置;更何况儿臣还另有妙策隐在其中,您尽管放心!” 桓公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只要儿子不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就好,他现在对子夫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 而后者则偷偷地阴笑一声,暗道:不就是管大夫的原始经济战么,到时候就给你们看看,爷我熟读a主义市场经济学的手段开开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六章 小家伙的变法 下 “在农具升级、鼓励蚕桑的基础上,儿臣还有‘代田’、‘区田’二法,”越说越兴奋的子夫眼中精光连闪:“前者是在田地上开出沟垄,并且定年互换;农夫们将作物种子直接播在沟中,既可以大大提高土地的利用率和劳动的生产率,又能防风抗倒伏;” “后者则是在深耕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规定,单位面积内立苗数和苗间距,并且集中灌水施肥;这样可以最大化地利用水分和营养物质,达到‘庶尽地力’的效果。” 桓公的眼睛越来越亮,只觉得这一条条建议简直如三伏天里的冰水,眼前儿子的形象也渐渐高大起来,宛若一尊神祇。 “此外还请父亲颁布法令,”子夫忽然又想起一事,有些恶趣味地抿了抿嘴角道:“即日起组织医师和经验丰富的稳婆成立‘计生司’,在全国各地选拔培养专门的助产士。” “凡国内女子生产者,只要通知当地官府,便可获得这些助产士上门助产的服务;若是生了男孩,便奖励生产的家庭两石米,一头猪;若是生了女孩,则奖励三石米,两头猪。” “若是生下双胞胎,便可以去当地官府申请提供免费的保姆;若是三胞胎或者以上,那么就由国家出资进行抚养。” “此外,还应令壮者无娶老妇,令老者无娶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三十不娶,其父母有罪!” 说到这儿,家伙终于暂时闭上了嘴巴,端起父亲案上早已备下的清水,咕咚咕咚一气猛灌,心中暗道:丫的,这下连汉朝的“代田法”、“区田法”都祭出来了;再加上那个“卧薪尝胆”的家伙十年生聚的策略,宋国的国力不像吃了激素一样蹭蹭往上蹿还见了鬼了!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对坐着的父亲眼中的神色,已经渐渐从最初的震惊,再到后来的狂喜,最后莫名的黯淡下去;看着比手画脚的家伙,甚至有些不解的复杂。 “唔,有什么问题吗父亲?”总算某人这次没那么白目,发现自己说完后桓公反常的一言不发,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 “兹甫,”沉吟良久桓公才慢吞吞地开口道:“这些法令、计策,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个‘耦犁’,你都是从何得知?!” 鹰隼捕猎前那种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罩在子夫身上,显然当这个儿子“妖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连雄姿英发的桓公也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他甚至怀疑家伙是不是真在昏迷时被什么妖孽附体了! “这个啊,”子夫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器皿,从一开始决定献策,他就料到以自己的年纪说出这些东西,必然会引起父亲的怀疑。 所以此间倒没有什么惊讶,坦然地迎上父亲探究的目光,不紧不慢道:“父亲,您也知道儿臣那日昏迷了一天多的时间,醒来后便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人和事情。但是--” 话锋突地一转,子夫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儿臣的记忆里,似乎也多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人和事情;像这个‘耦犁’,像前边跟您提出的那些政策法令,像是对当前形势的见解。” “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后清晰地记得梦中的经历和世界,儿臣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不过脑子比从前灵活了许多倒是真的!” 半真半假的话语,以及略显稚嫩的脸搭配的单纯表情,让一直紧蹙眉头的桓公也是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你这孩子!就连昏迷一次都能引出如此多的事端;为父倒是该好好地感谢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让你能因祸得福有此变化。” 见他似乎并未对自己的话有何怀疑之色,宋子夫也是一颗心放回了肚中,故意咂了咂嘴玩笑道:“可惜梦中并未能见到微子先祖,不然子夫也能替父亲大人给他老人家带个好了!” “满嘴胡说八道,”桓公哭笑不得地在他头上巴了一下,这个儿子虽说醒来后聪颖的像个妖孽,却也比从前顽皮惫懒了许多。倒是让从未享受过这种天伦之乐的他,觉得颇为新奇受用。 “对了兹甫,”玩笑过后桓公正了正神色,用食指一下下轻敲着书案不解道:“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农事和政令上的改革;可你要知道在这个礼乐崩坏的乱世,军队才是最重要的啊!” “是父亲,”子夫点头认可道:“所以儿臣首先就要请父亲废除现在的世卿世禄制;从现下开始所有我宋国的公卿贵戚,每次爵位封地传承时,必须上交一半给国家作为税目!” “嘶~”饶是桓公已经熟悉了儿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风格,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子居然准备挑战全国的旧贵族! “兹甫,你要知道那些贵族,很多都是当年拥立为父上位,在平叛时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桓公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他相信儿子能明白自己语中未尽之意,这可不光是会遇到阻力的问题。 “父亲,如果您担心他们生出鸟尽弓藏、兔死狐悲之心,大可以多赏赐金珠财货给他们;但这种以血缘宗法维系的旧制度不除,我们便永远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子夫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先说说看你的打算,”似乎被他最后那句话刺激到了,桓公终于还是皱着眉头敲了敲书案道。 “是,”子夫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早已料到父亲的妥协,胸有成竹道:“在废除世禄世卿制的同时,实施新的‘以功偿爵’制度;即未立军功者,哪怕是宗室子弟也不得拥有爵位!” “同时按照士兵们的杀敌数和军功的高低,把爵位从‘公士’到‘彻侯’,共分为二十个等级,战功越高相应的爵位自然越高。” “举个例子,只要在战场上我们宋国的士兵,能杀死敌方的一名‘甲士’,并砍下他的首级带回军营作为证据;便可获得最低一级的‘公士’爵位,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也就相应提高。” “如此一来,不止所有将士每次与敌人交战时,都会拼命上前奋勇杀敌谋取军功;这些新封的贵族为了对抗旧有的世卿豪族,也只能紧紧团结在父亲的周围,形成一股富有战斗力的新生力量。” 桓公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握起:妙!实在是妙不可言!既解决了各国诸侯都一筹莫展的贵族尾大不掉问题,又在举国营造出一种军功至上,人人都有机会的竞争气氛;他甚至能想象这种制度下的宋军,将会是怎样的一支虎狼之师! 肯定是虎狼之师啊!如果对过的子夫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吐槽道:自己可是抄袭了几百年后商君变法的精髓,就靠这样一支军队,始皇帝才横扫六合、虎视天下,你说怕不怕?! 不过,这也要看自己这位桓公老爹,有没有后世秦孝公那种魄力和果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七章 未来的野望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地过去,子夫看着眼前仿佛入定了一样的父亲,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么? 虽说历史上的桓公,游走在诸侯间既落得一个好名声,又不曾沦为大国傀儡,称得上颇有作为;但他实非白那种振数世雄风的英主--自己这个来自三百多年后的主意,好像有些超出父亲的底线了。 然而就在子夫刚想收回先前的建议,劝慰几句时,对过的桓公蓦地双目一翻,眸子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低声道:“兹甫可知,一旦为父今日答应了你的建议,国中将发生怎样的动荡?” 宋子夫先是一怔,继而嘴角两边慢慢地上扬,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儿臣相信父亲!没有谁能在您手下翻起什么浪来!” 他自然有理由高兴!桓公虽然表情还是那么严肃,但从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也就代表他实际上已经认可了子夫的建议;只是在考虑如此改革将会带来的影响,以及要付出的代价如何。 “人鬼大!”桓公见他得瑟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这子定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回头你便把这所谓‘二十级军功爵位制’的条陈,还有先前说过的那些法令、策计,觅个无人之处详细地写在帛书上呈给我!” “是!”子夫兴奋地点头应道,对于他一个穿越人士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自己超前的建议得到君主的认可,再来得开心的了;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一事,脸顿时苦了下来。 尽管宋子夫自诩华夏五千年历史倒背如流,可偏偏他就算是最简单的繁体字,也只有认的本事,远谈不上会写。至于说这先秦在大、篆问世之前的文字,对现在的家伙来说,那简直是天书神文! 没奈何也只得等回去后求助自己那位天才老哥了!反正一家人也不虞有泄密的危机;再说还可以顺便听听看,那位在历史上被称作名臣的兄长,对这些自己从记忆中挖出来的政策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桓公见他满脸苦相,做梦也想不到这货居然会在愁不认字的问题,有些好笑地调侃道。 “额,那倒没有,”子夫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一眼瞥见手边的木盘和沙子,顺手胡乱在上边抓了两下道:“只是觉得儿臣先前有些蠢,还想在沙子上给父亲演示那耦犁的样子…” 实话实说,这倒确实也算一方面,毕竟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别说他宋子夫在穿越前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职员了。 方才他的确是有些想左了,傻乎乎的以为这时代没发明纸,恐怕还都在靠龟甲、兽骨记事;所以在刚刚进门时,看到父亲案上那大堆竹简和帛书的一瞬间,子夫就忍不住在心里狂吐槽了一番。 但更多的是,他觉得对现在的宋国来讲,大刀阔斧的全盘推翻现有制度和社会结构,跳跃性地推行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明显是不切实际的yy和空想--君不见就算是商君在三百年后,同样一条改革世禄的政策,直接招来了车裂身死的下场? 这也幸亏自己的身份在这儿放着,而且宋国本身也不算太大,父亲对国家也是拥有绝对的控制力;不然别说一口气进行如此之多的改革,光是满朝被损害了利益的世家贵族,就够自己喝上一壶的了! 即便如此,子夫也是觉得在现在的阶段,还是不宜太过张扬:一来光是这些政策,就已经涵盖了农业、法律、军事等多个方面,对现在还很“弱”的宋国来说,业已足够忙上一阵; 再者在避免更多地刺激既得利益者的同时,也是不会显得贪多嚼不烂,以及被人偷师--虽然在他的印象里,接下来数年,周边几个大国都在忙于内乱和新老交替;可难保自己想不到的地方,不会出现一个像后世倭人那样“善于学习”的家伙! 若真是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政策改革,最后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那子夫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呢! 所以他情愿刚开始时节奏慢一点,步子迈得一点,但一定要把事情完全地掌控在自己的指掌间。 这样一来即使周边国家的那些君主大臣,最终听说了这些善政,看到了宋国日益强大的现实想要模仿时,自己也可以恰到好处的推行更进一步的改革措施--子夫新政0升级版。 如此不仅可以使宋国时时刻刻在政策、法律、军事实力上,永远处于时代最前沿,更能减少领内国民的流动,吸引更多的周边国家人口--就像前边说过的那样,在这战火连绵的乱世,人口才是硬道理! 而尝到了甜头的宋人,对将来越来越多的新政,在积极性和凝聚力上,定然也会完爆那些仓促间东施效颦的国家几条街;这自然也会使宋国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等到最后宋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有兵;哪里还用像后世的“七雄”们那样苦巴巴地一城一地的抢来抢去!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加上如狼似虎的大军压境,绝对分分钟打谁谁苦逼。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现在都还只是某人脑袋里无尽的yy;改革毕竟也是需要时间的,恐怕就算穷自己加上老爹两代人之力,也不见得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宋氏伟大复兴的光荣使命。 不过这并不重要。愚公老爷爷说的好,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宋子凡相信,高举“襄公新政”伟大旗帜的后人们,必定能将那包举宇内的嬴政赶到塞外戈壁去吃灰…… 到了那时,自己可就是开创这一盛世的领路人,新时代的奠基者,说不定连后世学生的作文都要写道:我有一个梦想,要让自己成为像子夫爷爷那样伟大的人…… “咳,”一声略显尴尬的咳嗽,打断了某人简直要飞到九霄云外的yy。宋子夫有些不满地抬头望向对过的父亲--人家还没看到有没有花痴姑娘抒发对领袖的热爱呢,怎么能那么不厚道的打断别人? “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兹甫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毕竟你也才刚从病中初愈。”桓公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竹简,温声吩咐道。 子夫顿时微微一怔。明显还有一堆政事等着处理的父亲,竟还记得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这让向来好恶分明的某人,简直就像三伏天喝了一桶冰水般舒爽。 于是心念电转间,他突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讶异的决定--宋子夫蓦地恢复了先前的坐姿,一板一眼道:“儿臣还有一个建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十九章 春秋代理商 看着儿子“楚楚可怜”的眼神,桓公不禁也有些英雄气短--尤其是在他对兹甫前两日的那场大病,兀自心中有愧的情况下。 可这工商业现在看来虽然无甚重要,但毕竟是不的一块国事,再加上子夫明确地连对外贸易也一股脑加了进去,这就让他不得不对此思忖良久,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要不,先跟为父说说你的打算?”纠结了半天,桓公决定还是像先前那样,听听儿子的计划再说。 哪知子夫却是异常干脆地直接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既然要‘全权’托付给儿臣,那就自然不方便先告诉君父大人了啊!” 桓公被他堵得一窒,半天才反应过来,怒极反笑道:“还有这般的道理?既要为父把工商业全部托付给你,又要把寡人给蒙在鼓里,连你的想法都不能说?子兹甫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老爹似是真的有些恼了,子夫也是脸一苦,心中暗暗腹诽道:我有什么办法!这个想法就连在自己眼里,都有些过分的超前和大胆,实话实说?难道告诉你,我想把宋国变成春秋时代的“海上马车夫”? 没错!宋同学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正是来源于十七世纪纵横四海的“海上马车夫”,荷兰。 在子夫眼里,现在宋国所谓的“工商业”简直就是一片空白。 哪怕是同样号称一穷二白的新华夏,在刚光复的时候,好歹也有一些残存的民族资本和没收的外国资本;现在的宋人一没基础,二没地盘,连最需要的人力资源,也是少的可怜。 所以那号称“见效最快”的计划经济制度明显不适合宋国这种“身板”--君不见后世那逐渐沦为笑柄的三胖家? 其实想想有时连子夫都有些嫉妒管仲:齐人以商业为本,是从他们那位开国的姜太公便定下的国策;背靠胶州湾丰富的盐、铁产量和一纸“官山海”,让他们在历史上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完全垄断了宋、曹、陈、郑等资源匮乏的内陆国家盐铁市场。 再加上各种鼓励商贾的开市、减税制度,齐国的商人在他当政期间,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想想即便是到了战国末期的齐人,依旧对自己临淄的繁荣富足是何等的自傲和推崇! 现在的宋国,不论从军事、经济还是面积、人口等各个方面,与齐国相较都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子夫就算再狂妄,也不会生出和那等庞然大物掰手腕的心思--在相当一部分齐人眼里,恐怕早就将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宋国,当成了半个齐国的附庸。 这倒没什么值得生气的。来自两千七百年后的宋子夫,很现实地认清了这个事实;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着用老爹那不靠谱的私人关系,尽可能地多从齐人那弄出点好东西来,而非螳臂当车。 具体说来,在子夫心里,齐人手中最让他眼红的无非就是盐、铁二物。虽说由于白和管大夫尚在其位,要求在其早就收归国家专卖的盐铁领域插上一脚那是天方夜谭--哪怕父亲跟白是亲兄弟,这个估计也是没得商量的。 但自己可以退而求其次啊!既然齐人要做盐铁领域的“托拉斯”,那我们宋国便做一个直接从你那儿拿货的一级代理商好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那么好办的。齐人也不是傻瓜,凭什么就把大宗的盐铁贸易托付给你,难道别人自己不会卖么? 其实这就牵涉到一个效率的问题了。想想后世互联上蜂拥而至的各种品牌代理,专营旗舰店;难道他们也都傻了,不晓得把货全部留给自己卖,利润达到最大化? 归根结底,商人之所以为商,还是在于产品的流通性。 学过市场经济学的同学都应该明白,资本只有在经过最短的流通途径,在最快的流通周期里,带着销售的利润转化成再次投入的资本,这样才能最大效率的滚起资本扩张的雪球。 而子夫认准的就是这个浅显的道理:那浸润商圈多年,本身提出盐铁专卖的管仲,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齐国现在每年盐铁的产量,和它丰富的储藏量相比,完全就是芝麻和西瓜的区别。 如果自己能恰到好处地“帮助”齐人,把每年现在看来有些“过盛”的盐铁,卖到更加边远的秦国、楚国、蔡国、吴国……转而易以齐国他们需要的粮食、药品、各种原材料,管大夫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虽然说这样要冒着“资敌”的风险--即使子夫再油滑、再多伎俩,齐人才是这种贸易中得利的大头是不争的事实。 但就像一个三百斤的胖子吃三斤饭,跟一个七十斤的瘦子吃八两饭的道理一样;现下还很弱的宋国,能从中获得的国力增幅比,绝对要在尾大不掉的齐国之上。 同时这种贸易也会让更多商人的目光,落在地理位置更加四通八达的宋国身上:北晋南楚,西秦东齐,这当初让子夫颇为诟病的通衢之所,恰恰具备了成为商人聚集地的前提。 甚至宋子夫都已经想到,为了拿下齐国的“一级代理权”,让老爹全力发动自己的人脉、多方努力;哪怕在名义上尊齐国为宗主都行! 反正未来的这几年,在他印象里齐人也没打过什么大仗,被他们裹挟着去做先锋炮灰的几率并不算大--再说了想想历史上老爹“滑头”到家的手腕,也不虞真被占了什么便宜去。 说起来子夫也并不愿意做这种委屈求全的事情,可谁让他们宋国现在一没钱,二没人,又处在强邻环伺的境地里呢!他再是穿越众,可也没见有白胡子老爷爷,给自己什么法宝道具的呀╯□╰! 虽说如此一来要冒上不的、跟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风险;可在子夫看来,总比一片丹心苦苦等候未来的重耳上台要强得多--毕竟现在的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且齐人还有一个这世上恐怕只有子夫才知晓的致命弱点--那就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齐桓公! 从现在算起,直到公元前六五一年的蔡丘会盟终成霸业,这十年里的齐国和齐桓公可以说是同时登上了自己的巅峰。 然而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巅峰之后用不上几年,那位给力的管大夫就会一命呜呼,而英武的桓公也会正式迎来昏庸悲惨的晚年绝响--那时就算有滔天的国力,又哪里禁得起这种内乱的折腾? 所以子夫一点也不急。就算接下来的那么多年,自己始终要生活在齐国的阴影下,可别忘了他今年才刚刚十岁! 人生美好的时光大把,只要最终能翻过本来,被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欺负几年又怎么了?(君不见别人德川幕府的家康同学,最终笑到最后还不是因为简简单单一个“龟”字!) 至于说为什么想到十七世纪的荷兰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章 陆上马车夫 十七世纪的英国,率先刮起资产阶级进化风暴,光荣革命后更是直接推翻原有制度,确立了君主立宪制。 先行一步的优势,让大不列颠帝国如一轮冉冉升起的骄阳,在资本积累阶段便掳取了广袤的海外殖民地,获得“日不落”的美誉。 而与此同时濒临大西洋的荷兰却是像的宋国一样,存在着先天上的不足--自然资源不足,本地市场狭。 但就是在这样的先天不足下,聪明的荷兰人独辟蹊径,利用自己多海港的优势大力发展造船业,最鼎盛时拥有的商船甚至过万艘! 并且荷兰商船与其他各国不同的是,根本没有装置火炮和武器的平台,甲板极其狭窄而船肚子又很大很圆--虽然遇上海盗就会悲剧,但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做法大大降低了运输成本。 凭借着这种独特的商船,以及日益强大的英国对各种生产材料的亟需和生产出来商品的倾销需求,成千上万的荷兰商船,穿梭在世界各地:整个欧洲,乃至遥远的东方,无处不见荷兰运输商的影子。 也正因如此,人们便给了当时声势甚至不弱于不列颠帝国的荷兰,一个“海上马车夫”的雅号--尽管这位马车夫,在英国率先完成资本主义革命后,还是做了炮灰;但至少那段扬帆七海的光辉经历,永远地世界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似的不足之处,相似的外部条件,让子夫很容易就找到了跟“马车夫”们的共同语言。 所以他才不禁大胆地计划:如果自己在宋国把这一套稍微加工下,配合前边提出的“代理商”理论,形成一个覆盖中原甚至边陲的运输配送体系,那岂不是有后世“宝”ap“风”强强联合的味道? 现在乃至未来的十年内,齐国与后世的“日不落”帝国,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对原材料的亟需以及倾销需求,给了宋国同样的机会。 要避免的自然也就是像后来的荷兰那样,因为海上利益的分配跟英国人大打出手,最终重新沉沦在历史深渊中罢了! 当然要完成这样跳脱的设想,面临的问题也是一大堆:首当其冲的就是交通状况--说白了就是后世常说的“要想富,先修路”。 虽然还没实际考察过,但光用猜的子夫也能想到,现在的宋国境内,恐怕连像样的大路也没有几条。 你说让子夫把水泥配方鼓捣出来,“水泥在手,天下我有”? 咳、咳,姑且不说某个“文科狗”连没加水的水泥长什么样子都不太知道,就算他真的自带金手指大手一挥搞了出来;恐怕还没等子夫辛苦筹谋的“马车夫”计划实施的那天,就先要对着中原大地上雨后春笋般崛起的万千水泥城墙欲哭无泪了! 所以急不得啊!其实从某个角度看来,子夫实在算是“穿越大军”中的一个另类:别人都是急不迭地大刀阔斧、呼风唤雨的改造世界,唯有这个不求上进的家伙,在拼命地想要把历史车轮稳住。 像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一样,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尽量让他熟悉的历史,不会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发生面目全非的变化。 所以这修路,还是要靠自己啊! 即便不如秦人的驰路记载的那么清晰,可子夫依稀记得《雅》中有记载,“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周时的城市道路,系统地分为“经、纬、环、野”四种,其中最宽的“经”和“纬”大概是九轨即十五米不到一点,而“环”却只有五轨也就是八米宽的样子;至于郊外的“野路”,则又按宽度的逐渐降低,分为“路、道、涂、畛、径”五个等级。 而春秋时各国的战车,双轮独辕的“流行款”车轴的长度大概在三米左右,也就是说哪怕是第三等级的“环”路,也是可以并排跑两辆战车还绰绰有余的! 因此子夫也不奢望一口吃个胖子,他的计划就是首先建立都城商丘和国内粮食、手工业作坊以及人口聚集城市之间,点到点的“环”级公路线。 当这些在各方面具有重要意义的点,统统连接起来以后,再规划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跟大国相接的交通大动脉,并且把这些对外的“干道”,有序地纳入先前编织的国内交通中。 再接下来,自然是按部就班地升级这张巨大“公路”的范围和道路等级,直到有一天能真的变成秦人那种“驰道天下”、丝毫不逊于西方罗马道路的存在。 理想很丰满,可现实也是很骨感,这个计划中子夫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修路用的人力和钱从哪儿来? 加重百姓的税赋或者干脆发行国债?他可不觉得现在的百姓会有“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思想觉悟,这种大张旗鼓的修路行为,最起码在短期内绝对会被人视作“脑子进水”的表现。 再不然抄几家贵族的家底?子夫不禁缩了缩脑袋,先不说父亲和那些患难之交的战友们的感情,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想让史书上给桓公留下一个“抄家诸侯”的形象--即便二千多年后的那位“抄家皇帝”,都是被当时的舆论所不容,不要说自己这周天子还在的先秦了! 说不得,也只好把步子再放“慢”一点了! 子夫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其实又怎么能怪自己保守?实在是这宋国家业,纵使自己满腔抱负,可真的操作起来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光在统筹上就伤透了脑筋。 就说现在这修路的款项,看来也只好从原先计划的“军改”中挪用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如今离诸侯争霸的时代降临还早,现下想想自己方才提出的改革军制,倒真有些显得着急了! 俗话说“富国强兵”,没有一个强大经济实力的国家做后盾,再鼎盛的军容也不过无根浮萍。 就拿现在的宋国来说,虽然数管齐下看起来很美,但面目焕然一新的军容出现在诸国前,自然马上会引起一阵窥探。 紧接着不消说,某人的一揽子新政,自然会比他预料中更早的暴露在大家面前,到了那时,或许生存还是灭亡就真的是一个问题了。 还好自己发现的早!子夫不禁暗暗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若非在修路资金上捉襟见肘,他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计划还存在那么大一个漏洞。这么看来,关于军队这一块就要先放一放了…… “兹甫!”耳边忽然想起一声断喝,神魂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的某人,只觉得平地里一声惊雷,眨了眨渐渐回国神来的大眼睛,他一脸懵然地望向面前连比锅底还黑的老爹。 怎么能不生气!虽说桓公先前的不满多少有几分捉弄的意味,可见儿子不光没有像预想中一样插科打诨,反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在他“灼灼”的目光中,魂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这下他真有些坐不住了!子兹甫你就算再聪明,可老子还是你爹!更是这宋国万千臣民的君主!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着说着话,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神游天外了?! 一场暴风雨前淡淡的危险气息,弥漫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殿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二章 蒲公英的约定 地处中原腹地的宋国,刚刚进入九月,炎夏的暑气便已消散得七七八八;瓦蓝如洗的天空上,棉絮般蓬松洁白的云朵,慵懒而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荡。 商丘城外一片如茵的草地上,十几名甲士远远地散开围成一个囫囵的圈子,圈子的正中心摆着一张两米见方的麻布毯子。 毯子中央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吃食,可惜它们的主人似乎心思并不在此--一个七、八岁年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少年灵巧翻飞的手指。 少年的指缝中,挟着一块厚实的木片,此刻正在他右手一柄银制刀下,飞快地变薄、变细;一根早就做好的圆柱形细木棒,若隐若现地藏在他身下那堆不时随风轻舞的木屑中。 这少年和姑娘,自然就是我们的子夫以及“跟屁虫”青儿了。 离那天他去找父亲商议,此时又是已经过去了几天。 看似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宋国,却是已经在桓公老道的手腕下,悄悄涌动着变革的潜流:按照地位和亲近程度,宋国的重臣们已经或多或少听到了新政的风声;君上前所未有的坚定态度,也是让一轮的站队和洗牌,在不知不觉间上演。 总得来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自然也没出乎子夫的预料,不管是历史上鲜有“刺头”的宋人现实,还是父亲对整个国家那惊人的掌控力;循序渐进地推行自己那些改革,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真正的重头戏还是在子夫身上! 承载了宋国未来的“商贸司”已经悄悄地成立,不过即使是在宋人内部,这都是被严密封锁的消息--亲自出马安排的子夫,直接用上了后世政审般严格的方法,宁缺毋滥地挑选自己未来的助手。 还有他勤奋好学的老哥子鱼,也是被他三两句就直接忽悠进了这连“办公室”都没有的“商贸司”。 除了充当混淆视听的烟雾弹之外,子鱼本身倒是对弟弟提出的,那一条条闻所未闻的法令和变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乎每天都缠着后者问东问西,让家伙大呼作茧自缚。 将手头上的活统统交代出去以后,子夫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又“闲”了下来--具体的事情,在跟老哥解说清楚后,别人简直是举一反三、反四;让他不禁暗自慨叹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桓公那摊子事情他就更插不上手了:笑话,连满朝公卿都没一个认识的,你能让子夫发挥什么重要作用?也只好在一旁叹为观止地,看着父亲如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地推动变革。 百无聊赖之下的子夫,也是被丫头青儿整天在眼前晃得难受;索性带上护卫和刚织好的麻布毯子,还有这个“跟屁虫”一起去城外野餐,顺带感受下两千七百年前纯净无污染的空气。 夏末秋浅的时节,坐在凉风徐来的如茵草地上,嗅着空气中略带甘甜的花草香气,子夫觉得自己简直整个人都化在了大自然中。 所以他才一时兴起,想用几块厚木片,给青儿做个玩具。 身为八零后的一员,子夫童年的生活虽说比起周围的哥哥姐姐时候,条件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但对于玩具这种“奢侈品”,也就除了每年过生日的时候,能添上一两样罢了。 因此还算心灵手巧的他,也是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学了不少自己制作玩具的办法--曾经在学《孔乙己》时某人大言不惭地说:“用四种方法写‘茴’字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给哥们一叠卡纸,直接还你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这倒不是他吹嘘。简简单单一张卡纸,到动植物界的青蛙、葫芦、狗、鹤,大到科技流的飞机、坦克、火箭、船;在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子夫甚至还尝试着做过一艘航空母舰。 可惜在连竹简都是才流行不久的当下,某人的这项隐藏“个人技”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不然像青儿这种萌呆萌呆的娃娃,分分钟他就能给哄得欢喜地跳起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先前好奇地四下张望时,子夫看到几块不知被谁随意抛在路边的木块,瞬间想起了时候一种玩具的做法。 随即找护卫要了把银制的刀,原本带人家姑娘出来踏青的某人,就沉浸在了对童年的无限回忆和热火朝天的忙碌中。 也多亏这是二千七百年前的春秋!乖巧的青儿不但没有像后世的丫头那样胡搅蛮缠,反而大人样地,帮他收拾好因为激动而直接压在身下的衣襟;继而捧着脸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制作。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青儿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在引力作用下往一起凑去;可眼前的世子哥哥,还是忘我地折腾着手中,那已经变成了大约十五厘米长、一厘米多宽的薄木片。 “好了!”在心地抓住木片两头,轻轻地拗出一个螺旋形的弧度后,子夫这才欢呼一声,满意地站起身来,似是举着什么珍宝一样。 却是不防因为同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地失去了知觉,他一个趔趄直接又歪倒在了到处都是的木屑中。 “嘻嘻,”本来被吓了一跳想上前搀扶的青儿,见他无事也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容,让脸皮厚如子夫不禁有些赧然。 “世子哥哥,这个就是你前边所说的‘玩具’么?”丫头不自觉地微张着嘴,好奇地打量着把准备好的细木棒,和那叶古怪的木片组装在一起的子夫。 “是啊!”子夫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简直比在桓公面前挥斥方遒还要自豪:“ag!ag!这就是哥哥独家发明的,征服春秋天空的,超级木蜻蜓!啊哈哈!” 青儿有些怯怯地咽了口口水,总觉得今天的世子哥哥有些奇怪;不过他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难道还真能飞起来不成? 似乎看到了家伙眼里的怀疑,某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起身来到一旁的草地上,把那装好的“木蜻蜓”夹在两手间,高高举起对着蔚蓝的天空猛地一拧。 被他削得中间略厚,边缘极薄的螺旋形木片,顿时打着旋儿向高空飞去,在和暖的阳光下,似乎披上了一层瑰丽的轻纱。 “哇~!”原本还半信半疑的青儿,一下子开心地跳了起来:那明明就是一块简单的木头,世子哥哥在自己眼前就这么削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真的直接飞了起来!好神奇!好漂亮! 子夫也是站在她身边,满意地看着自己辛苦半天的杰作,久违的那种童年无忧无虑的感觉也是悄悄浮上心头。 真的是幸福啊!似乎随着那高高飞起的木片,自己从知晓这一世的身份起,那种恨不得马上返程的沮丧、如履薄冰的畏惧、殚精竭虑的谋划,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那个被讽为“蠢猪”一样的宋襄公,和那些注定不会再重演的历史,全部滚到九霄云外去吧! 我,宋子夫,一定会在这个不一样了的世界,和我这些可爱又可敬的家人们,永远像现在这样幸福开心地活下去! “啊!”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呼,子夫急忙回身看去。却是只顾着仰头看“木蜻蜓”的青儿,似乎被什么东西迷了下眼睛,正眼泪汪汪地捂着脸哼唧着。 “青儿不哭喔,哥哥帮你吹下就好了!”虽然年纪只比丫头大了两岁,可毕竟子夫上辈子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对这种哄女生的把戏他自然不会陌生,轻柔地动作也是让青儿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现在好了吧,”子夫装模做样地吹了两下,眼见得丫头的泪水从眼角带出一星异物,旋即笑着放开了双手。 “恩!”青儿倒是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应道:“谢谢世子哥哥!”脸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微微地发热。 “唉,那么漂亮的丫头,不知将来便宜了哪个混蛋啊!”子夫轻轻地揪了揪她可爱的辫子,有些感慨地打趣道,“不如青儿长大了就嫁给哥哥做老婆好不好啊?那样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儿了!” “好啊!”丫头鼓了鼓嘴唇,虽然脸羞成了一块红布,可还是不甘示弱地大声喊道。 “唔,”连本都没捞回来的某人,苦笑着打量了下家伙的身板,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浓浓的罪恶感--放到后世这可才是刚上学一二年级的孩子啊,宋子夫你也是太禽兽了…… 一阵清风拂过,裹挟着几朵这个时节特有的蒲公英绒毛,纷纷扬扬扑打在子夫的脸上;他有些恍然地摘下一朵,不知怎地,耳边似乎响起一首大学时最爱的周董的歌: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拉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与你聊不完的曾经 而我已经分不清 …… (本卷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三章 艰难的改革路 记得高尔基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 在二十九岁生日的“孤单ary”上,宋子夫稀里糊涂的一觉醒来,就在轰子们i的歌声中,穿越到了两千七百年前的春秋。 在得知自己的身份,赫然还是那历史上争议不断,被大多数人视为“蠢猪”、“迂腐”的“仁义者”宋襄公后,子夫简直是欲哭无泪;一门心思地想要找到时空机的入口,梦回二零一五。 不过在可亲可敬的父亲、老哥、乳母、青儿等这一世的亲人们关怀下,他最终还是卸去了心防,全心全意地为了日后可以不失去这份美好,殚精竭虑地谋划起来…… 不知不觉间,子夫就要迎来在自己在春秋的第五个年头了。 曾经的彷徨,跟父亲的问对,以及“商贸司”最终的成立… 人们都说忙碌的时候,根本觉察不到周围时间的流转;沉浸在宋国“马车夫”计划中的子夫,同样也是在不经意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四年多了时,才被吓了一跳。 一千五百多个日夜,足以让他曾经稚嫩的唇间,生出一层青涩的绒毛;让他还没长开的身形,像火箭般“噌噌”地马上就要赶上父亲了;让那个只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扎着两个俏皮羊角辫的家伙,出落成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然而残酷的时间同样也悄悄地,在万姨的眼角脸庞,三不五时地偷偷画上几道细纹;神不知鬼不觉地,染白了父亲的鬓角;更是让父亲笔直的腰杆,渐渐带上几分微弯的弧度。 所以对于长大这件事,子夫可谓百感交集;尤其是每每想起按照历史,四年后那个一直替自己遮风挡雨的高大身影,就将撒手西去,他的心头就像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父亲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这成了过去快五年的时间里,子夫私底下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除了因为国事的操劳显得苍老了许多外,他实在看不出整日神采奕奕的桓公哪里有什么不正常。 也多亏了自己这位允文允武的父亲! 过去四年多的时间里,桓公像是润物无声的细雨,在不知不觉间将那日子夫献上的策令,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现实。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抵触。 就像约莫四年前的现在:新年过后,一纸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刀狩令”,蓦地出现在宋国境内的大街巷。无数习惯了架鹰走犬的纨绔富家子弟、村勇、游侠、亡命之徒,像炸了锅的蚂蚁一样;或嗤之以鼻,或啸聚一方,纷纷摆出各种不合作的架势。 然而当子夫从大哥嘴里听说此事,特意想去父亲那探究一二时,桓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些时候,还是杀人比较管用!” 于是一个个曾经威震四乡的头颅被砍下,高高地挂在当地最热闹的城门口;一家家富甲一方,鱼肉乡里的豪强世家,被突然出现的成建制军队连根拔起,家财全部充交官中;一桩桩越编越离谱的宋公疯了的奇谈,流传在周边乃至更远的诸侯之间。 但是这些全部被那个男人,用他并不算特别宽阔的肩膀,一立扛了下来,甚至就连子夫也是后来才从哥哥那里得知。 还好也就仅仅那一次的动荡,接下来的几年里,宋人似乎也对国君隔三岔五地发布些新法令数见不鲜了。 而当“代田法”、“区田法”在去年终于正式颁布;在今年麦收时节,基本实现了耦犁普及和农具换代的宋人,面对比往年足足增加了一倍还多的产量时,才终于发现一直被暗地里讽为“失心疯”的国君,是何等的睿智和有先见之明。 于是在秋忙后的农闲时节,桓公借势大力推行开荒地、种桑树、养蚕的“套餐活动”时,宋人简直像疯了一样,踊跃地领取官府免费配发的第一批树种和蚕种--果然如子夫预见的那样,切切实实的利益,才是芸芸众生聚集在改革大旗下的源动力! 至于子夫那套从勾践手里“抄”来的生聚政策,倒是从一开始便得到了国人们的认可;经过四年的时间,“计生司”培养出的“助产士”们,已经基本覆盖了全国所有的城镇。 人们也渐渐习惯了,在生下儿女的同时,去官府领上一份不菲的奖励;偶尔还能看到,幸运地产下多胞胎的孕妇,在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呼儿唤女的身影--那可是官府直接代为抚养的存在啊! 不过却也带来了子夫先前并没能想到的问题:随着这明显更重视女性的政策出台,宋国女儿出嫁时的聘礼,像乘了火箭般直线上升。 在本国老少爷们暗暗嘀咕“娶不起”老婆的同时,也使得越来越多的宋人,并不愿意让女儿嫁去周边的国家--尤其在不知不觉间,大家的日子越过越有油水的情况下。 这也是无形之中,让宋国的这些惠民政策,还只流传在境内的街头巷尾,并没有在诸侯国中引起广泛的注意--至少在子夫看来如此。 他相当欣慰地注意到,这几年间,历史姑娘果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突然产生了去新罗“整”一下的想法:白依旧跟史书上记载的那样,组织会盟打败了灭邢的狄人;同样也像史书上那样,逗逼的因为一个女人,跑去楚国被人骂了一顿,又灰溜溜地不战而退。 只是不知今年,那位奇葩的晋献公,是不是就要派人去刺杀自己的二儿子重耳了呢?还真是有些期待,这场紧接着上演的重耳出奔、携家臣流亡诸侯国的开年大戏啊! 也只能这般苦中作乐了! 如果说过去的几年,宋国在农业和人口方面均慢慢走上了正轨,先前子夫提出的那一整套改革法令、政策,除了军事方面,也都开始运转在国家的每一个角落的话;身为“商贸司”实际负责人的他,面对自己最重要的工作,却只能摇头苦笑。 倒也并不能完全怪子夫,只能说他对白和管仲的魄力,还是太高估了;或者说他先入为主地,把几年后真正“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齐人形象,和现在有实无名的齐国混淆在了一起。 而错误判断带来的后果,则是管仲还有齐桓公,任凭父亲用尽了各种手段,最终也只同意拿出每年盐铁产量的两成,交给宋国代销。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在三年多前的农闲时,就启动了整修国内道路的计划;但直到今年,宋国境内才初步达到了子夫连点成线的要求。这也使得他对盐铁份额的事情,并没有火烧眉毛那么在意。 可是随着今年开春,通往四方大国干线整修工程的开工,这个问题也必将日益凸显;除非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s:因为一、二卷交替,要开始新一卷以及上卷终章写得较长较久的缘故,今天的第四更现在才搞定。不过为了感谢开书的这几天,书友们的鼎力支持,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四章 桓公的好消息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子夫从寝殿中的“办公桌”前站起身来,活动着久坐之后有些酸痛的筋骨。 阳光透过户牗在棕色的桌面上洒下斑驳的影--说起来这套放在后世最简单不过的长方形条桌和靠背方椅,还是源自他开始忙碌“商贸司”的工作后,灵机一动的发明。 虽然只是凭借着大概印象做出的,一个最简单的初级版,但对吃尽了“跪坐”苦头的宋子夫来说,这不亚于天降甘霖。 可惜除了青儿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欣然接受了这套“古里古怪”的家具外,就连父亲和老哥也是对子夫形容的舒服敬谢不敏。 尤其是老爹,若非看在子夫仅仅把它当作书桌,而且在平时也还都是规规矩矩跪坐的话,估计早就使人把这套桌椅给劈了当柴烧了。 不懂得享受生活啊!某人无语地耸了耸肩,又做了几个伸展运动,这才穿好冬衣,推开殿门向后殿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看着道旁凋敝的草木和铅沉的天色,子夫不禁暗暗祈祷下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吧!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二千七百年前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就说这过年吧,别说过几天没有腊八粥吃,人家压根连春节都不过的! 是谁说古代劳动人民从很久以前就敲锣打鼓欺负年兽来着?害得第一年刚刚穿越几个月的他,还专门找哥哥问了一趟。 那时才知道人家所谓的春节,要到立春的那天才过--根本就不是什么普天同庆的节日,只是“天子率诸侯迎春于郊”的秀而已! 所以这么一算,我们宋子夫同学足足有五年,连顿饺子都没吃过了!倒不是说馋那口吃食,实在是他有些想念那种合家团圆、爆竹震天的过节气氛;这苦逼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年三十教会万姨包饺子的子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殿门口;回首往昔,第一次抱着木盘和沙子来这儿时的窘态似乎还在眼前,没想到转眼间就是四年多过去。 轻轻地在有些陈旧的殿门上叩了两下,在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后,子夫推门而入。 还是同一张书案,案上依旧堆着山一样的竹简和几束帛书;书案后那个忙碌的身影也依旧熟悉,只是不知怎地显得有些佝偻。 眼眶莫名的一红,子夫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案旁,规规矩矩地跪坐好低声道:“父亲,您先休息一下吧,咱们说说话!” “唔,是兹甫来了啊,”桓公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笑着丢开手中打开的竹简,上下打量着都快赶上自己高了的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两天又要下雪了,你在外边行走需多加些衣服。” “知道了父亲,”子夫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展颜一笑道:“不过若是真下了雪,咱们宋国的百姓可就有福了。有道是‘今年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一个妥妥的丰年是跑不掉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奇怪话!”桓公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对儿子口中时常冒出的“新鲜词汇”早已免疫。 “嘿嘿,”子夫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讪讪道:“您知道的!无非就是梦里,梦里!” 说着,他像是终于想到了自己过来的本意,正了正神色道:“父亲,今年开春咱们通往四方大国的道路,就要开始整修了。” “额,”桓公稍一沉吟,便明白了他话中隐藏的意思,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为父实在也是束手无策啊!明明是对齐国好处远大于咱们的事情,谁知那君臣二人简直就是水泼不进的顽固!” “其实还是儿臣最先的时候想左了,”子夫赞同地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检讨道:“咱们只是从利益以及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揣测齐国君臣的想法,这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误区。” “哦,此话怎讲?”桓公饶有兴致地问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子夫解释道:“齐国君臣并非看不到此事带来的好处和实惠,而是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 不等桓公继续追问,他又飞快地自问自答道:“那他们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呢?很简单,从四五年前连续的伐狄救卫复邢,再到一年多以前,那场搞笑的同楚国之战,齐人的念想简直可以说路人皆知!” “白和管仲现在最想要的,无非是周天子的青睐,以及哪个迟迟没有落到齐国头上的诸侯霸主的名分!” “对他们来说,盐铁本就是自家独有的东西,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发展起来,盐田铁矿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所以他们根本不急于此,反而可能还有些担心,过于着重商业引来周王室的不满。” “所以不止是过去几年和现在,哪怕在未来的日子;只要齐国一天不被周天子正式承认为天下诸侯的领袖,咱们谋划的‘代理商’之事,就永远只能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拖将下去。” 说到这儿,子夫不经意地一瞥间,忽然看到对过聚精会神听着的父亲那微霜的鬓角,顿时忍不住有些哽咽道:“都怪儿臣不好!都是儿臣一时冲动,才没经过仔细考虑就做了这个决定,对不起父亲……” “唉~”桓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子夫,两道浓黑的剑眉隐隐地挤成一团:“兹甫啊兹甫,眼看再过几天行过束发之礼,你就算是半个大人了;怎么能还跟时候一样,动辄眼泪就流下来了呢?!你可是将来要成为国君的人啊!” “呜,”某人有些悲愤地哽咽了一句,心中暗道:不就是刚来那两年,因为想家和不适应哭过几次么,无良老爹居然到现在还挂在嘴边。而且刚刚若不是看到他灰白的鬓角,忽然想起距离历史上桓公病逝的日子只不过区区四年,自己哪里会如此难过! “好啦!”到底是父子情深,眼见得儿子憋得满脸通红,桓公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拍打着子夫的后背道:“本来还想告诉你个好消息来着,看你那么激动为父险些都给忘了!” 嗯?子夫顿时不由得一愣,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节,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好消息?!难道是跟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有关?看着眉眼间流露出淡淡喜悦的父亲,他也是被感染得胡思乱想起来…… (s:今天的加更送上!从周三开书到现在,虽说没有多出色的成绩,但慢慢还是非常感谢书友们热心的捧场和耐心的阅读。 像前两天说过的,下周开始慢慢的时间稍微充足了一些,所以也会尝试着进行每天五更带一周节奏;也希望亲爱的书友们,能够给与更多收藏和推荐的鼓励。您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五章 险些错过的名臣 心地咽了口口水,子夫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太过离谱,所以并没敢真的问出口,最后还是“举手投降”道:“恕儿臣愚钝,实在猜不到父亲所言的好消息从何而来,还请您明示。” 桓公笑着摸了摸胡子,在自己这个“妖孽”儿子一次次的打击下,他有时真的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甚至连隔着千山万水的秦国和戎人,家伙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也算是让桓公身为父亲和国君的自尊心,地满足了下,不过他也没有故意再吊着子夫的胃口:“据线报,这几日晋侯不断在边境增兵,屡次与虢人制造摩擦事端,估计等不到开春便会打起来了!” “咦?”子夫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睛,这晋国就算和别的国家打起来了又算什么好消息?虢国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在后来的河南跟山西交界的地儿,跟宋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呵呵,”桓公笑着补充道:“有感于晋人的威胁,齐君决定将在开春后再次举行一次会盟,商讨如何遏制这两年总是闲不住的晋人;据说这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会盟!” “额,”子夫这才明白他所言好消息是什么意思,白见晋人越跳越欢,今天灭了这个明天灭了那个,终于也是坐不住了! 不过这倒的确是个机会--不说实现自己先前的目标,至少也可以通过此时错综复杂的形势,让齐人把先前那气吧啦的盐铁供应量,好歹给再加上几成。 说到这次大会盟,历史上自然也是有记载的:“惠王二十二年,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会王世子与首指。” 真正令子夫印象深刻地,不止是此次会盟几乎把宋国周围的诸侯“一打尽”,也不是那个出现在会盟中的王世子;而是郑伯接下来颇为搞笑的举动--丫居然因为患得患失直接逃了! 对于郑人在历史上,尤其是后来晋、楚争霸的年代,背盟背上瘾的“光荣传统”,子夫也是相当无语。 单单是城濮之战后的七十余年里,郑国便在晋楚间背来背去,足足搞了二十多次“内快点跳反啊!”的“好戏”。 真是两千多年前的“松永久秀”呢!子夫不禁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把这将要发生的事情先说出来;他相信如果“郑国不盟”如果真像历史上那样发生的话,父亲绝不会错过这个坐地起价的机会。 倒还真是个好消息!子夫边与桓公商量接下来的应对,边仔细梳理着自己脑中的历史:这么一件不算的事情,自己刚刚居然都给忘了,这公元前六五五年,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呢…… 晋人异动,和虢人在边境制造摩擦,不日将伐虢,伐虢…是了! 子夫猛地一拍大腿,双目如夜空的流星般闪过一丝精光--差点把这个给忘了,接下来可不就是晋人“假途灭虢”的典故么! 晋人在边境找到足够的借口后,便要隔壁的虞国借道给自己,并且奉上了大量财货宝贝;见钱眼开的虞公也是爽快地让开大路,势如破竹的晋国大军,不多时便一口气灭掉了虢国。 而在返程时,晋军领兵将领又把一大笔劫掠来的财物献给虞公,可当晋军来到虞国都城附近时,这位将领便妥妥地开始装病。 不疑有他的虞公甚至还排医师前去慰问,可惜几天后等来的并不是将军痊愈,而是晋献公带着大军前来接手的消息。 被财货迷花了眼的虞公,居然还巴巴地出城相迎,而献公又趁机邀他一起去行猎;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晋人趁机里应外合,直接强占了虞国都城,将虞人的头头脑脑一勺烩了。 这也算是晋献公那只老狐狸的得意之作,不过子夫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个,老狐狸再狡猾跟自己也没半毛钱关系;重要的是这场“假途灭虢”的经典战事后,一个名垂青史的人就要登上时代舞台了! 没错,就是那位被秦穆公以五羖皮赎回去的五羖大夫百里奚!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百里子啊!说他是秦国在穆公当政时中兴的顶梁柱跟核心绝不为过,最重要的是他还推荐了另一个牛人蹇叔! 子夫兴奋之下大脑飞速运转,不多时便记起百里奚的相关事迹: 百里奚为楚人,才学过人却因为家境贫困,加之楚国宗法制度森严,并没有入仕为官的机会。而他的妻子杜氏,深信自己丈夫这颗“钻石”不管在哪里都会闪光,便鼓励他周游列国求仕。 这里最富传奇色彩的是,这位“女中豪杰”的妻子在丈夫准备出发的当日,虽然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可她还是一早起来,直接宰了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接着把门闩都劈了当柴烧,给丈夫焖饭饯行。 只可惜如此伟大的牺牲精神,并未能换来丈夫仕途的一帆风顺,踌躇满志的百里奚先后去了宋国(子夫汗颜)、齐国等国家,却都因为朝中无人举荐,最终没能得到录用。 直到在齐国遇到了在野中的蹇叔,两人一番高谈阔论后相互钦佩对方的才学,遂引为知己;也正是在言谈间,百里奚得知蹇叔在虞国颇有人脉,饱受“朝中无人”困扰的他,顿时动了心思。 蹇叔并不觉得那位贪便宜的虞公,是可以长期侍奉的主君;可惜穷得曾经沿街乞讨的百里奚,太急于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并没有听从他的劝说,还是通过蹇叔的好友宫之奇,在虞国做了中大夫。 而当献公使出“假途灭虢”的奸计时,虞国最早看清他真面目的,正是这位百里奚;他甚至在对虞公劝谏时,作出了同样名载史册的“唇亡齿寒”的形象比喻,无奈后者早已被晋人的财货迷花了眼。 所以百里奚最后索性不再劝谏,听天由命;并在私下里对宫之奇感叹道:“对蠢人直言相劝,这无异于把珍宝直接丢弃在路上!” 虞国灭亡后,他自然也没能逃过被晋人俘虏的命运,只可惜老狐狸献公并没发现百里奚的才能,反而把他当作陪嫁的奴隶。 这也才有了后来跌跌转转,几次反复后秦穆公用五张黑羊皮,从楚成王那把百里奚换到了秦国,并且拜为上卿,以举国军政相托。 险些错过了宝贝啊!子夫不禁有些后怕地舔了舔嘴唇,双目中闪过一丝炽热。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这位大能给弄到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六章 抢救名臣大作战 上 “咳”看着对面的儿子又慢慢地眼神放空,口中念念有词,嘴角隐隐地还有水迹出现,桓公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某人的yy--就算再喜欢走神,也不能总在跟老爹说话、商量事的时候这么干吧?! “额,嘿嘿,”子夫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当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便又一脸兴奋地说道:“父亲!儿臣刚刚突然想起一事,这次要全靠您出手了!” “哦?为父还有点那么用处啊?!”桓公故意戏谑地调侃他道,他实在是被这“妖孽”儿子打击的多了,平日里存在感相当薄弱。 “那是,那是,”子夫鸡啄米样连连点头--开玩笑,接下来自己抢救名臣的计划还要全赖老爹出力呢,不好好地巴结下怎么可以?某人向来是放得下身段的人,这手卖萌媚上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咳,给为父好好说话!”桓公显然也招架不住这货的无节操、没下限,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快说。 “呵呵,”见自己“奸计得逞”,子夫也是嘿然一笑,收敛起玩闹之心正色道:“父亲,儿臣要举荐两个有安邦之才的能臣!” “哦?”桓公却是被他引起了兴趣,有些好奇地问道:“吾儿什么时候也有识人之才了?是何方贤能,你倒说给为父听听呢!” “这……”子夫不禁有些语塞,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曾经来过宋国,屡次碰壁才在虞国混了个中大夫的职位;而另一个干脆直到现在还是在野的状态,这两人在现下看来实在没什么特别。 难道要自己告诉父亲,就是这个今年都已经七十多岁的百里奚,在接下来就任秦国上大夫后,“谋无不当,举必有功”,辅佐秦穆公开地千里,称霸西戎;甚至到了“崤之战”时还曾和蹇叔一起劝谏头脑发热的穆公。更不消说还有他那位名将儿子百里视(孟明视)! 而蹇叔除了在《左传》上留下“蹇叔哭师”这浓墨重彩的一笔,更是在出任秦国相国后,对穆公提出“毋贪、毋忿、毋急”的称霸天下“三戒”,为后世秦人的入主中原,奠定了坚实基础。 百里奚、百里视再加上蹇叔,这三人堪称穆公时代秦国一扫颓势、称霸西戎的根本,如果能一揽子收到自己手下…… “兹甫!寡人在问你话呢!”对过的桓公显然被他又一次不自觉地放空弄的有些上火,颇为不悦地呵斥道。 “是,父亲。”子夫眉头紧锁,忽然站起身来,向前跪伏在地上,双手分开,恭恭敬敬地对父亲行了个大礼,沉声道:“这二人的贤能,儿臣也是从那梦中得知,请您务必相信,他们都是不世之能臣…” “够了!”话音未落,便被桓公一声怒喝打断:“看来寡人对你真是太过宠溺了!平常扯这些鬼话也就罢了,竟然连国家举士的大事,你也敢用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来敷衍寡人!出去!” 趴在地上的子夫身体猛地一沉,几分苦涩不由得涌上心头:是啊,不管对自己再怎么疼爱,父亲他终究还是宋国的一国之君;自己把什么都推脱给那鬼都骗不了的“梦”,也实在是有些过分。只是…… “没听到寡人的话吗?给我出去!”桓公显然余怒未消,见子夫缓缓抬起的脸上,依然写满了不甘,不禁又是一拍桌子吼道。 “父亲!”子夫也是有些上火了,想也不想地反驳道:“那二人自然是不比那管仲逊色的奇才!不说百里奚到了秦国后威服狄戎,单单是在‘崤之战’时他们的预见性,还有后来……” 后殿中忽然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惊觉到自己脑子一热随口“喷”出了什么的子夫,面色惨白地看着一脸茫然的父亲,先前连珠炮般的“ra”戛然而止。 “说呀,怎么不说了,”不知过了多久,桓公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看不出喜怒地说道:“秦国?崤之战?这也都是你梦里知道的?” 子夫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重新伏倒在地上一言不发;从穿越来的那一刻,他就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暴露,所以不管哪次觐见和问对,他总是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写好剧本。 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而他又很清楚百里奚父子、蹇叔这几个人,在春秋时期堪称“逆天”的表现,所以才在慌不择言之下,顺嘴说出了早已在心底慨叹了无数遍的他们“未来”的成就。 只是这样一来,却把自己推向了看似万劫不复的境地--不知道自己这位老爹,到底会不会把自己拉去切片研究…… 桓公默默地注视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子夫,心底也是五味杂陈:对于这个一觉醒来变得奇奇怪怪的儿子,四年多的时间里,他并不怀疑子夫对国家、对自己的热爱和亲近。 可他对于子夫口中,那个承载了所有不合理缘由的“梦”,也是深感无力--尤其在后者现今借此,连人事任用问题都提出来的时候。 但又由不得他不信!先前因为子夫的策令,宋国国力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不的提升不说;哪怕是在某人看来进展缓慢的“代理商”计划,在实施后取得的收益也是让桓公大跌眼镜。 可为什么儿子又要说,那百里奚是秦国威震西戎的关键,还有那个闻所未闻的“崤之战”又是什么?崤山,那应该是在晋地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子夫只觉得双手和膝盖处像是针扎一般刺痛,可他依旧咬牙坚持着,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上。 而另一边的桓公则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重重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起来吧,寡人允了!你且说说看该怎么做。” 父亲的不再追问落在子夫耳朵里,本该是如闻仙乐般悦耳动听,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浓浓的苦涩--似乎那个用温暖的手掌替自己遮住刺眼光线的男人,再也不会陪在他身边了一样。 “父亲,”不过总算子夫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暂时压下心中的涟漪飞快地说道:“儿臣想请您派人扮成那百里奚的家人,在晋国灭亡虞国后,从晋君手里把人赎回来!” “哦?”桓公不禁又是一愕,“晋人现在不是和虢人在边境制造摩擦么!你是说晋人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想连虞国一起吞下?” “不错,”这种处的“泄露天机”,子夫现下也是顾不上了,斩钉截铁地再次肯定道:“还请父亲介时务必在第一时间出手!” “虽然寡人暂时也判断不出那虞国会不会被卷进来,”桓公皱了皱浓黑的剑眉,有些不解地说道:“但你应该也明白,以晋侯的狡猾,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百里氏家人,定然会查个清楚通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七章 抢救名臣大作战 下 话虽没有说完,可桓公隐藏的意思子夫却是已了然于心--显然献公那只老狐狸,就算先前并没有发现百里奚的才能,可这刚刚俘虏便有家人前来认亲的戏码,绝对会让他凭空生出警惕。 不过这也难不倒早已胸有成竹的子夫,他自信地摇了摇头道:“父亲的担忧自然不无道理,但咱们完全没必要直接去找晋侯要人,从一开始儿臣准备的突破口就在那骊姬身上!” “骊姬?”桓公双眉不由得一扬,这个名字他自然并不陌生;甚至去年晋国太子申生终于被逼自缢时,他想起儿子数年前那句“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的预言,还专门找他来询问了一番。 “这…”似乎还是觉得儿子的说法有些不可思议,桓公沉吟道:“虽说那骊姬这两年确实很活跃,但晋侯毕竟也是一代英主……”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子夫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道,引得老爹又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急忙飞快地解释道:“儿臣数年前便已经跟父亲说过,那晋侯迟早会惑于女子之手;去年他竟然为了庶子奚齐,真的逼死了太子申生,所以您千万不要怀疑这位骊姬的能量!” “唉,”桓公默默叹了口气,虽然双方的立场隐隐相对,但身为同样杰出的英主,他对那位献公还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意的。 “所以介时父亲只要多备些金珠财货,使人假扮成百里氏的族人,先走通那目光短浅的骊姬的门路;再由她出面向晋侯讨人,保证不会打草惊蛇、事半功倍!”子夫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那贪财智短的骊姬,显然正是此计成功的关键。 “好吧,就依你的主意!为父会时刻注意晋国的战事,在虞国灭…若是虞国灭亡的话,第一时间就去把那百里奚赎来。”虽然对晋国是否会趁机把虢国和虞国一并吞下深表怀疑,桓公还是爽快地应道。 “不过那蹇叔又何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问子夫道。 后者如释重负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尴尬,想了半天才不甚确定地声道:“应该,应该在齐国吧?父亲使人秘密探寻就是了!” 说起来也真是无语。如果说百里奚曾经在宋国求仕,结果自己这边有眼不识泰山的话;那蹇叔更是根正苗红的宋国人! 想想看以能审时度势,有知人之明名留青史的蹇叔,居然对自己的祖国没有任何认同感,后来还随百里奚一起跑去了秦国。这对宋人来说,简直是硬生生打脸的“黑历史”啊! 所以子夫也只是让父亲派人去齐国悄悄地找看看:一来那里是史书上说百里奚和蹇名臣分别的地方;二来他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再把齐桓公那个巨无霸给引出来--反正百里奚一来蹇叔也自然会跟来,所以现下对于找到还在野的后者,某人也并不是那么着急。 尽管不清楚刚刚还挑眉瞪眼的儿子,为何在寻访蹇叔的事情上,表现得简直是首鼠两端;可桓公还是依言决定派一些心腹,先去齐地悄悄地探查--宋国原本也有潜伏于彼的内线,倒也不太麻烦。 “兹甫还有什么其他的人要举荐么?”终于议定了这件事,桓公有些疲倦地活动了下身子,习惯性地问子夫道。 “额,暂时没有了。”后者急忙摇了摇头,跟着站起身来。 我倒是巴望着能多几个这种人呢!某人心里不禁暗暗吐槽道;想想这个时期的能臣名将,文公手下的子犯、先轸、赵成子,哪个不是重耳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完全没可能跳槽来自己这儿。 至于齐国、楚国那些世家出身的名将能臣,那基本等于是用烙铁焊在了本国一样;国的人才,宋子夫倒还记得一个郑国的烛之武,不过史书上记载的也只是他在外交上的口才,真正本领如何也是不晓得,显然不值得自己专门派人去挖。 所以哪怕现在他隐隐地觉察到了,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似乎产生了一条微的裂隙,子夫还是并不后悔先前的冲动--百里奚等人,实在是可以让一个国家翻天覆地变化的存在。 更不要说在某人心中,对后世那横扫六合、虎视宇内的始皇帝也是忌惮万分;既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人才,又能从根子上直接削弱未来竞争对手的实力,他自然是何乐不为! “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去忙你的吧,为父这儿还有些东西要看。”桓公透着疲累的话语打断了子夫的遐思,他心情有些复杂地应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走向殿门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父亲,”眼见得就要出殿了,子夫似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转身一路跑到桓公身边,紧紧地盯着他愕然的双眸,一字一句地用勉强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您需心郑伯背盟!” 说罢他便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身后被他一连串举动弄得一愣的桓公,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的意思;不禁神色复杂地望向子夫背影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道:“这也是你在那‘梦’中看到的么,我的儿子……” 从后殿出来,虽然不觉得把郑人背盟的事情告诉父亲能帮上他什么忙,可一想到方才近距离看到的,桓公那微霜的鬓角以及佝偻的身影,子夫便有些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算了,反正父亲应该也早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古怪之处了,郑国的消息权当是先告诉他一声,让他能节省些时间不那么累吧! 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安慰之辞,子夫一边漫无目的地向自己的寝殿晃去;腊月的寒风呼啸着卷袭起几片枯叶,半空中的阴云也似乎比方才更加厚重--看来真的是要下大雪了呢! “呀!”左边肩膀上忽然传来不重不轻的一击,子夫条件反射地向右边转头看去,果然跟一张笑靥如花的俏脸碰了个正着。 “嘻嘻,世子哥哥你还是那么狡猾!”还是一身粉红色的布衫,身量却已经超过她母亲,原本肉呼呼的下巴也是变成尖尖的瓜子型;一双清澈的眸子早已笑成两弯可爱的月牙儿,白皙的脸蛋因为冷风刺激的缘故,像是挂霜的苹果一样红扑扑的。 “就你那点伎俩,那个不是跟哥哥我学的!”子夫心头原本有些抑郁的沉重,似乎也因为青儿的嬉笑消散不少,唇角不自觉地绽开一抹笑意,拍了拍她的脑袋道。 “哼!”青儿有些不满地甩了甩头,似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腻声道:“世子哥哥,我娘亲找你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男人婆亲戚 长剑加身,刺骨的寒意和出血处微微的刺痛传来,让子夫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被激起了心底的傲气,还是存了别的什么心思,在经过最初短短一瞬的惊讶后,宋子夫反倒是视长剑如无物,仰天大笑起来。 “世子!”万氏被唬得魂都飞了,颤声叫道,双目死死地盯着齐涓手中的长剑;后者似乎也被子夫的疯狂吓了一跳,手中森冷的剑锋不自觉地便向外偏了几分,闷声道:“你鬼笑什么?!” 狂笑声蓦地一收,子夫泠然斜视了他一眼,淡然道:“你管我!” “疯子!”齐涓似是已经瞬间平复好心绪,同样利落地反唇相讥。 “你管我!”子夫好整以暇地重复道,很满意对方因为他的回答再次鼻息加重、变粗的表现,线条分明的唇角微微上扬:“看来除了不通教化,你们卫人还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 “你说什么?!”斗笠又是一阵乱颤,齐涓口中清楚地传出一阵“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不过手中的长剑却并没有再压上去。 “哼,”子夫见他果然入套,当下笑得愈发灿烂了,跟老子这个二千七百年后的“文青”斗嘴皮子,看爷今天不玩死你! “你以为你的剑快、身手好,所以就能挟持于我,威胁我了?”某人故意撇了撇嘴,露出个十分欠揍的便宜样子,冷笑一声道:“真是图样图森破啊!别的不说,你真当我宋国甲士都是吃干饭的?” “切,”那齐涓听了反倒是嗤笑一声,似是对殿外时不时走过的巡逻兵士并不看在眼里:“凭那些废物也想留下我?” “切西瓜啊切!”子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声道:“说你头脑简单还不承认!若是今天你真敢伤我半点,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君父一声号令,我宋国数万甲士必定会将你背后之人,连同你们那没用的国家,一起踏平、杀个鸡犬不留…” “我先杀你这臭子一个鸡犬不留!”斗笠下雪白的丝质面纱又是一阵疯狂地抖动,齐涓被他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忍不住一声断喝,右手的长剑随即高高扬起。 我去,好像玩过火了!正喷得高兴的某人顿时傻了眼,先前还以为这种帮人跑腿的装逼犯,怎么都会“以大局为重”,投鼠忌器之下不可能对自己不利;却没想到这二愣子齐涓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丫的你咋这样呢!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呢?完了完了,难道哥们好不容易才穿越一次,这就要早早地领盒饭退场了? 导演,导演!我不服,我不服啊!这临演居然敢自己改戏?! 感觉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可实际上从子夫被齐涓的动作吓住,到一阵疯狂的乱想结束,也只不过短短的一瞬。 生怕自己的穿越之旅早早结束的某人,正欲不甘地做下最后的挣扎时,忽然觉得屁股上一痛;一个硬邦邦、凉飕飕的长条形东西,带着爽快的“啪、啪”声,接二连三地落下。 “啊!士可杀不可辱!你丫有种就一剑杀了爷,打屁股算什么英雄好汉!”子夫愤然地抹了把夺眶而出的眼泪,中气十足地抗议道。 “我可没见过哭着喊着嚷疼的英雄好汉!”齐涓很轻松地便用一只手捉住了企图挣扎的某人双手,另一只手中的长剑,继续高高地扬起,落下,“今天就替你娘亲好好教训一下你!” 正在呼天抢地“哀号”的子夫,脸上的表情“倏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浓黑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竟是硬生生挨着打,连话都不屑和齐涓说了! “世子…三姐,世子他年纪还,您就别再打他了!”万氏心疼地眼泪都下来了,若非顾忌来者的身份,方才她便已经上前阻拦。 此刻见子夫执拗的性子发作,思及自己向日提到夫人时,他明显不满的态度,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央告道。 “钰姐姐你别管,今天我非好好教训教训这兔崽子不可!”齐涓只是略微顿了顿,便又把手中的长剑扬起,声音也是不再刻意地压低,赫然恢复了原本稍显粗犷的女声! “我去!”子夫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被打了半天,没想到这个凶巴巴的齐涓居然是个女人!更还是万姨口中的什么“三姐”!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直被齐涓扣住的子夫猛地一发力,竟是直接挣脱了她的控制;欣喜若狂的他,急忙连滚带爬丝毫不顾形象地窜到乳母背后,心地露出个脑袋道:“万姨,你叫她什么?” “三姐啊!”万氏心疼地把他揽在怀里,一边用丝帕帮子夫擦去脸上混杂着泪痕的汗渍,一边轻轻地揉着他方才被打的地方,柔声嗔怪道:“都是一家人,世子您干嘛非要那么拗呢!” “谁跟这个暴力狂一家人!”子夫悻悻地瞥了一眼站在原处的齐涓,见她斗笠下的白纱又是一阵颤动,急忙缩回乳母身后嘟囔道:“长得跟个男人婆似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遮的!” 眼见齐涓的手又摸上了一旁的剑柄,万氏也是苦笑着拍了子夫一下,在后者龇牙咧嘴的“苦相”中,轻叹一声道:“可不许再浑说了!三姐可是夫人的亲妹妹,世子您正经的从母!” “就她?”子夫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个“你骗我吧”的表情,万氏却是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皱着眉头打量起远处的齐涓来:洗衣板一样的身材,手冰凉冰凉跟个死人似的,声音也是少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再加上那个“爷们”的名字…… “我不信,”家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娘亲一共有三位兄长,齐子早夭,戴公已殁,唯余如今的卫君一人;另有一妹,也就是现今的许国夫人;却又从哪里冒出一个从母来?!” “这…”万氏不禁微微一窒,涉及夫人娘家的宫闱秘辛,她自不好跟子夫解释什么,只得含混道:“等日后世子见了夫人,自然知晓。” 随即她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含笑戳了戳子夫的肩膀,悄声道:“没看出来世子还挺关心夫人娘家的事情么,居然了解得那么清楚……” “我…”子夫被她说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一苦却也是无从辩驳--丫的总不能说自己因为“筑台望母”的典故,曾经专门研究过那个跟自己名义上的嫡母私通,还生了五个孩子的卫昭伯;自然对这刘向笔下“五世不宁,乱由姜起”的一家子熟悉的很! 看起来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婆,似乎真的是自己那位便宜外公偷摸藏起来的女儿了,子夫不禁在心中暗暗吐槽道;果然不愧是齐国威名远扬的那堆“姜”的后代,这基因就是强悍…… (s:加更的一章送上,另通知下,本周每天加更的第五章都会放在晚上11点半到1点前,算是给亲们的睡前福利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章 思念苦无药 “喂,你今天到底来这儿做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子夫似乎有些不耐烦殿中隐隐地尴尬气氛,皱着眉头冲齐涓问道。 后者斗笠下的白纱顿时一颤,“哼”了一声冷然道:“我看你的屁股是又痒了。‘喂’来‘喂’去,这就是你宋国世子的教养?” “我真是…”子夫回想起先前被按住狂殴的难堪,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嘟囔道:“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姨呢,就在这儿充大辈了!不就是会点三脚猫功夫么,死男人婆……” “好啦,”万氏无奈地拍了他一下,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跟三姐这么合不来,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跟乌眼鸡一样斗个没完。 似是为了岔开话题,她笑呵呵地说道:“对了,三姐这次可是专门给世子带来了夫人的礼物呢!眼见得世子今年就要行束发之礼了,夫人也是欢喜得紧,只可惜她没办法亲自前来…” “你怎么带来的就还怎么带回去吧,我不需要。”子夫脸上原本洋溢地笑容蓦地一收,转身对齐涓淡淡地说道。 “世子,您怎么能…那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啊!”万氏被他堵得一愣,继而连话音里都带上了些许哭腔。 “你…”齐涓的手又是不自觉地向剑柄抓去,手指连弯几次,终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心头的怒气,快走两步指着子夫道:“你给我过来!这才多大点的孩子,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母亲不敬?!” “三姐,世子他还,”虽然心里也是异常难过,可万氏还是急忙把家伙护在身后,一叠声地解释道;生怕夫人这位脾气暴躁的三妹,再揪住那不省心的外甥暴打一顿。 子夫也是飞快地往后一缩,嘴里嚷嚷着:“君子动口不动手!” “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叫君子?”齐涓不屑地嗤笑一句,随手把长剑连着皮鞘一并放在旁边的几案上,指了指殿内一角道:“放心,我没准备再揍你。跟我去那边聊聊?” “凭什么…”子夫脖子一梗正准备摇头,忽然瞥到万氏眼中氤氲的水汽和哀求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软;当下他也不再言语,默默地率先转身向那个角落走去。 齐涓自然将这些尽收眼底,不禁在心底长叹一声:自己那位姐姐在家伙的心里,竟然还不如万氏这位乳母!轻轻拍了拍后者有些紧张和担心的手臂,她也是旋即跟在了子夫后边。 “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说完我还有事呢。”刚刚来到墙角站定,子夫便有些不耐烦地转身道,“真是浪费时间!” 齐涓并没有急着开口,反而是默默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眉眼酷肖姐姐的外甥:同样浓黑英气的眉毛,此刻因为情绪的波动上下起伏;唇线硬朗的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似是在无声的抗议;如刀切般棱角分明的下巴,彰显主人倔强执拗的性格。 “看够了没有?没话说的话我可就走了!”感觉到那薄薄的一层白纱后,长时间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的目光,子夫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焦躁;重重地跺了跺脚,他挑衅似地抬头道。 “你到底在恨什么?你又在怕什么?”冷不防齐涓忽然开口道。 “我怕?”子夫似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嘴角一撇反问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至于我恨的是什么,难道你真不知道吗?” “姐姐她也是有苦衷的。”许久,齐涓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似是在思索该怎么跟他说,“不管怎样,她总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可不敢高攀这种抛夫弃子的母亲!”子夫冷然道。 “你—”齐涓的手臂蓦地扬起,后者毫不畏惧地挺了挺腰杆,双目圆睁地瞪着她;但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能落下去。 “你永远无法体会那种亡国之痛,”较之一般女子稍显粗犷、却又带着几分独特磁性的声音,让原本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一顿“暴打”的子夫,也是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齐涓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扬起的手臂早已放下,双手用力地绞在一处;似乎回想起那段并不遥远的过往,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煎熬。 “一夜之间,狄人来了;可士兵们一触即溃、无心恋战,百姓甚至连家业都不要了,只知道没命地逃跑;大批无辜的国人被屠戮,都城被洗劫一空,就连一国之君都命丧在乱军中。” 齐涓的语调如同后世纪录片般沉郁、舒缓,子夫脸上的漠然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地思索和体悟。 “国破君亡!听到这个消息,哪怕是昔年被父亲和国君硬逼着嫁去许国的二姐,也是立刻放下了所有过去的恩怨,带着几位同姓姐妹毅然不顾许君阻拦,快马加鞭奔向漕邑共赴国难。” “你以为若不是为了你,大姐她会拿那劳什子夫人之位,去要挟宋君让他出兵?”齐涓的话音突地一转,似是隐隐地带着几分不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对卫国的感情,绝对还在二姐之上;若非顾及你这个唯一的儿子,大姐早就抛下一切直接去漕邑了!” “你胡说!”子夫似是被她锋利的言辞刺到了,大声反驳道:“她明知道王姬是齐君派来利用她的旗子,偏偏还要故意拿那夫人之位来让父亲为难,她就是‘身在宋国心在卫’!” “而且,”喘了口粗气,子夫继续道:“如果她眼里真有我这个儿子的话,整整四年多了,为什么从没见她给我捎来过只字片语?难道这一份劳什子束发礼物,抵得上我一千五百多个没有娘亲的日夜?!” “你又知道什么!你以为这一千五百多天,你娘亲又有哪天不是以泪洗面!又有哪天不是痴痴地望着南方,寝食不安?!哪一年冬天大姐不是欣喜地给你做上一身新衣,在我们姊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唠叨,她的兹甫今年又长大了一岁!” “给你捎来只言片语?难道你不知道,思念到了最深处,你所谓的‘只言片语’就是最美味的毒酒!既然宋君已经将大姐休回故国,今生今世她又哪里还有再见你的机会?!” “既然无法相见,她又怎么忍心让你沉浸在那‘只言片语’的毒酒中饮鸩止渴?若非现在生了重病,大姐生怕自己挺不过这一关,她又怎么会苦苦央求我这个妹妹,专程跑一趟给你送这劳什子礼物来!” 一串连珠炮似地话语说罢,齐涓心头的抑郁也是差不多消散了,从怀中掏出一卷束好的帛书,“啪”地一声摔在呆若木鸡的子夫怀里。 “自己慢慢看吧!”某男人婆帅气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向万氏那边走去,只留给某人一个异常潇洒的背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二章 饺子和爆竹 “哎~”站在寝殿门口,看着阴沉的天空下纷飞的雪花,某人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还真是没有一点年味啊!”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公元前六五六年的除夕,距离上次那位男人婆一样的姨突然来访,也是过去了六天。 尽管仿佛天敌般见了面就掐,可子夫还是很希望齐涓能留下一起过个年的--毕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非常重视家人的性格。 只可惜见他心中前嫌尽去后,齐涓急于回国通知大姐这个灵丹妙药般的好消息,由子夫口述万氏代笔了一封家书后,便匆匆忙忙地带着连夜赶回卫国;让某人也是不禁暗自咋舌她彪悍爽快的作风。 不过也多亏了咱们三姐的果断,从第二天开始,一场席卷整个中原地区的暴风雪,便将宋国装点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原本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中的子夫,也是不得不抛开一切杂念,全身心地协助父亲和哥哥,投入到组织国人清扫道路、赈济灾民的忙碌工作中;就连一直记挂着的“过年”也是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达不到后世政府的那种效率,可至少也能让冰雪笼罩中的宋国人民,过个舒坦地好年了吧!某人颇有些欣慰地想到,全然无视了除了他这个两千七百年后的奇葩,这时压根没人“过年”的现实。 不过经此一事,宋国民众对国君和官府的信任度以及凝聚力,都是再一次得到提高;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有史以来,首次由国家出面牵头进行的赈灾活动--哪怕被不少诸侯或明或暗讽为“失心疯”。 闲话不提,单说此时终于忙完手上的事情,呆呆地看着门外纷纷扬扬雪景的子夫;尽管听不到熟悉的爆竹声,也没有北方故乡那家家户户蒸馒头、炸果子的特有香气,这个年他还是准备好好地“过”下。 “万姨,”跺了跺有些发冷的双脚,子夫转身对应声看过来的万氏道:“您去准备些面粉和猪肉、冬葱,额,再弄一些膏脂来!” “世子这是又准备怎么淘气?”万氏听了却连脚步都没有动,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比自己个子还高的乳儿;从那日齐涓到来,解开了了家伙心底深藏的芥蒂后,子夫便像是脱去了缰绳的野马般闹腾。 虽说这几天忙于他提出的“抗灾”、“赈济”,可某人也是总在闲暇之余时不时“调皮”一下:今天在老哥常坐的席子下面偷偷摆几块碎石;明天用饭粒把青儿最宝贝的头发悄悄黏在一起;就算是万氏,也被他有一天不知从哪儿弄来,挂在大门口的“晴天娃娃”吓了一跳。 此刻见子夫颇为兴奋地要自己准备这些,万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是告诫半是认真地道:“世子平素喜欢胡闹也就罢了,可现下正值我宋国雪灾、饥殍遍野之时,浪费这些吃食心君上生气!” “怎么就是浪费吃食了?!”子夫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果然是文化差异害死人啊!他一边讨好地把双手搭到乳母肩上,一边推着她去厨下准备那些东西,口中辩解道:“万姨放心,我不是拿来玩的!” “真的不是?”万氏将信将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是!”子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是突然想到了曾经在梦中见过的一种食物,所以想让万姨帮我做下!” “那个‘梦’里看到的食物么!”万氏先是微微一愣,对某人当作屡试不爽的“挡箭牌”的“梦”,她自然并不陌生。只是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世子在“梦”中居然还学会了做吃食?! “是啊,所以您快去帮我准备吧!晚点保证您吃了叫绝!”子夫像推火车一样推着乳母向厨下走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好啦好啦,我自己走就好了,世子不要再跟来了!”万氏也是被他推着无奈地快走几步,蓦地转身,制止了后者想跟着进厨房一探究竟的企图:“厨下可不是世子您该来的地方,去跟青儿玩会儿吧!” 听着乳母哄孩儿般的语气,子夫也是忍不住咧了咧嘴--别看他马上过了年就要行“束发礼”了,可在自己这些亲人眼里,哪怕子夫的身高都隐隐地快赶上父亲了,也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虽然很幸福,可对自己这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来说,也是很困扰啊!宋子夫不由得叹了口气,莫名地有些怀念起那完全没有长辈概念,动不动就跟自己吵吵闹闹、动手动脚的男人婆姨来。 饺子的事情就这么搞定了,虽然因为材料的奇缺,只能用后世并不怎么看得上的大葱猪肉馅凑活下,不过总还有那么个意思;可这大过年的,必不可少的爆竹该去哪儿弄呢? 按照某人因为好奇拆开过的鞭炮来看,最起码里边要饱含黑色的火药、不知名红色粉末还有一些灰色、黄色的,额,也许是泥土? 想到这儿宋子夫不由得有些深恨自己“文科狗”的身份:看点娘上别的穿越大大们,哪个不是大笔一挥,别说了,连用的诺贝尔炸药都能分分钟“轰隆一响,闪亮登场”! 可到了自己这儿,也就仗着对历史的熟悉,搞一点打闹投机的营生了,现在连弄口饺子吃都要绞尽脑汁。 人比人气死人啊!某个生怕自己的蝴蝶翅膀,扰动自己唯一仰仗优势的“胆鬼”,只得抱着脑袋哀鸣一声,思索起火药发明前,华夏人民过年时怎么放爆竹的…… 对了!貌似就是烧些两头密闭的竹节!子夫想了半天,思及“爆竹”的本意,这才恍然大悟般拍了下大腿--在火药发明前,老祖宗们根本就是在家门口点个火堆,把晒干的竹子丢进去烧来着。 不过这样很是不够劲儿啊!某人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想想也知道,干烧竹子那点声响,说句难听的还不如跺跺脚音大呢;在弄不出火药的情况下,该怎么加强一下才好呢?! 子夫漫无目的地在屋檐下飘来飘去的目光,忽然落到厨房门口一个乌黑的陶罐上;罐中是上次齐涓来时顺路带来的齐国粗盐,万氏倒是宝贝的紧,专门收在厨下时不时还拿出来晾晾。 记得初中化学里也学过,粗盐这种杂质极多的玩意儿,如果弄上一些封死在密闭的竹竿里,再加点乱七八糟的粉尘…… 某个倒霉孩子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光是想想就很过瘾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三章 术业有专攻 “世子哥哥,你这是在给青儿做什么玩具么?”裹着一身白色皮裘的姑娘好奇地忽闪着大眼睛,蹲在聚精会神折腾着一截拇指般粗细竹竿的子夫身旁,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倒没有像她娘亲那样,上来先怀疑某人又在琢磨着胡闹--主要也是从几年前那次踏青后,子夫便三不五时地做些手工的玩具“贿赂”她。在青儿天真的想法里,她神通广大的世子哥哥,双手简直就是神奇的魔法棒,稍微动动就能变出许多闻所未闻的新鲜东西来。 “这个可不是给你玩的!”子夫头也不抬地应道,心地在竹竿一端的隔断上钻着孔,“这个是大人才能玩的东西。” “哼!世子哥哥自己还不是一样是孩子!”丫头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被寒风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显得分外可爱;子夫好笑地在她如缎子般黑亮的长发上揉了揉,笑道:“可哥哥是男孩子啊!” “玩具哪里分什么男女?!”青儿显然没有被轻易地忽悠过去,圆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动都不动地盯着他。 “额,”子夫不由地一窒,虽说后世也有胆大的女孩子喜欢放鞭炮,可在他印象里,这东西好像也就男生才会感兴趣。此刻被丫头天真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却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肯定不会喜欢的。”半响他还是摇了摇头,继续先前的工作。 “总要试了才知道啊!”家伙自是不愿就此放弃。 “那就等会试过再说吧!”子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想等会儿有你害怕的时候;随即指了指不远处准备好的一堆东西道:“去,帮哥哥把那个竹签子还有钵子拿过来。” “就知道使唤人!”青儿不满地撅了撅嘴,可还是乖乖地跑到那边,一手一个端着两个拳头大的钵子,连带旁边放着的一根中间凹下去的古怪粗竹签,一股脑儿地放到子夫手边。 “还是我们家青儿最乖了!”后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年纪不大,平常却是懂事的紧,从来不会因为子夫的宠溺就恃宠而骄,又常常会因为他的一句称赞就开心老半天。 就像现在,听到子夫夸奖的青儿,双眼不知不觉便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她好奇地捧起刚刚拿过来的一只钵子,刚刚凑到眼前,一阵古怪的味道便让她鼻头突地一痒,“阿嚏”一声,险些失手打翻钵子。 慌得她急忙在哥哥循声看来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把钵子放回原处,呐呐道:“我就是想看看这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啊世子哥哥?还没凑到跟前呢,青儿就觉得一直想打喷嚏!” “嘿嘿,”子夫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可是哥哥的秘密武器,一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说到那个钵子里的古怪玩意,原本子夫是想去找工匠要些干松的粉尘,却没想到意外地发现了这些据说是用草秸、黄土、木灰混合搅拌后晒干,用来当作粘合剂的东西。 先前的他可是被那怪味,冲得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东西用作粘合剂子夫不知道效果怎样,但光是这堪比后世石灰、水泥干粉的刺激,让他对一会儿“爆竹”的效果也是充满了期待。 “装模作样!”没有问到答案的丫头,气呼呼地鼓起包子脸;不过很快又在子夫妙趣横生的话语下,恢复了先前的活泼,摸摸这个、动动那个的,心中对这“玩具”也是好奇到了极点。 大拇指粗细的一节竹竿,在其中一端的竹膜上钻出孔,再用削好的竹签把粗盐颗粒以及粉状的“粘合剂”送入;最后再用动物的骨和皮熬成的胶把孔封上,一枚“加强版”爆竹就这么完成了… 等万氏终于和好面,按子夫的说法把肉剁成糜,再和切碎的冬葱、膏脂以及调味的材料拌在一起,出来问他接下来再怎么做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两个孩子坐在地上,对着一堆竹节傻乎乎乐呵的光景。 “世子,青儿,你们又在胡闹些什么?!”万氏不禁有些头疼地搓了搓手,看看地上那些乱起八糟的东西:脏兮兮的竹签、黑乎乎的骨胶、乱七八糟的竹竿,还有两个不知从哪弄来的钵子…… 等等,钵子!瞥到其中一个钵子里,赫然是前两天齐涓才带来的粗盐时,万氏顿时觉得头愈发疼了:“世子啊,先前不是跟您说了,这种时候不能拿吃食浪费么;您怎么把三姐带来的盐都拿出来了!” “嘿嘿,”某人有些心虚地向青儿背后缩了缩,难不成让他说自己压根就没觉得,那不知道含了多少杂质的粗盐是啥好东西?还是说一年才过那么一次年,就是图个喜庆? “唉,”万氏见了他惫懒的样子,也是苦笑着摇摇头,对那位离开不久的三姐,突然也是有些隐隐地期盼--或许就只有她,才能震住这位越来越皮的世子了吧! “您说的‘馅’跟面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那‘饺子’又该怎么做呢?”原本温柔的声音里,忽然多了几分严肃,子夫心虚地瞥了眼万氏,暗忖若是自己现在开玩笑说“饺子”也是闹着玩的,万姨不知道会不会像那日的齐涓般按住自己暴打一顿…… 好在某人也就是想想,他可没胆子去挑战乳母的底线,当下也是一边让万氏把面跟馅儿端到寝殿中,一边飞快地收拾好爆竹和边角料,带着青儿洗好手准备包饺子。 凡是包过饺子的人应该都有体会,对于常在厨房活动的人来说,哪怕是第一次学包饺子,稍微适应下便会有种自然而然的手感产生;绝不会像某个十指不沾春水的家伙一样,只会用嘴巴说得头头是道。 “世子哥哥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跟娘亲包就好了!”歪着脑袋看了半天,青儿颇为精准地便把几排整齐的“饺子部队”中,几个“腆胸凸肚”的“孬兵”给拎了出来--不消说自然是子夫的“杰作”。 “这…”子夫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羞耻感,咱们不带这样的啊! 明明是一刻钟前才教的,可你看看万姨的架势,那流水线般飞快放下的个个形状标准的饺子,简直和前世宋子夫的老妈有一拼了! 就连青儿丫头,在试了几次后,都是包得有模有样;让先前还因为家伙对自己做爆竹时的表现惊为天人而沾沾自喜的子夫,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而已!”直到乖乖地离开热火朝天的包饺子“现场”,某人还是一脸残念地声嘟囔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四章 “热闹”的团圆年 在包饺子上意外失误的子夫,倒也没闲着;凭借口吐莲花的忽悠技术以及死缠烂打的水磨功夫,赶在夜幕降临前,他终于喜孜孜地引着一脸苦相的子鱼和面色不愉的桓公回到寝殿中。 “君上,”万氏看到后者先是一愕,继而匆忙拉着同样傻掉的青儿起身行礼,“奴婢不知世子会把您请来,失礼……” “云姨~”不待她说完,子夫便是撒娇似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挤了挤眼睛笑道:“刚才在路上我就已经请君父下令,这会儿殿外的宫人、卫士早就远远地避开去了;今天咱们之间没那么多规矩,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过个团圆年!” “世子!尊卑有别,您怎能如此胡闹!”万氏脸色倏地一白,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君上!您,您也听任世子他乱来……” “好啦万宫人,你也是从看着兹甫长大的,算不得外人!”桓公淡然地挥了挥手,“既然他说这‘年’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今天姑且在这殿内就不要去计较那么多规矩礼法,你也随意些就是了!” 若非那熟悉的声音和动作,万氏真的很怀疑眼前的桓公是不是旁人假扮的--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居然会说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话语!莫非君上果然像某些人偷偷议论的那样,变得有些魔怔了? 似是觉察到她的困惑,桓公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笑嘻嘻的子夫道:“难道你不觉得,自从那年兹甫从‘梦’里醒来后,这宫里‘惊世骇俗’的事情,就再没有断过!寡人如此也不足为奇吧?” “额,”万氏微微一怔,沉吟片刻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身为从子夫刚出生就陪在身边的乳母,她自然感觉更加明显。 “好啦,:”感觉到因为自己的话变得有些冷场的气氛,桓公背着手,饶有兴致地走到万氏母女忙活的“现场”旁道:“既然要‘过年’,就都开开心心的!万宫人,这就是兹甫说的那什么‘饺子’不成?” “回君上,这确是世子教给奴婢包的‘饺子’”,万氏急忙让开一面位置,好让他看个清楚,嘴里也没忘记解释道:“虽然样子有些古怪,不过据世子说来味道却是极好的!” “又是他‘梦’中吃过的了?”桓公故意挤了挤眼睛,引得青儿也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怎么也没想到平素威严的他还有这样一面。 “咳,”某人也是难得的老脸一红,急忙岔开话题道:“刚好万姨的饺子也包好了,不如接下来把那煮饺子的活计交给宫人,我这就把下午制成的‘爆竹’放了如何?” “又是那‘梦’里的东西?”除了青儿,余下的几人自是面面相觑,子鱼故意学着父亲方才的声调,好奇地望向弟弟道。 “呼~”子夫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一边去取爆竹一边愤愤道:“没想到连哥哥这种老实人都学坏了!”全然没有意识到,像父亲先前说的那样,他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才是引起大家变化的关键!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到寝殿前的空地上,下了一整天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子夫命几名卫士在雪地里清出一块白地,不多时橘红色的篝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世子哥哥您说的爆竹是要丢进火里烧么?”青儿饶有兴致地跟着他走来走去,对子夫手里攥着的竹竿很是欣羡。 “是啊,”子夫看看火烧得差不多,旋即扳过丫头的身体,把她推着送到万氏身边:“老老实实地在万姨这儿呆着,一会儿记得把耳朵捂上啊!”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句。 “就你手中那丁点长的竹竿?”子鱼似是有些不信,从他手里拿过一个“爆竹”,凑到桓公跟前爷俩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以防万一嘛!”子夫讪讪地边说边向火堆走去。 这倒是实话。尽管在制作“爆竹”时,把那些可能引起爆炸的东西一股脑都塞了进去,可化学烂到家的某人,对这反应的结果却是两眼一抹黑--反正总要比直接烧竹竿响吧?!他如此安慰自己道。 心地把“爆竹”丢到火堆中央,子夫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往父亲他们那边跑去;青儿被他唬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桓公父子和万氏却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期待地望向火堆--在他们看来,不管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竹竿又能响到哪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某人跑上几步,先前风平浪静的火堆中骤然爆开一团明亮的白光,“嘭”的一声轰响,整个火堆直接炸了开来! 无数飞到半空中的碎木、草秸,纷纷扬扬洒下一地的火星,青儿的檀口不自觉地张得老大,看着跑到近前的子夫灰头土脸的模样,一时间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桓公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边示意闻声赶来的卫士不要惊慌,快点收拾飞得到处都是的灰烬余火,一边用力地帮儿子拍打着身上、头发间的草木灰,呵斥道:“这下你玩开心啦?!” “这……”又过了片刻,子鱼才算是缓了过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嘴角和面颊,喃喃道:“这就是弟弟在‘梦’中得来的‘仙法’么?只不过是拇指粗细的一截竹竿,居然会有如此动静!” 说着他又重新打量起手中那其貌不扬的“爆竹”来,可若非刚刚亲眼见到那声势,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看似普通的东西竟如此可怕! “怎么回事?!”到底还是知子莫若父,只是一瞥间桓公便已明白过来,感情自己这“混世魔王”儿子,自己也没料到会弄出如此动静!不禁有些懊恼地点了点他的脑袋:“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会这样?” “是,”子夫像是发瘟的鸡,耷拉着脑袋声道:“儿臣本来只想做个比干烧竹竿响些的‘爆竹’,可不知道怎么就反应那么剧烈!那白光应该是因为镁的缘故,剧烈爆炸可能是由于里边还有亚硝酸盐什么的……都怪三姨给的粗盐杂质太多了!” “你还好意思怪别人!”桓公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巴了一下,虽然听不懂儿子满嘴“天书”一样的新鲜话,可对这家伙无法无天的性子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凉…,嘿嘿,”子夫刚想条件反射地贫嘴,抬头对上老爹那不善的目光,也是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喏喏道:“现在‘爆竹’也放过了,饺子也差不多煮好了;要不咱们先吃年夜饭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五章 新春气象 公元前六五六年的除夕,由于一场世子顽皮引发的虚惊,深深地留在了很多宫人和卫士的记忆里,直到多年后还把它当作某人的“丰功伟绩”津津乐道--虽然他本人宁愿这件糗到家的事从未发生过。 好在尽管父亲、乳母等被子夫的“爆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紧接着煮好的“饺子”,却又用它独特的美味,让众人胃口大开。 尤其是在子夫惊喜地发现,原来厨房中还有唤作“苦酒”的一物,赫然就是后世的醋后;虽然这玩意儿的味道远没有后世酸爽,却是让饺子又多了一种必不可少的“伴侣”。 而到最后吃得兴起桓公索性大手一挥,直接把这“饺子”订为了宋国“国宴”的保留菜色,也是让某人暗自窃笑不已。 吃着美食说说笑笑,直到三更天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了休息,宋宫有史以来第一次“庆祝新春佳节”的活动,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虽然中间某人那“不受控制”的爆竹,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但总得来说通过这次气氛热烈的“团圆年”,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的桓公父子,也算是得到了一个的喘息机会。 直到日上三竿,子夫才惬意地伸直手臂,“张牙舞爪”地活动一番,一骨碌从床上翻身爬了起来。 昨天的“年”虽然不伦不类,却也让踏入穿越后第五个年头的他,找回了久违的“家人团圆”的温馨,以及幸福的实感。 此时站在公元前六五五年的,子夫也是准备好好梳理一下新年的计划,算是对即将到来的忙碌做好准备。 首先今年的重中之重,无疑就是“拯救名臣百里奚”的行动;据子夫从父亲哪儿得到的线报,献公在边境制造了足够多的摩擦后,已经准备在“春社”前后,直接发兵挑起这场实力悬殊的灭国战。 思及这商周时赫赫有名的“春社”的来历,子夫也是忍不住为晋国的“痴男怨女”们掬一把同情泪--丫的情人节还派人出去打仗,这在后世绝对是该画圈圈诅咒的无良老板啊! 不过这倒是比子夫记忆中,历史上晋人假途灭虢的时间早了约莫半年的样子;虽然有些担忧自己这蝴蝶到底会不会影响原本的历史,但能早一点见到那位给秦国打下称霸基础的大能,倒也不算太坏。 再接下来不用想白召集诸侯们,会盟商讨遏制晋国扩张的时间,自然也会大大提前;不过依那郑伯的尿性,背盟这件事简直是板上钉钉会发生,这自然又是宋国坐地起价的好机会;介时就看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的父亲,能从齐人手上啃下多大的一块肥肉了! 前些天姨的突然到来,算是给子夫增加了一个新的难题。听了她转述的母亲现下的状况,虽说自己态度的改变多少能让宋桓夫人释然几分,可长时间母子分离的痛苦,足以摧毁她本就柔弱的身体。 到底怎么才能跟娘亲见上一面呢?某人在寝殿中转来转去,苦苦回忆着历史上的片段:像传说中那样,等自己继位后修一座劳什子“望母台”?你当眼睛是望远镜呢!宋国离卫国最近的地方,也隔着黄河、隔着不止一个村镇,就算你修个“通天塔”也不见得能望到啊! 再要么像《郑伯克段于鄢》中,那位著名的庄公会武姜那样,挖个大地道在“黄泉”相见?先不说宋国跟卫国间的土质适不适合挖地道,光这中间要等得时间和劳民伤财的消耗,子夫就承受不了。 其实若非顾忌到父亲的面子,他才懒得管什么大众的舆论--来自后世的自由灵魂,对他人的看法根本就不会当一回事。不过至少在现在看来,也只能跟娘亲保持书信联系,慢慢地寻找解决之道了。 除了这三件大事,似乎别的方面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子夫用力搓了搓脸颊,驱走几分残存的睡意;重耳今年被刺后开始流亡,也不知道哪年才能经过自己的地盘!对这在位不到十年,却完成了称霸壮举的亲故,他还是非常希望在将来打好关系的。 活动着手臂腿脚,子夫刚刚走出殿门,便发现在屋檐下殿柱侧边,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堆自己昨晚没有再放的“爆竹”;想来是万氏觉得就这么丢掉可惜,才收拾了下放到一边。 回想起故乡大年初一下饺子前放鞭炮的习俗,某人也是偷偷摸摸地抱着那一大堆“危险品”,溜到院中早已被宫人们清扫干净的空地上,寻思着该怎么放这些忙活了半天的“宝贝”才好。 “世子哥哥,你又要调皮了啊!”不防耳边忽然想起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子夫急忙转身看去,却是青儿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嘘,声点!一会儿引来了万姨可就放不成了!”他没好气地比划了下手指,继续寻找着理想的地方。 “哼!不放正好!昨天那动静把整个宫里的人都吓到了,哥哥就会胡闹!”丫头气呼呼地鼓了鼓包子脸,满脸不乐意道。 “哎呀,不是跟你们说了么,昨天那是失误而已,”子夫老脸一红,不过随即理直气壮道:“不信你过会再看看,今天哥哥保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青儿眨了眨大眼睛,听起来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简单单纯的家伙,随即在某人的指挥下,去找殿外执勤的卫士们要燧石了--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出马,废话!现在整个宋宫,恐怕都没有一个人敢把燧石交给这个无法无天的世子了! 打发走家伙,子夫自己偷偷摸摸地跑到厨房门口,张了张还在里边忙着包饺子的万姨,心翼翼地从房檐下挑了六七根粗柴;又抓了两大捧引火的干草,这才做贼似地一溜烟去了。 等布置好简易的柴火,那边青儿也拿着燧石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子夫大喜之下,却又发现一个现实的问题--丫的这燧石也太难用了吧!不是说随便撞一撞就有火星出现可以引火么? 最后还是心灵手巧的青儿,帮他弄着了那一堆干草和粗柴,不多时比昨晚还要大、还要旺的一堆篝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世子哥哥,你说的惊喜呢?”丫头有些不解道。 某人一边飞快地把放到一旁的竹节尽数用衣襟兜了,一边窃笑地望着发现这边的火光和烟气赶来的卫士们,猛地把衣襟冲着火堆一抖,拉着她转身就跑:“这就是‘大大’的惊喜啊!” “啊~!”青儿的一声悲鸣,配合着身后震耳欲聋的“劈啪声”,公元前六五五年,就在这样的“热闹”中徐徐拉开了帷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六章 风筝 “世子哥哥,快点过来啊!”青儿好似一只跳跃在林间的鹿,站在芳草鲜美的土丘上,欢快地挥舞着手臂叫道。 “知道啦!”子夫笑着摇摇头,心地举着身后那个昨天才完工的“作品”向土丘走去:“你就呆在那别动,那个位置最好啦!” 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三月末,虽然中原大地没有“杂花生树,群英乱飞”般怡人美景;但悄悄脱去沉重的冬装,换上一层鲜艳绿衣裳的山野,也是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上月初三,摩拳擦掌的的晋人,终于像父亲预言的那样,赫然挑起了跟虢国的战争;同样地虞国国君也是不顾群臣反对,第一时间给越城而过的晋军让开了行进的大路。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晋人而今已经打到了虢国国都上阳城下;白也是终于坐不住了,在十几天前跟历史上一样,会盟诸侯及王世子于首止;算算时间父亲这几日估计也就该回来了。 毕竟如果一切如常的话,由于郑伯突然的背盟,整个会议也是瞬间变了味道,几路诸侯很快就各怀心思的打道回府;只是不知道父亲到底能从狡猾的白君臣手里,捞到多少好处…… “世子哥哥!不是说好了陪青儿出来玩的么?!”少女不满的鹂音打断了子夫的沉思,他歉然地笑了笑,急忙紧走几步把手中的东西交给青儿道:“你且举着这个站好,哥哥帮你把它放起来!” 以纤细的竹篾为骨,扎成个简单的三角形;再用骨胶和丝线固定住竹篾的连接处,把轻且薄的鲁缟蒙在上面;最后黏上几条长长的丝质“尾巴”,一个比墨子他老人家提前了几百年的简易风筝就做好了! 这可算不得侵权!先不说那后世墨子的木鸢更多的像是原始滑翔机模型,光是精致度就跟这宋子夫穿越前,风靡大街巷的“快餐风筝”没的比;再说了就算那大名鼎鼎的墨子,还不也是老哥子鱼妥妥的后人,难道还跟自己这几百年前的“叔祖”抢专利不成?! 青儿依言把那三角形的风筝用双手高高举起,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子哥哥鼓捣出的新玩具;那边子夫已经握着线轴,慢慢地走到了十几步外,高声道:“记得一会哥哥喊‘放’你就松手喔!” “恩!”丫头开心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把手臂又往上举了举。 “放!”子夫猛地大喊一声,在青儿松开手臂的同时,飞快地向前方跑去;只见那风筝先是微微一坠,继而在呼呼地风声中,飞快地向半空中升去,子夫手中的线轴也是不断地旋转续着线。 “啊!”青儿的嘴巴张得都快能放下去一个鸡蛋了!傻傻地看着那真得飞到了半空中,还在越升越高的风筝,她简直比年初一早上,看到哥哥一口气把十几个爆竹丢进火堆还要惊讶! 这就是子鱼殿下悄悄说的“仙法”么?丫头不禁有些茫然,感觉眼前熟悉的“世子哥哥”,好像忽然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一样;难道这就是娘亲说的“尊卑有别”?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世子哥哥做这些新奇的玩具,本来就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再说,再说那年蒲公英飞舞的时候,他还那样说了呢! 青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倏地一红,瞬间甩了甩头,飞快地向越跑越远的子夫追去:“世子哥哥等等我啊!教给人家怎么放的嘛!” 眼见得手中的线已经快放到了尽头,子夫也是笑呵呵地停下脚步,一下下顿着线轴让风筝稳定在半空中。 其实倒不是他不想把线弄长些放得更高,实在是现在别说尼龙绳,连棉线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呢!万般无奈之下,子夫也是只能用丝线混杂着植物茎皮马马虎虎地搓成风筝线,质量自然也就那样了。 不多时青儿便气喘吁吁地跑到子夫身边,撒着娇让他教自己放这风筝;后者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上下起伏的胸口,随即便触电似地移开,强作镇定的讲解起怎么拉线、怎么调整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丫头,粉面先是一红,随即鼓起包子脸,故意挺了挺腰让某人又是一阵脸红心跳;这才笑嘻嘻地在子夫的指点下,抓住风筝的线轴,饶有兴趣地上下牵扯起来。 眼见得那风筝在自己的操控下,像是快乐的鸟儿一样,在空中自由的翱翔,青儿也是兴奋地又蹦又跳;像是活泼的鹿般跑来跑去,跟身边陪着的子夫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没想到乐极生悲,某人拿来凑数的风筝线原本就不甚牢固,再被她跑来跑去那么一折腾;一阵大风吹来,那绷得紧紧地风筝线突然“嘣”的一声,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啊!”青儿不禁惊叫一声,看着那在风中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风筝,不知怎地就悲从中来,眼泪刷刷地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青儿,青儿,你别哭啊!”子夫也是慌了手脚,一边笨拙地去擦她脸上似乎总也擦不尽的眼泪,一边急声安慰道:“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若真是喜欢,哥哥再帮你做就是!” “呜哇~”没想到听了这话,青儿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一头趴在子夫怀里,不多时泪水便把他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真是…”从上辈子就最怕女生哭的某人,懊恼地抱怨一句,无语向青天:哥们这是招谁惹谁啦?春光明媚带妹妹出来放个风筝都能把她弄哭,难道是年初一那次“死亡轰炸”的报应终于来了?! “对了青儿,”看着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风筝,子夫忽然灵机一动拍了拍怀里的丫头笑道:“哥哥给你唱首跟这风筝有关的歌,你就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什么歌啊,像巫祝爷爷祭祀时唱得那样的么?”青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虽然很难过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比那好听多了!”某人得瑟地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一声有门! 当下放开青儿,子夫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一边示意丫头跟自己一样拍着手打着节拍,一边开口唱道: “天上的风筝哪去了, 一眨眼不见了, 谁把它的线剪断了, 你知不知道; 我也知道天空多美妙, 请你替我瞧一瞧; 看你穿越云端飞得很高, 站在山上的我大声叫, 把梦想找到,要过得更好……” 略显伤感的曲调回荡在空旷的草地上,粉红色春衫的姑娘痴痴地看着自己身旁,那脸上写满了追忆的子夫;突然觉得这从陪在自己身边的“世子哥哥”,似乎像那飞走的风筝般,再也抓不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七章 风云突变 一曲勾起某人万千回忆的《风筝》唱罢,他无语地发现身边的青儿,不止没有破涕为笑,俏脸上晶莹的泪珠反倒愈发多了。 暗暗埋怨自己失策选错歌的子夫,正在苦恼还有什么哄女生开心的妙策时,忽见原本远远散开的护卫中的一人,飞也似地向自己奔来。 “报!”还没等走到跟前,那人便顾不得礼仪高声叫道:“君上已于半个时辰前回师城中,现在急招世中相见!” “什么?!”子夫蓦地一震,愕然地望向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卫士;青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唬了一跳,收了泪担心地望向他。 “君父可曾说是何事?”当下显然不可能再继续玩耍了,子夫一边把断掉的线轴递给青儿,急匆匆地聚拢卫士们向都城的方向返回,一边皱着眉头沉声问那人道;心中飞快地闪动着无数可能。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虽说在他看来,这次齐国纠集的会盟不免半半拉拉,早早地各回各家的结果;可父亲明明事先已经知道了郑伯的背盟,就算没能达到借机让齐人吐出更多盐铁份额的目的,也不该在刚刚班师连屁股都没坐热的情况下,就匆匆忙忙地派人来找自己啊! 直到在卫士们簇拥下行色匆匆地赶回宫中,又让青儿去跟万氏说一声,自己来到了后殿门前,他心中还是抓不住半点头绪。 心事重重地推开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书案前,桓公那略显疲惫的忙碌身影,子夫顿时觉得胸中的担忧瞬间便少了几分--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刚刚最怕的,就是父亲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满头大汗地走到书案前,子夫有些虚脱地缓缓坐下沉声道。 觉察到平时活猴一样顽皮的儿子迥异的表现,桓公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不禁微微一滞,不过瞬间联想起自己前边略显突兀的命令,心中也是有些了然,对家伙刚刚的“杞人忧天”自是哭笑不得。 “看你风风火火的样子,比刚出征回来的为父还狼狈,”桓公故作严肃地在他身上指指点点道:“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寡人薨了呢!” “父亲!”子夫骤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叫,继而也发现了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鼻子忽然有些酸酸地,怒道:“您瞎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也能随便开的么?!总算知道我的性子是像谁了,真是的!” “额,”桓公被子夫连珠炮般的话语堵得苦笑连连,明明自己也只是因为开心随口捉弄他一下,没想到这子居然那么大的反应,还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过他心中却也是不免有些老怀大慰--果然自己平时没有白疼这个家伙啊! “好了,说说正事吧,”见他慢慢地恢复过来,桓公笑着把一瓮清水推到儿子面前玩味道:“如你‘梦’中所见一般,郑伯背盟了!” 子夫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这才觉察到父亲眉宇间隐隐透出的喜意,略一思量试探地问道:“那齐人追加了多少盐铁份额?” 在他潜意识里,既然父亲对郑伯背盟的事情有了准备,在诸侯一片大乱、齐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只需稍作向白靠拢的姿态,在原来的两成盐铁供应量基础上,再拿下一成甚至翻番也不是天方夜谭。 只是看老爹现在的模样,难道齐人这回竟下了血本不成? “呵呵,”见儿子终于意识到这点,桓公也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故意吊着他的胃口道:“你猜?为父提示一下,真的很惊人喔!” 子夫含着一大口清水,懵然地摇了摇头,丫的自己又不是那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这种事情怎么能猜得到!不过既然能让平常严肃的父亲,都露出这种轻松的欣喜,看来这个份额真的很“惊喜”?! “好啦,不逗你了,”桓公眉开眼笑地看够了家伙懵然的囧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全部!是全部!” “噗”子夫一口水尽数喷到了旁边的地上,被呛得剧烈地连声咳嗽;桓公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从席上站起身来,帮他拍打着后背。 “咳、咳,父亲您也太过分了吧!”好半晌子夫才慢慢缓了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口鼻间分不清是清水、还是涕泪的液体,哀号道:“简直是蓄意谋杀啊!还好您儿子我命硬堪比强……” 桓公有些讪讪地坐回席上,却是没料到家伙居然会有那么大反应;也难怪,尽管平日里总是出谋划策、胸有成竹地独当一面,可他今年也才只不过是个还没束发、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白和管大夫不会被郑伯气得同时中风了吧?”顿了一顿,子夫忽然有些疑惑地问父亲道。 对齐人竟然对宋人开放全部盐铁供应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这对境内道路马上就要整修完毕的宋国来说,不啻于插上了翱翔天际的翅膀--难道老天爷可怜自己真的给偷偷开了次金手指? “混说什么呢!”桓公哭笑不得地喝了口水,忽然想到了什么,叮嘱道:“还有,以后对齐君可不能再‘白’长‘白’短的乱喊了,不然万一让别人听去,可是要闹出大笑话的!” “不至于吧,”子夫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往常把“白”跟口头语一样挂在嘴边,也没见谁说过什么,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来了。 “至于!”桓公见他显然没放在心上,蓦地神情一肃正色道:“不是跟你说笑的;最多再过几个月,你可就要改口叫他外舅了!” “恩?”某人愈发困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老爹,脑海中飞快地翻找着这“外舅”是什么东西;蓦地《尔雅释亲》中的一段话,鬼使神差地涌上心头:“妻之父为外舅,妻之母为外姑。” 我勒个去!某人瞬间像被一万只皮卡丘齐射了十万伏特般,雷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外舅”、“外舅”,这尼玛不就是后来的岳父么! 堪堪忍住都到了嘴边的粗口,宋子夫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躲了那么多年,这蝴蝶的翅膀,终于还是让历史发生了脱离原本轨道的变化! 难怪那两只老狐狸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了,难怪父亲从刚才就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原来根子就在这儿呢! 一场从未在任何史书上看到过的宋齐联姻! 子夫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上像是多了一块铅沉的乌云,连带着将来的日子,似乎都变得失去了色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三十八章 你是块什么姜? 可笑那日姨来时,自己还不无幸灾乐祸地想起了齐国的那堆姜;没想到眨眼间自己家里,就要迎来一块热乎乎的--额,如果自己挂点后谥号不变的话,似乎应该是叫做“襄姜”? 某人心中顿时又是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襄姜,襄姜”,我还“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呢!这名字里就透着浓浓的违和感。 想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悲鸣一声,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可怜巴巴地望向父亲:“可,可是儿臣要到下个月才束发,这么早定下婚约…” “并不妨事,”桓公笑眯眯地打消了他最后一丝侥幸:“齐君的那位公女,比你还要上两个月,所以婚期就定在她及笄后再一月!” 完了,居然连日子都定下来了;最关键的是对方比自己还! 一个才刚满十五岁的萝莉……不知怎地,子夫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青儿那青涩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神啊!您老还是干脆点直接一道天雷轰死我算了;我宋子夫虽然做事不讲究,可尼玛对未成年人下手,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桓公面色古怪地看着脸色忽青忽白,阴晴变幻不定的儿子,暗道莫非这子开心过度,一时间有些神志不清了? 眼见得自己这儿子也快成家立业了,他心中也是宽慰之余,不免有些时光蹉跎之感;如果说桓公生平有什么憾事的话,那无疑是在子嗣上实在太过稀薄,所以才早早地便给大儿子定下了亲事。 而那么干脆地答应齐君联姻的提议,其中未尝没有希望看到嫡子早日完婚,宋国后继有人的想法;只是这个前两个月还用一堆“爆竹”,炸得宫中鸡飞狗跳的儿子,真的做得来别人的夫君么? 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某人拉着个萝莉,把宋宫闹得天翻地覆的画面,桓公急忙用力甩了甩头,心有余悸地瞪了儿子一眼--绝对不能让未来的儿媳妇被这兔崽子给带坏了! 子夫被瞪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场联姻的不可更改,重重地叹了口气闷声道:“说吧父亲,把您宝贝儿子卖了什么价?我那未来的‘外舅’,总不好意思只拿盐铁份额出来说事吧!” 废话,那盐铁代销原本得利最多的就是齐人!先前白和管仲二人,也不过是心思不在此,再加上顾忌周王室的看法才一拖再拖。 现在某人摇身一变直接成了自己人,那这盐铁生意简直可以算是家族企业了,任谁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可如此一来,这也相应地最多只能算是宋齐联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添头了。 所以子夫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询问父亲,那真正的好处何在? “呵呵,”桓公今日笑得简直比往常一个月都多,捋了捋胡子,他这才在子夫期待的目光中不急不慢道:“齐君答应暗中提供人力和物资,帮我们进一步升级境内道路;同时派出三百户各行各业的娴熟工匠,作为公女出阁的陪嫁,介时一并迁入我宋国!” “嘶~”子夫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急忙又问道:“那咱们的代价是什么?”其实在他看来,那所谓提供人力、物资协助修路,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让“马车夫”计划早日实现罢了;真正重要的,还是那三百户各行各业的娴熟工匠--哪怕拿一年的收成去换都值! 这可是未来宋国手工业兴起的星星火种啊! “呵呵,”桓公自然猜到了他关心的是什么,摇了摇头颇为得意地说道:“咱们只需名义上尊齐国为宗主,并且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条件站在他们一方就是了!” 赚大发了!这就是子夫当下最直接的反应。 这两个条件,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先不说在他跟桓公的计划中,宋国这几年本就是低调做事,更低调的做人;在没有什么大场面的“会盟”中,当一个只摇旗呐喊不出力的弟而已。 就算那不痛不痒名义上的附属地位,子夫都没放在心上--对于二十世纪习惯了实打实好处的他,一个不能吃不能卖的破名义,哪里有黄澄澄、亮闪闪的金珠财货来得实惠! 没想到在郑伯这二五仔误打误撞的“惊喜”下,“一朝被蛇咬”的齐国君臣,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把宋国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 子夫相信以管仲和自己那位未来岳父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从今以后,宋国将会像吹气球般膨胀的国力;但真不知该说他们过于自信,还是对某人的人品太放心才好。 显然在他们眼里,一个商业空前繁荣、四通八达的“附属国”,并不会对地域辽阔的齐人产生什么威胁,反而能在经济上做个互补; 等再过几年桓公一去,少不更事的子夫上台,只要女儿稍微吹吹风,还不是板上钉钉地跟着白这老丈人的指挥棒转! 只可惜千算万算,英明一世的齐桓公和管仲打死都猜不到,别说宋国那些在他们看来影响深远的政策,就连跟齐国谈盐铁代销这件事,都是那个被他们当做联姻对象的、今年才刚十五岁的孩子的手笔。 所以从一开始,这场关于未来国运的博弈,便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某人早早设定好的节奏…… “对了父亲,我那位未来的‘外姑’又是哪一位?”心情大好之下,子夫也是抛开心头些许的烦恼,笑着打趣道。 “额,”没想到桓公面色却是一凝,似是有些尴尬道:“这个嘛…” “总不会是庶出吧?”子夫先是一愕,继而“警惕”地盯着父亲面色不善道--这家伙显然又在练习“演技”了;来自二千七百年后的丫,比起什么“嫡出”、“庶出”,果断最在乎的是别人家姑娘的脸蛋! “那倒不至于,”桓公暗暗擦了一把汗,急忙道。 废话!就算宋国再,那也是国中堂堂的强者,祖宗显赫!白要真敢拿庶女出来联姻,他保证一口盐汽水喷在丫的脸上! “那…?”这下轮到子夫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是,是蔡姬的女儿。”桓公终于一咬牙道出原委。 “喔~”子夫拉长了音点头道,心里总算明白了父亲先前的尴尬何来:蔡姬,蔡姬可不正是两年前那场搞笑骂战的女主人公么! 母亲跟父亲吵了一架,生气之下回了娘家,却被奇葩的舅舅们和外公给嫁到了楚国;这么一位妙人,在齐宫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难怪两个老犊子会那么大方,原来自己也知道这事干得不地道! 子夫在心里不无恶意地揣测道,微眯的双眼望着东北方的虚空:襄姜啊襄姜,现在恐怕你那老爹看到你就气不打一处来吧?!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把你塞到了爷手里!可你到底是一块什么姜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章 桓公教子 再一次接到宫人匆匆的传令,再一次站在这显得愈发陈旧的后殿门前,宋子夫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距离上次春游放风筝突然被召回,得知联姻的事情,已经又过了快二十天;得益于老爹的精明,齐人的“工程大军”已经秘密地开进宋境,某人朝思暮想的“纵贯线公路”,似乎建成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得再过个把礼拜就是自己的束发礼,可子夫真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是想到那个只比自己晚两个月就要及笄的“未婚妻”,离自己成亲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堪堪百天了;再就是被他当作亲妹妹一样的青儿,从那日意外得知这桩联姻后,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总是洋溢着青春活力蹦蹦跳跳的丫头,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虽说不至于对子夫冷脸相向,却总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让他有种面对木头人的感觉。 可偏偏某人“理亏”在先,而且感情这种事情,实在也不是可以勉强的--从穿越来的那刻起,在他心里青儿始终就只是妹妹! 只是不知道,今天父亲大人又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棘手难题? 心神不定的推门而入,桓公少见地并没有在几案后忙碌,背着双手站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外边葱郁的青色。 “父亲,您找我?”子夫心里愈发古怪地走到他身后轻声道。 “兹甫啊,”桓公听到动静并没有回头,望着窗外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隐忧:“为父想给你讲一个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是,父亲。”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子夫还是点头应道,对自己这位拨乱反正登上君位的老爹,他心里也是颇为好奇的。 “为父在差不多快三十年前,因为南宫长万之乱逃到毫邑;本以为远离是非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还不到一个月,南宫长万之弟南宫牛和大将猛获就率大军把毫邑团团围住。” “当时为父就想,可怜我御说贵为一国公子,如狗彘般仓皇逃窜出国都,可依旧没能避免死于叛军之手的命运,实在是心中不甘!” “尽管毫邑城中兵少将微,叛军也是来势汹汹;可为父当时就凭借那一股不甘的心气,用叛军破城后必会屠城相胁,硬是把一团散沙的毫邑军民聚成一体,死死地守住了城池一个月!” “一个月后,萧叔大心和亲族中的族人们终于借调来曹国的军队,在毫邑城下阵斩南宫牛;那猛获大败后逃到卫地,也没逃过被索回斩作肉酱的命运。”桓公慢慢地转过身来,先前娓娓道来的语气蓦地一扬,带着几分自傲道:“而为父则最终坐上了这宋国的君位!” “是,父亲。”子夫从跌宕起伏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急忙点头应道;尽管已经知道老爹最后定然是转危为安,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老哥和自己了,可刚刚听到凶险之处,他依然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原来看似文弱的父亲,在年轻时竟然还经历过如此坎坷的磨难,难怪在历史上,他能把乱成一锅粥的宋国拨乱反正,安享太平数十年。 “为父给你讲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兹甫一个道理,”桓公看着目露激动的儿子,也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儿子能把自己当做榜样和崇拜对象,尤其在自己儿子异常优秀的情况下。 “那就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一颗沉稳、坚毅的心,不要被任何突发状况影响,哪怕你已身处绝境,”桓公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看着儿子一字一句道:“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总会有希望的!”子夫喃喃地重复着桓公最后的话语,有些奇怪父亲今天怎么想起来跟自己说这些了;突然心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他脸色倏地一白,颤声道:“父亲,难道晋国之事有变?!” “恩!”桓公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多智近妖的儿子能猜到这点并不意外,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然自己也不会特意给他讲那个故事--希望兹甫能体会到其中真意吧! “具体怎么样?”子夫顿时觉得一阵头痛,相比于他那位慈父担心的心理问题,此刻的某人更害怕的是,万一百里奚最后到不了自己手上,将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首先蹇叔和百里视也没戏了这就不用多说,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他们三个再回到秦国,那秦国的崛起也是指日可待。而自己呢?心甘情愿地当齐国女婿,做个安分守己的“赚钱工具”么? 不!绝对不能这样!子夫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疯狂,甚至生出了哪怕最后得不到,也一定要杀了百里奚几人的念头。 “半月前晋人买通了虢国大夫阳槐,打开上阳城门城遂陷,虢君丑奔京师。”桓公一开口就让子夫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半月前? 明明历史上记载晋君强攻两个月才打下虢都上阳,现在为何才用了十几天,就在里应外合之下破城灭国?那阳槐又是什么人? “紧接着晋军稍作整顿,便又原路返回,在行军到虞都平陆时,突然将平陆团团围住。晋侯更是亲起大军五万,星夜兼程于三天前赶至平陆城下,晋军随即发动总攻,一鼓而下平陆!”桓公有些黯然道,显然对晋军连续作战的能力,以及凶悍的战力很是忌惮。 “那父亲有没有像先前商量的一样派人去?”子夫懊恼地跺了跺脚,在地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猛地抬头道。 “已经派出去了,”桓公有些歉然地解释道:“为父也是早上才刚刚收到这个消息,虽然很可能已经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时机,但寡人还是按先前的计划,使人带足了金珠财货去打通骊姬的关节。” “就怕已经有些晚了啊!”子夫似乎还沉浸在这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的历史带来的惊愕中;尽管父亲的处理称得上当机立断,可毕竟平陆城破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三天,晋侯还会给自己三天么? 想到历史上被俘后不久,就被献公贬为奴隶随公女联姻秦国的百里奚,他心头又是忍不住一阵烦躁;这该死的春秋通信状况!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三天后才把消息传回国内!等等!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子夫顾不得礼法直接一把拽住父亲的袖子大声道:“父亲,父亲现在快点派人去宛地!尤其是楚国边境一带,一旦发现那百里奚的踪迹,哪怕是捆也要把他捆来!” “什么?!”桓公愕然地看着激动的儿子,失仪什么的他倒是不在乎,关键是怕家伙万一承受不住压力再疯了! “父亲~”子夫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顿了顿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一字一句道:“相信儿臣,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一章 新形势和应对 “额,”桓公忽然觉得一阵头疼;看着眼前尽管不像刚刚那么激动,却用晶亮的眸子紧紧盯住自己的儿子,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兹甫,为父不是不信你,可为什么突然要让人去宛地呢?” “他一定会逃的!”子夫斩钉截铁道,双眼亮得像是夜空中的明星,“百里奚辗转诸国数十年,为了一个的中大夫,明知虞君短视昏聩都甘愿辅佐,他绝不会甘心被贬为奴隶!所以他一定会逃的!” 桓公面色凝重地来到书案前坐下,似是在思索儿子这番话的可行性,忽然开口道:“就算晋侯真把他贬为奴隶,就算他真的心有不甘会择机逃亡,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能逃亡成功?而且还是去楚地?” “从外出求官,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回过家了!于情于理只要能逃出囹圄,百里奚必然会踏上返乡之路;所以只要父亲您多派人手,在宛地靠近楚国边境一带查探,定可以第一时间堵住他!”子夫信誓旦旦地说道,简直恨不得亲自出马走一趟了。 “笃、笃”,殿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桓公的食指轻敲在案面上,发出有节奏的脆响,“好,为父答应你这就安排!”在某人灼热的目光中,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 “多谢父亲!”子夫似是胸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喜出望外道。 “可是兹甫…算了,你还是先回去吧,为父也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桓公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还未脱去稚气的脸,终究没有将心中那个最大的疑问抛出来--难道那个“梦”中的事竟还会产生变化? “哦,”虽然看出了父亲的欲言又止,可既然他不想说子夫也不会像时候那样傻傻地追问;恭恭敬敬地对桓公行了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心中兀自在苦恼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件事真的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深知自己这个穿越者,相较于他人的优势所在,从来了没多久宋子夫便竭力地控制自己,生怕他这只“蝴蝶”随便扇动几下翅膀,就让原本熟悉的历史驶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以他对宋国的内政农业的改革,也只是局限在秦汉时的水平;所以他对乱世中最重要的军队,到现在也只有个大概的章程、刻意地回避;甚至若非那日被父亲的真情所动,他根本不会提出什么“陆上马车夫”的大胆计划--归根结底,他只是个渴望平静的死宅罢了! 可现在不管因为什么,原本的历史已经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改变:先是凭空出现的宋齐联姻,紧接着便是晋国比历史上快了不知多少倍,在电光火石间把虞国和虢国同时化为乌有。 这种情况下的自己,还有像媳妇样“隐忍”的必要么? 子夫站在通往寝殿的大路上,四月的艳阳晒在身上,已经有些隐约的热气,他静静思索着这一切变化的根源所在…… 如果说齐国突然提出的联姻,是在父亲预知郑伯背盟,借机靠拢索要好处之际,一石二鸟的应对之策的话;那献公这次“虎老威犹在”的爆发,绝对是得知了齐宋联姻后的连锁反应。 如果不是隐隐地感觉到了被渐渐包围的危机,被骊姬迷得五迷三道的献公,绝不会发生如此迥异的变化!正是南方宋国与东方齐国联合带来的威胁,才让他做出速战速决、最短的时间里结束战争的决定。 而不用想,接下来“秦晋之好”到来的时间,也必将比历史上大大的提前!所以先前子夫才会那么着急,对父亲早上才派去晋国打通关节的人基本不抱什么希望--因为这次加快了进度的秦晋联姻,晋国送出到秦国的公女,正是百里奚作为陪嫁奴隶的那位! 说不定此刻这位五羖大夫,都已经在晋国送亲的队伍里了! 虽然自己对百里奚最终会选择逃亡,以及返乡探亲胸有成竹;但出于这目不暇接出现的新形势,哪怕是父亲已经答应了多派人手,在子夫看来,最终能赶在楚军前堵住他的机会也不过五五之数。 尽人事听天命吧!子夫忽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头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翌日清晨,刚刚用过早膳准备开始一天工作的桓公,惊奇地发现儿子居然又兴冲冲地一大早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兹甫所来又为何事?”他不禁有些不解道:“为父昨日不是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宛地秘密探访寻找那百里奚了么?” “不是因为那个,”子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继而来到父亲面前跪坐下,双目中闪着精光道:“儿臣昨日回去之后苦思良久,决定成立一支隐藏在暗处的军队!” “恩?”桓公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敛,不解道:“暗处的军队?” “不错!”子夫郑重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儿臣也是有感于先前晋军突然爆发,瞬间攻灭虢、虞两国之事,父亲收到消息时竟然已经是三日之后!试想一下,若是晋人突然来犯,以如此没有效率的消息传递速度,恐怕大军开到了城下我们才会如梦初醒!” “唔,”桓公脸上的凝重之色愈胜,儿子的担心倒不是无中生有。先前哪怕是他,都对晋人闪电般的进军速度和凶悍的战力心有余悸;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可却也一直没有想出什么解决办法。 毕竟这时所谓的通信手段,也不过是快马加鞭地接力传递,就连传递消息的中转站“驿”,都并没有出现多久。 “所以儿臣想要成立一支,专门用来刺探敌国消息、收集传递情报、敌后骚扰破袭、甚至必要时进行对敌国首脑人物暗杀的军队,”子夫的眸子越来越亮,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像影子一样的军队!” “影子一样的军队…”桓公默默咀嚼着儿子话里带来的大量信息,收集情报、刺探消息这些都没什么新奇,就连他现在自己手中,也掌握着一批专门在做这种事情的人。 可那闻所未闻的“敌后破袭”又是什么意思?还有那耸人听闻的“暗杀敌国首脑”!虽然自宣公以来,弑君篡位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如此明目张胆地把目标定位于敌国首脑,还是让桓公有些汗颜。 尤其是这张口闭口要弄死人家国君的家伙,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岁时!自己这个儿子,看来是真被昨日的事情刺激到了啊!只是不知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二章 烽火戏襄姜? 看着显然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呆了的父亲,子夫心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果然还是太超前了么?!从穿越到现在心翼翼躲了四年多,没想到第一次鼓起勇气施展下拳脚,便结结实实地吓了老爹一跳! 在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想过从宋国的军制乃至训练方法入手,在即将腾飞的经济基础为后盾的情况下,打造一支跨时代的军队出来。 但现实的情况是,宋国一不像晋人、齐人、楚人那般,有着代代先辈留下的祖荫和广袤的疆域作为纵深;二来也没有秦国独霸一隅,天险隔断与东方诸侯联系的地理优势。 身处中原大地,又在三大国和无数诸侯国层层包围中的宋人,境内简直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完全没有可以作为屏障的高山险地;这种情况下,纵使国中带甲十万,恐怕也扛不住日复一日无休止的战争消耗--哪怕某人能真的召唤来一支二千七百年后的现代化军队! 所以宋子夫才决定从处着手,对宋国整体的军制和部队数量暂且一切照旧,而在暗中悄悄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精英力量--类似于后世特种部队加上情报机关综合体的存在。 这支军队的数量和规模都会限制在很的范围里,可组成人员却要通过层层筛选,从现役的几万宋军、以及境内身怀绝技的各类人等中选拔出来--当然某人念念不忘的政治审查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这些选拔出的精英们,要接受的第一堂课就是爱国主义教育。 而作为他们顶头上司的宋子夫,会运用自己后世从坊间资料中获得的资讯,为这些精英们制定全新的针对性训练方案;而宋国未来升级、扩大后的手工作坊,也会额外拨出一部分来,作为这支力量专有的后勤保障部门,纳入军管的范畴。 总的来说这是子夫继“陆上马车夫”计划后,又一项大胆地变革,而且对象还是敏感的军事领域--虽然这支部队的存在必然要列为“绝密”。毕竟现在国君位子上坐的那位,还不是跃跃欲试的某人! 只是没想到这想法甫一提出,便是大大地震住了毫无心理准备的老爹,不知道向来对自己容忍有加的他,这次会怎么决定…… “兹甫,”沉吟片刻,桓公似是下定了决心,在儿子期待的目光中沉声道:“如果你想试着练兵,为父可以专门划一旅精锐给你操练,可这‘影子一样的军队’,实在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额,”子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哭笑不得地眨眨眼--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其实在开口前,他已经猜测过父亲可能的反应:比如勃然大怒把自己直接赶出去;比如好言相劝让自己暂时放弃这个想法;甚至是用年纪当借口,先拖上自己几年再说。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桓公对自己的疼爱简直可以说是到了“宠溺”的地步!随随便便就划出一旅人马,交给自己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操练”?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两千名宋军精锐啊! 但这偏偏又不是某人想要的结果!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改革宋国正规军的打算,他只是被这次的事情启发,想建立一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灵活又有着极强专业性的机动力量。 “唉,”子夫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不过还是不死心地试探道:“要不儿臣只要半旅精锐,就当做个实验?” “呼,”桓公也是不禁苦笑着吐出一口浊气,自己这个儿子眼看都要成亲的人了,却偏偏改不了这喜欢胡闹的毛病--他当这宋国的精锐军队是大白菜呢?居然还带讨价还价的! 转念一想,他也是明白了家伙对这“暗中的军队”是何等热心,竟然心甘情愿放弃一旅精锐只求其半;可想想儿子前边形容得这支军队的功能和目标,他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样吧,”到底是一方诸侯,桓公思索片刻便做出了折衷的决定:“为父就给你半旅人去组建那什么‘秘密部队’,但有一个条件!” 子夫脸上先是一阵狂喜,继而被父亲后半句话弄得一愣,马上轻车熟路地“耍赖”道:“父亲大人啊,您可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男人!若是给儿臣些许好处,还要讲条件,传出去可大大影响您的威名啊!” 桓公是什么人?这些年早就免疫了某人这套死缠烂打的把戏,不为所动道:“寡人可不像某些沽名钓誉之徒,对‘威名’这种身外之物自然是不在乎的;反正今日你定要帮为父想出当晋人突然来犯时,如何迅速传递消息的办法,不然前边说的全部都当没说过!” “咦?”某人刚要躺地上撒赖,闻言“倏地”一下坐了起来,喜出望外道:“父亲您可是金口玉言!此话当真?” “当真!”虽然不知儿子为何突然那么激动,桓公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没准这个从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真有什么办法呢?! “嘿嘿,”子夫顿时笑得像偷吃了鸡仔的狐狸一样,结果马上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正了正神色道:“其实这事倒也简单!” “哦?”桓公见状也是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道。 “父亲只需在接下来整修晋国和我国之间的大道时,每隔一段距离便设置一座‘烽火坑’--在挖好的土坑里,堆上晒干的动物粪便和粗柴;当发现敌情时,只要报警之人点燃最近的‘烽火坑’,而所有看到‘烽火’点亮的人,依次点燃离自己最近的‘烽火坑’。” 说到这儿,子夫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促狭:“只要父亲您设置的‘烽火坑’够多,那么连宫门都不要出便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敌人进犯的消息了--保证比第一个发现敌人的人,连一刻钟都不会晚!” “这……”桓公初听时还有几分困惑,渐渐地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简直恨不得拍案叫绝--实在是太妙了! 只要想想当晋国到宋国国都的大道旁,布满了这种简单明了的“侦查哨”;一旦敌人入侵,哪怕只是路过的平头百姓,也能在第一时间拉响警报;而相继点亮的一路“烽火”,也会让举国上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敌人的踪迹并作出及时的应对。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桓公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算是放他过关,倒也了却了自己这两天的一桩心事。 而终于得偿所愿的某个家伙,此时却在思考着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如果自己将来的那位夫人是个不喜欢笑的美人,那他到底要不要点燃满地烽火图她一乐呢? 烽火戏襄姜?这听起来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双喜临门 来到熟悉的后殿门口,子夫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又能怎么样呢?归根到底青儿她都只是个十五岁不到的丫头,难道他这个两世加起来三十几岁了的大男人,还能真的记仇不理她了不成! 飞快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他将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几步走进殿中,来到忙碌的桓公面前跪坐好道:“父亲,您找我?” “额,兹甫啊,”桓公笑着放下手中的竹简,一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腰背,一边感叹道:“看来为父真的是有些老了,才坐了这么一会儿,连这腰都好像直不起来了一样!” “父亲您就是太过操劳了!”子夫急忙起身来到他背后,娴熟地帮他揉捏着肩膀,略带埋怨道:“每次来觐见父亲,就没有一次您桌上没有堆着竹简的,哪里有那么多需要您事必躬亲的政事啊!” “呵呵,”桓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里却是对儿子的关心十分受用,轻轻拍了拍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笑道:“这可由不得父亲啊!要是你能快点长大,寡人自然不用这般辛苦!” “不是还有子鱼哥哥呢么!”某人头也不抬地想当然道。 “呃?”桓公面色忽然一滞,回头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是觉察到自己想左了,哭笑不得地摇头道:“嫡庶有别,这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能少胡闹几次让为父省点心,寡人就谢天谢地了!” “唉~”某人吐了吐舌头,一副“我被打击到了的样子”,引得桓公又是一阵好笑;可他心里却暗暗地叹了口气:看父亲这态度,果然将来的国君之位,自己还是没办法“甩锅”给老哥的么?! “好了,”被家伙“专业”的手法按了差不多一刻钟,桓公只觉得先前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通体舒畅,笑着示意儿子回去对面做好:“为父这儿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好消息?!”子夫眼前顿时一亮,急忙跑到席子上跪坐好,迫不及待道:“什么好消息?楚国边境的人传回消息了?” “是,”对于儿子的聪慧和“眼力百段”,桓公也是有些习以为常,笑眯眯道:“方才刚收到的消息,为父的人已于两天前发现了百里奚一行的踪迹,初步接触后正保护着他们往国都赶来!” “ys!”某人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终于成功了! 那可是百里奚,百里奚啊!百里奚、蹇叔、百里视,秦国称霸西戎的支柱,数百年后扫荡宇内的奠基人;现在统统都到自己麾下,即将成为宋国崛起的关键,这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对于百里奚爽快地答应来宋国,子夫倒是没什么担心;毕竟从先前曾经求仕于此来看,至少他对宋国没什么恶感,再加上现在刚刚从晋人那逃出,无论如何来宋国也比去秦国当陪嫁奴隶好吧?! 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秦国等着自己的,将是一段怎样辉煌的历史和崇高地位;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在某人这个“王fa”的麾下,百里奚绝对会绽放出远比历史上更绚烂的光芒! 激动过后,子夫也是紧紧地盯着父亲,嘴巴一刻钟都不停、噼里啪啦地追问道:“百里奚他没受什么伤吧?一行人,难道还有别人跟他一起逃出来的?他们最快要几天后才能到达商丘?” “好了,好了,兹甫你冷静下,”桓公也是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先坐好:“先行回来送信的兵士,在沿途行驿换了几次马、星夜兼程才在两天内赶到;而剩下的大部队人数众多,又要在路上避开他国眼线乔装打扮,估计怎么也要六、七天才能到。” “呼~”子夫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情平静了些,六七天么? 倒也不是很久,算算自己的“束发礼”结束后,应该就能如愿以偿地见到这位名留青史的大能了!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不解道:“对了父亲,您刚刚说找到百里奚时他并不是一个人?” “是啊!”桓公迷惑地点了点头,“难不成兹甫觉得,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还能单枪匹马地打倒护卫逃出来么?!” “啊?呵呵…”某人傻笑着,暗暗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猪头”! 可不是么!丫百里奚今年都七十多了,用屁股想想也不可能一个人“七进七出”就这么逃出生天,自己也是被历史上那寥寥几笔记载给弄糊涂了,全然忽略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次百里奚能够脱险,全赖和他同被关在晋营的虞国大夫宮之奇的家臣拼死相救,那宫大夫现下也在那返程的队伍中!”桓公饶有兴致地敲了敲案面:“其实寡人对这位虞君的心腹,还是颇感兴趣的!” 废话,哥们也是颇感兴趣啊!子夫刚刚坐好,又被这个“天降的馅饼”砸得险些跳了起来,宮之奇啊!果然不愧是百里奚大大,居然顺带着把这位前虞国上卿也给自己拐带来了。 虽说《左传》中荀息对宮之奇的评价是:“眼光独到、为人干练,但性格有些怯懦、不能坚决地向国君进谏。”但在子夫看来,他绝对属于那种既有能力,又不会固执己见的“最佳执行者”! 想想贞观名臣中,魏征的才学能力绝对不在房玄龄之下,可为何到最后不止官位、施展才华的舞台比后者了不少,连封赏恩宠上都不可同日而语?“以人为镜”的佳话按理说可要响亮的多! 无他,很简单的道理,君王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怕贤如太宗,也不可能像庙里的菩萨般没有自己的火气、心性--就算你再忠心耿耿、一心卫国,天天训得老子跟你孙子似地,还想我喜欢你?! 所以即便是宋子夫,要挑选身边助手的话,第一时间也是会选择房玄龄、宮之奇这种性子比较软的“老好人”的;至于说主见和当机立断的魄力什么的,笑话,某人又不是那种惑于后宫的二世祖! “兹甫先别急着高兴,”桓公忽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为父这里可还有另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还有?”某人顿时觉得今天老天爷绝对是开眼了,这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是要让自己爽的飞起的节奏啊! “呵呵,”见他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桓公笑得愈发意味深长了:“刚刚收到文书,管大夫已经启程前来作为齐国的代表,参加兹甫此次的‘束发礼’了;介时你可要好好表现,莫要在人前失礼!” “是,啊?”子夫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丫的不就是个朋友把头发扎起来的仪式么,管仲你堂堂一代名臣、齐国相就这么巴巴地跑来了,难道不嫌丢份儿? 果然上帝他老人家在打开一扇窗户的时候,必定会顺手把门带上!这个坑爹的“消息”让心虚的某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五章 束发风云 上 又被老爹拉着“考察”了半天礼法学习情况,子夫才心事重重地告辞出来,满脑子都是那个管仲要来参加“束发礼”的消息。 或许是出于算计别人后不想照面的心虚,或许是对这位神目如炬的“管子”与生俱来的怯意;总之宋子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那名扬史册的“大人物”,会那么早就产生交集。 就怕他三两下就看穿了自己的底细,早早地生出戒备之意啊! 想及此某人又是一阵头痛:宋国现在进行的改革,以及父亲反常的表现和一系列举措,在齐国君臣眼里或许还没有那么可疑;而一旦连言谈举止都透着迥异的自己出现在诸侯们的视野中,甚至渐渐了解到那些改革跟自己的关系,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这世上绝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挂着“十五岁天才少年”的名头华丽丽登场,子夫就不禁一阵头痛。 不能那么被动,要抓紧时间想个好办法啊…… 然而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不管某人有多么不情愿和担忧,盛大喧闹的宋国世子“束发礼”还是如期而至。 平素用来议事的大殿,被五颜六色的锦缎和鲜花点缀,一排排光洁大气的漆木矮几,摆放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般整齐;矮几上各种时令水果、特色吃以及某人“稍作改良”的酒水,不一而足。 衣架鲜亮的甲士握着换上木质装饰的武器,器宇轩昂地站在大道两旁;鱼贯穿梭在大殿中的彩衣宫人,更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不过布置这一切“杰作”的主人,此刻却灰溜溜地跟在父亲身后,讪讪地听着老人家“愤怒”的评论:“这就是你说得‘惊喜’?礼官和万宫人难道没有告诉你,‘束发礼’是有定制和规矩的?还有那些举着木头的卫士、花团锦簇的宫人、繁琐的吃食,你到底想干什么?” “儿臣想让这‘仪式’变得更经典啊,”子夫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正色道:“难道父亲不觉得这会场布置、背景设计还有气氛营造,全部都是闻所未闻的新奇和独具一格么?!” “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桓公扫了眼那些显然没办法再临时更改的布置,闷声道:“为父只觉得自己除了‘昏了头的傻子’外,从今天开始又会多一个‘离经叛道的疯子’的称号!” “嘿嘿,”子夫有些心虚地干笑两声,自己之所以先前口口声声说是惊喜,死死地瞒着老爹,让他对自己究竟搞了什么都毫不知情,可不正是为了营造出现在这种“改不了”的既成事实。 虽然让老爹又背上了一个“疯子”的头衔,不过在这周天子都快成了笑话的乱世,“离经叛道”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吧! 至少这么一来,那位管大夫对我的兴趣应该会了许多吧,所以也只好委屈老爹你了!某人在心底暗暗嘟囔道。 不多时,随着宾客络绎不绝地到来,桓公也是无暇再去数落子夫,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殿中走去;后者急忙一缩脖子,笑嘻嘻地跟在父亲后面一溜烟地去了,只留下刚来的子鱼在门口张罗着迎宾。 不得不说桓公在诸侯中的人缘真不是盖得,就看看那些来观礼的嘉宾们:鲁国僖公的代表、陈国宣公的代表、燕国襄公的代表、曹国昭公的代表,甚至就连刚刚背盟的郑文公,都送上了一份贺礼! 至于子夫那位亲娘舅卫文公,更是派了一位宗亲,带着自己和妹妹的重礼第一个赶到;唯一让他觉得美中不足地是,没能再见到自己那位“男人婆”姨。但随礼物带来的娘亲的亲笔信,却是弥补了他心里一份隐隐的遗憾--尽管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这素昧谋面的母亲。 而当齐相管仲到达的消息传来时,包括子夫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这位“无冕之王”齐桓公的左膀右臂,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尤其对心里有鬼的某人来说! 没多久随着一阵衣袂的窸窣声,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昂首阔步的走进殿中:清癯古朴的面颊略显消瘦,颔下几缕花白的长须颇有仙风道骨之感;如女子般纤细的眉宇下,一双看似无精打采的狭长眸子,却让人自心底生出不敢直视的感觉。 这就是齐国国相,那位在历史上被誉为“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第一相”的管仲、管夷吾了! 子夫有些激动地打量着眼前虽然年过花甲,却丝毫不显老态,举手投足间挥洒自如的管仲。这就是所谓的“名臣风范”么?!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正在跟一帮诸侯代表谈笑风生的管仲,忽然转头向这边瞥了一眼,两道刺目的精光顿时和某人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个正着!险些把他吓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倒不是说宋宅男太过没用,而是那有如实质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有好奇、有探究、有思索,更多的还是一种单纯的兴趣;这让本就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子夫,心里暗骂自己多事! 好在管仲也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瞥,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子夫心有余悸地擦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发誓今天直到仪式结束绝对不会再傻乎乎地去跟人家“对眼”。 不过他那点“伎俩”倒是也没有白费,哪怕连管仲都对宋国这“别出心裁”的布置惊讶不已。被逼得没办法的桓公,最后只得说是儿子少不更事,故意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让众人也是偷笑不已。 至于“束发礼”本身,子夫倒也老老实实地没有弄什么幺蛾子,按照先前礼官险些吐血的教导,规规矩矩地应和、行礼、坐好。 倒不是不想在这上边动什么脑筋,而是他实在怕自己再来一出“礼乐崩坏”,老爹会按捺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直接在大殿上抽刀砍他丫的!差不多就行了,某个无良的少年如此想道。 仪式按照既定的规矩一项项进行,原本有些担心的子夫也是渐渐沉浸在这隆重庄严的气氛中;眼见得自己原本披下的头发,被礼官梳理通顺,把散发拧成发束,再用一根玉簪为轴,把发束层层盘在簪子上;最后再把发尾紧紧地塞进盘出的发髻中。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可某个一脸“假笑”的家伙,心里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子鱼你个王八蛋!居然骗爷说都不疼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六章 束发风云 下 在某人一边在脸上强作欢颜,一边在心里把老哥诅咒了千百遍的状况中,“束发礼”很快也来到了尾声。当年迈的礼官终于停下了那跟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摧残”,家伙也是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面巨大的铜镜被护卫们抬着,重重地放在子夫面前,后者看着略显模糊的镜面中,自己的头发像是古装剧中的道士一样盘起;不知怎地竟真的少了几分童稚,多了些成熟男人的稳重。 给力啊!某人在心底暗暗赞道,还是老爸老妈的基因好,这眉清目秀的白脸形象,放到后世绝对分分钟秒杀万千花痴少女。 不远处的桓公,也是老怀大慰地望着形象大变的儿子--尤其想到再过几个月,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就要成亲了,心里也是格外满意。 眼见得仪式差不多到了尾声,各国观礼的宾客也是纷纷起身,或真诚或虚伪地向桓公道喜;后者自是笑逐颜开,吩咐宫人们开席,让早就对这些闻所未闻的食物好奇万分的众人,齐声称赞。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正当连子夫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准备跟众人一起享用美食时,一个清瘦的身影忽然突兀地站起身来,长声道:“诸位请先静一静。” 这尼玛是猴子派来捣乱的逗比么?!某人顿时不满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好歹这也是自己一辈子一次的“大日子”,自己胡来也就算了,你这是充得哪门子的大辈儿啊! 不过旋即他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欲哭无泪地垂下脑袋--那“逗比”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畏如蛇蝎的管仲!而且严格意义上说来,比齐桓公矮了一辈的他,在别人跟前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辈”。 行啦,您牛您u!子夫讪讪地移开目光,心里却是有些奇怪:他干嘛要在自己的“束发礼”上来这么一出?某人现在怎么也算半个齐国的女婿了,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至于直接“砸场子”吧?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缘由!只见那管仲狭长的眸子猛地睁大,咄咄逼人的目光瞬间扫过同样有些傻掉的诸侯代表,却是先向桓公和子夫躬身一礼道:“打搅了世子的仪礼,老臣先行告罪!” 这一下可谓给足了桓公父子面子!按理说哪怕子夫真的和齐国公女成亲后,管仲身为桓公最得力的臂助,远远称不上一个“臣”字;可他现在分明是因为打断了“束发礼”后的宴会,而刻意把自己放在臣下的地位;让即便是子夫,都不得不赞叹老家伙这一手玩的漂亮! “管相无须多礼,”先前带了几分不豫的桓公也是急忙应道,别人给了面子自然犯不着得理不饶人,“只是不知是何缘故……” “宋君大量,”管仲又是一礼,转而脸色一沉,环视着依旧一头雾水的众人朗声道:“上月吾君与诸位的国君会盟于首止,原本是为了商讨如何遏制咄咄逼人的晋国的事情;可偏偏郑伯罔顾仁义,直接在王世子面前逃归本国,其后更是不奉王宣!” 在座诸人脸色均是一变,原来是为了这个!子夫先是一愕,继而也是苦笑不已:难道又是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这原本明年才会发生的“六路诸侯攻郑”,现在就要在眼前上演了?! 别人还好,那位来送贺礼的郑国使臣倒是被吓得不轻,显然此时应该还没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潜规则”;他战战兢兢地勉强直起身子,有气无力道:“吾君此举,也是有难言之隐……” “够了!”管仲却是一声断喝,连珠炮般责难道:“会盟半途而逃返,此可谓‘不义’;身为王臣而不应召,此可谓‘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居然添为一国之君,吾主今必兴王师讨伐之!” “愿附齐侯骥尾共讨之!”几个国的代表,马上站起身来高声附和道,就连先前那位卫国宗亲也在其中。子夫隐晦地跟父亲对视一眼,看来齐人分明已经在暗中悄悄串联过了啊! 显然子夫这次规模盛大的“束发礼”,被人家当成了汇聚各国使节的“宣传平台”,相信今天过后,齐国对郑国简直可以说红果果打脸的宣战行为,一定会随着观礼的人们返程传遍五湖四海。 如此一来,先前被郑伯猝然的背盟,弄得灰头土脸的齐国君臣,自然也是找回了自己的面子;更是对一班国隐隐地警告:想学郑国般悔盟,可以!在家洗干净脖子,等着“多国部队”的进剿吧! 算来算去,除了自己作死的郑国外,也只有被措手不及打断了“束发礼”的子夫最无辜了;可他非但没有一丝不满的样子,反而在给了父亲一个眼色后,用力地拍着手大赞自己未来“岳父”的英明。 那诚恳的态度,以及恨不得马上叫甲士来,直接砍了那刚刚还给自己送礼的郑国时节的架势;就连管仲也是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急忙上前拦住这个“誓不罢休”的愣头青,温言劝道:“今天乃是世子的好日子,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沾上血腥!” 那被吓傻了的时节,简直是抱头鼠窜般逃出了宋宫,急急忙忙地登上马车向郑国没命地逃去--除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对他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要让国君早点得知这个惊天的消息! 一场令人目不暇接的“大戏”后,子夫的“束发礼”宴会自然继续进行。然而尽管那位“管相”丝毫不带刚刚的霸气,反而妙语如珠地活络起尴尬的气氛;可惜除了一直笑呵呵的子夫,所有的使节都是挂着一脸假笑,各怀心思地打着自己的算盘。 某人准备了许久的盛大“束发礼”就此虎头蛇尾地画上句点,代父亲将“醉醺醺”的管仲送到礼宾殿,子鱼也是长揖告辞。 “这位大公子还真是温雅!”回到静室中,原本被心腹搀扶着的管仲蓦地一振衣袖、站直了身子,精光四射的眼中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的确如相国所言,”心腹点头应道,忽然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心翼翼道:“若是当初同公女殿下联姻的是这位……” “哦?”显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惋惜之意,管仲饶有兴致地转头笑问道:“那依你看来,那位宋国的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怯懦、粗鲁、肤浅、无知…”心腹不假思索地吐出一连串,足以让某人做梦都笑出声的评价,“总之是配不上公女殿下……” 忽然瞥到管仲脸上淡淡地不置可否之色,他心中一动,大着胆子反问道:“那不知在相国看来,世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管仲有些玩味地望向远处的虚空,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那可是个有趣的家伙,老夫真的看不透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为君之道 “什么?!”这位鞍前马后跟随管仲有十几年的心腹,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家相爷如此评价一个人--还是一个才刚刚束发的孩子!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惊奇,再怎么恨不得问个究竟,说完那句话后管仲便笑着摇摇头,算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在后殿那张熟悉的书案前,桓公父子二人亦是相对而坐,一场类似的谈话正在进行着:“兹甫,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那还用说,”子夫头也不抬地撇撇嘴,“管仲那个老狐狸连‘捧哏’的都安排好了,就为了借今天诸侯代表都在的机会,狠狠地甩郑伯一个耳光;反正也不管咱们什么事,随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 “呵呵,”桓公见他说得有趣,也是不禁莞尔,回想起先前在殿中仓促之下儿子的应对,也是点头称赞道:“兹甫你今天匆忙之际对事态的判断,以及当机立断的处理都是做的不错。只是最后那对齐国的曲意示好,还有后来装出的莽撞举动,未必能瞒过管相的法眼!”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某人老实不客气地剽窃了孙武大大的兵法,嘴角微微上扬道:“管仲何许人也?说句不好听的,父亲咱们两个加起来都不见的有这老狐狸狡猾!儿臣也是无奈之下,虚虚实实中既有真实想法,又有刻意的表演;最少也能让他头疼上一阵!”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桓公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让人耳目一新的话,良久才一拍几案叹道:“妙!妙极!这简直是专门对管相这种聪明人设下的连环套,果然有几分你先前胡闹的风采!” “嘿嘿,”子夫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听话听音,显然父亲已经猜到了自己前边故意弄乱典礼的布置,进而藏拙的打算了。 “也是难为你了!”没想到桓公并没有打算追究他的胡闹,反而有些歉然地感慨道:“若非为父碌碌半生,没办法给兹甫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你又哪里需要去刻意隐藏自己的聪明和优秀,唉!” “父亲,”他这么一说,子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岔开话题道:“您觉得齐人组织的这次‘郑伯讨伐战’,结果会怎样?” “这个么,”桓公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精光:“在为父看来,上次会盟的绝大多数国家必然都会相应齐人的号召,而单凭郑国一隅之地,显然并没有什么招架之力。但如果晋人也插手进来的话……” 说到第三方的介入,子夫也是到现在还有些吃不准。毕竟按照后世的历史,这场原本会在明年开始的讨伐,因为狡猾的郑伯提前与楚国联姻,早就想在中原插上一手的楚成王跟他简直是一拍即合。 当联军在新密完成集结时,楚人悍然使用了数百年后才会出现的“围魏救赵”之策,派大军攻打临近的许国;只是到底没有膑爷那连环套连环的算计,在成功吸引联军回军后,自己也是迅速的班师。 可现在时间直接提早了一年,而偏偏晋人又是刚刚用一场“闪击战”灭掉了虢、虞两国,历史上让献公焦头烂额的“刺杀二子、三子”的事件也还没发生,当下自然有足够的精力应对联军的集结。 看似只不过是些丁点的改变,可一点一滴地汇聚起来,宋子夫惊讶又有些无奈地发现,貌似自己熟知的历史真的有些面目全非了。 最终都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的父子二人,后来也只得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现在宋国势弱,天塌下来还有齐国这个大个儿顶着! “束发礼”的结束,也意味着某人短暂闲暇生活的终结:热火朝天的道路整修工程,新一轮鼓励农桑、促进农业发展的经济政策有待制定,还有那虽然在信上说身体好转、却身在卫地始终不得见的娘亲。 当然最重要也是最紧迫的,还是某人那支好不容易才要来番号的、“秘密部队”的组建训练工作! 因为保密需要,从最初的选人、再到接下来的制定训练方案、确定编制以及战斗单位等等,完全只能靠子夫自己“一肩挑”。 所以这几天他在忙的昏天黑地之余,就是眼巴巴地盼着那“在路上”的百里奚等人能快点到来;至于被他预定为将来这支部队第一任长官的百里视,子夫更是在庆典结束的第二天,就已请父亲派人悄悄去楚国接他们母子了--他可不想等那不知哪年才发生的“相堂听琴”! 直叫某人等得是一个望眼欲穿、如隔三秋、海枯石烂、辗转反侧……终于在这天午后,桓公突然派人请他去后殿议事。 子夫简直是一路跑地冲到了后殿门口,连还不怎么习惯的发髻都有些松散;还好某人尚记得要维持自己一国世子的形象,稍微整理了下,才轻咳一声缓步向殿中走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几案后好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偌大的后殿内,哪里有那大名鼎鼎的百里奚等人的影子? “父亲,这…”子夫心头忽然一凛,难道说路上出了什么事?可看父亲的笑容应该也不会啊,“您不是因为百里奚的事情找儿臣么?” “呵呵,”桓公轻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啊,为父就是因为百里奚和宮之奇的事情派人去找你的!” “可他们人呢?”子夫不禁有些懵然道,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巡城兵士先前报告,他们的车队已经入城,”桓公只是稍稍吊了下他的胃口便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为父提前叫兹甫过来,只是有件事情要先跟你说清楚!” “事情?”子夫被他弄得越发糊涂了,茫然地点头道:“您请说!” “不知兹甫准备让寡人给这二人安排什么样的职位?”不料桓公依旧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反而问了某人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这…”沉吟半晌,兹甫试探性地问道:“宮之奇本来就是上卿,那就还让他做上卿;至于百里奚么,国相怎么样?” “国相…”虽然另有想法,可桓公还是险些被儿子“奇葩”的回答晃个跟头;这子,难道认为国相之位像大白菜一样不值钱么?! “如果,如果不行的话,”好在某人的眼力倒是好得紧,看了老爹的表情就知道有些过了,期期艾艾道:“那也给个上卿?” 把一个虞国的中大夫直接任命成上卿?桓公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儿子也忒大方了吧! 过了好久,他才在某人希冀的目光中,头疼地摆摆手道:“兹甫啊,寡人先给你讲一讲这为君之道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八章 用心良苦的桓公 “百里奚和宫之奇,俱是兹甫你自己看好的人才,而为父只是应你的请求代为找寻,”桓公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所以这两个人,寡人并没有义务帮你安排什么职位,只要带回来不就行了么?” “父亲?!”某人的大脑显然一时没有转过圈来,懵然地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可他们都是宋国崛起不可或缺的人才啊……” “是未来,”桓公声调倏地一扬,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从头到尾寡人都没把他们当成即时的战力,只是因为兹甫所求才出手!” “可,为什么?”子夫喃喃道:“父亲不会不知道他们的才能…” “因为寡人除了兹甫的父亲,更是这宋国的君主,”桓公面上泛起一丝疲惫、无奈混合的复杂,沉声道:“为君之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倘若君主做出的决定不能让臣下心服,那便是违了君之道!” “有才能的人难道不该破格录用吗?”子夫有些激动地争辩道。 “问题是他要先显露出自己的才能,”桓公看着脸色涨红的儿子,并没有生气而是有些淡淡的失望,家伙现在还是有些不够稳重:“譬如说这个百里奚,一个虞国中大夫,你怎么能让诸臣信服他的能力?”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子夫似乎有些明白父亲的意思了,音量也是比方才了不少,却依旧不死心地嘟囔着。 “那就在时间证明了一切之后再说吧,”桓公挥了挥手直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某人一时间也是找不到理由分辩,只好闷坐着不吭声,先前来时的喜悦和激动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兹甫啊,”桓公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头,叹气道:“你现在已经行过了‘束发礼’,怎么也都算半个成年人了;可在为父看来,虽然你聪颖过人、往往举一反三,可这心性实在是不够稳重。” 某人对自己的狗脾气也是知之甚深,对父亲这番语重心长的教诲,自然不会生出什么逆反心理,顺从地点点头听他说下去。 “其实不管是治国还是领军作战,有的时候太过锋芒毕露的突进,反而效果不如暂退一步等待机会。”桓公意味深长道。 “锋芒毕露?”听到这个词的第一时间,宋子夫是觉得有些好笑,在自己看来都快成缩头乌龟般的心翼翼,怎么就成了父亲口中的“锋芒毕露”?自己都快退到底线了还要怎么退? 可随即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头:如果不是有父亲这个“定海神针”代为操持、运筹帷幄,那不管是自己先前的改革政策,再到后来的修路计划、“代理商”计划、人才招募、“秘密部队”成立…… 这一切若是全让他自己去实际操作的话,哪里有可能似父亲般绵里藏针、柔中带刚的游刃有余?恐怕早就不是被愤怒的国人撕成碎片,就是看到他国的军队肆无忌惮地冲到面前了吧? 那些自己看来“保守”的举措,也只能说是没有点娘上动辄“翻天覆地、超越时代”的yy大神们过分罢了;哪一项改革的背后,不是凝聚着父亲殚精竭虑的操劳、软硬兼施的手段?! 来了这个世界快五年的自己,离真正地融入这儿,还差得远呢! 不多时子夫的头上便渗出一圈细密的汗珠,看来还是最近事情太过顺利,竟让自己不知不觉间生出了“骄娇二气”,父亲借如何安排百里奚之事,也是趁机想给自己提个醒啊! 恐怕就算是那些暂时蛰伏的世家贵族们,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亡国的中大夫,一跃成为压在他们头上的上卿、国相的! “只是…”心念通达,子夫也是明白了父亲话中的意思,却难免有些担心道:“如此一来,百里奚和宫之奇会不会不接受我们?” “呵呵,”桓公轻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这儿子还真是当局者迷啊!他耐心地分析道:“自然是不会。要知道即便是那宫之奇,虽说曾任上卿可也是在虞国那种不入流的国;现在遭逢大变身为亡国之人,有人愿意庇护他们请他们入仕,这已是天大的惊喜。” “而且,”桓公的语气骤然一变,胸有成竹道:“除了兹甫,现在谁又会这般重视他们的才能?得不到君主的赏识,那哪怕你口中的大才百里奚,也只能流连在各国间,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的中大夫!” 一针见血的话语,仿佛振聋发聩般回荡在子夫耳边,他默默地咀嚼着父亲的话语,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这个时代的君主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了:哪怕是后来以五羖赎回百里奚,任用蹇叔、百里视等人的秦穆公,也只不过是因为地处偏远西域,手下没什么人才好用的缘故。 在这些世家大族林立的中原大国,一没出身、二没年纪优势的百里奚、蹇叔等人,永远不可能得到君主、贵族们的赏识。 他们并不在乎自己失去某个人才,会丧失一次增强国力、励精图治的机会;他们信任的,只是自己亲族中、世家圈子里涌现出的“可靠人才”--归根到底现在还不是战国那种世卿制式微、礼乐崩坏的乱世;现在的统治者们,还远远没有“人才是第一生产力”的觉悟。 难道说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又“超前”了么? “父亲,儿臣明白了。”被点醒的子夫郑重地趴在地上,对自己这位兼具了“严师”与慈父形象的父亲,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明白了就好,”桓公面上也是多了几分喜色,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聪慧,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可就怕将来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家伙这不够成熟稳重的性子闯下大祸。 现下见他并没有因为聪慧而固执己见,反而虚心接受自己的教诲,桓公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和声悦色道:“而且这二人初来乍到,为父现在也算帮兹甫压一压他们的性子,日后用起来也更顺手!” “哦?”子夫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在他印象里百里奚二人可都不是什么“刺头”的性子啊,为什么还要先“压一压”? “傻子,”桓公见他愣住也是不禁莞尔,“恨铁不成钢般”解释道:“现在不管寡人委了他们什么官职,最后二人感激的都是为父的恩惠;可若是他们得知兹甫竟然为了自己,在寡人面前仗义执言、据理力争,那哪怕什么官职都没有,他们心里也会感激不尽!” 原来如此!子夫瞬间想起了历史上康熙驾崩前,将所有重臣逐一贬斥,当作继任之君赦免施恩的道具的事情,心里对父亲这一番苦心更是感慨良深--老爹这是在为自己未来重用他们提前铺路啊! “恩!”重重地点了点头,子夫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春秋“隆中对” “启禀君上,您要见的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匆匆而来的护卫,打破了殿中的安静,桓公笑着看了眼早已按捺不住性子的子夫,点了点头道:“宣他们进来,不可失礼于贵宾!” “是!”那护卫应声转身出殿,自去安排必要的检查之类不表。 子夫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里暗暗催眠自己道:宋子夫啊宋子夫,你如今可是一人之下的宋国世子;百里奚神马的,现在也只不过是些郁郁不得志的亡国之人;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不多时,两个略显拘谨的身影便在护卫引领下,亦步亦趋地出现在殿中;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白黑须像是个中年教书先生的样子;另一个则是位头发花白,看上去也不比管仲老多少的老人,明亮的眸子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辉,想来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百里奚了。 “亡国之人宮之奇(百里奚)拜见宋公、世子殿下!”二人恭敬地上前行过大礼,桓公笑着摆手道:“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在护卫备下的席子上刚跪坐好,他们耳边又是传来桓公温和的问候声:“一路行来风餐露宿,倒是寡人迎客不周,让两位先生辛苦了。” “有劳宋公挂怀,全赖贵国兵士的保护,吾二人才得以顺利逃出生天,曾不敢有所怨!”百里奚和宮之奇急忙起身谢道,心中不免暗暗感慨,这宋公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温雅有礼。 “兹甫,两位先生既已来了,”桓公忽然转头,对子夫以目示意道:“你还不借此良机以心中困惑相询?” 我?沉浸在观察二人中的某人险些被老爹吓了一跳,大眼瞪眼地望向对方,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似是在问:我什么时候要“以困惑相询”了?可惜桓公并没有理会他的茫然,马上又转身坐好。 “世子?”百里奚二人也是面面相觑,条件反射地对视一眼。从刚刚踏进殿中,似乎这位据说才刚束发的世子,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们身上;现下听桓公的口气,似是他有什么问题要问自己? “喔,”子夫相当于直接被老爹“赶鸭子上架”,虽然不知桓公为何突然把自己推了出来,可他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略一沉吟便笑着行了个礼应道:“兹甫却是有些问题要请教。” “还请世子示下,”百、宫二人急忙还礼,对这稚气未脱的世子也是仔细打量了几眼--难道说桓公如此不惜血本的长途跋涉,把自己二人护送到这里,就真的只是为了半大孩子的几个问题? 似是读出了他们眼中的困惑,子夫并没有急着解释,反而微微一笑沉声道:“依二位先生看来,我宋国的地理位置如何?” 听到竟是如此“简单”的问题,二人面上均是一苦,老而弥辣的百里奚更是闪过一丝怒色;好在宮之奇飞快地在暗中拉了他一把,强挤出个笑脸回应道:“贵国地处中原、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又是周边大国交通必经的要道通衢,这地理位置自然是极好的!” “呵呵,”似是早已料到这个滑头会这么说,子夫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目露不平的百里奚,追问道:“那不知在百里大夫看来,我宋国是否占据了天然地利的优势呢?” “哼,”尽管身旁的宮之奇一直打着眼色示意隐忍,可百里奚似是看不到般冷哼一声道:“依在下所见,好则好矣,可惜不长!” 一言既出,连座中的桓公和宮之奇都是变了颜色! 前者自是想到了几年前儿子刚从昏迷中醒来后,与之惊人相似的说法;后者则是暗暗叫苦,这老犟驴的毛病怎么又犯了!当着别人家国君世子的面说人国运不久,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不曾想那“世子”的脸上,却是笑得更灿烂了:“愿闻其详?” 百里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当下也是稍微放缓了语气解释道:“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气候宜人以及交通便利,这些自然是贵国最大的优势,但同时也是最大的劣势。” “要道通衢自然代表着重要的战略意义,贵国北有强晋,东接霸齐,南连横楚,西望秦戎;可以说是强邻环伺。而境内呢,又缺少高山大川等天然屏障,任何时候敌人打进来面前都是一片坦途;之所以能保有现在的地位,也是由于诸强国间互有忌惮、相互掣肘的缘故。” “一旦日后四位强邻有谁先腾出手来,将目光对准这里;介时就算世子天纵之才,故国的今日,也定是贵国的前车之鉴!” “哦?”子夫玩味地注视着他毫不退让的双目,蓦地问道:“倒不知百里大夫曾在何处听闻过,不才的些许薄名?” “世子不必过谦!”百里奚并没有因为他只从一句话,就猜出自己先前听说过他而感到奇怪,从听到的那些信息中不难推断出这位世子的聪颖过人:“在来时路上,老朽就曾向护卫询问过贵国的情况。” “竟有如此之事,”子夫心中不禁暗赞一声,这老兄果然是求仕之心不改当年啊,还没到地头上就开始考察未来的工作环境了,“那依先生看来,不才鼓捣出的新政和改革有什么问题么?” “还是老朽先前的那句话,‘好则好矣,可惜不长’!”百里奚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诚恳地答道:“若是世子能早生数十年,那贵国凭借这些新政,未尝没有与强邻一争高下的机会;可现在,四强包围之势已成,即便您能藉此收一时之利,也不免日后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子夫倒是还好,桓公的额头上倒先是冒出一圈冷汗:联想到儿子曾经做出过的相仿论断,他既为自己在位二十多年间的碌碌无为愧疚,又为这百里奚果然眼光独到、身具大才而感到欣喜。 “呵呵,”还是某人长笑一声,化解了场中安静下来的尴尬。 他先递给父亲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旋即坐直身子双目紧紧地盯住百里奚,正色道:“没想到百里大夫对我国的形势,竟是看的如此通透,只是不知先生有何可以教我?” 先前凭借一股锐气“豁”出去的百里奚,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世子年纪虽,却是谦恭有礼并非恃才傲物之徒。只是…… 沉吟片刻,他还是摇了摇头,在宮之奇讶然、桓公担忧、某人不动声色的目光中,苦涩地说道:“还恕老朽没有回天之力……” 一言既出,满座俱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章 大功终告成 “百里…”就连同来的宫之奇,也是忍不住低声道--先前那位世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眼见得连宋公都是非常赞赏这位老友的才华,可他偏偏最后来了句“我搞不定”…… “呵呵,”子夫倒是浑不在意,并没有因为百里奚的实话实说生什么气,跟老爹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后,他反而身体微微前倾,轻笑着说道:“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话……” “什么?这不可能!”百里奚先是一愣,继而斩钉截铁的摇头道。 “呵呵,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子夫胸有成竹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依次扫过,声调蓦地一扬:“只是事关我国机密,百里大夫和宫先生若是听了,怕就走不成了…” “这…”宫之奇被他话里的森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便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是无可无不可地苦笑着点了点头。 百里奚则是更加不在乎地答应道:“这是自然!哪怕世子您今日没有这后边的办法,此次脱难我等全赖宋公搭救才得以逃出生天--这活命大恩在前,老朽本就准备献上残躯、略尽微薄之力!” “额,”子夫倒是听得一愣,老头皱纹深刻的脸上,看不到半点作伪之意,他竟是真的准备明知是死路一条,也留下来帮助自己?! 联想到百里奚出仕虞国的经历,某人忽然没来由得心底一酸,蓦地站起身来,几步来到父亲案前跪下,大声道:“儿臣今日见过百里大夫,方知何谓‘才高徳韶’,还请君父恩准儿臣日后以师礼待之!” “好!”不待错愕的百里奚、宫之奇二人反应过来,桓公猛地一拍几案开怀大笑道:“吾儿果然是慧眼识英杰!今日寡人就拜百里先生为‘世子右师’,宫先生为‘世子左师’,俸禄与六师同;还望日后二位先生不吝余力,能帮寡人好好管教这个顽劣的儿!” “君上您言重了!”二人急忙起身行礼道,算上正式应下了出仕宋国的事情,对桓公给出的两个职位,更是说不出的满意。 虽说听起来只是给某人当个私人老师,可后边挂着的那两个“左、右师”,等于是给他们挂上了“预备高干”的牌子,完全可以当做是桓公在给儿子配置“下一代班子”--更何况还享受“六师”的待遇! 糊里糊涂的宋某人搞不清春秋时那乱七八糟的官制,百里奚他们却是知晓,宋国的“六师”乃是等同于“六卿”一般的存在。桓公为了自己这宝贝儿子,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见二人笑逐颜开,子夫虽然不明白这“世子左(右)师”跟“太子太傅”有什么区别,但应该也是相当不错的样子,心中顿时不由得一暖--看来老爹还是狠不下心真的不管自己啊,果然慈父多那啥…… 当下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宋同学又重新给两位“老师”见过了礼,这才回到座位上信心满满地解释道:“兹甫方才说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倒不是虚言相吓,实际上我想通过几个计划……” 足足半个时辰里,他将自己的“代理商”计划、“陆上马车夫”计划,以及组建“秘密部队”计划等等,逐一描述给二人,只听得百里他们时而拍膝叫绝,时而皱眉不语。 好不容易说得差不多,子夫这才长出一口气,捧起旁边的水钵“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笑眯眯地看着快成“思考者”雕塑的两位师傅。 “咳,”许久百里奚才从沉思中恢复,略带苦涩又有些叹服地道:“老朽忽然觉得,自己这七十年光阴竟像是白白虚度了一样!世子以束发之龄,居然能想出这等环环相扣、鬼斧神工的计划…” “右师!咱们现在可都是一家人了,用不着恭维徒儿,”子夫笑着摆了摆手,又有些忐忑地问道:“您看这里边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正是对自己的一揽子计划,宋子夫最担心的地方。 先前制定规划时,他固然是可以参照后世的经验和历史进程,可一来现在在自己的“蝴蝶翅膀”下,原本的历史已经改变了不少;二来毕竟老哥年纪还,父亲又是长于执行在规划上眼光欠缺,所以难保这“超时代”的改革,还存在着什么疏漏大意之处。 眼前这“左之奇,右里奚”的阵容,刚好是一块绝佳的试金石! “老朽倒不是夸大,”百里奚郑重地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些计划中包含的想法简直可以说是天马行空,可仔细想来却又无不切合实际的问题--也非此等计划,不能解决咱们现在面临的必死之局!” “不错,”宫之奇也是点头赞同道:“如百里兄所言,现在的局势简直可以说强敌环饲,而我们就像那抱金行于市上的稚子;唯有此等釜底抽薪之策,方可火中取栗、死中求生!” “被先生们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子夫这才放下心来,和桓公相视而笑道:“今后儿臣总算有了能托以国策的老师了!” 桓公欣慰地点了点头,显然对儿子的眼光和百里奚两人的才华都是相当满意;倒是后者急忙起身相谢,思及这段时间国破被掳、险些被贬为奴隶的经历,以及现下在宋国的厚待,自然也是感慨良深…… 不过虽说大方向上,二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在一些的细节上;比如百里奚就提出了宋国现阶段手工业还过于薄弱,即使下大力气整合可能效果也不大的想法--当然在得知某人老婆的嫁妆是何等“丰厚”后,简直恨不得逼着他马上就成亲! 还有即将到来的这次“会盟伐郑”,子夫也是将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对于某个“二五仔”到底是会拉楚人下水,还是找上“老姘头”晋国,即便是百里二人,也是一时间判断不出。 大概那的世界,也只有能懂吧!宋子夫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把这问题先放到一边、看看再说了。 不过在现行的改革政策上,宫之奇倒是提出了不少有价值的修改建议,让跟世卿豪族们“缠斗”了几年的桓公觉得耳目一新;当下不顾家伙的反对,强行把他的“左师”借调到自己跟前。 其实子夫也只是跟父亲开个玩笑,毕竟手下这位“宫老兄”最大的长处,还是在处理政事上,放在自己身边一时倒没什么用武之地。 再说了,能有这么一个得力臂助,帮父亲分担下堆积如山的政务,也算是聊表某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的遗憾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天驱”诞生 公元前六五五年六月,仲夏的商丘一大早便沉浸在此起彼伏的蝉鸣和火辣辣的烈阳中;在城北门外约莫五里处,一个被当地人唤作“阳丘”的村庄外,两个军官打扮的人正在边走边聊。 当先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庞下,一身稍显大了些的铠甲有模有样;只是那双骨溜溜乱转的眸子,暴露出主人跳脱顽皮的本性--正是我们“束发”已经月余的子夫“世子”。 此刻他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笑着对身旁的军官打趣道:“孟明啊,如今整座庄子的居民都已被迁至别处,方圆十里内也被划作军事禁区;这戏台本公子已经搭好,现在可就等你这位主角上场了!” 那军官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坚毅的面孔上一双黑多白少的眸子熠熠生辉;此刻见子夫问起,也是自信地点了点头道:“末将自然也已做好准备,只是不知世子您的打算如何?” 这一看就是位“猛将兄”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百里奚唯一的儿子,也是后世为秦穆公征战四方的柱国大将百里视,字孟明。 说起来也有些心酸,当那天某人撺掇着提前去接百里视母子的人返回时;七十多岁的百里奚,面对有三四十年未见的老妻和人到中年的独子,竟是如婴儿般嚎啕大哭,非要跪下叩谢世子助他一家老团圆之恩不可;慌得后者也是一阵手忙脚乱,才稳住难得失态的老头。 而老先生这位“猛将”儿子,倒还是个“奇葩”的存在:明明母子俩相依为命几十年,可好手好脚的他偏偏不喜欢干活,整日里舞枪弄棒竟完全靠母亲养活,不过一身武艺倒是练得十分高明。 老实说现下还没经历过“崤之战”的惨败、被俘后险些身死的百里视,远没有历史上屡败给晋人后,那种褪尽自负和任性的老成持重。 但一来子夫手下实在也是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好歹这货武艺算得上高超,而且人品跟忠诚度也都还不错;二来自己更不会像穆公那样惯着他,有老百里在一旁看着,倒不怕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此刻见他信心十足的问起自己的打算,宋子夫自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这支部队的番号唤作‘天驱’,而孟明你将作为部队的总指挥,也就是这支天驱军团的‘大宗主’了!” “这…”百里视懵然地停下脚步,显然活了四十多年的他,从未听说过这“大宗主”是个什么玩意儿,部队的指挥官不是该叫做“将军”的么?还有那“天驱”的番号,似乎也是不明觉厉? “呵呵,”某人恶趣味地挑了挑嘴角,眉飞色舞地解释道:“这‘天驱’取的乃是‘为天先驱’之意,也就是说咱们这支部队是替天行道,代表了现下最先进的生产力;至于‘大宗主’么,那可是‘北辰之神,穹窿之帝’,牛哄哄的‘星野之鹰’啊!难道你还不满足?” 我满足你个锤子!如果换到二千七百年后,百里视果断已经如此吐槽道,自己很明显已经被他解释得越来越糊涂了。 好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就有这点好处,既然想不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百里视也是果断地丢到一边,继续问自己关心的问题:“那世子殿下,这‘天驱’中具体分为什么兵种呢?” “这个么,”宋子夫这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由于沉浸在回忆中,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急忙正了正神色道:“我准备把它分为若干个分部,比如专门负责情报侦察和传递的‘天隐’部;再比如负责敌后破袭还有配合正规军作战的‘天忍’部;还有负责刺杀那啥……”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父亲那天听到要刺杀帝国首脑时的反应,蓦地把话头一收笑道:“具体的训练科目和方向我已经整理好了,到时候直接给孟明一份,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就是!” 后者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对这位才刚束发的少主,他倒是不会因为年纪就阳奉阴违--“望子成龙”的老百里,简直是把某人当成了参照物,把他批得一无是处,直接导致百里视对子夫也是敬畏有加。 “不过还有个问题,这‘阳丘’的名字也太土气了点,”子夫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沉吟片刻眼前忽然一亮道:“还是改作‘阳明’好一些!孟明大宗主,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阳明军事基地’了!” “是!”百里视无可无不可的应道,也就是他了,若是换做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宋国将领,这会子估计早就因为跟孩“过家家”样儿戏的某人,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搞定了一揽子的“称号”问题,子夫也是志得意满地跟百里视向村中走去,接下来就只剩选拔人员了…… 随着艳阳渐渐爬上中天,“阳明军事基地”内原先村中的打谷场上,两张书桌横着并在一起;书桌后某人像是等待进贡的土匪头头般,笑眯眯地望着打谷场上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的队伍。 头一次享受“圈椅”待遇的百里视,显然还有些不习惯,心里也是不禁暗暗赞叹,果然不愧是中原的公国!想自己昔日同母亲在楚国时,哪里见过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漆木家具?! “咳”看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子夫捞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树叶喇叭”,清了清嗓子道:“安静安静,现在开会,不对,开始选拔了!” “喏!”遍布在打谷场以及村巷中的数千名“参赛者”轰然应道,震得某人也是一个激灵,险些失手扔了自己的喇叭。 丫的古代人怎么嗓门那么大!宋子夫不禁在心底暗自吐槽道:以前学校出操时几千人也没觉得有多壮观,可看人家这些古人兄弟,随随便便一嗓子,就嚎的跟打雷似得,个个都是“宋国好声音”! 其实这些“候选者”已经是经过了他海选后,脱颖而出的幸运儿了;虽说父亲当日只给了半旅的编制,可某人简直是把数万宋国军队翻了个底掉,就连边境的卫戍军都收到了勒令推荐精英的通知!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满足地又在市井间,让人暗中探访能人异士、好勇斗狠之徒;眼前这个不大的打谷场上,可以说是汇聚了宋国境内,几乎所有的部队精英、奇人异士、悍匪恶霸…… 也就只有“无法无天”惯了的世子殿下,能有这等手笔“全国总动员”般选拔需要的人才了! 不过眼下这些连“来干嘛”都被蒙在鼓里、海选出的“精英”中,到底又有多少能最终留下来,就连子夫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二章 坑爹的问题 “世子殿下,不知这挑选的要求是?”从桌上山般的竹简花名册中抽出一捆,百里视有些头疼地打开看了看又丢回原处问道。 “这个么…”某人看着这黑压压几千号人,也是有些犯愁,原本他还想着一个个“过堂”,坚决不放过一个漏之鱼的;现在看来也就只能挑个大概。不过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这样孟明,”子夫凑到他跟前声道:“一会儿你就只管先把那些身强体壮、孔武有力的家伙挑出来,剩下的那些就让他们到我这儿来排队,我再测试下看最后到底要不要取用。” “喏!”百里视闻言也是乐得轻松,颇为自信地点点头道:“末将保证一会儿挑出来的,个顶个都是上得刀山火海的好汉子!” “那最好了,”子夫敷衍地点点头,显然对他的“豪言壮语”不怎么上心,暗自吐槽道:就你这熊样,也就挑些跟你似得四肢发达的家伙了;真不知道老百里那么聪明的脑子,你这是随的谁! 不多时,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在维持秩序的兵士帮助下,排成长长的一列;百里视像是挑猪仔的屠户般,从队头开始指指点点,时而在可怜的“猪仔”肩膀上捏两把,时而又照腿上踹两脚。 刚开始还没多久,便有那被他一脚直接踹出队列的家伙,在兵士的指引下,灰头土脸地向子夫这边走来。 好在这位看上总是笑眯眯的世子殿下,不像那位“野蛮人”般粗暴,尤其当他嘘寒问暖地跟自己拉起家常时,那些刚刚被打击地垂头丧气的可怜虫们,简直像是看到了基督的迷途羔羊! 不过很快,他们中的一部分就笑不出来了--苍天在上啊,您听听这位尊贵的“大人物”,问的那都叫什么话?! “嗨,伙计!如果今天本公子借给你五十个布币,你有没有办法能在两个月后,还给我一百五十个布币?” “倘若今天你一个人被丢在荒山野林里,没有食物没有人烟,该怎么做才能最快地辨明方向,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走出丛林?” “在被一群敌人追着砍时,你该往人多还是人少的地方逃跑?” 天知道这位贵胄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么多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问题!刚刚被百里视在肉体上“羞辱”了的“候选者们”,在这些让人崩溃的问题中,也是很快就败下阵来,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当然也不是没有直接过关的幸运儿,比如这位仁兄的答案:“把布币拿去放高利贷、贩私盐、或者干脆去买一把好刀!” 还有这位:“当然是往人多的地方跑!边跑的同时,还可以顺手拉倒几个体弱多病的家伙,如果附近有摊贩那就更稳了!” 听听人家这专业的!某人简直觉得这位是跟自己一样,从后世穿来的“警匪港片”迷了,艺术来源于生活啊有木有! 更有甚者,在子夫问到当自己被敌人包围在居所中,如何逃出生天时;一位脸色苍白的仁兄斩钉截铁地答道:“多寻些引火之物,在自己家和左邻右舍直接放火烧屋,然后趁乱翻墙逃出……” 真的是人才啊!像这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家伙,果断是某人的最爱!所以还没等他讲完,子夫就大手一挥,直接放人过关了…… 分工协作、双管齐下,子夫二人挑选“人才”的速度,果然比预计要快了不少;只用了一个时辰多点的功夫,先前熙攘的人群便成了打谷场上,队列分明的约莫两千人的“bsfbs”。 虽然比设想的半旅人多了约一倍,不过某人也是方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反正想来经过一项项训练,这些人中肯定会有一些因为不合格而被淘汰;他准备用这些未能入选最终名单的人,组建出一支与作战部队相配套的“天驱军团”后勤部队。 除了保障“天驱”主力的日常作战供应外,他们还要担负起训练新兵、武器实验以及在主力遭受损失时,兵员补充的任务。 也就比原计划多了半旅人,而且又是非作战预备部队,这个编制老爹应该也不会不给,所以子夫倒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他现在愁的是,如何让这些现下跟自己大眼瞪眼的家伙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一支有战斗力、凝聚力和独特气质的“铁军”! 貌似历史上那些精锐们的训练,都是先从“洗脑”和个人崇拜入手的?某人有些无良地扫视着面前的人群,顿时心下有了主意。 “好了,都静一静!”让手下送走那群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的失败者们,子夫精神抖擞地捞起喇叭,起身来到依旧黑压压一片的打谷场前,大声吼道:“听我口令,‘立正——’!”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一静,四千多只眼睛巴巴地望向傻站着的某人,后者这才意识到这帮傻缺可是连军训都没训过的! 耐着性子向同样一头雾水的百里视,解释了“立正”和“列队”是怎么回事后,子夫有气无力地瞥了眼乱哄哄的“精锐”们,无语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未来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好不容易在百里视“耐心指导”(自然是身体语言居多)下,二千来人马马虎虎站成一个方阵,以一种诡异的“立正”姿势排好队时,宋子夫总算是找到了几分后世的“满足感”。 扬了扬手中的“树叶喇叭”,某人拿出从电视上看来的,昔年开国领袖在红都训话时的派头,抑扬顿挫道:“士兵们,同志们!(总不能直接喊人家“匪类们”吧?)你们辛苦啦!” 等着他的自然不会是熟悉的掌声雷动,而是一道道热切中透着奇怪的目光,子夫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已经瞬间平复下来继续道:“从这一刻起,你们先前的一切身份都将成为历史,而你们也将有机会成为我们宋国、乃至全世界,最强大、最先进的部队中的一员!”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你可能从此失去生活在阳光下的自由,意味着你随时有可能被敌人夺去性命,意味着你的人生将从此走上不同的道路!”不记得从哪儿听过的台词脱口而出,就连某人自己也是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可是你们也将有机会成为整个国家的英雄!” “是像从前那样在军队里按部就班的混日子,在街上欺男霸女、人嫌狗憎的耀武扬威;还是选择用自己平凡的生命,去做些注定并不平凡的事情,让历史永远记住你们,让国民们永远感激你们!” 子夫猛地踢飞了脚下一块碎石,大吼道:“这是一个选择!现在我给你们最后退出的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三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不知该说某人深受后世“荼毒”的话太有感染力,还是两千七百年前的古人心思要单纯的多;反正在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场中哪怕是最混蛋的恶棍,都是涨红着脸大喊道:“做英雄!” 是的,两千一百零五人,这是最终留在子夫花名册上的数字,没有一个人被他那番话吓到选择退出;同时也意味着这两千一百零五人,就是日后威震宇内的“天驱军团”的基础和骨干了! 虽然“阳明军事基地”现在还只是个空壳,就连一座像样的军营都没有,士兵们都还住在居民们先前的房舍中;但随着今天选拔人员的结束,相信这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翌日清晨,子夫从难得的酣睡中醒来,在寝殿中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两圈,忽然发现自己今天竟是没什么事好做。 三位“重臣”中,那宮之奇不用说了,正在父亲手下熟悉着政务和法令;百里奚带着几个护卫,直接“深入”基层去了解“民众呼声”了;至于百里,昨天如获至宝地捧着某人给的一叠“训练方案”,这会儿应该在打谷场上,操练着那些可怜的“猪仔”吧? 果然哪怕在公元前七世纪,最重要的还是人才啊!想想自己以前忙的跟狗一样却还事倍功半的日子,子夫分外享受现在这种手下有人、心里不慌的时光--只是该去干点什么呢? 一个泪眼婆娑的粉色背影瞬间划过某人的脑海,从那日把自己气得半死后;青儿不知是“怀恨在心”,还是心中有愧,反正每次远远地看到他,便故意躲到一旁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家伙,这样欺负哥哥可不行,”他念念有词地洗漱着,终于想好今天去做点什么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怎么能让你跑了?!” 不知疲倦的知了在林叶间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宋宫寝殿旁一处不起眼的树荫下,青儿抱着双腿坐在铺好的凉席上,双目漫无目的地在四下扫视着--就像这些天习惯了的那样! 从那日跟子夫大吵一架,说了许多明明脑中拼命制止,却仍旧没能忍住的伤人话后,丫头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原本总是洋溢在俏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鹿般灵动的眸子也失去了昔日的活泼;两弯天然纤细的罥烟眉,更是整日微微地蹙起,笼罩在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忧愁中。 虽然万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对这个执拗的女儿,她也是没有半点办法--尤其在这其中还牵涉了自己乳儿的情况下。 所以早晨吃过饭后,见女儿又是抱着凉席,向这几天里每日默默坐在那发呆的树荫下走去时,她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其实就连青儿自己都觉得奇怪,向来活泼好动坐不住的自己,哪里来的动力在席子上一坐半天,只为了追溯几分有些褪色的记忆。 没错,就是回忆!当她坐在树荫下,看着这可以算得上自己半个家的寝殿时,过去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暂时填满她空洞的心绪。 看殿外那长长一溜的檐角:那一年“除夕”的大雪纷飞中,自己亲眼见证了某个“混世魔王”,是如何用简简单单的竹节,制造出“轰动”整个宋宫的“爆竹”的--虽然从那以后就被君上严令禁止了。 再看那片松软的沙地:也不记得是五岁还是六岁时,自己因为羡慕别人都有父亲,闷闷不乐了好久;后来有一天那个家伙忽然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跟前,非让青儿见识一下他跟侍卫学来的“摔跤”功夫。 结果某人自然是被从因为干活的缘故,力气很大的丫头“摔”了个七荤八素;却又在她终于露出久违的笑脸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自己“遍体鳞伤”,拉着她又蹦又跳…… 目光游移在一处处充满回忆的墙角、草丛、林间,青儿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真的很幸福,似乎自己成长的每一步,都有那个一直被她喊作“世子哥哥”的人见证陪伴。只是现在…… 定定地望着远处的一片宫墙,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春日的午后,世子哥哥做出了一个号称“可以飞”的新玩具,好奇的自己跟着他,生平第一次去郊外踏青放风筝…… 那也是青儿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大姐姐们在说起跟喜欢的人踏青出游时,脸上总会笼着一层幸福的光晕--看着风筝终于在自己手中飞上蓝天时,她觉得自己的心激动地都快炸开了! 然而幸福总是过得太快,就像那毫无征兆间便崩成两截的风筝线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夜之间,在自己身边陪伴了十几年的哥哥,就要变成别人的夫君、别的女子的爱人了! 就好似那她曾经爱极了的风筝,在“嘣”的一声后,便在呼啸的风中化作天边一个遥不可及的黑点;这便是自己和他的宿命么? 至于后来的那次争吵,青儿觉得简直是一场噩梦;明明自己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明明想忍住那些过分的话语;可当时的自己就像着了魔般,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不满全都倾泻在他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丫头抽了抽鼻子默默地想道,世子哥哥现在应该还是很生气的吧?那就让他永远就这样恨着自己吧!至少这样的话,自己会更长久地留在他的记忆中…… “几天不见,我们家青儿居然有当诗人的潜质啊,”耳边忽然想起一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青儿娇躯蓦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似是生怕随着自己的转身,打碎了那朝思暮想的人的影子。 “怎么着,还在跟哥哥赌气啊!”一双修长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把丫头的身子扳了过来,“咱们讲和吧青儿!” “为什么呢,世子哥哥,”豆大的泪珠不断地从秀目中涌出,透过濛濛泪眼,青儿发现几天不见他竟显得有些消瘦,“你不是都要结婚了么,为什么还要一直出现在我面前……” “傻丫头,”子夫没好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开玩笑也要分个时候好不好!就算哥哥结婚了,就算有一天我们都老的走不动路了,你还不一样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么?”青儿轻声呢喃道,十几年里两个家伙肩并肩、手牵手的一幕幕画面,飞快地在眼前掠过,终于汇聚成面前这个身形日益高大、唇角间亦浮现出淡淡青色的人影。 听起来也不错呢!似是刚刚走完一段漫长的旅途,丫头轻轻地靠在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中,在心里默默道:不会只是妹妹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四章 婚前恐惧症 “呼~”宋子夫重重地把手中的竹简摔在书桌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懊恼,整个人用力地往椅背上发泄似地一靠。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流火的七月末,本已习惯了没有风扇、空调的他,此刻心里却像压着一团熊熊的烈焰,只要一丁点就能把整个人燃起来--到底是怎么了呢?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宮之奇在桓公手下混得愈发如鱼得水;百里奚也终于完成了基层的调研,针对改革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将先前的政策法令又进行了一些修正;至于那一旅“天驱军团”,前日听百里说,通过一系列训练考察,已经淘汰了五百多名到后勤部门了。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既定的轨道上,平稳而又飞快地前行,就连前段时间故意躲着他的青儿,自那日后也是恢复了往昔的调皮模样;更是不知跟谁学的,三不五时地帮某人端个饭、倒个水啥的。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想起青儿,那边丫头就颠颠地端了一盂甜汤溜进殿来;完全无视某人那一脸余怒未消的表情,弯着月牙儿样的笑眼娇声道:“娘亲前边煮的甜汤我帮世子哥哥凉好了,快点喝吧!” “啊~”子夫哀鸣一声抱着头伏在桌上,哼唧道:“没胃口!心里不舒服,青儿你自己拿去喝了吧!” “哼!”丫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地在某人腰上掐了一把:“这还是人家专门求娘亲煮的呢!从刚刚还没好,我就巴巴地在灶前看着,热的跟什么一样,好容易放凉了马上就给你端来了。世子哥哥你要是不喝,人家,人家就再也不理你了!” “喝!我的姑奶奶,哥哥算是服了你了!”子夫马上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捧起甜汤“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一口气喝得精光这才咂咂嘴赞道:“果然不愧是万姨的手艺,真的好喝呢!” “这还差不多,”丫头这才满意地白了他一眼,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接过他手里的饭盂转身喜滋滋的去了。 “唉~”几乎在她离开的瞬间,子夫脸上的“欢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比先前更加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我这个哥哥当得容易么!明明没胃口还要哄着不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按理对后世见惯了大风大浪,甚至创下过一周不出门记录的“死宅”宋子夫来说,孤独、寂寞、冷这种“有腔调”的玩意是绝对跟他沾不上边的;可偏偏穿越到二千七百年前的现下,某人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燥热、情绪不稳,甚至出虚汗、坐立难安! 听起来很像别人描述的“更年期”症状,可偏偏就荒诞地发生在他身上;说起来也是自从前段时间宮之奇去了趟齐国后…… 出于齐、宋两国“睦邻友好合作关系”的需求,更是对某人“束发礼”时管仲亲至的回应;在本月初的时候,宋国的“世子左师”宮之奇大人,对齐国进行了为期两天的国事。 在中宮之奇大人与齐相管仲大人,就双方目前在政治、军事、经济等领域的合作关系,进行了广泛而热烈地探讨;更就当前紧张的诸侯国之间的形势,交换了彼此的看法。 当晚,宮之奇大人还作为世子的代表,为举办“及笄礼”的齐国公女殿下,送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贺礼,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好吧,这些都是被弄得快疯了的某人,自己在脑中yy出的某某联播内容,也算是他另一种形式的苦中作乐吧! 天杀的宮之奇!你丫老老实实去齐国参加别人的及笄礼就是了,干嘛回来还要见了谁就bb一阵,那未来的世子夫人怎么怎么漂亮,多么多么品格不凡--就算成亲了,那也是爷我的老婆好不好?! 从那时起,某人就陷入了这么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既有些不想听满宫里的人议论纷纷,自己这位“襄姜”如何如何;又有些好奇这眼看就快成为自己妻子的萝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源自后世性格中的迷茫和恐惧。 或者我们可以精确一点,把它形容为“婚前恐惧症”? 后世的宋子夫,就算加上初恋,满打满算也不过只谈了三、四次恋爱;这对一个即将三十岁的正常男人来说,显然少的有些可怜。 究其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某人本身生来比较腼腆,又不怎么喜欢参与热闹集体活动,缺乏认识女生的条件;另一方面这也和他对感情过分的重视,以及有些完美主义的性格密不可分。 或许跟青春期刚开始懵懂,父母便选择了离婚有关;在宋子夫的心里,最欣赏也最渴望的爱情,就是像车太贤欧巴那种,能跟相恋十三年的初恋女友,最终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可惜现实总是太过骨感,因为这种完美主义的苛刻,子夫连第一次跟女生牵手的暧昧,都是堪堪发生在高中毕业的暑假。 至于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初恋,自然也是远没有想象中来的神圣;才勉强维系了一年多,他便跟初恋女友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这也愈发加剧了他对感情的偏激,甚至有些时候严重到了“洁癖”的地步!从结束初恋到后来三年的大学时光里,宋子夫一共只谈了区区两次恋爱,可每次都因为别人受不了他的苛刻而迅速结束。 直到后来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子…… 从一次偶然的邂逅,到惊喜地发现彼此间存在的种种共同点,再到水到渠成的恋爱,宋子夫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相似的爱好、温柔如水的脾气、对感情的重视和执着,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能遇上曾经千百次祈求过的理想型。 虽然心中怀着强烈的不现实感和对梦境破碎的隐忧,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投入其中,疯狂地抛开一切束缚,和她轰轰烈烈地相爱。 子夫做到了。像他年少时曾经无比渴望的那样,有了一个跟自己心灵相通的伴侣,两个人互相依靠、互相关心,甚至只要一举手、一投足间,便能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真正的心有灵犀! 如果说唯一还有些遗憾的,也许就是那空无一物的无名指了,不过这在某人的心中,也是早已有了规划…… 然而,就像阿甘妈妈几十年前就曾经告诉我们的那样:“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颗吃到的会是什么味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六章 子夫的盛大古代婚礼 上 “世子殿下您别乱动,一会儿就要错过佳期了!”万氏手中一边给某个早就坐立难安的家伙“补着妆”,一边无奈地说道。 “知道了,万姨您稍微弄下就好,我都觉得自己穿得这些像个傻瓜了!”子夫苦着脸瞥了眼身上穿戴齐整的缁衣、缫裳、缁带;这古人当新郎也太麻烦了,怎么感觉比新娘穿婚纱还复杂呢?! 说到麻烦,就不能不提这从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进入了流程的“盛大”婚礼准备工作。沾了宋国“三恪”之一的光,某人也算是“原汁原味”地体验了一把先秦婚礼的“完全形态”。 按照礼官们的意思,这次世子作为未来的君主,迎娶齐国公女自然要遵循最郑重的“六礼”,方才符合他的身份和宋国传统。 所谓“六礼”,这第一步“纳采”就让宋子夫觉得分外新鲜--丫的去女方家说媒,居然使者还要带上一只活雁! 听老百里解释,这一来因为雁每年秋去春来,往来有信,用来表明自己是有信用的;二来呢,也是用大雁来喻意被提亲男子的“剽勇”。 好吧,虽然子夫不明白这候鸟到时间就迁徙的天性,怎么就成了信用的象征,更不明白那大雁又有哪里“剽勇”了--就算弄不来那啥大鹏展翅,好歹也逮只老鹰来才像话嘛! 不过这只幸运的“活雁”,却是随着纳采的使者,在齐国祖庙中“免费旅游”了一圈,又回到某人的面前;大喜过望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送上门的“野味”--要不是万氏强烈反对的话。 宋国的礼官去临淄转了一圈,算是完成了“纳采”、“问名”两个步骤,接下来就该轮到本国这边去祖庙“纳吉”了。 说起子夫这位“新娘”的名字,他第一次听到时险些笑出声来--叫什么不好非叫“有蝶”!尽管对春秋时女人喜欢乱起名字多少有些思想准备,可这看似还算正经的名字,配上她的姓氏实在不是一般的喜感:“姜有蝶,酱油碟,你是有多想来打个酱油?!” 因此某人也是暗暗下定决心,一旦“酱油碟”过门就要威逼利诱地帮她改个名字,虽说以后用到的时候不多,但至少也不能让老公每次一叫就想笑吧?至于改成什么,“归蝶”啥的就很不错啊! 虽然自己并不是后世的那位“第六天魔王”,可此“有蝶”的身份跟那位“浓姬”的使命,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闲话少说,这所谓“纳吉”,其实也就是辛苦老爹去祖庙走了一趟,卜问婚事的吉凶--在某人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大热的天巫祝他老人家要是敢说半个“不吉”,估计脑袋早就被砍下来了! 可流程总还是要走的,所以我们的使者大人,又是屁颠屁颠地去齐国旅游了一圈,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家。 又去参观了一次齐国祖庙后,随着使者的归来,也到了“六礼”中的重头戏“纳征”的环节了--至少在某人心中,这绝对是后世婚礼中最重要的环节:聘礼给的不到位丈母娘分分钟教你做人的节奏啊! 好在宋国也算是“三恪”之一,祖上还是有些家底的;除了必备的绛绸十端和两张鹿皮外,十几抬金珠奇珍以及各色兽皮锦缎,也是闪花了子夫的眼同时又让其心疼不已--丫的这古人也太不厚道了!连后世的丈母娘还多少会“回”点礼呢,这怎么能就“照单全收”呢?! 倒也不能怪别人抠门,毕竟这时候的习俗就是这样,而且人家齐国的“嫁妆”也是丰厚的紧啊!所以他也只是暗暗腹诽了一阵罢了。 送过聘礼后便来到了整个“结婚活动”的后半段,宋国又是派出一位使者,向齐桓公“请期”,即后世所谓的“看日子”了。 不过这时的婆家在定婚礼日子上,倒没什么发言权;在桓公老爹大笔一挥选了八月初六为佳期后,齐国那边也就只是告诉一声罢了。 眼瞅着自己这场“盛大的古代婚礼”准备工作业已完成,“六礼”更是只剩下了最后“完婚”的步骤,子夫亦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那么多人忙活了一个多月,这古代结个婚还真是麻烦的紧! 其实倒也算他赶上了“好时候”。这个时间点虽然天下已经有了“礼乐崩坏”的预兆,但在明面上那位蜷缩在洛阳的周天子,还是颇受一些守旧世卿贵族的青睐。延绵了几百年的宗族制度依旧牢不可破,而所谓的“改革派”还远没到踏上历史舞台的时候。 宋国本身作为周天子亲封的“三恪”,一众老眼昏花的礼官们,自然是希望用这么一场郑重、规矩的盛大婚礼,在天下人面前彰显本国的底蕴和气度--绝非那种山林里走出来的“暴发户”可比! 齐国当前则更需要有那么一个坚定的盟友,替自己扎根在两个蠢蠢欲动的庞然大物--晋、楚之间,既能时刻监视两国的一举一动,又能让他们如鲠在喉,不敢轻易找上自己的麻烦。 所以精明的白和管仲,甚至连原本制定好的“抄郑伯老窝”活动,都因为这场联姻的缘故暂时押后;让子夫受宠若惊之余,也是暗暗欣慰--毕竟历史上记载的这场战争,还远没到该来的时候。 “好了!”随着万氏打量许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子夫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在青儿好笑的目光中活动着腿脚。 “世子殿下,您可慢点!万一再把衣裳什么的扯坏了…”他这一动不打紧,慌得万氏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生怕惹出什么差池。 “知道啦”,子夫随口应道,目光却是被镜中那个“器宇轩昂”的身影吸引住了:“没想到本世子打扮起来还挺帅的啊!” “扑哧”,明白这个“帅”是什么意思的丫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一旁取来“爵卉”的万氏都是不禁莞尔,不过随即又是一愁:自己这位世子殿下,这马上都要成亲的人了,却依旧是这般的跳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成熟起来像个男人的样子啊! “万姨,这玩意能不戴么?”被爵卉的束带弄得下巴有些痒的子夫,苦着脸挤出个“囧”脸道,也不知结婚带个黑帽子有什么好的。 “自然不能!奴婢这就帮世子殿下松一松束带吧。”万氏无奈地看着“活猴”一样不安分的乳儿,也只好温言哄着劝着让他老实点。 殊不知某人心中简直是紧张成了狗,这一连串的胡闹无非就是想转移下注意力罢了;那紧攥的拳心早已被汗水湿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七章 子夫的盛大古代婚礼 下 “启禀世子殿中,礼官大人吩咐吉时已到,还请您去殿前准备动身了!”没多久便有宫人传话到寝殿,催促新郎倌出门。 “呼,”宋子夫暗暗捏了捏拳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在云氏母女讶然的目光中轻轻抱了抱她们,转身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向殿外走去;直把个丫头青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若是按照现下的规矩,某人可是要赶在黄昏之时,乘着黑色漆车在人手执火炬的开路下,去媳妇家上门亲迎的。 多亏他“跨国婚姻”的局限,齐国早在两天前便把有蝶送到了城中的“国宾馆”,更是跟来了几位宗亲贵胄送亲。 所以子夫只要照着规矩,带着人去国宾馆把媳妇接出门,就算是过了这一关了;至于其后拜堂洞房神马的,等先接回来再说吧…… 大殿门口,桓公一身正装在隆重的仪仗下立着,此刻见了儿子一身“新郎官”的打扮,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家伙聪颖过人,可总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胡闹,也是他老人家的一大苦恼;这回帮他娶了媳妇,应该就像拴上缰绳的马驹一样安分些了吧!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桓公倒也没有再叮嘱什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往迎尓相,承我宗室。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尽管对这拽来拽去的拗口话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早就把这些当成“切口”,背得滚瓜烂熟的子夫规规矩矩地应道:“诺!惟恐弗堪,不敢忘命。”说罢又是跪在地上对父亲行了个大礼。 “好了,快点动身吧,”桓公笑咪咪地示意他起身,身旁早有宫人安排下去,先前准备就绪的迎亲队伍也是缓缓启动。 当先的自然是某人的黑色漆车,后边紧跟着是两辆副车,其内坐着两位子夫认都不认识的宗亲;再接下来,便是那笼着车纬的朱红色妇车了,虽说没有想象中的花车那么夸张,倒也那黑车好看的多。 由此可见我大华夏几千年来,婚礼迎亲车队的习俗果然源远流长;只是略有不同的,因为礼法的缘故,这时的新娘子不会跟后世一样和新郎共乘一车,反而是专门有一辆妇车的存在。 在子夫忐忑、紧张交织的复杂情绪中,车队“轰隆隆”地向宫外驶去,乌压压一片身着玄端礼服的随行者也是紧随其后。 好在这时的百姓没有后世那种看热闹的观念--就算想看也得能看着啊!宋宫通往国宾馆的一路,早已被桓公使人用布缦重重隔开,站得笔直的甲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立在两旁。 漆车上的宋子夫看着冷清的街道,别说放烟花爆竹,连古装片里常见的敲锣打鼓都没有好不好!就这场面居然还是自己这未来一国之君的大婚之期,他也是觉得醉到不行。 不管怎样车队总算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国宾馆外,在礼官的指引下来到门前;子夫正琢磨着不知有没有姨子把门,要不要对“催妆诗”、给红包什么的,便见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但见他一身玄端礼服,快步走到大门的东首面向西方站定;子夫也是在从人的示意下,来到西首跟他站了个面对面。 刚刚站定,那男子便郑重地拜了下去,某人急忙还拜;待得站起身来,又见他右手虚引,示意新郎倌跟自己进去。 子夫跟在那人身后缓步前行,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暗自吐槽道:哥们我是来接老婆的,你板着个冰块脸弄得跟债主一样,也不知道这些规矩是给谁看!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身份…… 未几来到堂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然设好的神筵;“冰块脸”来到席前坐好,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吊样;倒是一旁坐着的妇人,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子夫,颇有几分慈爱的感觉。 老老实实地献上那只险些进了自己肚子的大雁,子夫按照礼官教过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给两位“代理岳父母”行了个礼;“冰块脸”倒是没有难为他,只不过有了个意思便让人扶他起来。 那厢妇人早就使人去搀公女殿下出来相见了。伴着一阵衣袂窸窣和钗环叮当声,两个半大的丫头,扶着位缁衣缥边的贵人出现在子夫的面前--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新娘的样子。 好在此时的新娘还没有盖盖头的习俗,不过眼角微微一瞥,某人便已经把“酱油碟妹妹”的容貌尽收眼底。 果然不愧是才刚十五岁的丫头!比起整日里“疯”惯了的青儿,这有蝶虽说差不多大,身量却明显要上一圈。 巴掌大的脸上,也不知道画了什么流派的“新娘妆”,惨白的脸色配着艳红的嘴,险些没把子夫的尿都吓出来--简直是个上色上坏了的瓷娃娃啊有木有! 浓妆艳抹下,自然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但在子夫“细心”地观察下,发现酱油的五官轮廓还是非常漂亮的,也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在他饶有兴致地偷瞄家伙的同时,有蝶也是规规矩矩、字正腔圆地跟“代理父母”对着她那一套切口,毫无兴趣的子夫听得简直快要睡着了。好在也没过多久,该说的都背完了几个人便收了声,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心不在焉的某人。 “唔,”强行收回到了嘴边的一个哈欠,宋子夫皱着眉头扭身声地问礼官道:“这就结了?可以走人啦?” 虽然某人刻意“压低”了嗓门,可这句“另类”的话还是被堂上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冰块脸”不用说自是满脸不满鄙夷之色,妇人也是有些无语地苦笑;倒是辛苦了酱油跟一众侍女,明明心里很想笑,却又碍着规矩礼仪险些没给憋坏了。 礼官见势不妙急忙飞快地点了点头,不曾想忍了一天到这会儿又累又饿的宋子夫,哪里还管什么狗屁礼仪;只见他潇洒地冲两位“代理岳父母”点了点头,上前直接拉着“酱油碟”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那在这傻站着干什么,人家还管饭啊?!” 呆若木鸡的礼官,眼见得这位爷大模大样地就这么拉着新娘走了,愣了半晌才发疯似地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废话!某人能不在乎想干嘛干嘛,那是因为他就算把天给捅漏了,那位宠溺他的老爹也会巴巴地去给补上;自己一个礼官,哪里担得起这种责任?! 紧跑慢跑总算在国宾馆前,拦住了正要让姑娘上自己那辆车的子夫,礼官的脸都绿了,直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世子殿下,您不能这样啊!按规矩公女殿下是乘做妇车的,而且您还没行过御车的礼节,这,这全都乱了套啦!” “爱咋咋地!”这会子又饿又烦的某人,听到“礼节”就气不打一处来,哥们结个婚好心情全被这玩意折腾没了。 飞起一脚踹开挡在车前的礼官,子夫一巴掌拍在车门上霸气侧漏地喊道:“酱油碟上车了!早点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五十八章 飞扬跋扈为哪般 “世子,世子殿下您不能这样啊!”不想那礼官看起来胡子都花白了,抗击打能力倒是出乎意料的强;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扑上前去死死抱住了某人的腿,声泪俱下道:“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啊!” 废话,要不是料定今天不管干了什么,老爹都拿自己没撤,你当向来“胆如鼠”的宋子夫会豁出去玩上这么一出?! 怪眼一翻,右手扣住车门子夫猛地一用力,正想抬起被抱住的脚踹开礼官,不防左手忽然被一只略显冰凉的柔荑紧紧拉住了。 柔软滑腻的手似乎只有他一半大,甚至手心里还有些潮湿的汗意;子夫讶然地回头看去,正对上惨白兮兮的一张脸,和那似是被吓到了却又在惊慌中透着几分坚定的一双眸子。 “世子殿下,”清脆的鹂音如黄莺出谷,有蝶见他停止了动作,这才松开手轻声道:“礼官大人说的对!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就算您再不喜妾身,也不要坏了礼法徒惹旁人耻笑。” “哦?”宋子夫双目倏地一凝,如捕食前的猛兽般死死盯着她,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本世子不喜欢你?再说这礼法本就是人定的,我身为宋国未来的国君,有必要管这劳什子规矩么?” “规矩礼法都是大德们从上古时定下的,哪怕世子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也是不能罔顾,”丫头并没有被他的目光吓退,反而有理有节地振振有词道:“还请世子不要为难礼官了!” “你就不怕本世子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了么?!”子夫被她堵得一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瞪大眼睛装出一副“恶相”道。 “婚事,婚事是两位国君早就定下的,世子殿下就算再顽劣,料想,料想也不敢违背宋公的意思。”有蝶显然被他唬住了,白嫩的手纠结地握在一起,半响才摇了摇头怯怯地道。 到底还只是个不点啊!子夫这才舒了口气,脸上的“凶狠”似是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抬脚踢了踢礼官笑道:“那咱们就按着礼法来呗!嘿,伙计,让让路本世子好送公女殿下上车!” 被唬得三魂早已飞了两魂的礼官,急忙一骨碌爬起身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飞快地引着子夫和有蝶来到妇车前。 正欲开口,某人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道:“少废话了,我记得该怎么做,酱油你先上去再说!” 姜有蝶懵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明白过来那古里古怪的名字是叫自己,不解地看了子夫一眼,在他的搀扶下爬到妇车上坐好。 另一边宋子夫见她坐好了,直接飞身跳到御者的座位上,笑道:“既然齐人不讲究,连个送景衣的侍女都没有,那咱们就凑活下吧!” 说罢长鞭一振,温顺驯良的马匹应声拉着妇车缓缓前进,待得走了四五米后,他又是一声长“吁~”让车子停了下来。 利落地从座位上跳下,宋子夫潇洒地挥挥手,对战战兢兢的御者大声道:“你一会可要心地赶车,若是因为什么坑坑洼洼颠到了车中的贵人,那本殿便摘下你的脑袋给填进去!知道了吗?” “是,是,请世子殿下放心!”老实巴交的御者哪听过这等蛮不讲理的话,感情路不好颠到了人也要砍自己脑袋?顿时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暗道一会儿情愿慢一点也不要惹得这个混世魔王发作。 车中端坐的有蝶闻言又是一怔,继而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宋公极宠这个唯一的嫡子,却不曾想竟到了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连自己大婚的日子都是一般胡闹。莫非这就是自己的命么?! 不提丫头在车内自怨自艾,那边的子夫三两步登上自己来时的漆车,忽然瞥到这时才抱着几和景衣,匆匆忙忙赶来的齐国侍女;鼻中不屑地冷哼一声,便在她们骇然的目光中,大手一挥道:“该行的不该行的礼都完了,现在都给本世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咯!” 车上的御者见了他先前的抽风,自然不敢拿自己吃饭的家伙开玩笑,急忙一振手中的缰绳,“轰隆隆”地向宋宫驶去;后边车队里,两位早就惊得目瞪口呆的“宗亲”慌忙跟上,就连礼官也是匆匆忙忙地招呼着从人,一溜烟地追着狂飙的车队去了…… 几个齐国侍女傻傻地看着这匪夷所思地一幕,良久才反应过来,声议论着回去自向“冰块脸”他们禀报不表。 下车,盥手,入席,某人似乎也是胡闹得够了,老老实实地按照应有的礼节一一照做,让先前担心不已的有蝶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位夫君虽说胡闹,但在大礼上却也知道进退。 可怜丫头根本看不到,在背着她的目光处,这个“知进退”的夫君早已被宋桓公那能吃人的目光瞪了不知多少次--先前某人在国宾馆闹得那一处,自然早就传到了他老人家耳朵里。 好在就像子夫先前吃准的那样,无论他再怎么胡闹,只要没被抓个现行,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老爹有气也只能先忍着。 所以从车子到了宋宫,他便像先前什么事情都没做过的乖宝宝一样,规规矩矩地让干嘛干嘛,使得桓公一肚子火倒也没处发。 待得新娘入席,辅助行礼的赞者唠叨忙活半天,一对新人祭祀用食毕,又饮过装在破开葫芦中的合卺酒,这才算是全了礼节。 担心了老半天,生怕儿子哪根筋不对再抽风的桓公,也终于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歹在自己面前,家伙还是老老实实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从今往后就看自己这个模样的儿媳,能不能拴住兹甫的心,让他少折腾出来些鸡飞狗跳的事吧! 将高烛留下一对放在案上,宫人们捧着剩下的火烛鱼贯而出;几乎与此同时,某个不讲究的家伙像是被抽去骨头般,有气无力地往榻上一躺,不满地嘟囔道:“可算是搞定了,累死爷了!” “呃,”刚刚才成为某人妻子的家伙顿时傻住了,纵然早已把成亲的全部礼仪、步骤背得滚瓜烂熟,可她哪里见过前面吃饱喝足后,这会儿直接往榻上一倒就不动了的家伙?! 不知怎地有蝶就忽然想起自己这夫君,先前那张狂跋扈的样子,以及母亲去后自己在宫中饱受冷眼的过往种种;眼眶蓦地一红,豆大的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章 秋后算账 其实正所谓“关心则乱”,一开始桓公听到下人的禀报,倒是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胡闹惯了的儿子又是脑子抽风了呢。 可冷静下来一想,虽然某人平日里是喜欢做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有时也显得没有那么成熟稳重,可他绝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不分场合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狂妄性子。 何况在出发前,桓公也能感觉到儿子心里那丝隐隐的紧张,怎么可能才去了这么一会儿,就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地跋扈起来了?! 除非…某人是像那日“束发礼”时一样先斩后奏,故意在演戏给别人看?而随后回到宋宫内,宋子夫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样子更是愈发坚定了桓公的想法,只是有些困惑先前家伙的那场“大戏”的观众到底是哪位--若非明知不可能,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管仲又来了! “呵呵,”见老爹隐隐地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子夫毫不掩饰地咧了咧嘴角,双目中精光一现:“自然是给那些不死心的人!” “哦?”桓公不禁一愕,有些摸不着头脑:“此话又怎讲?” “哼,”某人的目光蓦地转向东边的虚空,冷声道:“儿臣先前可是紧张的很,生怕在礼法上出了什么差池徒惹人耻笑,甚至连在国宾馆门口遇上‘冰块脸’时,也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他的态度却太不正常了!”想起那个家伙的一张“冰块脸”,子夫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是在齐国一些目空一切的‘宗亲’眼里,咱们是跟附庸国样的存在,可至少他们不会直接表现在明面上,更不可能在两国联姻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依旧表露无遗!” “以齐君和管仲的精明,绝不应该让这种人作为国君的代表,出现在送亲的队伍中,除非--”说到这儿他的语调骤然一扬,转头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除非这根本就是早已预谋好的试探!” “试探?”桓公似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双目倏地一亮,思索着这个可能,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黯然。 “没错,就是试探!”子夫胸有成竹道:“显然上次‘束发礼’时儿臣的表演,并没有完全打消咱们管相的戒心,而这次作为代表着国君的‘冰块脸’,便是他布下的又一次观察儿臣的陷阱!” “在事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又有谁能在大婚的日子里,容忍一个一副债主模样的‘岳父’,冷冰冰地连个笑脸都吝啬到没有?”回想起先前的遭遇,子夫到现在都还有些愤然:“而如果儿臣真的能连这都能忍下,那无疑也证明了过去的一切表现,都只是在演戏罢了!” “所以借这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对上次‘演得’有些过了的兹甫,再进行一次猝不及防的试探,这就是管相的目的了?”桓公沉声道。 “是!”子夫斩钉截铁地应道:“尤其在儿臣故作惫懒,装得像是忍不可忍地不耐烦爆发之下,拉着有蝶都走到门口准备上车了,齐人却连阻拦、呵斥、不满等最应该的反应都没有;这更加证明了他们此次前来送亲,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没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管相,竟是如此看重我一个辈,”嘴角浮起一个嘲讽似的苦笑,他叹了口气道:“儿臣也就只好将计就计,在这大喜的日子‘疯’上一把;希望他老人家喜欢这次的表演吧!” “呼~”桓公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显然在心底已经认可了儿子的分析和做法,有些意兴阑珊道:“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都不得不自污来掩饰自己,兹甫,真的是委屈你了!” “父亲!”子夫见他又像那日般隐隐地有些自责,急忙拦住老爹的话头,笑着岔开话题道:“还没问您对儿臣的夫人印象如何呢?” “额,”桓公显然对这个不着溜的问题有些发蒙,半晌才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刚说你有点大人样子了,又在这儿浑说胡闹!要是没什么别的事了,早点滚回去该干嘛干嘛!” “是,”某人见目的已达到,也是笑嘻嘻地对他行了个礼,一溜烟地向殿外走去,浑然没了刚才那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兴冲冲地一路跑回到寝殿门口,子夫刚想进去看看酱油碟起来了没;不防后颈处的衣服忽然一紧,接着一股大力蓦地传来;仓促之下他也是重心不稳,收不住脚地连连向后退去。 “青儿啊,咱们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哥哥我都是已经结了婚的人了,可不能再跟以前那样胡闹了!”根本不用回头,只从鼻端传来的清甜香气,某人就分辨出了自己身后的“始作俑者”,哭笑不得道。 “哼!”丫头却半点帐也不买,伸手又在他腰际掐了一把,恨恨地道:“结婚了不起啊?结了婚就能看到别人就跑,连个招呼都不打么?还说什么永远是妹妹,世子哥哥就是这样对妹妹的啊?!” 嘴吧啦吧啦爽快地一顿机关枪扫射,顿时让本就理亏的子夫没了动静,讪讪地推了推气鼓鼓的青儿,他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哎呦~咱们俩谁跟谁啊,哪里还用得上那么外道!” “你跟我!”上当上多了的丫头,马上眼睛都不眨地应道,漂亮的月牙儿笑眼睁得老大,凶巴巴地瞪着某人。 “我真是…”子夫亦是被她的干脆利落吓了一跳,顿了顿又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宋子夫啊宋子夫,让你丫的再总教家伙耍贫嘴,这回换自己被顶到墙上了吧?! “好、好、好,哥哥不对,哥哥有罪,”眼见得糊弄不过去,他也是痛快地认栽:“下次看到我们既漂亮、又可爱的青儿,我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扭头逃跑了;不然就罚哥哥变成花猪?” “呸,”虽然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可丫头偏偏还就吃这套,脸上的怒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啐了一声嗔道:“谁稀罕!” 眼见得她雨过天晴,子夫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四下张了张随口道:“要是没别的事,哥哥就回寝殿看看你嫂子起来没啦!” “呼~”青儿的鼻息顿时一粗,白腻精致的鼻翼微微扇动,他该是有多不跟自己见外,才能眼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怎么啦?”子夫见她脸色又是晴转多云,顿时有些无语道。 “去、去、去,爱看谁看谁去!”丫头愤怒之下,又是结结实实好一顿拧掐,“世子哥哥你就是个喜新厌旧的大坏蛋!” “呀!有你这样说哥哥的么?还动手?家伙你别跑……” 不远处的寝殿门口,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娇身影,看着阳光下追逐打闹的少男少女,乌黑的眸子中忽然流露出几分欣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一章 “酱油碟”的畏惧 宋子夫变了。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人们忽然发现这位世子殿下,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平和”起来:眼中再不像往日般,时不时透出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简虽然并未减少,却更多的是在对过去政策的一些修补,很久都没有再提出新的方案。 不过往厨房跑得倒是愈发勤了,偶尔还趁着万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亲自下厨鼓捣些新鲜吃食;寝殿檐角下那把躺椅上,越来越多的出现某人半眯着眼睛、慵懒地哼着调的样子。 总得来说,过去的子夫就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哪怕在桓公面前,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雷厉风行;而现在的他,则更像是神雕大侠手里的那把重剑,越来越向着“大巧不工”的境界发展。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变化,齐人在婚礼当日的再次试探,可以说是最直接的导火索。本以为那日“束发礼”一会,事情已经过去,可没想到对于自己这宋国唯一的继承人,管大爷竟然看得如此之重。 虽然嘴巴上很是瞧不起别人主导的“原始经贸战”,可在子夫心里,从来都是把这位名扬青史的人物,放在了红色警戒的地位;被这么一位大能给惦记上,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他对桓公的“官方说法”,好不容易才凭此换来了老爹对自己“潜水”的默许;但实际上这种“藏拙”,更多的还是源自某人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不求上进”。 在宋子夫看来,神马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争霸天下……统统都是浮云!他的“英雄梦”早在初中毕业时,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生不过百年,费心劳神地打打杀杀,哪有关起门过过日子舒心?! 甚至如果不是宋国内忧外患的处境,以及不想让殚精竭虑的老爹,一辈子的辛苦化作泡影,他甚至连改革都懒得改--反正距离宋国在历史上被灭的时间还早,当个舒舒服服的二世祖多好! 眼见得现在文有百里奚、宮之奇,武有百里视;子夫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享受下久违的慵懒了。 当然不能不提的是,结婚以后肩上陡然多出的责任和义务,也是让他的想法比起从前改变了不少--至少不能总没个正行了! 说到结婚,就不得不提某人那位“酱油碟”老婆了:眼见得“蜜月”都快度完了,她还是胆的跟兔子一样,每天心翼翼地蜷缩在榻上一角,让子夫好笑之余也是有些心疼--这是有多缺安全感啊?! 闲的蛋疼的他,于是决定跟家伙好好聊聊…… 寝殿中,姜有蝶吹熄灯火,蹑手蹑脚地爬到榻上,轻轻地跨过某人的身体;心翼翼地拉过薄衾的一角,盖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望着头顶上漆黑一片的屋顶,轻轻地吁了口气--又是一天过去了呢! “老婆啊,难道我就那么可怕么?”本该“睡着”的子夫,却是忽然向下拉了拉衾被,翻了个身声地问道。 一股男人特有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有蝶“啊”的轻呼一声,条件反射般向后方闪去,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自己习惯的“地盘”。 “对,对不起,妾身还以为您要…”似是觉察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分,丫头急忙飞快地解释道:“殿下不要生气啊!” “我能对你一没长开的毛丫头要什么啊?”子夫无语地咂了咂嘴,“放心!在你成年前老公我绝不会有胃口吃掉你的!” 有蝶的脸先是一红,继而又有些的不满--什么叫没长开的毛丫头啊?!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青儿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心里蓦地一苦,鬼使神差地低声道:“如果殿下您想……” “想什么想!”虽然熄了灯的寝殿中一片漆黑,可某人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丫头的脑门,清脆地弹了一记,没好气道:“成年了没有,就学人家想啊想的!还有,不是说好了要叫我‘老公’的么?” “呃,”有蝶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脑门,嘟囔道:“那个‘老公’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妾身叫得拗口。” “叫啊叫啊的不就习惯了么,”黑暗中子夫笑得简直像诱人堕落的恶魔,忽然话头一转道:“老婆,你觉得老公我哪里不好么?” “没有啊,”有蝶“惊喜”地发现,在一片黑暗中就算两个人面对面聊天,也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心中的压力顿时去了不少轻声答道:“老,殿下对妾身自是极好的,又不强迫妾身做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呀?”子夫有些讶然道,难道她还真有什么不满? “青儿姑娘好像很喜欢殿下,”迟疑了片刻,有蝶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道:“要是,要是您也喜欢她的话,妾身,妾身不在意的。” “你不在意我在意,”子夫无语地眨了眨眼睛,正色道:“在我心里从来都是把青儿当亲妹妹一样,但绝不等同于那种男女间的感情;她可能现下确实对我有些好感,可这也是因为她从在宫中长大,没见过外边世界的缘故,等大些了自然就好了吧!” 有蝶鼓鼓嘴,不以为然地“唔”了一声,虽然对某人的盲目乐观深表担忧,却也乖巧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 “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吧,”子夫见她似乎有睡着的迹象,急忙伸手晃了晃家伙的肩膀道:“为什么你每次睡觉都要缩在那边?” “我也不知道呢,”有蝶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可能是习惯了吧,这边的榻有些大呢!” “双人榻自然是要大些了,”子夫的声音陡地一柔,居然是因为习惯了?!丫头先前的榻该是有多、多没安全感,能让她习惯这种完全违反人体工学的睡觉姿势?可怜见的! 虽然已经猜到自从那位“改嫁”的岳母去后,她必然在齐宫中少不了受到冷嘲热讽、冷言冷语什么的;但宋子夫从没想过,家伙竟会被打击成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难道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么?!连带着对自己那位“便宜岳父”,他都有些隐隐的不满,这丫头若是自己现在放个爆竹,估计能被吓得几天睡不着觉! 心思电转间,子夫强健有力的手臂蓦地探出,勾住有蝶的脖子,不容抗拒地带着她娇的身体靠向自己,眼中却没有半点杂念,柔声道:“靠过来点,咱们说话也方便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四章 故事大王宋子夫 上 “子夫哥哥!”笑了一阵,有蝶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不依道:“你还说讲故事呢,就会在这里浑说,再这样人家可不听了!” “是、是、是,”某人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虽然不虞旁人听到,但老在家伙面前编排她爹确实不怎么合适:“咱们这就开始讲故事啦!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公主与王子’。” “在蔚蓝色的大海深处,生活着勤劳勇敢的人鱼一族,他们上半身跟人类一模一样,下半身则生着一条漂亮的鱼尾,方便他们自由自在地在海底遨游生活;而人鱼们的君主便是伟大的人鱼国王了。” 子夫刻意压低的声音中,似乎带着莫名的磁性,在丫头面前展开一幅闻所未闻的新鲜世界的画卷,不知不觉间她便安静了下来。 “人鱼国王有七位美丽善良的女儿,其中最漂亮也最讨人喜欢的,就是年纪最的公主了。公主从就有一个梦想,想浮到海面上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但人鱼国王总是说她还太不同意。” “直到她及笄礼过后,在姐姐们的帮助劝说下,国王终于同意让公主去海面上看看;欣喜若狂的她谢绝了姐姐们和护卫的跟随,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走出宫殿向海面上游去。” “凉爽的海风拂过,白羽如雪的海鸥跟信天翁,在一望无垠的蔚蓝色海面上欢唱着掠过,更远处依稀可见岸边若隐若现的灯塔;美不胜收的风景,让期待已久的公主流连忘返……” “这天傍晚,海面上忽然驶来一艘漂亮的大船,船上灯火通明、隐约地还有人演奏着悠扬的乐曲,一位优雅英俊的王子站在船头,出神地望着远方的蔚蓝……公主一下子就被他给迷住了!” 他这是在说自己么?!有蝶有些羞涩地咬了咬嘴唇,刚及笄的公主,英俊优雅的王子,丫头乌黑的眸子不禁有些迷蒙。 “可等到了夜幕降临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突然层层遮蔽住了天上的月,大船上灯光暗淡、乐曲也是戛然而止;呼啸的狂风卷起泛着白沫的巨大浪头,不停地拍打在船舷和甲板上,偌大的一艘船就像是风中落叶,在汹涌的海面上荡来荡去抓不住依靠。” “突然之间,一个比船头还高了数倍的大浪打来,不堪重负的大船终于在暴风中变得支离破碎,最倒霉的是天空中这时又落下了豆大的雨点,一场可怕的狂风骤雨即将袭来。” “公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冒着暴风雨拼命地向大船游去,找了好久才在变成残骸的甲板下,找到了快要被淹死的王子。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王子的身体抬起,拖着他奋力向海边游去……” “后来呢?”有蝶正听得入神,见子夫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奇道;后者无奈地咽了口吐沫,苦笑道:“好蝶儿,你总要让老公我喘口气,润润嗓子啊!” 丫头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喔”了一声,心里暗道:谁让你把故事讲得那么精彩的,不过那位公主真的好勇敢啊! “风停雨歇,一夜过去灿烂的阳光重新洒在海面上,被筋疲力尽的公主救到岸边的王子也醒了过来,第一眼就发现了身边美丽的人鱼公主,这才知道原来是她从那场可怕的灾难中救了自己。” “王子并不嫌弃她鱼人的身份,反而疯狂地爱上了公主,两个人很快便双双坠入爱河;王子每天都特意来到海边,陪公主看日出、看夕阳、看雪白的浪花打在沙滩上,风雨无阻。” “然而幸福总是太过短暂,突然有一天,王子在分别时告诉公主,他的国家正在和北方强大的敌人作战,而他也即将在明天北上抗敌;公主听了自然哭得非常伤心,但身为鱼人的她又没办法踏上陆地,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跟自己分离。” “回到海底的人鱼公主,始终无法放下对远去王子的挂念,她找到海洋女巫寻求帮助;女巫告诉她自己可以让她生出一双人类的腿,但每走一步,公主都必须忍受针扎斧劈的痛苦。” “人鱼公主毅然跟女巫签下了魔法契约,如愿以偿地生出了一双修长、美丽的人类的腿,但同时又不得不忍受剧烈的痛苦。但她心里还是快乐的紧,因为她终于可以去北方找自己心爱的王子了!” “子夫哥哥,公主她不会觉得疼吗?”有蝶想起自己不心被针扎过的感觉,地打了个寒颤不解地问道。 “为了自己的爱人,她再痛也会忍耐的啊!”子夫理所当然道。 “喔。”丫头虽然还是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再追问。 “拖着这样一双‘酷刑’似的腿,人鱼公主翻山越岭,一直走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在北方的群山中找到了王子的队伍。” “可人群中并没有她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士兵们告诉公主,王子带着护卫去侦察地形还没有回来,简直恨不得马上飞到爱人身边的她,谢绝了他们的挽留,又是拖着双腿向王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人鱼公主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城堡;又累又饿的她忍不住来到城堡门口,想要寻求帮助。” “善良的门卫大叔告诉公主,城堡中正在举行一场领主女儿的婚礼,并热情地邀她赴宴;从未见识过人类婚礼的人鱼公主,也是好奇之下答应了他,跟着仆人们来到婚礼的现场。” “然而出乎公主意料的是,那婚礼的主角赫然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是她忍着剧痛走了那么久,苦苦寻觅的爱人王子!” “啊!”有蝶蓦地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是对这结果匪夷所思。 “原来是王子在侦察地形时,误打误撞进入了这座神秘的城堡;领主的女儿在幼年时曾中了女巫的诅咒,整个城堡中所有人都和她一起陷入沉睡,而只有爱上她的人甜蜜的吻,才能让她再次苏醒。” “为了找出离开城堡的路,王子毅然吻上了领主女儿的额头,刹那间风起云涌,古老的封印被打破,诅咒的力量瞬间逆转!” “随着城堡从沉睡中苏醒,被迷雾遮住的回程路也是再次出现,但王子却因为诅咒的反噬,永远地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并且无可救药的爱上了眼前那位领主的女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五章 故事大王宋子夫 下 “领主为女儿举行了这场盛大的婚礼,而失去记忆的王子显然再也认不出,眼前这早就哭成了泪人的公主;察觉到不对的领主仔细问过她事情的缘由后,也是暂时中止了婚礼。” “从王子的护卫嘴里,人鱼公主终于得知了真相,虽然对变心的王子还有些怨念,但也理解了他身不由己的苦衷。” “无奈之下,公主选择在午夜时分,虔诚地向人鱼一族的先祖祈祷,请求先祖为自己指引,该如何才能挽回王子的心。” “或许是被她的坚韧不拔打动,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人鱼先祖真得出现在公主的面前,但她的话却是让公主濒临绝望--如果不能在七天内,用一把魔法祝福过的匕首,刺进负心王子的心脏;那她自己就会在第八天的阳光中,变成泡沫永远地消失。” “先祖说完便消失了,只留给人鱼公主一把锋利的魔法匕首;亲手杀死自己日思夜想却爱上了别人的爱人?还是心甘情愿地化作阳光下的泡影,看着他跟别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人鱼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匕首犹豫了整整七天,就在七天之期的最后一个晚上,她终于握着匕首走出了房间!” “因为期限将至的缘故,人鱼公主的身体甚至已经变得有些透明;也幸亏如此,她才能有惊无险地越过城堡的层层防卫,终于来到了王子居住的房间,来到酣睡中的昔日爱人床前。” “曾经两个人那样的相爱过;曾经为了他跋山涉水,直到这一刻还在忍受着双腿传来的剧痛;曾经多少次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然而那样深爱着的他,为何非要爱上别的她?!” “人鱼公主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魔法匕首,就那样眼睁睁地望着那熟悉的脸庞,用力地向他的心脏扎了下去!” “剧痛传来的同时,王子终于睁开了双眼;那一刻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变成人形的公主,呆呆地看着她刺入自己胸口的匕首,却一句话都没说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王子被自己亲手杀死,人鱼公主重新回到了海里,依旧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偶尔她也会像曾经那样,浮到海面上看看蓝天白云、数数星星、听听海风拂过的声音;虽然身边再也没有了往昔形影不离的那个人,但或许,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吧……” 故事终于讲完了,宋子夫把双手背到脑后,默默地望着上方漆黑的虚空;有蝶低垂的螓首轻轻颤动着,似是在声抽泣。 丫的本来想讲个白雪公主和七个矮人,要么就爱丽斯漫游仙境这种少女最爱的童话故事,怎么一不心把这“黑化”到不行的“人鱼公主”给秃噜出来了!还嫌不过瘾又加了段“睡美人”桥段? 某人有些懊恼地顿了顿脚,光听听蝶儿渐渐放大的哭声,就知道他这说顺嘴了的“暗黑童话”有多坑爹了--先前还想着讲个故事刷下亲密度,这下直接跑偏今天一晚上的努力都白费了吧! 不管怎样,他还是硬着头皮伸出胳膊,把有蝶搬过来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家伙的肩背柔声道:“蝶儿不哭了啊,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听听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认真了啊!” “呜~可你明明说要讲个好听的故事的,这算什么啊!”姑娘委屈地带着哭腔严厉控诉某人“说话不算话”的恶行。 “不是,这个也不能叫不好听吧?”子夫有些心虚地狡辩着:“我还觉得你哭得莫名其妙呢!本来好心给你讲个故事的……” 好说歹说,有蝶总算慢慢收住了哭声,取出一块丝帕擦了擦脸,兀自有些不满道:“反正子夫哥哥最后你让王子死了,就是大坏蛋!” 得,别人收女生的好人卡也就算了,自己这都收了两张姑娘们的“坏蛋卡”了,连某人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子夫无奈地捏了捏家伙肉呼呼的脸,敷衍道:“行、行、行,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子最后没死也没失忆,跟人鱼公主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宝宝;男宝宝鱼头人身名叫‘菲兹’,女宝宝人头鱼身名叫‘娜美’,姑奶奶这下总行了吧?” 槽点满满又毫无诚意的改编显然没有得到家伙的青睐,反正最后有蝶是哭着哭着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而累了一整晚的子夫,也是终于可以闭上眼睛,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了。 不过第二天起来,某人便觉得这一切果断都值了--习惯了抱着被子醒来的怀里,赫然变成了一个香喷喷、肉嘟嘟的丫头。 先不说在“蜜月”都快过完时,某人终于修成正果不再“孤枕难眠”,就连青儿都慢慢接受了这个跟自己同年的“嫂子”,两个女生很快便消除了先前的些许隔阂,成了手拉手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不过子夫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无意中听到有蝶“告密”的青儿,整日缠着他要听故事,还不准讲上次那种“黑化”的。 无奈之下,他也是搜肠刮肚把记忆中的丑鸭啦,渔夫和金鱼啦,青蛙王子啦,统统扒拉出来应付“差事”;这下连有蝶也是坐不住了,姑嫂两个简直把某人当成了“故事机”,除了吃饭睡觉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拽着他“可怜巴巴”地要听故事。 时间久了,就连子鱼都听说了弟弟“故事大王”的名头,专门跑来听了一次;不过对老哥来讲,那种童话故事什么的显然不适合了,子夫也是有心卖弄,直接说了一段“三国演义”的开场。 好家伙!那“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出,直唬得子鱼老兄时而击节长叹,时而拍案叫绝,完全沉浸在精彩的剧情中。 倒是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虽然对这些男人家打仗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见老公(哥哥)居然还会讲这些“大部头故事”,也是与有荣焉地开心不已--由此可见某人先前给人的印象有多“不学无术”! 如此一来自然也惊动了桓公他老人家;讲过“三国”的第二天,兄弟俩就被早有耳闻的老爹提溜到了跟前,在老实的子鱼一五一十地“招供”下,饶有兴致地要某人给自己也讲讲那啥“三国”。 一听之下桓公自然亦是对这“骑马打仗”的故事赞不绝口,直接把这当成了某人的任务,勒令他必须每天抽出一定时间,来自己这儿“连载”;而苦逼的“故事大王”子夫也只得点头“含泪答应”。 只可惜这种其乐融融“过日子”的闲适,并没能持续多久;穿越到乱世的某人,就算再不愿,终也逃不过这大时代烽烟四起的背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世子“监国” “哈~”九月中旬的一天,睡得迷迷糊糊的子夫,天才刚亮就被万氏的通报声吵醒;一边呵欠连连地在有蝶的帮忙下,往身上套着刚刚送来的世子冕服,一边心神不宁的暗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早已被他搅得变了样的历史,显然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而现下跟齐国正处于“蜜月期”的宋国,理论上应该也不会被谁突然入侵;这么一想,那应该只可能是郑伯的那档子事了? 说起来郑伯这老子还要好好感谢自己,如果不是刚好遇上子夫和有蝶的婚期,气得暴跳如雷的白估计早就带人杀过去了。 现下算算时间秋忙也差不多了,丰收之后兵强马壮的齐人,领着兄弟们趁势教训下“二五仔”,自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为何父亲会如此匆忙,还要自己冠冕整齐地大清早就去大殿朝议?虽然心事重重,但子夫还是没忘记“揩油”,在出门前“吧唧”一声香了下老婆的脸蛋,柔声安慰道:“回去继续睡,没事!” “恩,”在万氏笑呵呵的目光下,丫头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红着脸低头应了声便回殿里去了,但心中仍是免不了几分担心。 不多时来到平素基本没来过的大殿,子夫惊奇地发现,殿中竟已站了不少宋国的世卿重臣们,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丫的就算要开战那也是齐人的事情,你们弄那么齐整想干嘛?! 好在离他大婚的日子不算太久,这些权贵重臣的模样子夫倒依稀有些印象,自然少不了春风满面的应酬一二;本来还想着差不多应付完,就去找一旁的百里奚问个究竟,可没走几步桓公的大驾就到了。 子夫也只得满腹疑团地回到位置上跪坐好,眼瞅着老爹在内侍站定后,器宇轩昂地从殿后步出,竟也是一身庄重的朝服打扮。 这下子他心里就更加困惑了,如果只是跟着齐国去砍“二五仔”、摇旗呐喊的话,以前那几次也没见,宋国君臣什么时候这么隆重过啊!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悄悄地发生了? 正琢磨着呢,那边桓公威严的目光已经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见都差不多坐定了,便示意内侍开始宣读拟好的条陈。 开头倒是被子夫猜了个正着,简单来说就是齐国以郑伯逃盟且不奉王宣的罪名,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共讨之;与宋、陈、卫、曹、鲁国等弟,相约会师在郑地新密城下,打算凭联军之力一举荡平郑国。 宋国作为齐国的亲密伙伴和姻亲,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所以桓公准备亲率两万精锐,赶往新密城参与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不过接下来的一连串命令,不光宋国那一干重臣,就连子夫也是被“炸得”晕头转向,仅存的些许睡意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君上出征的期间,由世子殿下坐镇都城‘监国’,并理国中大事等;另任公子目夷为大司徒,‘世子右师’百里奚暂代司空之职,协助世子处理朝政;擢‘世子左师’宮之奇为左师随军出征,擢…” 剩下的一长串人事调整,宋子夫跟本就没听进去,他脑海中只是不断浮现着一个个巨大的问号:这到底是怎么了?让自己监国在父亲不在时总揽朝政?连带着老哥和百里奚都定下了职分?还有那宮之奇又是怎么回事,老爹这是算正式把他从自己手下“挖”走了? 尽管子夫略显突兀的“上位”免不了让朝臣们议论纷纷,但因为同时涉及了大量人员的调动,倒是很好地分散了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注意力;在桓公不容置疑的坚持下,就算有些意见也早早偃旗息鼓。 好不容易见程序走得差不多,内侍宣布结束本次朝议,子夫顾不得跪坐半天又痛又酸的双腿,稍微活动了几下关节,便歉然地笑着丢下一干想要过来攀谈的重臣,飞快地向后殿走去。 一进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几案后,桓公那连朝服都未换下的身影;子夫一头雾水地看向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老爹,心翼翼地坐下不解道:“父亲您这是知道儿臣要来?” “呵呵,”桓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倒也没有再逗他:“若是兹甫今日不来,那才是不正常呢!怎么,对寡人的任命有什么意见?” 见他挑破了自己的心思,子夫倒也不藏着掖着了,爽快地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父亲您往日不是没有出征过,但即便是开春那次,您也没有把国事统统放手;这次却不知又是为何……” “恩,”桓公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向日为父哪怕出征在外,每日也都有快马将政务传递到军中,但这一次不同!” 他朗星般的眸子中似乎写满了期待,神采飞扬道:“兹甫你现在业已‘束发’成婚,再不是从前那样的孩子;为父自然不用像往昔那般劳心劳力,也是你该站出来帮寡人分担一二的时候了!” “我……”子夫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什么叫我不是从前的孩子了,这总共才差了几个月啊;难道一场“束发礼”加上结了个“名义”上的婚,我还能立地成神了不成?! 再说了,哥们好不容易趁着“避风头”的机会躲了段时间,刚刚才跟萝莉老婆“渐入佳境”;咱们不带那么残忍的,分分钟把一摊子国事就砸在爷身上了,难道老爹你不想“开枝散叶”了不成?! 可惜一肚子的牢骚,他半点也不敢说出来给父亲听,不然铁定又是一顿收拾;所以某人也只得点点头,硬吞下“失去自由”的苦果,心不在焉地问道:“那宮之奇…父亲您不是让他教导儿臣的么?” “兹甫你还好意思说!”桓公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下桌子把某人吓了一跳:“还记得那日百里氏未来之时,你口口声声说他跟什么‘蹇叔’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寡人亦是对你深信不疑。现下百里奚父子均已入朝供职,为父问你,那‘蹇叔’倒是何在?!” “这个嘛,嘿嘿,”被“求贤若渴”的父亲吓了一跳,子夫急忙心地陪着笑脸讪讪道:“儿臣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给忘了嘛!您看这又是‘束发礼’又是成亲的,从进了六月就没消停过!” 这倒也是实情,不过更多的还是某人玩得兴起,压根就把这回事早就丢到了脑后;此刻见桓公问起,他才猛地发现似乎一直没有去打听这位大能的下落,也是隐隐地有些自责。 “儿臣保证一会儿出门就让老百里去办这事!”思及此子夫也是急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他可是尝过了“手下有人”的甜头的! (未完待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七章 男人的责任 桓公挥挥手算是揭过此事,他也不过顺口一提,那宫之奇调任后留下的”世子左师“之位,早就给这位传说中的”蹇叔“留好了。 然而子夫脸上的忧色却并未减少,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道:“父亲,是否诸侯间又发生了什么?” 这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就像他先前想到的那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并不相信父亲真的是因为自己“束发”、成家的缘故,才突然让自己开始熟悉朝政以及国家运转的方式;这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 “恩,”对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儿子,桓公也并没有隐瞒,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昨日刚刚收到的消息,郑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楚君,两家正式结为姻亲,楚国几乎在同一时间增兵北疆!” “嘶~”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准备,但乍听到这个消息,子夫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果然还是发生了! 在历史上原本应该发生在明年的,齐桓公召集各国诸侯伐郑的会盟,正是因为这位心怀叵测的楚成王,在关键时刻直接釜底抽薪,狠狠地一刀砍向盟军之一的许国;引得盟军不得不回师救许,在解了郑国之围的同时,还大大地捞走了一票好处。 “齐人怎么说?”子夫眉头紧锁地问道,显然明白谁才是主角。 “应该是没放在心上,”桓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们得到消息只会比寡人早,但并没有进行应对的调整。” 在某人若有似无地点拨下,他自然意识到楚人现在就想一只狡猾的老狼,随时有可能在前方激战正酣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在盟军背后咬上一口--但偏偏齐国君臣还都没把这个“乡巴佬”看在眼里。 见他如此说,子夫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低头沉思良久忽道:“那晋人呢?有没有晋侯和几位公子的隐秘消息?” 从那年家伙提醒他,献公独宠骊姬以及奚齐之后,桓公甚至专门派了一批暗子隐匿在晋国,就只为了打探晋宫中最新的消息。 “据说上月晋侯又是在公开场合狠狠责罚了公子重耳,连带着公子夷吾也受到了训斥,倒是公子奚齐接连被大大称赞!”桓公轻轻敲打着几案,深邃的星眸中闪动着玩味的神光。 “总算还有些好消息!”子夫亦是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楚郑联盟的消息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好在晋国这个老冤家没弄出什么妖蛾子,那献公还真是爱屋及乌,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给奚齐造势。 “也不可掉以轻心!”桓公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叹息道:“虽然晋侯日渐惑于妇人之手,但毕竟现在才只是开始,晋国在未来几年里,依旧是咱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烦。” “是啊!”子夫颇有同感的点点头,显然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按照历史正常发展的话,那老家伙应该是跟父亲同样在前六五一年过世,也就是说要熬到那时,才算晋国最混乱黑暗的时候;现下的晋人,仍旧是齐国阵营甚至可以说是宋国的一个巨大威胁。 就从这次盟军伐郑的事情来看,如果在前线交战正酣、楚军奇兵突出的战局中,晋人再随便在哪插上一手的话,对以齐国为首的盟军来说,绝对会是毁灭性的打击--尽管齐人可能也会早有防备。 而这次桓公之所以会如此心翼翼地布局,把子夫兄弟给顺势推到台前,更多的也是面对如此波谲诡异的国际形势,心忧之下希望他们能够更快速地成长起来;只不过某人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到这会儿了都还在苦恼自己即将告别的“闲适”。 “父亲,还有那‘监国’的事情,”见老爹并没有直接打断自己,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子夫也是壮着胆子心翼翼地继续说下去:“其实老哥他比儿臣要有能力的多,为何您不让……” 终究还是没有说完,因为“眼力百段”的某人敏感地发现,父亲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整个人身上的气势也是一泄,竟似是忽然之间苍老了几岁般:“父亲…您?” “唉,”桓公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望着大殿尽头的虚空喃喃道:“兹甫啊,为父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他的语气并不重,甚至还少了几分平素发号施令的霸气,但听在宋子夫耳朵里却是振聋发聩;让他忍不住身躯一颤,似乎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简单的话语里,包含了多少沮丧和伤心。 “为父知道在那一场大病后,你的心性变了很多,”桓公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子夫听了大吃一惊,难道他竟已识破了自己? 好在接下来桓公并没有再说这个:“因为你母亲的缘故,为父一直觉得亏欠你太多,所以在平时对你的一些‘胡作非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在为父眼里,你那些‘胡闹’虽说匪夷所思,但却总能带来几分出乎意料的效果,这并不算是什么坏事。” “你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聪明绝顶,至少为父在你这个年纪,拍马也赶不上十之一二;”桓公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隐隐的骄傲和自豪:“甚至在你那次醒来后,跟为父一番长谈罢,寡人直接去了祖庙跟微子先祖的灵位禀告良久,因为我宋国终于又出了一位他那样的大能!” “然而人常说‘白璧微瑕’,你纵然是天纵奇才、百年一遇,却也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缺点,”桓公神情复杂地看向儿子,后者也似明白了什么惭愧地低下头:“尽管较同龄人你算成熟很多,但往往在遇到事情时,兹甫还是过于冲动,这必然会影响你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更重要的是,”桓公顿了顿,满是“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脑袋:“太过慵懒!为父这辈子可以说阅人无数,见过喜欢金银财货的,见过喜欢权力、女子的,可从来就没见过喜欢闲着无所事事的!” “嘿嘿,”子夫心虚地干笑两声,他知道桓公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继承权”很是不满,却不料父亲竟把自己看得如此通透。 “作为父亲,寡人自然希望兹甫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桓公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矛盾之色,这一刻他给子夫的感觉,似乎真地摘下了常年戴着的君王面具,就单纯地像一位慈爱的父亲般,对自己谆谆教诲道。 “但是同样作为父亲,寡人也不得不告诉你,”涣散的目光骤然一凝,桓公紧紧地盯着子夫一字一句道:“身为一个成年了的男人,你也有着不得不去背负的责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六十八章 进击的子夫 三天后,宋桓公带着两万精锐,浩浩荡荡地从商丘出发,赶往新密参加伐郑的会盟;和一干重臣在城门外目送老爹离去,子夫只觉得肩上似乎真的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或许这就是责任? 那天朝议结束后的密谈,桓公的话像是当头棒喝,让宋子夫沉浸在深深的检讨和思索中,久久不能自已:后世身为马上三十岁的成年人,他当然明白男人有多少东西要去背负。 然而从前世到今生,自己始终像是一个逃兵样不敢正视这些--前世的不婚固然有情伤难愈的缘故,可更多的还是他对婚姻潜意识中的逃避;这一世更是厚着脸皮用自己的“年纪”当借口,除了一时冲动和逼不得已才鼓捣出点新东西,其他的时间就是在贪图玩乐。 可自己真的能这样一直逃避下去吗? 父亲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南方野心勃勃的楚国和北方大乱未起的晋国,在未来几年里都会是宋国发展之路上的劲敌。更加不能忘记的,是那虽然失去了百里奚等人元气大伤的西秦,哪怕没有这些内政人才,子夫相信剽悍的秦人迟早也必将一统西戎! 难道要就这么富即安、混吃等死地眼睁睁看着别人扩张?恐怕介时天下再大,也放不下自己那张“闲适”的躺椅了吧! 更何况他还有许许多多要保护的人,像子鱼老哥、像万姨、青儿、像蝶儿;一旦宋国被敌人灭亡,这些最亲最爱的人沦为俘虏奴隶,那样的结果真得是自己没办法改变的吗? 至少要先有自保之力啊!子夫不禁暗叹一声,看来还是要暂时跟自己“享受”的生活道别了,不过好在父亲此次出征,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的事情;那么自己就在这几个月里“励精图治”一番,等老爹回来后再交给他“萧规曹随”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世子殿下,咱们该回去了。”耳边忽然想起百里奚那熟悉的声音,子夫这才从回忆中清醒,扫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一干臣子,一种权力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笑着摆摆手道:“诸位也都先回去吧。” 第一次以“临时主人”的身份跨入后殿,子夫心中亦是感慨万千:遥想从几年前刚刚穿越到现在,在这看似简陋的殿中,自己不知在案前给父亲出过多少主意,没想到那么快自己就坐到了几案的另一边。 “咦,百里卿,你还有什么事吗?”转身瞥到跟在他后边进殿的百里奚,子夫不禁有些好奇地道--刚刚自己已经让他回去了啊! “呵呵,殿下大喜!”百里奚不知有什么好事,笑得满脸褶子。 “本殿下的大喜上个月就喜过了,难道百里卿又给本殿变出了个什么公女来么?”子夫也是被他感染得心情颇好,随口玩笑道。 “嘿嘿,”百里奚毕竟年纪一把了,不可能再接这种笑话,正了正神色道:“微臣刚刚收到消息,臣的‘老朋友’已到城中!” “哦?”子夫亦是倏地坐直了身子,兴奋道:“蹇叔肯来了?” “是的殿下,”百里奚眼中油然泛起一抹感激和追忆道:“蹇叔的才能远在微臣之上,只是并不为世人所知;昔年臣困于齐行乞为生,是蹇叔收留了臣,并且在臣想出仕齐国和周王室时两次阻止,指引臣避免了杀身之祸;而唯一一次臣没听他的,就是前往虞国供职。” “蹇叔实有经天纬地之材,审时度势之明,”说到这儿百里奚猛地一揖到底,正色道:“还请世子殿下厚待之!” “恩!”子夫也是郑重其事点头道,蹇叔的才能和眼光是经过历史证明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对眼前老百里一片为朋友仗义执言的赤子之心,他更是感慨良深--富有人情味的春秋啊! 没想到即便自己把他“忽悠”到了宋国,百里奚在荐蹇叔时,仍是像史书中记载得那样毫无私心! 想了想子夫又开口道:“本殿已经知会过君父,先拜蹇叔先生为世子左师,协助百里卿处理朝政;既然老先生他刚到城中,也不必忙来见我,先在你那休息下,过两日直接到任就是!” “是,殿下!”百里奚见世子如此重视和体谅自己这位老友,心中也是颇为欣慰和欢喜,急忙点头答应道。 “刚好百里卿来了,咱们就说说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计划。”子夫丢下手中的一束竹简,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老百里。 “哦?难道殿下又有了什么新想法?”百里奚正襟危坐好奇道。 “倒也算不上什么具体的想法,只是本殿想趁君父征战在外的这段时间,好好地做一些事情。”子夫望着殿外的一片虚空,心思似乎也飞到了跋涉在野外的宋国军队那--这会儿不知父亲走到哪了? “世子殿下,您…”老百里似是被吓了一跳,有些迟疑道。 “想什么呢你!”子夫收回目光,见他这幅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地解释道:“跟君父说过了的,他巴不得我能多做些事情呢!本殿以前确实是有些慵懒,许多事情明明知道可以更好,可一直都是听之任之的坐而无视;就趁这段时间全力以赴地做点什么吧!” “扑通”一声百里奚直接趴到了地上,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世子殿下能明白这点,简直是国之大幸!万民之大幸!” 对这位少年世子的聪颖,他从第一次见面起,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时不时冒出的新想法计划,更是总能让老百里拍案叫绝、自愧不如;如果说真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也就是这世子实在太“懒”了。 从自己来到宋国后,他直接把新政那一块全数交给了自己,还从楚地接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子,并委视儿以重任。 而他呢?把手上的工作统统派出去后,这位世子殿下竟是优哉游哉地在宫中“享受”起了生活,让百里忙碌之余也是暗暗摇头叹息。 所以对于桓公此次把他“提溜”出来全权代理朝政的安排,百里奚心里是非常赞同的;毕竟作为没有什么悬念的未来国君,能早一点接触国政也算是一种“实习”,更何况还能让某人少一点慵懒。 没想到现下看来,君上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世子殿下竟然生出了如此积极的进取之心,想藉此做出一番事业来;这也难怪老百里直接跪倒在地上,激动不已了--火力全开的世子,想想就觉得振奋啊! 但愿这雄心壮志不是少年人常有的三分钟热度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章 巧舌说群匠 “子,老公,你生蝶儿的气了么?”丫头见他呆呆地愣住半晌没有说话,还以为子夫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着急之下竟连平时怎么都叫不出口的“爱称”都用上了,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没呢!”子夫这才缓过神来,笑着摇摇头道:“老公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罢了;不过说起来我这位外舅还真是个好人啊!老公本来以为他最少也塞给你一把匕首,让你看我不顺眼就一刀杀了呢!” “没,没呢!”有蝶拼命地摇着脑袋,秀目中水光氤氲,这人怎么能没轻没重地开这些玩笑呢!可怜她并不知道,子夫这番话里打趣的正是二千多年后,斋藤道三对付那个“傻瓜”女婿的典故。 “好啦,”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子夫也是心里老大不忍,双手蓦地捧住家伙肉呼呼的脸蛋,轻轻地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这下就算老公对你的惩罚啦!现在快去收拾一下,陪老公出去吧!” 有蝶这才相信他是真没往心里去,一股浓浓的感动和衷心的喜悦油然而生,她欢快地“嗯”了一声,像鹿般蹦蹦跳地去洗漱了。 待得她走远了,子夫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消失殆尽,心里不由的冷哼一声:好你个管夷吾!这都是第三次试探爷了,难道你就这么想知道你家宋爷是个什么货色?老家伙,咱们就走着瞧吧! 不过转念想到那日自己借题发挥,“强抢”有蝶上车,却误打误撞地把那些陪嫁的侍女都丢在了驿馆,他又忍不住有些自得--想必老家伙看到那些“功败垂成”的零零七们,表情一定精彩的很! 不多时有蝶便装束得当,子夫这里自然早已收拾齐整,夫妻俩相视一笑,感觉彼此间比先前又是亲近几分,手牵手地向殿外走去。 在侍卫的护送下,不多时载着他们的马车,便在一处牌楼旁停了下来。子夫扶着丫头跳下车,抬眼望去牌楼前的空地上,已经站着不少提前收到通知等候在此的工匠了。 这些工匠大都在三、四十岁上下,很少看到特别年轻或年老的存在;子夫暗暗地在心中点了点头,看来这批最重要的“陪嫁”,齐人还算厚道并没有玩什么花样--老人极少自然是因为在工匠圈子里,年纪就代表了经验的丰富,而同样年轻自然也就意味着经验不足。 在他打量着工匠们的同时,别人同样也是在偷偷地瞄着这位面带微笑的宋国世子: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浅紫色深衣彰显华贵;乌黑的长发在头上束成一髻,两道浓黑的剑眉下,双目如悬星般炯炯有神;身形颀长,面白无须端的像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在世子身旁立着的那位身形娇、妇人打扮的女子,料想应该就是自己这些人名义上的主人,那位齐君的嫡出公女了吧! 眼见得手下人示意都到得差不多了,子夫轻轻拍了拍蝶儿挽着自己的手臂,双手交互抚平衣服上的皱褶,向前两步清了清嗓子道:“人都差不多来了,那本殿就给大伙儿说上两句。” 原本交头接耳声议论着的人群顿时一肃,一双双略显迷茫的眼睛纷纷向子夫身上望来,就连后边的有蝶都是悄悄握紧了手。 上次连几千人的“场面”都已经见过的子夫,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他镇定自若道:“相信大家也都在好奇,我这个殿下大热天不在宫里坐着,跑这儿来干嘛。” 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低声的哄笑,虽然很快就安静了下去,不过那些工匠们黝黑的脸上明显少了几分拘谨和警惕。 “早就听闻‘齐国之工甲天下’,而诸位作为本殿夫人的陪嫁巧匠,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说到这子夫话音骤然一停,顿了两三息才蓦地声调一扬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闻言自然又是一阵骚动,他们在齐国累死累活甚至都做了几世工匠,可哪怕连个芝麻大的官员都不曾正眼看过他们;而现在这位宋国未来的主君,竟然如此热情地褒扬他们,就算是再老成、再抱有戒心的人,脸上也是情不自禁地露出自豪的笑容。 子夫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唏嘘道:“实不相瞒,诸位此次之所以随公女远赴敝国,实是因为本殿仰慕齐国名匠的私心作祟,这才累得大家长途跋涉、拖家带口的背井离乡,本殿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对不住了!’”说罢作势就要一揖到底。 “世子殿下使不得啊!”、“世子殿下不可啊!”、“世子殿下……” 人群顿时像炸了锅的蚂蚁一样热闹起来,光是听到那一番掏心窝的话他们就已经铭感五内了,哪里还能受这未来国君的大礼? 好在子夫身后的护卫们急忙上前拦住了他,某人这才半推半就的放下双手继续说道:“本殿是真心觉得有负大家!不过既然大家已经到了这里,那再说这些显然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本殿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地在物质上补偿大家!” 喧闹的人群顿时又是一静,几百号人屏息凝视地看着那个紫色的人影,生怕漏掉一句他口中的所谓“补偿”。 子夫的目光飞快地从人群中扫过,满意地大声道:“即日起所有此次陪公女来宋的工匠,统一登记造册直接归商贸司所属;除了商贸司的官员和本殿,任何人不得横加干涉、调用。” “即日起所有工匠的家人以及子女,同样在商贸司登记造册,成年的优先按意愿安排工作,未成年的学童统一收入官府特办的蒙学,学校毕业后享受与士子相同的择业待遇。” “另外本殿还会专门在商丘城中划出一块土地兴建‘工匠坊’,建成后将免费提供给大家作为聚居地,也欢迎大家踊跃投身到建设工作中,商贸司将按劳给你们支付薪酬。” 三条补偿说完,几百名工匠简直都疯了,顾不得压低声音急急忙忙和身边之人讨论起来:“这下好了,本来俺还愁家里的崽子没事做,怕跟谁学坏了呢!”、“就是就是,俺那婆娘也早就想出来干点什么了!”、“给咱们自己盖房子还给工钱,这世子还真是好人那!” 子夫笑眯眯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现场,挥挥手阻住想要上前维持秩序的护卫;眼见得人群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才轻咳一声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还有更好的在后面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一章 神秘的任务 “前边说的那些‘补偿’,早在各位还在路上时就已经议定,本殿也只不过是在这里代为告知一声,商贸司过两日自会有人来统计大家的情况;”子夫话锋一转,面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匠人们一字一句道:“本殿今日前来,是要给你们一个更大的机会!” 不待众人追问,他便声情并茂地继续说道:“一个可以让你们全家转成军籍,却不用上战场拼命就可以拿军功、封妻荫子的机会!一个让你们摆脱平民身份,凭借手艺跻身贵族行列的机会!一个只有区区五十户名额,五不存一的珍贵机会!” “嘶~”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不用上战场就有军功拿?还可以晋身贵族?这天下还有这等好事情? 若非他方才的“表演”,已经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人傻钱多”的印象,估计这会儿早就有人跳出来质疑子夫这番话的真实性了。 但现在这位世子殿下确实就这么说了,而且当着那么多匠人和兵士的面,显然不存在食言而肥的情况,难道说这是真的? 方才喧嚣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显然大多数人都在权衡某人口中的机会,到底要冒多大的风险,值与不值。 “启禀世子殿下,的王二愿往!”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陡然响起,众人看过去时见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体格精瘦两腮无肉,端的是一副猴相,上前几步跪倒在地上叩头道。 “哦?”子夫上下打量着这个“积极分子”,不禁笑着问道:“本殿都还没说要些什么人,去做些什么事,你就抢先出来了?” “回世子殿下,”那王二倒似个好胆识的,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振振有词道:“俺听殿下说一共只有五十个名额,怕出来晚了被人抢光了;俺就是个篾匠,不管殿下让俺去做啥都行!” “哈哈哈~”众人顿时一阵哄笑,对王二的“实诚”也是无语的紧,倒是子夫星眸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很好!不过可惜你并非本殿需要的人才--真是可惜了!” 刚刚从地上起身的王二,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鹰隼盯上的兔子,两道锋锐的目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寒颤,讪讪地挠挠头,故作镇定地向人群深处钻去。 子夫这才收回目光,慢慢地伸出两个手指道:“其实本殿的要求也很简单。第一,要身为锻匠、木匠或者皮匠三者任意一种;第二,家中人口超过三人者优先,上有长者下有幼儿要照顾者优先!”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哄乱起来,这位世子殿下简直太人性化了!姑且不管他要这些人做什么,光是那第二条就让众多上有老、下有的中年工匠们感激莫名--拖家带口现在竟然也成优势了! “只是不知殿下到底要我等做什么?”讨论了良久,一名四十许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躬身一礼道:“我等虽然很是羡慕殿下您的厚赏,可说到底俺们都只是些普通的手艺人,怕是会误了您的大事!” 众人顿时纷纷点头,显然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疑惑--毕竟财帛动人也要有命消受才行,他们可不想稀里糊涂被当成了什么炮灰。 “呵呵,”似乎早就料到他们有此一问,子夫不慌不忙地打趣道:“这个是自然!难道各位看本殿像是个奴隶贩子不成?!本殿看重的、要你们做的自然还是你们的老本行,只不过在管理和工作时间上可能会苛刻些;当然超出一定时间的工作薪酬也会是平时的双倍!” “嘶~”人群中又是响起一片抽冷气声,显然即便是工商业发达的齐国,现今也远没有引入时工作制和加班双薪制;试想一下自己这些人原来不就是卖把子力气过活,大家都是苦惯了的,听世子的意思也无非就是工作的时间长一点,管得严一点。 在齐国时他们又何尝不是习惯了被官们剥削勒索,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世子不是还说了么,工作时间长了薪酬也是翻倍的,这样的好事倒要上哪儿去找去? 还是那个中年汉子,猛地跪向子夫身前大声道:“人李烈,祖孙三代都是齐宫的锻匠,现下一家十三口的性命就全交给殿下您啦!” “好!”子夫猛地一拍双掌大笑道,双眼中闪动着兴奋地光芒:“算你第一个!左右记下,咱们还剩四十九个名额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静观其变的众人顿时坐不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前边挤来:“殿下,殿下算人一个啊!俺家是世传木匠!”、“殿下还有俺,俺家老爷子也是齐宫的皮匠!”、“殿下……” “好、好、好,”子夫一边在护卫的保护下稍稍退后了些,一边大声地赞道:“看来本殿先前那句话真没有说错,诸位果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很好,本殿很满意、也很开心!” “大家先静一下,一会儿本殿会安排专人来给大家做登记,”子夫及时的话语总算是让濒临“狂热”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下,“各位只要把自身条件和家庭情况如实告诉他们,本殿自会按照那两个要求择优录取,还请大家不要着急!” 吵吵嚷嚷的众人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无不用或激动或欣羡的目光,看着先前被子夫钦点占去一个名额的李烈。 “好啦,”子夫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大声道:“本殿要说的暂时就那么多了,这热死人的鬼天气就不让大家老在太阳地里站着了;等下次再有时间,本殿还会来看望大家的!” “好!”、“恭送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要常来啊!”,人群中顿时欢声雷动,热情得跟某人刚来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子夫也是一边对着人群挥手,一边慢慢回到车边,满脸“依依不舍”的笑容;让那些送出来的匠人们又是感动又是高兴,直到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远处的大道上,才议论纷纷地返回驻地。 “那么傻看着我做什么,”子夫靠着车窗闭目片刻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睁眼间忽然发现有蝶像看“外星人”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禁轻笑着打趣道:“难道这会儿才发现你老公是个帅哥?” “呵,”丫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双目有些迷离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子夫哥哥那么会说话呢,连蝶儿听了都想去做工了!” “那是,你家老公的嘴巴死人都能给说活了!”某人一副“你夸我吧”的模样引得有蝶又是一笑,突然又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跟前悄声道:“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么?都被老公香了那么多次了……” “啊!”一声夸张的惨叫瞬间回荡在车厢里,“姜有蝶!你跟谁学得掐人?青儿个死丫头,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她!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二章 总装备司构想 笑闹了一阵夫妻俩便双双停了手,倒不是别的缘故,实在是天气太过炎热,就算坐在车中不动也少不了汗津津的。 “子夫哥哥,你到底要那些人做什么呀?”蝶儿有些好奇道。 “就像老公说的那样啊,”子夫先是眉头不自觉地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笑着揉了揉家伙的脑袋:“他们也不过只是些工匠罢了,难道我还能派他们去打仗、去刺探敌情不成!” “喔,”丫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解道:“那为什么要付给他们额外的薪酬啊,他们不都是君父赏赐给蝶儿的人么?” “额,”子夫被她问得一愣,继而无语苦笑道:“没看出来,我们家老婆还是个守财奴!人常说‘要让马儿跑就要先让它吃饱’,都像你这么抠门,以后就没人愿意帮咱们家干活啦!” “怎么会呢,子夫哥哥你可是未来的国君呢,”有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一事:“先前不就还有个毛遂自荐的人么?可惜怎么就刚好不是需要的人呢!不过子夫哥哥你心肠真好,连带那些工匠们的亲眷也都照顾了,还优先有老有家眷多的人!” 心肠好?哪怕以子夫两世为人的厚脸皮,也不敢应下她这天真单纯的称赞,只是笑了笑便岔开话题,好在家伙也没再追问。 先前自荐之人,他只扫了一眼便发现问题多多:目光闪烁、巧言令色、不亢不卑,那家伙要不是齐人的眼线,子夫都敢直播吃翔了! 至于说照顾工匠们的家眷,呵呵,这世上又哪有免费的午餐?某人更多的是打算把这些亲眷们,像人质般时刻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罢了;毕竟这些匠人将来都是要在各行各业起关键带头作用的,不多设置几重控制的手段,又怎么能让他放心? 那个只要五十户的“神秘任务”,他心中也是已经有了大概轮廓;而之所以选择家人众多、有老有的优先,也无非是这种人更好控制,万一被敌人收买或叛国时,心中的牵绊自然也就更多。 归根结底,虽然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善心”,但他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能更好、更放心地使用这些匠人,让那打着如意算盘的管仲老狐狸“赔了夫人又折兵”,白送自己一批“顶梁柱”罢了! 唉,自己家这不点,善良的简直跟那帮工匠有一拼了,将来万一被别人用棒棒糖骗走了怎么办呢?某人不禁在心中哀鸣道。 不多时马车回到宫中,有蝶恋恋不舍地跟子夫分开往寝殿去了,后者则兴冲冲地边向后殿走去,边一叠声地让人去请百里奚。 倒是把老百里唬了一跳,还以为世子出了什么事情,急忙顶着大太阳气喘吁吁地跑到后殿,让子夫颇有些过意不去。 “不知世子殿下相招所为何事,”百里奚有些不解地问道,明明自己昨天才刚和他聊了那么久,难道还要继续那些话题? “本殿刚刚出去了一趟,”子夫倒不着急说出心里的打算,待得老百里稍稍缓过来口气,才笑吟吟道:“去看了下那些陪嫁的工匠。” “哦?”百里奚眼前不由得一亮,拊掌笑道:“老臣前面还以为殿下似是忘了此事,没想到您竟早已智珠在握,臣愿闻其详!”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子夫“嘿嘿”一笑,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本殿想在商贸司之外,再成立一个‘总装备司’!” “哦?”百里显然被这个新鲜的名词难住了,半晌还是摇头苦笑道:“殿下您还是直说它的职司吧,老臣实在搞不懂这些名字。” “呵呵,”某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解释道:“所谓‘总装备司’,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我宋军日后一干装备、武具等等的部门,本殿打算从那些匠人中挑选一批精英,作为最初的火种和骨干!” “专门负责武具和装备等的制造?”百里奚花白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这位少主的思维还真是天马行空:“您是准备把这一块职能,从现有的‘工商食官制’中分离出来么?” “不!”子夫坚定地摇摇头,星眸中闪过一丝果决:“本殿决定从今往后彻底取消‘工商食官制’!原先所辖的职司,就由已经成立的‘商贸司’、马上成立的‘总装备司’以及未来的‘民政司’分摊!” “嘶~”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百里,闻言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说来简单,那“工商食官制”从西周伊始流传至今,早已沦为世卿贵族们盘剥工匠商贾的媒介;哪怕是诸侯中最为“冒进”的齐国,也不曾打过这方面的主意,实是其中牵涉的既得利益集团太过强大。 “世子,”想了想他还是面有难色地劝谏道:“老臣知道,您想趁这段时间做出一番事业,也赞同您成立那‘总装备司’的想法;但这‘工商食官制’的事情是不是先放一放,至少等君上他回来?” 子夫默默地听他说完,并没有像老人担心的那样大发雷霆或一意孤行,反而望着远处的虚空淡然道:“百里卿,您觉得父亲会同意吗?” “这…”百里奚不由得一滞,沉吟良久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正是如此,”子夫收回目光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如果他老人家能做到的话,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如果是一年前,甚至几天前本殿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子夫的语调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感伤:“但你看看现在咱们面对的形势--北晋南楚,西边还有沉睡中的强秦;而父亲又要三不五时应付齐国会盟那摊子事,留给咱们安心发展的时间真得不多了!” “这些老臣自是知道,”百里奚的脸上也是掠过一丝赞同之色,看来世子并非只是一时冲动,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这样一来会引起的反弹,恐怕就算君上坐镇也有些吃不消……” “所以这个恶人也只能本殿来当了,”子夫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凝,冷声道:“还好君父在离开前还留下了一旅禁卫精锐,还好本殿手中还握着一支从几万人中精挑细选出的‘天驱’!” “什么?!”百里奚蓦地站起身来,显然被他的话语吓得有些失态,焦急道:“世子殿下您一定要冷静啊!姑且不说在君上外出征战时妄动刀兵徒引忌讳,那些世卿贵族们更是世代联姻、亲如一家……” “呵呵,百里卿先别急,”子夫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不紧不慢道:“本殿也只是打个比方,若是他们老老实实地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刀兵兴起,只不过把那些当作咱们最后的底牌罢了。” 老百里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可随即又被他的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不过说到亲如一家,等刀斧架到脖子上的时候,本殿相信就算是他们的亲生老子,也不会比自己的命重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三章 新政!新政!还是新政! “好了,百里卿,”见他还欲再谏,子夫笑着摆了摆手道:“现在谈这个有些操之过急,过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把总装备司给筹备起来,本殿的想法是这样的……” 接着他便把自己准备抽五十户技艺精湛的锻匠、木匠和皮匠,作为总装备司的基础,在规模装备、武具生产的基础上,再进行新武器的研发等等想法一股脑地告诉了百里奚。 “殿下此法倒是颇为可行,”老百里思忖片刻眼前不由得一亮:“先不说那新武器研发如何,单单是此等集中生产的效率就要远高于从前,更兼职司明确管理简单,果然是大善之策!” “恩,”子夫也是点点头道:“而且本殿还准备在总装司成立后,在军器制造上推行统一标准制式和‘流水线’工作法,到时候工匠们的工作效率和武具损耗回收等方面,定然还会有更大提高。” 尽管对一个个新鲜名词听得一头雾水,百里奚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对这位世子的“神来之笔”他从来都是期待有加;看来这次君上让殿下代理朝政这步棋真是高啊,否则又怎么能激发出他如此动力! “百里卿,”子夫的呼唤将他从沉思中召回,前者不自觉地学父亲用手指敲击着几案,沉声道:“本殿还想再推行一些新政。” “哦?”除了某人老百里可以说是宋国对新政最熟悉、也最有发言权的人了,毕竟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基层调研”不是白做的。 此刻闻言他也是兴致勃勃地坐直了身子笑道:“殿下的新政向来都是非同凡响,不知这次您打算针对哪一块入手呢?” “全部,”子夫精光四溢的眸子中,顿时闪过一道先前出现过的果决,斩钉截铁道:“既然动了就索性玩把大的,全方位推行新政!” 好吧,咱们的老百里显然又被某人给吓住了!刚刚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和想法似乎还未散去,这边一转眼他竟又要全面实行新政改革,这世子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节奏啊! “还请殿下先说说看呢。”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百里奚抱着万一的侥幸问道,说不定他也只是想做些打闹的革新呢?! 然而某人的胃口显然要比他想象得要大的多:“首先就是人口问题,尽管先前的‘计生司’工作成绩斐然,但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所以本殿准备赦免那些犯了罪背井离乡的人,同时释放那些因生活困难被卖为奴婢的人,并且让部分年纪太大的士兵复原回乡。” “嘶~”这第一条就让百里奚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面有难色道:“赦免轻罪人和士兵复原倒还好说,只是那释放被卖为奴婢的人,殿下还请三思啊!要知道拥有奴婢最多的,恐怕就是那些世卿贵族了。” “本殿自然知道,但百里卿也应该知道,另两条即使实现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真正对人口问题帮助最大的就是这个!”子夫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寒光:“至于说不乐意,本殿不介意派些军队去执行的!” “殿下…”百里奚这会儿哭的心都有了,这世子平时跟懒猫一样每天挂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这一“奋起”就瞬间成了冷血铁腕的杀人魔王了?更何况有些事情,远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啊! “其次,在农业方面,”子夫并没有让他纠结太久,很快就继续说了下去:“今后的税赋将跟农人拥有的土地数挂钩,在此基础上增产的部分全部归农人所有,但禁止私下买卖只可以出售给国家;此外道路整修完成后,人力将第一时间转向灌溉水利、沟渠水道疏通上。” “再者,在商业方面,商人可以在经过商贸司登记、考察后加入到盐铁经营中来,但必须在商贸司规划指导下进行贩卖;即日起对所有在宋国境内进行交易的商人,征收名为‘交易税’的税目,即必须按照达成交易的数额,按比例缴纳税金给官府。” “但同时也免去宋国境内,所有关卡的过路税等其他针对商人的税目;并且如果商人能提供证明,自己交易所得的资金,再次投入到宋国境内的生产建设中的话,则先前征收的交易税退还其八成。” “凡在商贸司登记造册的本国商人,在相同条件下比他国商人享有优先权,尤其是盐铁经营上无条件优先;但他们同样必须缴纳双倍的算赋(人口税),且其子孙世代不得任官!” “最后,”子夫顿了顿,前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他也是有些口干舌燥,捧起茶砵灌了两口轻描淡写道:“国难当头,某些人也该出出血了!即日起世卿贵族们的赋税加三成,严格规定不同品爵贵族的食客数目,贵族子弟除嫡长子外,一律不得免除徭役。” “这万万不可!”前边那一连串大胆的新政已经听得老百里心惊肉跳,到了最后见他竟然把手悍然直接伸向了贵族群体,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急声道:“贵族子弟众多,世子您让他们统统去服徭役,这是定然会激起大变、动摇国本的啊!” “哦,”子夫倒是从谏如流,笑着点点头道:“那就允许他们用钱粮代替其他诸子的徭役吧!不过每多一子所需钱粮翻倍,以此类推。” “殿下,您,您这是…”对他这副“死要钱”的德性,百里奚也是哭笑不得,更多的则是浓浓的担心:“老臣以为殿下这次提出的新政,都显得有些冒失了,几乎相当于跟整个世卿贵族体系翻脸;虽然效果可能远高于从前,但要面对的阻力绝不只是武力所能解决的!” “百里卿啊,”子夫认同地点点头,但随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本殿自然心知肚明,若放在从前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但错过这次,我怕咱们真的就再没有机会了;时间,时间宝贵啊!” “老臣只是担心,殿下如此一来,那些早就对新政有所不满的人会趁势跳出来心怀不轨……”百里奚忧心忡忡道。 “有些人能跳出来,总比藏在暗处憋着坏要好,”子夫不以为然地笑道,双目微微一凝:“而且,就算这次我真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不还有父亲大人可以来收拾残局么?!” 百里奚懵然地看着世子对自己眨了眨眼飘然而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凌乱了--感情这货打的是这主意,难怪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只是世子殿下啊,您这把火如果放成了燎原之势,恐怕就算是君上,到时也未必能控制得住啊!百里奚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同样向殿外走去,暮色中子夫的背影已消失在一片昏暗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天驱的发展 其实不用百里奚提醒,宋子夫自然明白直接对世卿贵族宗亲们下手,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别的不说看看历史上从商鞅到晁错,再到稍晚些的王安石甚至是近代的“戊戌六君子”。 哪一次作为变法的发起者,这些人不是轻则贬官失宠,重则腰斩车裂般惨死?既得利益者集团实在太过强大;而为数不多几次成功的案例,也都是君主们或悄悄扶植新的利益集团与之抗衡,或携新朝开国的锐气吐故纳新;但偏偏这两样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太不切实际。 所以也少不得铤而走险一次了!从穿越到现在,子夫觉得自己这五年真的有几分“忍者”的味道了,可惜此“忍”非比“仁”,太史公笔下被盛赞的那位“求仁得仁”的兄弟,现下也不知去了哪个时空。 就算是冬眠也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了啊!某人觉得既然老爹那么寄予厚望地把担子丢给自己,那也是时候甩掉“乌龟壳”,跟他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了!不过首先手里也要有人啊……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眼见得时间来到九月末,草木枯黄、北雁南飞,商丘城中的人们也是渐渐在凉风中换上秋衣, 子夫的新政已经在他的坚持下悉数颁布,效果不用说自然如平地一声惊雷,将国人们炸得昏头转向。扬眉吐气者有之,捶胸捣足者有之,弹冠相庆者有之,总的来说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但哪怕是那些受影响最大的世卿贵族们,也都暂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倒是让老百里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某人清楚地知道,一股暗流定然已经在背地里悄悄生成,只是现在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还没想好对策,暂时敷衍着静观其变而已;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部署…… 这天一大早,他便乘车来到久违的“阳明军事基地”,不知不觉间,那昔日的村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整齐坚固的木栅将基地与外界完全隔开,木栅外更有配着特殊标示的队士兵来回巡查走动,隐隐约约的口号声从基地中传来;子夫满意地点点头向大门走去,这“军事基地”总算名副其实了! “站住!”还没走到近前,两把锋锐的长戈便交叉拦在了身前,子夫是没觉得怎样直接停下脚步,他身后的护卫统领倒被吓了个魂不附体,大吼道:“混蛋!难道你们连世子殿下都不认识么?!竟然敢在殿下面前亮兵刃,这是打算谋反悖逆吗、!” “哎,”子夫伸手拦住还要发作的统领,心中暗道这百里视居然还真把“细柳营”的那一套搬出来了,倒也不枉自己闲着无聊时,整理了那么多名将故事给他;当下笑咪咪地对那脸色有些苍白的卫兵道:“没事,没事,你们只管去跟大统领禀报本殿来了就是。” 两名卫兵这才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毕竟虽说大统领规定了任何人不得私入基地的命令,但这可是世子殿下更是未来的国君啊!刚刚他们差点连手中的长戈都要握不住了,还好殿下是通情达理之人。 当下一名卫兵急忙对子夫行了一礼,放下武器飞也似地进营禀报去了,后者则和颜悦色地和另一名卫兵聊起家常来。 才刚刚聊到最近伙食标准有些下降,肉的数量明显变少,那厢百里视就像头装甲熊怪般出现在视野中,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那跑得满头大汗的卫兵;子夫不禁暗叹了口气,看来这所谓军律到底还是形式主义居多啊!他兴趣索然地拍了拍对面卫兵的肩膀,转身迎了上去。 “末将不知世子殿下亲来,怠慢之处还请恕罪!”百里视风风火火地走到跟前,告罪一声俯身就要下拜。 “孟明无须多礼,”子夫急忙上前扶起他温声道:“将军居营中需甲胄在身,这些俗礼在本殿面前从此一概免了!” “是,多谢殿下宽宏!”百里视感激地点点头,对于这位将自己直接从一介平民提拔成一旅之帅的世子,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的不说,单单是按照他的训练计划,在一轮轮残酷考核淘汰后终于选出的那千名精兵,就算只是比拼单兵作战能力,百里视也有绝对的信心完爆宋国、乃至诸侯间所有名声在外的精锐! 更不要说在经过基础训练后,现在这一千名“天驱”主力作战人员,已经按照谍报、刺杀、破袭等等科目,开始了针对自己特长的专一训练;假以时日这支几乎每天都在飞速进步的、隐藏在阴影中的力量,必将成为各路诸侯们心中最可怕的噩梦! 子夫在听完他简单的介绍后,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那些材料和名将故事终究没有白费:这百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这支来自四面八方的“乌合之众”,凝聚成初具战斗力的整体,别的方面不说至少在“练兵”这一项上,已经颇具名将之风。 不过他显然也不会只听这些言语上的汇报,此次前来最重要的目的,子夫还是想亲眼检验以下,自己这张底牌的成色到底如何。 很短的时间里,随着集合的指令发出,一千名衣甲鲜明的士兵出现在打谷场扩建改造来的“操场”上;子夫并没有对他们多说什么,直接挥手让百里视开始他的“汇报表演”。 队列变换、擒拿格斗、马术车术……看着眼前一项项似曾相识的科目,在士兵们手中游刃有余地完成,子夫只觉得胸中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果然百里现在也学会了谦虚啊!这何止是完爆而已?! 别的不说单拿现下跟着自己的宫中护卫作比较,眼前这些凶悍的士兵绝对一挑二没有任何问题,这并不是说他们身体素质相差太多,更多的是一种战术素养和实战意识上的差距。 当然这帮家伙在某人敞开了的肉食供应下,那身形也是个个膀大腰圆、肌肉高高隆起,光远远看着就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眼见得表演进入尾声,子夫却并没有着急先说些什么,反而在重新列好队伍的士兵们灼灼的目光中,让百里视去把那些已经被“淘汰”到后勤人员中的一千人,也同样都叫到操场上来。 见那一张张充满汗水的黝黑面孔上,似乎多了几分狐疑和不解;子夫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一股冷然严肃的气息油然而生,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五章 百万一心 等到百里视终于集结好“天驱军团”的后勤人员,悉数来到操场上列队站好时,士兵们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世子殿下身上的丝丝冷气,虽然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却一个个识相得目不斜视望向正前方。 “咳,”不等百里满脸困惑地走到近前,子夫便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大统领阁下,‘天驱军团’所属可曾到齐了?” 百里视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就是一激灵,他虽说练武练得脑子不太灵光,但毕竟是老百里家的种,瞬间便感觉出殿下语气中的冷意;急忙郑重地行了个军礼吼道:“启禀殿下,‘天驱军团’全体人员,除了必备的哨兵和巡逻队,现已全部到齐请您指示!” 子夫深邃的眸子中这才仿佛有了些暖意,不过仍是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有劳大统领了,请先入列!” “是!”百里视大声应道,随即转身站到队伍第一排最前边。 子夫这才缓步上前,走到操场边的一处土丘上站好,接过身后的护卫递过的“树叶喇叭”,猛然道:“今天我很生气!非常生气!” 一言既出,原本整齐的队列中蓦地传出一阵沙沙地议论声,显然原本期待着他表扬话语的士兵们,对这个结果有些难以接受。 “肃静!谁准你们喧哗的!”百里视猛地跨出一步,对着有些纷乱的队伍大吼道:“再有敢出声者定斩不饶!” 顿时操场上仿佛刮过一阵狂风,卷走了所有议论、低语的声音,两千人的队伍中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子夫这才看着百里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演很成功,觉得自己现在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兄弟部队的同袍,觉得本殿不夸上你们几句就是有眼无珠?” 士兵们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尽管在百里视的威压下没人敢再出声,但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显然写满了不认同和委屈。 到底还都太年轻啊!某人心底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浑然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十五岁的现实,语调骤然一扬道:“可是在本殿看来,你们并不值得夸,你们离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更是差得还远!” “是,你们的实力现在是还不错,训练也很刻苦,甚至还学会了很多领先这个时代所有军队的新技术;但这些又能证明什么?换了别的士兵来你们能做到的这些,他们同样也能做到!” “一支真正的百战雄狮,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所拥有的绝不只是单纯的力量;如果没有与这力量相媲美的精神境界,如果不能意识到身为一名军人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那再强大也只不过是一时!” “在你们身上,本殿除了力量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表演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技术,你们脑子里还有什么?刚刚本殿让大统领去召集所有人员来集合,你们居然还觉得浪费时间,满脸的不耐烦?” 子夫突然一发力踢飞了脚下一块碎石,大吼道:“你们错了!错的离谱!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本殿从几万名候选者中亲手挑出来的;就算有些人被淘汰,沦为后勤、保障、训练人员,那这些跟你们曾经同甘共苦的兄弟们,难道就不是‘天驱’的一员了吗?” “没有管后勤的兄弟,你们吃的、穿的、用的要从何而来?没有训练人员不辞辛苦的试验、尝试,你们以为那些闻所未闻的训练科目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你们在战场上倒下时,接过你们的武器第一时间冲上去给你们报仇的,就是这些你们不耐烦的保障人员!” “没有纪律性、没有团结性、只知道表现自己的部队,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支铁军、一支百胜之师的,所以本殿说你们远远不够格!” 子夫振聋发聩的吼声,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士兵们的心头,回想起平日里的举动,大多数士兵都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就连百里视都是默默地沉思着,显然对自己在这方面的疏忽有些自责。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子夫也是话头一转温声道:“当然这并不能全怪你们。一来‘天驱’组建的时日尚短,你们也都还年轻,意识不到这些并不为怪;二来本殿也是没有能及时发现这点,在平时的训练中给你们指出;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原本还以为他会借题发挥的士兵们,闻言顿时心里一松,对这位通情达理又有话直说的殿下,倒是多了几分由衷的敬意。 “本殿今天就给你们讲一个‘百万一心’的故事,”某人瞬间仿佛又化身“故事大王”,咽了口唾沫朗声道:“传说在遥远的极西之地,有一位领主雄心勃勃地准备建一座天下最坚固的城池。” “然而在地基建设到只剩最后几尺时,却怎么都没办法成功,无奈之下工程的负责人便准备用‘人祭’的方法,把一些老弱的工人当作柱子,埋到地下以献祭神明、祈祷成功建成。” 操场上的士兵们顿时忍不住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显然被这残忍的手段所慑,有些胆子些的甚至忍不住低下了头。 “领主听到消息后马上赶到了工程现场,问明事由后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拒绝使用这种办法!”子夫语调倏地一扬,一字一句道:“他对一旁围观的人们说,这里不管是强壮的工人,还是老弱的工人都是我的领民,不管失去哪一个都是对国家莫大的损失!” “如果今天我因为这些工人老弱,便漠视他们被夺去生命,那么不久的将来,我的领民们说不定同样会因为我势力不够强大,而选择看着我被敌人杀死;所以请把这个代替‘人祭’埋在那里吧!” “说罢他便把一张写着‘百万一心’的竹简,递给工程负责人让他埋在地下;结果刚刚埋好,天地间忽然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那久久不能完成的地基,竟是瞬间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 扫了眼听得如痴似醉的士兵们,子夫沉声道:“这就是本殿要告诉你们的道理!‘百万一心’!只有当你们意识到,必须团结起周围每一份哪怕微不足道的力量,必须对每一个曾经帮助你们的人报以感恩的心的时候,你们才能拥有万众一心的力量,才能真正战无不胜!” “勇敢的‘天驱’们,能不能做到?”子夫猛地摔开喇叭大吼道。 “能!”士兵们顿时精神一振同样高声应道。 “大声点,本殿听不见!铁甲依然在!”他继续扯着嗓子嘶吼道。 “依然在!”这次回应他的果断是炸雷般的吼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天降大礼 坐在返程的马车中,子夫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刚刚那气拔山河的喊声,心中的不安和担忧也是化解不少。 虽然在目前看来,这些士兵们只能算刚刚接受了入门训练,跟后世百战百胜的真正精锐还没得比;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于他即将要做的那些事情来说,这样一支力量已经足够…… 一阵乍起的凉风顽皮地掀开马车的窗帷,子夫情不自禁地望向窗外,枯黄的叶依依不舍地作别昨日的枝桠,自己第一次来时那满眼的葱郁也都归于岑寂--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时间过得总是如此之快。 也正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和惆怅中,某人终于彻底从这几天的压力和快节奏变化中跳脱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的行为。 父亲出征前的苦口婆心和殷殷期待,让“三天打鱼,两天晒”混日子的他,觉察到自己在责任心上的欠缺;痛定思痛的子夫也是决心“振作奋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宋国的沉疴宿疾一扫而空。 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反弹,就像前边说过的那样,身为熟读历史的“文科狗”,宋子夫很清楚那些世卿贵族们对改革和新政的仇恨。 他更清楚如果屠刀能解决一切的话,那么后世英果如汉武、唐宗者,也不会被那些世家贵族们屡次掣肘、一筹莫展了。 如果把国家比喻成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些既得利益集团,就像是渗透到每一个角落的吸血虫般,贪婪地吮吸着国家的资源和财富;而单纯的暴力清除,只会让国家这个“宿主”陪葬般一起灭亡。 可偏偏子夫又没有时间去徐徐图之,陡然加速的历史时间轴,迟迟没有爆发内乱的晋国、野心勃勃的楚国以及即将迎来自己巅峰的齐国--强邻环伺之下他只能选择这种近似赌博的方式。 对于从前的“懒散”和“韬光养晦”,他倒是没有多可惜那些“浪费”的时间;毕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你能想象才刚上学四年级的儿子,突然有一天严肃地告诉你,其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存在着某些问题吗? 这也是他不得不当一个“忍者”的根本问题。不过现在某人总算暂时摆脱了年纪的桎梏,接下来便是如何在父亲出征的这段时间里,尽快地把宋国这辆才刚刚起步的机车,送上飞速发展轨道的问题了! 今天来“阳明军事基地”检阅和讲话就是一个开端,在世卿贵族们反应过来跟自己全面对抗前,子夫必须要整理清楚他手上抓着的这些或明或暗的牌面,究竟加在一起有多大的能量。 尽管那段“百万一心”的演讲不过是临时起意,但在来之前,他其实已经在琢磨着开展部队的思想教育工作了;毕竟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一代,宋子夫很明白那被黑为“洗脑”的政工工作,对凝聚一支军队的军心和铸就风骨是多么的重要。 想来百里视这会儿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可这事单凭他自己倒也没办法解决,看来要把“政治委员制”早点提上日程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稳稳地停下,子夫心事重重地一边思考一边向后殿走去,这时一名宫人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道:“启禀殿下,世子夫人请您回寝殿一趟,说是有贵客到来!” “贵客?”某人懵然地眨了眨眼睛,哪门子的贵客? 既然能被有蝶直接带去寝殿,那应该是位女眷了,难道是齐宫终于良心发现派人来了?应该也不会啊,除非是某个老狐狸又一次的试探;再或者是丫头的生母那边派人来了? 直到踏进寝殿的那一刻,某人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才消散得无影无踪,惊喜地看着殿内那个许久不见的人影失声道:“姨?” 虽然先前只是匆匆一面,她便着急离去连子夫的束发礼都没赶上,但对这位个性十足的“三姨”,哪怕只是个侧坐的身影、哪怕今天她标志性的斗笠都没带,子夫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忙完了都?”齐涓倒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几步走到子夫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果然比上回长进了些,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了,看来早点让你成亲还是有好处的!” “那姨怎么……”某人顺口就想开个玩笑说她自己怎么还不嫁人,却突然警醒这其中别是还有什么隐秘,急忙刹住到嘴边的话笑着问道:“姨你看这外甥媳妇的模样还周正么?” 也就在此时站了个面对面,他才第一次看清楚齐涓的容貌:深衣下绝对分辨不出男女的平板身材,一张平淡无奇的“冰块脸”,除了两撇英挺的浓眉和稍显灵动的眸子,简直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还好刚刚没有嘴贱,某人暗暗在心里庆幸道。 而另一边的有蝶,却是被他的话说得一阵面红耳赤;从先前万氏引着齐涓进来,她就感觉浑身的不自在,作为自己见到的第一位子夫哥哥的母系家族成员,这“姨”的目光就像刀锋般明亮锐利。 回想起出嫁前宫人们“谈婆婆色变”的情形,家伙心里也是有些打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娇,长得也不好看?会不会发现自己跟子夫哥哥,到现在还有在一起的事情? 患得患失又强颜欢笑的样子,倒是让万氏一阵暗笑。 眼见得好不容易盼来了子夫,他偏偏上来就是一阵打趣,一时间蝶儿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直接涨红着脸愣住了。 “模样什么的并不重要,只要品性好就行了。”不曾想齐涓嘴里倒是冒出这么一句“母性十足”的话来,险些惊掉了某人的下巴--这还是那个当初凶悍地把自己按住打屁股的“男人婆”么? 有蝶看向这位“姨”的目光顿时一暖,暗自庆幸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严厉,拘谨的身体动作也是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双双回位置坐定,子夫舒坦地向后一靠,有些好奇地问道,:您可还欠我一份结婚礼物呢!” 齐涓恍如无闻般从怀里掏出一束绢书丢到他手上,“自己看!”。 子夫有些好奇地打开绢书,首先映入眼帘地便是母亲那熟悉的字体:“兹甫吾儿,前信已阅……” 读了一会儿,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让万氏和有蝶不禁面面相觑,好奇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良久,子夫才蓦地舒了一口长气,看着齐涓将信将疑道:“你真的上过战场?”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万氏她们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又扯到上战场了?难道他是在问眼前这位“三姨”不成? 似是感觉到了她们疑问的目光,齐涓淡定地点点头解释道:“姐姐先前听闻他想训练一支部队,便让我来帮帮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自然是真的,我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后一句自是冲着子夫说的,某人闻言眼前顿时一亮,没想到这“男人婆”竟还是个“元祖花木兰”!虽然当初给母亲写那封信时,更多的是出于显摆和撒娇,不曾想她老人家竟还了自己那么大一个惊喜。 尽管不知道她的练兵、统兵之法如何,但至少“男人婆”的武力值绝对要比百里视来得凶猛,对现在手下严重缺人的子夫来说,这无疑算是一份“天降大礼”;至少从今往后自己的安全是没问题了…… (s:这两天有些事情,晚点时候还有一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七章 终于出现的“机会” 由于目前“天驱”已经定了百里视的大统领之位,而且别人干得也还不错,所以子夫只好“委屈”齐涓先管理下宫中的侍卫了;好在后者并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走马上任。 其实若不是多少有些顾忌她女子的身份,子夫现在刚好在桓公留给他的一旅禁卫那儿,还缺一个“自己人”管理;而再调百里视过去让姨去“天驱”的话,必然又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所以思忖良久他最终决定先这么着了,反正齐涓也是初来乍到还要熟悉新环境。 除却这些无伤大雅的事,宋子夫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世卿贵族们的反应,他可不相信这群饱食终日不管国民死活的家伙,会心甘情愿被自己这个“乳臭未干”的子摆布,哪怕现在还只是刚开始。 到底他们会从哪方面下手呢?是攻击自己无视祖宗成法,妄行逆天之事?还是不恪守本分,有悖逆篡位的野心? 当几天后百里奚神色匆匆地赶来汇报时,子夫第一时间竟是隐隐地有些兴奋--猜了那么久,这下终于要揭开谜底了么?! “世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开口就是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老百里自然是没有某人那种猜来猜去的闲心,满脸焦急地说道:“前少宰向朱之子向为人,因家中奴婢依照新政乞求放还之事怒杀两名家奴,结果引起奴仆们暴乱,抢夺了府中侍卫的武器双方正在对峙中!” “哦?”某人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终于还是有忍不住跳出来的家伙了么!自己明明白白写得清楚的法令,这个什么向为人置若罔闻不说,竟然还敢动手杀人?果然是顶风作案不怕死的节奏啊! 至于那位前少宰,子夫倒是没什么印象了,毕竟这时的太宰、少宰和西周初期地位相差太多,连六师都排不进去;不过他这个级别倒是刚刚好,正适合拿来试探下那帮贵族们的反应。 心中谋划得当,他也不想在这儿跟百里奚多说,直接站起身来斩钉截铁道:“咱们先去现场看看,路上再说好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可怜百里奚还没赶得上喘口气,就不得不又气喘吁吁地追着他去了;没走两步,子夫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吩咐跟着的侍卫道:“速去请齐侍卫长一起,多带些人手!” 齐侍卫长自然就是齐涓了,为了隐藏身份子夫也是将错就错忽略了她的姓氏,至于“侍卫长”的职务亦是他的“独家发明创造”。 一旁的百里奚听了老脸又是一白,急忙劝谏道:“世子殿下还请三思啊,现下他们那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您要再带那么多护卫前去,老臣恐怕介时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么?子夫心里不禁一声冷笑,暗道老子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一个机会,要的就是他们闹得不可开交,这才好抓住辫子借题发挥。还希望这位敢动刀子杀人的向爷,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才是! 想虽是这么想,表面上他自然还是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本殿这不是担心百里卿的安危么!万一他们双方到时候失去理智,真打了起来殃及池鱼,多些侍卫也好保护着咱们撤退。” “老臣先谢过殿下厚爱了!”年逾古稀的老百里是什么人?那简直黏上毛都能当狐狸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某人眼中那闪烁的精光和杀气,也只得苦笑一声希望介时向为人能识相些吧。 商丘城内一处深宅大院前,二十多名面有菜色奴仆打扮的汉子,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长戈、木棍甚至是菜刀作为武器,死死地盯着面前几十名护卫装束的彪形大汉。 护卫们的背后立着一名二十许的青年,尖嘴猴腮衣着华贵,此刻他正指着对面的奴仆们破口大骂道:“杀千刀的贱仆!竟然敢对主家兵戈相向,一个个地这是要造反了么?!” 说着又恶狠狠地瞪了眼面前挡住他的护卫:“还有你们,就这几块废料有什么好犹豫的,再不动手我可要亲自上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哄”地一下退开几步,眼见得这恶主不耐竟是欲痛下杀手,纷纷有些担心和同情地看着那群兀自不退的奴仆。 护卫们对视一眼,只得拔出武器缓缓地逼了上去,手握简陋武器的奴仆们顿时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给我上!”、“等一下!”一前一后两声大喊几乎同时发出,向为人先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着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越众而出的少年,狐疑不定道:“你又是何人,为什么要出言阻止于我?” “天下事天下人管,”那少年自然就是微服赶到的宋子夫了,先前他和百里在人堆中稍稍观察了会儿,见这愣头青竟然还要动武,急忙高声阻止道,此刻被他问起也是毫不含糊地高声应道。 早就有些不满只是碍于这向府之人的蛮横不敢言声的人群,闻言亦是叫好声雷动,却又免不了为这正直的少年有些担心。 “子好一张利口!”向为人斜立着的三角眼微微一凝,眼前的少年虽说气度不凡,可周身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饰物,衣着也只能说是普通,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家子弟,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我只是在管教自己家的奴仆,与你这黄口儿又有何干系?速速退去不要挡在这碍事!”不过他倒也不想节外生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子夫退到一边--毕竟从事发到现在门口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也怕万一引起某个“大人物”的注意,平白惹得一身骚。 “平时管不到可现下却不一定,”子夫笑咪咪地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耐,忽然转身向着围观的人群大声道:“官府前些日子刚刚颁布了新法,要求释放那些从前被逼卖身为奴婢的人,大家伙也都是知道的;你违背新法在先,仗势行凶在后,这事我今天还管定了!” “什么狗屁新法不新法的!”不料那向为人却是嗤笑一声,不屑地撇撇嘴道:“一个半大孩子胡闹的法令,你也当回事?老子打杀自己家的奴仆天经地义,就算到君上大人那里也行得正坐得直,你这不知哪儿来的野孩子,跟着瞎添什么乱啊!” 先前喧哗的人群顿时为之一滞:是啊,现在朝堂上坐着颁布法令的可不是从前那允文允武的君上大人;才刚刚成婚的世子殿下,在这些无法无天的世卿权贵眼里,恐怕还真算不上什么。 “你丫的说谁是半大孩子?”子夫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敛,冷冷地逼视着眼前的向为人,深邃的眸子中寒意刺骨:“有种你再说一遍?” (s:今天没有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感谢大家一周来的支持,也期待新的一周带来更多惊喜,万分感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八章 杀鸡儆猴 向为人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变了。 明明还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衫,可他那双乌黑深邃的星眸,仿佛可以吞噬掉一切的漩涡般可怖;浓黑的剑眉微微皱起,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抹坚毅的弧度:“你丫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向为人被他气势所迫,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碰到护卫身上,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你这混子好不晓事,难道还想反过来威胁我不成?!若是再不让开,心连你一起打杀了!” 子夫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冷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国都商丘城中,你竟敢公然叫嚣要打杀良民,难道不怕君上的法令么!” “法令?”向为人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的笑容:“莫说君上他老人家现在出征在外,便是平日里你又见过哪家世卿贵族在意过那玩意?法令,呵呵,不过是愚弄你们这些平民贱仆的罢了!” “果然好胆!”子夫忽然笑了,像是先前从未生气过一样笑得很开心;只是熟悉他的人很容易就会发现,他那隐藏在笑容后的丝丝冰冷--从前世就是如此,愈是愤怒到极点某人反而笑得愈发灿烂。 “废话少说,知道了就快点给老子让开,”向为人还以为他是怕了,重新恢复了先前的骄横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们几个,快点把这些暴徒打杀了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住手!”子夫猛地振臂大喝道:“到了此时你竟还不忘作恶,可见也是死有余辜,向为人你可知罪?!” “知罪?”向为人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咧了咧嘴实在不想再搭理这个“神志不清”的子,抢过一把刀就要上前。 “大胆!”一声腔调有些怪异的爆喝蓦地响起,几乎与此同时,一把足有四尺长闪着寒光的长剑,似是无视了空间和时间般,瞬间出现在他的颈边;几缕长发被剑气所断,洋洋洒洒地散落到地上。 “饶,饶命,这位英雄有话好说啊!”向为人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刚刚那一剑只要再偏上几分,现下落在地上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他向某人的脑袋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游侠?! “哼!”齐涓冷哼一声反而手上稍稍用力,一道红线当即出现在他脖子上,向家的护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投鼠忌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子夫笑得愈发灿烂了--姨的武力值果然牛哄哄的! 这时人群中忽然又是一阵骚乱,却是百里奚见世子殿下暗中朝自己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该是自己和护卫们出场的时候了,急忙示意众护卫一窝蜂地向他身边涌去。 统一的黑色劲装和披风,虽然没有身着禁卫的制服,可当这群人来到傲然独立的子夫身旁时,愈发显得他高贵不凡;向为人就算再蠢这时也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只是不知这位“大人物”是什么身份? 子夫示意护卫们从齐涓手中接过已经吓得快瘫倒的向为人,不屑地移开目光,换上一副笑脸冲着四面议论纷纷的人群抱了抱拳,高声道:“乡亲父老们,让大家受惊了真是对不住!” “本殿就是当今君上的世子,也就是这家伙口中,那个胡闹的半大孩子,”说到这儿他有些调皮地冲大家眨了眨眼,自我解嘲道;身后被侍卫们紧紧抓着的向为人闻言,顿时面如死灰。 嘈杂的人群瞬间一静,继而爆发出比先前还要强上数倍的议论声:“这怎么可能!世子殿下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不可能?你看他身边那些人个个剽勇异常,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原来咱们的世子殿下真是个半大的孩子啊,真真了不得……” 齐涓见状立刻来到他身边,心翼翼地将子夫护在身后不悦道:“此处鱼龙混杂,你怎么能如此轻易暴露身份!” 某人倒是混不以为然,自己来此本就是临时起意,想来也不会有谁专门在这儿等着刺杀自己;再说现在又不是后世无法无天的战国,暗杀、下毒、绑票什么的下三滥活计远没有那么猖獗。 两世为人的他,倒是蛮享受这种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心中暗忖以后要不要多来外边走走,感觉下“万民的呼声”;不过貌似身边这位“女暴龙”,对此很是不满的样子,还是算了…… “大家先静一静,”子夫拍了拍手让场中的“围观群众”安静下来,指着被吓傻了的向为人高声道:“此人身为重臣之后,不思忠君爱民、报效朝廷,公然对抗官府新政,这是其罪一。” “身为东主却漠视手下仆从的性命动辄打杀,对他们的正当要求更是嗤之以鼻,妄自尊大而不知进退这是其罪二。” “在逼得仆从被迫用以暴抗暴后依旧不知悔改,竟然无视这许多围观的人群,光天化日之下还欲打杀众仆这是其罪三。” “至于冒犯世子出言不逊的罪过,本殿大人大量这里就不跟你计较,”子夫说着转过身来,看了眼像只可怜虫般跪伏在地上,满脸哀求之色的向为人,一字一句道:“三罪并罚你还真是死有余辜啊!” “不,不…”向为人全身战栗地好似打摆子一样,涕泪横流道:“殿下求求您高抬贵手,不要杀人啊!人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求求您放过人啊!” “现在知道害怕了?”子夫凑到他跟前咧了咧嘴,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晚了!既然你要做这个出头鸟,那本殿就姑且收下你这颗臭头,以壮我新政声威!” 向为人顿时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联想到父亲前日提过的贵族们正在串联密谋对抗新政的事情,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好死不死,就成了这位年轻的世子震慑群宵的工具。 “殿下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虽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他还是拼命地磕着头痛哭流涕道:“人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看在我那父亲的份上饶过人这次吧!” “饶过你?”子夫的脸上蓦地闪过几分嘲讽之色,声音骤然一扬吼道:“本殿若是饶过你,那两名冤死的奴仆还能复生么?饶过,为什么你刚刚行凶杀人、横行无忌的时候,没有想到饶过别人?!” 远处那二十多名早已放下手中武器的奴仆,闻言顿时齐齐扑倒在地,哭诉道:“世子殿下英明!这人平素最爱虐待我等,轻则辱骂折磨,重则直接打杀埋将,不知有多少兄弟姐妹死在了他的手上;还请您为我等作主,不要轻易放过这恶魔!” “你们!”向为人见那些仆从居然也敢出来指摘自己,登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莫非自己是在做梦么?什么时候连贱仆们都能状告主人、置自己的主人于死地了?! “杀了他!”围观的人群中不知哪位激动的哥们,忽然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这些人多是普通百姓,平日里受惯了贵族们的欺压,此刻见向来耀武扬威的向为人狗一样趴在地上求饶,心中异常解气。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渐渐地人群中声音越来越高,竟似汇聚成整齐划一的口号般,有节奏地在大街上回荡;远处听到这边的动静,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循声前来。 “好!”子夫无意中一瞥,见连维持日常秩序的城防军都是远远地赶了过来,而周遭围观的人也是滚雪球般越来越多,当下毫不迟疑地大声应道:“本殿就应众民所请,斩了这个恶贯满盈的败类!” 说罢使了个颜色,早有侍卫将瘫倒在地上的向为人拖到门外,按住臂膀拔出长刀就要砍下,忽听得远远地一个苍老的声音隐约传来:“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呐!” 子夫微眯着双眼,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赶来,身后跟着的从人正是向府护卫的打扮,心下顿时了然,想来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前少宰向朱了。 并没有犹豫多久,他转身朝着望向自己等待示下的侍卫,举起右手五指并拢狠狠地向下一劈;后者高高扬起的雪亮长刀瞬间斩下,一腔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涌而出,向为人那颗因为惯性飞出的脑袋“骨碌碌”地朝尖叫着闪开的人群中滚去,恰恰落在刚跑到近前的向朱脚下! “啊!”那向朱猛地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嚎,颤抖着蹲下身子捧起儿子那兀自圆睁双眼,满是不敢置信之色的头颅,痛哭失声道:“我的儿,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熙攘的大街上,像是被那飞起的殷红吓到了的众人鸦雀无声,似乎全变成了不会动的石像般;而始作俑者的子夫却是对看过来的齐涓,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这只鸡,老子终于杀到了! (s:今天开始在总字数不变的情况下,改为一天三更,特此通知希望众书友们注意,另满地打滚求推荐、收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七十九章 流言起 萧瑟的秋风中须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还有些温热的儿子头颅,一声接一声哭号着、捶胸捣足。 可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看着的人们,除了少数妇人忍不住背过头去外,大部分人脸上都是一种或麻木、或兴奋的表情。 简直就像鲁迅先生笔下,那些麻木不仁地观看“砍头”的同胞们。 没有同情、没有可怜、更没有人上前相劝,因为大家很清楚这一对父子--尤其是那个和身体分开的脑袋的主人,是怎样的人。 向朱老来得子对这个宝贝儿子自然是宠溺有加,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活生生把一个向为人惯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喜欢虐待奴仆,动辄辱骂甚至打杀,甚至有时连领地上的平民都不放过;但向朱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自己身为曾经的少宰,这些卑贱的下民怎么能跟他唯一的儿子相提并论;久而久之那向为人的气焰自是愈发嚣张。 只是没想到就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因为打杀了两个贱仆,他这早上出门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被那位世子殿下,那个“半大的孩子”,在自己的面前让人活生生砍下了脑袋! 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充斥了向朱的心脏,烧得他恨不能马上跟眼前这个杀子仇人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但脑中残存的理智清楚地告诉他,这样肯定不行;不说周围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他这把老骨头就算单挑,也不见得是年轻力壮的世子的对手;隐忍,要隐忍啊你! 向朱深深地垂下了自己的头,眼中滔天的怒火一点一滴地消失不见,嘴里的哭号声也是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攥成拳。 子夫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老家伙,他可不信老头有那么好的脾气能不当一回事,虽然看他那身板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威胁,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自己心为妙。 向为人是他的独子,要不然也不会被老家伙惯成这副骄纵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子夫也是几乎没有犹豫,就让侍卫砍下了他的脑袋--尽管这也许会带来烦,但有些事情是没得妥协的。 老糊涂希望你能识相些吧!子夫在心里暗道,若是真不自量力想要报复老子,那就莫怪我把你们全家连根拔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围观的众人都觉得脖子有些发酸,城防军的士兵们渐渐有些维持不住秩序时,老向朱终于慢慢地站起身子,步履蹒跚地向着子夫这边走来。 “站住!”刚走了两步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一把剑气森然的四尺长锋瞬间出现在向朱的视野中,下一刻齐涓也是上前两步冷然道:“心怀不轨者严禁靠近世子三尺以内!” 说罢她飞快地回头对子夫使了个眼色,子夫先是一愕,继而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他觉得姨有些太心狠手辣了,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没必要搞什么“斩草除根”。 只是却不知道,因为他自己这一时的妇人之仁,在将来他要付出何等惨烈沉重的代价--重到他永远无法承受。 后话不提,单说当下向朱见齐涓拦住了自己去路,花白的头颅缓缓地抬起,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的憔悴容颜上,费劲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大人,老朽只是想跟世子道个歉。” 齐涓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手中的长剑却并未移开,后来还是子夫看不过去,轻轻地从背后碰了她一下;她这才收剑让开,可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从老人的身上移开。 向朱慢慢地走到子夫近前,近到后者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皱褶时,突然猛地往前一扑,跪在地上声嘶力竭道:“老朽向朱教子无妨,今日惊扰了贵人死有余辜,还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向氏一门!” 子夫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脸色也有些阴沉,好你个老狐狸!这家伙想来也是知道凭他的力量,这辈子恐怕也没办法帮儿子报仇了,索性豁出去把自己也拉下水;这几句话一说,某人刚刚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光辉形象,瞬间蒙上了一层冷血暴虐的影。 一时间子夫应声也不是,不应声也不是,窘迫之下很是烦躁地回头瞪了眼身后的百里奚;后者悄悄地冲他摇了摇头,苦笑着上前帮忙劝解起趴在地上的向朱来,只可惜那老东西吃准了他们的心理,一味地磕头请罪就是不愿意起来。 原本安静的人群也是渐渐骚动起来,毕竟虽说西周是个宗族阶级分明的社会,但不论在什么时候,老人总是带着一层弱者的光环。 眼见头发花白的向朱颤颤巍巍地在地上死命磕头,众人脸上都是露出几分隐隐的不忍,更有些来晚了没看到前情的人,开始悄声议论着这位无动于衷、欺凌老弱的世子殿下来…… 老王八蛋,刚刚就该让姨把你一剑宰了的! 自己的好心平白惹来一身骚,耳边围观的人群中传来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子夫亦是满肚子苦水吐不出;不行,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不然到最后反而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他,急忙挥手示意侍卫们准备闪人,自己向着在地上装死狗的老头温声道:“向卿快快请起,令郎年幼无知这才被人蛊惑酿成大错,虽然本殿有心宽宥可实在是国法难容,还请您多多谅解。既然这首恶已伏诛,那本殿自然不会追究其他人等,你且放心……” 说罢也不管老家伙的反应,子夫飞快地转过身子抱拳向四面围观的众人朗声道:“今日之事大家也都看到了,朝廷推行新政的力度和决心是不容置疑的,以后凡是再有这种违抗新法、虐待奴仆的现象,大家尽管去官府状告,官府若敢玩忽职守本殿必不轻饶!” 围观的百姓一时间欢声雷动,子夫也是趁机连连作揖,带着老百里和一众侍卫,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只可惜他并未看到,原本趴在地上的向朱浑浊的老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浓浓的嘲弄和恶毒…… 到底还是被老家伙阴了! 当几天后百里奚面色沉重地再次找上子夫时,他不禁恨恨地拍了下面前的案面--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自己当机立断选择快刀斩乱麻般走为上,可到底还是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佳的印象。 事情倒也很简单,就是从这两天开始,商丘城中忽然流传起一阵“谣言风”,几乎在一夜间吹遍了城中大街巷。 什么“君上偏爱幼子,不立长不立贤,却立一个半大孩子为储啦”,什么“长公子目夷年少聪慧,只是因为庶子的身份才不得不让出大位啦”;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世子暴虐凶残嗜饮人头血,那日在向府更是亲手一刀砍下向为人的脑袋,就头饮血云云。 尽管越传越是离谱,甚至连传言者自己都不相信,可这流言还是在很短的时间里以燎原之势,从商丘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老百里收到消息后几乎立刻跳了起来,年逾古稀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种“软刀子”杀人,毁人清誉的事情有多可怕;但他同样也清楚地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一时间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处理方法,只得神色焦急地来汇报给世子。 拍了一下几案,子夫像是泻去不少心头的邪火,面沉如水地重新跪坐好,沉吟片刻道:“光是向老狐狸一己之力,不可能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百里卿马上去查,背后到底有多少世卿贵族在推手!” “是殿下!”见年轻的世子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反而一针见血地指出事情的关键,百里奚也是欣慰地点点头应道,不过面上同样写满了凝重:“只是就算现在查到,这流言之势也非我们可控了……” “能找到那些背后的推手就好!”子夫不待他说完当机立断道:“本殿也只要知道,到底是哪些沉不住气的猴子,竟然没有被前边杀的那只鸡吓住,还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而已!” “是,只是子鱼殿下那边…”老百里心翼翼地问道。 “大哥那儿我去跟他说声就好了,”某人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半点笑意,摇摇头道:“你都不知道,要是大哥他真的对这个破位置感兴趣的话,我心里该有多开心、多轻松,唉!” “世子殿下还请慎言!”百里奚急忙躬身劝谏道。 “罢了,你先去忙吧,”子夫兴致索然地挥挥手,低声自言自语道:“找人黑你爹是吧,别特么让老子知道是谁!不然定然让你尝尝络时代黑到你祖宗都不认识你的滋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十章 火线传书 同样序属三秋,郑国的新密城外此刻却又是另一种光景。 连绵不断的大营围绕着还算坚固的城池,里三层外三层扎得密密麻麻,那一面面在凉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上,赫然书着硕大的“齐”字、“宋”字、“卫”字、“许”字等等。 数量最为众多的自然是齐人,白这次也是发了狠,亲率八万大军要抽烂某个“二五仔”的脸;接下来就要算足足两万精锐,倾国之大半机动力量的宋人了,这自然让刚刚和他们成为姻亲的齐桓公分外有面子,从一见面就拉着“亲家公”谈笑风生。 再接下来的卫国有心无力,许国无心更无力;至于那鲁国、陈国、曹国等等,虽说慑于齐人之威不敢阳奉阴违,可或多或少都只是随便打发了点车马,让手下将领带着来凑个热闹就是了。 从这儿也不难看出,大家同为国,为什么宋桓公即使在历史上也能长袖善舞,落下好名声的同时一点不耽误自己的发展了;这种带齐人马给足老大面子,打得时候又算计得分明,保存自己的实力顾全里子的手腕,还真不是一般国君主能玩得转的。 不过此时此刻,独自坐在中军帐处理军务的桓公,却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几束帛书,一时间竟是愣在了那儿。 帛书中的内容他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心里存在着太多的不解和茫然--兹甫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像自己说的那样,这一次桓公彻底放开了对国政的掌控,但从出征的第二天起,和昔日同样打扮的信使便开始隔三差五地送来一份密封好的帛书--当然与政务无关,只是他对儿子有些不放心罢了。 在决定把儿子扶上马之前,他并不是没有担心过家伙“胡闹”,不过时间的紧迫和国际局势的破朔迷离,让桓公不得不选择相信婚后似乎成熟了许多的某人,却没想到子夫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全方位改革的事情,在数年前父子俩刚刚谈到这方面问题时,曾做过非常严密的讨论,最终他还是因为影响过大而选择了先放放再说;没想到儿子竟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雷厉风行地把它变成了事实。 想到这儿桓公也是忍不住摇头苦笑,看某人平日里一副懒驴上磨不打不动的架势,谁曾想他竟有如此大的决心和毅力悍然向世卿贵族们开战?好像自己“唤起男人责任心”的教育,效果有些太好了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沉思中恢复,取过一块雪白的鲁缟奋笔疾书起来:“兹甫吾儿,见字如唔,汝之改革新政……” 写写停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桓公才把那块丝绢叠起来密封好,唤来一名信使,快马加鞭地星夜兼程送往商丘。 虽然这样一来,自己暗中关注家伙举动的行为免不了被曝光,但桓公也是希望儿子不要被一时的冲动蒙住双眼,毕竟俗话说的好“刚过易折”;然而有些事情,却是注定无法避免…… 商丘城中的流言,在官府并未出面控制的情况下愈演愈烈。 甚至有些别有用心之徒,连五年前桓公休妻的事情都翻了出来,或明或暗地意指子夫得位不正,偶尔听到的齐涓登时气得火冒三丈,险些直接拔剑杀出宫去要找向朱算账。 不过最后还是被子夫拦了下来,说来也怪,原本大家还都为他捏了把汗,毕竟作为此次流言矛头直指的对象,他肩上承载的压力和负担,远要比周围这些成年人要高的多。 其实有蝶和青儿都暗暗商量好了,这些天在某人休息时表现得乖巧一些,不给他添乱;却不曾想人家压根就像没这回事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该笑笑倒是弄得身边亲近之人一头雾水。 而当他在某天忽然收到一卷不知从何而来的帛书,读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愈发精彩,就好像看到中国足球世界杯夺冠了一样。 “敢问世子殿下,是何喜事如此开怀?”坐在他对面百里奚身旁的,一位四五十岁颔生短须的中年人,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一脸正气的中年人,自然就是那来宋国有一段时间的蹇叔了,前段日子刚就任“世子左师”的他,闭门深入研究了宋国过去和刚刚实施的新政,这才找上老友百里奚畅谈了一晚。 老百里也是在和他交谈时,对前些天出台的政策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这才顾不得疲累一大早就扯着他来找子夫,却是不想正赶上后者收到了那份“火线家书”,一读之下顿时不禁莞尔。 “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喜事,”子夫摇摇头将帛书心地收好,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君父出征在外,听闻了本殿近日来的一系列举措,特意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写了一些建议送来。” “啊!”蹇叔倒还好,知道内情较多的百里奚忍不住失声道:“君上已经知道了?还专门写了这封信来?世子,不知……” 子夫从他失常的神情中,觉察到老人心中的顾虑,不禁轻叹一声道:“君父大人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显然还未收到前几日向家风波的消息,看来咱们这靠人力送信的办法,时效性还是太差啊!” 百里奚现下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神马“时效性”上,既然打开了话头也就顺着说了下去:“世子殿下,这城中的流言现下是愈传愈烈了,就算咱们现在想控制也是无力回天;不过倒是幸亏如此,老臣也是将那隐在幕后的流言传播者,查出个七七八八。” “哦?”子夫有些兴奋地坐直了身子,丫的哥们装聋作哑淡定了那么久,不就是憋着希望逮几条“大鱼”么! “快说来听听看都有谁参与了?”他连声催促着。 然而百里奚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几次嘴唇微动都未能发出声响,引得某人有些不耐烦地道:“你照直说就是,这有什么好忌讳的,难道我们家子鱼殿下也参与进去了不成?!” “那倒没有,”老百里显然没心情应付他的玩笑,面色凝重地沉声道:“可除了子鱼殿下,几乎所有宋国的宗亲和高级官员,或多或少都有食客、亲人牵涉在内;殿下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我自然知道!”子夫先是一愕,继而嘴角饶有兴致地勾了起来,星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喃喃道:“这意味着除了你们几个外来户和我那老哥,几乎整个宋国的世卿贵族都搅合进来了,换句话说本殿现在面对的敌人,相当于是整个朝堂和宗室!哈哈哈!”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百里奚和蹇叔面面相觑,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殿下是吓傻了还是天生大心脏,眼前这种危机四伏的状况,即便是他那位允文允武的父亲,恐怕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解决良策吧! 笑了一阵,子夫忽然微眯着眼睛对二人道:“本殿现在确实应该感到庆幸!若非君父此次出征带走了大部主力,恐怕现下站在咱们面前的敌人还要多少一批,难道这不值得开怀一笑么?!”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单单靠快马传递信件是行不通了,”他习惯性地模仿父亲的样子敲了敲桌子,沉吟道:“城里的事情若要老爹拿主意,一来一回的时间里不知又会发生多少新变化,所以这件事只能靠咱们自己解决。二位先生不知有何以教吾?” 蹇叔有些犹豫地看向老友,一来他向来觉得百里在这方面比自己更有发言权,二来今天才刚跟世子见面,自己显然不方便多说什么。 百里奚闭目思索良久,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其实有时候暂时的退避未必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新政之事确实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不然咱们就先放一放?” 子夫像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并没有表示赞同或者反对的意思,而老百里在说完后也是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和身旁的蹇叔悄声交谈着,偌大的后殿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几乎与此同时,几个北地客商打扮的精壮汉子,悄悄地从商丘城内司城华御事的府上走出,朝着正在操办少主人丧事的向府行去;一张潜伏在水面下的大,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张开了它的怀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十一章 新武器规划 沸沸扬扬闹了十多天的流言事件,最终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某人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渐渐被有些倦怠了的人们所遗忘;先前刚刚颁布没多久的新政,也是在这股暗流的影响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反响,除了商丘城外的其他地区,似乎还是一成不变的模样。 后殿外的乔木上那最后一丝绿意,似乎也终于耐不住秋风的怂恿,施施然抬着裙裾落下,扎进大地母亲的怀抱;整座宋宫似乎被萧瑟的秋意笼罩,隐隐地透着几分冷清。 这倒不是子夫偷懒贪睡不干活,今天大清早他用过早膳后,便带着早已候在一旁的百里视和齐涓出门了。 前者自然是工作的需要,他本来就是听说装备司的五十户工匠已经安顿好,想带百里去解决下“天驱”未来装备问题;后者则是鉴于现下特殊时期的风险性,特地跟着他做“保镖”的。 一路上齐涓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默默地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子夫和百里视自然识相地没有去打扰她,两人挤在一处低声探讨着最近的训练计划。 不多时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大房子前,从普普通通的正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宽敞得快赶上半个操场的院子,院子的四周,围绕着一排排功能不明的平房。 “殿下,这就是您说的‘总装备司’?”百里视四下打量了半天,越看越是茫然,他突然用粗大的手指抓了抓头发声道:“环境也太差了吧,怎么跟破败了的大宅院似得!” “这就已经不错了!”子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大吐苦水道:“你以为在商丘城周边,能找到处足够大的场地是那么容易的?难道孟明忘了咱们刚去‘阳明’时那里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说到阳明百里视不禁回忆起几个月前,自己跟着世子走进那个鸡犬相闻的村落时的情形,当时的自己对他想要把整个村庄的人迁走,继而改建军事基地的想法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可看看现在阳明那座拔地而起的基地,恐怕整个宋国都找不出一处比那儿军事化气息更浓的地了,对某人的这种先见之明和自信,百里视也是极其钦佩--因此对于此行的结果他心里也是相当乐观。 “民参见殿下!”行走间迎面过来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中年男子,看到子夫的同时也是急忙跪下行礼;后者随性地挥了挥手,对着站在最前边的熟悉面孔笑道:“这些虚礼就免了,李烈本殿可把丑话先所在前边,要是没什么看得过眼的东西你可过不了关!” 没错,那站在人群最前边的,正是那日某人“钦点”的第一位入选工匠李烈,一段时间没见这老兄似乎脸上皱纹又多了些,倒是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显然对世子的到来有些兴奋。 此刻见子夫打趣,生性老实的他也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便引着迫不及待的某人向“工作车间”走去--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些平房了。 才刚进门,一股浓烈的皮草和生物胶混合的难闻味道就扑面而来,子夫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子歉然道:“倒是本殿思量得不周了,车间里还要多开几个窗牗方便透风,我一会儿回去就让人来办!” “这些俺们倒都是早就习惯了的,”李烈先是谢过他的好意,接着叹了口气道:“想想从前在齐国的日子,俺们现在简直是掉到蜜罐里了,就这点味道从闻到大都习惯了。” 对于这些善良淳朴的工匠,子夫自然不可能亏待了,当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跟在李烈身后参观起现有的工匠作坊来。 总得来说这几十户匠人,现在基本还是按老本行制造一些皮甲、青铜兵器、盾牌之类,整个一圈转下来,对他们精湛的技艺子夫是赞不绝口,同样心里也忽然产生了另一些想法。 “你去把几个主要负责的工匠给本殿找来。”略一沉吟,他在车间一角的空旷处站住,对身后的李烈说道。 不多时几位工匠们推举出的“翘楚”,便忐忑不安地向这边走来,世子殿下付出了如此丰厚的“补偿”,不知自己的表现他满不满意。 像是猜出了他们的心思,子夫笑着给匠人们送上一颗定心丸:“诸位的手艺果然都是神乎其技,看得本殿也是目眩神摇,佩服,佩服!” “不敢当殿下的盛赞!”几人的表情顿时一松,急忙谦然道。 “不过咱们装备司既然把各位精挑细选出来,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大家,”他随手抄起一支半完工的箭支,目光炯炯道:“李烈,身为世传宫廷指定锻匠,你可曾打造过铁器?” “启禀殿下,的曾打造过铁制农具,兵器的话即便可以成型,硬度也远远不如同样的青铜武器。”尽管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李烈还是一五一十地老实答道。 “那依你多年的锻造的经验来看,这铁器为什么会硬度不够呢?”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子夫,顿时来了兴致好奇地追问道。 “主要因为铁矿太难冶炼,”低头琢磨了半天,李烈这才认真地解释道:“同样的炉火下它并不像锻冶铜器那样,很容易融化成汁,而是需要将炼出的半成品经过反复锻打,才能最终成为武器的粗胚。” “对于一般农具来说,几十锻就足够日常使用了,可换成武器想要不输于青铜的硬度,至少也要在一二百锻以上;费了那么大劲儿才跟青铜兵器差不多的水平,所以大家也都不怎么乐意打造铁兵器了。” 原来如此!子夫这才明白,为何直到几百年后的战国后期,始皇帝手下横扫六合的秦军,使用的依旧是传统青铜兵器--道理很简单,青铜武器技术成熟、能大规模的制式化生产。 而因为现阶段炉体、燃料原始、鼓风设备差等缘故,这时的铁器锻造应该还处于最原始的“块炼法”阶段:即把铁矿石先炼成质地比较软、杂质很多的海绵状粗胚,再经过反复的锻打逼出其中的杂质,形成可以直接使用的熟铁。 这样耗时耗工的铁器,显然不适合作为大规模装备的制式兵器,但对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宋子夫来说,即使不如“科技宅”般能分分钟弄出高炉、精炼装置,但改进下燃料、鼓风设备神马的倒也是菜一碟;只是这种“划时代”的玩意,要心保密才是…… “铁器的事情本殿一会儿单独再跟你说,从今以后李烈就是装备司锻造部门的负责人,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宋国锻冶的整体水平至少拉高到齐人的水准!”子夫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这一块交给李烈,人老实不说在这方面经验也比较丰富,而且拖家带口的不虞有诈。 “这,”李烈显然没想到世子殿下会如此看重自己,不过倒也没怎么推辞,对自己的能力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人定竭力而为!” “接下来再说说你们的事情,有谁曾经参加过弩的制造?”还没等他们消化完刚刚的消息,某人又是天马行空地突然问道。 “人曾参加过!”、“俺也是!”,五六个工匠里竟然有半数都曾制作过弩,这让子夫不禁喜上眉梢,看来这玩意并不是那么罕有啊! 他笑咪咪地看着眼前的匠人们道:“如果本殿在现有步弩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缩到可以在马上使用、甚至收入袖中的程度,不知各位有没有信心可以做到?” 工匠们不禁面面相觑,显然从未想过把弩“成比例”缩会是神马样子,良久一个体型偏瘦的汉子才站了出来:“殿下的想法未必不能实现!只要在制作时缩短弩臂相对长度,将机括做得更加坚固精致,完全可以在马上使用,可要到收入袖中……” “本殿只是打个比方,”子夫见有门急忙出言解释道:“能到可以在马上使用就很好了,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人庄应星,家中是世传的木匠,”那人急忙躬身行礼道。 “好,庄应星!从今以后这一块就交给你负责了,本殿稍后也会给你一些建议和想法,”某人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还是那句话,最短的时间里把这玩意帮本殿鼓捣出来!” “是殿下!人必竭力而为!”庄应星同样毫不含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过去,当几个时辰后子夫带着疲惫却异常满意的笑容,走出这连大门都没装修好的“总装备司”时,一场轰动华夏的“技术风暴”盛宴终于缓缓来开了帷幕。 就像卖铁水桶起家的三菱和从插座做起的松下幸之助般,在若干年后威名传遍整座大陆的“总司制造”,也正式从这一间破落的院子和几排平房中诞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十三章 破城良策 “阿嚏!”新密城外正在远眺郑军军势的桓公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两道剑眉不自觉地皱成一团。 不知不觉已经十天了。原本被视为弹丸之地拿来祭旗的新密,虽然那并不甚高大坚固的城墙上满目疮痍,但依旧屹立不倒地横亘在十三万联军的面前,好似一个巨大的嘲讽符号。 新密城守将孔书,在去年郑伯欲背盟时曾苦苦劝谏,奈何脑生反骨的某人依旧我行我素跑回了国内;虽说并不赞成国君的处事方式,但在面临十多万联军压境的情况下,他毅然将城中的兵民团结在一起,硬生生地将大军卡在了这里。 眼下风闻晋国大夫里克正率大军八万、车五百乘,陈兵边境枕戈达旦;久攻不下的联军,眼见得再这么拖下去就有被反包围的危险。 桓公自然同样没想到,原本看起来羸弱不堪的郑人,居然会在生死存亡之际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可偏偏“屋漏又逢连阴雨”,习惯了秋高气爽晴明天气的中原大地,从前天夜里开始便笼罩在滂沱的大雨中,直下到刚刚才算暂时停了下来,然而天空却依然是一片铅沉的阴霾。 望着军营内外快到脚踝的处处积水,以及成了烂泥塘的地面,他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帐内走去。 前方战事不顺就算了,反正在他“阳奉阴违”、“雷声大雨点”的手法下,宋国军队的损失并不算大;但从商丘传来的一封封触目惊心的情报,却是让他本就不明朗的心情更加沉重。 几乎整个帝都的世卿贵族都参与进来了!铺天盖地的流言在某些人恶意的操控下,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向他的幼子,后者到现在还能保持住良好心态没有崩溃,在桓公眼里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一刻的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什么一国之君,更不要什么以大局为重;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桓公恨不得马上带着队伍回国,将那些欺负兹甫的家伙们的脑袋砍下来挂到城门上! 但事情既然已经至此,即便是身为国君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这些记到心里,等待将来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机会;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忧心战局的发展,这么打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班师回去? “报!~”刚刚回到帐中拿起一卷竹简,就听帐外有人大声禀报道:“启禀君上,齐侯召集众将在中军大帐议事,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知道了!”桓公淡淡地应了句,起身整理了下衣冠迈步出去,星眸中不自觉地划过一道精光:白啊白,你终于忍不住了么?! 中军帐内,随着鲁国和陈国统兵将领最后进来,一干联军各部的头头脑脑汇聚一堂,分两列坐好等着;正中间对着大帐门口的主位上,姜白举目默默地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道:“刚刚雨已经停了,本侯特意找大家前来,商量下新密城的事情。” 刚刚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诸侯和大将们,瞬间像是中了魔法般纷纷正襟危坐,目光自然地垂在身前一言不发--废话,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要是能攻下来,前边天气好的时候早就破城了! 眼见得现下阴雨连绵,联军的士气也因久攻不下日渐低落,再打下去说不定等晋人真来的时候,不用打这边就望风而逃了。 姜白自然不会这么想。十三万联军中近七成都是齐国子弟,在这些天惨烈的攻城战中相对损失较大的也是他们;本来憋了一口气要抽郑伯脸的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旧恨未了,又结新仇”的结果?! 至于晋国的重兵陈境,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早在出征前他就已经留好了后手;管仲亲率的另一支齐国大军业已出发,不日就将穿过聂国、邢国边境势压晋国东疆,那支晋军介时必会被调去防御。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这些各有盘算的国代表,重新鼓起失掉的勇气,紧密团结在自己的周围早日把城破掉。 “卫侯不知你有何妙计以教吾?”放眼望去,白第一眼就盯上了最近有成为自己“急先锋”趋势的卫文公,虽说因为刚从废墟中恢复过来手下并没有多少人,但后者响应齐国的态度却是最积极的。 “啊,这个…”被点到的文公急忙坐直身子,目光慌乱地向四下飘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可怜他手下满打满算也就几千号人,就算想说点什么也要有人把他当回事啊! 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这家伙实力太弱了!甚至连陈国、曹国那些统兵的将领,都完全不把他“国君”的身份当回事;当下不禁暗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无妨,目光却又来到一旁的许君身上。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呐!只不过稍作停留,白马上干脆地移开了目光,这许国的实力还不如卫国呢;说起来也算是伯夷之后,混了那么多年不死不活地苟延残喘,也是够不容易的。 不过再旁边的这位……白的眼前顿时一亮,坐在许君另一侧之人目若悬星,鼻直口方,颔下三缕黑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可不正是刚刚和自己成为儿女亲家的宋桓公么! 刹那间他心中念头连转:作为在座诸侯中爵位最高的宋公,平素便人缘极好就连周王室那儿都拉得上关系,此次会盟为了表示诚意,更是亲率两万精锐前来,仅次于会盟的发起者自己;就是他了! “宋公,”心中计较得当,白难得客气地拱了拱手向桓公道:“连日激战我军诸多不顺,竟是被这一弹丸城阻住去路;现下又赶上天降暴雨,不知依您所见,咱们是该继续攻城还是绕城而过呢?” 他话虽说的客气,但桓公也不可能真的托大,急忙还了一礼沉吟片刻说道:“久攻不下我军的损失自是不,但同样郑人付出的代价要远在我们之上,现下就是到了赌上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了!” 白闻言大喜,正欲再问时,那厢桓公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而且现在我军还坐拥一个最大的优势,若是能趁机一鼓作气全力攻击,则新密城破不过在旦夕之间耳!” 这下不光是白,连带着满帐诸侯、将军们,也都瞬间把形形色色的目光投了过来,分外好奇到底他是发现了什么大优势,竟敢口出豪言说一天之内就能攻下阻拦联军快十天的新密。 众目睽睽下,桓公轻轻叩了叩面前的几,一字一句道:“本公先前雨停时在帐外观察敌人军势,却意外地发现军营内外处处积水,土地也都变成了泥泞的坑洼,走在上面简直步履维艰。” “可这样不是更会增加咱们攻城的难度么?”不知是谁问道。 “呵呵,咱们这边如此,郑人那边必然也是如此!”桓公朗星般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大家都知道新密城原本的城防并不甚坚固,只不过凭借一口锐气在支撑;经过这么两天大雨的冲刷,本公有七八分把握,那城墙的地基必然已被雨水泡得松动了!” “啊!”帐中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以及恍然大悟的感叹声,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就偏偏没想到呢?! 姜白亦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亲家公”,从本意上来说他是希望桓公能帮自己解决先前的难题的,可此刻见他竟然连破城妙策也拟好了,不知怎地心中就有些淡淡的酸意--关键他还比自己年轻! 不过他到底是身为历史上的“春秋五霸”之首的人物,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当下急忙趁着众人信心大增之际,决定马上准备攻城部署,争取像桓公说得那样一鼓而下新密。 一个时辰后,新密城头的孔书神色严峻地看着城下乌压压的联军士兵,心中仿佛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们这是准备玩命了么?齐国就不说了连那些诸侯们,也一个个将兵马悉数开出,十来万人把新密城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还是说有别的什么阴谋? 然而不管原因是什么,看来在坚守了十天之后,自己终于要支撑不住了;这样恐怖的军势绝非自己这一座城可以抵挡。 那么,就放马过来吧!孔书默默握紧手中的剑柄,满脸决然之色。 城下的宋军阵前,桓公也仿佛不要钱般把所有主力拉到了战场上,为了能早点结束战斗回去给儿子出气,他也是蛮拼的了。 先前明知可能会引起白戒心,可自己依旧献上这精妙的破城之策,眼下又一反常态地不再做任何保留,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商丘城中,那个让自己担心不已的家伙! 天空中铅沉的云块层层叠叠还不时飘落几点雨丝,一下重似一下的战鼓声如闷雷般低鸣,随着呜咽的号角声弥漫在整个战场上,十几万联军终于向着新密出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十四章 城破、惊变 “咚、咚、咚…”数以万计整齐划一的脚步重重地落在地上,与天边隆隆的雷声相和,仿佛敲打在新密城头每一名兵士的心上。 尽管在这巨大的压力下,胆子些的郑军士兵甚至已经开始脸色发白、两股战战,但所有人几乎都跟孔书一样,第一时间紧了紧手里的兵器--除了跟这些恐怖的敌人豁出去拼上一场,没有别的退路了! 十天的坚守,在拖住了十几万联军的同时,也将他们心头的暴虐刺激到了极致,守军们相信这些敌人连吃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这种情况下一旦城破,那等待自己和一家老的自然是十死无生。 与其窝窝囊囊的死去,为何不索性跟他们战个痛快! 乌压压的联军如天边的黑云,在新密城外筑起一圈移动着的“人墙”;齐军负责攻打东门、南门,宋军和卫军、许军在西门外拉开架势,剩下的各路诸侯则是一窝蜂地涌向了北门。 当缓缓推进的兵线行到百米内之后,各国军队之间战力的差距也凸显了出来:最引人注目的,自是齐军阵中战车上架起的一具具强弩,森然的青铜弩臂足有一米为了便于理解,本书所有计量单位一律用公制,不喜勿喷)多长,复合竹片弓身既保证了张力又弹性十足,由牛筋和蚕丝混合绞成的弩弦上,一支支两指粗细的弩箭蓄势待发。 随着指挥的将领一声令下,控弩的兵士奋力扳下铜制弩机,瞬间足足上百支一米多长的弩箭,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向新密城头飞去! 孔书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声调都变了大吼着让身边的士兵赶快趴下躲在城垛后面;他万万没想到齐军阵中竟然还藏着这种“大杀器”,但他们为什么要偏偏到这时才拿出来? 虽然相当一部分弩箭因为精确度问题射在了空气中,可但凡被弩箭直接命中的人,无不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带起,狠狠地钉在城头建筑上--个别人品爆发的,甚至一支弩箭上穿了两三个人。 即使是射到城墙上的弩箭,也总能直接带走一块并不算结实的土石;不过是两轮齐射,还没等扛着钩援(云梯)的士兵们冲到城下,先前严阵以待的新密城头上,就像被暴风雨掠过般一片狼藉。 实在是太可怕了!齐人的装备也实在太过精良! 孔书嘴角颤抖地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群红衣红甲的家伙,高大健壮的身形明显比普通士兵强上不少,周身覆着青铜为底要害部位用铁片保护的甲衣,一手持剑一手持盾堂堂正正地飞速前进。 想来这就是齐人那支据说由太公望所建的“螣蛇飞军”了吧! 相传齐人之祖吕尚建国之初,境内毒虫猛兽泛滥经常为祸伤人;后来他尽选齐地健儿连同自己的部分族人,亲自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以上古神兽螣蛇为旗,斩尽齐地无数猛兽妖邪。 再后来这支螣蛇飞军便成了只效忠于国君的禁卫军,随着时代的变迁在数不清的战场上播撒威名,成为齐军中不折不扣的王牌。 现下齐侯竟然把这支王牌中的王牌放到了攻城战的最前沿,这无疑代表了他心中势在必得的信念,以及对新密城无穷的恨意。 还好现在刚下过一场大雨,积水泥泞的地面并不适合“临冲”以及轒辒车的行动,不然孔书毫不怀疑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齐军,还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惊喜”!不过这些就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明明拥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和王牌部队,可齐侯为什么非要累死累活地攻了快十天,才忽然像输红了眼的赌棍般全部压上?这成了孔书心里最不解的问题,今天的他们简直和一两天前判若两人! 也是合该他倒霉,原本姜白自然是没有在这么大点破地方,就早早地底牌尽出大战一场的打算;却又被孔书带人死死地守住城池,白白付出不的代价,这也算是把脾气并不怎么好的他彻底激怒了。 所以他才将压箱底的“螣蛇飞军”,以及刚研制成功不久的车弩祭出,悍然投入到攻城战中准备好好地教孔书做人。 这个目的自然是达到了,而且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城头上的孔书眉头都快拧成团了!一边将手下的主力悉数派上了现在攻势最凶猛的南门,一边急忙让人去打听另外几个方向的情况。 好在并不是所有诸侯,都像齐人一样的“土豪”,北门那群乌合之众甚至连云梯都是扎得七七八八,险些就被郑人一个反冲锋给打散;宋桓公那边尽管没有白那么“阔绰”,可经验丰富、悍不畏死的士卒们进度倒也没有慢上多少,让远远看到的白也是暗暗点头。 三面城墙都在遭受着巨大的压力,纵使孔书再足智多谋,捉襟见肘的兵员和早就派上城头的预备队,也是让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道就要这样被直接破城了吗? 他的心底涌起浓浓的不甘和愤怒,就好像自己一直苦苦挣扎守护的东西,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别人丢掉不要的那种感觉,这就是名震中原的齐军真正的实力么?难怪先前总觉得他们有些名不副实。 看来前些天那位齐侯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啊,孔书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些,就算这里边有再多的弯弯绕,眼下马上就要命丧于此的自己又瞎操什么心啊! 随着一架架云梯搭上新密的南边城墙,集中于此的上百架强弩也是射出最后一轮箭雨,最大化地给进攻部队扫除障碍。 可就当这最后一波箭雨落在城头时,几支射歪了的弩箭好死不死直接打在城墙的中段,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扬起的积水和烂泥,以及从空中落下的郑军士兵的惨叫,约莫十几米长的一段城墙竟是直接塌陷下来,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居然真的塌了?!联军一众高层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先前桓公胸有成竹的说法,顿时有些不寒而栗:这到底是刚巧被他说中了,还是说宋公真有那经天纬地、未卜先知之才? 当一切重新恢复宁静后,“螣蛇飞军”们发现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足足四五米宽的巨大缺口,这时候就显出精锐与普通士兵的差距了--在傻掉的守军还在呆呆地望着缺口时,大群红衣红甲的人影已经高举着刀盾,顺着缺口进入城中杀向城门口。 “君上啊!”距离坍塌出不足十米处的孔书,痛哭流涕地面向北方跪倒在城头:“微臣真的已经尽力了!奈何天不助我大郑,这是上苍要灭亡我们,上苍要灭亡我们了啊!” 说罢他便拔出佩剑,大吼着杀入源源不断地从缺口涌入的齐军之中,瞬间被乱枪捅成了蜂窝;而坚守了十天也没能等来援军的新密城,最终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方式,向十多万联军敞开了大门…… “好!”眼见得先前杀入城中的螣蛇飞军,已经顺势杀散守军打开了城门,姜白终于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战车的扶手,大笑道:“终究还是我们齐人先攻入新密,螣蛇当记首功!” 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不识相地提到,其实最早预测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那个男人,这会儿还在西门发疯似地狂攻郑军,志得意满的白猛地用力挥了下手臂大声道:“全军入城,有反抗者杀无赦!” 可就在御者准备发动君上大人的战车时,原本缓缓移动着的齐军禁卫队伍忽然一阵骚动,被打扰到的白不爽地回头看去,却见一骑狼狈不堪信使打扮的人,正远远地向自己这边奔来。 “直接放行,任何人不的阻拦!”不知怎地心中蓦地涌起一阵难言的不安,姜白高声指挥着禁卫们闪出一条道路,神情紧张地盯着那越跑越近的信使--这到底是哪里出事了? “报~!”在左右面面相觑的迷茫中,信使终于沿着让开的大路驰到国君车驾前,翻身下马直接扑倒在泥水中,上气不接下气道:“启,启禀君上,高傒大人从国内送来的十万火急军情!” 白一把抓过左右从信使怀中取回的帛书,心里的不安放大到了极致--身为众卿之首的高傒,便是他此次留在国内镇守临淄的人,可向来稳重的他到底那么着急地送来了哪边的军情? 火急火燎地扯开帛书,第一时间跃入他眼帘的,却是一行完全出乎意料的惊人消息:“楚军六万,车四百乘,昨夜北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十五章 救还是不救? 简简单单十二个字,却把白刚刚拿下新密出了口恶气的好心情,毁得一干二净--楚人居然动了?在自己终于费劲千辛万苦,砸开了通往郑国的大门上这把锁的时候,大军北上了? 其中的利弊关系瞬间像走马灯般出现在他心头:管仲已经率大军西进,这支齐国整个战役的总预备力量,显然不可能来得及再返回。 说到管仲的西进,命令下达时他还态度很是激烈地提出了异议,无奈当时被新密城缠得心烦气躁的自己,难得地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执意命令管军即可开拔,从北面向晋国本土施压。 齐国君臣并非没有意识到楚人的潜在威胁,实际上管仲之所以没有随他一起伐郑,就是因为在得知郑楚联姻后,他敏锐地觉察到了楚人的野心;所以才和主君商量,自己单领一军在外,名义上是作为齐军此次战役的总预备队,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楚军动向。 尽管从攻击新密城开始已经十天过去,楚军别说陈兵边境就连一般的军事调动都没有,但老狐狸管仲始终没有放松心中的警戒,他才不信野心勃勃的楚君会看不到联军作战不利,有被反包围的危险。 楚人定然是在等一个机会,就像草原上攻击之前的野狼一样,心翼翼地蛰伏着、潜行着,只等面前的齐国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他们瞬间就会如恶狼般猛扑上来,将早已看好的猎物撕成碎片。 但被孔书弄得七窍生烟的白,显然暂时被仇恨迷住了双眼,一意孤行地让他西进;无奈之下管仲也只得一边忧心忡忡地行军,一边暗暗传信留守的高傒,让他密切监视楚军的动向。 果不其然,就在这么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时间点,以一种毫无征兆的方式,楚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整个联军阵营的背后! “各位都说说看,我军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新密城外联军大营中军帐内,几个时辰前在这里议事的那群人,又是在白的召集下齐聚于此,只不过各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喜忧不一。 新密城自然已经毫无悬念地落到了联军手中,甚至此时此刻被仇恨烧红双眼的士兵们,还在搜捕追杀着城中残存的郑军;但这些高层大佬们却不得不回到城外帐中,为突如其来的新变化商量出对策。 那张薄薄的帛书已经在座中传了一圈,楚军北上的消息仿佛一块天降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几乎大部分人的心头;尤其是离楚地更近的许、蔡、陈几国,代表们脸上阴沉得似乎能挤下水来。 而另一位忧心如焚的存在,就是刚刚在战场上让白惊艳了一把的桓公了,此刻的他星眸中写满了浓浓的担心和焦急,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商丘--宋国离楚地距离可不比陈国远! 尤其这几年由于新政的推行,宋人的生活水平亦是愈发富足,这无疑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吸引着恶狼们的目光;因此一旦楚军北上,相对比较贫瘠孱弱的那几国,安知会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至于说道义、理由借口什么的,君不见丫姜白连周宣王伐楚身亡的陈年黄历,都能翻出来当成口实攻打别人,那些从山林里走出来的“部落野人”,攻打自己还会顾忌什么口实?! “殿下,窃以为我联军应当火速回援迎击楚人,以防被其攻城略地骚扰后方!”说话者环眼狮鼻,正是陈国此次派来的统兵大将。 “是啊齐侯,孤也觉得应该速速回军救援!”许君正愁得像热锅上蚂蚁一样打转,忽见有人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大喜过望地赞同道。 “唔,”白不置可否地沉吟着,对于许君的担心他自然心里有数,只是对先前那位陈国将军,暗地里颇为不满:特么刚刚老子让献策攻城时你丫装得跟孙子似得,这会儿见别人有可能打你了,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你吧老子当成给你打工的了不成?! 然而身为联军的召集人和总盟主,他必须有大度的容人之量,这些牢骚也只能是在心里发发罢了;但在回军救援还是速战速决先灭到郑国社稷的问题上,他还真是有些举棋不定。 “齐侯,余以为新密既破,郑国境内现在再无抵抗力量,若是能趁胜追击则攻破郑都擒杀郑伯指日可待!咱们不能错过这连日苦战才换来的机会啊!”邢君捋了捋胡子,一脸惋惜地说道。 你丫当然是不想撤了!许君等人心里均是暗暗啐了一口,这老王八蛋的地盘除了齐国是所有人里最北边的,感情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然不顾自己这些临近楚人的诸侯们死活! “齐侯,那楚人狼子野心对中原图谋已久,倘若不予以当头痛击势必养虎为患,让他们的触手伸进中原腹地,留下无穷的祸患!”感情这儿还有一位“军师大才”,直接从战略全局的层面分析。 “齐侯,当务之急还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灭亡郑国,不然不足以警示天下背信弃义之徒!至于楚军可以等到咱们解决完郑人,再挟大胜之势南下与其决一雄雌!”还有人想要两头兼顾一点好处不落。 “齐侯,如若不能及时回军救援,恐怕那些被楚人攻击的盟友们会因此寒心,失去继续跟随在您帅旗下的动力啊!” “齐侯,现下好不容易才打开亡郑之路,要是在此半途而废不止是错失良机,更是让那些战死在新密城头的勇士们寒心呐!” 你一言我一语,帐中的诸侯代表们渐渐分化成两个阵营,唇枪舌剑地相互辩驳争吵,争先恐后地向白发表自己的意见;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和脸红脖子粗的激动,哪里还有半点君主、大将的风度?! 回想起几个时辰前帐中那噤若寒蝉的状况,姜白忽然对自己召集这帮私心满满、趋吉避凶的“墙头草”会盟,产生了一丝后悔:带着这么些目光短浅的坑货,自己真的能得到想要的名分么? 想到这儿他不禁顺势向许君身边望去,白突然想起了那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亲家”,今日能突破新密城防自然少不了他精准的判断,或许自己现在也可以再次借助他那双“慧眼”…… 可惜这会儿桓公心里也是乱成了一团麻:楚军猝然北上动向不明,他自己带走了几乎整个国家最精锐的士兵;而在都城坐镇的兹甫偏偏又在日前一连串的新政改革中,得罪了差不多所有世卿贵族。 更让他不放心的,是潜伏在晋宫的暗线发回的情报上,那行触目惊心的大字:“晋侯前日密遣使之宋,疑有重臣与之私应,身份不明!” 在这个局势混乱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晋侯悄悄地派人去宋国做什么?最关键的是朝中重臣居然也有人被拉下水,成为了晋人的内应,那这个内应所图的又为何事? 从那日反常得爆发成燎原之势的“流言事件”,精明老辣的桓公便觉察到其中诡异之处,就算是举国上下的贵族们全部站在了儿子的对立面,可这瞬间传遍诸侯之间的速度,绝非是几个贵族能实现的。 当时虽然猜想估计有境外势力落井下石的推动,但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子夫冷眼旁观的“钓鱼”行为。 但此刻联想到晋宫暗线情报中提到的时间,那流言背后真正的黑手身份简直已经呼之欲出了--竟然是晋人! 老实讲桓公真地想不通晋侯为何要给自己来上这么一手,难道这老家伙现在祸害他自己的三个儿子还不够,居然连别人家的儿子也见不得好,想在背地里算计陷害下不成?!难道他失心疯了?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他当下还是立刻给子夫传了一封急信,让他心中有数的同时,秘密查访朝中内鬼以备不测。 现在明里有楚人的六万大军虎视眈眈,暗地里又有内外勾结的晋人觊觎窥探,桓公真得很是替某人捏了一把汗--他那稚嫩的肩膀上能扛得住这两方巨大的压力么? “依宋公之见,我等现下该当如何?”白客气的声音打断了桓公的沉思,对于这位一反常态沉默不语的“大能”,他此刻也是有了几分好奇甚至隐隐的期待,态度愈发谦恭地问道。 “这…”桓公剑眉微微蹙起,不过很快就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郑重其事地起身转到殿中,对着讶然的白躬身一礼道:“齐侯明鉴,愚以为攻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简单,今天可以有一个孔书,明天自然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张书、李书;介时联军深陷郑国泥潭,而强晋虎视眈眈在侧,楚人又在后方横冲直撞,全局崩坏只在旦夕之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八十七章 明志与劝谏 “不知世子殿下因何事相召?”进得殿内坐定,百里奚跟蹇叔对望一眼忍不住开腔问道,虽说经过刚才的事情某人已经明朗了不少,但眉宇间那若隐若现的戾气还是暴露出他的焦躁。 “这个么…”子夫似乎刚从神游中恢复,随手抓过案上的帛书漫不经心地叠着,头也不抬地说道:“本殿准备即日起取消工商食官制。” “什么?!”哪怕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老百里,都是被他像去菜市场买大白菜的语气说得一愣,继而顾不得君子风度直接站了起来焦急道:“世子殿下不可啊!现在还远不是合适的时候!” “不!”子夫蓦地把手中叠成方胜的帛书一甩,星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和冰冷:“本殿仔细考虑过了,上次咱们还是太心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合适的时机;这帮王八蛋贵族世卿,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狗!” 嘶~,百里奚和蹇叔齐齐无声地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后者倒罢了,可老百里自从来到宋国担当“世子右师”,这段时间可以说跟某人是朝夕相处;虽然年轻的世子性格比较冲动,有时也会做一些激进的事情,但像这样爆粗口大骂朝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他倒是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能把这个大心脏的少年气成这样,要知道哪怕是举国都在疯传世子的留言时,某人都是笑眯眯地每天该干嘛干嘛;可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么做都有些过了。 “世子殿下,”沉默了半晌,百里奚还是摇摇头沉声道:“老臣不知道您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我还是觉得现在远非跟贵族们撕破脸皮的最好时机;毕竟上次的事情造成的影响太大,尤其是对一些平民百姓来说,朝廷的新政远没有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快!” “这是实话,”对于这点子夫倒认识得很清楚,当年开国领袖不也说过,他的命令连帝都郊区都覆盖不了么,在严重缺乏通信手段的这会儿,很多百姓根本没有途径了解所谓新政的内容。 连内容都不清楚,他们又怎么可能利用那些政策,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甚至在某些地区沆瀣一气的官府和豪强贵族们,往往联合起来蒙蔽治下的百姓,所谓的新政更多时候就像是一纸空文。 “但是百里卿,”子夫叹了口气,有些意兴索然道:“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因噎废食吧?如果认定了不管咱们怎么做,都没办法给国人带来生活上的改善和益处,那国家什么时候才能繁荣富强起来呢?” 对于世子的问题,百里奚和蹇叔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没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这就是个人在大环境中的局限性了。 虽然隐隐约约地也能感觉到这种制度上的不合理,但他们在这方面,远没有后世熟知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再到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以及红色主义社会阶段性演变特性的某人看得透彻。 “世子,您毕竟还年轻,今年也不过刚刚行过束发之礼,”殿中只有他们三人,老百里并不虞隔墙有耳,苦口婆心地劝道:“您今后的日子还长久得很,若是等到您继承君上的大业后再来做这些事情,介时遇到的阻力和困难,肯定要比现在的多。” 这也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毕竟现在的某人虽然“暂代”大位,实质上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他那刺眼的年纪,手下人不服各种滋事也是应有之意,暂时的避让倒不失为一条缓兵之策。 “百里啊,”子夫也是有些感动,轻轻敲击着案面叹了口气道:“没错本殿是还年轻等得起,但咱们宋国等不起了啊!您四下看看那野心勃勃的楚国,雄霸北疆的晋国,扬威西域的秦国,以及暂时跟咱们处于蜜月期的齐国。” “他们的人口是我们的不知多少倍,国土面积和资源、底蕴等,也都跟我们有着天壤之别;若是给咱们和他们相同的时间,国力的增强、扩张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试问介时我们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这……”百里奚一时语塞,像是被他问住了;这些也确实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其实老人并不是不知道,世子之所以那么喜欢剑走偏锋,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宋国本身底子太薄、国力太弱。 想要按部就班的稳妥发展,跟那些资源丰富人口众多的大国间的差距,定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大;可这种在刀锋上起舞的激进做法实在太过危险,一旦有什么闪失恐怕要掀起全国范围的暴乱啊! “有一位本殿非常欣赏的伟人说过,‘世上之事,不破不立’,总是畏畏缩缩地顾虑重重,咱们只能永远做一个摇旗呐喊的卒,最终被大国间的博弈活活拖死或者吞并,”子夫慢慢地抬起头,目光随之转到百里奚脸上,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本殿不甘心!” “臣敢闻殿下之志乎?”他刚说完,一直跪坐在老百里身旁沉默不语的蹇叔,忽然起身转到前边给某人行了个大礼,双目炯炯有神地迎上他深邃的星眸朗声道:“还有您对周天子怎么看?” “蹇叔!”没等子夫搭腔,老百里闻言便有些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现下咱们在讨论取消‘工商食官制’的问题!” “这个我自然知道,”蹇叔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才出言阻拦,尽管偌大的殿中现下就他们三人,可这话说得毕竟太过露骨,他很怕自己因此为子夫所顾忌,所以也是悄悄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无妨。 “呵呵,”子夫有些神经质地轻笑一声,心中暗暗吐槽道:丫的老子我容易吗,这都穿越了五年才终于有人想起来问哥们这句话了! 看看别人穿越后都是虎躯一震,良臣猛将们纳头便拜的存在,自己这穿越党还当得真是憋屈--不行,自己得把这段“演”好。 在百里二人探究中带着好奇的目光里,子夫轻咳一声像后世“壮烈”前的英雄般,抑扬顿挫道:“本殿的志向么,往大里说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往里说则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至于那位周天子陛下,名存实亡徒一傀儡耳!” “您说‘为万世开太平’,”蹇叔显然没想到某人会搬出这么两段后世流传千古的名言来,登时被其中包含的宏大志向和抱负给震住了;他低声喃喃着重复了两边,猛地眼前一亮扑倒在地上,浑身激动得发抖,颤声道:“微臣愿随殿下鞍前马后,成就您这普世之愿!” “好,好!”某人终于体会到那种“虎躯一震,四方宾服”的爽快感觉,当下笑逐颜开地扶起蹇叔诚恳地道:“今后本殿的事情,还要您跟百里先生多多费心啊!” 一旁的百里奚虽然不像蹇叔样激动得忘形,却亦是被他震得愣了半响,此刻见他说起急忙也跪下高声道:“想老臣数月前还深陷敌营中为奴隶人所辱,幸遇世子殿下玉成臣一家老团圆在先,以国士待吾在后,百里奚敢不以国士报君乎?!” 子夫大笑着把他扶起,尽管自己当初是看中了他们的才能,机关算尽才抢在秦人前边把二人弄到宋国,但平心而论秦国偏居一隅的舞台,远不如大战将起的中原腹地更可以让二人尽情挥洒。 自己将来可以给他们的,亦是一定比历史上秦穆公给他们的要更多,所以宋子夫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歉疚。 “只是世子殿下,”百里奚刚刚站起身来,马上又开始老调重弹:“老臣还是以为废除工商食官制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即使您看那些贵族不顺眼,也应该日削月割徐徐图之才是。” 末了见某人又欲出言辩驳,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您先听老臣说完。臣知道您是在担心时间紧迫,毕竟要实现您的志向首先就要追赶上大国的国力,但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欲速则不达的!” 子夫抿了抿嘴,将到了嘴边的辩驳之词又咽了下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老百里。 “这全国大大的贵族们,本来就像一堆散沙零零乱乱各自为战,现在的您就像拿着宽大的木板使劲挤压他们一样,不仅没办法将他们彻底消灭,反而用力越大他们就会越发结实紧密。” 说到这百里奚精光四射的眸子中,忽然掠过一丝狡黠:“可若是您今天摸摸这个,明天划拉下那个,用不了多久这些看似铁板一块的贵族们,就会像散开的沙堆样崩塌;到那时才是您最好的时机啊!” 子夫默默地听着,尽管因为性格问题他很容易上头脑子一热,但并不是那种听不进臣下意见的刚愎自用,此刻思索着百里这老成谋国之言,他一时间也是有些出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仁者襄公》正文 第九十一章 豁达与托孤 “父亲,我…”宋子夫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平时灵巧的口舌这会儿也像被粘住了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能说些什么呢?难道告诉桓公你儿子早在五年前就被我“夺舍”了,这两千个日子里陪在你身边的,是个二千七百年后的现代人?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性情大变,这本身就很奇怪;就算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总有些细节是他注意不到的,倘若那时宋桓夫人没有被休,恐怕某人的西洋镜当场就被拆穿了。 但看他淡定的模样,应该发现自己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不知,并且对自己疼爱有加呢?宋子夫不解地抬起头,望向榻上从说过那句话后就沉默下来的桓公。 曾几何时他就是坐在这儿,将那些累死了自己不知道多少脑细胞的国政,谈笑风生间处理得游刃有余;可现下歪在榻上的他,却是不自觉地颤抖着身躯,连简单的说话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就像一棵无私奉献的大树,明明发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还是同样宠溺地替自己遮风挡雨、跑腿、擦屁股;如果没有他,某人那满肚子的“经验”也注定只能成为一纸空想。 蓦地宋子夫像是下定了决心,几步走到短榻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对不起父亲!请允许我仍旧这样称呼您,在心里我一直是把您当做世上最好的父亲;尽管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其实我现在只有躯壳是兹甫本身的,灵魂来自二千七百年后的……” 偌大的后殿中空无一人,在看到桓公重伤的情况后,齐涓第一时间就把后殿中的宫人侍从统统支开来去,这会儿她更是抱着剑蹲在柱子后面时不时抹把泪,倒不虞有人来偷听墙角。 宋子夫的解释非常简短,也就大概说明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喝醉酒睡了觉醒来就“上了”人家儿子的身了--虽然他后来偷偷从厨房弄了不少薄酒,可不管再怎么醉也没能搞到“回程票”。 本来他还以为桓公听到那“原装兹甫”魂魄消失的消息,会忍不住勃然大怒转而仇视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不想后者竟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睛都又合上了,若非他胸口还在微微颤动,子夫甚至会联想到什么不好的方面去。 (s:从早上出门忙活到八点多才进家,本来想着1点前赶一章出来,但是这才写了不到千字,就浑身不舒服得紧状态全无,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补上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