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的神话》 序章 沧海一笑(上) 远处的寒山浸润在朦胧淡雅的楚云湘雨间,犹如乌墨丹青勾勒描绘着的水墨画卷,泛着宛若秋霜般的缥碧之色,藏匿于日薄西山间就像老年迟暮,透露着凄薄悲苦的惨雾愁云。峰峦叠翠间乱石嶙峋,山涧深处蜿蜒曲折似游龙一般的溪流纵横交错,险峻巍峨的层峦叠嶂间就像是美人春梦一般,有着一种静谧而又神秘的美感,走进这里犹如邂逅着一场无与伦比的爱恋。 婉转悠扬而又清幽旷远的鸟鸣仿佛沐浴着雨露甘霖,微凉的冷风犹如蜻蜓点水般地拂过波光潋滟的湖面,可是却依然是那般羞涩,惊不起丝毫波澜,然后便呼啸着掠过青翠欲滴的瑶林琼树间,虬枝间翡翠般的碧叶摇曳着,树欲静而风不止,撩起了深深地藏匿于其间,一缕缕好似霜雪一般的银丝。 在斑斓的浮翠流丹间静静地卧着一道身影,他那看似犹如古井无波一般镌刻着沧桑风霜的面庞,伴随着其间所藏匿着一丝淡薄的忧愁,宛若中秋似寒霜一般的银月,就像是冷玉被精雕细镂所刻成没有丝毫瑕疵的雕像,却并没有被匠人赋予精神,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却也增添了几丝美若谪仙一般空灵也难以悲凉的气质,犹如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男子一袭若霜般的白袍随风飘荡,漆黑而又深邃得宛如寒铁乌墨般狭长似剑的眼眸平淡得犹如秋水,眼间仿佛泛着浩渺斑斓的星辉,他那纤细得像黛柳一般的霜眉却是透露着似水般的柔情,眉目疏朗,目如朗星,薄如蝉翼却又泛着淡淡的绯红的嘴唇好似涂脂,云鬟雾鬓遮掩住了他的两耳,俊俏笔挺、秀丽玲珑的鼻子显露出文静儒雅的端庄气质,虽然说是翩翩君子,可是却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难以遮掩风霜,剑寒天地破苍穹,却能醉玉颓山,玉萧常随佳人笑。”几丝犹如远山镀霜却寒染千里般的话语,便使得眼前这番情景的愁苦悲凉之意也如潭面镶嵌着未曾打磨的铜镜似的寒冰,没有烟熏柳黛,姹紫嫣红,却只是单调枯燥的皑雪。“是那个象征着自由的男人。好一个沧海一笑,墨夷念涯!” 崎岖蜿蜒的山道间静立着一群道士模样的人,一眼望过去莫约有数百余人,头上都工整地戴着道家的莲花冠,留着三绺长髯,着一袭直裰霜白道袍,手里捻捏着拂尘,腰间斜跨着一柄宝剑,脚下踏着漆黑的靴履,看起来道行修为皆是不浅,此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镌刻着沧桑的面庞上,都是一种严阵以待的庄严肃穆之情。 “诸位,我是淮洛山掌管,如今莲教五百清莲苦修尽数出关,在此静候,望天门受持正一九戒的观星居士四百人,皈依观传全真冠巾无念道士两百人,参道院法师一百,道家德高望重的正一高箓位和全真高戒位法师各五人,另有各派高功道家弟子千余,正在赶来。”在那数百诸道身前,忽然缓步走来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朝着众人行了一个拱手礼,面庞间却也满是笑意,只是深深地藏匿于其间的,那一抹危险的弧度也令人不寒而栗。 “邪教魔道墨夷念涯,我道家千百年来,除了虞濮王串通皇甫家造反以外,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淮洛山附近已经被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如今你已经插翅难逃。”在那掎裳连襼却也依然秩序井然的群道之中,说话的是一个枯瘦如柴形似枯槁,削瘦面庞冷峻得犹如寒铁一般的中年男子,乃是这五百清莲苦修之首,闻名道家的“净妖剑”皇甫无度。 这五百清莲苦修在整个道家里除了道家十峰掌管和五仙之外都是最为顶尖的,乃是源自于佛教禅语中顿空一切皆浮云的意思,据说是当年某位五仙之首有感而发所创,既有道之根又有佛之本,这苦修二字所蕴乃是舍弃一切之意,是仿佛已经痴狂堕魔一般的执着,因为已经对任何事情包括死亡都没有丝毫畏惧的他们所向披靡,犹如人间兵器一般,冷酷而又无情。而作为其首席,皇甫无度便就已经有了丝毫不亚于十峰掌管的修为。 而这皇甫无度是当年皇甫家家主皇甫仪容的兄长皇甫须睿庶出的第四子,那场惊世之乱被平息之后,被做为主谋的皇甫仪容和其他许多涉及此事者皆被处死,曾经极富盛名的国姓皇甫家几乎没有剩下多少血脉,而在道家修行的皇甫无度也表示愿与皇甫家断绝血缘之情,念在此事他全无参与,也不想惹恼了道家,先帝也因此网开一面。 如今这番话经他之口丝毫没有任何情感地被说出来时,又仿佛在明示要誓死效忠道家的决心,所有人都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倒是还从中听出几分凄凉苦涩之意,让那些冷眼旁观之人都不禁有些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中所透露出的世事无常以及那冷暖人情之意。 此刻这里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饱经世故的,五百清莲苦修在整个道家也算得上是声名显赫,早就已经没有了年少轻狂的懵懂与无知,可是对于如何处置墨夷念涯这件事情上,众人却都是不免有些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之意,只是恨得不能亲自将其手刃以解心头之恨。 早在半月之前,墨夷念涯正是在这淮洛山隐雾峰上,在道家五仙之中的清隆道长梁翼落临坐化之前将其斩杀,令整个思苦观被蒙上了阴霾,在数百名弟子众目睽睽间扬长而去,却没有一人赶上前而去与之相搏弈,因为,但凡是那一天亲身所历之人,都看到了一个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情景——刚过弱冠之年的人,仅仅只是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剑无关要害,连鲜血都没有见到丝毫,便能够如此轻易地取了“云中半仙”梁冀落的性命。 当世盛行于天下的道家早就已经难以容忍墨夷念涯这个异类的存在,如今他却依然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着,甚至为此还不惜犯下如此这般的滔天大罪,已经彻底为道教所不容,便举全教之力饲机而动,墨夷念涯与这天底下所有修道之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因为有“半道折仙”之过的墨夷念涯乃是道家首席大敌,他折损道家百年昌运,这件事早就已经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此事誓不罢休的道家号称门内足可抵百万雄兵,而如今为了跟这个道家大敌争个鱼死网破,这能够使得整个中原都天翻地覆的雄厚底蕴,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部分已经是尽数出动,而当初清隆道选择在淮洛山坐化时涉及此事的千余弟子便也悉数囊括于其中。 “诸位,当初梁老乃是这其中许多人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半月前因我疏忽大意,以至于他在这里被那贼人偷袭所斩杀,我身为淮洛山掌管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与各位如有弒父之仇,在此,我向诸位深表歉意。”那淮洛山掌管公孙常先是看似无奈地一笑,然后便顾作悲痛欲绝之样,说罢便朝着群道深鞠一躬。 “公孙先生不必这样,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是那墨夷念涯罪该万死,如今如何将个棘手的问题解决掉才是当务之急。”听闻此言群道顿时皆是哑然,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见公孙常这样,他们刚才依然对其留有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反倒还心怀愧疚之意,却是皇甫无度率先朝他回应,话语间仍然是没有任何感情若水般淡漠,毕竟在老谋深算城府颇深这一方面两人都有所相似,他自然这是如今稳固众心的策略,便若无其事般地道。 “这个诸位不必担心,这方圆百里之内已经被我们严加布控,待到其余人马至此之后,便可施法封锁方圆百里,到时候便可瓮中捉鳖。”那公孙常却仿佛是忽然有些释然,脸上依然泛着那抹仿佛对于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胸有成竹算无遗策自认将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淡雅儒笑。 “如今公孙先生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我陈暮楚便交由您统管了。”说话的是个蓄着凌乱的络腮胡的壮硕糙汉,面庞间的轮廓棱角分明,犹如被割了几刀似的,雄壮得像铁塔一般的伟岸身躯犹如铁铸,宽厚的肩膀犹如险峻的悬崖峭壁,墨眉犹如弯钩一般尖锐,炯炯有神的眼睛间仿佛闪烁着寒星,鼻梁挺拨得宛如山岳。 此人姓陈名暮楚,乃是道教十峰之断罪峰的掌管,痴迷于锻刀而无法自拔,甚至于自断一臂,数十年单单苦炼一柄巨刀,早就已经与之彼此相通,甚至刀因长年累月地雕琢着从而锲出灵性,号称万物触其皆可断,曾经沾染无数鲜血,可是如今他深入浅出,所以刀俎这个名号虽然并不算是威名显赫。可是也足以令旁人闻风丧胆。 “我等誓死听从公孙先生,绝对不会有半分懈怠。”其余的人见到皇甫无度与陈暮楚都有所表态,便也纷纷行礼致意,齐声高喝,好似锣鼓喧天穿云裂石,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响彻九霄、响遏行云,经久不息,仿佛都感觉此次势在必得一般。 “山**士,鹤目龟趺多秀气。右领将军,萧散精神一片云。”这几句诗伴随着犹如弦外之音略显慵懒却又有着几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之感,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仿佛不可侵犯的威严以及那道骨仙风,萦绕在所有人的耳畔之间经久不息,就像是大隐于世的世外高人一般。 “这是传音之法,是那个墨夷念涯!” “可是那魔道的修为不浅,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 “面对整个道家不遗余力地追杀,他居然主动现身,这是何等地狂妄!” 这在顷刻之间发生的事情却令群道犹如惊弓之鸟般地都有些惊慌失措,方才聚拢起来的众心却忽然被无情地拆散开来,犹如坊间杂乱无章的车水马龙,虽然并没有流露于表面,可是在看似寂静无声的群道里,在那一霎时间却都是有些人心惶惶,透过那熙熙攘攘间略微显得有些惊恐和迟疑的话语,却都是原形毕露。 “东山太传,落落龙骧兼虎步。潦倒支公,穷骨零丁少道风。”一道略微显得有些玩味的笑意仿佛伴随着寒风呼啸着传来,其间所传来对容颜易逝韶华白首的沧桑的无可奈何和看淡世俗百态玩世不恭的风花雪月,透露着几抹难以捉摸的意味。 伴随着几声颇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半空之中忽然闪出了数百道身影,皆是深陷昏迷之际,看上去都是显得有些悲惨,似乎是被人直接随意地扔过来的,将众人的视线几乎要全部遮掩住,然而直到此刻,群道的脸色才终于逐渐地变得有些阴郁了下来,公孙常的脸上却是依然漾着似乎是欣赏志同道合之人的笑意。 “难道是那魔道还找了其他帮手吗?” “不,看那装扮似乎是我们道家的弟子!” “是淮洛山思苦观的弟子,难道布置在周围的弟子全都被解决了。” “这数百弟子可都是最为精锐的弟子,在短数息间都尽数解决,怎么可能,难道这就是那魔道的手段吗?” 群话未息,一阵狂风迅疾地掠过,凛冽刺骨犹如锋利的铁箭划过,其间裹袭着的风沙迷住了众人的眼睛,但是那只是一霎时间的事情,下一刻当众人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的风沙已经逐渐退散,朦胧浩渺的天幕间却多了一道身影,一袭白袍犹如风卷霜雪,一道刺眼的寒光一闪而过,依稀可见的星辰下堪称惊世的面庞间掠过一丝勾人心魄、能够使得天地黯淡的笑意。 “沧海一笑,墨夷念涯吗?都叫你别过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序章 剑有所指(中) 公孙常一袭水墨青衫间彰显着霞姿月韵的神态仪容,头上戴着的发冠漆黑如墨也是透露着墨香氤氲的绰约,羽扇纶巾间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姿态,颇有几分江左周瑜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风范,伴随着他那俊朗的面庞,更是显露出一股风月之情,此刻那儒雅清秀的面庞却露出了一丝轻描淡写得犹如蜻蜓点水般的浅笑,“曾望沧海落遗珠,红颜轻笑惹凡尘。” 一柄刻龙摹凤的精铁寒剑深入嶙峋崎岖的乱石之间,天幕逐渐被似墨般的黑暗蒙蔽,一轮明月初升宛若秋霜寒一般冷淡,其间的流云缥缈似纱,而沐浴在那皎洁月辉下的墨夷念涯与他相视轻笑,几丝银发伴随着拂面而来的轻风随意而又凌乱地飘荡着,在话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股风雅避世的豁达胸襟,“机关百尽破铁骑,不为伊人拂笙琴。算无遗策不解情,百无一用是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折风骨也是书生。”潇瑟寒冷的细雨犹如银针依然未息,打落着枝梢间的杏雨梨花,朦胧不清间满是诗情,公孙常手间一柄羽扇轻摇,那股淡雅的轻笑依然是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怒意。 “十峰掌管之首,‘无用风骨’,公孙常”伴随着冷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紧接着,在下一刻墨夷念涯那犹如鬼魅魍魉一般的身影便显现在公孙常眼前,一举一动竟然都只能看得见残影,霜刀寒剑在相互碰撞摩擦间涌现出电光石火之前,群道却丝毫看不清楚他的动作。 “剑气所指之处万剑尽断,这就是那墨夷念涯的手段吗?”公孙常那细若游丝般的墨眉却并没有那般淡然,犹如一支铁箭穿空般微蹙,而那一双眸曈却是始终若隐若现地紧闭成一条缝隙,始终见不到,深藏于发冠间的垂地霜发银丝便也显露出来。 “居然看清了我的障眼法了吗?”在那霜翼间一柄利刃却是显露无疑,也正是这看似渺小得犹如蝼蚁的尖刀,却挡下了那犹如就像是万千峰壑垒起来一般横无际涯的一柱擎天,公孙常却已经再没有其他动作,他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羽扇,与墨夷念涯轻轻地擦肩而过,神情却是颇为平淡。 墨夷念涯仿佛轻若鸿雁般的身影也缓缓落地,嘴角微扬似乎颇有兴致,朝着背后面无表情的公孙常笑道:“为何公孙先生同我只过了一招?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与我的手里走过一招。” 公孙常对他丝毫没有谦逊之意的狂妄话语没有理会,只是低着望着手里羽扇霜翼间的那一柄锋刃,那中间被截断开来的痕迹也已经逐渐显露,依稀可见,“再过一招,它便跟随着我的性命,一起断掉了。” “若你拿一柄普通的剑,我们倒是仍然能够继续切磋几个回合。”墨夷念涯望着手里的剑,剑身上面却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痕,“我这把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地裂开一道裂痕。” “人生可是没有如果的。”公孙常手指轻轻地拂过,那刀身便也彻底地破碎开来,悄然无声地掉落在地上。 “听闻公孙先生阴阳眼可洞察一切,目光如炬,任何事物弱点便可自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墨夷念涯转过身来,一袭霜袍飘然摇曳,一双瞳眸却忽然寒如冰霜,犹如一柄利箭撕裂长空,直视着皇甫无度和陈暮楚,声音却是依然那般平静,犹如寞落寂静的远山间缓缓传来由远及近清幽旷远的鸟啼,蕴含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朦胧之感,“不过,皇甫前辈,你就连与我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沉稳老练得犹如皇甫无度,被一个晚辈如此嘲讽,也是不由得有些恼怒,可是却唯一的只是那卧蚕似的浓眉犹如沟壑纵横般地紧蹙着,寒声间透露着一股凛然的煞气:“你说什么?” 依然是那云淡风轻的一道寒光凭空掠过,墨夷念涯依然独处在略显喧嚣的寒风里,视若珍宝般地捧着手里的剑,静然无声地伫立在原地,他的面庞在月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般的静谧和祥和,“果然没有躲过,”可是皇甫无度腰间的剑连带着剑鞘却在那一霎那之间彻底地断裂开来,伴随着他那几根漆黑间泛着霜白的枯发缓缓地飘落下来,“因为你,没有成为五百清莲苦修之首的资质。” “我没有记错的话,五百清莲苦修只是没有感情的寒冷兵器,即使依然存留丝毫,也是甘愿为苍生牺牲的无私,可是您却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辜负了道教先祖的这等厚望,反而使得生灵涂炭。”墨夷念涯自背面望过去却是犹如一名清秀端庄的女子,微微飘扬着丝丝缕缕的银丝也是在不经意间透露看一股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气质,即便是在一旁冷漠观局的公孙常,紧闭难疏的心底却竟然有着一丝奇异的触动,淡薄得看不见血色的嘴唇微微地翕动颤抖着。 皇甫无度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先前的恼羞成怒却已经彻底都化作镌刻进骨髓里的恐惧,那其间透露着近乎绝望的神情,是难以掩藏的,身形有些难以抑制略微地颤动,同样是紧紧地缠绕着一股愁云惨雾、黯然销魂之色,就像是经历了一股鸟啼花怨、苦海茫然一般撕心裂肺、甘肠寸断的痛苦,让他极为深刻地体会到凄入肝脾、哀毁骨立之感。 这是源自于心底最深处的痛苦。 “因为这个秘密被埋藏在心底太久,所以被揭露出来的时候,难以抑制地露出本相了吗?”墨夷念涯的面庞间秋水含睛,蛾眉曼睩,韶颜朱唇,仙姿佚貌间梳云惊月,花容月貌宛若国色天香,嘴角微扬着流露出一丝淡笑,仿佛是刻意掩饰着嘲讽之意。 一旁与皇甫无度相交多年的陈暮楚,竟然也是有些不自觉地相信了墨夷念涯所说的话,一脸诧异地看向了皇甫无度,仿佛是回想起了一些什么。 “无知小儿,欺负他算什么本事,不如,老朽与你一战。”正当陈暮楚被墨夷念涯说得有些犹豫不决之际,一名年过古稀,长发霜白如鹤羽两鬓衰败得犹如秋草一般,褶皱的皮肤犹如荒芜贫瘠的苦寒之地,身穿着青色长衫从未开过口的老者忽然甩起袖子,指着墨夷念涯轻声道,仿佛是极不情愿一般地为皇甫无度解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序章 剑走偏锋(下)[上半篇] 众人自然认得出此人乃是“锋不露出”青鸾峦清,在道教之中向来是最为隐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丝毫不招摇,没有人和他有着丝毫的交际,对他向来只是一知半解,只是通过当今圣上所说,若不是因为青鸾峦清为人处事低调从不张扬,不理会凡尘俗世,便有一人倾覆朝野之能,如此之高的评价,就连为朝廷封疆千里功绩显赫的程远明将军也都不曾享受。 毕竟当初其孤身一人单枪匹马闯入万军之中救出了当时依然年幼的圣上,却没有伤及分毫,那是他唯一一次出手,却也没有多少人见过,只有涉及此事的当今圣上才能够断述。 而也正是因为那次,朝廷已经许多年都没有与道家对立。 他也是整个道家最为特立独行、不拘一格的一位,从来都是不扎象征道家威信的典型发髻,穿着也是江湖侠客般的青衫,一柄木剑常随己身,一双宛若深陷于苍潭之间的两眼浑浊得黯淡无光,却也是透露着一股寒锋毕露无疑的锐意,仿佛无论是谁都会被其间所蕴藏着谁与争锋的气势所臣服。 忽然,气贯长虹犹如匹练一般掷出,墨夷念涯纵身跃起,身影也是在电光石火瞬息之间显现在青鸾峦清身前,老者的霜眉微蹙间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眉宇之间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里的桃木剑看似不经意地一摇,一丝细微得难以辨认的波澜,竟然将它们尽数斩断,手法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意,干脆而利落得丝毫没有留情之意,并且再次传来两剑相互碰撞摩擦清脆刺耳的翁鸣之声。 猛烈的动荡撩起了青鸾峦清额前的银丝,穿风之声呼啸而过,利刃将秋风斩得断裂开来,霜寒的光依然是蕴含那股令人窒息般的绝望,而那双苍老的手没有任何的动摇和颤抖,疾影破空,刀光剑影间争锋相对,仿佛彼此之间都是丝毫不留情面,两人相视的面庞便也是犹如这剑一般的冷峻。 两人的动作迅疾似箭,交手刚猛若虎令人难以捉摸的搏弈间,却是最为原始的刀剑相较,青鸾峦清却是仅凭借着一柄看似极为脆弱的木剑,却是能与号称煞剑噬天的魔道,“沧海一笑”墨夷念涯平分秋毫,可是却也见不得能够占尽上风,那一道道行云流水般的剑势千变万化。 墨夷念涯的剑势犹如浪涛拂岸,摇摆不定,潇洒自如,随心所欲,手法快得仿佛有千万把剑,那是没有丝毫束缚的。 青鸾峦清的每一个变化,却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剑,就将墨夷念涯的三四剑招尽数化开。 那柄木剑却是早就已经变得满是伤痕,墨夷念涯的剑势却也是已经逐渐有些紊乱,动荡不安,剑柄却也是即将脱手,而这先前的一切在旁人看来转瞬即逝刹那间的一刻。 群道忽然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惧,本以为今日胜券在握,可是这被当今圣上称为足有倾覆朝野之能的“锋不外露”青鸾峦清凝练了半生的木剑,竟然只能与墨夷念涯战个平手而已。 皇甫无度的神情冷若寒霜,旁人可能并不知晓,但是他可知道,曾经号称通晓天地之事的道家五仙之首“落花无闻”段望黎华闭关终南之前,曾经对着在场众人说过,一段令他终生难忘的话语, “落花已逝无意随,皇道自古霜无?。刻骨铭心月终落,回望天涯墨夷家。” 段望黎华的预言此生从未有过失误,可是如今所见,令皇甫无度更为清晰地感受到,这段本令他难以理解的话语所代表着的含义。 皇道尽衰难回天,墨夷家起正道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序章 回望无涯(下篇) [下半部] 青鸾峦清褶皱得犹如丘陵一般苍老的枯手间,那柄外表上平淡无奇的木剑却是犹如中流砥柱的磐石一般无法动摇,不仅是因为它那令人惊叹的坚韧,更是因为挥舞着它的那位寒若秋霜墨漆的老者,那每一招剑势皆观形式而发,每此皆恰逢好处避开了木剑薄弱之处,也化开了墨夷念涯犹如暴雨梨花般的无数剑招。 而墨夷念涯如同他的剑,也是不屈的,桀骜不驯的野马哪怕葬其一生也不愿意为人驰骋天下,无数看似凌乱不堪的招势,彼此间却仿佛有一根丝线悄然牵连着永不断裂,仿佛由万千溪流汇聚而成横无际涯的浩瀚大海,千万剑势凝聚成能够斩断一切的剑,伴随着飘然若仙的霜发,显得是那般的潇洒与自如。 木屑与碎铁在空中夹杂着肆意飘撒,伴随着两人那令人应接不暇的动作,逐渐地变得慢了下来。 二人忽然驻足,四目相视地对峙着,不过却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 “小子,接招吧。”青鸾峦清苍老得犹如剑锋般的面庞在月光下露出寒芒,也似利箭一般地飞出。 墨夷念涯颇为勉强地淡然一笑,修长的身影在刹那间忽然消失,声音却也依然停留在原地,“那么,也试一下,我的剑吧!” 两人的话语,也似他们的剑一般争锋相对。 众人望着他们各自残破不堪的剑身,仿佛也都觉得下一招就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搏。 可两人最后一剑刺得却都是很随意的,甚至于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他们是如何出手的。 可是成败却也近在咫尺相望之间,被两人的剑所牵连着。 两剑摩擦而过,分别朝着其各自的主人刺过来。 它们仿佛心意相通一般,一起断裂开来。 老者折断的剑没有丝毫偏差地刺进了墨夷念涯的胸膛,他的嘴角间一抹鲜血缓缓地淌了下来,而墨夷念涯断裂开来的剑,也是彻底地穿透了青鸾峦清的右臂,他的青衫裂开一道缝隙,同样是嫣红的殷血也漾起血花。 在众人感到惊诧莫名、疑惑不解之时,皇甫无度却又察觉到了,在繁星浩渺的夜空间深邃得犹如墨漆一般幽黑淡薄得似一层黑纱,虽然朦胧但是却依然能够看得通透,远处险峻幽深的寒山间,静静地伫立着数百道身影,深深地藏匿于黑暗之间,被风吹拂得肆意飘荡的长抱虽然看上去很是模糊,但是一股威严却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公孙常却是露出了彷佛早就已经知晓了一切般的笑容,“人全都过来了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清风窥墨(上) 那一轮似弯钩般尖锐的银月是寒冷若霜的,与那纸一般淡薄的夜空犹如方枘圆凿大相径庭,除此之外繁星却是?胧浩渺的,墨竹那犹如被雕刻上去的细腻柔和的纹理间也是镌刻着深邃的漆黑,那点缀于竹梢间的几枚翠竹嫩叶就像是翡翠般盎然,也夹杂着些许白霜,泛着丝丝清凉的寒意。 凄凉万古的寒风依然是萧瑟和喧闹的,伴随着仿佛也不曾停歇的清幽鸟啼,显得倒是颇有几分相得益彰之意,漆黑间忽然缓缓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犹如魑魅魍魉一般地在空无一物的四周徘徊游荡,显得是那般孤寂,他那一袭霜袍,在皎洁似流水段的月光下显得颇为显眼。 他的身前,一座巍峨险峻的万丈悬崖犹如一柱擎天,又似沧桑而剑锋却未被磨平的利刃,割裂开遮天蔽日的天幕,恢弘雄伟得仿佛是没有边界的一般,龟裂的缝隙间枯树杂草险境求存,却是也只有寥寥数株,略微显得有些狰狞,也只有几只寒鸦愿意栖息于此了,山腰间点缀着几座依稀可见的房屋,却是令人觉得那般渺小。 山脚下那一抹繁茂而又浓郁的黛翠间,无数碧绿朦胧的竹叶里也有着几道身影静静地矗立着,衣着也似这夜色一般漆黑若墨,长带随着清风微微地肆意摇曳着,墨发都束着一根流苏飘带,几人相貌面容也算得上是清秀,腰间皆是佩着一柄镶玉青铜短剑,只不过与来人相较,却是有着犹如鸿沟一般的距离,唯有几人身前那个身着白衣、手执纸扇的儒雅青年的相貌才能够与之相媲美。 清风明月,寒夜窥墨,墨夷山庄,览觅天涯。 曾经的道教第一大族,墨夷氏族,逆转天地之命数,知晓古今未来之事,阅尽阴阳沧桑与过往诸事,愿逆大道而行,于俯天峰建立墨夷山庄,盘距中原腹地,凭一己之力与道教和中原诸国相对峙,这便也只是十几载前光阴的往事,承载着虞濮王叛刮之后中原第一王朝“冷雨”藩镇割据,自立为王,墨夷氏族也就此自立“清风窥墨斋”,虽名为斋,但是方圆百里之内,却尽为其所管辖统领。 而他们眼前那倾倒众生之人,便是当今墨夷家家主,墨夷念涯。 墨夷氏还名列道教时,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家主远游而归,必遣百人在家前为其接风洗尘,这是墨夷家第二任家主开始就立下的规矩,被当作家规世代流传,与其说是有些仪式感,象征着墨夷氏不可撼摇的威严,倒不如应曾经道教诸氏族略带酸腐的认知:就是要阵势,好面子。 墨夷念涯特别反感这一点,多次想要废止但碍于这是家族礼节,不能如愿以偿,只得将百余人裁至十人。 只不过,今天却有些反常,平日里与墨夷念涯亲若兄弟的这几人,此刻却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而细心的他察言观色却发现了根本原因。 除了那个身着白衣的人以外,其余的所有人,眼神黯淡无光,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墨夷念涯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警惕,但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走了过去。 “家主。”其中唯独一人亦身着白衣,相貌也算得上是英俊,剑眉犹如悬崖峭壁一般险峻,双目则似山涧一般深邃朦胧,鼻梁则像是巍峨山岳给人带来一股横无际涯的感觉,长发轻微地飘扬着,其间透露着一股刚毅之感,又有着宛似富家公子般的柔雅气质,可是他的神情中又多了一丝异样,仿佛是在让墨夷念涯走一样。 他轻微地颔首示意,言语间透露不出丝毫情感,淡漠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缓步走来的墨夷念涯,以及他那凌乱得略微显得狼狈的银发,将怀里颇为谨慎地用手捧着的那用绷带裹着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递予墨夷念涯。 “等一下。”墨夷念涯沾染上几丝鲜血的面庞也同样是冷峻若霜的,犹如他手里被折断的剑一般,宁愿殒丧亦是存留着最后的那一抹坚毅,依旧在月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寒光,墨夷念涯伸出满是伤痕的右手,将断剑递给他,“帮我去重新锻造一下吧,再用些没有用的废料。” “遵命,少主。”那人身后又走过来一人,语气极为僵冷,将那柄断剑接了过来。 “罗隐庭,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不来搀我一把吗?”墨夷念涯走到那名叫罗隐庭的青年男子身前,平静似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那罗隐庭的眼神间忽然掠过一丝夹杂着紧张的惶恐,但是很快却又隐匿着遁散于无形,他赶紧伸手扶住墨夷念涯,却感觉墨夷念涯的身体忽然瘫软了下来,倒在他的怀里,那萦绕在其耳畔的话语犹如云雾缭绕般缠绵得令人感到迷惘,“你说,不被雾霭缠绕着的山,会不会更美丽呢?” “山即是山,所谓美,便是人为赋予的而已。”罗隐庭望着依偎在怀中的墨夷念涯,又望向了身前的竹林,此刻狂风犹如锋刃般划过,卷袭起竹梢间的翠叶,被风裹挟着飘向远方,深邃幽静的墨绿林海便也随之翻涌起来给人以一种想要静聆涛音的雅然志趣,也有几片拂到两人身前,然后与二人的面庞擦过,再度飞向远方。 “那我偏要你给我一个答复。”墨夷念涯突然仿佛耍无赖似地狡黠一笑,依然是明媚得犹如三月春阳,使得罗隐庭望着他都不禁有些愣住了。 罗隐庭附在墨夷念涯耳边轻声道:“家主,您说得不错,他果然来了。” “那就将计就计吧。”墨夷念涯也在一??间想起来什么,一副原来如此的释然表情,微微颔首,只感觉今夜不是一次美妙的重逢,也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繁琐之至的礼节,也是用这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天冷了,先回去吧。”罗隐庭会意,微微地顿了顿,望着墨夷念涯那仿佛没有拘束肆无忌惮地飘荡着的银发,心绪却也更加紊乱,他转过头来,望向墨夷念涯那憔悴的面庞,仿佛是领悟了些什么,视线又朝着身后徘徊游荡了片刻,对停留在不远处的那几人道:“你们几个,随我带家庄回山庄。”说罢就转身而去。 “是。”那几人只是微微地应了应,也紧随其后。 便搀扶着墨夷念涯顺着嶙峋崎岖的青石山道一步步走踏着,脚步却是十分轻盈飘逸,没有丝毫的声响。 其余的人在后面提着灯笼,也跟随着他们二人上去,只不过,彰显着他们刚才的没有任何举动,便是那黯淡无光的眼神,同样都是没有感情的,缓慢的步履蹒跚得犹如磐石触地一样的光重,而他们的行动,也是像机关的零件部位摩挲似的僵硬而又刺耳的声响,犹如被牵着线的木偶一般地任人摆布,仿佛已经是寥无生机。 然而这一切却也是轻声而不易被察觉的,前方的二人都像是孰视无睹一般,就自顾自地走着。 几人便维续着这种微妙的平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互相对峙着,仿佛各不相干地走着似的。 墨夷念涯忽然倾斜着瞳眸看向了身边的罗隐庭,仿佛在示意要他将自己放下来,罗隐庭便也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便松开了搀扶着墨夷念涯的手,将他放了下来,而墨夷念涯则忽然望向了身后,眼神间有着一丝凝重,却仿佛是无心注视身后那几人,唯独望着那一轮似银钩般的寒月出神了。 “还是这里的月落比较美。”斑斓璀璨的星辉映着墨黑早就已经变得很淡薄的夜幕下,在那一抹似流水消逝的月辉笼罩间的墨夷念涯的脸上流出了一丝似绝色女子般嫣然莞尔的笑意,罗隐庭便也随之仰起头来,望着那一轮明月,也让月光衬着他的面颊。 足以致命的危险早就已经近在咫尺,而二人却依旧愿意驻足停留,观赏着这最为美丽的夜景。 墨夷念涯仿佛是想要刻意地让人知晓似的,看着罗隐庭手里用绷带缠绕着的物件,虚弱疲惫间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地道:“把它给我吧。”那一抹坚定间透露着恳切的神情,复杂却又动人心魄。 罗隐庭的眉宇间忽然掠过一丝忌惮,不过又很快就像浮光掠影一般消散,但是还是颇为慎重地将其递予墨夷念涯,墨夷念涯也是伸出满是伤痕的右手,缓缓地接过那件器物。 在其手掌触碰到它的一刹那间,一道璀??的金光在一瞬间涌现,夹杂着缭绕其间殷红的霞霓,一束青光直冲云霄,隐隐地伴随着一阵响彻九霄的龙吟长啸,墨夷念涯身随祥瑞,宛如成仙。 后面那始终蜇伏着不敢轻举妄动几人却也仿佛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那灰黯的眼瞳泛出了森冷的幽幽绿芒,喉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此刻便犹如真正的行尸走肉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清风窥墨(中) 在他们的身上忽然之间发生了更为明显的变化一一削瘦的皮囊紧紧裹挟着四肢百骸,佝偻着身体,鲜血犹如被抽取尽了一般,眼瞳先是泛白,转瞬间碜人的森冷幽绿取而代之,嘴唇里也没有丝毫血色,十指血肉收缩,指甲却随之长得似尖刀般长,手掌似风拂枯枝般凌乱地挥舞,伴随着失去了意识的咆哮,就像是干枯腐朽的尸骸,犹如骷髅一般嶙峋。 他们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驱使着,不约而同地扑向了墨夷念涯手里的那件物件,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的高亢而又激荡,犹如在抢夺的什么至关生命的至宝一般前赴后继地跳跃了起来,伸出手掌想要去抢夺。 墨夷念涯也不想伤其性命,只是将那物件挥舞起来,想要隔空阻挡住他们那丝毫没有计谋可言的突袭,只是挥起这物件隔空阻隔住被操纵着的他们,皮肤似岩石般坚硬无比,力气都变得蛮横无比,就连他们方才延伸出来的细长指甲也像刀一般锋利,险些割断了缠绕在这把剑上面的绷带,他以一人阻数人之力,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就觉得难以抵挡。 若是被他们锋利的指甲刺穿了咽喉,墨夷念涯会将是必死无疑。 “小罗,趁现在!”见到拖住了所有的人,可是墨夷念涯自己却知道,他那满是伤痕的身体早已经无法支撑这山岳一般的重量,便连忙朝着一旁静候多时的罗隐庭大声喝道。 罗隐庭展开纸扇,轻轻地用扇面割破了自己右手的拇指,轻轻一扬,几滴鲜血分别泼撒在那几人的眉心间,他们却立刻僵住仿佛动弹不得一般。 “亭蛊晗君少安毋躁,难得造访寒舍,不如坐下来同我小酌几杯茶?”紧接着就在下一瞬息,墨夷念涯忽然纵身跃起,寒光间看似温文儒雅地浅笑着的面庞隐匿着一丝凶煞与愤怒,而那毕恭毕敬的话语间,却又暗藏着几丝凛然果断的杀伐之气。“不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没有人能够动我墨夷家的人,一根汗毛!” 几道湛蓝若凛霜的剑痕掠过空中,极为精确、分毫不差地将那几人背后那根极为细微不易被察觉到的墨线,尽数连根斩断,众人也都纷纷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瘫倒在地昏厥不振,而那几根墨线,刚刚曾经深深地扎进他们的后背,操纵着犹如傀儡一般的他们。 “传闻君之蛊术所施神不知鬼不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就已经在暗中,已经将他们彻底控制,只不过,你终究低估了小罗,也低估了,我的剑。”墨夷念涯的笑容忽然变得泛寒了,细长得犹如银针般的眉毛轻轻上扬,就像初那春料峭轻浮的微寒,薄暮冥冥间最初泛起一丝黯沉的灰,阑珊间亦是交杂着一丝冷峻。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剑走偏锋,话不投机。千变万化,包罗万象。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雾里探花,朦胧似纱。倾世佳人,睥睨天下。无人可搏,沧海回眸。一笑倾倒,众生踌躇。”忽然间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就像是老年迟暮般的苍老无力,却又是听得那般清晰,“公孙先生的话,果然不错。好一个‘沧海一笑。” “他人赞许之言,亦不可轻信,我不过只是一介无名小卒而已。”墨夷念涯无论说的是什么,都像是发自肺腑之言一般,让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地认同。 “若你是无名,那这全天下所有的人,便都籍籍无名。”那道声音的话语间略显戏谑,顷刻之间千万根这样的墨线自四面八方袭卷而来,似遮天蔽日的浪涛潮水般气势磅礴地喷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部分相互捆绑,再次朝着那倒地几人的背后刺了过去, 其余的则尽数地汇聚而成一根,就像一条滔天巨蛇一般地袭向墨夷念涯。 罗隐庭原本淡漠的神色忽然也是一凛,朗目舒眉忽然似叠嶂耸峙的峰峦起伏般地紧皱着,修长纤细的脻毛蒙着一层轻薄朦胧的水雾,纸扇轻摇间流露出来几根飞镖,仿佛随着他的意念而动,被操纵着似地尽数飞出,将大半的墨线斩断,只不过,却来不及截断那一根最为庞大的。 可是,在下一瞬,又是霜剑划空,那一根墨线也随之被应声斩断,断裂处犹如被火烧灼一般地消融开来。 “居然低估了你这漏网之鱼。”那道声音平淡的言语间,仿佛是针对罗隐庭一般,又是掠过一丝杀机。 “你觉得,这条鱼,是案板上待宰的鱼吗?”墨夷念涯却是丝毫不感到惊异地浅浅一笑,“你在刚才没有能够用蛊术控制住他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难道是极为罕见,号称万毒不侵的九离之体?”面对眼前如临大敌之人,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犹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莫非,那飞镖和绷带上都涂满了他的鲜血吗?” “亭蛊晗君也并非是愚钝之人,应该知道我的这些雕虫小技侥幸制约你,便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纵横天下的南疆蛊毒真正的威势吧。”罗隐庭忽道,伴随着他的话语,那几根悬浮于空中的飞镖,也尽数飞回,在空中划过几道霜蓝的屈弧,被其收纳入纸扇里。 “罗先生想必也是明白人,那么在下,便献丑了!”无数道姜黄的符纸从四周繁茂隐密的幽草和枯木间悄然无声地涌了出来,悬浮在四周,忽然每张符上都点缀着黯淡森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幽幽磷火,被阵阵刺骨寒风吹拂着在空中摇曳,火焰没有像寻常的火焰一般蔓延,却也仿佛是永不熄灭一般地燃烧着。 这火却是寒冷的,就像是这黑暗而又冷峻的夜一般,不近人情,也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温存。 “招魂大阵。”罗隐庭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紧锁的眉间透露一股难以轻视的严肃,着有些谨慎地对身前墨夷念涯道,“一百张符,一百怨灵,不容小觑。” 崎岖狰狞的碧草与枯枝被吹散开来,露出一道披着黑衣、戴着漆黑的面具、被墨蓝破布遮裹着的身影,静静地盘坐着,微风撩起了他那似线一般纤细的长袍,就像是一座铁铸的雕塑似的寂静,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险堕天罗,招魂!”那道身影忽然微微地颤动着,仿佛很快就要坍塌一般,苍老的声音犹如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安魂曲,仿佛是由四肢百骸间的摩擦从而发出的,模糊不堪而又分外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无数细微的声音而组成的,令众人的耳膜感到一阵阵剧烈得难以忍受的疼痛。 忽然,二人周身划开无数道缝隙和裂痕,伴随着无数只枯手从那些地方争相地爬了出来,只不过,他们的手却是显得更为凄惨,上面只剩下一层干薄的皮肤,也已经差不多脱落了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一章 清风窥墨(下) 周围覆盖着一层薄土的沧桑磐石忽然犹如天崩地裂般地猛烈颠簸着,在四周飘扬着的尘埃被风吹拂起来,逐渐地将墨夷念涯和罗隐庭目所能及的视野范围全部笼罩起来,然后,伴随着一阵阵岩石碎裂开来的声响,无数道模糊的身影从其间钻了出来。 借着苍白惨淡的月光,墨夷念涯忽然隐约望见,其间无数道黑影,皮肤惨白枯瘪得犹如白纸一般淡薄而又脆弱,仿佛只要是微风轻轻地吹拂而过,便会被吹得脱落下来,露出森郁寒冷的白骨。都被墨铁锻铸、由一片片铁叶接连拼搭的漆黑盔甲紧紧地裹挟着,束着一条玉带,描龙摹凤的金盔上都镶嵌着一枚似霜一般白的翎羽,脚下踏着一双镶嵌着几枚铜钉的铁靴, 他们干枯得像纵横交错的虬枝般的双手分别握着一柄铁剑和一枚铜盾,有些则是持一支长矛,还有的是红缨枪之类的各种兵器,有些还骑着眼眸漆黑泛着血光的骏马,鞍鞯、辔头等也皆是齐全,祼露出那腐朽的骨骸间只有几丝血肉,其喉间不断地发出凄厉悲惨的嘶嚎,每道身影都不尽相同,犹如百鬼夜行,漆黑得相较这夜空都要浓郁上几分的煞气直冲青霄,在整个苍穹天幕间逐渐地弥漫开来。 他们的面庞倒是已经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意,已经趋于这些死者生前的面貌,只是却又不尽相同,甚至相比于他们人至中年之时却是依然显得要苍老上许多,而且没有丝毫血色与生气,那灰暗的眼瞳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幽绿辉芒,犹如烈焰一般轻微地燃烧着,可是却是近乎于透明的,能够很是清晰地看见他们那深陷的眼睛镶嵌在那毫无血色的血肉里,与其紧密相连,仿佛已经难舍难分一般。 “眼瞳灰而非白,将近于常人之漆黑,暗蕴灵光,三魂七魄聚而不散,不离于体,煞气冲霄,怨念极重,这似乎并非是普通僵尸。”墨夷念涯的双眼忽然紧闭得只剩下一道细微的缝隙,看上去也显得颇为谨慎,却是又忽然诡异莫测地露出一抹笑容,看起来是那般潇洒,而其间又夹杂着兴奋和玩味之意。 那几枚漆黑的飞镖再次无声无息地从合上的纸扇间蹿出来,在空中看似凌乱地飞舞着,寒芒似乎无法被遮掩般地展露出来,驱散了周围弥漫着始终没有消散的烟雾,伴随着还未彻底散开的浓烟里,罗隐庭淡漠间却透露着一丝轻视般高傲的神情,然后便一齐地径直刺向那盘坐于悬崖峭壁间的身影,迅疾得连它们的动作都根本就难以用肉眼捕捉。 “以念驭物?资质倒是不错,在如此错纵复杂的情景下依然能够如此沉着冷静地分晰,也的确值得赞赏,可是”此刻深深地埋藏在四周的线也随之蹿出,泛着一丝丝颇为醒目的银辉,而且一根连着一根,犹如天罗地网般地将几根飞镖半道拦截住,仿佛有灵性似地将它们紧紧地缠绕住。 墨夷念涯想要上前,周围的去路却被几人拦断堵截,其中一个体态魁梧得犹如一座巍峨的峰峦般,手里握着一柄刀身被截去了一半的断刀,断口间寒光扑朔迷离,却也是足以同墨夷念涯等身,那雄伟得似梁柱一般粗壮的手臂将它挥舞起来,朝着他便是斜劈下来,夹杂着震耳欲聋的破风之声。 墨夷念涯将那物件背在肩背上,对此却只是略显淡漠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用两根手指看似颇为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口断刀,却将那在迷惘朦胧的漆黑间宛如冲霄的铁塔一般的那人犹如被锁上桎梏般地制衡住,他妄想要挣脱住这眼前就像束缚着自己的枷锁一般的人,可是却是依然使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其余人也想要上前相助,墨夷念涯却是淡淡地回眸一望,那寒若凄霜的眼神犹如皑雪覆盖着险峻耸峙的峰峦,仿佛永远都难以消融一般的冰冷,那双墨黑似漆的眼睛间遍布着细腻得犹如玉雕般的纹理,泛着几缕斑斓淡泊的幽光,也蕴含着一丝超凡脱俗的神色,犹如是看淡了世俗似的放荡不羁,而又淡雅若水,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为之黯沉了下来,又透露着一丝相较于刀光剑影更为冷峻的寒意,就是一种睥睨天下、篾视一切般的霸气。 正是深深地藏匿在其眼眸里的那一股霸气,使得那几人与之相视,却是犹如俯首称臣一般地丝毫不敢动弹,甚至于不知道被什么所驱使着,还都下意识地朝着后方退了几步,喉咙间不断地发出不甘的嘶吼。 一切都似乎变得静止了下来,惟有那喧嚣的风一直犹如吹奏着的笙箫般吟啸着,以及墨夷念涯那始终随风飘荡着的几缕银丝,以及那秋水般的眼眸间犹如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一般多愁善感的眼神,而墨夷念涯仿佛是随意地一动,那柄巨刀也忽然应声彻底地断裂开来。 墨夷念涯又重新握起那件物件,只是随意地一挥,便将身前那庞大魁梧的人直接拦腰截断,那早就已经腐朽得干枯而又僵硬的身躯甚至于连鲜血都枯竭了,一声虽然低沉但是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九霄,而他却也随之而灰飞烟灭,那两截身躯化做尘土四散开来,犹如只是纯粹地斩断了磐石一般。 可是这整个过程却令墨夷念涯没有丝毫其余的感觉,就连当初在淮洛山雾隐峰上斩杀“云中半仙”梁冀落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悸动。 “你们其实,早就应该死了,我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结束你们的痛苦而已。”那缠绕在那柄物件上的绷带被一层层地剥了下来,然后便被信手一扔,便随着吹拂而来的轻风飘散开来,露出那泛着淡淡的墨青色的剑身,伴随着墨夷念涯那仿佛甘肠寸断、心无旁骛一般的眼神,以及其间难以抑制地泄露岀来的森冷之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暗匿灵韵(上) 一道似雷霆万钧一般耀眼夺目的寒芒闪烁着,将墨夷念涯那已经褪去了浮华的面庞彻底照亮,似黎明的曙光似地掠过漆黑的夜晚,犹如朦胧的云雾一般在空中缠绕着始终没有消散,漆黑间缭绕着的电光火石间,他身前那几人的身体忽然被震撼得倒飞出去,却是发出犹如撞在坚硬的铁器上一般的清脆声响。 他们那也似磐石一般的身躯忽然泛起几道看似细微的印痕,然后那像蜘蛛网一般的裂缝便逐渐地蔓延开来,相较于刚才那人显得还要更为凄惨一些——硬生生地被撼裂成无数块碎片,甚至于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直到最后彻底破碎化为齑粉消散得无影无踪,几乎只是在难以捉摸的一瞬间的事情。 那几枚飞镖挣脱了银线再度倒飞出来,在空中盘绕着犹如无数根线编织而成的一张天罗地网,同样也是白驹过隙般一刹那间的事情,也将围绕在它们四周的人,全部无声无息切裂、碾碎,化做尘埃颇为平静地归于黄土,而那同样透露着不甘的叹息声,也伴随着微风逝去。 “以念驭物,可是损耗元气的。”那道身影一边颇为诡异地冷笑几声,那几根沉寂已久的银线又忽然蹿了出来,仿佛是几数条蜿蜒的银蛇一般,不惜将自相残杀般地对着几名招魂剑拔弩张,将他们的身躯也同样毫不留情地穿透,袭向它们身前的罗隐庭。 此刻,罗隐庭的面庞却也显得有些憔悴,一旁的墨夷念涯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再度挥起手里握着的那柄剑,一道锋利的剑锋在空中划过,仿佛已经凝聚起来而化做有形,甚至于能够看见那其间似月光一般黯淡的青芒,细看那是由无数道剑影重叠而成的,犹如是有着千万柄剑似的。 “暴雨梨花残,大千世界万道象!”风仿佛也映衬着眼前的这般情景,犹如狂暴的野兽一般猛烈地嘶吼咆哮着,伴随着月光下墨夷念涯轻扬着的衣袖,以及那淡漠的面庞间嘴唇微微地翕动着发出的一声凌厉的暴喝,那道剑锋忽然蹿入云霄,又随之分散成万千道剑意,色彩斑斓,似叶落梢间般地飘落下来,那将近一半的姜黄纸符都被斩得破碎不堪,上面缭绕着的几缕幽黯火焰便也熄灭开来。 璀璨斑斓的金光忽然大泛异彩,耀眼夺目,仿佛将那股邪祟之气尽数净化,而那将近一半的招魂,也是在此起彼伏满是透露着绝望的惨叫声中,烟散云消如过往云烟,彻底地化为乌有,而那迅疾如影的几根银线,虽然只是镌刻上轻微的损伤,可是却已经逐渐呈现出疲惫的态势,很快便倦怠下来,停滞不前。 万千剑雨继续抛撒着,真的犹如风雨飘摇之际卷袭着漫天似点点繁星点缀着的梨花带雨一般烂漫,无数道破霄之声夹杂重叠着,显得犹如狂风过隙震耳欲聋,颇为惊世骇俗,以至于万里震荡,栖息于林间的群鸟被惊醒,接连发出颇为刺耳的尖啸,早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惬意淡雅的光景,争先恐后地四散而逃,荡落万树被霜浸炙的叶,伴随着千万虬枝乘着轻风盘绕云端。 又有不少的招魂接连中剑倒地,身躯被无情地掩埋在黄土间,只剩下极不完整的残骸,先前声势浩荡的百人大军,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二三十名残兵败将,犹如一场令人胆寒的洗劫。 墨夷念涯轻扬起手中的剑,那剩余的剑意便也随之消散,那静谧地将霜月的银辉披散在肩头,一袭霜衣肆意地飘拂,翩如谪仙之人,那仿佛能够令人绝望一般的恐怖,也随着晚风在此刻已经彻底寂静无声的山谷荡漾着。 那几枚飞镖再度倒飞回来,罗隐庭那淡泊似一潭碧水般的眼眸却是深邃的,犹如万丈深渊一般难以捉摸,亦是无法丈量着的,却也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份勾人心魄,倾倒众生之意,此刻他却也是直言不讳地说道:“亭蛊晗君想必也是因道教请谏而来,难以推拖,倒也没有伤我们性命,不如再随意地走走过场,便就此了结了吧。也免得增加,已死之人的痛苦。” “罗先生也是明白人,鄙人亦不藏拙了。”亭蛊晗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微,甚至于都已经快要难以辨认,“算上刚才那几个,想必也已经足够了。” 那剩余的姜黄纸符忽然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散开来,那剩余的招魂却是没有直接消散,他们周围的那股邪煞之气忽然被抽离本体,而这些招魂眼瞳间的神彩也随之变得黯淡下来,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地倒了下来。 “果然是聚灵!”罗隐庭忽然看向身旁那若有所思的墨夷念涯,丝毫没有乱方寸般地望着那盘坐在悬崖旁被黑布紧紧地包裹住的身躯,却也是一副颇为惊诧的模样,道,“那个不是亭蛊晗君的本尊,而是傀儡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暗匿灵韵(中) 那道身躯仿佛被驱使着缓缓地站立起来,都由无数枚青铜、钢铁以及木块镶嵌而成的两脚悬浮在空中,那紧紧地缠绕住它的墨蓝破布,也忽然猛烈地燃烧起来,只不过,那火却是犹如傲放着的玉簪般的绛紫,一阵阵寒冷得犹若严冬般的料峭寒意四散开来,周围那饱经风霜的枯木野草,竟然都是蒙上了一层淡薄的寒霜。 在周围缭绕着的火光间,那漆黑镀金的面具镂空的两个空洞间,流露出殷红的鲜血一般的薄雾,以及它那只剩下漆黑的显得森冷阴寒的瞳眸,展露出来的森然冷意彰显无遗,那银线忽然也悬浮起来,紧紧地缠绕着它的身躯,那一股浓郁的凶煞之气忽然缭绕着它的周身。 它那裸露出来木雕的手指,却不受那火焰的侵蚀,却指向了他身前的墨夷念涯,先前那二三十名招魂忽然再度站立起来,喉咙间的嘶吼声变得更为凄惨,怨念显得更为深沉,眼珠泛白,有几人跨下的马匹忽然开始惨叫起来,仿佛不受任何束缚,肆意地狂奔着,朝着墨夷念涯的方向冲了过去,惨啸声响彻九霄。 罗隐庭纵身跃起,从那几名倒地的墨夷家人的身旁,捡起了那柄断剑,割断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抹在剑身上,然后再度飞奔回来,将剑横在墨夷念涯身前,挡住了其中那骑马的一人挥动起的板斧。 “家主,你去会会它,这些人,交给我。” “好。”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下一刻,墨夷念涯那神出鬼没的身影便出现在那道身躯前,伴随着那略显张扬狂荡的笑意,一道泛着寒意的剑影掠过,便是毫无拖泥带水之意地斩了下来。 “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了,看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必须要速战速决了。”墨夷念涯这样想着,一刹那间一股疼痛侵蚀全身,他的剑势却也是在那一刻略显疲惫了下来,分明就是犯了懈怠的忌讳,紧接着在下一刻,就发现剑刃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硬物。 那道身躯的袖间忽然露出一道寒芒,与那漆黑的夜晚映衬着显得十分显眼,便是将那劈来的剑刃都抵御住了,墨夷念涯心有踌躇,正在疑心是什么东西,再定睛细看,却是一柄普通的匕首,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甚至于透露出一股古朴的气息,还有些残破,仿佛轻易就能够折断一般。 “这归渊儡,可真是有趣。”又是一阵彻骨的疼痛,墨夷念涯紧逼得丝毫不肯懈怠的剑势忽然松了,这可是剑法的大忌,可是这一瞬间的空隙却是最为致命的,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若是被精通剑术之人见缝插针,纵使剑法再为高超之人,亦会土崩瓦解。 毕竟,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而蚁穴亦可以溃千里长堤。 “这下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墨夷念涯也知道此刻的凶险,不禁心中想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锋利而削薄的匕首便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毫不避讳地刺进墨夷念涯的手臂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一直划至他的肘关节,当墨夷念涯感受到的时候,手臂处已经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麻痹之感,他连忙将手抽了回来,同时将剑递予另一只手,挡下了那傀儡的下一剑招,然后借助这股力量,使得他的身体很快便着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颇为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墨夷念涯忍受着这股撕心裂肺、凄入肝脾般的疼痛,不禁微微皱眉,面庞间却依然是那股若有若无显得扑朔迷离、甚至于难以分辨其喜怒哀乐的笑意,那血肉模糊间隐约可见藏匿于其间裸露出的白骨,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不断地滑落,似雨滴一般落下,忽而沉静得仿佛连它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伴随着他炽热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声,汗水犹如瀑布泄洪般落下,犹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 “家主!”罗隐庭此刻依然在与那巨斧对峙,见墨夷念涯负伤,心一急,剑锋急转直下,如匹练一般绕了一个圆弧,剑光一闪,这短而脆弱的剑锋,却是将那柄巨斧,连同那招魂的身躯,一起斩断,碎裂成无数段,黄土漫天飞舞,罗隐庭的肩臂却也是被划破了。 下一刻,罗隐庭又是从那遮眼的黄沙间,蹿了出来,那剑的剑身已经微微地弯曲,可剑光又一闪,他身前那招魂跨下的骷髅马的四腿,忽然各自朝着四周飞扬起来,那马仿佛感受到了痛苦一般地嘶吼起,朝一侧倾倒了下来,罗隐庭将剑一甩,那骷髅马身上的招魂脖子紧紧地缠绕住,将剑轻轻一带,那招魂的头颅便飞了出来,化为飞烟消散。 此刻罗隐庭身形却是一闪,与身前的几名招魂擦肩而过,那几道飞镖环绕着优美的弧线再度划过,将它们尽数斩首,罗隐庭再将剑掷出,截断了一名招魂手里的剑,他用脚轻轻地一踮,那柄断剑便插入了那招魂的咽喉,黄沙四散流蹿,寒月映衬着罗隐庭沾染了些许血淤的面庞。 此时罗隐庭手里的那柄摇摇欲坠的破剑已经再次刺了出去,只乎也是在一瞬之间,那剑柄却是轻轻地掉落在地上,剩余的剑身已经彻底地碎裂开来,其余招魂便在其中惨凄地嚎叫着,尽数消散成沙,遮天蔽日的尘土肆意飞扬,却是根本看不清楚罗隐庭究竟是如何使剑的。 罗隐庭连忙走向了不远处颇为虚弱的墨夷念涯,将其搀扶起,墨夷念涯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是走了出去,手里紧握着的剑泛着淡淡的寒光,勾勒出一道宛若螭龙的曲线,而其末端便直指那道傀儡的胸膛。 那傀儡却是依然不慌不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冷静、理智、沉着、坚毅,这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感受不到疼痛的物件,匕首与剑相互碰撞,犹如在拂弄笙箫一般,优雅间又犹如袭卷着阳春飞雪般冷峻,犹如看不透的晶莹剔透的银线,被编织而成似雨飘摇又似千万根银针般的绵绣。 听不见铁器相撞的清脆声响,只是犹如风拂碧叶簌簌作响的轻盈。墨夷念涯那凌乱的剑势也似线一般繁杂,就像是夜晚纤细轻微的冷雨萧瑟凄凉,却又泌人心脾,千变万化好似飘渺似纱的朦胧幻雾。那傀儡却是只会机械般的抵御与反击,千篇一律而没有变通。 很快,墨夷念涯便看穿了它的变化,犹如抓住了其最为至关紧要的把柄,便将这个迷局彻底参悟。 墨夷念涯的剑,便就这样轻易地刺入了傀儡最为脆弱的胸膛,是这般无声无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暗匿灵韵(下) 那傀儡忽然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周身的煞气忽然变得黯淡了下来,逐渐地开始消散,那几根银线也像瘫软似的松懈了,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掉落在地上,那傀儡也四零八落地被拆散开来,碎裂成无数块。 墨夷念涯却没有往前走几步,鲜血夺腔喷薄而出,忽然朝着侧面倒了下来,他的瞳眸微微地泛着一抹淡淡的惨白,手臂上的那道印痕间流出的血,却是泛着漆黑的,也缭绕着一股浓郁的煞气。 “这是,蛊毒!”罗隐庭忽然大惊失色,走向倒地的墨夷念涯,扶起他的后额,很快便察觉到了端倪。“那匕首上居然涂了毒吗?” 罗隐庭又感到背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犹如一根根无形的针在不断地刺着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望向那乱石嶙峋间一道静谧的身影,月光照耀着他的侧面,漆黑遮掩着他的正脸,却是看不清楚他的面貌,罗隐庭甚至都不能够确定,他的五官是否是端正的,还是说是模糊不堪的。 他的嘴唇都没有任何翕动,那股显得颇为沧桑、与眼前这番泛着微寒的情景相映成趣的话语,“虽然在下不想与墨夷家交恶,更不想趁人之危,但是毕竟乃一个对我有思之人的请求,亦不可辜负。那蛊毒并不致命,不过” “不过什么?”罗隐庭仿佛有些被愤怒冲昏头脑,浑然已经摒弃了任何礼节一般,眉头紧皱着犹如箭在弦上时紧绷着的弓弩,似纵横交错的幽深沟壑间又暗藏凶险,透露着警惕和危险两种情绪相交杂所显现出来的复杂,声音似弯刀,优柔却不寡断,勾人心魄亦不刻骨铭心。 “此蛊名为噬阴毒蛊,需要找一个纯阳之体的女姓,为他采阳补阴。不然,后果吗”那道身影忽然似一缕缕黑雾般地随风消散,只剩下那遮天蔽日、仿佛已经融入了夜幕间的寒鸦振翅欲飞,那漆黑的瞳眸流露出一股阴森冷郁,凄凉尖锐的鸣啸犹如尖针直刺两耳,余音在幽谷间回荡着,无数根墨羽静静地飘落下来,也很快在天际的边缘消失不见。 罗隐庭的肩膀依然感觉隐隐作痛,他紧紧地捂住自己越裂越大的伤口,尽量不让鲜血顺着缓缓地伤口流了下来,他将墨夷念涯背在身上,一步一步颇为艰难地走着。 那几名墨夷家的人此刻恍惚的神智才缓缓地恢复过来,他们扶着依然疼痛不止的额头,完全回想不起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但还是勉强地站起身来,便望见那不远处奄奄一息的两人,颇为惊诧地赶紧走了过去,扶住那看上去随时便会倒下的罗隐庭。 其中有一人不禁问道:“罗大哥,家主这是怎么了?” “你们被下蛊了。”罗隐庭却是没有更多的言语,淡淡地道。 众人与罗隐庭从小相处,知道他便是这般不愿意多做解释的性格,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知道两人变成这般模样,与他们定然脱不了干系,心中却是油然而生出一股惭愧内疚之意,便静默无声地扶着罗隐庭与墨夷念涯踏着已经满是狼藉的石阶,朝着山上走去。 这期间,墨夷念涯曾经睁开过一次眼睛,曈眸却是蔚蓝得犹如一碧如洗的澄澈天空,其间泛着晶莹剔透、斑斓通彻的流萤,那周围的眼白犹如一潭碧水映空,又似未曾打磨的银镜一般透明,似飘落的碎雪,汹涌澎湃的碧海,正如这漆黑泛着淡淡的绛紫与墨蓝的夜空一般冷冽与严寒,令人沉陷其中,感到很是迷惘。 这些,别人自然没有察觉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