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之工业革命》 作品相关 伟大的宋朝 国外学者眼中伟大的宋朝 ======== 德国经济史学家贡德.弗兰克在《白银资本》一书中说:“宋代中国在重要技术、生产、商业发展方面和总的经济发展方面尤为突出。麦克尼尔认为中国是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中心’……自11世纪和12世纪的宋代以来,中国的经济在工业化、商业化、货币化和城市化方面远远超过世界其他地方。”法国著名汉学家谢和耐在《南宋社会生活史》一书中说:“13世纪的中国在近代化方面进展显著,比如其独特的货币经济、纸币、流通证券,其高度发达的茶盐企业。……在社会生活、艺术、娱乐、制度、工艺技术诸领域,中国无疑是当时最先进的国家,它具有一切理由把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仅仅看作蛮夷之邦。”美国伊利诺伊大学东亚研究及历史学教授汉学家伊佩霞在《剑桥插图中国史》一书中说:“11、12、13世纪的中国是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国家。”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安格斯.麦迪森在《中国经济的长远未来》中认为:“中国从汉到唐,人均产值均保持在这一水平上。宋代是一个发展的高峰,人均产值增长了1/3。从十四世纪到十一世纪,极有可能又降了下来。假定欧洲和中国公元一世纪时经济发展水平相近,到了宋朝时,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欧洲已大大落后于中国的水平了……一般认为宋朝是一个向纵深发展的时期,而在宋以后的五百年里,主要特征是横向发展。”200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的经济学家爱德华.普雷斯科特在《中美新市场经济(北京)论坛》发表《克服国富的障碍――经济政策与经济周期》的主题演讲时说:“宋朝的时候中国很富裕,比世界平均水平富裕一倍。” 美国学者l.s.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中说:“宋朝时期值得注意的是,发生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商业革命,对整个欧亚大陆有重大的意义。商业革命的根源在于中国经济的生产率显著提高。技术的稳步发展提高了传统工业的产量。同样,水稻早熟品种的引进,使作物在过去只能一季一熟的地方达到一季两熟,从而促进了农业。此外,宋朝兴修的新的水利工程,大大扩大了水田灌溉面积。据估计,11至12世纪,水稻产量增加了一倍。生产率提高使人口的相应增长成为可能,而人口增长反过来又进一步推动了生产。经济活动的迅速发展还增加了贸易量。中国首次出现了主要以商业,而不是以行政为中心的大城市。” 日本学者摅薮内清在《中国.科学.文明》中说:“北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儒学方面兴起了后来被称作宋学或朱子学的新儒学;文化方面,在古文复兴的同时,口语文学也兴盛起来;印刷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而且发行的书籍不仅仅是儒教经典,还有历史书、诗文集等。在这里值得特别一提的是科学书籍的出版发行。可以说,自古以来没有像北宋皇帝那样重视医学的。……总之,在这个文化发达的历史潮流中,有许多惊人的成就。甚至有人认为,北宋时代可以和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以至近代相比。” 英国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所名誉所长英国科学院院士李约瑟博士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所说:“中国的科技发展到宋朝,已呈颠峰状态,在许多方面实际上已经超过了18世纪中叶工业革命前的英国或欧洲的水平。” 美国密歇根大学历史系博士历史学家黄仁宇在《中国大历史》中说:“公元960年宋代兴起,中国好像进入了现代,一种物质文化由此展开。货币之流通,较前普及。火药之发明,火焰器之使用,航海用之指南针,天文时钟,鼓风炉,水力纺织机,船只使用不漏水舱壁等,都于宋代出现。” 美国耶鲁大学中国现代史教授乔纳森.斯彭斯在2000年1月1日《新闻周刊》刊登文章,这样评价宋朝:“上一个中国世纪是11世纪。当时,中国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成功的国家。它的领导地位源于一系列的因素,从技术上的发明到工业企业的兴起和管理良好的农业,从普遍的教育和行政管理试验的传统到对宗教和各种哲学思想的宽容。……上一个1000年的中国,是世界超级大国,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当时宋朝的首都在东京汴梁,就是现在的河南开封,人口达百万,是世界最先进最繁荣最庞大的城市。” 美国学者尤金.安德森在《中国食物》中说:“宋朝时期,中国的农业和食物最后成形。食物生产更为合理化和科学化。到宋朝末年,不再由汉人统治的华北已在农业上成熟。此后直至20世纪中期,就很少再发生变化了。华南在此后历朝中扩大了农耕,并增加了新的农作物,但那里的模式还是在宋朝确立的,而且并未伴有多少技术上的基本变化。” 美国著名学者阿诺德.汤因比在《人类与大地母亲》中说:“10世纪、11世纪、12世纪的后起蛮族,也强烈地为中国文明所吸引。除了自身采纳中国文明,他们还在自己统治的领土上传播了中国文明,而这些领土又从未纳入过中华帝国的版图。因而,中华帝国的收缩由于中国文明的扩张而得到了补偿--不仅在中华帝国周边兴起的国家如此,在朝鲜和日本也是如此。” 美国历史家麦克尼尔在《权力的追求》中说:“本书的假设是:中国在一千年前后转向市场调节的行为颠覆了世界史的一个关键性的平衡。我相信中国的例子启动了人类的一个千年探索,去发现在协调大规模行为这一点上,从价格和私人或小团体(合伙或公司)对私利的看法出发,会有些什么成果。” 北宋被20世纪末的美国人誉为人类第二个千年的“领头羊”。日本文史家内藤湖南认为“唐代是中国中世纪的结束,宋代则是中国近代的开始。”法国学者埃狄纳称宋朝为“现代的拂晓时辰”。法国学者、著名汉学家、国际宋史研究的开创者埃狄纳.巴拉兹明确指出:“中国封建社会的特征,到宋代已发育成熟;而近代中国的新因素,到宋代已显著呈现。因此,研究宋史,将有助于解决中国近代开端的一系列重大问题。”…… 对于宋朝中国人研究得远远不够,所以现在的大部分中国人对宋朝认识不足,缺乏了解。宋朝是中国文明的颠峰,现在的中国人不知道自己祖先的伟大,也不知道中国为什么会落后。现在的中国不自信得一塌糊涂……现在中国的一些文化人言必称希腊、言必称罗马这其实是中国的悲哀!现在的中国人怀疑、否定中国的传统文明,热忠崇拜曾经落后于我们许多的西方文明。11、12、13世纪西方无论是政治、科技、文化、经济、军事等各方面都是远远落后于中国。中国为什么会落后?不是中国传统文明本身的停滞不前、腐败堕落。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就是野蛮落后民族疯狂的破坏,打断了我们前进的进程。是处在原始社会阶段的蒙古、满清,屡次把正向资本社会前进的中国从新拖回到半封建半奴隶的社会阶段。如果没有原始野蛮民族的干扰、破坏,中国文明早已发扬光大,中国依然会远远领先于世界。 ============ 一千多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中国的城市灯火辉煌、光明灿烂。一千多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安静,只有中国的城市人流拥动、欢歌笑语。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有多大? 一千多年前全世界只有中国有超过百万以上的超大城市。11世纪,欧洲最大的城市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城市的规模都不过万人。而中国的首都有一百五十万人。一千年前中国的城市规模的超过二十万人口的有六个,十万人以上的城市有四十六个。一千年前的中国城市就已经有施药局、慈幼局、养济院、漏泽园等福利设施,这是城市高级现代化的特征。一千多年前欧洲很乱很穷很落后,美洲未开发、非洲很原始。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有多大?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是一倍而是十几倍。一千年前中国遥遥领先于世界。 13世纪世界除中国以外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巴格达,城市规模在三十至五十万之间。西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威尼斯只有十万人口。欧洲14世纪的伦敦也只有四万人,巴黎有六万人。而中国13世纪杭州、苏州、成都都是超过百万以上的大城市。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有多大?13世纪欧洲最富裕地方的意大利威尼斯人有幸来到泉州,不禁感慨中国城市是光明之城。13世纪西方最富裕地方的意大利威尼斯人有幸见到杭州,不禁感慨中国城市是天上的城市,认为杭州是世界上最优美最高贵的城市。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是一倍而是十几倍。一千年前中国遥遥领先于世界。 一千多年前的中国正朝着成为海上强国的方向发展。一千多年前西方最富裕地方的意大利威尼斯人见着中国的商船不仅感慨:“中国的商船也是人们能够想象出的最大的船只,有的有6层桅杆,4层甲板,12张大帆,可以装载1000多人。这些船不仅拥有精确得近乎奇迹般的航线图,而且,它们还拥有几何学家以及那些懂得星象的人,还有那些熟练运用天然磁石的人,通过它,他们可以找到通往陆上世界尽头的路,对于他们的天赋,愿上帝受到赞美。”一千多年前意大利人见着中国的面条后,于是他们发明了今天的意大利面条。一千多年前意大利人见着中国的冰激凌后,于是今天他们认为自己发明了冰激凌。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如果有中国人环游了世界,今天有谁知道呢? 一千多年前中国华北的钢铁业年产就达一百二十五万吨,这是个什么感念?公元1788年欧洲工业革命开始英国钢铁业年年产才有七万六千吨。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是几倍而是十几倍。一千年前中国遥遥领先于世界。 中国11世纪开始使用纸币,而欧洲17世纪后才开始使用纸币。公元1661年,瑞典才发行纸币,成为欧洲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一千多年前中国的货币比今天的美元、欧元要坚挺吃香,中国的钱币物超所值。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有多大? 一千多年前中国人是最会做买卖的,宋朝人用泥土(把泥土烧成瓷器)就轻易换来大批金银珠宝。一千多年前中国人用高科技换取原材料、资源,一千多年后的中国人靠出卖廉价的劳动力与资源生存。一千多年前的中国人都很值钱,中国的工匠是世界各国急需的人才,是世界的宝。一千多年前中国人用高科技挣钱,一千年后的中国靠低廉的劳动力挣钱。 一千年前中国人会自豪的说:“我幸福,因为我是人,而不是动物;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是中国人,而不是蛮族人;我幸福,因为我生活在全世界最美好的城市洛阳。”一千年后的中国人没有这样的自信。 一千年前的中国的教科书这样写:“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皇帝)之私有也”,一千年后的中国的教科书这样写:“没有一党,就没有新中国”。 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有多大?我幸福,因为我生活在全世界最美好 一千年前的中国已经摆脱前代沉迷于异族的宗教,以外国宗教为自己国教的状态。一千年前的中国自产的宗教儒教、道教大放光芒,远远压过外国盛行的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这是国家文化强大民族自信的表现,一千年前的中国人自信得一塌糊涂。 一千年后的中国以西方被淘汰不入流的学说为自己的宗教,一千年后的中国抨击、狂骂着一千年前中国自产的辉煌学说。一千年后的中国人不自信得一塌糊涂。 一千年前的中国农业、商业、制造业、手工业、娱乐业都是世界最发达的,一千年前的中国的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都是世界第一。一千年前的中国各方面都遥遥领先于世界,一千年前的中国是世界的中心,当之无愧叫中国。一千年前的中国经济、政治、科技、工艺、文化、娱乐、学术、数学等等都是世界第一,即使是军事也是数一数二。一千年后的中国什么是世界第一?人口?一千年后的中国各方面都落后于世界,一千年后的中国早已不是世界的中心,还无愧的叫着中国。 一千年前的中国不幸生在世界野蛮的时期,一千年后的中国幸运的处在世界文明的时代。一千年后的中国人无知的认为一千年前的中国丢了他们的脸,一千年后的中国人不知道自己的祖先的伟大,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祖先。一千年后的中国人歌颂着野蛮、歌颂着掠夺、歌颂着杀害自己祖先的人…… 一千年后的西方人说:“一千年的中国经济总量最高时候占当时世界的百分之八十。”一千年后的中国人震惊的说:“这怎么可能?”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有多大?一千年后的中国人怎么能知道?…… 一千年前的中国人不是一千年后的中国人,一千年前的中国不是一千年后的中国……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作品相关 历次投票结果 要占领美,非,澳,免不了杀人.多少合适: ----------- 意思一下,总数的5%:百分比:13.19% 既然殖民,总要有牺牲.总数的10%:百分比:24.18% 参看原历史,至少也要25%:百分比:18.68% 如果不杀不能统制,50%以上也不多:百分比:43.96% --------------- 2008-10-10 ======================== 最好的穿越利器是: ----------- 两把菜刀:百分比:4.11% 穿越成皇帝:百分比:20.55% 全套的特种兵装备:百分比:4.11% 太阳能笔记本+大百科全书dvd:百分比:71.23% ================== 宋朝大搞发展,被金国探知新武器的秘密,其几率有多大: -------- 10%,即使不知道新武器,也知道新技术:百分比:21.74% 50%,因为动作太大了:百分比:26.09% 99%,这么明显的发展,还能看不出来:百分比:35.87% 基本不可能.因为这是朝庭要保密的东西:百分比:16.30% ----------- 第三卷的内容,要求金国不知道新武器,但知道一些新技术. 2008-09-19 ==================== 开战后,下面哪种武器,估计会杀敌最多: 迫击炮,每分钟5-8炮,射程2500m:百分比:32.02% 机关弩,每分钟100矢,射程600m:百分比:44.38% 直射式野战炮,每分钟一发,射程1000m:百分比:6.18% 单兵带匣十字枪弩,每匣五弩,射程300m:百分比:17.42% --------------- 2008-09-02 =================== 第二卷还有40多章,其中有18章与发展技术相关,要不要继续写发展的章节了: 是百分比:24.03% 适当写一点百分比:35.87% 否百分比:6.09% 直接开战百分比:34.01% ------ 看来还有不少读者想看到技术发展,那就继续写吧。 直接开战看来还是不行,因为目前只有一辆机关弩,没有加工技术的改进,弩车无法批量制作,而且火枪也不能装备军中。 ======================== 去美洲发展并宣布独立,须先做些铺垫。下面哪种方法合适?(此时朝庭已派人去过美洲): 和平离开:代表大宋,带上足量物品与人员百分比:20.85% 暴力离开:反目,带上战船工具,押走学者百分比:17.45% 悄悄离开:带上政治牺牲品的学者,重建百分比:14.89% 自然离开:打到西欧,再占美洲,独立百分比:46.81% ----------- 许多读者向往打遍欧亚,但此时有个问题:主角既然要到美洲发展,就必须带足人马与设备,而且这些人还要全家过去,否则怎么能心安办事呢 所以,后来我有些倾向于代表大宋去美洲,然后再因为一些原因建国独立,而且过去的人要安心地移民,免得在亚洲还有所顾及. 当然,两方是否最终开战还未定,但开战的唯一理由就是资源. 2008-07-08 ======================== 下面哪种技术,主角最应该保留,最不该传于南宋,以备日后之需 无烟火药:百分比:20.78% 无线发报的原理:百分比:40.26% 柴油机:百分比:18.18% 同步发电机+异步电动机:百分比:20.78% ------ 无烟火药:需硝酸。可以制作连发枪。用于火炮,射程大增。配合膛线。 无线发报:原理不难,在于电路与天线。但有了现成的天线原理,取决于电子元件的质量。 柴油机:远洋航行法宝,可省出大量装载燃料的空间,用于其它机械,效率极高。 发电机+电动机:其实这个是最容易实现的,而且南宋如果要进一步发展,电必须弄出来。 2008-07-19 ================================ 下面哪种东西最难制造 a)青霉素:百分比:25.10% b)滚动轴承:百分比:23.85% c)射程800米的狙击武器:百分比:31.38% d)电灯:百分比:19.67% ------------ 很惊讶电灯的比例竟然比滚动轴承少。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读者的水平都很高。 个人认为,b和c是最难的。而这两者之间,相对来说b应该更难些吧。 a虽然出现得最晚,但它是一种基于发明与发现的物品,难就难在其发现过程与提炼方法。 b如果能实现,则说明机械加工已跨入了一个新的时期,c的制造也不太难了。当然这里所说的滚动轴承,必须有一定的使用寿命,而不是随便制造出来就算完事。 c,个人觉得,即使没有无烟火药,也可以采用粒状火药,加长枪管,制作膛线。另外,威力强大的弩也可以考虑。不过800米的距离的确有些太长了,要做到精确射击,难度还是不小。 d,有了玻璃,抽真空设备,基本不难,因为炭丝的制作不是问题。这也是因为,绕过了爱迪生当年发明电灯的艰辛过程,而直接采用了他的成果。 为了更好地说明其难度,可以将时间再次倒流,假设在商朝时,要制作a,b,c,d,显然a看起来更容易实现一些。 不对之处,欢迎讨论。 ================ 书中有大量关于技术的章节,这是在凑字数吗: ----- 是.因为写得太多了.:百分比:22.06% 不是.因为这比情节描写难多了:百分比:52.94% 这本书,越看越没意思:百分比:11.76% 一本迟早要tj的书:百分比:13.24% ----------- 还好.2008/08/08\');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1 杨生宝买稻种 杨生宝在路边已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江南有些地方虽然说不上四季如春,但也从来没这样冷过。可今年这个冬天却是极为反常,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之后,这个冬天所有的空气都被这场大雪冻结着,让人无法呼吸。 终于,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移动着,再过了一会,这个黑影子更近了些,却是一辆白色的大巴。此时天地间都已被白雪所笼罩,但那汽车看起来已不是原有的白色,经过长途跋涉之后车身满是黑色的泥浆。杨生宝向车前玻璃看去,只见车前胡乱地立着一块白色的纸片,上面写着“开往―三合村”。 看到这几个字,杨生宝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仿佛刚才在雪中的寒冷也早已烟消云散,他只想赶快跳上车去,享受一下车内的暖和的空气,然后在迷迷糊糊中抵达自己家门口。 杨生宝走上车,却发现车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司机早已将车内的暖风开到最高,杨生宝刚一上车便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甚至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司机嚷嚷道:“这鬼天气,多少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过暖气了。” 杨生宝放下自己的行李,然后在最前面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准备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好好睡上一觉,突然听到后面有人道:“咦?你也是去三合村的?” 杨生宝回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身材甚是高大,留着短发,相貌颇为英俊,此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看到杨生宝诧异的眼神,只见这小伙子目光一转,又向杨生宝脚底望去。杨生宝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却是自己的行李,其中一个白色的包裹上面正写着自己的地址。 杨生宝笑道:“是啊,这次去县城时,我本来想顺便去邮局寄点东西,谁知道邮局的人说这些东西不能邮寄,所以我只好又拿了回来。怎么你也要去三合村吗?” 那小伙子看杨生宝搭话,便提了自己的行李,在杨生宝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杨生宝见他提了一个超大号的双肩背包,肩上又斜跨着一个提包,只是那个双肩包看起来甚是沉重,便问道:“什么东西啊,看起来挺沉的。” 那小伙笑道:“全是一些书。对了,你们村里的小学是不是有个叫谢雷的人?” 杨生宝听到谢雷这个名字,脸上马上现出尊敬的神色道:“是啊,两年前,村里的老师都快走光了,下半年村里人正愁着没法开课,这时谢老师就来了,而且他一住就是一年多,听说还准备要继续干下去呢。村里领导见他这么有毅力,就由村长亲自担任了校长,听说前几天县里都来人报道了。” 那小伙笑道:“呵呵,这小子还不错,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能待得住。换作是我,一天不能上网就要闷死了。对了,我叫李伟,是谢雷的朋友。” 杨生宝听了赞道:“嗯,好名字,看样子你是大学生吧。” 李伟听了杨生宝如此称赞,笑道:“我这名字其实还算不赖,就是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些。”李伟最近对这个名字极为敏感,前几天刚有同学拿着一份打印自网上的文章,上面列出了“十大恶俗名字”,而“李伟”这了名字也在其列,因此这几天大家都说他有个好名字,李伟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开玩笑的反话,也只是一笑置之,却又不免对自己父母大有意见,心想中国几千常用汉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呢。但他此时听得杨生宝如此称赞,却毫无被人取笑的感觉,因为杨生宝一看起来就是那种老实的庄户人,而且说这话时又极有真诚。李伟看他三十多岁年纪,可能是终日在阳光下劳动的原因,皮肤晒得有些发黑,但其中又透出一股精干。 李伟笑道:“名字是父母起的,我也没办法,不过说这名字好的,你是第一个。对了,你叫什么?”杨生宝道:“我叫杨生宝。”李伟听得一愣,忽又笑道:“这个名字也不错,我记得好像有人写过一篇文章叫梁生宝买稻种,你的名字不是模仿他吧?”杨生宝笑道:“我父母没文化,自然不知道柳青的《创业史》了,所以我的名字估计是他们随便起的,不过我这次去城里,还真是买了些稻种。” 李伟听他竟然知道自己所说的梁生宝出自柳青的《创业史》,不觉有些惊讶,因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书到底是何人所写,只记得曾经翻出自己父亲珍藏的中学课本时好像看到过这篇文章,他当时记忆最深的便是五分钱的旅馆,如今听到杨生宝竟然能说出课文的出处,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又听他说刚好也是去买稻钟,便问道:“现在稻种还要自己买吗,不是自己种的水稻就能当种子吗?” 杨生宝听他问得有趣,笑道:“自留稻种,当然简单方便,而且还省钱。但选择稻种却比较麻烦,先要根据水稻生长表现选择抗病、稳产、熟期适中,并且生长一致的品种作自留稻种。当确定品种后,先在大田去除草籽和杂株,然后要及时收割,并将种子一次性晒干保存起来,而且存贮起来也麻烦,要防虫蛀、鼠害,况且杂交稻种的培育又比较复杂。所以现在并不是所有的农民都自留稻钟的,比如我,就从县城里直接买了几种类型的种子,自己试试培育稻种。” 李伟笑道:“原来你还真是买稻种了?”想了一下,又道:“我记得水稻应该是直接插到水里的吧,那稻苗就是由稻种培育出来的?” 杨生宝看他如此感兴趣,便索性将自己的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三个小纸袋子,分别装了一些稻种的样品。杨生宝道:“这些只是样品,其余的都由农用车运回去了。”说着,他随手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给李伟看了一下,又道:“这些是保持系的稻种,不过这些稻钟已是前几代的母本与父本了,最新品种的母本与父本并不公开,而且也不向国外出口。” 接着,杨生宝又给李伟讲了杂交稻种的培育方法,李伟听他说要种三种水稻才能完成稻种的培育,又是保持系,又是不育系,李伟听得这些名词有些头大,但看杨生宝如此热心地介绍,一时又不好意思叉开话题,他嘴上连连应声,思想却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了。 车上的乘客又陆续下了几个,整个车内就剩李伟与杨生宝两人了。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车程,两人便又聊了一阵,杨生宝这才得知李伟此次前去三合村,是准备利用假期看望自己的朋友谢雷,顺便还为学校的小学生带一些书籍。 只见李伟打开背包,里面露出厚厚的十多本装订精美的书,侧面写着《中国大百科全书》,李伟笑道:“这些书是给谢雷与小学生们带的,他说村里上网不方便,因此学生有些问题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我就从网上买了这套大百科给他,谁知买来一看,竟然是这么厚的十几本书,而且这其中还去掉了文艺、哲学等用处不太大的几十本。” 杨生宝看了这些书,也是吓了一跳,道:“这些书要看一遍,估计也要花上几年吧,再说又有谁会真正买来看呢?” 李伟道:“当然了,我也没想到这套书竟然有这么厚,幸亏我还带了一套光盘版的七十四本全套,只是这些光盘要用电脑来看了。”说着,他又从提包中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杨生宝看到电脑,也甚感兴趣,心想这笔记本电脑价格应该不便宜吧,又听李伟道:“这台电脑也是买给谢雷的,这家伙只给了我几千块钱,就让我买一台最好的笔记本电脑,幸亏后来又有一些朋友凑够了一万块,这才买了一台还算不错的电脑。” 杨生宝听得这台笔记本电脑要一万多,吃了一惊:“这么贵啊!”,又道:“不过既然是谢老师需要的,肯定有他的道理。” 李伟笑道:“他要的东西倒真不少,我这次还给他带了一只对讲机,只是性能还没有经过测试,但因为是短波频率,因此应该能与我随时通话吧。”对于无线电运动,国家有明确的规定,必须持有无委会的会员证等三种证件,才能进行超过0.5w的功能进行发射,而且只能在限定的频段。谢雷自然是没有这些证书了,李伟明知自己此举多少有些违反规定,但心想日后再给谢雷补办证件便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突然发现车已停了,杨生宝往窗外一看,奇道:“还没到呢,咋停下来了?”再一看,却见前面远远的黄色警灯闪烁,好像是出了事故。 两人在车中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有发现道路疏通将要的迹象,司机叹道:“估计一两个小时是走不动了。”李伟此时已有些待不住了,心想这大冬天的被困在半路上可大大的不妙。杨生宝看了看窗外,大概估算一下目前的位置,道:“这里距三合村只有几公里了,咱们不如下车走着去吧。”李伟想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杨生宝见李伟只穿一套不太厚的运动衣,笑道:“最好还是把外套披上了吧,车内虽然暖和,但今年冬天太冷,外面温度肯定很低,小心感冒。”李伟笑道:“没关系,等到冷的时候再披上吧。” 司机看到两人跳下了车,终于松了一口气,掉转车头一溜烟地跑了。 此时前面堵了长长的一串车,杨生宝与李伟绕过几十辆车,终于弄清了堵车的原因,原来因为多日暴风雪,一个高压线杆竟然被吹断。前面黄色警灯正是抢修车辆所发出的紧急信号,道路两端的所有车辆都已停止前行。据最前面的司机讲,他们已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现在看情况应该已经修好,只是正在进行最后检测,估计还要等半小时才能完全放行。 杨生宝笑道:“我就说么,前几天怎么老是停电,原来是三合村的变压器出毛病了,不过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次修理之后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堵车点正好在一座桥附近,所有车辆都被堵在桥的两端,这座桥并不太长,大约只有二十几米的跨度。杨生宝指着桥道:“过了桥,再走一公里多就到了三合村小学了。”李伟想到谢雷,恨不得马上飞了过去,只听杨生宝又道:“咱们既然已经下车步行,应该不会被人拦住。不如就从桥上走过去吧,只是过桥得要快些,上面好像在修高压线。” 李伟应了一声,便紧跟着杨生宝向前走去。俩人刚走到桥中间,突然听得有人大声惊呼道:“电线断了,桥上的人赶快闪开!”两人听得有人呼喝,也是吃了一惊,杨生宝抬头一看,只见桥对面已甩过来一根电线,正向着李伟扫去,他正准备上去拉他一把,谁知李伟此时也意识到了危险,赶忙掉头就准备往回跑,两人正好撞个满怀。 此时电线一头已经落地,显然已通电检测,地下积雪已有部分融化,被电线扫过后闪出一丝兰色的火花,甚至隐隐有打雷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这条电线继续向李伟扫来,李伟眼看着躲避不及,再加上杨生宝这一阻挡,已没有了退路,当下向桥栏外翻去,此时他虽然已将电线躲了过去,但因为刚刚下过雪,桥沿处仍是滑不留脚,李伟一时竟然站不稳。杨生宝见状,忙上前去正准备拉一把,却又下意识地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便将自己的提包甩了过去,自己却拉着提包的系带。李伟一伸手抓住了提包,然后左手此时也牢牢地抓住了桥的铁栏杆,杨生宝正松了一口气,突然见桥栏杆上兰光一闪,紧接着自己握着皮包的手猛地一麻,他不由得松开了手,再看李伟时,本来握着铁栏杆的左手也突然松开,杨生宝眼看着他那一瞬间眼中露出无限的绝望,然后从桥上掉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2 华南虎 李伟从桥上掉下去的时候,心想这次是死定了,即使不死,自己的左臂也该断掉了,刚才那一击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已僵硬,尤其左臂疼痛无比,一直从手掌痛到左肩,他随即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来临。但这桥好像并不太高,李伟马上就安全降落,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李伟睁开眼睛,首先是庆幸自己仍然活着,再伸出手来,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完好无损,甚至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再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双腿,刚一低头,却发现身下露出一片黄褐色的皮毛来,再仔细一看,自己身下竟然是一只老虎。李伟大吃一惊,跳下来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回头再看,老虎却一动也不动,右眼里赫然插着一支利箭,紧接着他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颇为惊讶地“咦”了一声。 李伟回头一看,只见两个身影,前面是一个约三十七八岁的大汉,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穿着一件褐色的粗布衣服,肩上斜背着一张弓,后面紧跟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这少年身材与前面的那人甚为相似,只是年龄要小得多,相貌又颇为俊郎英气。这少年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弦拉得半满,看来随时都可以再射出一箭。 李伟吓了一跳,脑子里跳出一个念头:“偷猎者”。李伟自然知道,偷猎老虎可以相当严重的罪行,况且据说现在已少有野生的老虎,因此他颇为紧张地盯着这二人,生怕这二人一时想不开,来个杀人灭口。却不知这二人比李伟更加吃惊,两人上下打量着李伟的服饰与发型,然后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同时转头看着李伟。三人就这样对着看了一会,走在前面的那个大汉首先开口道:“这位兄弟,怎么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莫非是迷路了?” 李伟一呆,结结巴巴地指着上面说“我......我刚从上面掉下来。”说着李伟抬头一看,却大吃一惊。头话。 李伟之前只是远远地看见这少女,只觉得身材苗条,声音清脆动听,突然在如此距离看到,一时竟然呆住了,这少女容貌竟然是极美,隐隐透出一股英气,但此时却是满脸悲伤之色,显然是遇到了极不开心之事。 李伟向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好,我叫……李不伟。”李伟此时并没有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一来是因为她还摸不透目前的状况,因此不便以实名相告,二来也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名字太过平常,因此便胡乱改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李伟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一改名,这个新名字竟然伴随了他一辈子。 那少女一怔,没想到李不伟如此向自己打招呼,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好............”,却未继续说下去,转过头看着身后。 那年长的大汉此时刚从院内出来,听到李不伟说话,也是吃了一惊,但惊讶之色马上消去,向李不伟一抱拳道“原来是李不伟公子,在下周进。”旁边刚走出的那少年也向李不伟一抱拳道:“在下周伍,这位是在下的妹妹周依依”。 “哥,你!......”那少女周依依似乎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冲着周伍瞪了一眼,一跺脚径直跑回屋里了。 李不伟不好意思地笑笑,向周进歉然道:“大叔,我看来是真的迷了路了,走了一圈又走回来了。”周进稍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李公子请进去喝杯茶水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李不伟恍恍惚惚地跟着这二人进了屋,心里却不断地盘算着这家人的来历,以及自己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如果他们万一起了歹意,这该如何是好,只是看那姑娘长得如此美,显然又不像是坏人一伙的,但相貌能说明问题吗? 待进了屋后,李不伟左右打量,却见屋子还不算小,按照现代的标准来衡量,就是三室两厅的布局,但这厅要大一些,只是没有现代的一些家具,家电什么的。屋里陈列很简单,一排柜子,估计是放米的,再就是一张桌子、四张长凳,就是所有的家俱了,另外,墙上还挂着些野生动物的皮毛,以及几张弓。 李不伟略为观察了一下,便放下了自己的行李,坐到了凳子上,周进与周伍也坐到了另一边的凳子上。伟觉得自己该问一些什么话,来澄清自己的疑惑,但是关于宋朝与金兵,李不伟最先想到的就是岳飞了。 “请问,岳飞将军现在还在和金兵打仗吗?” 说起岳飞,周进神色一凛,正色道:“但凡是大宋百姓,哪个不知道岳将军的威名,只是朝庭昏庸,朝中又是秦桧老贼大权在握,岳将军含冤而死。可惜如此一来,大宋再也无力收复江北的大好山河了” “什么?岳飞死了?”,李不伟心中暗惊,却没有表现出来。 又与周进聊了一段时间,李不伟这才得知,原来周进的祖上是韩世忠手下的一名先锋官,后来因韩世忠看不惯秦松奉行的议和政策,再加上岳飞含冤而死,从此心灰意冷,不理世事。而周进的祖上也卸甲归田,一直到了周进这一代,都是居住在这河口滩,周进有一子一女,周夫人在十多年前因病过世,剩下一家三人便在这山中靠打猎为生。 周进虽然也想象其祖上一样做个军人保家卫国,却因朝庭主张与金国议和,又想起岳飞一世英雄,却落得个莫须有的罪名,因此周进虽有一身武艺,却宁愿在这山中做一个普通的猎户,今日他见李不伟问起岳飞,便忍不住痛骂秦桧与金国,却又不住观察李不伟神情,心想倘若此人是金人的话,我骂起金国他必定有所反应。 李不伟道:“周大叔有没有想过,其实岳飞的死并不怪秦桧,也不能怪皇帝,其实大半是怪他自己。”周进听了这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光芒一闪,沉声道“不知李公子有何高见?”看这样子,如果李不伟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马上就要翻脸了。 周伍见状也是神色紧张,但少年人好奇的天性却让他没有像周进一样反应强烈,反而眼中露出期盼的神色,很想听听李不伟有什么新奇的见解,就连一旁正在准备饭菜的周依依也停下了手中的话,看李不伟要如何作答。 李不伟暗叫一声失败,真是言多必失啊。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岳将军是个大大的英雄,我对他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李不伟决定先拍个马屁,缓和一下气氛。 果然,周进听了此话,脸色一缓又坐了下来。 李不伟心中稍定,又道:“但岳将军处理事情的方法却有点问题。岳家军与金兵交战数年,其势不可挡,金兵中更有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可见朝庭如果给予更大支持,要收复北方失地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岳飞提出的口号是,直抵黄龙府,灭了金邦,迎回二圣。这以当时岳家军的势气,并非没有可能,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不伟停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仅有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继续道:“这二圣是何许人也?是以前的两位皇帝,被金人掳去了以后,当时的高宗才当了皇帝,这岳飞如果真的迎回了二圣,那在位的皇帝该怎么办?退位还是继续做他的皇帝?而且高宗并无子嗣,肯定是当不成皇帝了。这倒也罢,但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高宗做不成皇帝了,那些大臣不也同时失势了吗?所以,自从岳飞提出要迎回二圣时,就注定他必定会失败。因此说,并不是秦桧一人能陷害得了岳飞的,反而是皇帝自己,以及一班有利益得失的大臣共同策划的。至于后来为什么为岳飞平反,却是因为后来的皇帝为了自己的利益,需要在百姓面前显示自己的公正。当时靖康二帝已死,迎不迎回来已不影响他的皇帝位置了,所以才有了岳飞冤案又被平反的事。” 李不伟所说,是站在现代人的角度上来分析问题,而且多出自一些杂家之说,自然与实际历史有所差别,但多少又有些道理。其实当时钦宗已死,已无法威胁到皇位,而岳飞被杀也多出于其它政治上的原因。不过宋朝百姓只是一心抗金,哪里会想得如此透彻,李不伟所说虽然在当时看来是另类新说,但仔细想来却又不无道理,周进听后默不做声,一时陷入了沉思。 当时宋金交战已有百多年,自从开战以来,宋朝失地无数,虽然百年来出现过不少良将收复了一些失地,却因朝庭软弱,每每胜利就想着妥协议和,以至于后来又将首都定在临安,建立南宋王朝,大匹良将也相继辞世,更是没有了再战的念头。而此时金国也被蒙古赶到河南一代,南宋要收复江北更是无望。周进虽是山中一个普通猎户,却终日忧伤国事,时时幻想着有朝一日,朝庭下定决心北伐收复失地之时他便加入军中,以实现先祖的未能完成的心愿。但他如今听得李不伟这般分析,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却又觉得句句是实,让人无可辩驳。呆了半晌,周进又问道:“既如李公子所言,那岳飞当是不该迎回二圣了?” 李不伟观其颜色,知道他已被自己说动,但在没弄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时何地之前,李不伟也不愿谈及过多的敏感话题,当下简单地说道:“不迎回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迎回二圣,朝中难免又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了。如此一来,朝中各个势力争权夺势,乱作一团,朝庭哪里还有精力对付金国,恐怕金兵早已渡过长江了。” 此时周伍早已听得呆了,他平日里深受父亲教诲,总觉得有朝一日能成为岳飞这样的大英雄,也不枉此生了,同时他又为岳飞的冤屈深感不平,如今听得李不伟如此解释,一时心中跌宕起伏,无法平静,只觉得自己平日苦练武功,准备有朝一日参军报效朝庭,如今忽然又报效无门,再也按捺不住,“砰”的一拳砸在桌上,愤然道:“难道大宋就要如此灭亡了吗!” 周进却是低头不语,思索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冲李不伟一抱拳道:“李公子高见,令我等茅塞顿开,依依,拿酒来,今日与李公子痛饮。” 宋代多是黄酒,度数比不上今日的白酒,稍有酒量的人,喝上一斤也没太大问题。李不伟本是豪爽之人,虽然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但见周进如此豪情,再加上自己刚才观颜察色,已隐隐感觉周进一家人并不像是坏人,当下也不迟疑,袖子一撩,大声说:“好!今日喝个痛快”。 三人边喝边谈,都已有些醉意,周进大声道:“方才在山上看到李公子,见你衣着打扮不像是南朝之人,又是北地口音,本以为你是金国的奸细,所以言语之间多有得罪,在下这便自罪一碗,权当谢罪。”说着周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也难怪,李不伟一身黑色运动服,脚上一双跑步鞋,头发又不像南宋时的长发,只有几厘米,又不像是个和尚,而且一口普通话,因此周进才有所怀疑,他原本想将这个金国奸细先稳往,慢慢套出来此的目的,如果真的是个金贼,便马上通报官司府,如他稍有反抗,便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后听得李不伟谈也金兵也是一脸愤愤之色,又对朝庭的议和政策利弊分析得通透,而且事事以大宋为先考虑,便慢慢将原先的疑虑打消了。 李不伟李来就生得身材高大,一脸正气的模样,再加上平日上网深受愤青思想熏陶,言语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国破山河在”的无奈与气愤,又有着“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正气凛然之势,一时间周进竟有些结纳之意。 此时周依依已将菜备好,当下四人围了桌子坐了。李不伟忽问道:“刚才听到依依姑娘说是汪仔死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猜想这汪仔也许是一只小狗小猫什么的,定然不会是一个人,否则周进也不会这般若无其事地和自己喝酒了。 周依依本来正专心听着三个男人的高谈阔论,这时听到李不伟所言,又低下头来,眼中满是痛惜之色。 周进道:“汪仔是依依养的一只狗,数日前汪仔回家后,发现伤得很重,从伤口看,必定是为猛兽所伤,所以我今天日小伍进山查看,却发现汪仔原来是被虎爪所伤,想必当时离村子较近,老虎便没有继续追赶,而旺仔能从虎口逃生,尤其是挨了老虎一掌竟然能撑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好在今日我已将此虎射杀,但汪仔却伤得太重,没得治了。” 李不伟心想自己无心一问又引起了这姑娘的伤心事,这可大大的不好,当下灵机一动,马上转移了话题,道“周大叔,你有没有听过降龙十八掌这门武功?”周进一怔,想了片刻道:“周某虽然也练过一些武功,但对于这降龙十八掌,却未曾听闻。”李不伟心下明了,看来这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也只是武侠小说中的武功,现实生活中却并无此种武林绝学,当下也不再多问,继续与谈及了其它话题。 经过一席长谈,李不伟大概了解到,原来此时是南宋的宋理宗年间,当时理宗已在位三年,也正是宝庆三年。金国此时的重点已不是与南宋开战了,正疲于准备和蒙古之间的战事,而且河北与山东一带也已为蒙古占领,金国已将都城移到了原来北宋的都城汴京了,但是对于江南宋人眼中,却仍将山东与河北一代当作被金国夺取的失地。此时宋金交战次数已大为减少,相对来说,南宋此时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而周进所在的村子在大山深处,此处向西约五里有一条官道,顺着这条官道往北走二十里,就是徽州,徽州再往东就是临安府,也是南宋的首都了。 知道了具体的地方,李不伟决定回头查一查自己的位置,与撞车前的地点是否一致。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南宋,而且是马上要灭亡了的南宋。 饭后,周进父子又将老虎剥皮,再将虎肉与虎骨进行处理。看着周进熟练的刀法,李不伟又忍不住想起了疱丁解牛的故事,而且这游刃有余四字用在周进身上也极为合适。这的确是一只华南虎,个头不大,但老虎毕竟是老虎,就是它死了,仍然有一种威慑力,让人不敢靠近。 还未处理完虎肉与虎皮,天气已很晚,周氏父子只好停工。因为李不伟尚未找到落脚之地,也只好装模作样地赖着不走,好在周进等人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当晚李不伟睡在周伍的房子里,周伍却搬到了周进的房间去了。 隔壁早已鼾声如雷,李不伟却辗转反侧不得入睡。此时已是深夜,他偷偷地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了电源。电脑里面有李不伟刚弄到的一套《大百科全书》,几十张的dvd被李不伟复制到了硬盘上。李不伟在其中找到了临安与徽州的位置,大概估算了一下,与撞车时的位置至少相距几百公里。如果周进说的是事实,那自己的确是被送回到了宋朝,要么自己仍然是在做梦,或在医院里生命垂危,大脑已不受控制,产生了幻觉。 早上自己还在电子市场里买东西,在大巴里听mp3,晚上却睡到了宋朝的一个猎户家里,如果这不是一场梦,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这一觉醒来,会不会又顺到现实社会?如果回不去,自己父母怎么办?老俩口就自己一个孩子,如果自己突然失踪了,肯定会急疯的。现在他们应该已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了吧。 想到这,李不伟更是心烦意乱。 那如果万一真的回不去呢?万一自己真的回到了八百年前的宋朝呢?是不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安家落户,结婚生子...... 李不伟越想越烦,他想要点根烟,却发现这次出来却没带烟,又想起宋朝人有没有打火机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李不伟睡着了。 (注:文中所出现的呼号bg9zzz为捏造,bg9为西北区的呼号,我记得去年时才排到bg9a**,因此这个呼号应该没人使用吧。无线电器材,国家有严格管理,本文中所写的有些违反规定,希望大家不要以此作为参考。另:文中所出现的历史点评为主角观点,不代表真实原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3 清点物品 昨天晚上李不伟已经想好了,如果第二天醒来,先不睁开眼睛,静静地躺一会,然后再突然睁开眼睛,也许会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梦醒了,又回到了现代社会。 但李不伟是先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醒了,其实他是被吵醒的。李不伟刚一睁开眼,就听见院子里周伍的声音:“依依,埋了吧,这几天我去集市再给你买一只。” 完了,梦还没醒。不过不算太坏,至少梦里出现了一个美女。 李不伟快速穿好衣服,也不洗漱,推门走出了房间,便发现周伍正准备将那只叫作汪仔的小狗装入麻袋,显然是准备埋了去。周依依在旁边眼睛发红,像是刚哭过了一场,泣声道:“再让我再看一眼吧,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看着周依依楚楚可怜的模样,李不伟心中一动,向周伍道:“周兄弟且慢,待我为汪仔画个像,这样依依姑娘便可以经常看到这条......汪仔了”。 当下李不伟让周伍帮忙,将汪仔摆了个pose,又适当做了些背景,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一条死狗。李不伟观察一会,觉得已差不多了,便跑回自己屋内,不一会又走了出来,向周依依道:“依依姑娘,不如你再拿点水来,我整理一下它的毛发,这样画出来才更好看些。”周依依听得此话,便转身回到屋内取水去了,而周伍此时等不及,也跟着周依依进屋打水去了。 李不伟看看四下无人,便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随即听得“哗”的一声。 周依依刚端了水出来,只听李不伟大声道:“画好了,周兄弟可以去埋了,我洗个脸先。”却见李不伟边走边说,在兄妹俩诧异的眼神中溜进了屋内。 过了一会儿,李不伟推门出来,见周依依仍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周伍已然不见踪影,估计是埋汪仔去了。李不伟倒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周依依,忽然伸出手来笑道:“画已作好了,你看怎么样?” “呀!~~”,周依依一声惊呼,眼睛直直地盯着李不伟手中的画,然后抢过画拿到自己手中,细看了半天,欢呼道:“画得太像了!这是我见过的最逼真的画。”说完,展颜一笑,紧接着又想起汪仔却已死了,又黯然不语。 “笑话,打印机打的,又是专用像纸,能不逼真?”李不伟心中暗暗发笑。 原来李不伟刚才回去拿了数码相机,对着汪仔拍了照片后,又找出背包中的笔记本式打印机,竟然打印了一张照片。这个打印机是锂电池供电的可充电式喷墨打印机,可以连接数码相机直接打印。为了省墨,李不伟并没有调到高分辨率打印,就这样小姑娘已惊讶得不得了。其实李不伟也没有想到,他如此显露后世带来的技术,已是犯了错误,但他又运气使然,没过多久竟然又有机缘,此是后话了。 待李不伟洗漱完毕,周进与周伍也见到了这幅画,也是啧啧称奇,都认为是自己见到的最真实的画,便是宫中的画师也未有此等水准,后又听说李不伟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做得此画,更是惊异万分,问其方法,李不伟只是笑而不答,后来再追问得紧了,便说这是自己祖传的秘技。 听说是秘技,周进等人也不好再问,但仍是心中纳闷不已,百思而不得其解,又想起李不伟昨日拿的水瓶,通体透明,极为轻巧,摸上去却又有弹性,竟然还能变形,更以为这也是李不伟的家传之宝,心想李不伟此人必定是名门世家,也难怪有如此神奇的作画技巧了。倒是周依依似乎不太在意李不伟是怎么做的画,将画收了起来,贴身收藏好了。 吃完早饭,周进听李不伟说想要了解一下当地的习俗,便让周伍陪着李不伟去村子里其它农户转了转。宋朝文风正盛,寻常百姓虽读书不多,但也少见粗鲁之人,小村庄里又不常来外人,众村民见到李不伟也很是热情。农家清苦,却也能拿得出一些山间野味,又听得周伍说道李不伟及是名门世家,更是每家不留下吃饭便不让离开。 村子很小,下午时分李不伟已将村子转了大半,其实李不伟本来是想在村子里观察一下,看是否是有人恶作剧来导演这场回到宋朝的戏,或者周进等人另有目的故意装作宋朝之人,如今却发现这里百姓言谈举止完全与现代人不同,行为举止十分自然。李不伟与这些人的谈话时也曾故意说一些现代人才懂的词,例如电话、电视、毛主席等家喻户晓的事物,但这些人要么根本没反应,要么一脸的纳闷,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李不伟大为失望,闷闷不乐地随着周伍回到家中。 周进与周依依已吃过晚饭,而李不伟与周伍在村子里转了一天,也吃了不下十顿饭,正是酒足饭饱。周进见李不伟郁郁不欢,心里有数,便道:“贤侄可是思乡心切?如今既然已得知身在何处,想来再回去也不难,过几天等虎皮处理好了,正好与我们一起去市集转转,顺便问一下有无车马或舟船。” 李不伟心道,如果真是到了宋朝,就是坐飞机也回不去了,更何况哪里来的飞机。 天很快黑了,周进与周伍又开始收拾虎皮,李不伟看了一会甚感无聊,便借口昨日太累,又钻回了房间。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却觉得目前虽然情况已大致明了,却仍有许多疑问需要自己去解决面对。他平常做事很有计划,遇到冷静果断,如今突然在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一下子没了主意。 他又想起了父母,自己一年多以前离开父母,大学两个学期没有回过一次家,李不伟觉得欠父母太多,甚至回去看望一下都成了老人家的一种奢侈,这次寒假本来说了回去陪父母去南方旅游的,可又安排了去看望谢雷,出发前他还想刚好南方下雪,因此自然也无法去旅游,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看望谢雷了,谁知道…… 如果这次自己万一回不去,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其实他这次去看望谢雷,一是因为俩人是极好的朋友,虽然谢雷比自己大好几岁,可这丝毫不影响俩人的关系。这次去找谢雷,正是为了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情况,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也希望听听他的意见。 至于同学朋友嘛,多得是,同宿舍的、同班的、高中的、还有一些没见过面的网友,女朋友倒还没有,只是那个苗姐姐虽然是其它班的同学,但自己早一年上大学,此时还不到十八岁,估计她也快二十了吧,听说女大三是抱金砖的,不知道大两岁抱的是什么砖? 唉,希望我李不伟的高大形象永远活在你们心中......李不伟忽地笑了,他感觉真的成了一个伟大的革命先驱,来到这几百年前的动荡年代来完成未知的使命。 但是,现在怎么办?看来得计划一下了。 李不伟决定先整理一下自己的物品。于是他翻开背包与两个提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拿了出来。 一台装有正版操作系统的笔记本电脑,已安装了常用的软件,又有一套74卷大百科全书的备份,电池是充满的。 一台笔记本式打印机,锂电池供电,电池满格。110-220v充电,但现在看来是找不到220v的电源了。 两个彩色墨盒,这是他准备这次要打印许多资料留给学校孩子们的。 100张a4照片打印纸。谢雷所在的学校只有一些a4复印纸,因此李不伟特意买了一大盒照片专用打印纸打印纸。 一个mp3。 三个2.5寸移动硬盘,一个里面装有近200g为学校准备的各种资料短片,幻灯片;另外两个里面是近500g的电影,连续剧,mp3。 一个1g的u盘。 一套12本简明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这也是分量最重的一件物品了。 一套初中到高中的物理、化学、数学课本,李不伟带来的是旧版,他虽然不知道谢雷为什么要旧版课本,但还是想办法弄了一套崭新的课本。 两个短波手台及充电器,天线。这种新型的大波长手台能与地球另一端的的短波电台进行实时通话,李不伟这次带来是为了方便与城里的ham通话。 一套常用软件光盘,24张《中国大百科全书》dvd,是送给谢雷的。 一个数码相机,一个硬盘摄像机,是李不伟准备记录一些山区生活用的。 一把冒牌军用匕首,用来防身的,虽然不是真正的军刀,但已相差无几,李不伟曾试着砍过宿舍的钢架床,一刀下去后,钢床架已有一个缺口,而刀口却完整无损。 一个带有红外,夜视,测距的军用望远镜,仍然是冒牌的,但已能看清两公里外的车牌号了。 一些常用的药,以及这次带给谢雷所在学校校长的药,听谢雷说这校长结婚多年一直没生小孩,这次特意写了些中药方子,并配了些西药,李不伟这次刚好买了顺便带去。 一个手机。 一块带有海拔,温度,指北针的电子表。 一个上发条的小闹钟。 一个手动式剃须刀,3套刀片。 还有两套内外衣,一双跑步鞋。 一套洗漱用具。 一个太阳镜。 一个背包,两个提包,一个笔记本电脑包,一个打印机包。 一些电脑连接线。 一盒巧克力 一盒口香糖 一千多块钱的人民币。 还有,再加上李不伟现在穿的衣服与鞋,就是他的所有家当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从现代社会带过来的。 忽然,李不伟又想起来杨生宝的那个包,于是他连忙打开一看,里面的三袋稻种还在,他打开昨天喝过的空矿泉水瓶,看了一下,里面基本干透了,于是将其中一袋稻种全部倒了进去,忽又想起杨生宝所说的种稻共有三类,现在显然是不能混装了,因此他又重新倒回了纸袋中,心中暗骂自己粗心。 接下来,他又检查了mp3,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摄像机的电池状态,发现电池都是满的。对讲机的电池是前一天晚上刚充的,应该也是满的。 李不伟将摄像机打开,镜头对准自己,担心声音太大引起周进等人的怀疑,他压低了声音对着镜头说道:“我叫李不伟,今天本来应该是2008年2月1日,但我现在回到了800多年前的宋朝”,李不伟想了想,一时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最后竟然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希望保佑我能回去”,然后关机了。 收拾完这一切,已是凌晨,李不伟躺在床上,开始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事情突然,但他并没有被这种突变事件所击倒,反而激发出他强烈的抗争意识,他现在已按着最坏的情况来做打算了。 mp3,笔记本,相机,打印机,对讲机,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电的,在目前无法充电的情况下,电池一定要节约使用。 另外,在没有完全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下,来自现代社会的东西,以后尽量不能随便外露。还有,周进一家人看来是可信赖的,但毕竟不能完全相信,可他们又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所认识的第一批人,权衡起来,自己以后还要对他们有所依靠。但如果万一、万一自己真的回到了这个即将灭亡的朝代,以后该怎么办呢? 李不伟大学专业是化工机械,也就是些风机、泵、换热器、压力容器什么的,只不过这些专业课只上了一半,这学期只是学些基本知识、材料力学、理论力学、机械原理、机械制图等课程却是已学完了。 李不伟将自己所学的知识暗自在心中过了一遍,又回想了宋朝时的科技发展情况,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只觉得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在当时看来实在是深不可测,如果能用这些知识来做一些推进历史的事,也不枉来此走一遭了。 李不伟想得有点兴奋,哪些现代科技对宋朝的帮助会最大呢? 半导体,计算机这些电子设备看来是不可能了,除非掌握了硅片的渗制方法,电子管呢?如果玻璃做不出来,即使找到代替品,但无法抽真空,也是不行的。 石油听说很早有有了,以前叫做火油,宋朝时期已能打近千米的深进来钻取石油了,只是当时并没有炼塔,因此石油的使用自然也十分有限。 汽车肯定是造不出来了,最起码橡树现在还没在亚洲生长,火车嘛,如果有了蒸气机倒有可能,但先要解决炼铁的问题。自行车倒是可以考虑的,但轮胎是个麻烦,发电机也可以造,但轴承强度又无法保证...... 李不伟胡乱想着,又睡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4 一画百金 李不伟已在周进家住了四五日了,他虽然口中不说,心里却盘算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走出这个山村到外面看一看,一来确认一下目前自己所处的年代到底是否如周进所说,二来如果属实,也好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以便日后的详细打算。而周进与李不伟这几日相处以来,已将以前对李不伟的疑虑一扫而空,觉得这个年青人虽然言谈举止不合当时的礼数,衣着又有些怪异,但每每谈及国家大事,却有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见解,而这些见解却又总是一针见血指明问题的关键所在,因此周进一家人对李不伟不由得另眼相看,但对于李不伟的身世,李不伟不说,他们也不便多问,而李不伟所住的房间,周进一家人也从不进去。 这几日间,周进每天早上都要进山打猎,李不伟便在家中与周伍学箭法,他刚开始还觉得有趣,等到射得十几箭后,却发现自己虽然臂膀有力,但总是持弓不稳,拉满弦后便左右摇晃,等到箭射了出去,却早就已偏离目标一米开外了。而周伍却百发百中,偶尔有点失误,也是几十箭中有一箭脱离目标少许。周依依每日闲着没事时,便看着这二人练箭。每当李不伟偶尔运气好,刚好射中箭靶红心,便叫一声好,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与鼓励之意,后来发现李不伟之所以能射中,完全是胡乱发箭,射得一百多箭总有一箭能射到靶心,便在“好”字后面又加了“运气”二字。如此几日下来,李不伟竟也能练得拉满弦保持一分钟,而箭不抖动的程度了,但准头就差得多了,按周依依的话说,这一箭射出,野兔肯定是射不中了,但要射得中一头牛,却也容易。李不伟心道,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牛比野兔大多少。 这晚,周进特意让周依依准备了一桌颇为丰盛的晚饭,其实也就比平常多加了两道野味。周进边吃边道:“这几日进山打猎,收获还不错,明天我准备去集市将虎皮与这几日打得的一些野味卖了,换些粮食与农具回来,不知道贤侄可愿意一同前往?” 李不伟本就想着近日找机会到外面多见识一番,当下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李不伟换上一套周伍平时穿的衣服与鞋子,虽然有些旧,但周依依早已洗得干干净净,粗布衣服穿在身上倒也很是舒服,只不过李不伟里面仍然穿着自己的内衣。周依依刚见到李不伟这副打扮,觉得很是有趣,想笑却又碍于周进一直在身旁,只好一直忍着,但又忍不住窃笑。周伍爽快豁达,见到李不伟这副打扮,大笑了几声,再就忘记了。 等到周进与周伍二人走到前面时,周依依又笑嘻嘻着对李不伟说道:“你这副打扮倒象个和尚,早知我就给你准备一件长袍了”。李不伟这时头发只有寸许,宋朝很少有人留这么短的头发,当然除了和尚,又或者和尚也许根本就没有头发。李不伟听了也觉得有趣,玩心忽起,便恭恭敬敬地一作揖,正色道:“既然如此,老纳这厢有礼了,小娘子贵姓?”“呸,你这秃驴......”周依依脸一红,啐了一声,赶到前面找周伍去了。李不伟原本是个爱说笑之人,只是近日刚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陌生环境,一时竟然有些拘束,但少年人生性活泼好动,见周依依这般说笑,李不伟马上又有点恢复了本来面目。 因为这附近土地本就贫瘠,山中动物更是不多,平时周进父子打猎,大部分都只打得些小动物,至于老虎等大型野生动物则更是少见,几年也很少能猎到一只。这次既然猎得老虎,还有虎皮,虎骨等值钱的东西,所换回的粮食,至少能支持一家人一年的生活所需了。 山中百姓平日生活很是清苦,家中有马或车的人并不多,周进这次既然要带如此多的猎物进城,早几日便向同村人家打听,今日刚好有一家要去市集,便搭了这家的一辆牛车。一路上人烟稀少,偶尔见到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但看那穿着打扮,又是标准的宋人装束。李不伟看了心中暗叹,果然是到了宋朝了。 到了徽州已是中午,周进去找了家客栈,四人安顿妥当后,周进与周伍便出去到皮货行、药草店、杂货铺等地去卖这几日所打猎所得的虎皮与野兔去了,并约好回来后再一同买东西。 此时客栈外人声喧嚷,偶尔几个小贩声音大了些,便传进屋里来。俩人刚开始还能待得住,后来周依依就待不住了,不断央求李不伟陪着一同去市集逛逛,李不伟本来想听从周进吩咐待在客栈等着,但终究拗不过周依依再三请求,再加上他也想借此多了解一下情况,便与周依依一同出了客栈。 女儿家进城,难免要去看一些胭脂、口红、耳环什么的,刚开始李不伟倒也觉得新奇,但一个大男人又不好意思太细看,只好在一旁偷偷地看几眼,却又发现这里的化妆品并不像后世那般多的品牌,基本都是些以店的名字命名的简单化妆品,例如刘记胭脂、黄老三发油什么的,至于雅诗兰黛、欧妮蒂丝等品牌自然是通通找不到了。 李不伟刚开始还觉得有趣,等到看得几家后,却发现几乎是每过一家店,周依依便要进去看相同的东西,而且只看不买,李不伟此时大有感叹,原来“陪女人逛街是一种受罪”这话,古今通用啊。此时周依依正拿着一面铜镜爱不释手,原来这不是常用的梳妆镜,而是一面小镜,大约巴掌大小,带有一个小把,有时富贵人家的小姐都随身带着,一来可以当作装饰,二来也算实用。 李不伟忽然心中一动,道:“依依姑娘,如果你不再逛这种装饰店,我就送你一面小镜,保证比你手中的这面好上一千倍,你看如何?”周依依喜道:“说话要算数!好,我便答应了你。”她初时见到李不伟的穿着就觉有趣,再加上前日见到李不伟所拿的矿泉水瓶,就知道李不伟定然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如今他既然答应了自己,想必也不是一件凡物。 二人又逛了一会,再往前走时,却发现一座寺庙,这寺院进进出出的香客络绎不绝。俩人走了进去,只见正对面是一座大殿,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大雄宝殿”。李不伟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字,虽然是繁体,又不知道是什么字体,但这四个字却认得。 大殿外一座大鼎,里面插满了善男信女们烧的香,旁边又有一个小弥沙负责给香客供香。李不伟本来打算烧一注香,希望佛祖保佑自己能顺利回到现代社会,但周依依对烧香拜佛并不感兴趣,又发现每人的烧香动作都是大同小异,看了一会就嚷着渴了,不由分将李不伟拉出了寺院。 二人再走了一阵,找了一个茶摊,便要了两碗茶稍事休息,周依依走得累了,又因为今日逛街还未尽兴,心中正在郁闷,忽然又想起李不伟答应给自己的镜子,便向李不伟打听起这镜子到底有何新奇之处。她之所以如此心急,完全是因为李不伟前几日送给他的那张“画”实在太过惊人,让周依依不由得不对这镜子也起了浓厚的兴趣,此时尽管还没到手,却也忍不住想先问问。她刚问得一句,忽又想起李不伟送的那幅画,便从怀中拿出来,看了一会儿,想起死去的汪仔,却又心里难过,一时竟然又忘记问李不伟关于镜子的事了。 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咦”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啊”的惊呼。 李不伟转头看去,却是一个40多岁的男子,头戴文士帽,身穿一件白袍,右手拿着一把折扇。而此时这人手中的扇子摇到一半,刚好停到脸前,就此停住,嘴却大张着,左手的茶杯刚放到嘴边,又送不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依依手中的画,竟然是一动不动,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周依依顺着李不伟的目光看去,见这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当下有点气恼,正待发问,却见这人又向自己跑来。周依依下意识地一转身,不自觉地将拿画的手放在了胸前,又见那人竟又跑过来盯着自己的胸前猛看。 周依依心下气恼,女儿家被人这么盯着看,她羞愧难当,不假思索便顺手一挥,“啪”的一声,打了这人一记耳光。打完之后,她又有点后怕,身子一缩,贴到了李不伟身边。 这人虽然被打,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愣了一愣,叫道“好!好!” 周依依一怔,怎么被打了还叫好?正在揣测这人的意图,又听这人又叫道“好画!真是好画啊!”。 周依依这一巴掌打得清脆,这人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手印,但他却也不生气,向李周二人作了一揖,说道:“在下艾画,刚看姑娘这画逼真之极,所以一时忘形,还请姑娘见谅。” 周依依一听,爱画?,这人如此喜欢画,名字又是爱画,心中一时觉得有趣,便道“你虽然喜欢画,却也不应该将名字也改了吧”。 艾画听得一怔,稍加思索已知所以,便笑道“姑娘说笑了,艾画是在下的真实姓名,自幼便叫这名字了。” 艾画将二人稍作打量,便向李不伟抱拳道:“在下也是喜好书画之人,适才看得这位姑娘手中之画,其细腻逼真前所未见,在下虽知姑娘对此画定是十分珍惜,更何况君子不夺人所好,但仍然冒昧地问一句,此画可否卖给在下?” 李不伟听得一愣,转眼向周依依看去,周依依也刚好向李不伟看过来,二人目光一接,便均不再说话。按李不伟之意,这画既然送给了周依依,卖与不卖便由她做主。而周依依却想着画既然是李不伟所赠,自己便听他的了。 艾画看二人神色犹豫,又急道:“价钱嘛好商量,两位出个价吧,只要在下能够接受,定不会拂了两位的意思。” 李不伟心想这东西还能卖钱啊,不就一张照片打印纸嘛,不过宋朝可没这东西,弄不好还能卖得些钱。但到底能卖多少自己也不清楚,想了想,便贴进周依依的耳朵悄声问道:“依依,你说一条汪仔这样的狗能卖多少钱?” 周依依没想到李不伟竟然靠如此之近,心中一急,也不多想,悄声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一百文钱吧”。 艾画看二人窃窃私语,以为是在商量价格,他没听得太清楚,只听得周依依说到了一百二字,当下大声道:“好,就依姑娘,一百两。”说着转头对旁边的下手说道:“去,回府上取一百两黄金,速去速回”。旁边下人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去了。 李不伟对宋朝的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并没太多概念,但一百两黄金李不伟却想已不少了,但他也没太大反应。周依依听得艾画说一百两后,嘴巴就张得老大,却又说不出话来,后又听得一百两黄金,顿时登地站了起来,忽又觉得不妥,马上坐了下去。她神色慌张,一时竟坐在李不伟的腿上,却毫不查觉。 周依依神色恍惚,转头问李不伟道“你说呢?”,话音未落,却发现自己竟坐在李不伟腿上,心中更是大羞,突然又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更加慌乱,这一站起来用力过猛,竟然将茶桌“哐”的一声打翻,桌上的碗罐摔了一地,叮铃哐啷的全部摔了个稀烂,倒是李不伟半天愣是没反应过来,当了一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却说周进与周伍二人在市集转了整整一个中午,将这次带来的猎物尽数卖了出去,所得的银两竟然是这几年中最多的一次,二人兴冲冲地直奔客栈而来。还没进门,周伍便大声嚷嚷起来,“依依,今天发大财了,所有东西竟然卖了十多两”,周进忙低声喝道:“小声点,财不外露。” 只听“咣铛”一声,周伍推开门冲了进来,周进也随后跟着进来将门关了,还未来得及再报一次喜,却发现桌上明灿灿放着十锭黄金,一字排开,周依依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发呆,李不伟也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周依依发呆。 看到二人回来,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道:“你们终于回来啦,她这样有好一阵子了。”说着朝周伍一努嘴,“交给你了。” 李不伟拉过周进,悄声将事情的原委简要说了一下,周进听了又惊又喜,连声道:“贤侄果然是身怀绝技,信手拈来之作竟然能卖得如此好价钱。”心里却是纳闷,这画虽然画得还算逼真,但毕竟画的是一只死狗,竟然还真有人愿意出一百两黄金。他们这次的猎物总共卖了十多两银子,已觉得不少,如今听得李不伟一幅画竟然卖到一百两黄金,当下也为李不伟高兴不已。 李不伟哈哈一笑,不再接话,想了想又道:“周大叔,自从我迷路后就一直住在你家,这些黄金你就收下,当作我的房费和饭钱吧。”周进听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使不得,使不得,贤侄身怀绝技,我等难得交到贤侄这样的朋友,哪里还收什么饭钱。” 李不伟再三劝说,周进只是摇头不止。其实李不伟倒不是故意如此,他还真是不太了解宋朝的货币换算,但想这一百两黄金肯定也不算少了,又看了周依依的神态,更觉得这一定是一大笔钱。此时自己无依无靠,又身怀“巨款”,加上对这个社会仍然是一知半解,不如索性全部交给周进来处理,自己暂时有得住有得吃就行了。李不伟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即使不如粪土,也基本视为无物。他经常花得山穷水尽时,便过得一段清苦日子,虽然心中也常下定决心要计划经济,但有时候一冲动,与朋友一起fb一场,又是基本上身无分文。但他有所不知,周依依本来也对这钱财没多少概念,只是一个乡下姑娘突然看到这么多金锭,一时也是被吓住了,这才半天回不过神来。 见周进仍不答应,李不伟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周大叔收下一半,另一半就先替我保管着吧。”李不伟再三劝说,周进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李不伟一早便与周伍出去了,待回来却赶了一辆马车回来,竟然还带着一个车厢。李不伟看周伍对马很是喜爱,便又拉着周伍再去马市买了一匹马,而且马背上还背了个大笼子。 采购完毕,四人便赶着马车马匹满载而归。周伍刚有了自己的马,兴奋得不得了,一会向前疾驰而去,一会又故意落在后面,然后再快马加鞭地超过周进赶着的马车,见到叉路口,也要进去一探究竟。 李不伟不会骑马,便与周依依坐在车中,又拿起刚才马背上的笼子,笑道:“依依,你猜这是什么?”说着,也不待她猜测,便打开了笼子,里面竟然是一灰一黄两只小狗。周依依又惊又喜,欢呼雀跃之余,便抱着两只小狗逗了起来。 周依依给管这两只小狗叫“小黄”和“小灰”,李不伟却要叫“旺财”和“小强”,周依依听了,觉得旺财倒也罢了,但小强这名字怎么听也不像是狗的名字。李不伟解释说这两个名字在以后一定会非常流行,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这名字是江南的某个才子给起的名,周依依这才勉强同意。但李不伟却没有告诉她,旺财和小强一个给饿死了,一个却被那个才子给踩死了。 周进听得车内二人笑声连连,回头笑道:“贤侄才学源博,信手之作却能卖得百金,虽不比那一字千金,却也红毫不为逊色”。 李不伟心中暗笑:“这也能叫画啊,如果条件充足,这种画我一天能作几百幅。”他心中得意,嘴上却说:“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说得两句,却再也按捺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接着道:“多谢周大叔夸奖,不如我们痛饮一番如何?”。周进喜道:“如此甚好,我们便边走边喝”。 当下李不伟便开了一坛酒,周依依笑吟吟地为二人斟了酒,二人一路纵情毫饮,李不伟酒量甚宏,却也经不住这一路颠簸,过了一会,两人都已有些醉意。周伍远远听得二人在车中大笑,心下好奇,跟了上来却发现二人又是一声“好酒!干!”。周伍心中想着骑马,也无心参与喝酒,便一夹马腹超过马车疾驰而去,一道黄沙伴随着马蹄声,逐渐向远处伸去。 李不伟平日里见惯了大城市中的汽车马路,又哪有机会见得如此情景,心中激动,忽地想起一首歌曲,当下大声唱了出来。周依依只听得那曲调激昂奔放,让人听了不由得血脉膨胀,虽然身为女子,却也听得心潮澎湃,只听李不伟大声唱道: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原来是一首《精忠报国》,李不伟看到周伍马蹄声起,黄沙滚滚随马而去,不由得想起了这首歌的一个片断。周进听得两句,觉得曲调激昂,再听得歌词,更是激动不已,大声道:“好曲好词,豪气云天,佩服!”二人相视大笑。 (注:一张画能卖百金,纯属编造。主要为了让主角以后引起轰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5 神雕侠侣 李不伟来到宋朝已有些日子了。这些天来,除了随周进一家去了一趟徽州,李不伟便一直待在周进家中,偶尔跟周伍学学箭法,再就是看着周依依逗旺财与小强玩,或者周依依去地里干活时跟着也跟着去看看。周进家以打猎为生,基本上种地很少,只有一小片菜地,待菜种上后,其余的锄草、施肥等农活,周依依一个人干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李不伟现在最为享受的便是坐在菜地旁,看着周依依在地里忙碌,只是如遇到提水浇菜等粗重活,李不伟也不好继续坐在一旁,便起身相帮。他此时尚无法接受突然回到宋朝的现实,只觉得这些天仍是满脑子要回去的想法,但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有时候他又静静地坐在一旁,虽然好像是在看着周依依干活,但心思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不,应该是八百年后的现代了。周依依看他总是一个人发呆,偶尔与自己说两句话,但随即又低头沉思,也只好由得他去,只是她也偶尔主动说些笑话,这时李不伟才又有些回过神来,但用不了多久又在那里怔怔地出神。周依依看他好几日都如此失魂落魄,心头也甚是着急,但因为不明就里,因此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来使李不伟开心。其实李不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来的前几天,并没有现在这般苦闷的情绪,自从去了徽州后,也许是更加肯定了自己回到宋朝的事实,这几天虽然与周进一家人更加熟悉了,但自己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李不伟此时已基本接受了回到宋朝的现实,但对于下一步的计划,他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因为他对当前的社会了解不多,这也使得李不伟离开这个封闭的小山村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这一日早饭间,李不伟主动拿了一坛酒,与周进两人对饮起来。周进看李不伟闷闷不乐,便道:“贤侄,前日听你所唱的歌曲,意在报国,其志远大,不知是何人所作?”。李不伟道:“这歌曲的名字叫精忠报国,说的是岳飞雄心壮志,一意北伐,欲重新收拾旧山河的宏图大志。”周进听了,黯然道:“岳将军忠心为国,最终却是个凄惨暗淡的结果,后人能如此肯定他的功绩,岳将军九泉之下也略感欣慰了。只可惜大宋半壁河山已落入金人之手,如今朝庭又软弱无力,一心求着议和,眼看过了些年的太平日子,这一来更是没了斗志,大宋江山岌岌可危了。”李不伟道:“其实大宋的最大威胁并不是金国。金国虽然占领江北已达一百多年,但必定是再也无法打过长江的。将来最有可能亡宋的,却是蒙古。”周进奇道:“蒙古远在大漠,与大宋也未有冲突,况且金国又在北方,蒙古怎会南侵?”李不伟道:“蒙古虽然以前是大漠的小部落,但自从铁木真统一蒙古后,便使蒙古野心大增,先灭了西辽,再接着就是西夏,然后又与金国交战,用不了几年金国就会灭亡。再过得几年,便会南下攻打大宋了。铁木真死后,窝阔台、蒙哥、忽必烈先后继任大汗,每一任大汗都倾力攻宋,如大宋再不采取措施,仍是一味地求和,则宋必亡!若非襄阳城外击杀大汗蒙哥,蒙古铁骑会更早进入江南。” 李不伟自然说的是真实的历史,只不过有些当时还未发生,其实此时蒙古与西夏交战已近尾声,而金国也有大片土地被蒙古占领,周进等人自然听说过铁木真,却不知道蒙哥、忽必烈等后来的历史人物,又何尝听说过蒙古大汗被杀一事,当下问道:“蒙古大汗在襄阳被杀,这又是怎么回事?”李不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随口道:“民间传说是被杨过飞石击杀,当然这只是个故事罢了。” 周进心中觉得奇怪,但见李不伟说得如此肯定,起初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有所不知,后来听李不伟一说,才知道是民间的一个故事,也不再多言。倒是周依依,听说有民间传中讲到大宋将士打败蒙古,便缠着李不伟要听故事,李不伟便将《神雕侠侣》中的故事,从终南山学艺讲起,待讲到活死人墓的那段情节时,却已到了正午了。周依依听得津津有味,使得李不伟欲罢不能,又讲了一会儿,直到李不伟嚷嚷着饿了,这才作罢,却仍意犹未尽地独自回味其中的跌宕曲折的故事情节。到了晚上,李不伟大呼失败。原来周依依又缠着李不伟继续讲故事了。李不伟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讲了一章杨过学艺的故事,待讲到李莫愁进墓,便停住了不再继续。此时正到了这紧要关头,周依依如何肯作罢,李不伟见时机已到,便与周依依约法三章,每天只讲一次,每次不超过一个时辰。周依依急着听故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李不伟便又接着讲到李莫愁师徒进墓,小龙女放下门口巨石那一段,在李不伟的故事里,这章也恰好在这最紧要关头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日,周依依每天都要缠着李不伟讲故事,而《神雕侠侣》这本书,李不伟自是看了不下五遍,因此大概的故事情节都能记得住,便一一讲与周依依,只是其中有些细节做了修改,例如尹志平侮辱小龙女的那段,李不伟便省去不讲,反正目前不影响故事主线,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向未成年少女讲这男女之事,至于小龙女负气出走的原因,李不伟只说是小龙女见杨过不肯认自己当妻子,便一气之下走了。 杨过与小龙女的第一次分离,原书中写得肝肠寸断,自幼孤苦伶仃的杨过,自从找到一个温暖的家,又再一次与唯一的亲人分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自然是一番凄凉感人的遭遇。而李不伟目前的处境何尝不是如此,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眼看着与自己的亲人朋友再见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李不伟自然觉得与杨过是“与我心有戚戚矣”。因此讲到这段时,李不伟自然是讲得十分动情,以至于觉得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偶尔也虎目含泪,只是马上打个呵欠来掩饰一下,然后为了彻底消除周依依的疑心,使出了注意力转移大法,便说自己困了,改日再讲。周依依哪里肯依,正在这紧要关头如何能等到第二日,这心里一急,便忘记了李不伟刚才为何泪光闪闪的事了。 这一日,周依依正在地里干活,李不伟在旁边坐着边讲边看蚂蚁搬家。直讲到杨过百寻小龙女不遇,心灰意冷之时,周依依心里着急,转头问道“那杨过后来再遇到小龙女了吗?”,一脸企盼的神情,生怕李不伟一不小心说出“没有”二字。 “没有”,李不伟有心逗周依依一下。 “哦......”,周依依转过头,再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只听得周依依轻声说道:“李大哥,这个故事我不想再听了”。 李不伟抬头一看,却见周依依低着眼,满是失望的神情,简直就要哭了出来,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真是楚楚可怜。李不伟吓了一跳,心中暗骂自己混账,只想逗她一逗,却不知惹得这小姑娘如此伤感,如果让这小美人再多伤心一刻,自己便是犯了大罪了。 于是他连忙说了两个字:“但是!” 周依依“啊”了一声,马上抬眼看着李不伟,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李不伟接着道:“后来他们又见面了,当然这不是今天的故事能讲完的了。” “啊哟!”,只听得李不伟一声惨叫,周依依一脚踢到李不伟小腿上,脸上却带着笑意:“叫你骗人。” 李不伟在此待了已有近十日,内心总被一种孤独寂寞的感觉所袭扰,等这种感觉将要从心底迸发出来时,李不伟便将它强行压制了下去。他平日里与周进豪饮,与周伍射箭,男人间海阔天空地谈些国家大事,怒骂当今的朝庭软弱无能,虽然来得痛快,但李不伟也明白自己其实是在逃避,他内心实际上是一种深深的恐惧。一个平日还算坚强的男人,突然身边经常熟悉的人或事都已面目全非,难免心理会遭受到各种冲击,有心想忘记过去的一些事情,偏偏又不自觉地想起,让他欲罢不能。 李不伟原本是坚强的,但有时他反而出奇的软弱,他现在只觉得与周依依一起时才能得到些许安慰。每次能逗得周依依一笑,就仿佛这种快乐是源于自己身上,他不知不觉已将周依依的喜怒哀乐转化为自己的感觉了。一个像李不伟这种处境的男人,此时身边出现一个周依依这样活泼可爱,落落大方的少女,正好像是一锅沸腾的热水,只要稍稍加一点凉水,便马上恢复了平静。 周依依看着李不伟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红,却背过身去若无其事地问道:“那后来呢?”原来李不伟正讲到英雄大宴这一章节,杨过与小龙女智退金轮法王,正在紧要关头。李不伟回过神来,神色颇为不好意思,接着便讲到杨过与郭靖夫妇相认,此时周依依已干完活,便在李不伟身边坐了下来,李不伟紧接着又讲到杨过婉拒郭芙,小龙女讲出要做杨过妻子,郭靖震怒这一段。周依依本来为杨过与小龙女的团聚而欣慰,突然又听到起了如此风波,心里一沉,颤声问道:“那后来呢?他们二人最终结为夫妇了吗?”只听到李不伟轻轻叹道:“这礼教大防,本来不算得什么,却偏偏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天大的道理。两人相互爱慕,结为夫妇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又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这杨过与小龙女当然马上成为众矢之的了。” 周依依听得轻轻“啊”了一声,马上又问:“那后来呢?” 李不伟这几日已知道周依依的性情,一到关键之处,尤其是杨龙两人的分分合合,便马上问到“那后来呢”。李不伟抬起头来看着远方,周依依顺着李不伟目光看去,远处是重重的大山,一层叠着一层,好象永远也走不出去,任凭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与这大自然所抗衡。只听得李不伟长嘘了一口气道:“后来嘛,当然今天是讲不完了,但这二人以后的磨难却还多着呢,但是结局嘛,你也先别急,我终究给你讲完就是了。”周依依听得神往,心中却很是为杨过与小龙女二人的命运担忧。她叹了一口气,低眉说道:“这两人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如果仍然不能在一起,这老天也太作弄人了。”忽然她抬头起,目光中显出一股坚定之色:“虽然他们是师徒,按理说师父是不能嫁给自己徒弟的,但这二人的缘分却是上天注定的,小龙女除了杨过谁也不能嫁,因为上天注定的最大!” 李不伟听到“上天注定的最大”这话,吓了一跳,心想这话原来古已有止,我道只是来自后世的电影对白呢。 又过了半月,周依依已做完了田里的农活,李不伟便找了附近一处最高的小山坡继续讲剩余的章节。坐在这坡,觉得自己有些无知,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原来这菜也和人一样会老啊。”周依依笑道:“当然了,只是人老的慢些,但女人却是最怕老,否则也不每天照镜子了。” 说到镜子,李不伟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依依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着便一溜烟地跑了回去。过了一会李不伟回来后,却又将手背在身后,显然是藏了什么东西,笑道:“依依,你先闭了眼,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周依依笑着闭上了双眼,待再睁开了眼,她突然又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清晰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容貌极美,俏丽中又透出一股英气。周依依看得眼熟,再细看,又吓了一跳,这女子不是自己却又是谁。李不伟手掌一收,将镜子收了起来,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个镜子比起前日市集所见的铜镜如何?”周依依连声道:“好,好,当然好多了”,话音未落,便从李不伟手中抢过镜子,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心中惊叹这镜子如此神奇,竟能将人的容貌照得如此清晰。突然她发现李不伟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觉得不好意思,便将身子转了过去,却又在镜中偷偷看一眼李不伟。她对这镜子喜爱之极,足足把玩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将镜子又交给李不伟,道:“我先干活,你替我保管着”。李不伟含笑不语,心想这面极为普通的镜子,对于宋朝一位姑娘竟然有如此吸引力。他看着周依依,一个身材娇好的少女,在烈日下的菜地里跑来跑去的忙碌的小身影,偶尔伸手擦一把汗,又不小心将一缕头发弄散,就是这种打扮,也比那些衣着光鲜,头发梳得齐整的贵妇人们不知道好看多少。 李不伟就这样看着,想着,不收得呆了,大声道:“依依,其实你用不着这镜子的,你现在的容貌已不用再打扮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6 南柯一梦 周进父子二人这几日盖了马棚,又打了马草,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日眼看要下雨,所有工作终于按时完工,能有了些许闲暇,喝酒庆贺一番了。李不伟心情却越来越沉重,自己来此已快两个月了,眼看着这几人又是盖马棚,又是打马草,好像准备在这山中长住似的。 饭后,李不伟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大叔,我在这住了一段时间,现在看你们也忙完了,这马棚又盖得很结实,估计明年一年也不用修了吧?”周进笑道:“修倒是不必,但简单的维护还是要做的,明年马下了马驹,又得盖新的了。” 李不伟听得暗暗叫苦,心道这看来要待几年啊,终于,他鼓足了勇气道:“周大叔,我想去外面见识一下,除了将各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一下外,还要考查一下大宋的商业,制造业的情况,小侄想这几日就动身。”顿了一下,李不伟又道:“当然,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说不好还要长住些日子。” 李不伟说完,一动不动地看着周进的反应。周进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想道:“这大山中穷乡僻壤,山中又多是粗鄙庸俗之人,纵然有我等作陪,却也难留得住他这等才华横溢之人。”心里想得明白,周进虽然有些不舍,却仍道:“既然如此,我明日便与小伍准备一下,收拾车马,这就送贤侄出山,不知贤侄准备前往何处?” 李不伟一怔,没想到周进回答得这么快,只好道:“就去徽州吧。” 周伍这几日与李不伟甚是合得来,今日见李不伟要离开,心中虽然难过,但他却想得很开,大声道:“既然要走,这几日便好好准备一下,到时我送李兄。也许过得一年半载,我也要和李兄一样到外面见识一下了。”他是少年之人,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心中所向无限,又岂是肯在这大山过一辈子之人。 李不伟既然已言明,心中便放得开来,只是他隐隐觉得有些失落,甚至有些痛楚的感觉,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几日对周依依已有了一些特殊的情感,但一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又有可能随时回到现代,便心乱如麻,懒得再想,与周进父子二人开怀痛饮。 外面雷电交加,屋内几人却喝得热火朝天,周进笑道:“这也许是今年秋天最后一场雷雨了,幸亏这马棚盖得及时。”随即发现酒已见底,叫道:“依依,再拿酒来。” 叫得几声,却不见有人回答,再一看,却发现周依依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看着外面雷电交加,周进心中不安,让周伍去周依依房间看了一遍,却找不到半个人影,再寻其它房间仍无踪影,几人又将外面的马棚也找了,李不伟甚至连旺财与小强的小狗屋里也看了一遍,仍然找不到。三人心中着急,便分开四处寻找。此时外面大雨倾盆,雷鸣电闪,李不伟心也甚急,也顾不得太多,连雨具来不及准备,四下找了半个时辰,却远远得听到周伍大声说:“找到了!找到了!” 回家后周依依一声不吭,到了晚上却发起烧来。秋雨渗骨,周依依外出时只穿了一件单衣,这次发烧竟然十分严重,周进急得在屋里搓着手走来走去,没有一点办法。这地方距离最近的郎中也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而这风雨交加的夜晚要送病人外出就医更是麻烦。 三人守着周依依不敢离开,到了半夜周依依忽然高烧加重,竟然昏了过去。李不伟心中隐隐觉得周依依这次淋雨是因为自己说出了要离开的话,但又未敢确定,心里有些懊恼,铁青着脸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 忽然,他想起一事,大叫道:“有了!”,说着,又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在背包中翻了一阵,又将那些大件物品拿了出来,好像仍然未找到,此时他有些急不可耐,翻过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到了床上,终于找到一个塑料袋。李不伟如释重负,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翻着,找出一粒退烧药,两片消炎药。想了想,他又多拿了一粒退烧药,待走到门口,又觉得不放心,找出说明书看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起身直奔周依依的房间。 宋朝的感冒病毒果然没有太大变异,一粒退烧药一会就起作用,过了一个时辰,烧竟然退了。李不伟觉得不放心,坚持要再观察一会,便让周进与周伍各自回房睡了。李不伟看着仍未清醒的周依依,平日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偶尔抖动一下,却又不睁开眼来,眼角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眼角流过苍白的脸庞,滴落到枕边,他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李不伟虽然身体强壮,但经过了一夜的折腾,又加上淋了不少雨,又困又累,竟然扶着桌子睡着了。 过了许久,李不伟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自己的父母、同学、大学的班主任,甚至连谢雷也来了,这些人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李不伟从病床上坐起,想到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心中也颇为高兴,却总觉得失去了点什么,他想了又想,直到想得头痛,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问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了?”却没有回答,又再大声问道:“你们告诉我,我昏迷了多长时间了?这里是医院吗?”,旁边的父母,同学,老师,朋友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李不伟大急,高声道:“你们回答我呀?”但这些人仿佛没有听到李不伟的声音一样,任凭李不伟如何叫喊,就是不做声。忽然,病房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外面阳光刺目,李不伟一时有些看不清楚走进来的是何人,只觉得看身影应该是一个女护士。 待这护士走近了,李不伟吃了一惊,看这护士模样,李不伟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觉得自己只要一想就头痛,便向这护士问道“我在哪里见过你吧?”这护士也不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件物品,放在桌上道:“你既然要走,这东西便还给你吧。”说完径直向门外走出。李不伟心下大急,想叫却发现无论用多大劲,就是喊不出声来。他回头一看刚才这护士放在桌上的东西,却是自己的那面镜子。 李不伟忽然想起来这护士的名字,大叫“依依,别走!”那护士回过头来,眼中泪光闪闪,却不说话,便要转身再次离开,李不伟又喊道“依依,别走!”那护士却头也不回了。李不伟只觉得自己已经在哭喊着,他跑过去,伸手抓住那护士的手大声道“别走!”。 忽然李不伟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地说道:“是你自己说要走的,我又何时说过要走了?”李不伟猛地一惊,醒了过来,却发现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周依依红着脸道:“你,你做梦啦?”李不伟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握着周依依的手。 原来周依依早已醒来多时,听得李不伟在梦中呼喊不停,便下床来查看,突然李不伟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连声说“不要走”,周依依当下惊惶失措,手又被李不伟紧握着无法挣脱,后又听到他让自己不要走,虽知他是梦话,心中却是又羞又喜。 李不伟此时已知自己是因为太累,竟然俯在桌上睡着了,如今咋醒过来,又看到周依依仍然在自己身边,一颗心欢喜得像要炸开了一般,他突然明白自己在梦中为何感觉失落。此时他清醒过来,见到伊人仍然在自己自边,心中一激动,竟然一把抱住了周依依,大喜之下,只是连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周依依“嘤”了一声,娇躯微微一颤,稍稍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任由李不伟抱着,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走啦?还是为哄我开心的?”只听得李不伟在耳边轻声道:“我不走了,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即使要走,也要你跟我一起走!” 周依依长这么大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此时被李不伟紧紧抱住,虽然感觉害羞,心中却也十分喜欢。就这样被李不伟抱了一会,忽然听到门外周伍的声音:“李兄,发生什么事了?” 周依依听得门外周伍的声音,心中一惊,轻轻挣脱了李不伟的手臂,周伍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却见二人好好地站着,再看周依依时却见她神情局促,两只小手握在身前搓来搓去,一丝红晕写在脸上,而李不伟虽然泪流满面,却又露出笑容。周伍看得一呆,心中飞快地判断着事情的原委,只听得周依依慌张道:“没......没事。” 周伍心想没事才怪,再看这二人神色,周伍心下了然。此时周进已在门外问道“小伍,什么事?”。周伍退了出去,李不伟只听得周伍的平淡的声音:“没事,讲故事呢。” 原来,周依依这些天与李不伟相处,只觉得李不伟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言语风趣,事事都有不同的见解,与当时理教约束下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让她耳目一新。而李不伟又完全将她当作平等的朋友一般对待,没有一点男尊女卑的想法,这让她对李不伟有一种特殊的好感。李不伟又像大哥哥似地关心她,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周依依已不知不觉对李不伟暗生情愫,只是她自己却没勇气承认,甚至没敢去认真想这个问题。她只觉得与李不伟待在一起自己就满足了,每天只要能够见到李不伟便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快乐。待忽然听得李不伟要走,小姑娘一下心里接受不了,却又羞于启齿劝说,当时便一个人悄悄走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不伟要走了。她心痛如割,却不知道如何去做,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高兴起来,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平日李不伟讲故事的山坡上,此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她犹自不觉,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心中一片空白。 此时周依依突然听到李不伟答应不走了,心中惊喜之余,更觉委曲,周伍刚一出去,她又禁不住要哭了,李不伟见状又忙乱地安慰了一通,周依依这才破涕为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7 过年了 冬日的早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但天色却已大亮,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虽仍未下雪,山中的小动物却越来越少,山野里一片寂静,偶尔听到一两声鸡叫,地上笼罩着淡淡的薄雾。又过了一会,太阳逐渐从山头升起,阳光慢慢照亮了西边一个又一个山头。当最后一个山头也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下时,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正站在这个小山坡上,不时向远处张望着,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突然,她笑了,眼中净是温柔,因为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步跑来,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衣,脚上一双白色跑步鞋,这人正是李不伟。李不伟现在又恢复了晨练的习惯,每天早上坚持三十分钟的跑步,而周依依每天早上也会按时在这里等他跑步回来。远远地看到周依依,李不伟也开心地笑了,他已习惯每天晨跑结束后在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有说有笑,并步走进院子,李不伟惊讶地发现周伍竟然也起床了,平时这个时间周伍是不会起床的,尤其又是这么冷的冬天。“小伍”,李不伟亲切地打着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床?”周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再不起床我爹就要掀被子了”,紧接着又道:“快过年了,要提前准备一下。” “哦,要过年了。”李不伟自言自语地说着,与周依依一起走进了屋子。 吃早饭时,周进说话了:“贤侄啊,估计你以前也没在这穷乡僻壤的山里过过年,山里人过年也没啥新鲜的,今年就委曲你了。”李传忙道:“周大叔哪里话,能与大家一起过年,我正求之不得,有什么活要干您尽管吩咐”。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七,这天晚上,李不伟对周进道:“周大叔,这快过年了,我准备去买些年货回来,上次买的虽然还算充足,但毕竟是过年,而且咱们又有很多的那个......钱,多备些也无妨。” 上次卖画所得,周进家里已算得上是一方富豪了,但周进平日里就节俭,一时还不习惯财主的身份,如今听得李不伟这么一说,便点头同意了,毕竟这钱是李不伟挣的。 李不伟又道:“这次采购的东西不少,我想小伍和我一起去,刚好我又不会赶马车。”周进想着年前也没什么事了,便又答应了。周依依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了,在李不伟事先授意下,也嚷嚷着“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第二天一早,三个年青人赶着马车一路狂奔,中午便到了徽州,几人在一家颇为有名的酒楼里酒足饭饱之后,便开始了疯狂大采购。李不伟对这个时代的金钱数量没多少概念,而周依依只要李不伟高兴,买什么都同意。周伍一旁看着虽然心疼,但看到买来的花花绿绿的年货,一时高兴,便忘记心疼了。这一趟购物下来,除了过年必须品,又买了许多寻常百姓吃不到的东西,李不伟又买了几十串鞭炮,各种烟花,以及两张大红纸,这是准备用来写春联的。 春节贴春联的民俗起于宋代并在明代开始盛行。据史书记载,明太祖朱元璋酷爱对联,不仅自己挥毫书写,还常常鼓励臣下书写。但在宋代这种习俗却只流传在少数官宦及有钱人家,以及一些店铺、客栈等做生意的场所,老百姓中如果家里有读书人,也偶尔在过年时贴几幅春联,以示喜庆。 等到采购完毕已是下午时分,周伍赶着马车,车内李不伟与周依依几乎挨着身子坐在一起,这倒不是两人在车中卿卿我我,而是各种年货堆了满满一车,实在没有太多的地方让两人保持安全距离。李不伟看到其中有一包油条状的东西,奇道:“咦?这东西不是油条么,为什么又叫葱包桧儿?”周依依道:“当年岳王爷被害后,百姓十分痛恨秦桧夫妇。有一天,一家卖油炸食品的店主捏了两个人形的面块比作秦桧夫妇,将他们捏到一块给炸了,再夹在春卷皮里压扁,就叫葱包桧儿了。”李不伟闻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们的各种食品都与秦桧有关,我当时看着那店名叫大杂桧,还以为这桧字写错了呢,没想到百姓如此痛恨秦桧,竟然在食品上也如此下功夫。”周依依又拿起一盒糕点道:“这种点心叫做定胜糕,传说是岳飞出征前一个老太太做给他们吃的,取定胜之意。”李不伟不由赞道:“依依你真厉害,没想到你懂这么多,这些事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周依依笑道:“这个自然,我还知道如何做这定胜糕呢。”李不伟喜道:“依依,不如我拜你为师吧,学得个三五年,即使开不了大杂桧,也能开个小杂桧什么的。”周依依听得好笑,又喜欢与李不伟这种无拘无束的聊天,嘻嘻一笑,接着正色道:“那还不快跪下来拜师!” 话音刚落,她脸上刚笑嘻嘻的表情忽然消失,过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哥,你还是别拜我为师吧。”李不伟看着她脸上忽然愁云密布,心中若有所思,幽幽地道:“想那杨过拜小龙女为师,二人情投意合,经历种种磨难,仍然要被所谓的正义礼教所不齿,虽然二人最终得以相聚,但他们二的人经历,又是何等的痛楚。”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李大哥,你不能拜我为师,便是想也不能想。”话音虽轻,语气却是甚为坚决。 李不伟听得一怔,心下了然,他虽然平日里与周依依玩笑惯了,此时却大受感动,心中一热,便道:“依依,我一定......一定......不拜你为师!”李不伟并非无情之人,他本来想说“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或“我一定好好待你”之类的承诺,但他又知道自己前途未知,万一哪天回到了现代社会,又怎么对得起周依依这份情意。周依依听了虽然略为失望,却又感到好笑,嗔道:“这倒不必,我不收你为徒便是,即使你要拼命地拜,我也不答应。”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说的是拜师……” …… 大年三十这天一早,李不伟跑步锻炼回来,与周伍到外面放了一通鞭炮,再回到屋时,只见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笔墨,旁边放着裁好的红纸。见到李不伟回来,周进用手捋了捋他那络腮胡,站起来颔首笑道:“贤侄啊,这对子今早就写了吧,中午趁着有太阳贴了吧。” 李不伟大惊,这字是会写,繁体字也认识几个,但毛笔字可就麻烦了,自己从未握过毛笔,何况要写古代的字。只见他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嗯,好。这个......我有多年不用毛笔写字了,不如找个会用毛笔的人代写一下吧......”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写字不就是用毛笔的吗?倒是周依依见机得快,马上站起应道:“爹爹,不如就让女儿来写吧。”李不伟听了奇道:“你会用毛笔……哦不,你会写字?”周依依听了不悦道:“怎么?女孩子难道就不会写字吗?告诉你,我写字的时间比你......比你来我家的时间还长。”周伍在一旁附道:“是啊,李兄,这你就不知道了,依依从小就开始学写字了,而且写得一手好字。” 只见周依依扎了个马步,左手抚纸,右手挥毫,蘸饱了墨,却迟迟不写下去,她歪头看着李不伟道:“写什么啊?”“写对子啊”,李不伟真不明白这大过年的,红纸不写对联还写什么。“笨蛋,我问你写什么内容。”周大小姐生气了,后果不怎么严重。“哦,我想想。”李不伟站在一旁思索起来,想来想去,脑海里无非就出现些类似“爆竹声声辞旧岁,锣鼓阵阵迎新春”,或是“爆竹一声除旧岁,梅花数点接新春”之类在李不伟看来是“俗联”的,要么就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类似“处处替人民着想,事事与群众商量”之类的政府机关标准对联。看到李不伟还在犹豫,周依依有点等不及了,大概马步也扎得累了,一个劲地催着李不伟。“哦,有了”,李不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说了一个“爆竹声声辞旧岁,锣鼓阵阵迎新春”,他心存侥幸,想着这对联也许在宋朝时还没流行开来。 果然,周依依听了大喜,赞道:“这对联不错,就是它了。”周进与周伍二人对这十四个字也是赞不绝口,说是什么对仗工整,词义新颖。李不伟听了大乐,又说了几个在他看来更俗的现代对联和一些横批,当然又让其余三人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了一番。 待周依依写完上联,李不伟细看时,只见周依依的字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竟然是宋徽宗的瘦金体。自徽宗创瘦金体以来,宋代文人多模仿此字体,而私塾里教小孩写字时也多以瘦金体为首选字体。只是周依依的字却显得过于小巧,写在宽大的对联上有些过于单薄。 …… 大年三十晚上。周进家院子里鞭炮声声,附近家户的小孩子们听到声音,早就跑过来看热闹了,周伍对放烟火很是感兴趣,几乎所有的鞭炮都被他一人放了,此时又该是烟花了,那时的烟花种类不像现在这么多,什么火箭弹,强力霹雳弹,空中惊雷,爆闪银花,超强流星雨,波音888之类的,统统都是没有的......大都是一些喷到天上就爆炸开来一个火球,做得最好的也只相当于现代的小礼花了,完全没有杨过送给郭襄的那么神奇,再者就是一些喷泉之类的了,颜色也相当有限。待到烟花放完,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周伍颇为失落地看着满地纸屑,呆呆地说道:“完了,全放完了。” 周依依早已准备了一桌年夜饭,四人回到屋中围着桌子坐下,李不伟与周伍,周依依三人有说有笑,三人还在回味着刚才的烟花,周依依嚷嚷着要再去买一次烟花,因为正月十五准备的烟花今晚让周伍全放光了。周进端了一杯酒,却没有递到嘴边,手停在了胸前,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思路,道:“这烟花倒不用专门去买了,我现下有个打算,与大家商量一下。” 三个年青人看他说得郑重,便停止了笑闹,齐齐地看着周进,只听他又道:“当初祖上在此定居,实在是因为对朝庭失望,又为了逃避战乱,没想到这一住就是近百年。如今小伍与依依已长大成人,我也不愿他们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待一辈子。李贤侄自然也不是在这里长住之人,因此我近日突然想到,不如想搬离这里,至于去哪里嘛,我看徽州就可以,而且离这里又近,可以经常回来看看。”他一口气说完,又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李不伟等三人早已听得呆了。 离开农村,前往城市,正是李不伟一直的想法。只有在城市,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更好地了解这个社会,以便确定自己以后的路到底应该如何走,毕竟现在看来自己是无法回到后世了。周伍虽然生在山中,但自幼胸怀大志,一心想效其先祖为国效力,这山中迟早是要离开的。而周依依虽然为农家女,但从小在周进的教导下识字之多,读书之博,实不在终日舞枪弄棒的周伍之下。当下三个年青人又惊又喜,周进看那表情便知众人都无异议,便道:“既然如此,过了正月,便动身罢。在这之前需要收拾一下,有些不必要的东西就不带了,毕竟还要经常回来看看的。” …… 二月初一的早上,一辆马车驶离了河口滩,周进在前面赶车,李不伟与周依依坐在车厢中,车内行李并不多,李不伟与周进在多天以前就去了徽州,买下了城内的一处宅子,行李早就分两次搬得差不多了。 周伍最后骑着马离开,他回首望了一眼自己出生、成长的农家小院,心想:“我还会再回来么?”此时天色大亮,太阳早已升起,大地阳光普照,周进的马车已去得远了,周伍豪气顿生,他昂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着马车追赶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8 乡下人进城 周进所买的宅子占地大约五亩,是一所旧宅子,两间正房,东西四个厢房,还有一些佣人的房子,一个用青砖铺成的前院,还有一个后花园,只不过年久无人看管,基本上成了草园了。这次买房子,连同家具,翻新房子,李不伟上次卖画的钱已花掉一大半,周进虽然心里想着这钱虽然来得容易,可也不能这样花啊。但毕竟钱是李不伟挣来的,而且李不伟主动保证如果没钱时,就再画一张画,而且绝不画死狗,这样卖的价钱就会更高。周进看李不伟胸脯拍的山响,便相信了。 周进与李不伟各占了一间正房,周伍与周依依各占一间厢房,他们也没多大讲究,随便挑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就搬进去了,待每人将自己的物品,房间都收拾得差不时,已经过去近十天了。李不伟特意买了个很结实的箱子,放在在自己的房间里,将他的行李都放了进去并上了锁。李不伟虽在周进家住了几个月,但自己的行李却一直妥善保管,周进一家人也并不知道李不伟行李的详细情况,而李不伟也并不准备将自己的物品马上显露出来,哪怕是对周进一家人。因为这些东西对于古代人来说太过不可思议,再说了,自己的高超画技的秘密可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全部收拾妥当后,已是半月过去了。周进虽然觉得钱暂时还够花,但总不能坐吃山空,于是招集起三个年青人商议着外出找点活干,或者自己做点小生意,其实他是不想周伍整天无所事事,年青人如果不找点事干,总是容易惹出麻烦的。李不伟也正有此意,但却也不急于一时,因此接下来的几日他便与周氏史妹随便在街上逛逛,观察着宋朝百姓的生活方式,交际礼节等等。当时南宋仍然是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虽然偏僻地区的百姓生活清苦,但住在城里的百姓生活却要好很多,所谓好,也就是衣食无忧,换句话说,就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刚好满足他们的要求。 周进又找了一个老管家,李不伟只听得周进叫他老魏。原来,这宅子以前是一家富商的家宅,后来因为在江北倒卖私盐,而且数额巨大,此时江北已是金国的地界,因此这家主人竟被金国的地方官员投入了大牢,这家人只好变卖了所有财产,前往江北打通了重重关卡,终于将那富商赎了出来,但从此却无力东山再起,这宅子当时也折价卖了,而这老管家正好是当时富商的管家。听说这管家当时将这院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周进便再次请了来,老管家一来因为长期管理,与这宅子有了感情,二来周进给的工钱也不低,因此便带了老伴又重新住进了大院,只不过现在成了周家大院。 接下来的几天,李不伟便开始在徽州城内到处转了起来,他倒不是为了观光游览,而是将这徽州城中的木匠、铁匠、纺织等店铺都几乎跑遍了。因为当时以家庭式手工业作坊为多,因此每家店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方,例如刺绣的手法、铁匠铺的火候掌握等等,都各自有一些祖传技巧,这些人见到李不伟,起初以为是顾客前来选购,后来听到李不伟并不买东西,而只是打听一些产品的制作方法与工艺过程,顿时警惕起来,再后来便索性对李不伟不加理采。因此李不伟这几天下来只是对宋朝加工的一些成品有了些了解,而对于这些东西是如何制造的,却是一无所知。但在这其中,李不伟对一家郑姓的木匠铺颇感兴趣,倒不是因为这家做出来的木工活如何美观,而是惊讶于其制造精度。例如两个相互咬合的木条,这家生产出来基本能达到无需再加修正,便能良好地配合,而且无论何种木材都是一样的精度,李不伟此时已知不可能再问出来具体的加工诀巧,也只好作罢,只是暗暗记住了这木匠的店铺名称。 但此时李不伟却另有收获,他从《大百科全书》中查找到清初时的一种火药配方,即将火药做为粒状,如果一来火药几乎可以做到瞬间爆炸,按书中所讲,这种火药比起宋代的火药威力要大上十数倍。李不伟便将这种配方分开抄写,然后在各家店铺一一走访,又在两个烟花作坊也跑了多趟,当然也付出了一些信息费,终于得知这种火药的配方都能配齐,有些配方虽然并无现成的材料,但要加工也不是难事。 周伍近日又认识了一些朋友,终日在外舞枪弄棒。这一日,周伍一大早又出去了,李不伟与周依依二人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在这城中信步闲逛。此时还未到中午,周依依走得有些累,正好看到前面有个茶摊,二人便坐了下去,要了两碗茶。 “咦?两位又来啦!”茶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不伟仔细一看,却发现竟然又走到了上次进城时的那家茶摊,艾画就是在这个茶摊买了李不伟的画,周依依当时还打翻了这里的一张桌子,还是艾画主动给茶摊老板赔了一百文钱作为赔偿。 “老板好记性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能认得出我们。”李不伟笑道。 “可不,后来那位老爷又来了几次,问我有没有再见过你们,还专门派了一个人在此等了一月,后来可能觉得希望渺茫,这才作罢。” “哦?是那位艾先生?”李不伟心想,莫不是他发现这画原来是打印机打出来的,要来反悔吧?但转念一想,又马上否定了这种情况。 “既然今日见到公子,倘若那位艾老爷再来问起,该如何回答?”茶摊老板问道。 “哦,就说我们只是路过,有缘自会再见。”李不伟故作高深,其实他暂时还不清楚艾画的真正目的,一时也不好做决定。 两人低头喝着茶,李不伟又想着艾画为什么要再次找到自己,难道是又想再买画?如果真是这样,倒也是件好事,看这艾画好像是个有钱人,哈哈,这钱赚得容易啊。李不伟正想得入神,却听见旁边有人说道:“这才刚过年,怪事还真不少,没聚进门的小妾,竟要当作丫鬟给卖了,而且只卖一文钱。” 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怎么竟然还有人卖自己的妻妾?他一转头,却见茶摊旁边不知何时已坐了三人,说话的这人近三十岁,身材极为壮实,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褂。只听另一人笑道:“王老弟,你也是光棍一条,何不花上一文钱买个媳妇,从此也不必再每天往谢媒婆家跑了。” 那穿着短褂之人笑道:“方大哥说笑了,我王大健都三十多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了,再说这一文钱的媳妇敢买么?这年头什么骗子都有,一文钱事小,万一这女子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是盗贼一伙,到时麻烦可以多了。” 那位方大哥又转身向另一人笑道:“小谢,你年龄不大,而且尚未娶亲,不如你去娶了这女子如何?你姑姑虽是说媒的好手,可对你的婚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今看来只有你自己出手了。” 那位叫小谢的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年龄不大,最多二十出头,听了此话连连摇头道:“方兄说笑了,我一介读书人岂能做出如此有荒唐之事,我听说那林香儿已许配于他人,如今不守妇道欲寻再嫁,知情的人早已议论纷纷,我若做出这等有违礼教之事,从此再也别想跨进家门一步了,我爹非将我打死不可。” 只听王大健忽道:“小谢你没见过这姑娘,又怎会知道众人说的是真是假。其实这林香儿原是不姓林的,其父姓唐,原是徽州城外唐庄的一名教书先生,因此这姑娘自幼便开始学习书画与女工,因为其家处偏僻,唐庄又是人口极少,因此这位唐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是附近有名的小才女了。” 那位方大哥笑道:“王老弟还说没动心,这如今连别人的旧事都打听来了,如果不是心有所想,又怎会了解得如此详细。” 王大健摇了摇头,倒也不生气,继续道:“温家大院的小赵是我的好朋友,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自己又哪来工夫去打听这些事。” 小谢忽道:“温家大院,不是就温员外家吗?听说他儿子这几天又要迎娶一房小妾了,可后来又忽然将发出的喜贴都收了回去,莫非你所说的就是……” 王大健道:“正是,听小赵说,这位姑娘早年丧母,自从其母去世之后,那位唐老先生也从此不再教书,竟然思妻心切,从此一病不起,家里也没有了收入,过了没多久便已是靠着亲戚救济着过活了。后来有位秀才看上了这位唐姑娘,便派人上门提新,唐老头此时连生存都已大成问题,又见到对方条件不错,自然是满口答应。于是这秀才只过了三天便前来迎娶,谁知新婚大喜之日,新郎官一时高兴,经不住旁人劝说喝得大醉,还没来得及洞房花烛,竟然喝得吐血而身亡了,但当时夫妻之行已行完毕,两人也算是正式夫妻了。秀才家人自是悲痛不已,后来找人一算,却说这姑娘是克夫的命,自然是留不得的。因此这秀才家人不仅要回了聘礼,而且代子写了一封休书,将这姑娘赶了出去,唐老头听闻后,一气之下一时想不开,再加上本来就有病,没过多久就过世了。” 那位叫小谢的年青人听得“呀”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就连那位爱说笑的方大哥此时也全无笑容,显然都是对这姑娘起了侧隐之心。只听王大健继续道:“后来,这唐姑娘便改了娘家之姓来到了城里,温员外的儿子一眼便看上了这姑娘,也就是林香儿了,没过几日便准备迎娶过门当作小妾,但温员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姑娘以前的经历,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大骂了一番,又骂这姑娘不守妇道,既然已嫁给别人,即使被休也应好好待在家里,又岂能再嫁。温家公子也算孝顺,竟然听了老父之言马上取消了婚事。因为原先在唐庄的房子早已卖了,此时这位姑娘已是无家可归,但温员外也不算太过分,暂时给了这姑娘安身之所,但仍是限定三天之后必须离开。” 小谢道:“所以这位姑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在温家大院门口卖自己了?” 王大健道:“是啊,如今既然被温家赶了出去,这林姑娘便从此没有了安身之地,因此便想出了这卖身的办法,温员外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出了此招,但这等做法又无可厚非,温家一时倒也没有办法,只是今天一早温家大院已被围得满满的,大家都在看热闹呢。” 李不伟与周依依自然听到了这几人谈话,相互对视一眼,周依依忽道:“李大哥,这位姑娘好可怜,咱们去看看吧?”李不伟也觉得甚是好奇,又想这古代有卖身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自己碰到了,看到周依依一脸不忍之情,李不伟便付了茶钱,向着温家大院方向走去。这温家大院李不伟以前曾路过,因此找起来倒也不难,此时温家大院门前已围了一群人,两人挤了进去,却发现原来门口站了一个白衣少女,头发上插了一根稻草,看年龄大概也不到十五六岁,长得极为俊俏,但脸上却是愁眉不展,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周依依看了看,在李不伟耳边悄声说道:“上面写道,这位姑娘父母已丧,现下举目无亲,如果有人肯买了自己去,只要一文钱,有个安身之所,便是做牛做马也愿意。” 李不伟看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但这些人好像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却没人肯出钱买了这姑娘。李不伟奇道:“卖身葬父这种事倒是听过,但只要一文钱这也太便宜了吧?但为何这些人只是围着看,却没人肯出钱呢?”李不伟深知宋人重礼,其实是深受封建礼教思想毒害,却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如此程度,一个事实上还未成人妻的少女,竟然被人如此不容。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对着林香儿指指点点,有人低声相互低声交谈着,但李不伟已隐隐听到些“不守妇道”之类的话。周依依看得难过,低声道:“李大哥,这小姑娘如此可怜,帮帮她吧。”李不伟也被眼前之事所震惊,不由得生了侧隐之心,便点了点头。周依依走了过去,轻声道:“这位姑娘,你跟我来吧。”林香儿听得有人说话,抬头一看,只见周依依也正看着自己,脸上露出关切之情,她微微一怔,又神色茫然,低头跟着周依依走了,温员外一家眼看着三人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香儿随着两人走出不远,周依依便拿出一些碎银递给了她,道:“这些银子你拿去,从此离开这地方吧,到了外面,也没人知道你以前的事,自然又能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林香儿接过了银子,看了一眼,大约有十几两,一时倒没想到周依依出手如此大方,顿时有些吃惊,随即又低头不语。李不伟心想,这种事情既然今日遇到,便说明不是偶然,自己能帮得了一人,却终究无法改变这种传统礼教的对人的束缚,但无论如何自己今天也算是尽力了,当下叹了一口气,便拉过周依依转身走了。 两人走出十几步,忽听得后面急促脚步声,回过头一看却见那林香儿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到二人面前,周依依见她只是低头流泪,却并不说话,一时也没了主意,忽然又拿出一些银子道:“小姑娘,我们这次出来没有带太多的银两,这些全都给你吧。”林香儿看着周依依,忽然放声哭了起来。周依依一时没了主意,再看李不伟,显然也是对此毫无经验,两人正不知所措时,又听林香儿道:“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这些钱就算买了我,让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两位吧。” 周依依心头一软,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李大哥,你看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就算拿了这些银子,也只能抵得一时之用,如果万一再遇到个坏人可就糟了,不过我们带回去,刚好宅子太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正需要个帮手呢。”周依依想法简单,只想着带这姑娘回去,给个安身之所,自己便觉得舒畅了,压根没想着买个丫鬟,其实她也是寻常百姓出身,根本没有主尊仆卑的概念,心里只想着要帮帮这姑娘。 李不伟看到周依依如此,不忍惹她难过,又想到周依依平日也没个女伴,看这小姑娘长得极为标致,又颇有点机灵之气,自己也就帮人帮到底,便点头同意了。周依依见李不伟同意,心下欢喜,感激地看了李不伟一眼,便抛下李不伟,拉着林香儿的手,不住问东问西,两人前面走了。李不伟在后面隐隐听得两人谈话,林香儿今年只有十六岁,虽仍是黄花闺女之身,却已算是两次嫁人,李不伟听得,更觉得压抑。 三人回得家中,向周进讲明了情况,周进听后也没再说什么,便让管家安排了一间房子给香儿住了。香儿虽然年纪小,干起家务活来却是一把好手,周依依也乐得轻松,找李不伟说话的时间便多了些。倒是周伍,成天忙着和一帮朋友练武,几天来竟然没有发现家中多了一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9 闯祸 这几天李不伟很是郁闷,心里总在想着香儿的事,虽然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只遇到过一次这种事情,但想必也是极为平常之事,不免为这个时代女性的遭遇而长吁短叹。谁知,眼下的烦心事还没去,新的麻烦事又来了。 李不伟一早出去又重新考察了附近的铁匠与木匠铺,中午刚刚回来还没坐稳,便见周依依急冲冲闯了进来:“李大哥,不好了,我哥被官府抓走了!”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忙与周依依火速赶到衙门,此时周进早已到了多时,看到李不伟前来,周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了李不伟。 原来周伍这几日结识了一帮舞枪弄棒的朋友,都是些是本地的富家子弟,这些人经常聚在一起切磋武艺,又或比试箭术。今日一早,几人又聚在一起准备外出练习箭法,走得稍远了些,竟然离城已有十几里路,几人又都骑着马,便决定去打猎。此时也来了另一帮打猎的人,领头的是一位骑马的年青公子,还带着几条呲牙咧嘴的恶狗。周伍等人见状,便欲另寻地方去围猎,毕竟两帮人在一起打猎也有所不便。就在周伍等人准备离开之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还夹杂些小孩的啼哭,周伟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妇人和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那妇人正带着小孩围逮自己家跑出来的一只鸡,没想到竟引得两只恶犬凶性大发,挣脱疆绳向那母子两人猛扑过去。周伍见了大吃一惊,眼看那两只恶犬离那小孩越来越近,小孩子已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吓得直哭,周伍也来不及细想,当下射出两箭,将那两只恶犬当场射杀。 那位年青公子看到爱犬被射杀,大怒,带领一帮下人便与周伍几人打了起来,但那公子所带来的大都是些家仆之类的人,哪里是周伍等人的对手,不一会就被打得倒下一片,那年青公子武功倒是不错,周伍也没叫帮手,竟然一对一地与那公子单挑,两人直打得鼻青眼肿,仍然未分出胜利。此时早有人报了官,官兵来了二话不说,便将这两人统统抓了起来,这时正在大堂上跪着呢。 李不伟听了事情的经过,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射死两只狗,再就是两个人打了一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再看周进,却仍是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凑过来悄声道:“本来是没什么大事情,只是那位年青公子却是本地太守的儿子,这一来却是麻烦了。”李不伟听了惊道:“竟然有这种事!那太守的公子现在何处?”在李不伟记忆中,宋朝的州府的官职好象应该叫安抚使,但他此时心急,又哪里考虑得到这么多。 周进苦笑道:“当然也一同关进去了,但如果我猜得不错,太守的公子一会便会放了出来,只是小伍却估计要关上一阵子了,赔钱不说,弄不好还要受些皮肉之苦。”两人正说着,只听周依依道:“爹,要升堂了。” 本来这些打架的小事,原本是不会收太守亲自断案的,只是涉及太守公子,下面的人不敢做决定,有心私自放了,但参与打架的有十几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私自放人,只好直接将皮球踢给了太守大人。 几人进了衙门,只见周伍与另一个身穿白衣的年青公子正跪在大堂,旁边放着两只死狗,另外一旁站着一位妇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估计就是周进所说的那母子两人了。只是李不伟感觉奇怪,那年青公子似乎显得比周伍更加害怕。 李不伟对这古代办案完全不懂,所知道的一点也是从电影电视上看来的,如今见这阵势,却不像电影中所演那样,一进去先是两旁的押役用棒子在地上乱捣一气,口中呼呼做声来吓唬人犯。再看那太守,四十多岁年纪,国字脸,颌下几缕长须,一脸的正气。李不伟心中一宽,心想看这太守模样倒像是个清官,想来也不会公报私仇,但偏袒自己的儿子却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周伍。 那太守看到跪在地下的两人,“砰”的一拍惊堂木,台下两人吓了一跳,却听到太守大骂起来,众人听了,原来太守大人是在骂自己的儿子,骂了一通,这太守似乎有些解气,也许是骂得累了,坐在那里喘气。 过了一会,只见堂上又走进一人,这人向太守行了礼:“属下马彪参见大人。”太守道:“马教头,你仔细看一下这两只狗,可是一箭致命?”马彪应了一声,又蹲了下来,将地上的两只死狗细做检查,忽然“咦”了一声,竟然颇有惊讶之色,然后又向站立一旁的那位妇人问道:“这位大婶,可是这个年青人射死了两只狗?”说着一指周伍。那妇人道:“是啊,当时这两只狗直朝我们扑过来,要不是我位公子,恐怕我们两人早被咬伤了,孩子又小,弄不好......”她一时竟然说不下去,回想起刚才的惊险,脸上又现出惊骇之色。马彪嗯了一声,又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形,便走上前去向太守低声禀报起来,太守听得也是满脸惊讶之色,不住地打量着堂上跪着的二人,问道:“周伍,你可是真的只发出两箭,便将这两只恶犬射杀?” 周伍一怔,正待回答,却听得太守的公子抢着道:“是啊,爹,周兄弟箭法真是了得,当真是只射出两箭。如今我们二人都已知错了,况且我二人甚是谈得来,正准备结拜为兄弟呢,就请爹饶了我们吧。”众人听得一惊,只听周伍接着道:“是啊大人,我们二人方才被关在一起,后来又谈及武艺,彼此都十分仰幕,正所谓英雄不打不相识......” “啪”又一声惊堂木,只见太守大人冷笑道:“英雄?就你们俩还能称得上英雄?恶犬伤人的事还完,又开始聚众打架?好啊,既然不打不相识,这就再打吧!来人哪,每人各打二十大板!” 李不伟听得太守虽然言语上虽然严厉,但表情已不像一开始那样生气,心想还是说两句,给太守一个台阶下吧,况且这太守看来也是个清官。李不伟站出两步,抱拳说道:“大人,其实恶犬在伤人之前已被周伍射杀,因此周伍应该算是有功之人,至于两位年青人打架,其实依小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年青人难免火气大些,既然如果这二人都已知错,并且又彼此成为了朋友,不如大人就网开一面吧。” 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有人哈哈大笑:“兄弟,你终于来啦,找得我好苦啊!”李不伟一回头,也是惊讶道:“原来是艾先生,听说艾先生一直在找我,不知所谓何事?”原来这人正是艾画。艾画并不作答,径直走向太守,便在太守耳边悄声说了起来,太守听了也是颇为惊讶,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听这位公子所言,这顿板子就先寄下吧,退堂!” 说着,太守站了起来对李不伟笑道:“公子,请到后堂一叙。”众人见状,更是惊讶,但既已退堂,便都散了,李不伟却留了下来,随艾画与太守一起进入了后堂。 三人坐定,李不伟又报以姓名,三人寒暄一番,才知道太守名叫程九霄,在此地做太守已有五年,因为官清廉,又治理有方,因此深得民心,艾画原是当地的一方富绅,又被程太守请来作为师爷,而刚才与周伍打架的是程九霄的独生子程风,这程风终日不思读书,专爱武艺,程太守平日里很是为这个独生爱子头痛。李不伟听得恍然,这才明白为何艾画区区一个师爷,竟然出得起重金购买一幅画。 艾画笑道:“李兄弟,敢问那画可是你所作?”李不伟心道,虽然不是我画的,但却是我拍的照片,便点了点头道:“是啊,正是我所作。”程太守与艾画闻言大喜,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艾画又道:“李兄弟,上次你卖与我的那幅画,太守大人看了之后也惊为天作,十分喜欢,便向在下打听这画从何处得来。后来这画又被京中一位姓黄的大人购得,这位黄大人也是喜好书画之人,并且于此道颇有造诣,得知这画为李兄弟所有,便让我一定设法找到作画这人,但在下遍寻李兄弟不遇,又反复打听无果,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再见,看来真是天意。”李不伟心想:“现代科技的威力真不可小瞧,看来我以后要办的事还很多,至少要让我所掌握的知识在这个时代流传开来,也算是为我中华做了一些贡献。”当下道:“两位见笑了,区区一幅画,不足挂齿。”此时正是午饭时分,程太守便吩咐人准备了酒菜,艾画作陪,三人又是一番长谈,程太守与艾画二人对李不伟甚是客气,李不伟虽觉奇怪,却也没再多想。 李不伟回到家中,周进等人听李不伟说了今日之事,也觉奇怪,一时又想不透程太守对李不伟为何如此客气,但好在周伍的事已了,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过了几日,程太守派了人来,竟然是要周伍接任徽州箭术班的副教头一职。原来那日在大堂上查看的马彪竟是箭术班的教头,他那日看到射中两只狗的箭,一支从左眼中射进,直穿脑颅之内,另一支从左耳附近射入,竟然也穿透头骨,都是一箭毙命,心中震惊,后来详细问了当时情形,已知周伍箭术高超,便向太守举荐,周伍便成了箭术班的副教头,而太守的公子程风也进入了箭术班一起学习射箭。周进一家人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一架竟然打得如此结果,当下赏了来人一两银子,几人欢天喜地又是一番庆祝。周伍第二天便上任了,周进以前终日忙碌,近日难得清闲,因此每天游走于市集,打听哪家店铺要卖,哪个行业的生意好做,竟然是准备做生意了。 如此一来,家中便剩下李不伟与周依依了,刚开始几天李不伟还陪周依依逛逛街,到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便出去的少了。周依依倒也不在意,李不伟不出去时,便同香儿一起整理院子,况且周依依做得一手好菜,没事时又教香儿学做菜,也不觉寂寞。 李不伟虽然看似清闲,但大脑却连轴运转,他现在需要做一个短期计划,就是如何才能将自己所学的现代科技运用起来,最大程度地影响到更多的人,并且使这些技术能够流传开来,这样自己也不枉来此一场了。 他想了很多,最先想到的当然是造一把枪,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不仅是自己对枪械知识一窍不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时的冶金技术不过关,无法得到优质的钢材,再说加工工艺也是问题,即使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当时的火药也无法满足要求。但现下有一个大问题,就是笔记本的电池快用完了,看来造出一块简易的代用电池是当务之急了,哪怕是最简单的伏打电池也行,至于发电机是肯定暂时没戏了。于是他决定还是先记下造电池的方法再说,便打开电脑,在大百科全书中查到电池的制作方法,没舍得用打印机,便抄了一份,这才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翻看了那套十二本印刷版百科全书中的简介,却大吃一惊! 原来这大百科全书内容之广,完全超出自己想象,大百科全书原本为74卷,共收近八万个条目,十二亿字,并附有五万多幅图片,光是参加编撰的专家学者就有两万多人,册叶浩瀚、内容宏富。覆盖了哲学、社会科学、文学艺术、文化教育、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等66个学科或知识领域。 不过他手中这套书却是十二本的简本,去掉了一些经济、文化方向的分册,只剩下物理、化学、机械、电子、地址、历史等科。李不伟再详细看下去,却发现自己手中的十二卷版本还是最新版。而74卷版本中讲处更多,只是这74卷存放在dvd中,他此时无法阅读,但其中所讲的内容却都被列了出来,其中讲述了哲学,宗教,中国历史,外国历史,政治学,法学,军事,经济学,财政,税收,金融,价格,社会学,民族,考古学,文物,中国文学,外国文学,美术,音乐,舞蹈,戏剧,戏曲,曲艺,电影,语言文字,图书馆学,情报学,档案学,教育,体育,新闻出版,中国地理,世界地理,数学,物理学,力学,化学,天文学,大气科学,海洋科学,水文科学,固体地球物理学,测绘学,空间科学,地理学,地质学,环境科学,生物学,现代医学,中国传统医学,心理学,农业,矿冶,机械工程,电工,电子学与计算机,自动控制与系统工程,化工,轻工,纺织,土木工程,建筑·园林·城市规划,水利,交通,航空,航天。 李不伟看得心惊肉跳,这些知识如果完全用在古代,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物理,化学,化工,天文,地理,地质这些资料或知识,对了,还有农业。想到农业,李不伟忽然想起自己还带来了一些来自现代的稻穗,不知道能否当作种子来种。 李不伟知道些东西是必须保密的,例如历史相关的所有东西,都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但有些物理化学之类的部分,虽然也记有年代,却是以公元历法来记的,想必宋朝的人也不知道2000年是哪一年吧。 李不伟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学海无涯了,这样一大堆知识,别说一辈子,就是花上一万年,也不可能穷尽所有类别,他不禁再一次感叹人类的伟大,以及自己的渺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10 自行车 这几天里,李不伟一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正如制定一个项目一样,李不伟深知前期分析、可行性分析、风险评估、难点技术、成本、研发周期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而且,这个项目必须具有代表性,因此李不伟现在的目标是,先要造一辆自行车,他决定从机械部分开始。 别看现代的自行车看似简单,其实这里面的机械零件与加工工艺,每一个环节都是下一步制造更复杂机器的必要准备。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李不伟已经在心里做了通盘考虑,这一早醒来,李不伟又将整个方案在心里过了一遍。要造一辆自行车,有以下几个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 车架,李不伟已经考虑好了,车架就依照现代的三角型车架,稳固又简单,而且这也是他最熟悉的。车架的材料就选用结实的木材,但一定要抗压与抗扭,至于拉应力与剪应力,估计木头材质是不存在问题的,对于自行车架来说,基本不用太多的要求。 车轮,可以采用实心木板制造,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但因为木纹的走向,可能导致车轮在各个方向的强度不一致,更重要的是,这种车轮太笨重,轴承不好安装,而且容易受侧风的影响,因此这个方案很快被李不伟否定了。后来,经过观察周伍的马车车轮,李不伟决定车轮仍然采用木辐车轮,圆周各个方向受力均匀,而且结实耐用,现为重要的是,轴承部分得到了强化,使得整个车轮更结实。 至于传动装置,其中包括脚凳,传动链,后轮的棘轮装置。关于传动链,李不伟现在有好多种选择,但经过多种方案的综合比较,他决定选择一种木制链条,别看是木头做的,李不伟经过简单的计算得知,链条上主要是两种零件,一种是链条片,一种是连接链片的销。链片主要承受拉应力,而销上承受剪应力,链片与销的连接处又承受压应力,以及一定的滑动磨擦,但木制链片与铁销是肯定可以满足要求的。更为重要的是,木材容易加工,而铁销也不难制造,而且强度很容易满足要求。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棘轮装置了,也就是单向轴承,如何保证向前蹬的时候链条可以带动后轮,而链条停止传动后,后轮又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现代自行车的棘轮装置李不伟是知道的,其实也不复杂,内轴承、弹簧圈、滚珠、外轴承,只是外轴承上有了单向锁止机构而已。别看这听起来简单,但在宋朝要加工这一套轴承,别说强度能否达到,就是加工精度与工艺都是根本无法保证的,至少目前是这样。因此李不伟想出了一种自制的棘轮装置,其实很简单,就是在铜制的内轴上,沿单一切线方向,每隔30度的角度,就伸出一个铜片,而外轴上每隔30度角都有对应的台阶,这样顺着转动时,铜片刚好着,又复转过身去,作势就要离开。李不伟见状,连忙拉住了她,央求道:“好妹子,这碗粥不如就给我吃了吧,旺财和小强今天中午我请客。”周依依听得他叫得如此肉麻,虽感害羞,心里却是极为受用,再看李不伟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将碗递给了李不伟,然后低着头走进屋里。 李不伟在一旁喝着粥,偶尔咧着嘴咝咝吸着凉气,口中不断地叫着“好烫”。周依依怔怔地看着李不伟出神,心里在想:“他刚才叫我好妹子,不知是随口叫的,还是发自内心?但看他平日里嬉笑无常,这次肯定又是胡言乱语了。”她越是想,心中越是弄明白,心里一横,轻声道:“伟哥哥,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她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但李不伟却听到了前两个字,正是‘伟哥’二字,当下惊得跳了起来:“你......你叫我什么?”周依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李不伟如此反应。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叫了一声亲密称呼,没想到李不伟如此反应,心中一时想得太多,不禁吓得呆了。李不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温言道:“这个......。伟哥......还是最好不要叫,在我们家乡这是一种药......唉,反正这个伟哥哥是万万叫不得的!”话音刚落,李不伟忽又想到,这个时代谁又知道伟哥是什么意思?自己看来过于敏感了。再看周依依站在那里泪眼涟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走过去拉着周依依的手道:“其实......这个伟哥哥别人叫不得,你却可以叫,这个世上只有你可以这样叫我。当然了,还是叫成不伟哥哥好听些。” 周依依听了一怔,心道:“只有我才可以这样收他,别人却是叫不得......”她听李不伟如此一说,显然自己是和别人不同了,柔声道:“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叫我好妹子......”李不伟奇道:“那小伍呢?你不是她妹妹吗?”“这......”周依依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想着说辞,却听李不伟叫了一声:“哎呀,差点忘了大事!依依你来得正好,我想找你帮我画些东西呢”。 李不伟当下将自己的想法详细给周依依讲了一遍,又简单画了一些图样,周依依冰雪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二人整整忙了一天,才画完了一辆自行车的图纸。李不伟端起画好的几十张图纸又重新看了一遍,各个主要零件图,装配图,每张图纸上的材料、尺寸、规格要求,都标注得详尽之极,有些地方还用了三视图,虽然还没有公差,表面光洁度等参数,但已有的这些资料用来制作一辆原始自行车是绰绰有余了。 第二天,李不伟和周依依二人拜访了城中所有有名气的木匠与铁匠,其实李不伟以前就曾考察过一番,所以这次很快就定下了两家刚好相距比较近的木匠铺和铁匠铺。木匠铺的师傅四十多岁,叫郑永江,李不伟只看了他做的几件物品,便知道这人工艺不差。郑永江看了李不伟的图纸,很是奇怪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但李不伟神神秘秘地只说是一种叫做自行车的交通工具,人坐在上面蹬着车踏板就可以自己走的。郑永江听了自是不太相信,这两个轮子的车,就连放在那里都站不稳,何况再动起来呢?他见李不伟出手阔绰,衣着打扮又不像寻常百姓,再看周依依只是小鸟依人般地跟着李不伟,李不伟说什么她都感觉是天大的真理,郑永江心下了然,原来是富家子弟带着个相好的姑娘,来这花钱找新鲜了。但人家给了一大笔钱,自己又不是钱多得没地方搁,便答应了下来,先付一半定金,待完工后再付清。 周伍这几天已上任,自是忙得不亦乐乎,香儿一个人在家中却又总能找到些活来做,因此李不伟便每天带周依依来查看进度。郑永江这次虽然感觉钱挣得特别容易,但做起活来却也兢兢业业,一丝也不马虎,再加上李不伟给的钱超出标准好几倍,又看着李不伟每天都过来查看,不像是有钱公子一时头脑发热,所以郑永江便将其它活交给了徒弟,自己的工具全部搬回家中,全力以赴地制作图纸上画的各种零件。 李不伟看这些木工工具,刨磨锯锉应有尽有,与八十年代的木匠工具也差不了多少,心想看来木工这一行业,宋朝与后世差别倒也不大。李不伟隐隐记得刨子应该是在明朝时期才出现的,但眼前这郑永江的店铺竟然也有一种类似木工刨子的东西,虽然与后世的不太一样,不过也能起到刨光的作用。看来在史学家们的眼中,这种东西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木工刨。 对于自行车的制造,李不伟不时给点讲解,郑永江本是心灵手巧之人,待李不伟讲到自行车的平衡主要靠人体协调与方向把来控制,又举了踩高跷的例子,马上便明白了,还不时给李不伟出点主意,周依依看得有趣,也指手划脚地参与进来。三个臭皮匠,虽然一个是女的,也他们是不是看你长得美,跟在后面不肯走啊?”李不伟在周依依耳边轻声笑道,心中却想着,“失败,竟然忘了设计后椅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11 失败与改进 很快地,徽州城内流传着这样一条热门新闻:一对男女坐在一种可以自己走的车子上,更为奇怪的是,这车子只有两个轮子。郑永江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乐开了花,这不是免费的广告吗?他一边高兴,一边加快速度进行第一批自行车的制造。 那时虽然没有狗仔队,但李不伟住的地方还是很快地被好事者探听到了,不时地有一些富家少爷、千金、有钱的生意人上门来一看究竟,毕竟这种车被传得神乎其神,其名声直追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李不伟当然很高兴看到这种情况,这些人就是潜在的客户啊,虽然产品还未下线,但看来前景还是不错的。李不伟每天专门抽出一定时间,在闹市区搞了一个试乘试驾活动。这一下,本来就拥挤的街道很快就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惊动了官府。官府以为发生了骚乱,便派人来查看究竟,却发现是李不伟在搞宣传活动,这些官兵们也觉得新奇,竟然与普通百姓们一起观看起来。 自行车这一新奇事物在当时引起的轰动,也超出了李不伟的预计。其实,清朝末年,溥仪的外国老师送了他一辆自行车。在可查历史资料中,不仅溥仪喜欢骑车,就连其皇后妃子,以及弟弟妹妹也很喜欢骑车。为了骑自行车,溥仪把自家的门槛都砍了。在当时闭关锁国的清朝,其封建程度和宋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家都能认可的东西,更何况是宋朝的富家子弟呢?因此,现在的自行车已基本等于后世的法拉利,虽然不一定舒适,却多少有些新奇。不过眼下的宋朝,虽然富贵人家都穿着长衣,但有些年轻些的便将长衣卷了起来,如此骑车时也不觉得有何不雅,倒是一些老人家对此指指点点,显然甚是看不过去。 宋代的服装,其服色、服式多承袭唐代。宋代的男子官服,通常戴长脚幞头,穿圆领大袖袍衫。宋代女子则是梳高髻,戴高冠,穿窄袖。一般的百姓,则多穿交领或圆领的长袍,干活做事的时候,就把衣服往上塞在腰带上,这与武打电影中打架时一样,都将袍子往上一翻。宋代的女装,则是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通常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很像现在的背心。因此,宋朝的长衣并不影响骑车,这与清朝时穿长褂骑车是一个道理。 就这样,李不伟开始在闹市区搞试乘试驾,但他仍然保持每天下午去郑永江的作坊查看自行车的制作进度。然而此时忽然出现了问题,首先是自行车的链条已出现磨损,看情况再坚持两天就会有几个木制链片断掉;其次是座椅没有加装减震装置,因此时间长了会受不了;第三是木制棘轮转动时磨擦太大,滑行距离只有不到十米,这显然无法满足要求,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要棘轮装置呢。不过,木制车轮的减震比想像的要好。如此看来,只要解决了座椅的减震问题,以及想办法提高链条与棘轮的强度,这种自行车完全可以批量制作的。 其实,自行车最初出现之时也是木头制作,不过结构没有李不伟设计的这般复杂。当时的自行车并无传动链条,只是在前轮或后轮上直接安装了脚踏板进行驱动,因此当时的自行车为了骑得更舒适一些,都是一个轮子特别大,这在电影中也能常见到。 李不伟既然已知道了这些缺陷,最先想到的便是马上通知郑永江。 郑永江知道了李不伟的来意之后,笑道:“李公子,其实我也发现了这些问题,因此目前制作的都是其它的一些零件,这几日正准备前去与公子商量此事。不过链条一事却不用担心,我已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李不伟奇道:“哦?不知郑师傅有什么方法来替代这链条?”郑永江嘿嘿一笑,道:“其实也不难,就是采用皮带传动,这样一来,省去了链条与链轮的复杂工序,而且价钱上也能便宜很多。”李不伟愈发惊讶,忍不住问道:“这皮带传动,不存在打滑现象吗?”郑永江笑得更为得意:“这个公子倒不必担心,只要将皮带在前后槽轮上各缠几圈,就解决了打滑的问题。如果皮带制作的好,也不会存在皮带间的相互挤压现象。”李不伟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郑永江竟然也是个搞研究的人才,忙道:“兄弟也有些改进的建议,这正要说与郑老板参详一下。” 郑永江忙将李不伟让进了屋,早有人准备好了茶水,李不伟品了一口茶,道:“其实呢,这次要改进的还不少,毕竟这第一批车子还没有制造出来,因此改动起来也没什么损失,上一辆车子经过这几日的试骑之后,我已发现了一些问题。” “第一,链条的强度是个大大的问题,这几日下来,链条已出现了一些磨损,也许是由于在大街上给别人试的,那些人不太注意爱护,因此用力过猛了些,但毕竟这车子本来就该经受各种情况的考验的。因此要么改进链条,要么就按郑师傅所说的皮带传动。不过我还有另一种方法,便是直接在轮轴上进行驱动,如此一来便省动了中间的驱动系统。当然,上次设计的棘轮也可以考虑去掉,毕竟这还算是第一代的自行车,没必要搞那么多复杂的功能,只要能骑着行走便可以了。” 郑永江点头道:“李公子说的是。其实我也想到了直接在车轴上驱动的方法,而且已有一辆样品正在试制。至于那种棘轮机构,由于此次还没来得及加工,因此也不是问题。既然李公子认为其强度存在问题,在新的设计中便可将其省去。” 李不伟听得大喜,道:“郑师傅果然想得周到,竟然早已想到了其它几种方法。不过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注意一下。第一,现在的车轮轴太紧,蹬起来较为费力,估计要改进一下轮轴的润滑问题。我看这车的轮轴都采用类似马车的铜轴,不知郑老板有没有听过滚动轴承?” “滚动轴承?“郑永江听了一怔,随即恍然道:“李公子说的那种圆柱滚子?” “正是。”李不伟道。 “这种轴承我倒知道,但极少用到不多,而且大都存在于一些平面结构,听说在有些天文仪器上使用过,至于车轮,倒没太听过使用这种轴承。” 李不伟心想果然如此,这个年代,滑动轴承已能满足要求,又为什么要研制更好的轴承呢。看来如果要继续做出更多的机械,这改进轴承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了,只是滚动轴承制作精度要求极高,看来基本是没希望造出来了。李不伟心中想得明白,便道:“既然如此,这轴承一事不提也罢。” 李不伟又接着说道:“第二,我们可以考虑制作一些选配件。例如在车上装一个铃铛,这样的话,当前面有行人时,铃铛响起来,便可以通知前面的行车了。还有,可以设计一个购物筐放在车把前面,方面放置一些物品。另外,可以在后轮的上面设计一个结实的支架,方便拖运货物。”郑永江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敢情这自行车不仅可以坐人,还可以作为一种运输工具,自己这些天来每日都在琢磨这自行车,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此改进呢?他心中不免又连连庆幸,真是上天有眼,让自己与这位天才公子合作。 郑永江正暗自庆幸,又听李不伟道:“第三嘛,我在想,我们可以制作一些个性化产品,例如按买家的要求上不同颜色的漆,或者画上个性化的图案,当然,这些都是要另外收钱的。对了,哪天帮我那辆车也上一下漆吧。还有,这批的自行车是按照成年男子体型设计的,将这批的规格作为一个暂定的标准执行,再制作一批更小巧,更轻便的规格,如有需要,甚至可以制作三轮的童车。至于如何制作三轮的童车,我这里有设计图纸,郑老板一会可以详细看看。最后,我们应将产品系列化,例如链条式的车子虽然不耐用,但毕竟美观又省力,对于富贵人家完可以作为奢侈品。郑老板所说的皮带式传动,可以按不同的皮质与加工工艺,给于不同的定价。至于直接在轮轴上驱动的方式,便作为最低档的产品吧。” 李不伟一口气说完,郑永江已听得呆了,忙找出纸笔,将李不伟说的全部记了下来,李不伟又加以确定之后,这系列化产品的方案总算在一盏茶的工夫搞定了。 …… 过了一些天,第一批飞鸽自行车已全部完工了。这批自行车共有二十辆,其中有十辆都是将脚蹬直接装在了轮轴上,八辆是采用了皮带传动,只有两辆使用了木制链条传动,也只有木制链条的自行车才有棘轮机构。这些车子此时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后院,一些主要部件都已上了漆,看起来很有些质感。 郑永江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些宝贝,仿佛看到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眼前,笑眯眯地问道:“李公子,你看这批车子如何?”李不伟早已看得呆了,毕竟第一代产品问世了,他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声赞道:“好,好。郑老板果然技艺非凡。”想了想又道:“上次我那辆车,本来还担心脚踏板处太过薄弱,总是不敢用力踩踏,谁知这几天试下来,却是十分结实。”郑永江笑道:“那是自然,我看着这脚踏板的受力方向,在水平与竖直方向都进行了加固,尤其是在连接处,特意使用了弯曲的铁棒进行加固,便是站一个人到踏板上,也是没问题的。”李不伟笑道:“郑师傅果然想得周道。只是这制作周期略有些长,有没有办法再加快进度?”郑永江道:“公子请放心,此事郑某早有安排。这批车子所用到的铁质材料不多,我这次向冯铁匠一次订了二十套,先装上来试试,如果质量过关,下次就成批地订货。为了赶时间,我又多联系了几家铁匠铺,应该是没问题的。” 二人又是一番商议,终于定下了飞鸽牌的系列产品方案。 …… 新的自行车虽然蹬起来仍然有些费力,也有些颠簸,但至少还能忍受,倘若在座椅上再裹些棉布之类的垫子,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如果要在微州城里转上一圈,骑车比步行可要省事多了。 徽州现在人人都知道有一种叫自行车的交通工具了,这不,大街上偶尔也能见到有钱人家骑着这车到处宣耀,这个时候,有一辆自行车就是身份的象征。 什么?有钱?不卖,排队去,而且必须是硬通货,会子等纸币也不收。 不是郑老板不想卖,实在是这订单都排到两百多位了,上次的二十辆车子,早在李不伟打出试乘试驾活动后的当天,就被人订购一空了,三贯钱一辆,也就是三两银子一辆,这价格可不算便宜了,但购买者仍络绎不绝,还有附近市镇也有不少人专程前来订货。郑永江仍觉得不满意,马上又扩大了规模,将工人增加到了五十多名,基本上能达到平均每天5辆车的生产速度。 又过了不久,城里一些其些木匠也开始仿造。因为自行车机构简单,所用材质又容易购买,因此仿造并不是难事。一时间,一些杂牌自行车也在市面上流行开来了,什么“飞燕”,“飞雀”等品牌一拥而上,便宜的车子已卖不到一贯铜钱,但质量就不怎么敢保证了。 这种竞争与仿造的出现,是李不伟所愿意看到的。只有这样,才能扩大自行车的知名度,有了竞争,一些新技术才会被发明应用,随着使用这种新奇东西的人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产生自行车的下一个替代品。“也许是汽车吧”,李不伟这样想,尽管他知道在这个年代,无论如何汽车是造不出来的。 郑永江并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相反,他的订单越来越多,有钱人并不在乎多出几两银子,他们的口号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因为最贵的往往是最好的。 一时之间,飞鸽自行车厂的生意只能用一句诗来形容:不尽白银滚滚来。 (注:全木制自行车的资料,起初来自网上,后来听说多大有人制作了木制自行车,专门跑去看了一次,结果没见到。不过据听说是可以骑的,全木制,还可以下台阶。文中关于棘轮的制作是作者自己想象出来的,包括脚踏板的强度也未曾考证,不过自行车刚开始就是木头制作的,还流行了好一阵子,只是当时未有链条传运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 相识 1.12 评说天下时势 这一日,李不伟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周依依正训练旺财与小强,这两只小狗现在有四个月大了,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香儿在训练几个小丫鬟忙里忙外地收拾着,李不伟现在有钱了,宅子又大,自然要找些侍女丫环什么的了,李不伟出手又大方,比一般人家所付的工钱多出一倍,这些小丫头们干起活来自然也特别卖力,而香儿也就自然成为了丫鬟中的大姐大。而周进现在也在李不伟的建议下加入了自行车厂,做起了会计出纳工作,其实也是帮李不伟收钱。 李不伟看着眼前这一切,很是舒适惬意,但他明白自己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自行车虽然制造出来了,但这只是第一步,以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李不伟正在沉思,忽然听得门外一个声音笑道:“李公子,几月不见,没想到你现在成了这徽州的大名人了啊。”李不伟听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这人正是艾画,李不伟忙将艾画让进客厅,早有下人奉上了香茶,李不伟静静地坐着,看这艾画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果然,艾画品了一口茶,冲李不伟一抱拳:“李公子,上次说的买画的那位京中的黄大人,近日正好在徽州,这位大人要求一定要见李公子一面,因此艾某才前来冒昧打扰,还望李公子屈移尊驾。”李不伟心想这位黄大人既然能以更高的价格买去这张画,想必也是一个高雅之人,见见也无妨。便道:“既然如此,就去见见吧。”他见周依依站在一旁不断使着眼色,心中暗笑,又补充道:“只是这画原是依依姑娘所有,我若要去,须得带着依依姑娘。”艾画大喜道:“多谢李公子,就约在今日中午,黄大人订了一桌酒席,李公子准备一下,到时在下派车来接两位。”说完,匆匆告退了。 中午刚到,已在两辆马车门外等候,李不伟与周依依合乘一辆马车,这两辆车径直穿过市中心,又走了一会,街上人越来越少,终于在一家名叫望月楼的酒店停了下来。 几人步入酒楼,却发现诺大的一个酒楼空无一人,几人走上二楼的一个雅间,却见一位一身白衣的年青公子端坐在首席,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双目精光四射、英气逼人、相貌神采飞扬,旁边程太守陪在左侧,神色间对这年青公子甚是恭敬。 艾画低声道:“李公子,坐在首席这位,就是黄礼黄大人了。” 李不伟一怔,在他印象中,京中的大人通常都是一缕山羊胡,一件大红官袍的老头子,没想到这黄大人这么年青。他对古时礼节尚不太懂,抱抱了拳,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了,又拉了周依依挨着自己坐下。黄礼郎声笑道:“李公子果然世外高人,不拘小节,也只有李公子这等人才能做出如此精美逼真的画来。”李不伟脸稍一红,马上又恢复正常,笑道:“哪里,哪里,只是随手而作。” 毕竟这是打印机打出来的东西,怎么能称得上是一幅画?只不过在当时的条件下,这种效果的画却是惊为天作了。 黄礼看李不伟说得轻松,更是高兴,说道:“本官也略通画艺,知道这画派有多种,如黄荃画派,徐熙画派,北方山水画派,南方山水画派,米派,湖州竹派等多家,而这些派别所作之画要么用笔工整,设色堂皇,要么粗笔浓墨,略施杂彩,而笔迹不隐。所画之物,多以禁中珍禽瑞鸟,奇花怪石,但李公子为何却画了一只狗,而且好像已是死去的狗?” 李不伟笑道:“这位依依姑娘因为她的狗死了,伤心难过,在下不忍,便照着画了一幅以作纪念,只是当时这狗已死,而......这个......我派作品皆以实物为主,换句话说,就是所见即所得,因此才画了一只死狗。”李不伟对画画一事知之甚少,又怕露出马脚,一急之下,竟然连visualbasic的广告语“所见即所得”也用上了。 只听得黄礼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好!好一个所见即所得!李公子果然高人,画之物,本就源于现实,难得是李公子竟然画得如此精细,以至于连这毛发也画得如此逼真,真是难得。只是李公子这画,其画风却与别派大不相同,不知是哪个派别的?”“这个嘛,我是......喷墨派的。”李不伟开始胡说八道了,毕竟是喷墨打印机做的画,当然是喷墨派的,况且这里的人对这种高科技是闻所未闻。“喷墨派?......”黄礼侧目想了一会,仍未想出哪里有这么个派系,他转向艾画,却见艾画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不伟心想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否则必露馅,便抢着问道:“黄大人这次找我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黄礼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是啊,我有一位夫人,本官甚是喜欢,不知李公子可愿意为她做一幅画像?至于报酬嘛,李公子请随便开价。”李不伟心中暗喜,心想这钱赚起来也容易,只是不能画得太多了,物以稀为贵嘛,而且带来的打印纸有限,可不能浪费了。他刚想说“那就一百两吧”,因为上次的画也是一百两,突又想到,如果一百两的话,这一个大活人不是和一条死狗一样值钱了吗?黄礼看到李不伟犹豫不决,便道:“不如李公子先行做画如何?待画完后,决不让你失望便是。”李不伟其实倒不是在乎钱多钱少的问题,心里也懒得再多想,便道:“如此甚好。” 席间,黄礼又问道:“听说李公子在这徽州开了一间自行车作坊,这自行车我也见到了,果然实用,如果能在民间普及开来,必然可以提高日常运输的效率,这样一来,不仅加快了物品传递的速度,等于缩短了运输距离,而且百姓自然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其它生产,其所影响不仅是代步工具而已。只是我听说这自行车目前是三贯铜钱一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仍有些贵,不知李公子可有办法降低其成本?” 李不伟听了一怔,没想到这黄礼有如此远见,在寻常人看来的娱乐工具,在他眼中却能成为提高生产效率的利器。他当下谨慎地说道:“这个问题很复杂,目前的原材料成本,制作工艺的复杂度,以及其中投入的人力成本,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如果获得更多的财力上的投入,扩大规模,应该能降到一贯铜钱一辆的。” 那黄礼听了喜道:“如此甚好,李公子如有需要,尽管开口。”又问道:“只是本官有些不明白,李公子画技如此高明,却为何又对自行车制作如此感兴趣?”李不伟叹道:“书画这种东西固然高雅,但现在大宋经过百年战争,与金国作战又屡屡失败,北方大片土地划归了金国版图,再好的书画也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武器杀敌,更不能靠这些书画来收复大宋的大好河山,因此在下对作画已不再感兴趣。” 黄礼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大丈夫本就该为国为民出力。不过蒙古与西夏交战正酣,西夏灭亡已是迟早之事。待蒙古与金国全面开战,我大宋朝庭只需助蒙古一臂之力,便可乘机收复北方失地,一雪靖康之耻。”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历史上南宋的确与蒙古合作对金作战,也最终使得金国灭亡,这靖康之耻是雪了,但南宋也灭亡了,蒙古铁骑一路南下,没多少年宋朝就变元朝了。 黄礼见李不伟沉思不语,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不由得道:“李公子可是另有高见?” 李不伟此时的心情异常复杂,毕竟在他所知,南宋灭亡也就是几十年的事了,每当想起自己来到了一个将来灭亡的朝代,李不伟就有些心灰意冷,却又无可奈何。周围几人也因此话题正各自想着心事,又听李不伟沉声道:“其实,金国现在放弃北方而转入河南一代,反而已不足为患。倒是蒙古应该多多提防,如果按黄大人所说联蒙攻金的话,不出数年,金必亡。待金国灭亡之后,蒙古铁骑也许会南下。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到时大宋没有对蒙古的作战准备,恐怕有所不敌。如此一来,江南便会被蒙古所占。”李不伟说此话时,也是提心掉胆,生怕万一说出了未来的历史而有所说不清。 旁边一直默不做声的程太守此时突地站起,神色慌乱地指着李不伟,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你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疯话!”说着,又惴惴不安地看着黄礼。 黄礼也吃了一惊,但这种诧异之色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又淡淡地问道:“李公子何出此言?”语气虽然平静,但却露出一股凌然之气,目光如电,像要把李不伟看穿了似的。 李不伟此时脑子里已闪过了多个念头,心想:看程太守对这黄大人的神情,显然这位黄大人在京中的官位极高,倘若我能将蒙古的威胁说与他听,也许朝庭会认真考虑此事。如此一来,既然有了对蒙的作战准备,到时应该不会太过被动了吧?想到此处,李不伟神色淡定,从容道:“蒙古原是住在蒙古高原地区的众多零散部落,以前是金国的臣属少数民族,但随着金国的衰落,蒙古的势力便开始壮大起来,并逐渐脱离金国的统治。而自从铁木真统一蒙古后,原来的各个小部落已不再像以前一样内争频纷,统一了的蒙古不必我多说,在座的各位可能也有所耳闻,如今蒙古骑兵所向披靡,不断发动征服战争扩张其疆域,短短几年间先后灭西辽、花剌子模,一直进攻到伏尔加河流域。如今蒙古又将河北、山东等原金国所占领的地盘全数攻下,就连金国的中都被迫迁往汴京。因此以蒙古近年的征战来看,金国定非其敌,不出十年,金国必亡。”李不伟喝了一口茶,又道:“蒙古族是个马上民族,他们在马背上降生,在马背上成长,甚至在马背上死亡,北方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其有强烈的扩张野心,大宋的江南历来是富庶之地,蒙古一旦灭了金国,又怎会不对江南垂涎三尺?” 黄礼听得暗暗吃惊,又问道:“李公子又何以肯定蒙古一定能占领我江南?” 李不伟道:“其实我倒不是说蒙古一定会占领江南,而是其极有南下的可能。小民曾拜一异人为师,自然也听师父谈及天下大事,所以也略微知道一二。蒙古待北方平定之后,按其以往的征战历程,必定会着手整顿军队,督造战船,组训水军,准备渡江攻我大宋。” 黄礼忍不住道:“倘若真是如此,建造战船必定是为了长江一线的战事了。” 李不伟道:“当年我师父曾言道,倘若蒙古真的要南下,必会先取了襄樊。但襄阳城池坚固,却也不容易被攻破,但如果被围困了几年之后,襄阳、樊城便外援将绝,不出几年,就会于内无力自守,于外又无援兵。倘若大宋退移至长江一线,蒙古应该会进攻两川要地,以阻我军东援,再分别进攻两淮,牵制我军,再由主力自襄阳顺汉水入长江,便可直取临安。” 说到此处,李不伟已是出了一身冷汗,毕竟他所说的正是真实的历史,这种事情对周进或是郑永江等寻常百姓说了倒没有关系,可对朝中重臣谈及此事,以电视剧中的情节来看,弄不好会有牢狱之灾的。 李不伟讲这些天来已将南宋的历史重新看了很多遍,尤其是灭亡前的五十年历史,简直可以说倒背如流,此时娓娓道来,便如讲述历史一般。黄礼听得口瞪目呆,这些事虽未发生,但听李不伟如此一说,却又是合情合理,甚至蒙古的进军路线、前后顺序都完全符合宋军布防形势。他平日对这件事研究过无数次,想到了各种可能,最担心的就是李不伟说的这种情况,只不过在他的判断中,是将蒙古兵换作了金兵。但如果真的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李不伟看这黄礼皱眉不语,正在那里低头思索,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的话说动了,心想如果朝中有人意识到了此事,今日倒也没有白说。 黄礼又问道:“李公子,尊师是哪位高人,竟然能预料天下大事?不知尊师有没有提起大宋的防御策略?” 李不伟心道,我又哪里来的什么师父,只不过不能太过表露自己知道的太多,因此才会临时找了一个师父,便道:“在下的恩师早已仙逝,也未对此事提及太多。”又想,如果有皇帝的支持,那就是比较容易办了,凭借我的机械专业知识,再加上那套《大百科全书》,也许有可能改变一下形势。 但到底怎么做呢?按原来的历史来看,宋朝暂时还会有十多年较为和平的时期,至少不会打大仗,在这段时期内,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宋朝这时已有了火药,但此时尚未有火炮出现,顶多也是些火箭,但这火箭的威力又怎么能和大炮相比呢? 如果要我来做,首先是大炮,估计宋代的冶炼技术应该可以过关,火药的成份再改进一下,再在书上查一下大炮的原理,先造实心弹头,便可以用来攻城,再改为散弹,又可以对付骑兵,如果再造出爆炸弹头,那威力可就大了。 还有枪,以前的枪的射击频率远不如弓弩,杀伤力也不及后者,而且火药燃烧后残杂物质过多,容易造成枪管堵塞,因此实现起来都很困难。但如果能造出子弹,便可提高发射速度,再改进为无烟火药,最起码真正意义上的枪造出来也不困难,可是以宋朝目前的技术,要造无烟火药简直是天方夜谭,况且但这时的铁或铜做的炮筒能禁得住爆炸的力量吗?看来需要再看看高强度钢的冶炼与锻造过程了,只是这宋朝的技术又能达到要求吗? 至于地雷与手雷倒可以适当造些,这些东西对铸铁的要求不高,可地雷靠什么引爆呢? 另外,望远镜我带来了一个,宋朝这时还没有玻璃,但水晶总有吧,磨制天文望远镜片的活我以前就干过,在宋朝造军用望远镜也不难吧,有了望远镜,估计侦察个敌情什么的应该准确性大大提高了吧。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给我充足的条件,多长时间能搞定呢?一年内造炮,三年内造枪,过五年便可装备一个师了,一个全火力的师,应该足够了吧?嗯!说得保险点,五年便能收复北方了,可要实现这些,就必须要有人懂得现代技术才行的。如果其中有一样东西宋朝造不出来,便无法进行下去。但这只是说一说,要实现这个计划,至少要招集起全国各行业的人才,要有工厂,有原材料,更重要的是要有钱,但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呢?再说了,皇帝允许这样一种强大威力的武器存在,而自己不能完全掌握吗? 李不伟早已想得痴了。他其实想得仍是过于简单,以至于后来他真正开始实行时,才发现有许多问题没考虑到。一种现代武器的制作,不仅仅是懂得原理就行的,材料质量达不到要求,工艺跟不上,基础设施的落后,都无法保证这些武器的强度、寿命、精度,更别提批量生产了。更何况,制造一个简单的炮筒,并不只是冶炼与铸造这么简单的事,其它行业的发展,对于冶金业同样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而这些行业又彼此息息相关。 黄礼见李不伟半天也不说一句,在那里呆呆地出神,心想这等国家大事,便是当今满朝文武也没一筹莫展,他一个普通百姓,又怎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他微微一笑,道:“李公子,这等大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得出办法的,不如这样,过几日临安府将举行辩理大会,李公子到时前往,我在临安等候,一来李公子可以参加辩理大会,与天下理学之士结交一番,二来刚好为本官的夫人画幅画像。” 李不伟苦笑一下,心想这种事情本来也是难办,其是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多,又哪是这么简单的事?一念至此,心里便放得开了,又听得黄礼方才所说,便问道:“黄大人,在下过几日去临安为尊夫人画像一事,自然不是问题。只是有些工具却一时无法凑齐,有些又太过笨重不便移动,因此需要返回到徽州才能最终完成。”黄礼听得奇怪,心想这做画难道还需要哪些笨重工具?但仍是笑道:“便由李公子做主。” 其实李不伟是想,这打印机带着又不方便,又不能被人看到,还是拍了照片带回来再打印为好,听得黄礼答应,李不伟也就放下心来。 当下几人转开话题,又在书画方面讨论一番,李不伟虽然对书画基本外行,但说起一些后来才有的概念例如抽象画,行为艺术等,让黄礼等几人又叹为闻之。这一谈又是一个下午,等李不伟回到家中之时已近晚饭时分。 周依依此时正极为烦恼,刚才几个大男人高谈阔论之时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待在那里无聊之极。李不伟见状心中一动,道:“依依,我再为你画一张像吧,保证比上次的那只狗要好看。”周依依这才高兴起来,忽又省悟过来,娇嗔道:“你将我与狗相比?看我打死你。” 两人嘻嘻哈哈正在院子里追逐,忽听得艾画门外远远地叫道:“李公子,恭喜恭喜,你看这是什么?”说着,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帖子。李不伟接过一看,原来是邀请参加辩理大会的一个帖子,大概意思是说,四天后在临安府邀请天大理学之士,到时大家相互切磋,共同进步之类的话,落款却是大宋朝辩理院主事。 李不伟笑道:“这黄大人倒说话算数,竟然真的送来了帖子。也好,刚好去临安开开眼界。对了艾兄,这位黄大人是何官职,怎么程大人对他也如此恭敬?”艾画听得一怔,压低了声音道:“这位黄大人是位大富大贵之人,此次辩理大会,黄大人也会前往,到时李兄弟自己去问个明白便是。”李不伟听他说得神秘,好奇心顿起,但又不便再多相询,两人寒暄几句,艾画便告辞了。 (注:文中所述的主角历史点评,在一定史实的基础上稍加改动,为了后面情节发展,只好如此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 辩理大会 两日后的一大早,艾画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李不伟与周进一家人告别后,便与艾画分乘两车直奔临安而去。 车上,李不伟从怀中拿出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这女子身穿一件粉色上衣,头发上系了一条白色的丝带,皮肤白晰,容貌极美,正是周依依。 李不伟看了一会,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这画是他昨天为周依依“画”的,使用了最高分辨率的打印效果,出来的效果和杂志封面不相上下,李不伟又为周依依设计了一些pose,试穿了无数次不同颜色的衣服,照了十多张照片,最后从中选了一张最好的打印出来,周依依又找郑永江做了个框子将画固定在里面。 李不伟眼前仍然浮现出周依依不舍的表情,虽然艾画说此次离开不到十天,但周依依却像要分别几年一样,那样子李不伟看了很是不忍,最后李不伟带上了这幅画,说道:“随身携带,每天看三遍,等到第三十遍过后,第三十一次就看到这画中的人了。”周依依这才高兴起来。 李不伟这样想着,心里暖洋洋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周进一家人一直没与自己分开过,这次虽然短暂分离,李不伟自己也感觉有些不舍,或者说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第二天上午,李不伟一行人抵达临安,距离辩理大会只剩一天了。几人在客栈安顿好了,闲着无事,艾画便陪着李不伟在临安大街上随意闲逛。南宋虽然军事上羸弱,但繁荣程度却是当时世界第一。由于耕种土地减少与丝绸之路的阻断,南宋被迫转向以商业经济尤其是远洋贸易为主的商业经济模式,商人在这一时期得到了最大的解放,并最终取得了商业经济的大繁荣,而且其中不乏北方来的商人,但并没有见到小说中所说的金兵在大宋地盘上棋行霸道。 李不伟看着眼前这繁华的景象,心中异常沉重,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的确,按原历史,这种繁华最多再持续几十年,就将转入元兵的统制,大批汉人将被屠戮,这种繁荣昌盛也将不复存在。 艾画看李不伟闷闷不乐,便叫下人去一家酒楼订了席位。 这酒楼名字叫“醉仙楼”,李不伟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一时又想不起,便懒得再想,与艾画二人走了进去,随便叫了几个小菜。 邻桌坐了几个儒生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敬酒,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正卓兄,明日辩理大会,听说皇上要赠朱老夫子为太师,并追封信国公,再改徽国公,可见当今皇上对我等理学之士甚地看重,只不过这朱老夫子却也赶不上先儒张子从祀孔庙的荣耀,明日辩理大会,我等定要大施辩才,绝不可输给了他人。” 旁边有人附道:“是啊,皇上要的就是百家争鸣。明日辩理大会,皇上正是要从理学中悟出治国之道,我等定要全力以赴。” 李不伟前日做了一整晚的准备,对宋朝的理学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在《大百科全书》中是这样说的:理学是宋元明清时期的哲学思潮,又称道学。它产生于北宋,盛行于南宋与元、明时代,清中期以后逐渐衰落,但其影响一直延续到近代。广义的理学,泛指以讨论天道性命问题为中心的整个哲学思潮,包括各种不同学派;狭义的理学,专指程颢、程颐、朱熹为代表的、以理为最高范畴的学说,即程朱理学。理学是北宋以后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理论表现,是中国古代哲学长期发展的结果,特别是批判佛、道哲学的直接产物。理学在中国哲学史上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它持续时间很长,社会影响很大,讨论的问题也十分广泛。当时,理学流派纷纭复杂,北宋中期有周敦颐的濂学、邵雍的象数学、张载的关学、二程的洛学、司马光的朔学,南宋时有朱熹的闽学、陆九渊兄弟的江西之学。尽管这些学派具有不同的理论体系和特点,但按其基本观点和影响来分,主要有三大派别,即张载为代表的气一元论哲学;二程、朱熹为代表的理一元论哲学;陆九渊、王守仁为代表的心一元论哲学。 现在听了这些人的谈话,李不伟知道这些人所说的朱老夫子指的就是朱熹。朱熹继承以往的学说,又独立发挥,形成了自己的体系,后人称为程朱理学。 只听艾画说道:“这些人应该是关学派的人了,其创始人张载被封为明公,后又赐封眉伯,从祀孔庙。不过关学派自从张载去世后,其传人青黄不接,再加上朱程理论日趋完善,这关学已是穷途末路了。” 李不伟“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又是些孔孟传人之间的较量,明日辩理大会这些人难免争得面红耳赤,我对这些东西又不感兴趣,明日只是看看便罢。只是这皇帝要将理学作为治国之道,其实也未必不可,但仅靠这理学,又怎么能治国安邦呢?” 第二天一早,早有人前来通报,参加辩理大会的所有人都前往辩理院。原来宋朝的历代皇帝都没有成立辩理院,到了赵昀手上,对理学大加推崇,只不过此时尚未确立程朱学说至上,仍然在各学派之间听聚众家之长,因此特意修了这辩理院,今年是第一次辩理大会,自然是十分隆重。 在历史上,赵昀亲政时,史弥远作为辅政大臣,独揽了朝中大权,赵昀皇帝实际上只是一个傀儡,原历史上在赵昀即位十年时,史弥远去世,这才罢黜史党、亲擢台谏、澄清吏治、整顿财政等等改革措施,至于后期,朝政相继落入丁大全、贾似道等奸相之手,最终导致亡国。但此时理宗尚未亲政,想来才有时间造这辩理院吧。 李不伟等几人收拾妥当,便跟着来人前往辩理院。李不伟一路上颇为兴奋,倒不是因为参加这辩理大会,而是听说皇帝要亲来听辩,李不伟第一次见到历史大人物,心中自然要激动一番。 到了辩理院,官兵守卫森严,所有人都被搜身以确认没有带兵器。待进去后,只见一大群人在大厅前等候。李不伟一眼便认出了昨日被称为“正卓兄”的那位中年男子,“正卓兄”身边围了一帮儒生打扮的人,而另外一边也有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白衣年青公子,身边也围了一大帮相同打扮的儒生。两帮人不时向对方递与鄙视的眼神,但都是文雅之人,倒不会动起手来。 另外还有一些僧道俗儒之人,但这些人气势就没刚才的两帮大,都是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估计都是些小的学说门派,皇帝为了博众家之长,只要是一派学说,便都请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有人传唤:“参加辩理众人,请进大厅。” 艾画与李不伟随着众人一起走了进去,这厅也不小,整整齐齐摆放了几十张桌椅,正前方的高台上早已站好了龙椅,专为皇帝准备的。 众人落座未久,使听得传礼太监的声音尖叫道:“皇上驾到!” 李不伟忙随送众人跪下,等到旁边有人低低暗示道:“起”,众人便齐整地喊道:“吾皇成岁万岁万万岁。”李不伟边喊口号,边低着头想道:“tnnd,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下跪,没想到竟然跪了皇帝。” 李不伟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说道:“都平身了吧。” 李不伟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皇上不是前几日的那位黄大人又是谁!李不伟惊讶之余,转头看着艾画,艾画极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又眨眨了眼,便危襟正座,一动也不动了。 接下来便是辩论开始,先是一些小门派讲了一些其理论,有的是一些混浊之初,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之类的传说,只不过版本不同,自然又演变出许多门派。再就是佛家的轮回学说,几位高僧演说完毕后,又念了一段佛经,李不伟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突然,李不伟听到一个哄亮的声音道:“贫道全真教丘处机,蒙皇上赏识,既然前来参加辩理大会,便也说两名。” 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抬头看去,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看其年纪大概已有七八十岁了,却站得笔直,大有道骨仙风之气。 丘处机接下去也讲了些道家理论,李不伟没太注意听,只想着这丘处机历史上的确有其人,只是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遇见了,但年龄却比想象中要大许多。 其实历史上的丘处机,除了道家学说外,最大的事迹便是随成吉思汗西征了。成吉思汗派人持诏书相邀,丘处机带弟子十八人前往。历时三年,行程万里,七十四岁高龄的丘处机终于会成吉思汗于雪山。丘处机每每进言:“要长生,须清心寡欲;要一统天下,须敬天爱民。”此讲深得成吉思汗赞赏,口封丘处机为“神仙”。在丘处机的影响下成吉思汗曾令“止杀”。后来,丘处机回到燕京,奉旨掌管天下道教,并持旨释放沦为奴隶的汉人和女真人三万余,解救了大批汉族学者。 就在李不伟思索间,已是昨日见到的那位‘正卓兄’站了起来,说道:“在下金正卓,我关学派认为,太虚之气才是万物的本原,世界万物,皆有气组成。混沌之气组成宇宙,组成我们所见到的万物,所谓太阳,月亮,星星,以及我们所处的大地,甚至我们自己,都是由太虚之气所组成。宇宙之初,本是混沌之气,后来或聚或散,便组成万物。天地之性来源于太虚之气,而人存在于天地之间,便也是由太虚之气所组成,我们的身体,其实与这大地,日月一般无二。太虚之气决定天地之性,而天地之性决定人之心性。因此若要了解人性,先需了解宇宙之性,如能洞察得出这浩瀚天地之机理,便自然可推理出万物存在的原因,以及其发展规律了。” 话音未落,便见刚才那位白衣公子站了起来:“在下朱宣,乃朱老夫子之曾孙,正卓兄方才说到,万物由太虚之气所组成,不免显得有些故作神秘。其实,万物皆有理,只有格物穷理,并遵循天理,才是真、善、美。而破坏这种真、善、美的便是人的欲望。正所谓“存在理,灭人欲。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从不同的角度认识,他有不同的名称,如天、道、上帝等,而且他是善的,他将善赋予人便成为本性,将善赋予社会便成为“礼”,而人在世界万物纷纷扰扰纵横交错中很容易迷失自己禀赋自“理”的本性,社会便失去“礼”,所以如果无法收敛私欲的扩张,则偏离了天道,不但无法成为圣贤,还可能会迷失世间,所以要修养、归返、并伸展上天赋予的本性,以达致仁的最高境界,此时完全进入了理,即天人合一矣。无意、无必、无固、无我,则无论做什都不会偏离天道了。” 旁边有人哈哈一笑,李不伟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在下陆清风,两位此言差矣,何为宇宙?何为万物?所有的这些,只不过是人对外物的认知,人的思维意识决定对世界的认知。在人看来,所谓的万物,都是人的内心所想。我们日常所见,小到车船鸟兽,大到江河湖海,以至整个大地,甚至天上的繁星,都是出于我们每个人对世界的认知,正所谓,吾心即是宇宙。” 朱宣反驳道:“按两位之言,一说为太虚之气是万物之本,另一说为人的内心才是万物之源,但请问一句,为何我们所感知的世界不是另外的样子?为什么树叶是绿色的而不是黑色?为什么月圆月缺每月一次而不是两次?这说明万物都在遵循一个理。” 只听陆清风哈哈一笑,说道:“朱兄说得好,为何月逢初为缺,逢月中又为圆?何来月?一年十二个月,正是古人依据月的圆缺变化而定,世上本无年月之说,只是我们观察月有阴晴圆缺,本季交替变更,便自然有了年月之说。” 朱宣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到金正卓接口道:“既然如此,敢问陆先生,明月当空,该是从何处来?古人看月之圆缺,便定了每年十二个月,但可知月亮本身便是宇宙之气所组成,没有这组成万物的气,又哪来月亮本身,又如何能看月之圆缺呢?敢问陆先生,若世上无本物,何来人的自我认识。况且,人为何会产生意识?如果脱离了人的躯体,又何来认识可言?” 此时其余门派之从多已停嘴,只有金正卓,朱宣,陆清风这三派之人唇枪舌箭,辩个不停,三派中十几人已争得面红耳赤。李不伟听了一会,便知这是些主观唯心主义与客观唯心主义的辩论,过了一阵,甚感无聊,便独自一人喝起茶来,突然,众人已辩到天地万物,阴阳调和的话题上。 只见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头子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老夫吴子理,对朱公子之言论深表赞同。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大抵人有身,便有自私之理,宜其与道难一,无人欲即皆天理正如朱夫子用饮食为例所言,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男人娶妻,便是娶来作为配,若娶了失节者,则其自己也是失节者也。” 旁边有人笑问道:“寡妇贫苦无依,难道也不能再嫁?” 吴子理摇了摇头,正色道:“绝对不能,有些人怕冻死饿死,才用饥寒作为借口,要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李不伟起先听到“存天理,灭人欲”,觉得耳熟,心道:“按理说,在封建社会中,最纵欲的当数皇帝了,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知道这些皇帝是如何来灭自己的欲的?”后来李不伟又听到吴子理说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八个字,心底突地一震,心想正是这些狗屁礼教让中国女子近千年来深受其害,又想起前些日子林香儿的遭遇,心中一阵怒火再也无法按捺,霍地站起,大声说道:“什么失节事大,纯粹是狗屁理论!” 他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众人见他言语粗俗,都噤了声,齐刷刷地看着李不伟。李不伟也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脸上一红,正待坐下去,却见吴子理已气得脸色发红,跳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道:“你。。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放肆!如今不说得清楚,休想再坐下去。” 李不伟便也不坐下,他心中仍然怒气未消,心道:“就你个糟老头子,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妇人失节之事。”他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心道反正老子光棍一条,来到这世界上又无亲人,也不怕触犯了你们的礼教道德,当下冷冷地道:“在下李不伟,认为你刚才所言便是狗屁不如,若你不服,我来问一句,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可是这些妇人的性命也比不上所谓贞节了?” 吴子理一怔,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不伟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可笑啊可笑,按你们的理论来说,宇宙万物都讲个阴阳平衡。正所谓有白天就有黑夜,有水就有火,有阴就有阳,有上就有下,有内就有外,这两方面即是相对,又是相合,缺了一方,则另一方便不成立,甚至不复存在,这便是天道。上天造就了阴阳平衡,却被你们这些无知之辈所破坏,还在这里恬不知耻地讲什么天道!” 吴子理闻言,直气得浑身发抖,李不伟不待吴子理回答,又接着道:“这世上之所以有男子与女子,便是顺应了这阴阳平衡,倘若无女子,人又岂能得以传宗接代。” 李不伟刚说完,却见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生站了起来,向李不伟施了一礼,说道:“这位李公子看似能言善辩,所说又句句在理,在下董方文,有一事想不太明白,还请公子释疑。” 李不伟见这董方文举止沉稳,听了李不伟所言也不像众人一样气急败坏,便也一回礼,客气地问道:“不知董先生所谓何事?” 董方文说道:“按李公子所言,可是认为这男女该是平等的?” 李不伟一怔,说道:“正是。”心里却在想着这董方文肯定是有所准备,看来所要问的问题也不容易回答。 果然,董方文接着问道:“既然如此,请问李公子,既然男子平等,为何自古以来,子女兼从父姓,而不从母姓?为何行军打仗全是男子?便是今日在此参加辩理大会之人,也无女子,如若女子对此有异议,为何不见有女子前来参加辩理大会据理力争?” 李不伟倒没想到董方文会问这种问题,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却听董方文继续道:“况且各行各业,凡有所建树者,皆为男子,不知李公子作何解释?” 李不伟闻言,哈哈大笑,却不回答,心中只想着这样笑下去也不是办法,终究得想个说辞才是。但这董方文所言又句句是实,让人咋听之下又无从反驳。 众人看李不伟只是哈哈大笑,不知何故,心想李不伟也许早已胸有成竹,因此众人都盯着李不伟,待他笑完,看如何回答,却不知李不伟是一时想不出措辞,故以笑声掩盖。 过了片刻,只见李不伟笑声顿住,脸上却仍带着笑容,说道:“董先生此言差矣!你方才所说之现象,正百这男权日盛的当今所体现出来的表象,而董先生又以此来作为论据来反驳,真是典型的双重标准。” 吴子理听到此话,高声说道:“当今大宋皇帝陛下召集众位理学之士前来参加辩理大会,所用之标准,自然是我大宋的标准,又哪里来的双重标准?” 李不伟心道:“你们这些老家伙还真是难缠,看来今日不说服你们,我所学的知识便是白学了。”想到此处,李不伟环顾四周,见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向众人说道:“各位,试看天地间的动物,可见哪种动物有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做法?狼群为了生存,往往成群结队,团体合作,虽然雄雌偶有分工,却并无尊卑一说。再说,赛马往往又多以雌马参赛?而且,各位身上所穿皮衣,难道还要考证这皮是取自雄性还是雌性?各位吃到嘴里的肉,难道还要问清这只动物是雄还是雌?即使问了,如果这只雌性动物曾与不同雄性交配,便觉得是失了节,因此将吃进去的全吐了出来不成?” 李不伟这话虽有些强辞夺理,但众人听了又觉有趣,在场的一些年青人有的已笑出声来。董方文见状倒也不生气,说道:“人是万物之灵,自然与这些动物不同。” 李不伟又道:“既然今日是辩理大会,便从这一个理字上来说,你们刚才讲到,万物皆有理,又说道存天理,灭人欲,难道这天理之下所产生的人类,有了欲望就是错的,便要灭了其欲望?既然如此,说明当初造就人类时的天理也是错的,又何必要存天理,却灭人欲呢?更何况,为人所不齿的低等动物都能做到雄雌平等,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难道连动物也不如?依我看,将这等论调比作狗屁,却也是侮辱了狗。再说,按你等论调,想必也选一只公狗的屁吧” 话一出口,李不伟也有些后悔,毕竟这种观点已有几百年历史,在当时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自己这一番话出口,又带着些侮辱的语气,不知道又要招来多少指责怒骂,光是众人的唾沫星子也要将自己淹死了。李不伟偷眼看向理宗,却见他并不生气,反而甚觉有趣地看着台下诸人。(此处注:赵昀的庙号为理宗,死后的称呼。但水浒等书也直称皇帝庙号,因此本书中以后也以庙号称呼宋朝皇宗,以及金国皇帝。) 但吴子理却受不了了,听得李不伟如此强辞多理,又出口粗俗,所举例子又是些或猪狗,他这斯文之人又如何能以此为据再做深入来反驳,当下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心中一急,竟然晕了过去。 旁边的人看这吴老爷子晕了过去,顿时手忙脚乱,而这辩理厅也没准备大夫,谁能想到辩理过程中竟然有人会晕倒呢,好在吴子理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 此时正值中午,便有太监宣布午饭时间已到,众人就在这辩理大厅上用餐,但席间仍有人三三俩俩地议论刚才的话题,吴子理气呼呼不吃一口,竟然提前走了。 其实李不伟对于理学一窃不通,他若是以理学之道与众人辩论,恐怕会输得体无完肤。但此时他口出粗言,众人又如何会与他一样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因此李不伟其实多少显得有些无赖,众人虽然心知肚明,却一时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这些粗俗的藉口。而那些真正饱学之士却又不屑于和他一般见识,心想这年青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竟敢得罪了天下人,想必是有些来历,又或是另有目的,此时且不与他辩驳便是。 吃完午饭,有太监示意众位噤声,理宗坐在龙椅上,面带微笑说道:“此次众卿前来参加辩理大会,朕很是高兴,今日朕有两件事要告诉众卿。”说完,对随身太监点了点头,便见那太监拿出一道圣旨,众人跪下,待圣旨宣读了出来,果然如昨日金正卓等人所说,理宗赠朱熹太师,追封信国公,改徽国公。一时朱宣等人喜不自胜,面上露出洋洋自得的神色。 只听得理宗又道:“这第二件事嘛,便是朕前日得到一幅奇画,众位卿家里有不少画艺高超之人,不妨评点一下。” 李不伟心中一动,莫不是那张死狗的画? 原来徽州程太守得到了李不伟的画后,将艾画大为夸奖了一番,连说此话买得值,他虽然也喜好书画,但想此话如此精美,天下少有,便将画献给了理宗。理宗也是爱好书画之人,常效仿其祖宋徽宗,虽然瘦金体写得离他祖先差很远,画得也远为不如,但也算得上是步入一流书画家的行列了。那日理宗得到了这张画,太为惊叹,追其来源,却是艾画在一个茶摊旁从一个乡下少女手中所购得。理宗一声令下,务必找到作画之人,因此朝庭上下齐心协力,都在打听这幅名画的作者是谁,遍寻江南画家,却无一人以画死狗而闻名。 这时,早有太监用盘子端着画,小心翼翼地给众人一一过目,众人轮流看了,啧啧称奇,有人当场高声叫好,都恭喜皇上得了一幅奇画。更有人本身也是画家,看了此画后顿时呆若木鸡,心想自己一生以画家自居,看来这一辈子也别想达到这种境界了,倒不是这画的意境如何,便是这逼真程度,自己是万万难及了。 待众人都看过了,理宗笑道:“其实这作画之人,是属于喷墨派的,今日就在众位之间。” 众人听后,都相互打量着,看这作画的到底是哪位高人,但他们又从未听过各大画派中什么时候出了个喷墨派。李不伟也吃了一惊,待看理宗时,正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李不伟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道:“这画是我……在下画的。” 众人一惊,看李不伟年龄不大,最多二十岁,刚才与吴子理辩论之时,尚可说是少年人气盛,强辞夺理,但他年纪轻轻,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的画来? 李不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皇上,其实这一次,小民又带了一幅画来,比上次的那张要好些。” 理宗大喜,叫人递了上来,一看之下,竟然惊得“呀!”了一声,半天做声不得。细看了一炷香功夫,才回过神来,已是出了一头的汗。待传给台下的众人看后,都惊呼不已,一时间整个讲经殿内惊呼声一片,更有人激动得抢天呼地,痛哭流涕。 原来李不伟采用了最高分辨率打印在a4纸上,又是半身像,画面清晰之极,就连周依依瞳孔中反射出的对面桌椅家具都看都一清二楚,而那几百万根头发,竟然每根都描得清清楚楚,众人看了不震惊才怪。 其实作画一道,并非以画得逼真为上技。但在当时的条件下,无论谁也不可能画出如此的画,因此太过逼真反而又成了珍品了,众人又怎会不惊为天作? 待传到丘处机身边时,李不伟特意观察了一下,只见丘处机也是神色一震,但又马上平静下来,仔细地看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李不伟,目光中尽是赞赏之意。 台上台下一时沸沸扬扬,都忘了这次是来参加辩理大会的,一时间竟然成了赏画大会。倒是理宗清醒得快,高声说道:“其实李卿不光画作得好,而且另有奇技。这几日在临安出现的一种叫自行车的交通工具,便是李卿所发明。” 虽然自行车刚传入临安没几天,但却已家喻户晓,参加辩理大会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此事的。台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叹之声,过了片刻,只听众人中有一个声音大声道:“李公子既然在作画上有如此功力,今日又来参加辩理大会,想必对这理学之说,也一定有所见解了?” 李不伟转头一看,却是那位金正卓,他这时也正看着李不伟,眼中颇有不服之意,大概是在想,你虽然画作得好,又胡乱讲些粗俗之言逼得吴子理无话可说,但今日却是理学辩论大会,总不可能让你一直胡搅蛮缠下去吧。 李不伟正犹豫,便听理宗道:“方才听李卿与吴老先生之辩论,想必在理学上想必是有所建树,不妨大胆说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 李不伟正犹豫着,但看理宗目光中净是鼓励与期许之意,而他又多少准备了一些,当下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朗声说道:“其实刚才各家学派的学说,都有些道理,但都是不正确的。究其原因,却是对这所谓的宇宙认识得不够透彻,或者说,以目前的知识是不可能认识到其本质的。”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就连宋理宗也面露不信之色。只听得金正卓大声问道:“敢问李公子是哪一学派的?” 李不伟脱口而出:“我是科技派的。” (注:文中的辩白都是作者自己胡乱编的,不过理学的知识来自真实资料。真实情况中可能主角会被驳得哑口无言,但为了顺应情节发展,只由让主角获胜利了。不过,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出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 科普知识讲座 李不伟待众人都平静下来后,问了一个问题:“刚才听各位说到月有圆缺,可知为什么月亮会产生这种变化?为什么这种情况每三十天发生一次?” 此问题一出,众人相顾哑然,为什么月会有阴晴圆缺?为什么要三十天一次变化?这些看来都是常理,却没人知道其原因,即使有些学派偶有解释,却又不能服众,破绽百出。 李不伟理了理思路,慢慢说道:“其实我们所居住的大地,是一个球体,而我们所住的地方,从塞外的蒙古到大宋的临安,只不过是这个球体上相当小的一部分,因此这大地看起来才是平的。我们住的大地其实叫地球,在球面的另一端仍然有大山湖泊,仍然有人在居住。” 此言一出,惊呼之声四起,只听有人问道:“既然大地是个球体,那另一端的人为什么不会掉下去?”众人一阵哈哈大笑,心想这少年为了出风头,说什么不好,却偏偏说出这样的奇谈怪论。 其实,地球是一个球体的说法早已有之,而宋朝也曾有人提出过此说。宋朝的科学家沈括就认为地球是一个圆球,在他的描述中是这样讲的:“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天之包地犹如壳之裹黄”,而且沈括提出了浑天说的理论,只是因为当时没有理论来证明,因此这种观点几乎无人认可,李不伟今日又提出相同的说法,众人一时觉得李不伟大有出风头的嫌疑。 “这个问题提得好。”李不伟开始有点教授的感觉了。 “在回答之前,我想再问几个问题,为什么苹果熟了会掉到地上,而不是飞到天上,或向其它任何一个方向飞?为什么太阳会升起落下?为什么会有一年四季?为什么天空的星星有的会移动位置,有的却终年不变?” 李不伟接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一时台下鸦雀无声,这倒不是说众人无法解释,而是知道李不伟如此一问,必然与平常的解释有所不同,因此都静下声来看他如何继续说下去。李不伟见状得意之极,本来面对皇帝与众多学者,他还有些顾忌,但经过刚才与众人的辩驳,李不伟反而放松下来,此时早已在心中盘算着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的确,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自然而然就应该是这么回事。虽然有许多学说或民间传说来解释这种现象,但历经千百年,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而眼下的这些理学学说虽然也有各自的解释,但李不伟却没有想到,他随口问出几个为什么,早已超出了此时的科学范围,虽然他知道准确的答案,说出来也好像能够服众,但此事最终还是引来了一些麻烦,以至于李不伟以后无论谈到何种技术之时,都会说到自己的‘师父’,要不就‘引诱’旁人自己发现一些知识,如此一来便显得是大宋朝的学者自己的研究成果了,而李不伟正好旁敲侧击一下,新的理论就诞生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李不伟的几个问题问出之后,众人自然无人可知,只听理宗问道:“李卿既然如此发问,想必是知道其中原因的?”李不伟道:“回皇上,小民正好知道一些,但为了讲解得更清楚,请皇上为小民准备一张大纸与笔墨。” 辩理厅中自有现成的纸墨,理宗马上着人准备好一张一米见方的纸,挂在墙上。 李不伟清了清嗓子,众人只听他讲道:“苹果为什么会掉在地上,而不掉在任何一个其它方向,是因为地球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这个球体会产生一种吸引力,而太阳、月亮、星星、以至于我们自己,都会产生这种吸引力。因此,又称其为万有引力。而苹果会掉在地上,正是地球正中心的吸引力是指向地球中心的,而这种力在地球表面各处都一样,因此,人站在地球表面上任何一点,都感觉地是在脚下。” 马上有人说道:“你这种说法又有何证据?假若我说地是平的,也能解释得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李不伟却不慌不忙,在纸上先画了个大圆,又在上面画了八个大小不一的小圆,只不过这八个小圆比起那个大圆却小多了。然后李不伟画了一会儿,众人这才看出,原来这八个小圆是围着那个大圆转的。只听李不伟继续说道: “中间这个大圆,就是太阳了。这第三个绕着太阳转动着的小球体,便是地球了,而与地球同时绕着太阳转动的,还有其它七个类似的球体,只不过有的十分巨大,直径超过地球十数倍。地球不仅绕着太阳转,而且其自身也在转动。地球每自转一圈,便是一昼夜,地球每绕太阳转一圈,便是一年,这叫做地球的公转。而地球的自转轴是与其公转轴并不是平行的,我们所处的位置刚好在地球的北半球。” 李不伟用手一指,做了个标记。 “如果公转到这个位置,太阳是直射的,这就是夏天。转到另外一边的位置,太阳是斜射的,便是冬天。” 众人都不做声,心中盘算着李不伟刚才所讲,有几个稍聪明点的早已想得明白,如此恰好解释了为什么太阳东升西落,一年四季,白天晚上的成因,于是不禁又问道:“那李公子又如何解释月亮圆缺呢?”语气已大不一样。尽管如此,众人中还有十之八九对李不伟的言论不以为然。 李不伟一笑,又在地球旁边画上了月亮,说道:“月亮其实是绕着地球转的一个球体,只不过比地球小很多。月亮每绕地球转一圈,刚好大约是三十天。而太阳射向月亮的光,如果从地球看来是斜射的话,便是月缺,如果是直射的话,便是十五满月。而月亮,地球,太阳三者位置的不同,便形成了上弦月,满月,下弦月,而有些地区还可以看到月食。” 李不伟用拳头,脑袋连连比划着,众人终于都明白他到底要表示什么。 理宗也不住点头,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又听理宗问道:“既如李卿所说,这太阳可是宇宙之中心了?” 李不伟摇了摇头,说道:“地球虽然绕着太阳转,但却不是宇宙的中心。”他低头沉思半晌不语,众人看他思考得入神,便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李不伟接着说道:“各位可知为何先看到闪电后听到打雷?原因是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要快得多,而实际上雷电是同时发生的,但在数里外看起来,却是先看到闪电,然后才听到打雷的。所谓弹指一挥间,原指是短暂的一瞬间,我们姑且将这称为一秒。” 李不伟说着,有停顿地数着“一,二,三......十”,然后他又算了下古代的里与现代公里的换算,接着说道:“刚才,我数了十下,便是十秒了。声音在一秒钟内能传播一里,但光在一秒内能传播八十万里。” 众人一片惊呼,八十万里,这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已有几人开始计算多少个临安与汴梁的距离才能凑足八十万里了。然而更多的人,却仍是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心想如今这个跳梁小丑的表演虽然有些过了,可当作笑话看看也未尝不可。 “月亮与地球的距离,大约一百万里,而地球与太阳的距离,连光也要走五百秒左右。太阳距离地球虽然远,却因为其散发的热量十分巨大,体积又是地球的数万倍,因此地球上仍然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大都是与太阳一样的发光球体,有些比太阳还要大许多倍。夜空晴朗之时,我们所见到的银河,叫做银河系。太阳正是银河系中几十亿发光球体中的一员,而这银河系,其实是圆盘状的,只不过我们身在银河系中,所以看起来银河系便是一条带状的了。而光从银河系一头走到另一头,各位猜猜要走多少年?” 李不伟也记不清到底银河系中有多少恒星,随口说了一个数字,想来也差不了多少,众人早已听得呆了,此时李不伟一问,才忙着计算起来,过了一会,只听台下有人问道:“可是有几百年?” 李不伟哈哈一笑,说道:“区区几百年,也太小看银河系之巨大了,其实是十亿年。” 只听得惊呼之声比先前已大了许多,众人虽然先前不信,但李不伟先前所说正好解释了日月星辰的自然现象,此时又有几人也跟着有些相信了。 理宗沉思半晌,方才笑道:“若真是如李卿所言,这包罗万象的宇宙,大得出乎想象,茫茫宇宙,莫说是人,嘿嘿,便是这大宋,加上金国,蒙古,以至整个地球,也如沧海一粟。” 李不伟一怔,没想到理宗竟然如此见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其实银河系,也只是宇宙中的一小部分,比起整个宇宙,银河系才算是沧海一粟。” 众人听了,虽然大部分认为此属无稽之谈,但看理宗未加辩驳,一时均默不做声。理宗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叹道:“李卿虽然年少,但见识却远胜寻常读书之人,常言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也正是如此了。” 辩理大会在下午时分结束,众人各怀心事,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今日的这个疯子的言论,没过多久,便都散了去。其实,宋朝之时已有类似地心说的理论,而且此种学说并不影响到皇帝的权威,当时也不像书中所写的那般,以为皇帝是什么星下凡,又或是真龙天子真的就是天龙转世,少数的村夫愚妇也许会相信这些,但真正有点学识的都知道政治这东西与什么真龙没有半点干系,因此李不伟这番理论倒不至于威胁到皇权,但众人多少都有些怀疑,只是没有直接反驳罢了,心想自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种学说来解释宇宙组成,而且这些学说都有各自的理论基础,你这番解释虽然也有些道理,却远远谈不上是一门理论了。更有不少人已对李不伟指手划脚地议论起来,李不伟隐隐听得‘邪说’二字,也不以为意,暗自叹道:倘若我的理论是邪说,恐怕再过几百年,人人都要变得邪了。 李不伟与艾画也随着众人往外走,刚走出去,却见一小太监在身后叫道:“李公子请留步,皇上要你在后厅说话。”李不伟奇道:“公公可知皇上叫我何事?”,那小太监却道:“公子去了便知。”说完便站在一旁等着李不伟。艾画笑道:“定是李兄弟今日语出惊人,皇上要召见你了。” 因为理宗只召见李不伟一人,因此艾画便告辞先行回客栈去了,李不伟随着小太监一同穿过辩理厅,到了后厅,待小太监通报了后,一同走进了厅内。 只见理宗端坐在正中央,左右各有两人远远地陪坐着,李不伟一看,左边的正是丘处机,右边的一位中年男子,白净的脸上几缕胡须,身材微微发胖,正是刚才在参加辩理大会中的一员,只不过好像刚才没太讲话。 理宗赐了座,李不伟挨着丘处机坐下,只听理宗笑道:“李卿学识渊博,所谈理论又高深莫测,实在是年少有为啊。这两位一位是长春子丘真人,另一位是人称滹南遗老的王若虚先生,来自金国。” 李不伟吃了一惊,心道,金国占领大宋半壁河山,又有靖康之耻在先,又对江南一直念念不忘,辩理大会又怎么会请金人前来参加? 只听理宗继续说道:“王先生为金国理学一大家,论文论诗都有独到的见解,此次参加辩理大会,正好是天下理学之士齐聚了。” 其实当时金国也出了不少学者,北方学者不是简单地追随或者附和、发挥南宋理学家的言论,更多的是展开对南宋理学家的思考。在南宋,批评理学家的仅有郑厚等个别人排斥孟子,离经叛道,被朱熹等人斥为“邪说”。在北方,金国的李纯甫推扬郑厚之论,以郑厚的传人自居,他信奉佛教,为了批判理学,特意出书批评南宋学者。还有王若虚,虽然为陕西人,但金国占领江北已百多年,因此也称金国人。 李不伟却不知道这些,只道理宗崇尚理学,学说无国界,因此才邀请各国学者前来。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丘处机竟然也与以前书中描述的大为不同,丘处机长年居住北方,隐居潜修七年,创全真道龙门派。后来,被金世宗召见至燕京问以至道,并主持万春节醮事,没过几年,又被金章宗以惑众乱民为由,下诏禁罢全真道等教,丘处机即东归山东栖霞。而南宋及金国先后遣使来召,他都没有答应,却行程万里到达西域,晋见成吉思汗。就在一年前他返归燕京,元太祖赐以虎符、玺书,命其掌管天下道教,诏免道院和道众的一切赋税差役。由此看来,丘处机并不像一些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为大宋着想的铁血汉子。丘处机曾两访崂山,足迹遍及青州、登州、莱州等地,扩大了全真教的影响,十二年前益都杨安儿起义军攻克登、莱等州,丘处机奉旨招抚了部分义军,一时名声大振。其时,金、蒙、南宋三势鼎立,争相诏求丘处机,他概不应诏。而此次前来却是理宗再次召见,而理宗的本意也是为探听蒙古与金国的虚实,但毕竟丘处机力主止戈息战,况且其对道学研究甚深,因此理宗也将其敬为上宾。 接着丘处机讲了些随成吉思汗西征的种种见闻,以及丘处机如何以道家学说劝成吉思汗止杀,蒙古大军又是如何势如破竹,横扫西夏,花刺子模,蒙古目前内部的矛盾,各势力的纷争等等。理宗听了蒙古铁骑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不由得暗暗心惊。 王若虚此行前来,却是奉金帝之命。原来自从蒙古大军西征屡战屡胜,并且与金国开战十数年,又先后取了河北与山东等地,金国看到日后与蒙古决一死战已不可避免,便欲与南宋结盟,共同抵御蒙古,并喻之为唇亡齿寒。金国先前也已派人试探,却被史弥远怒骂了一通,赶了回去,还声称如果战事一起,便与蒙军一同杀入金国都城,以雪靖康之耻。这次正逢辩理大会,金国皇帝得知南宋的当今皇上喜好研究理学,便差王若虚前来再次相劝。其实在宋高宗时期,南宋已向金国称臣,并每年进贡,此时北方金国面临蒙古威胁,无力再向宋朝施压,史弥远看到这点,自然一口回绝。 理宗向丘处机问道:“长春真人随蒙古西征数年,可知蒙古是否有意攻我大宋?” 丘处机微搂长须,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皇上,在贫道随大军西征的途中,曾不断劝说大汗止杀,优待天下苍生,也颇有成效,大汗每攻占一地,屠城之举是越来越少,甚至在抵抗不是很顽强的时候,也偶有善待百姓。但如今大汗身体却是越来越差,至于日后新的大汗是否也能存善念,贫道一时不敢断言。” 理宗一时沉吟不语,又转向王若虚问道:“依王先生所言,何以确定蒙古南下攻我大宋的野心?”王若虚似乎早已想好了说辞,马上回道:“蒙古乃马上游牧民族,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亡于马背,在北方苦寒之地几十代,如今正值兵强马壮,各部统一,携西征之余勇,野心必定不小,江南乃富庶之地,蒙人又怎会不垂涎三尺?” 理宗听了一惊,这话与几天前李不伟所讲如出一辙,他不露声色,点了点头,转向李不伟,露出征询之意。李不伟道:“丘道长说得很有道理,蒙古新的大汗一旦即位,必定与现在的蒙古不一样,扩张野心肯定是有的,至于会不会攻打我大宋,”李不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若虚,继续说道:“小民也不知道。” 理宗会意,又与几人了解了一些情况,便准备起驾回宫了。临走前,又对李不伟道:“李卿,画像的事,便安排在明日吧。” 恭送理宗离开之后,李不伟等三人也一同走出了后厅。丘处机笑问道:“李兄弟,那幅画逼真之极,称其为天作也不过份,不知画上的姑娘是何人?”李不伟脸一红,不知如何作答,又想起宋朝的礼节繁多,如果没有任何关系,又怎会拿着一个姑娘的画像?犹豫了一下,道:“这是在下的…..未婚妻。” 丘处机听得一愣,忽又哈哈大笑,拍掌道:“好!好!才子画佳人,佳人配才子。贫道平日喜好吟诗作对,方才看了此画,灵机一动,写了首小诗,就送给李兄弟吧。”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李不伟,李不伟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游龙走凤地写了数行狂草,他也看不懂,但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连声道:“好诗,好诗,多谢丘道长了。”心中却想,这丘道长未曾见他动笔,又怎会如此迅速地写好一首诗呢?但看这墨迹却是极新,显然是刚刚写好不久。 两人又是客气一番,李不伟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请问道长是否认识郭靖这个人?” “郭靖?没听过......” “哦......”李不伟心想也是,这毕竟是小说中的人物,又怎会在真实历史中出现呢。但丘处机毕竟名气极大,李不伟有心结纳,笑问道:“丘道长此次前来临安,不知还要待多长时间?晚辈早对丘道长的大名有所耳闻,如果方便的话近日还要前去拜会。” 丘处机道:“承蒙李公子厚爱,贫道明日便要返回汴京,金国皇帝正准备在汴京修建一座新的道观,因此贫道还须得早日回去。”李不伟奇道:“丘道长不是已有了重阳宫了么?难道准备在汴京长住不成?”丘处机笑道:“此次新修的叫做思远观,并非贫道所住。” 李不伟笑道:“原来如此。”当下也不再说话,心中却想着这丘处机受蒙古恩泽,又什么时候又与金国朝庭打成一片了?其实他不知道,金国与蒙古虽然开战,但对于道教都是极为崇尚,因此丘处机才能在两国之间来回游走无事。 王若虚一个人落在后面,精神恍惚,显然这次前来又有负所托,心里自是极不舒服。李不伟转头看他如此神情,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便笑道:“王先生,如果大宋真的与蒙古联手,你估计金国能支持多久?” 王若虚一怔,说道:“这个......蒙古虽然强悍,但金国却也不惧,但如果蒙古与宋朝联手,估计金国在数十年之内却也能相持。” 李不伟闻言笑道:“如果蒙古与大宋联军,只需一年,金国便大势去矣。”其实历史上宋蒙联后之后,也就是一年,金国便灭亡了。 王若虚听了,心下喑然,虽觉得李不伟过于夸大其辞,却又未尝不可能,突然向李不伟深深一揖,正色道:“李兄弟学识渊博,必能得到当今皇上重用,日后还请李兄弟以大局为重,共御强敌。” 李不伟连忙还礼,说道:“这个自然,定当以大局为重,不忘唇亡齿寒的教训。” (注:在此讲天文知识有些过早,但主角目前只有这些言论能镇得住人,对众人也极具震撼效果,因此大讲天文学。------其实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也只好讲这些知识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 入宫 第二天一早,宫里来人接走了李不伟,留下艾画一人长吁短叹,同样是从徽州来的,做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但无论如何,昨天艾画能参加辩理大会,也是沾了李不伟的光。 理宗是在御花园召见李不伟的,这花园中有一个小池塘,要进入花园需经过池塘上的一座小桥。李不伟去时,理宗身边陪了一个依容华贵的女子,正在和三位武将打扮的人在说话,李不伟远远看见理宗怒气冲冲地在说着什么,三员武将在旁边禀报完毕后,理宗一挥手,几人退了下去。 因为理宗正在召见其它人,李不伟没敢前去,便在远远地桥上候着。这三员武将出去时,经过李不伟身边,李不伟偷眼看去,只见领头的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年青军官,后面跟着的两位年纪稍大一些。李不伟正好站在桥的正中间,还没来得及让路,便见三人快速走了过来。这青年军官在经过李不伟身边时,看到李不伟一身儒生打扮,便目中露出轻蔑之色,哼了一声,竟然径直撞向李不伟。 李不伟身材魁梧,只是穿上了这儒生装后却显不出来,那军官刚一撞到李不伟身上,被李不伟这么一挡,两人同时退了一步,竟然没占得半点便宜。那军官吃了一惊,神色疑惑地看了李不伟一眼,转过头扬长而去。李不伟心中惊疑不定,心想我是皇帝召见的,这人竟然对我如此无理,难道有什么靠山不成? 理宗看到李不伟,远远地笑道:“李卿,前几日朕曾说过,要请李卿为我夫人画一幅像,今日李卿便可开始了。” 李不伟又是吃了一惊,原来旁边这一直默不做声的那华服女子竟然是皇后?只见她容貌姣好,头戴凤冠,身穿凤袍,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母仪天下之态,心里暗道:“皇后果然是皇后,仅是这气质,就不是平常女子能学得来的。即使是依依穿了这衣服,也只是像一个小女孩而已,这皇后年龄大不了依依几岁,竟然显得如此端庄稳重。”想到周依依,李不伟心里一暖,不由得笑了。 历史上,理宗的皇后叫谢道清,其祖父谢深甫曾经当过宰相,在宋宁宗立杨氏为皇后的事情上出过大力。不过,到谢道清之时,由于父亲谢渠伯早逝,谢家家道已经中落。宋理宗即位后,杨太后突然想起当年谢深甫的大恩未报,于是派人接谢道清进宫,准备册立其为宋理宗皇后。据说谢道清相貌不雅,长得又黑又丑,还瞎了一只眼睛。然而在准备前往临安的路上,谢道清突然大病一场,皮肤遍发疹斑,表皮全部脱落,病愈后,变成了一个莹白如玉的美貌女子。谢家又请郎中医治病目,谢道清的瞎眼竟然也奇迹般地复明了。 李不伟心想,莫非眼前这皇后就是谢道清?但她被封皇后应该是三年之后的事啊?或者说这并不是皇后? 理宗看到李不伟盯着美人不做声,却面带笑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咳了一声道:“李卿,昭义郡夫人已准备好了,不知李卿作画需要几天?” “果然不是皇后,皇后现在应该还没有册封吧。”李不伟心里这样想,嘴上接着说道:“回皇上,小民只需要一个时辰。”话一出口,李不伟已有些后悔,要知道,画一幅好的画,尤其是人物像,就是宫里的画师也要好几天,有的甚至达到几个月之久,自己刚才回答一个时辰,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果然,理宗听后吃了一惊:“一......一个时辰?李卿可是说笑?”脸上已露出颇为不信的神色,昭义郡夫人也是疑惑不解,从未听说有人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一幅人物肖像画,这李不伟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欺君不成? 李不伟脑子飞快地转着,说道:“皇上,小民所采用的画法叫做记忆法,我们喷墨派的每幅画都是用这种方法画成,今日小民虽然只需要一个时辰记下夫人的样子,但回去后却需要一些时日来完成,因此整个过程其实需要十多天时间,但夫人却只需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李不伟说谎不打底稿,随口乱说,让人听了却觉得有几分道理。果然,理宗听了喜道:“朕也想起来了,李卿当日曾说过贵派做画是所见即所得。既然只需一个时辰,不如给朕也画一张如何?”李不伟心道:“一百人也行,别说两人。”他却不知道每多一人,其实这作画的难度就增加了一倍,画上人物的眼神,表情,每个细节都需要费掉画师很大气力去完成,但有了数码相机,自然是另当别论了。但这些念头也只能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又如何能说得出口?李不伟当下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小民可以为皇上与夫人来一个合影,哦,小民的意思是,皇上与夫人可以画在同一张画里。” 理宗大喜,道:“如此甚好,就请李卿开始吧。”言毕,便坐在贾夫人旁边。看到两人一动不动地正坐着,像两尊佛像,李不伟心里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道:“皇上,其实这人物画,最重要是自然。表情、神态、动作如果都放得自然而然,不要觉得自己是为了画像而坐,这出来的效果将会更好。” 古时虽然也有写实画,但不可能像照相一样进行抢拍,大部分都是画师根据自己的经验画出来的,比如画一个人单脚着地,手中捻着剑诀在那里舞剑,如果是现代照相技术,自然是一秒钟搞定的事,但古时作画要摆出这样的造型,被画之人岂不是要被累死? 理宗听了笑道:“既然如此,李卿有何建议,不妨直言。”李不伟道:“皇上与夫人只管在这花园中像平常一样散步、赏花便是,小民在一旁看着,待一个时辰过后,就可以了。”理宗大悦,笑道:“李卿果然与众不同,昨日辩理大会便语出惊人,今日为朕作画,方法又是如此独特,真奇人也。” 想起了李不伟昨日的种种言论,理宗心里一动,忽又问道:“李卿,是否还记得在徽州时,朕曾问过你,如果有了足够的支持,能否拒敌于江北。今日朕旧事重提,不知李卿如何作答?” 李不伟心想,昨天在辩理大会上自己口出狂言,随后又讲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现代天文知识,这宋理宗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听得津津有味,与平时在电视中所见的皇帝大有不同。再说了,如果我真的能为古代的中国做些事,也不枉来此一场了。其实在此之前,李不伟对自己将来的计划又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当下回答道:“回皇上,如果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拒敌于襄阳楚州一线自然不是太难,便是要收复整个江北,也是未尝不可。” 理宗听得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李卿不妨将话说得明白些。” 李不伟正色道:“对于我大宋目前处境,小民自然是知道一些,大宋之所以退居江南,并非是金兵过于勇猛,而是我大宋从朝庭到百姓都重文轻武。但到了今日,金国占领江北已一百多年,如今江北大部分地区又被蒙古占领,金国近年积极备战与蒙古的战事,而我大宋要此时收复失地,也不是一件易事。小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但如果没有一些把握,小民也不会妄下定论。” 李不伟此时已是豁出去了,心想既然见到了皇帝,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倘若不趁此机会得到皇帝的信任,日后要将自己的知识传播开来可就难于登天了。他平日行事果断,今日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又何不敢冒险呢?当下将一些武器大概说了一下,但也没敢透露得太多,只言及宋时已有武器的一些改进,例如火箭可以改进为火炮,而且火药的成份也可以再加以变化,从而能够使得威力大上十数倍,如果将火药装于铁容器中,便是爆炸开来伤人,又声称这是自己师父平日炼丹时所得到的配方。 其实,火药本来就是方士炼丹时发现的,因此李不伟此番言论也无破绽,理宗听得新式火药的威力,自然也不疑有假,心想这李不伟的师父果然是一位异人,竟然懂得将火药用于炸山采矿,如果真的将此物用于军事的话,刚才所说的一瞬间歼灭数十名骑兵也不是难事。理宗早已想得入神。 在真实的历史上,宋理宗赵昀是宋朝历史上来历最奇特的皇帝,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真正来自民间的皇帝。自北宋第二个皇帝宋太宗赵光义始,一直到南宋第一个皇帝宋高宗赵构,宋朝的皇帝一直都是赵光义一系。自宋孝宗赵开始,皇位才回到宋太祖赵匡胤一脉。不过,宋孝宗为宋太祖次子赵德芳直系后人,而宋理宗则被称为宋太祖赵匡胤的十世孙,为宋太祖长子赵德昭的直系后人。即使宋理宗真为赵德昭后人,与宋宁宗同属赵匡胤一系,但时代已经相当久远,两支在血缘上已经十分疏远。 赵德昭的后人到玄孙一辈便是如此凄凉的状况,后世子孙更加落魄,完全没有了皇族子孙的尊崇。宋理宗赵昀的亲生父亲赵希不过是一个九品县尉,而且早早过世,赵昀母亲全氏无力抚养儿子,不得不寄居在娘家。由此可见,即使赵昀真是宋太祖的后人,但也已经与一般平民无异。赵昀之所以出现在政治舞台上,完全得益于太子赵与史弥远之间的争斗。 丞相史弥远决定废掉赵的太子位后,便秘密委派亲信余天锡物色宗室子弟,以便将来替代赵。余天锡四处寻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六七年前,余天锡回乡时路过绍兴,天降大雨,余天锡刚好到赵昀的舅舅全保长家避雨。全保长听说余天锡是史弥远的门客,便刻意巴结,还将当时外甥赵与莒(即后来的赵昀)介绍给余天锡,说赵与莒是宗室子弟。余天锡大喜过望,将赵与莒带到临安。史弥远见赵与莒相貌端正,心中很是喜欢,便让赵与莒写字。赵与莒竟然写下“朕闻上古”四字。史弥远叹道:“此乃天命!”于是决定培养赵与莒。姑且不论赵贵诚皇家血统的真假,赵与莒当时年仅十七岁,他幼年丧父,与母亲长期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大可能有凌云之志。推断起来,他应该是事先得到余天锡的嘱咐,所以才敢自称是“朕”。但无论如何,他的命运由此开始了转折。 为了教育赵与莒,史弥远召来了国子监学录郑清之为赵贵诚讲学,郑清之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大儒。史弥远特意告诉郑清之说:“皇子赵不能担当大任,赵与莒很贤良,你要好好教导他。将来事成,我史弥远现在的位子就是你的。但这语只出于我的口,入于你的耳,如果有一语泄露,我和你都要被诛族。”郑清之虽然名气很大,但不过是个九品小官,为了前程,便一口答应下来。 后来,在史弥远的大力推荐下,赵与莒被立为沂王赵(宋宁宗弟)之后,改名赵贵诚。这样,赵贵诚就成了宋宁宗的侄子、太子赵的弟弟,初步具备了立储的资格。史弥远又在宋宁宗和杨皇后面前大说太子赵的坏话,提出改立赵贵诚为太子。宋宁宗虽然昏庸,却还是知道赵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侄子,因此没有同意史弥远的建议。太子赵的老师真德秀感觉到史弥远有废太子赵之意,担心祸及自身,因此抢先辞去了东宫职务。太子赵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谋臣。 因此,理宗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从平民身份变成皇帝的,皇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且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必须完全依赖于史弥远与杨皇后。所以,他一当上皇帝,便尊杨皇后为太后,请杨太后垂帘听政。但理宗自己也明白,如果自己这皇帝再不做出些事迹来,将这上天给的大好机会浪费了也是一种莫大的罪过。但为了日后能成大事,许多事情他都可以忍。历史上的宋理宗就是一直继位十年,史弥远去世之后才开始亲政的。他一亲政,马上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罢黜史党、亲擢台谏、澄清吏治、整顿财政等等改革措施,这便是历史上的“端平更化”。 不过,宋朝也出现了一些皇帝主动让位的情况,大多出现在宋朝与金国或蒙古开战之时。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皇帝固然命宋军死守反攻,但拖得时间久了,再加上宋军不敌,这些皇帝便有些慌乱。例如宋高宗即位之时尚力抗金国,但战败迁都南京之后没过多久,便主动让位于太子,自称太上皇。而到了蒙古南侵的时候,当时的皇帝更是已经没人主动愿意做了,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朝中的大臣又不让其退位,但其自己却又主动请辞,生怕宋朝一旦战败之后会殃及自身。而当时南宋的朝庭也是极其软弱,甚至对于江南的统治也极为不力,稍远一些的地方便无法顾及到,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袖珍朝庭了,这在历朝也是极为少见的,因此南方沿海已出现了一些初级的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 此时宋理宗刚刚登基,朝中又多是太后一党,他自己虽然是史弥远一手扶上皇位的,但其中利害关系却又是极为复杂,因此上才举行了这辩理大会,对外宣称是发扬理学,实则是为自己寻找一些得力人才,以备日后亲政时所用。如今理宗听得李不伟如此一说,自是激动万分,哪一个皇帝不想收复失地,如果在自己手上能完成这一大业,其丰功伟绩除了开国皇帝宋太祖,恐怕自有宋以来是没人能够比了。 心中如此想着,理宗心中跌宕起伏,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此时正好站在假山上的亭子内,手扶红色雕栏,目视远方天际,思絮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北。昭义郡夫人正依在理宗身边,望向理宗的目光,正是柔情似水。 李不伟见状,心中一动,按下了快门。 过了半晌,理宗忽一转头,望着李不伟,说道:“李卿,与朕书房内说话。”说完,也不待李不伟回答,径直前面走了,李不伟忙跟在后面。出了御花园,理宗这才想起作画之事,问道:“李卿,这画像之事,刚才时间是否充足?”李不伟笑道:“回皇上,已搞定了。” …… 御书房内,理宗神情沉重地问道:“李卿,若如你所言,这新武器如果真的能造出来,我大宋挥师北上,便指日可待了,只是其中牵涉甚多,军队改编,兵工厂改造,都需时日,此案一经提出,朝中必然反对声四起,没有十足的把握,朕也不好说话。” 李不伟知道,现在朝中仍然由丞相史弥远把持朝政,理宗在朝中的影响也不如史弥远大,因此一些事情其实就是皇帝也无法决定的。想到这里,李不伟说道:“皇上,其实要造武器,不仅仅是火药与冶炼这么简单的事,例如火药的配方,铸造的方法,铁的成份,用量,射程计算,往往用到了其它方面的知识,并不是简单地造一个炮筒就能成事的。例如铁中含一定比例的碳,会增加刚度,却降低强度,而如果加入了其它金属,却会大大地提高强度,并且硬度也不会降低。小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皇上,如我大宋欲收复北方失地,不仅仅是制造武器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应从其配套的基础技术准备起。” 理宗点点头,说道:“是啊,正如理学的各派学说,其知识体系也是繁杂交错的。关于此事,李卿可有何良策?” 李不伟道:“小民有一建议,皇上可暂时成立一个技术研究的机构,专门负责各种新技术的研究,一旦成功并且实用,便可应用到新武器的制造上来。可以先设一个临时机构,先不必过于张扬,等到有所成就,想必也无人再反对了。” 理宗喜道:“如此甚好,不过要成立专门的机构并非易事。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恐怕会引来朝中众臣的非议。倘若在朝会上能够通过,李卿倒可以先在这机构中任职,尽快制造出你所说的新武器。” 李不伟道:“皇上,其实小民只懂得一些技术,对于朝中之事并不了解。倘若真有可能,还请皇上为小民提供必备的人力,物资,以及场所,这才小民才能尽快完成任务。”理宗想了想道:“就如李卿所言,过几日朕便宣布此事。” 李不伟又详细列了所需的人员,物资,以及场地要求,理宗全都允了。李不伟看理宗答应得痛快,又生疑惑,心想好事总是多磨的,如今忽然有了皇帝亲口答应,按理来说该是铁板上定钉的事了,可我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妥呢? 其实李不伟想的没错,此时的宋理宗尚未大权在握,自然还不是一人说了算的时候。但李不伟对于制作兵器一事又想得过于简单,以至于后来他开始着手于此事时,才发现原来造一门火力强大的火炮,所涉及学科之广,远远超出了自己以前的想象。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李不伟正待告退离开,理宗忽然问道:“李卿,昨日那画中女子,朕上次在徽州也见过,不知是何人?”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皇帝看上了依依,想纳进宫里吧?电视上的古代的皇帝,如果看上了哪个美女,只要没有嫁人,都会迎到宫中享乐一番,但过了不久就被忘记了,难道他是看上了依依?一念至此,李不伟心下有些发急,忙道:“这画中女子,是小民的未婚妻。”只是他这心里这一急,却没想到当着皇帝的面说谎,又是犯了欺君大罪。 理宗听得一怔,大笑道:“如此甚好,才子佳人,正是天作之合。过得些日子,李卿便将家人也一同接到临安来吧。”李不伟听理宗如此一说,心里这才一宽,心中又暗笑自己刚才过于紧张。 第二天一早,一个小太监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徽州程太守的,除了转交书信之外,这小太监什么也没说,艾画也不便多问,心想必定是皇上有所吩咐。 但李不伟却被理宗留了下来。前一天晚上李不伟被告知,朝庭过几天要宣布一件事情,到时要李不伟务必到场,因此他便暂时在这临安城里住了下来。 艾画见此情形,便又留了几个下人陪着李不伟,自己一个人径直返回徽州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 无俗念 一大早,临安城中已是车水马龙,城中百姓起得早,忙了一晚上,早就准备好了第二天的行当,大街上小摊小贩早已云集,各个店铺也已开张,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街边的一家店里,一个小姑娘正在和店伙计吵得不可开交,那伙计估计是说不过这小姑娘,便搬来了店掌柜。店掌柜见到这小姑娘,也是陪着笑说道:“灵珠姑娘,这已是最好的种子了,本来这种小麦在江北种植才有好的收成,如今在江南能达到亩产四百斤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其实这产量已比江北许多地方都要高了。”!ttzw* 那个叫灵珠的小姑娘听了,口中仍是嘟囔着,但看那神色却是相信了几分。正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浑厚悦耳的男子声音:“小姑娘,这掌柜的是骗你的,小麦怎么说也要亩产一千斤的。”灵珠闻言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却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看年纪约有二十岁左右,身材魁梧,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这人正是李不伟,他一早起来无事,便去打听到丘处机的住处,但去了后才知道丘处机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离开临安了,李不伟甚是失望,便想在街上走走,又因为心中想着昨日与皇帝的谈话,而且还要盘算以后的详细计划,便漫无目的地信步闲逛,他刚好经过这家店铺,正好听到里面争吵,便停下来观看,后来听到那老板说道小麦的亩产只有五百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因此便出声提醒。 灵珠看到一个高大英俊青年男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忽然又转向那店掌柜,口中嚷道:“你看吧,这位公子都说了,你肯定是骗我的。” 那店掌柜又急又气,却不知如何向灵珠解释,便冲着李不伟嚷道:“你,你这公子,看你衣着打扮,定是没种过庄稼,又怎知这小麦的产量?我们这可是百年的老店,所进的货物都是经过户部批准的,绝对是一等一的种子。” 李不伟此时心中已是大为后悔,自己所说的一千斤,应该是在后世的产量,换算成宋朝时的重量,应该还在一千六百斤左右,但眼下宋朝肯定是没这么的产量了。因为说错了话,李不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便向那店掌柜说道:“其实嘛,亩产一千斤在你看来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要我来种,便是容易达到了。只是我目前对种小麦没兴趣,我种的水稻却也能达到一千斤,只是这头一年嘛,需要做些准备工作,到了第二年,自然可以轻松达到水稻亩产千斤了。” 那店掌柜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李不伟,忽然笑道:“这位公子,如果你能做到水稻亩产千斤,我便将这铺子送给你。但如果你达不到千斤,就给我这店中白干上十年,如何?” 李不伟笑道:“如此甚好,过两年你就准备好转让吧,不过看你管理得还可以,我到时还可以请你来做做伙计。” 那店掌柜听了李不伟这话,一时又气得说不出话来,忽又想到,自己这一大早何苦来着,为了一件如此小事与这年青人斗气?再说,这亩产千斤定然是达不到的,所定的赌约当然也是一句玩笑,心里想得通了,便又忙起了手中的活,竟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李不伟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看这店掌柜也不追究,便转身走了出去,心中却在想,我这次带来的那些种子应该能种出来水稻种吧,按现代的产量,达到一千斤应该是没问题,换算为宋朝代的重量单位显然一千斤是没问题的了,可惜的是,种子有点少。 李不伟心中想得出神,忽地听到后面有人叫道:“公子,请留步。”李不伟一回头,却见灵珠跟在后面。 “灵珠姑娘,可是在叫我么?” 灵珠被李不伟这一看,脸上又出现几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公子刚才说道,水稻亩产能达到千斤,可是真的?” 李不伟想了想,道:“是真的。只是我只有少量的种子,恐怕一两年内难见成效。” 灵珠喜道:“既然如此,请公子跟我见见我家小姐,她若是知道了此消息,定然非常高兴。”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李不伟。 李不伟心想反正左右无事,不妨跟着去看看,听这小姑娘的语气,似乎她家小姐对种庄稼甚是感兴趣,自己刚好了解一下宋朝时的农业情况。只是看灵珠打扮,已然不像寻常人家的丫鬟,不知道那位小姐又是何许人也。 李不伟跟着灵珠,这一路竟然颇为漫长,李不伟一路上也顺便了解了一下当时都有哪些农作物,又看这小姑娘可爱,便不时说些笑话逗得灵珠笑声不断。两人往城外又走出几里,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前,此时天气尚冷,大部分庄稼尚未开始播种,但见这宅子外面的地却已被平得整整齐齐,隔不远就有一堆肥料,宅子的大门上写了四个大字“红袖山庄”。李不伟随着灵珠走进了院子,只见院内一片繁忙景象,男女老少都在忙里忙外,这些人中有些是家丁打扮,有些是丫鬟,还有些身强力壮的像是护院,更有一些官兵打扮的人,各自在干着不同的农活,有的在挑选种子,有的将这些种子分类装进袋子,还有些有力气的便将一车车的肥料推往后院,这些肥料此时已化开,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李不伟随着灵珠来到后院,发现这后院竟然也不小,整个后院见不到假山,池塘,只有一个亭子,完全不像是个后花园,只见全部是平整的农田,一伙人正在田里忙碌着,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少女正在田里站着,口中说个不停,显然是在指挥着这些人干活。 这时,走过来一位官兵打扮的人,向那位粉衣少女说道:“史小姐,门外所有的地都已平好了,下一步该做什么?”被称作史小姐的少女闻言笑道:“几位大哥果然神速,上午再没什么事了,就请先休息吧。” 正说着,那史小姐已看到灵珠,便走了过来,又看了一眼灵珠后面的李不伟,闪过一丝惊讶,向灵珠道:“又找来一个?让他去给胡伯帮忙去吧。” 灵珠一怔,心里已明白,当下忍住笑,悄声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了史小姐,这史小姐倒也落落大方,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便笑道:“我就说嘛,要找也不能找个书生来啊,你不早说,害得我认错人。”说完,对李不伟笑道:“公子,不好意思方才误会,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李不伟忙报上自己名字,此时才看清楚这位小姐,李不伟暗暗赞了一声,没想这位史小姐竟然如此美貌,和依依比起来竟然也丝毫不差,只是依依妩媚中露出几分英气,而眼前这位史小姐,却是俏丽中透出几分精干,又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如果这位史姑娘与周依依站在一起,两人身材又是几乎一样,年龄也差不多,在远处还真难分得清是谁。 李不伟胡思乱想,糊里糊涂地跟着史小姐进了屋子,听只得史小姐说道:“刚才听灵珠说道,李公子有办法让水稻亩产千斤,可是真的?” 李不伟道:“的确不假,只是我所带的种子有限,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有,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对这种地的事感兴趣呢?” 史小姐听闻种子数量有限,微显失望之色,又听到李不伟后面的话,便叹了口气道:“我父兄日夜为国操劳,因此我自然也深受其影响。如今大宋的半壁河山已失近百年,眼看收复江北无望,但好在北方蒙古与金国战事已在十多年前开战,大宋便可乘机收复失地。我身为女子,沙场杀敌虽然不行,但倘若能解决将士的后方供给,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她顿了一顿,又问道:“李公子,你看我是不是太过操心了?” 李不伟心头一震,没想到这位史小姐虽然身为女子,却有如此抱负,忙说道:“怎么会呢,国家兴亡,虽然说匹夫有责,可这匹妇也是有责的。”话一出口,李不伟便感觉自己有些胡说,这匹妇之说,李不伟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想必自己是创造此词的第一人吧。 史小姐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道:“李公子真会说笑。” 李不伟一笑不答,又听那史小姐将此事详细说了一遍,才知道原来这位史小姐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然平日衣食无忧,但看到父兄整日为国家大事奔波忙碌,偶尔听到一些谈话,得知大宋虽然商业发达,但因为人口众多,粮食供应始终不足,如果要收复北方失地,这军粮供给如果不解决,始终是个问题。 其实南宋当时商业已十分发达,与海外多个国家都有通商,甚至远到东非。但有些物品却是明令禁止外运的,粮食就是其中的一种。江南虽是鱼米之乡,但毕竟人口众多,又每年要向金国进贡,这几年由于金国与蒙古开战吃了败仗,因此南宋已停止向金国进贡了,尽管如此,除了靠近大城市的一些地方外,其它偏僻地区的百姓仍然吃不饱,又谈何为纳粮呢。 这位史小姐看到如此情形,便在自己城外的宅子里开辟了一片田,准备做些种子改良,今年已是第三年,虽然已将宅子外面的地也种上了庄稼,也已摸索了一些经验,但对于主要作物的亩产量仍不满意,今天早上又命灵珠去种子店铺问个究竟,没想到却遇上了李不伟。 李不伟先开始只是以为这小姐在家中待得烦了,便想出来体验一下农家之苦,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抱负,心中便生了几分敬意,说道:“在下刚好有些种子,应该是能达到亩产千斤的,只是这些种子仍然在徽州,眼下却不能马上拿给小姐。” 史小姐听了喜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李公子了。对了,李公子是从徽州来的?” 李不伟道:“是啊,李某是从徽州来的,过几天回去后便取了种子送给小姐。” 史小姐闻言甚喜,说道:“如此甚好,等我拿到这批种子,马上找一块最好的地种了下去,待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李公子多多指教。” 这时,史红袖方才所说的那位胡伯走了进来,手中正拿着一盘种子说道:“小姐,庄外的地已全部整理过了,种子也都已准备妥当。” 李不伟见状顿时吃了一惊,只见这位有伯约五十岁光景,一副山里人打扮,这倒罢了,令李不伟惊讶的是,这位胡伯竟然没有了双手,但这好像对他并无影响,只见他只用两只手臂便能灵活地将那盘子端得稳稳当当,当真是不简单。 史小姐听了甚喜,说道:“如此甚好,胡伯也早些歇着吧,过两天又该忙了。” 胡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退下,李不伟只觉得这胡伯并非普通乡山人这么简单,倒好象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富贵人家的随从。 史红袖笑道:“胡伯是我去年找来的种田能手,说来也巧,我当时正准备找一个样样都懂的总管,他自已就找上了门来,竟然对种田极为精通,只可惜他的一双手,却是在十六年前被野兽所断。”说着,史红袖又叹了一口气,显然对此甚是婉惜。 二人正说着,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人,冲着史小姐说道:“红袖,今日是爹的生日,你怎么竟然忘记了,一早又跑到这里来?” 李不伟一看,原来这人正是昨天在御花园与理宗交谈的那位青年将军,此时这位将军也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李不伟,心有所悟,便向史红袖说道:“原来妹妹你是找他来画像的?不过想他这种读书人也只会读书画画而已。” 史红袖听得一愣,奇道:“哥,什么画像?他是我请来培育种子的。” 青年将军听了,惊讶道:“原来不是给你画像?我见昨日皇上召他进宫画像,还以为你也想给自己画一张呢。不过话说回来,昨日辩理大会上回来的人,都将那画传得神乎其神。” 史红袖听了此话,吃了一惊,转向李不伟道:“原来你就是昨日参加辩理大会的那位李公子?怪不得语气这么大,亩产千斤。嗯,听说你昨日将那些老夫子们气得够呛,还将其中一人气晕了呢,可是真有其事?” 李不伟也没想到昨日的事已传开了,竟然连这史小姐也知道了,便笑道:“是有这么回事,让小姐见笑了。” 那青年军官见话已带到,自己妹妹又在旁边与李不伟说笑起来,也不生气,待了一会便转身走了。 史红袖道:“听说昨日李公子在辩理大会上,提及男女平等,正是此话将那些老夫子们气得发抖,不知详细情况是如何的?” 李不伟便将昨日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史红袖听得有趣,待听到李不伟用公狗与母狗做比喻时,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不伟一口气讲完,史红袖早已听得呆了,过了片刻,问李不伟道:“按李公子之说,男女如果平等,那男人当是只聚一个妻子,不该纳妾了?” 李不伟一怔,没想到史红袖问了这个问题,想了一会,说道:“正是。” 只听史红袖又问道:“倘若一个男子同时喜欢两个女子,而这两个女子也喜欢这个男子,并且二女都愿意同时嫁给这男子,按你所说,只聚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必定是伤心欲绝了,但如果同时聚了两个,三人便都开开心心,岂不是好?但如果以你的道理,便让其中一人伤心,可见你的理论也有些牵强吧。” 李不伟没想到她如此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回答,一时愣在一旁做声不得。 史红袖看到李不伟如此情形,又笑道:“李公子也不必介怀,其实依我看呢,如果男女两情相悦,便应该在一起,倘若为了遵循某些礼教或是规则,而委曲求全,这便是虚伪了。公子以为如何?” 李不伟虽然平日接受的都是一夫一妻的理念,但也不是迂腐之人,再加上他生性豁达,如果听了史红袖的奇谈怪论,一时竟也想得开来,大笑道:“小姐如此见识,李某佩服之极,我本以为反驳一种道理,就要拿出新的理论来,却没想到根本不需要什么理论,只要心中愉悦,便是最大的理由了。” 史红袖喜道:“李公子果然才思敏捷,不亏是力辩群儒之才。” 李不伟又与史红袖谈了一会,了解了这个宅子中的种植情况,心中担心皇帝传话前来自己又不在,于是准备起身告辞,史红袖便派灵珠送李不伟回到了客栈。 但整个下午,理宗并没有派人前来,李不伟等得无聊,又想起史红袖今日所说的两情相悦的道理,现在仔细起来,却是甚有道理。想起史红袖,李不伟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那个站在农田里呼来喊去的身影。只是没想到这史大小姐却有如此抱负,看他年龄与依依也不相上下。 想起周依依,李不伟禁不住笑了,这几天来,只要一想到周依依,李不伟心中便一阵温暖,自己离开已有好几天了,不知道这小丫头每天在干些什么,是不是还在逗旺财与小强玩呢?还是在教香儿做菜? 李不伟拿出那张周依依的画看了一会,又收了起来,忽然想起丘处机那日看到这张画后,送了一首诗,只是字迹潦草,自己不太认识。想到此处,李不伟便将丘处机那首诗拿出来,平铺在桌上,正准备仔细研究一下,突然听到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李不伟公子可在里面?” 李不伟听得声音耳熟,心中一喜,以为是周依依来了,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再仔细一想,原来是灵珠的声音。李不伟开门一看,正是史红袖与灵珠两人。李不伟忙将两人让进屋,灵珠眼尖,看到桌上的那首诗,笑道:“原来李公子不仅会画画,还会写诗啊,我来看看是什么诗。咦?这字写得太潦草,小姐还是你来看吧。”说着,将那张丘处机的诗递给了史红袖。 李不伟也想知道丘处机给自己的到底是一首什么诗,但想来是赞美周依依容貌的诗,便笑道:“这应是盛赞一个女子美貌的诗,小姐不妨念念。”说完,侧耳倾听。只听得史红袖说道:“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无俗念”,李不伟听得诗名,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便听史红袖念道: 春游浩荡 是年年寒食 梨花时节 白绵无纹香烂漫 玉树琼包堆雪 静夜沉沉 浮光霭霭 冷浸溶溶月 人间天上 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射真人 天姿灵秀 意气殊高洁 万蕊参差谁信道 不与群芳同列 浩气清英 仙才卓莹 下土难分别 瑶台归去 洞天方牵红袖 念到最后,史红袖声音越来越低,李不伟却已听出这诗果然是赞美一个周依依,说她冰清玉洁,气质超群。待整个诗都念完了,灵珠忽然笑道:“我知道这首诗写的是谁了!” 李不伟笑道:“灵珠姑娘怎会知道这首诗是写给谁的?”心想,你又没见过依依,也没看到那幅照片,又怎会知道。 “如果我猜对了,这首诗我便拿走了,如何?” “如果姑娘猜得对,自然可以拿走。” 灵珠嘻嘻笑道:“李公子这首诗是写我家小姐的!你看这最后一句洞天方牵红袖,这红袖不是我家小姐又是谁?怎么样,没猜错吧?这就送给我吧。”说着,便从史红袖手中接过那首诗,揣入自己怀中。 李不伟忙道:“这红袖二字,当然是你家小姐的名字,只是......”李不伟眼看着灵珠将诗揣入怀中,又听她说道要李不伟将诗送给自己,忙说道:“灵珠姑娘,这......这首诗其实不是送给你的。”忽然,李不伟感觉到自己越说误会越深,便马上停口不说了。 灵珠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我家小姐的,但我先替她收起来这总好吧?”李不伟一时愣在当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史红袖此时也是吃了一惊,心想这位李公子第一次见到我,便写了此诗,也不知他是如何想法,虽说显得有些突兀,不过此诗听起来还算不错,轻声道:“公子写得好诗,本小姐先在此谢过,他日定当以礼回赠。” 李不伟心中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又怎能告诉眼前的美女,说这诗里写的不是你这个美女,而是另一个美女?李不伟只好讪讪地道:“史小姐此次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灵珠抢着道:“我们这次过来,是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将水稻种子送给我家小姐?” 李不伟道:“我这次回去后,便是要搬到临安来住的,回去收拾妥当后,便将那些种子带过来送给小姐。” 史红袖笑道:“这样太好了。如此一来,日后培养种子如遇到问题也方便请教李公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 一月之约 “皇宫就是皇宫,虽然以前北京见过紫禁城,前几前也去过御花园,可眼下这皇宫守卫森严,却是紫禁城所不能比的。”李不伟紧跟着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却不住地四下张望,心中大为感叹。 在李不伟等了三天之后,今天一早天还没亮,理宗终于传他进宫了,此时正是早朝时分。李不伟心想,皇帝终于要告诉群臣开设新武器研究的事了,不知道到时有没有人反对。 李不伟在殿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这才被传见,早已有人教了李不伟面圣时的一些礼节,李不伟也不敢含糊,学得有模有样。 理宗端坐在龙椅,下面群臣分立,李不伟见史红袖的哥哥也竟然在众人之列,心道:“红袖的哥哥看来也是官位不小,竟然能站在这朝堂上。”再看其余诸臣,却是分为两拔站立,皆面带愠色,像是刚刚争吵过。 李不伟不知发生何事,便站在了末位,垂手不语。 原来刚才宋理宗正与众臣商议北方蒙古与金国的战事,因前几日王若虚前来再次请求结盟,理宗今日在朝堂上将此事说了出来,想听听众臣的意见,结果话题一出,立马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史弥远为首的,有兵部尚书宣缯,监察御史李知孝,吏部侍郎聂子述、参知政事郑清之等人,这些人认为蒙古与金国当前远未大规模开战,况且蒙古将军孛鲁已降伏北方的红袄军领袖李全,又占领了河北等地,如今大宋做出决定有些过早,而应等两方打得差不多了,再派兵攻打金国,一来以雪前耻,二来收服北方失地。 说起这李全,原本为山东、河北的红袄军义军首领,起初积积抗金,在与杨妙真合流后重整旗鼓,想独立打出一片地盘来,却屡屡失败,就归附了南宋,并且队伍不断增大。史弥远当时曾以‘忠义粮’的名义提供一万五千人的钱粮,又以分屯驻军,淘汰老弱的办法肢解李全的义军。然而李全也只是想利用朝廷,一旦渡过难关,就背叛了宋朝庭,他先操纵了一次小兵变,后来史弥远派了诸多使者前去,几乎都被李全赶跑。再后来蒙古将孛鲁率军攻入山东,想要招降李全,也被李全拒绝。因此孛鲁下令攻打青州,李全未能击退蒙古兵,城内原有军民数十余万人,被围困一年之后,仅剩数千人,李全才不得已投降,却又为成吉思汗所善待,被任命为山东淮南、楚州行省。 至于争吵的另一派,却是以沿江制置使赵善湘为首的,有左卫上将军史冀、两淮制置使赵范、兵部侍郎于、淮东制置使赵葵等人,这一派中以武将为多,这些人认为当前蒙古与金国开战,对宋朝大有好处,朝庭应静观其变,并且当蒙古战败之时再在一旁协助一下。与此同时,大宋应在这段时间大举练兵,做好充分的作战准备,一旦北方两败俱伤之时,便可一举收复失地。其实当时蒙古已占领金国大片土地,河北与山东早属于蒙古统制之下,金国早已败逃河南一带,短期看来蒙古是不会败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史冀却是史弥远的小儿子,虽然是一家人,政见却与乃父不一,但在这朝堂之上却也不敢与史弥远太做争辩。理宗看到众位大臣争执不下,便想先搁置一边再议,当下召了李不伟进来。 李不伟也是今早才知道史冀与史弥远的关系,他记在《大百科全书》中曾有讲过,史弥远的两个儿子应该叫史宅之与史宇之,不知何时又出了个史冀,难道是同一个人,又或者说历史记载有误? 李不伟正自胡思乱想,只听理宗说道:“众位卿家,李卿便是朕方才所说的奇人,些日子在辩理大会上,李卿论调新颖,博学多才,力辩群儒,朕十分赏识,况且李卿对兵器制造也有一定研究,朕准备成立一个兵器设计机构,李卿负责全面主管,抽调京中兵器厂一部分人先行加入,众卿以为如何?” 谁知此话一出,方才的两派又重新洗牌,立马又分为新的两派,便见一位年近五旬的大臣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臣认为不可,李不伟此人,虽会些画技,但并非有功名之人,且对于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又怎能参与朝庭兵器制造?” 又一位武官站出来道:“皇上,臣认为宣大人所言过于谨慎,李不伟既在绘画上有奇技,想必在其它方面也定有所长,臣听得徽州有一家作坊,生产出一种叫做自行车的交通工具,近日已流传至临安,臣近日也见过此车,果然构思巧妙,这家作坊便是李不伟所有。试想如此简单的工具,竟然一直无人造出,究其原因,不是没有制造此车的工艺,而是根本无人能想到如此创意。因此,臣认为可以让李不伟一试,皇上只需抽调出少许人手与物资即可,万一失败,也不会有所损失。” 李不伟听得有人赞同,心中感激,看刚才说话这人年龄不大,三十多岁年纪,比刚才那位宣大人看起来要精干多了。 这时,史冀走了出来,说道:“皇上,臣前日得知,蒙古兵之所以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实与其使用的兵器有很大关系。前几日臣也拿到了几把蒙古的军刀,也与我大宋的普通兵器做了一些比较,谁知道这一比之下,优劣立分。蒙古士兵使用的普通弯刀,虽然适合在马上砍杀,马上优势是大了些,但与我大宋的普通刀剑却也不相上下,可是蒙古近日新装备了一批军刀,听说是在西征时得到的,叫做大马士革军刀,臣试着与我军普通军刀比了一下,两刀对砍数十下之后,却发现大马士革刀无损,而我军的军刀却已基本报废。臣又试着再拿了质量更好刀与之对砍,仍然不敌,试想一把蒙古军刀能与我大宋的十多把普通军刀对砍而不落于下风,光是这兵刃上,我军便吃了大亏了。” 众人听闻,都吃了一惊,理宗忙问:“真的其事?不知史将军可曾想到对策?” 史冀接着说道:“回皇上,臣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我大宋的兵器厂制造出更好的兵器,这些日子臣已招集了一批有名的铁匠,正在研制新的兵刃,目前已有些进展。只是如此一来,用铁量大增,恐怕无法再分出人手与物资了。” 史弥远马上接口道:“是啊皇上,蒙古与金国都以骑兵为优势,即使为了日后开战准备,我军也应多造弓驽箭矢、以及士兵所用的普通兵器为主,皇上万万不能听信一些旁门左道的邪说。” 史弥远此言一出,立时又有一群人跟着附合,理宗一时语塞。其实宋理宗此时尚未亲政,朝政完全被史弥远一些大臣所把持,理宗这次想启用李不伟,原本也是想,万一这李不伟真的能弄出些名堂来,自己也能树立一定威望,有利于日后亲政。如今见大部分人都反对,理宗也是做声不得。 又听宣缯说道:“皇上,史丞相说得极是,虽说皇上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在浪费我大宋的人力与物力了。臣也见过这自行车,不过一些奇淫技巧而已,只会误国误民,根本不值得皇上去操心。”“这......还是听听李卿的意思吧。”理宗见众臣反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望向李不伟,目光中隐隐有求助之意。 李不伟刚才一直没机会说话,待听到说自己的发明是一些奇淫技巧,心中也有些恼怒,但毕竟是在朝堂之上,对方又是地位显赫的权臣,也不敢太过表现出不满,又看到理宗示意自己开口,便道:“皇上,自秦秋战国时期,赵武灵王便开始胡服骑射,放弃战车转为马骑,赵国与匈奴边境才得到平定,后来各朝各代所用的兵器,也是逐渐改进,例如皮甲改为铁甲,木弓改为铁弓,铜制兵器改为铁制兵器,所有的这些变革,新兵器都显示其优势,因此小民认为,我大宋的兵器改造也是势在必行。” 史弥远哈哈笑道:“想当初,秦国便是用战车与铜制兵器统一的六国,而六国之中,赵国便是以马代车,楚国兵器又是铁制,何以秦国能统一六国?李公子此论实在是说不过去。” 听得此言,李不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都怪自己所知太少,竟然不知道秦国主要使用铜制兵器,早知如此便不以此为例了。他想了想,又道:“当初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六国,主要原因却是因为秦国当时经济发展远超其它六国,再加上秦人彪悍,秦军又素有虎狼之师之说,相比之下,其它国家在这一点上就差了很多,例如齐国文风盛行,不思军队建设,自然非秦之敌。”显然在铜铁兵器上较真不是办法,李不伟马上话题一转:“抛开秦国不谈,只说蒙古的军刀,虽然比我大宋的兵器锋利,但毕竟也握在人的手里,一次只能与一人交战,杀伤力却是有限,如遇对方使用长枪,便不得近身而战。” 史冀听了,冷笑道:“听李公子所言,是认为这大马士革军刀根本不值一提了?”李不伟笑道:“史将军息怒,我的意思是大马士革军刀再锋利,也必须近身才有杀伤力,如果对方根本不给你近身的机会,又如何能发挥出此刀的威力呢?”史冀哈哈大笑,说道:“看来李公子果然是纸上谈兵,李公子想必是用弓驽箭矢来阻止敌人近身了。但试想如果敌人几万骑兵冲锋陷阵,只须牺牲几千前锋,便可近身作战,再说,难道对方就不会同样用弓箭还以颜色么?” 李不伟心想,你毕竟没见过后世的大杀器,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笑道:“倘若我的弓箭,一次发射就能射伤敌人几十人呢?”史冀闻言一时怔住,心想你也无非是用些连驽之类远距武器而已,况且这种武器太过笨重,一次携带的驽箭数量有限,想必是读书人随口胡说。想到此处,史冀哈哈一笑,说道:“真是无知者无畏也,以你这种战法,如果上得战场,便是送我大宋将士去送死。皇上,万万不可轻信此人所说。” 李不伟心道,也不知是谁无知无畏,再看理宗,也已低头不语,眼看要放弃了。李不伟心里一沉,心想看来这次大好机会算是白白浪费了,自己想尽办法想做一些事情来挽救这个即将灭亡的朝代,却苦于一直无门而入,如果好不容易得到皇帝的支持,却又如此结局。 “不行,这次机会一次不能错过!”李不伟心一横,突然想出来个堪称完美的计划。 “皇上,既然史将军与各位大人都不相信,小民愿意与史将军赌上一赌,如果小民输了,任由众位大人处置,如果赢了,也请皇上与众位大人到时再做决定。” 理宗闻言复又喜道:“李卿既有此把握,朕便准了你。史将军你可敢应战?” 史冀正值年青气盛,理宗言语间又有意激将,他哪里沉得住气,马上大声说道:“臣愿一赌,如果臣输了,也任由皇上处置。” 理宗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这事便定了下来,众卿不必多言。只是如何赌法,还需两位商议。” 众臣本想这读书人信口开河,又怎能当真,却没想到理宗一激将,史冀马上便答应下来,众人也不好再说,便看着这两人,且听他们如何赌法。 李不伟心中已有计较,便道:“皇上,小民有一提议,自认为很是公平,估计各位大人也应无异议。”理宗笑道:“李卿讲来听听。” 李不伟略为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小民所提的赌法,其实涉及到军情刺探,情报传递,兵器比试,两军对战各个方面,共比试五场,三局为胜,一月之后便可开始比试。” “第一局,皇上请在十里外为双方各准备十个锦囊,标上序号,里面再写上不同的字。皇上先为双方指定序号,双方便同时派人前往打开对应的锦囊,待看到里面的字,便回马报告,然后皇上再为双方各出一个序号,双方再过去打开相应锦囊,然后回报里面的字。如此共往复三次,便可视作战场上探马进行军情刺探,哪方先得到三个锦囊中的全部内容,便为获胜,最后还需要检验锦囊,以确保每方只打开了三个。另外,为了公平起见,史将军的锦囊由皇上准备,而我的锦囊便由史丞相准备。”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甚是公平,这正好模拟了战场上探马刺探敌情的情况,却听到史冀说道:“此法看似公平,只是这种比法其实是比战马的耐久力与速度,又怎能显出各人真实水平?” 李不伟笑道:“这个史将军倒不必担心,我所用的时间如多于史将军的一半,便算是输了,另外,史将军可以换马,而我却只需一匹马。”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心想李不伟莫非是疯了不成?众所周知,这三个锦囊其实是要探马连跑三个来回,也就是六十里,李不伟又扬言所用时间不到史冀的一半,这如何可能?理宗也是狐疑不定,心想这话估计说得大了,但看李不伟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便道:“第一局,甚是公平,就按李卿所言,众卿以为如何?”众人也找不出问题,便都无异议。 李不伟又道:“第二局就简单了,在三十里外的山顶上,派一名士兵,这名士兵不断打出旗语,哪方获知这旗语的内容,便算是胜了。” 史冀想了一下,无非是比探子的经验,眼力,便也答应了。 李不伟又道:“第三局,是比试兵器,双方各出一把兵刃对砍,哪方刀刃先开裂,便算输了。但用于比试的兵器不能重于十斤,另外,如果我不能连着破坏史将军三把兵刃,也算输了。” 史冀心想,你大话连篇,却不知又要出什么宝剑宝刀,可是再好的宝刀,也未必能连损三把大马士革军刀,但想到李不伟有皇帝撑腰,弄不好还真的有宝剑之类的,可自己刚刚还在说大马士革军刀的厉害,便只好又答应了。 “第四局,双方各出一百人,或骑兵或步兵,相距一里,如果史将军的兵马能冲进我的阵营,便算是我输了。” 理宗突然说道:“倘若一旦骑兵开始冲锋,伤亡在所难免,能否另选个比法?” 李不伟闻言,已知理宗有所担忧,毕竟都是大宋官兵,如果为了比试而有所伤亡,却有所不值了。他想了想,便道:“回皇上,其实双方在比试前可以先演练一下,倘若一方心生惧意,或众人公认实力相差太大,便可提前判定结果了,而小民正好有这个把握,而且不用骑兵,也不用弓驽。” 史冀一听,顿时被激得火冒三丈,但在朝堂上也不敢过于放肆,便冷笑道:“如果到时你能让我不战而退,第五局我便认输,否则,就请李公子站在那百人之列,看我如何冲锋,到时刀枪无眼,李公子还是小心为是。” 李不伟笑道:“如此甚好,第五局到时再定吧。” 其实李不伟出这五局,心中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自认为有把握赢的三场,而且第五局比试也算定对方必输无疑,见史冀如果一说,心想第五局不比也好,万一自己输了,第五局也好随机应变,例如比试一下从一到十万所有的质数相加,自己自然可以在电脑上算出来,而对方就麻烦了。但李不伟刚才看到激将成功,又生怕众臣临时忽然反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大话,心想我话说得越大,众人就越有兴趣,这样一来好奇好也让他们忍不住要看看比试结果了。 理宗看两人赌约已定,也兴奋不已,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就在一月之后比试。为公平起见,朕便将西山脚下的皇家铸剑厂暂时交由李卿,里面的人员,物资全部由李卿掌管,就暂封李不伟为军器少监,主管铸剑厂。” “微臣叩谢皇上。”李不伟此时也不再自称小民了,第一次称臣,李不伟心里其实感觉怪怪的。 众人见圣意已决,再说仔细一想,这其实也不算是多大的事,便也不再多言,心想倘若到时这姓李的要输了,恐怕皇上也难保住他了。 李不伟次日便上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 未婚妻 赌约即定,李不伟下一步的计划便是积极准备了,但这次有个大胆的想法,便是造火炮。宋时已有火器使用,但真正意义上的火炮还未出现,李不伟这次准备制造的火炮却是从《大百科全书》中找到的资料,他又查询了宋朝的技术能力,确定了当时的技术能够制造火炮,因此才大胆下了这个赌约。而且即使造不出来,其它几项比试也不会输,只是说服力却要大打折扣了。 铸剑厂看起来并不算小,竟然有近百名工匠。只是因为普通士兵所使用的兵器大都是刀与长枪,这里所铸的剑却多为军官配带之用,或为皇室所收藏,因此从生产规模上讲,铸剑厂并不算大,但毕竟是皇家所有,所以相关的设备都是一应俱全,熔炉、风箱等设备也都是现成的,只是这里所用的模具却是剑模,也叫剑范,从几十厘米到一米多长的模具都有。 李不伟花了一个上午来了解铸剑厂内的全部情况,陪同李不伟的是一名叫做杨万景的铸剑师傅,这杨万景其实是铸剑世家,祖辈几代都在铸剑厂工作,杨家历代干得都不错,到了杨万景这一辈,虽然他年纪不太大只有三十多岁,但已是铸剑厂的督事了,全厂所有人员都由杨万景调配。 虽然目前军队使用的兵器则由专门的兵器厂制造,但铸剑厂工人的手艺却一点也不亚于其它兵器厂,因为剑的数量本就比刀矢枪戟等数量要少许多,况且寻常士兵所配用剑又不在此铸造,因此这里每出一把剑,都必须是精品。 李不伟一圈看下来,心中已有了初步想法。铸剑厂所用的铁是直接从外面运来的约一尺见方的铁锭,这些铁锭已是精炼过的铁了,待重新熔化后,又倒入不同规格的剑模,然后再交由锻造师傅,再经过锻造,打磨,淬火,局部回火,便完成了剑身的制造,最后又交由其它工人进行剑柄安装,再配上剑鞘,以及其它装饰物,便完成发一把铁剑的制造。另外,还有些剑是以铜为原料的,调剂铸剑的材料是青铜,青铜是铜和锡或铜和锡、铅的合金,只是铜剑少了锻造这一工序。李不伟昨日已为自己列了一张清单,此时看来如果要造大炮,除了需要火药外,还需要一些生铁锭,用于炮弹的制作,毕竟用精铁或铜来制作炮弹实在是太过浪费。 李不伟看得满意之极,笑道:“杨督事,我来此的原因想必你已知道了,李某奉皇上之命前来制造新武器,这里的各种装备正好是建造新武器所必须的,但仍然需要一些其它原料,还请杨督事多多费心。”杨万景连忙道:“李大人尽请放心,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下官必当竭尽全力,不知李大人还需哪些原料?” 李不伟道:“其它这原料也不难找,便是火药了。”杨万景心中觉得奇怪,心想必定是在铸造过程中用的一些添加剂之类的,便道:“火药倒不难找到,但不知李大人需要多少火药?”李不伟笑道:“你先将目前常用的火药各找上几百斤,写清每种的详细配方,然后我需要加以试验,再确定最终的配方,然后按新配方制作上一千斤吧。”“一千斤?”杨万景吃了一惊,心想即使用于添加剂,也用不了一千斤啊?不知道这李大人要如此多的火药干吗?李不伟见状问道:“杨大人可是有困难?” “哦,不。”杨万景连忙道:“下官这就吩咐下去,按李大人所说的份量准备。” “还有”,李不伟说着,拿出一段筷子粗细的木棍,“烦请杨大人将现有的各种铁质,按如此粗细做成大约半尺长,并且在两端逐渐加粗,按这种样子做上一批样品,然后将其一端固定,另一端挂上重物,看挂到多重时会被拉断,最后将每种样品被拉断前的重量都一一报给我。” 杨万景看着李不伟手中的木棍,心中明白了些,问道:“李大人,请问这是否在测试每种铁质的耐拉程度?”李不伟笑道:“正是,这是测试铁质的强度。” 其实李不伟在前一天晚上已作了一些计算。一发直径10厘米的球状炮弹,若为铁质,约为6公斤重。如果要将这炮弹射出300米,按45度角射出,李不伟大概计算出初速度应为50米左右,而要获得这个初速度,又得到炮弹横截面在炮筒内所受的压强,这个压强再转化为炮筒所受的正应力,李不伟已得到一个数值,便是铁质的抗拉强度了,其实这个数值比起现代的45号调质钢还要低上许多,但李不伟不知道在古代能否找到适合的钢铁来制造炮筒。他已计算过灰铸铁用于造炮筒,却发现如果要满足这种要求,炮筒壁至少要8厘米厚,一门炮要三吨多重,这显然是不行的。 杨万景在铸剑厂里已有十多年,因此已略明白李不伟所说的试验的意图,又接着问道:“李大人请放心,下官必定做出准确的数据。只是这样品只需测挂重,不需测其耐压程度?” 李不伟心想作为炮筒来说,其实只是承受拉应力,对于压应力,弯曲应力与剪应力倒可以忽略不计。对了,差点忘记,炮弹如果连续发射,炮筒必然发热,因此还要考虑温度的因素。于是他又补充道:“杨大人可多做些样品,在不同的温度下进行测试,然后分别记下每种温度下的抗拉力。”李不伟说完,才想起古代显然还没有温度计,又补充道:“这样吧,测量能将油烧到滚热时温度的抗拉力。” 安排完任务后,已是下午,李不伟返回客栈,心想这些任务估计也要五六天完成了吧,而现在自己要做的事,就是马上回到徽州,将自己的行李带来,尤其是那套大百科全书,出来混全靠它了。 在此之前,李不伟早已告知理宗自己需亲自返回徽州一趟,身为军器少监,李不伟这次回去时已有专门的乘驾与随从了,一行人第二天中午便已到达。 李不伟刚一进家门,便见周进等人正在收拾东西,有些物品早已装箱,整整齐齐地摆放妥当。李不伟觉得奇怪,问道:“周大叔,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是要搬家么?” 正说着,却见周依依刚指挥众丫鬟又搬出来一个箱子,见到李不伟,周依依脸上突然一红,转身进了屋。李不伟见周进笑而不答,便跟着周依依进了屋,却见屋内物品大都已收拾完毕,李不伟奇道:“依依,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周依依脸更红了,本来她还是面对着李不伟,此时却背过身去,吱吱唔唔地说道:“你......我们......程太守要我们搬家的。” 李不伟正觉奇怪,程太守怎么会要求周进一家人搬家?正纳闷着,只听门外有人哈哈笑道:“李公子可终于回来了!”正是程九霄的声音。 李不伟出门一看,正是程九霄,后面跟着周伍与程风两人。一见李不伟,程九霄甚是亲切,拉着李不伟的手笑道:“恭喜李公子,哦不,现在应该是李大人了,我早就看出李大人身怀绝技,并非是这徽州能留得住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别短短数日,李大人便衣锦还乡了。”李不伟笑道:“程大人说笑了,李某不过略为知道些制造之术,幸得皇上赏识,只是运气好而已,又哪里及得上程大人饱读诗书呢。” 二人相视大笑,携手进了屋来。待再谈得片刻,李不伟这才知道,原来艾画当时带给程九霄的书信,竟然是理宗所写,信中说道李不伟深得皇帝赏识,欲留在京里重用,并在临安赐李不伟一座宅子,希望程太守务必善待李不伟未过门的妻子及岳父一家人,并帮忙收拾行李,早日赋京。 李不伟听得程九霄说及未过门的妻子,想起了那日回复理宗的言语,自己只是应一时之急,没想到理宗竟然给太守写了书信,又想起周依依刚才表情,心中已明白了,便向周依依看去,周依依听到未婚妻三字,也正看向李不伟,二人目光一交接,周依依便低下了头,脸上娇羞无限。李不伟看得心中一动,心想自己那日应一时之急随口说出,如今她知道了也不生气,而其实自己心里也喜欢周依依,只是近日思考的事实在太多,一时竟无从考虑这男女之情,这次如果要去临安,如果能将依依一同带去,自然是最好不过。 想到此处,李不伟心下释然,便向程九霄笑道:“程大人,我这次去京里,其实是要完成皇上交给我的一件大事,只是此事甚是机密,外人不便介入,所以我想向程大人借两个人,便是周伍与令公子程风了,不知程大人是否舍得?” 程九霄听了大喜,忙道:“李大人既然需要,这是他们二人的福气,我又哪有不充之理。”周伍与程风听了,也是脸露喜色,毕竟能够进到京里见识一番,远比待在徽州有趣多了,况且李不伟年纪轻轻就得皇帝重用,以后前程必然不可限量,能够跟着这样的上司,以后还不青云直上?然而李不伟担心的却是自己从现代带来的装备不便在外人面前显露,因此便想带了周伍去,如今又见到程九霄,心想如果程风能在自己手下干活,程九霄必然会照顾自己在徽州城里产业以及自行车厂。 二人各怀心机,又聊了一会,程九宵便告辞了,周伍与程风二人也回去收拾行李了。 李不伟看着周依依,心想这未婚妻一事是自己一时情急说出来的,虽然周依依想必也不会生气,但还是将实情说出来,由她自己做决定吧,便将那日的事一一说与了周依依。周依依听了,微现失望之色,不悦道:“原来,你只是怕我被皇帝纳入宫里,便骗他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李不伟连忙解释:“其实那日实在是没办法,我又是第一次见皇帝,万一他是个坏皇帝,又该如何是好?”周依依愠道:“原来你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既然如此,我又是你什么人,想嫁谁便嫁了,要你在这里多事!” 李不伟见状,心中好笑,嘴上却道:“其实么,这也不怪我,依依你这么美貌,我的画技又如此高明,那幅画像谁见了都会动心,便是丘处机这老道士见了,也忍不住写了一首赞美的诗......”周依依奇道:“什么道士?还有什么诗?” 李不伟心想,那首诗已然误被史红袖拿走了,这事还是不要让依依知道的好,便道:“那道士只是随口念了一首诗,念得又快,我也没记得太清,只记得诗的名字好像叫做《无俗念》。”周依依‘哦’了一声,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又听李不伟又接着说道:“不过,那道士也许还在京里,你如想知道,便和我一同去,自己问了清楚,如何?”李不伟自然是知道丘处机早已离开临安,但他有心逗周依依一下,便又信口胡说起来,刚说到这里,李不伟忽然醒悟过来,那首《无俗念》竟然好像出自《神雕侠侣》之中,又好像丘处机为了赞美什么人才写的,只是不知为何此次却是写给周依依的,难道这老道士只要看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便写同样的诗来赞美么? “问了又怎样,在别人眼里我是如何,又关我什么事?”周依依低头说道。 李不伟看她垂首站在那里,满脸的失望,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心里再也不忍,便悄悄地走到她身后,突然拦腰抱住。周依依微微一颤,也没有使劲挣脱,只听李不伟在耳边说道:“其实呢,我与你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拿不走的,依依你不是说过,上天注定的最大么?” …… 第二天,李不伟去了自行车厂,郑永江一见到李不伟,远远地笑道:“李公子,好几日不见了,不过今天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我最喜欢听好消息了。” 郑永江笑道:“咱们所产的自行车,短短两月,就已卖出了六十多辆,现在又接到五百多辆的订单,日期都排到几个月以后了。我近期又扩大了生产规模,现在已有近百人在干活了,而且有些零件已交由外面的其它木匠铺定做。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跟风制造的人看到有利可图,便纷纷停止了仿造,现在都成了我们的零件供应商了。”李不伟听了大喜,说道:“郑兄果然高明,这种商业手段我是万万不及的,这自行车厂在郑兄的管理之下,定然能成为大宋第一工厂。”郑永江也很是高兴,但随即脸露失望之色,叹道:“听说李兄弟这次要离开徽州?”李不伟见他如此神情,心里明白,笑道:“郑兄不必多虑,其实我这次前去临安,是要研究一些制作工具。如果这些工具能够制作成功的话,必定会先用到自行车零件的改进上来,郑兄就等我好消息吧。” 告别郑永江后,李不伟心想还是早日回到临安为好,一月的期限,过一天少一天,虽然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万一不能按时完工,可就不太妙了。想到此处,李不伟马上回到家中,准备再收拾一下第二天便动身。 …… “怎么,周大叔不与我们同去?”李不伟见周进竟然要留到徽州城,也颇感惊讶。 “我就不去了,一来我每月还要回到河口滩老家去看两三次,二来呢,自行车厂里也离不开我,郑师傅终日忙着管制造的事,这钱却要我来管了,将依依与小伍交给你,我放心。” 李不伟虽然微觉意外,但心想如此也好,徽州的自行车厂还应该继续搞下去,毕竟这是创业的。便点头道:“周大叔想留在徽州也好,至于小伍与依依,周大叔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周伍也接口道:“是啊,爹,有李兄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李兄这两个字,是叫一天少一天,再不跟着李大哥,以后可没机会叫了。” 周依依奇道:“为什么叫一天少一天?”,她突然反应过来,跳了起来便追着要揍周伍,兄妹二人嘻嘻哈哈地跑远了,留下李不伟一个独自纳闷,他忽地心中又想得明白,原来周伍一到我手下,便不能再称我为李大哥了,而要改叫李大人。 周进看李不伟仍在那里发愣,笑道:“贤侄,此次去京里得到皇上赏识,固然是好事,只是依依一个女儿家,虽说小伍也跟你同去,但长久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也希望这周大叔三字,你是叫一天少一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 笑傲江湖 “怎么,刚离开你爹就舍不得了?”周依依红着眼,显然是刚哭过了。看到周依依仍是默不作声,李不伟笑道:“依依,其实这次离开,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回来,别忘了咱们还有自行车厂在这里呢。” 李不伟这次去临安只有三辆马车随行,家中众丫鬟只带来了林香儿,以及二女的一些行李,周伍与程风二人光棍两条,并无多少行李,李不伟将自己的行李也放在自己车里,叮嘱周伍与程风一定不能离开左右,这才放心上路。 程太守早已派人前去通知了杨万景,众人还未到临安便已有人在路上等候,一行人便直奔李不伟的新宅而去。 到了理宗赐与的宅院,李不伟发现这宅子与自己在徽州的大小差不多,只是后花园更大些,但宅子之中尚未安排丫鬟。李不伟心想这也正好,刚巧自己有些东西不便旁人知道,他当下便暂时安排周伍,程风等人一同住了进去,周依依与香儿又是忙里忙外地收拾了一番。 其实,李不伟也没有想到理宗竟然为自己准备了宅院,看来如果二十多天后的比试无法胜出的话,这宅子估计也保不住了,弄不好还有更大的麻烦。李不伟自然知道时间紧迫,但他却并不担心,因为他觉得宋朝的技术要制造火炮不是什么难事。 眼看着春耕时节已然来临,李不伟第二天一早便带上周伍与程风二人,骑马前往红袖山庄。 灵珠正要从山庄走出,远远看到李不伟,便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待李不伟三人走得近了,灵珠笑道:“李公子,你怎么才来?我家小姐等你等得好苦!” 李不伟一听这话味道不对,一时面露尴尬,见周伍二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心想周伍万一告诉了依依,便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心中暗暗叫苦,一时有些后悔带了这二人前来。 待进了院内,李不伟发现这院中已不像前几日那般忙碌,想必是该忙的也都忙完了。三人在厅内等了一会,灵珠走了进来,笑道:“李公子,我家小姐约你在后花园相见。” 李不伟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这话听起来怎么像西厢记中的某个片断。待看周伍二人,却发现这二人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正自忙着打量眼前的小美女。李不伟心中稍觉宽慰,又交待了一下,让这二人在厅中等候,自己却随灵珠到了后花园。他边走边想,这明明是个菜地,你这小丫头却要说成花园。正如此想着,李不伟忽然听到一阵悠悠的琴声,这琴声甚是动听,他顺着琴声走去,又见后园的地都浇过了水,显然是已播种过了,但是有一片地却是干的,这片地的旁边仍然是那个小亭子,史红袖此时正背对着李不伟坐在亭中。只见她双肩微动,琴声正是随着这种节奏传来,原来弹琴的正是史红袖。 李不伟以前只是学过一些吉它,对琴却并不太懂,便立在史红袖身后静静地倾听,只觉这琴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委婉深沉,时而又携带着铮铮的强音,如泣如诉夹杂着古今文人骚客的幽情,一曲终了,李不伟已听得呆了。史红袖一回过头,突然见到李不伟,惊讶过后,眼中露出喜色,却仍然在那里站着,轻声说道:“李公子,你终于来了。” 李不伟猛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上次答应史小姐种子的事,这次回徽州正好带了过来,我想着这农耕时间已到,便赶忙给小姐送了过来。” 说着,李不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史红袖接过了,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忽然一声惊呼:“呀!这种子果然与众不同,颗粒比我所见到的要大许多,真是个个饱满。”她忽又奇道:“只是另外一些种子看起来与寻常稻种不太一样,有些竟然比普通的稻种还有瘦小,而有些却又大得出奇。” 李不伟看她喜悦之情,笑道:“这里一共是三种稻种,也就是说三种水稻品种,种植起来极为麻烦,不过好在这批稻种的数量不算太多,因此也不太难照料,而且我这次只带来了一半。” 史红袖奇道:“为何却只带来一半,那另一半呢?”话一出口,微觉不妥,别人所拥有的尚且不多,而自己刚才所说,却似要将这些种全部据为已有了。 李不伟笑道:“其实倒不是对史小姐不放心,而是我在想,如果将这种子分为两批播种,一来防止万一遇到天灾,也好有两手准备,免得这批种子还未有收成,便就此夭折,二来呢,另一批种子由我来种,也好比比看,到了收获季节时,谁的收成更大。” 其实,李不伟本是想将这些稻种一股脑是全部交给史红袖,但又想万一遇到火灾什么的,分为两处来种也保险些。他昨天看到自己的宅子后院有一大片空地,便将稻种的一半交给了香儿,让她先稍做准备,然后再找人问一下这片地能否用于种植水稻,如果可以的话,待时机成熟时便将这批种子种了下去,而且一定要好生看管。按李不伟的话说,是宁丢一两金,不丢一粒种。而香儿自是个中好手,对于播种一事也颇为精通,当日便开始准备泡种了,周依依看到这些稻种数量如此之少,也觉得甚是有趣,便与香儿一起忙了起来。只是李不伟此时尚不知道杂交水稻种的培育方法,便让她二人先做些准备工作,待自己相到相关资料后再开始种植。 史红袖看李不伟如此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后又听李不伟说起比试,笑道:“好啊,比试就比试,咱们分开种了下去,等到收获时节看谁得的种子多,便知是谁赢了。” 李不伟一怔,没想到自己在几日之内,竟然与史冀与史红袖兄妹二人各来了一场比试,心中觉得有趣,忽又想起一事,说道:“史小姐可以先做些准备工作,这种子培育方法太过复杂,过几天我将方法写成册子送过来,你再开始种植吧。另外,我也不知道水稻是否适合在我家后院种植,但如果量少,估计也应该没问题吧。”史红袖笑道:“好啊,我就等李公子的消息了。” 李不伟笑着点点头,又想起刚才史红袖所弹的曲子甚是好听,便问道:“史小姐刚弹的是什么曲子,竟然如此好听?”史红袖喜道:“你也觉得好听啊?这曲子是我谱的,曲名叫做笑傲江湖。”李不伟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笑傲江湖!?”史红袖吓了一跳,问道:“怎么?这名字有问题吗?”李不伟自觉失态,连忙说道:“哦不,这曲并没什么问题,刚好我也会弹笑傲江湖,只是与你这曲子不太一样而已,而且也不是用琴来演奏的。”史红袖听闻,好奇之心顿起,问道:“李公子也会弹琴?只是你说不用琴来演奏,难道是用筝或是其它乐器?还有你说你也会另一首笑傲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曲子?”李不伟忙道:“不是不是,我所用的乐器叫做吉他,只是现在这乐器并没带到临安,因此也不好演奏。不过我可以试着找人做一把,如果能做成,才好演奏。”史红袖笑道:“那好啊,还请公子赶快找人做这琴吧,早日做好,也好见识一下李公子的琴技。对了,这是一把什么样的琴?” 李不伟便让灵珠拿来纸与笔,画了吉他的大概样子,包括琴身,琴把,琴品,琴码,以及上弦的轴。史红袖觉得不太详细,李不伟便又拿了一张更大的纸,按一比一的比例画了一张,正准备将六根弦每格的音调讲一下,突然想起古代的曲谱并没有现在的那种表示方法,便在史红袖的古琴上找了基准音,然后史红袖又在琴上一一弹出各个音调,李不伟在吉他的每一音品上分别注明。 史红袖看着这张图,想了一会突然说道:“这琴果然奇特,看起来像是琵琶,却又有着不同的音品,演奏起来也十分方便,而且每根弦的音调定得又十分合理。”李不伟笑道:“就怕这琴不容易做。”其实他是在想,自己这几天忙得要死,又哪里有时间来做琴呢。史红袖又道:“你方才说会另一首笑傲江湖,不如先将琴谱写给我,等我先练练。” 李不伟大窘,心道古代乐谱都是以工尺谱来表示的,我又哪里会这些东西,充其量也只会些0到7的数字,再加上些点,横之类的,只是现代乐普这古代人又哪里看得懂。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史小姐请先不要着急,等我做好了琴后,亲自演奏给小姐听,这样岂不更好?倘若早先得知了琴谱,到时再听便没了新意。”史红袖喜道:“如此甚好,就请公子尽快将琴做好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不伟想到周伍二人还在厅中等候,便起身告辞了。史红袖见他要走,忽然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失望,但又想既然他已到了这临安城里,以后见面要容易许多,心中稍觉宽慰,便叹道:“既然李公子还有要事,红袖也不便强留,但日后若在播种上有不懂之事,再向李公子讨教。”话虽如此,史红袖已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 李不伟最近其实一直都在考虑与史冀的赌约的事,虽说上次画了一门清朝火炮的设计图,而且又有了更新的火药配方,再加上自己从现代带来的几件宝贝,按理来说要赢了这场比赛应该是没问题,只是他想得要更远些。如果要将自己的知识在大宋传播开来,必然要得到朝庭的支持,虽说理宗目前是全力支持自己的,但按原历史发展进程,此时宋理宗仍然没有实权,史弥远与杨太后才是真正掌握朝政的人。上次与史冀立赌约之时,史弥远并没多说,李不伟一时也不知这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是如何想法,而杨太后上次却并没见到。李不伟一时也懒得再想其原因,心中盘算着要知道这些历史知识的话,回头在百科全书上一查便知。其实,杨太后早在其垂帘听政七个月后便宣布撤帘,表示要将大权归还给宋理宗,因此上李不伟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在朝堂上见到她的。 李不伟又想了一会,已是心烦意乱,但他也理出了一些头绪。如果要自己的知识传播开来,必须有一定的人力、物力与财力,而现在理宗又刚好为了培养势力,这才对自己有所重,至少说目前的情况还是不错的。但如果要继续发展,就必须得到整个朝庭的支持,首先要招集一批精英学者,由这批学者先学得一些知识,再讲授给更多的人。如此一来,这些技术有了广泛的传播,才能得以流传与应用。 但要实现这些,就必须要在宋理宗完全摆脱史弥远的控制才行,再说了,如果宋理宗一旦亲政,大权在握,又会在乎自己的这些知识吗?而且自己对史弥远此人的了解都源于后世的评说与记事,也不知道是否能反应历史的真相,但看史红袖一介女子,尚且知道为国操劳,想必他的父亲也不会太差吧。 想到史红袖,李不伟不由得将她与周依依做了一个比较,其实论相貌两人相差无几,便是连身材也几乎一样,只是与周依依相处时间长了,李不伟自然对她有种依赖感,可是如果万一要在两人中挑选一个,到底谁最好呢?刚想到此处,李不伟心中一凛,心想依依对自己情深意重,虽说无媒妁之言,但在众人眼里早已是自己的未婚妻,如今拿她与别人相比,还能对得起依依吗?想到此处,李不伟心中羞愧,忽地举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咦?你怎么啦,干嘛打自己啊?”周依依突然看到李不伟此举,奇怪地问道。 “哦,没什么,脸上有一只......苍蝇”李不伟刚想说一只蚊子,突然想起这句话在电影中经常用来说谎,显然技术含量太低,一时心急,竟然脱口而出,说了苍蝇。 周依依看他神色仓促,一时也不明所以,忽又见李不伟拿出了两本书道:“依依,如果这两本书要抄一遍,得多长时间?”周依依看了一下,奇道:“咦?这是什么书?纸质如此之好不说,竟然装订得也这般精美?”待翻开再看时,只见里面却是一些文字,图片,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原来李不伟正是拿来一本初一的代数课本,以及一本物理课本,李不伟心想自己所掌握的这些知识,尤其是物理与化学等学科,如果要得以广泛流传,必然要先抄写成,然后批量印刷。但他所带来的书都为现代印刷技术所印制,一些彩印技术在当时太过惊世骇俗,再说这里面也都是一些简体字,宋朝的人肯定不会认识这些字,便想先由周依依先试抄一遍,看看要多长时间才可抄完一本,反正依依自然是最可信任的了。 于是李不伟便大概讲了一下哪能些内容要抄,一些数学符号如何写法,然后他又给周依依一张打印好的简繁体字对照表,又有一张阿拉伯数字表示法,以及英文字母a到z的大小写,然后是加法,减法,乘方,开方等符号。李不伟讲了一会,才觉得要抄这本初一的课本,原来有如此多的准备工作要做,一时有些心急,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又让香儿也一同叫了过来。李不伟便对两人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又让俩人试着写了些运算符号,字母与数字,直到全部都写得无误,这才放心。因为这些书都是现代排版的方式,而且一些公式也是横式排版,因此李不伟便让两人完全照着原书的格式进行抄写。 李不伟心想,这两个丫头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况且香儿也会写字,两人一同抄写固然要快上许多,只是此书万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想到此处,他又千叮万嘱地告诉两人,抄书的事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李不伟其实还想叫周伍也加入进来,但想到他好动的心性,定然是坚持不了多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两位姑娘刚回到临安的第二天,便要忙着为自己抄书了,李不伟心下也觉歉然,但心想如今除了这几人,我还能信得过谁呢? 好在周依依与香儿虽觉得这极为奇特,但也没再多问,俩人当天晚上便开始了大宋第一批教科书的出版工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 初试火炮 李不伟赶到铸剑厂时,杨万景已在等候。见到李不伟,杨万景忙迎了上来道:“李大人,您所吩咐之事卑职已准备妥当,请李大人过目。”说着,将李不伟让进了屋内,又从桌上拿出一本书卷。 李不伟接过一看,足足有十多页,前面几页详细记载了当前几种火药的配方,有些是民间制作烟花所用的火药,有些是民间杂技演出以及木偶戏中的烟火杂技所用,还有些是军中用于制作火箭之用,再后面的几页,便是李不伟所要求的应力测试报告了,里面共有五种铁质,都编了号,详细地记录了每种铁质在常温与高温下的接应力测试结果。 李不伟赞道:“杨大人办事果然细心,这份结果已是详细到家了,这几日杨大人想必也是劳累有加。不过放心,新武器一旦制造出来,皇上一定龙颜大悦,我们铸剑厂也必定会扩大规模,到时杨大人的事可就更多了。”杨万景听得眉开眼笑,连忙道:“全仗李大人了,卑职只是做些准备工作而已。”话虽如此说,但杨万景心中仍然有些怀疑,心想仅靠这些火药又能造出什么新式武器呢? 李不伟又拿出两卷纸来,杨万景接过其中一卷,打开一看,见每张纸上都画了些图,每张图都标注了尺寸要求,并有些文字说明,只是这些文字甚是秀丽隽永,像是出自女子之手。李不伟解释道:“第一张图,是要铸造一个铜质的筒状物,一端封闭。第二张图,是做一个架子,将来要装有车轮,只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就先不考虑了,但车架与地面接触的这个像锄一样的东西是一定要有的,用于防止这铜管后退。以后的几张图,是每个零件的工艺图。最后两张图,是要用铸铁造一个球,大小刚好放入前面所说的筒中,另外要造数百个小铁珠,然后用铁皮筒包了起来,其大小尺寸也已在上面标明。杨大人可看得明白?” 杨万景看了一会便已明白,又隐隐猜出李不伟的意思,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将火药放入这筒之内,后端密封了,前面放一铁球,点燃火药,这铁球便可射了出去?”李不伟笑道:“杨大人果然才思敏捷,正是如此,这武器叫做大炮,是我从一前辈异人处得来的图纸。但这次所画的图却是最为简单的一种,这上面几乎超过一半的零件都被省掉了。至于最后一张图所画,却是为了清理炮筒中火药燃烧的残留物而设计的,必要时还需要用麻布等来清理。而且火炮的内壁要经过打磨,必须光滑无比才行” 杨万景又看了片刻,心中已完全明白,道:“大人尽管放心,铸剑厂有现成的打磨工具,要进行如此尺寸的内壁打磨自然不是问题,而且还能保证其不会因打磨而发生形状变化。”话虽如此,杨万景仍然对这种武器的威力有所怀疑。其实在北宋时,宋军中已有类似的火器装备,只是当时的炮身却非金属,多为竹筒,外包铁皮,而火药因为配方在当时仍未确,因此威力十分有限。后来出现的蒺藜火球、毒药烟球却是爆炸威力比较小的火器,再到了北宋末年又有爆炸威力比较大的火器如霹雳炮、震天雷等,但这类火器主要是用于攻坚或守城,但用于两军对战,却仍不实用,况且其威力较李不伟所设计的火炮也远远不如。 李不伟看他表情,已知所以,笑道:“杨大人只管按这图上所画进行铸造,这里只画了一种规格,杨大人便按最好的青铜材进行铸造,先造出一门大炮,待试验过后再行改进。” 李不伟几天前早已将宋朝的火器,以及火炮的发展史都全面地看了一遍,在宋朝时已有火炮炮弹,也叫霹雳炮弹,可以说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大炮,后来金人不但学会了此炮的制法,而且发展成外壳用铁皮包裹的震天雷,威力更强,曾用于抵抗元军的攻击。这种炮弹制法为:将晋州硫黄、窝黄、焰硝同捣碎成颗粒,再将砒黄、定粉、黄丹研磨成粉,干漆亦捶成粉状,竹茹麻茹用火炒成碎末,再将黄蜡、松脂、清油、桐油浓油用火熬成膏,然后加入前述药粉加以搅拌均匀做成丸形,外面以厚纸包裹,里外五层,再以麻绳捆绑,另将松脂烧融浇裹固定即可,以竹筒火炮发射之。还有火药鞭箭,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火箭等等,都不属于李不伟所想的火炮范围。因为这些火药的武器都要利用发射式武器协助加以发射出去,方能收伤敌之效。为达到此目的,宋代对相关发射器如各式火炮、炮车、弓弩、火筒火柜的研究与制作亦极为重视。如以发射炮弹为主的炮型就有单梢炮、双梢炮、五梢炮、七梢炮、火炮、旋风炮、独脚旋风炮、旋风五合炮、有车轮的炮车等十数种之多。但这些火炮都与李不伟所想的相差甚远。 李不伟这次所画的火炮,是参考清朝初年的神威无敌大将军铜炮,原设计中,炮身前细后粗,口径110毫米,全长248厘米,重一吨,装药两公斤,铁弹重三公斤,这门火炮李不伟准备安装两种炮弹,一种为原来的实心弹,一种为散弹,散弹里面装有近百小铁珠,专门用于对付骑兵。李不伟早已了解了一部分宋朝时的铸造工艺与铜合金技术,知道这种规格的铜质火炮是能铸造出来的,而且刚又看了杨万景的测试报告,便知道目前的铸造工艺与材质能够满足要求,但为了保险起见,李不伟仍将炮筒的壁厚加厚了近一半。 李不伟又拿起那卷火药配方,翻到军器火药那页,见上面写着:硫黄十四两、窝黄七两、焰硝二斤半、麻茹一两、干漆一两、定粉一两、竹一两、黄丹一两、黄蜡半两、清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一十四两、浓油一分。 李不伟当时看到这个配方时很是吃惊,心想这火药配方原来如此复杂,幸亏自己有所准备,而且这些材料在现在的情况下准备起来也容易。其实,李不伟在《大百科全书》中查到了多种火药的配方与制作方法,又直接交给周依依抄了出来,只是这最古老的火药配方李不伟却没有细看,没想到竟然如此复杂。李不伟所看的多是明清时的火药配方,又看了无烟火药,炸药,甚至tnt都看了,只是后面这几样些制作起来却是十分困难,要么一些原料当时根本没有,要么所需要的试剂又配不到,显然是万万不可能造出来的。 由于当时火药的质量不高,因此必然会影响火炮的性能,再加上火药在运输过程中,比较重的硝酸钾沉到了下面,而比较轻的炭则跑到了上面,装填前必须将火药重新加以搅和方能使用。另外,在细小的粉末火药颗粒之间缺少足够的空隙,爆炸也就不能充分地进行。由于黑火药存在这些缺点,因此它的用量特别大。当火药装好后,在炮管上面要放一木栓,最后装上弹丸。由于火药燃烧得又慢又差,因此不得不在炮管内放上一些碎布片和粘土,让火药有足够的燃烧空间,使炮膛内的压力逐渐增大。 在原历史上的元朝时,先是火药的配比被重新调整,导致同样体积的火药,其在相同空间内所引发的爆炸气流压强比原来的压强提高了约三倍,即是说,弹丸的加速度变为了原来的三倍,出膛速度变为了原来的1.732倍,也就是三的开方。十五世纪又有人发明了粒状火药,从而解决了火药爆炸所应达到的压力问题。由于构成粒状火药的三种成份处于稳定不变的状态,加之火药颗粒之间有均衡的空隙,因此粒状火药的爆炸更加均匀,几乎做到了即时爆炸。 李不伟此次提供的正在粒状火药的配方与制作方法,在当时的火药基础上又加入了新的配方,从而使得新火药的爆炸威力较原先提高了近十倍,因此这种火药自然可以用于火炮,并且他早已了解到这些配方目前都能找到。但杨万景却并不知道这些配方是否能找齐,当下只好揣在怀里,心想既然你能写出这些,想必是一定能找得齐的。 李不伟看得都交待清楚了,又补充道:“这次的火炮设计,为了赶时间,有些零件都省略了,例如护盾,瞄准器,止退器等都不在这次设计之列,待先制出了样本,测得其射程,再行详细设计。”当下李不伟又大概讲了这种炮需要的操作人数,炮长一名、瞄准手一名、装填手二名、清膛手二名,只是因为仍然在试验阶段,因此上只安排了四个人暂时操作,也不加以详细分工。 …… 离开铸剑厂后,李不伟心情颇为沉重,自己原本想着利用现有条件,一个月应能造出火炮,只是以前看的资料甚是不全,而且有许多东西都没有考虑进去,光是这火药配方,虽说在宋时也能找到,但要在几天内找齐并配成火药,李不伟心里也觉得没把握。另外,火炮的图纸这两天找周依依画了后,觉得这东西一旦画成了图,又与自己以前在脑子里构思的大不一样,而今日再讲与杨万景,他又有了更深的理解。虽说如此,但这一月之赌还是要比的,眼下已过去了六七天,竟然连个炮影子也没见到半个,李不伟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其实也难怪,一个看惯了现代大炮导弹的人,突然要对面如此简陋的设备,来造出一门相对现代科技来说早已过时的火炮,心中固然会想得太多,因此上也更想要精益求精,却不知即使如此设计,也早已领先当时数百年了。 周依依看李不伟这几天闷闷不乐,一有时间便陪着李不伟,给他讲些奇闻轨事,李不伟看周依依如此体贴,心中更是感激,他虽然心中有事,也只好强装欢颜。尽管如此,李不伟仍是不敢稍有放松,他一有时间便一个人锁在屋内,或翻开那,或打开电脑将那套百科全书翻了个遍,却找不出任何当时可用的技术来提高火炮的威力,但这一番查看,竟然也另有收获,李不伟便一一记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笔记本的电池已用完了,李不伟此时才想起来自己答应史红袖关于水稻种植的小册子一事,只好又取出那本《大百科全书》,找到农业部分认真翻看起来。谁知道在百科全书中一查,李不伟却大吃一惊。 袁隆平在培育杂交水稻种子前,所做的工作其量之大,不下于抄写一本大百科全书,袁教授从构成植物体的最小单位――细胞的构造开始,到根、茎、叶、花、果的外部形态,植物的生物学特性,及其遗传特性等等,进行系统的学习研究。为了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壁、细胞质、细胞核的微观构造,他刻苦磨练徒手切片技术。几百次,上千次,一直到能在显微镜下得到满意的观察结果为止,并且还阅读过大量外文杂志,欧美的孟德尔、摩尔根创立的染色体、基因遗传学说,对良种繁育有重大指导作用。一直到后来受到天然杂交稻株启示后,在育种方法上他由采用系统选育法,转变到水稻雄性不育研究课题上来,再后来才在大田中发现天然雄性不育株。 当然,李不伟现在却是捡了现成的,他手中正好有现成的稻种。 接下来,李不伟便让周依依停下正在抄写的数学课本,将自己整理出来的水稻种子培育原理、方法、注意事项一一讲给周依依,然后由她抄了下来。这一写,竟然又是近十页。 李不伟看着眼前这十页写满了字的纸,心想这稻种的培育方法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在没有研究之前,又有谁会想到这么做呢?正如自行车,做起来简单,但谁会想出这个创意呢? …… 过了七八天,杨万景一大早派人来报,其中一门火炮已铸造完毕,李不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杨万景效率竟然如此之高,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见一门铜炮已准备好,与电脑上所显示的图片完全一样,只是少了马车,护板等,但怎么看都是一门火炮了。李不伟心中惊讶之极,本来按他的想法,光是做模具也要五六天,铸造再用上四五天,然后是安装调试,算下来也要半月有余,况且这已算是乐观的估计了。没想到杨万景竟然在七天之内就已造好,他不禁对宋朝的冶金铸造工艺又有了新的认识。 杨万景又准备了几十个炮弹,每个约五、六斤重,圆溜溜的黑铸铁,放了整整一框在炮边,杨万景又指着远处分散开来的十几只木桶说道:“远处那些木桶中所装的,便是按大人配方所制造的火药,这次共制了二百多斤,分散开来装在小桶中,另外还有一些旧式火药。” 李不伟见了,暗赞这杨万景思维缜密,办事又如此迅速,由不住夸道:“杨大人果然厉害,这等复杂的火炮也只需五六天便铸造完成了。” 杨万景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铸剑厂每月都会接到不同规格的剑,每接到一把新剑的规格图,只需两天做好剑范,并完成铸造,第三天打便可完工了。李大人所设计的火炮,模具并不是很难,主要是精度不好控制,但好在各位工匠长期铸铜,对铜的各种性能已了如指掌,又加上日夜不停赶工,才能在六天内完成。不过大人放心,模具一旦完成,以后的制作便会加快进程了。” 李不伟闻言喜道:“如此却辛苦了众位师傅了,杨大人,咱们便马上开始试炮吧。”杨万景笑道:“全听大人吩咐,铸剑厂西边正好一片空地,方圆几十里都无人烟,正好用来试炮。” 杨万景叫人将火炮又拖到了马车上,因为火炮极重,众工匠费了九牛二虎之者才将火炮又重新移到了那片空地,然后又抬下来固定好。这里早按李不伟所说,挖好了掩体,并用挖出来的土又堆了厚厚一堵墙,然后按规格装了火药与弹丸,便等李不伟发话了。 只听李不伟问道:“杨大人,这炮弹一发射出去,如何知道落在哪里?”杨万景一时愣住,这炮弹只有拳手大小,一发出去,又如何知道射向何处?李不伟见杨万景也一时没有主意,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先试试这炮的威力再说,反正比试的时候咱们也是拿出来吓吓旁人,又不会真正对着人发射。” 于是二人商议一番,便叫人在前方约30米外,每隔10米便立一块高两米,宽一米,厚约一寸的硬木板,埋入土中二尺。因为要试炮,众工匠早都停了手中的活在一旁观看,杨万景便叫众人分头出去,从城外买了几十块木板,一时间火炮正前方远远铺开了一片木板。 李不伟先将炮放平,略为上向抬了抬炮口,心里也没把握,杨万景看李不伟在一旁将炮口移来移去,一时也没主意。二人又一起捣鼓了一会,终于将火炮正对着前方一排木板,李不伟看着差不多了,便叫所有人都跳进了掩体,外面只留下一人,李不伟大吼一声:“点火!” 这次李不伟只装了一半多点的火药,毕竟第一次试射,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外面的那位工匠点了火后,跳进掩体后面刚过了片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李不伟忙随众人走出掩体,再看火炮仍然是完好无损,只是移了位置,他心里一块石总算落了地。忽然听到一名工匠惊道:“快看,木板被打了个大洞!”李不伟转头一看,远处第一块木板已被打了一个洞,连忙跑过去再一看,果然是一弹洞穿,突然又听到有人惊呼:“快看!第二块、第三块木板也被打穿了!”李不伟闻言又连忙跑到第二块木板处,却发现果然第二块木板也被打穿了,只是这洞要比第一块大许多,而且位置略低,第三块木板的洞则更大一些,待再看第四块木板时,却发现只是在最底部被轻微地砸了一个小坑,炮弹正落在木板前几米处,圆溜溜的躺在那里,竟然是完好无损。 李不伟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喊:“成功了!”他激动难奈,原地呆了一阵,竟然泪水夺眶而出,忽然又哈哈大笑。杨万景见状,也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这火炮竟然如此威力,装药量只有一半,竟然接连洞穿三块一寸厚的木板。再看众人,表情也几乎一样,均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倒是李不伟先清醒过来,马上叫杨万景回去查看火炮的情况,杨万景马上过去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笑道:“大人,火炮完好无损,只是炮筒内火药残留物太多,需要清理一下,另外,火炮位置已移了不少,被炮弹向后推了三四尺。”李不伟喜道:“既是如此,马上清洗,然后重新将火炮固定好,再试一发散弹!” 李不伟的散弹是按五百年后英军的方案设计的,散弹的弹体外观呈圆筒状,外壳是一层薄铁皮,底部是一个木质的膛片,弹体内装有铁质小弹丸,在开火后,木质膛片推动弹身前进,在弹体离开炮膛的瞬间,火炮内外压差巨大,弹体外壳无法承受,随即破裂,内装弹丸势必出,在空间中形成圆饼状弹幕。这一弹幕会逐渐散开,划过一个由炮口为定点的圆锥形空间,击中目标。 听到李不伟的命令,马上有两名工匠前来清洗完毕,上来十几人又将火炮向前推到原位,杨万景又叫人装了火药,绒布,以及一个散弹,这次却是装了刚好足量的火药,待弹药填装完毕,又在火炮前约30米处放了一排木板,然后正对着一块木板又开了一炮。 再一声巨响过去,李不伟过去看时,只见那块木板已被打了几十个小洞,有些竟已洞穿,还有些打到旁边的几块木板上。李不伟叫人数了一下弹孔数量,共有56粒射中木板,其余的不是钻在土里,便是从木板上飞了过去。 李不伟正自兴奋,却听到杨万景远处叫苦连天,他连忙跑过去一看,原来大炮的前端竟然已经开裂,而且有的部分已被爆飞了出去,这次炮身后退现象更为严重,竟然后退了五六尺,那个简易驻锄将地上划了深深一道沟。看到杨万景一脸苦像,李不伟忙安慰道:“这次装了足量的火药,而且火炮又装了散弹,可能产生的爆炸力的释放方法与单发炮单有所不同,再说火炮刚发过一炮,炮管温度还没降下来,因此上炮口才会开裂,但这一百发散弹打出去,十丈外能覆盖约两宽的范围,也算不错了,炮口开裂倒不是问题,最多将炮口再加厚便是了。” 虽然只打了第二炮便遇到炮管开裂的问题,但李不伟却并不心急,心里想要么是宋朝的工艺与技术跟不上,要么是所用材质仍然太差,但解决起来却是容易之极,只须加厚炮筒的壁厚、内壁再磨光滑些就行了,再说自己在设计时没有考虑炮口的受力情况,总以为炮口只是起到校准的功能,没想到竟然想会承受爆炸力。 其实这已比李不伟事先预计的要好上许多了,这也得益于李不伟是直接搬来现成的设计。至于火炮反冲后退,一时倒也不着急解决这个问题,大不了在后面再强化固定件便是。只是火炮反冲后退的问题,最终仍是要解决的,记得当时法国军队之所以战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火炮后退太厉害,每射一炮都需要将炮重新移到原来的位置,士兵到了最后都没有力气再将火炮重新定位进行瞄准了。 杨万景闻言肃然道:“是啊,如此神器,倘若摆上几百门,纵是千军万火,也休想近身半步!”话虽如此,可他仍被刚才所见的景象所震惊。 李不伟本来还想用普通火药再射几炮试试,可这里大炮已然开裂,也无法再试,又想普通火药威力又如何能与新配方的相比,不试也罢。 二人回到屋内,李不伟与杨万景查看了整个设计图,重新设计了壁厚,又补充了一些部件,加上了护盾。另外,刚才调整火炮的发射角时,是采用手工调整到一定角度,木楔固定的方法,因此李不伟又加上了高低机,但目前的条件没法采用齿轮齿条式装置,而且渐开线齿轮也无法制造,因此李不伟只是用几个销来固定位置,至于再复杂的高低机,这将是李不伟的下一个改进目标。 但对于火炮发热的问题,李不伟一时也想不出解决问题。按目前这种设计,火炮在一小时之内大约能发射十发炮弹,否则炮管便发烫得厉害,就连火药填装也危险之极,更别说发射后炮管强度的问题了,但不管怎样,这一试总算是成功了。 …… 晚上,周依依见李不伟有说有笑,问道:“不伟哥哥,这几天难得见你如此高兴,可是你所说的大炮成功了?”李不伟笑道:“是啊,基本成功了,但我又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任务,这几天又有他们忙的了,不过这多亏依依画得好,他们才能造得出来。”周依依笑道:“论起画画,我又哪比得上你画得又快又好。” 李不伟心中一动,轻轻搂往周依依,在她耳边说道:“依依,总有一天,我要告诉你我画画的秘密!” (注:粒状火药的确是明清时的东西,威力比宋朝的火药大了近十倍,文中的粒状火药属yy出来的。至于铜炮的铸造,宋朝有此工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9 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大早灵珠便跑来告诉李不伟,说无论如何今天要去红袖山庄一次,去了必有惊喜。看着灵珠神秘兮兮的样子,李不伟实在弄不清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他这几日虽忙得不可开交,但灵珠一再要求一定要去一次,心想自己这几日天天看书,也有些倦了,再说上次答应送给史红袖那本关于水稻种植的小册子还在自己手里,便随着灵珠出了门。 一路上不管李不伟如何询问,灵珠都是笑而不答,只说史红袖要亲自告诉李不伟,自己是不方便说出来的,李不伟好奇之心大起,又问不结果出来,心中只盼着尽快赶到红袖山庄,一解心中的迷团。 史红袖早已在厅中等候多时,一见到李不伟,笑吟吟地站起说道:“李公子,你猜我准备了什么东西给你?”说着一指旁边的桌上。 李不伟一看,只见桌上放着一个盒子状的东西,用红布盖着,李不伟笑道:“你用布盖着,我怎么能猜得着呢?”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断地猜测,但始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说是种子,又不太可能,自己刚给她没几天,而且这种子的培育方法尚且在自己手中,绝无道理这么快就有收成的。 史红袖自己也有些等不及,便掀开了盖着的红布,只见下面盖着的是一个木制的盒子,这盒子并没上盖,里面竟然是一把吉他! 李不伟咋一看到,大吃一惊,这吉他的样子,与后世的相差无几,只是琴柄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与琴体的颜色一样,都是自然的木质,又经过上漆,更有一种古香古色的味道。 其实李不伟这几日过于忙碌,已忘记了与史红袖约定演奏吉他之事,没想到史红袖只凭着自己画的一张图,以及一些简单说明,竟然已将吉他做好了。史红袖见李不伟惊讶表情,颇觉得意,笑道:“你且试试,看与你所说的吉他是否一样。” 李不伟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把吉他,琴体大小刚合适,琴码是木制的,琴品是用铜片镶嵌到木头中,至于琴头,做工更是精细,木制的琴弦卷轴,上面紧紧绷了六根弦,看样子有几根好像是用牛筋做成,更有几根竟似是铜丝制作。李不伟用手一拔,一阵悦耳的琴声从音孔中穿出,音色竟然不比现代的吉他差多少,他咋一听,便知每根弦的音也早已定好,李不伟又试了每个品格的音准,竟然也是完全正确。 史红袖看李不伟表情,已知道这琴做得与李不伟所想完全不差,笑道:“李公子这吉他做得如何?我可是叫宫中的乐器师亲自做的,用的全是上好的木料。” 李不伟此时心中甚是激动,不仅是感激史红袖为自己做的一把吉他,更重要的是竟然能在宋朝见到一件后世才有的东西,而且不是自己亲手所制,触景生情,一时竟然又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宿舍与同学一起研究吉他指法的时光。 史红袖见他在那里发呆不语,只当是被这琴的制作工艺所震撼,笑道:“其实这琴要做起来也不难,我拿了图去找乐器师,他们看了一下说这与琵琶制作方法差不多,因此只用了三天就完工了,又上了漆,前后不超过五天。对了,你现在可以演奏那首笑傲江湖了吧?” 李不伟猛地一回神,才发现史红袖看笑吟吟地看着他,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定了定神,便坐在椅上,弹了起来,他弹的正是黄作词作曲的,电影《笑傲江湖》的主题曲。 李不伟采用的是古典弹法,史红袖只听得这曲子高亢激昂,催人振奋,却又在壮怀激烈之外,另具江天寥落之感,旷达清远中含有萧索避世的哀音,这曲在电影中原本是用古琴,后来也有古筝的版本与吉他的版本,只是吉他在演奏时又经常会加入和弦伴奏,再加上一些扫弦,因此演奏出来另有一番味道。 史红袖虽是女子,却也被这激昂的曲调所感染,李不伟一时也觉得这曲调正好符合了自己此时的心情,想着有朝一日像令狐冲一样退隐江湖,从此浪迹天涯,不再过问种种俗事,脑海中不觉浮现出电影中的一些镜头,却是已经投入太深。 史红袖只听得李不伟突然旋律一变,竟然转为伴奏和弦,然后突然转入摇滚前奏,李不伟接着扬声唱道: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史红袖先前听得曲调,已有所感,如果听李不伟一唱,只觉这词与曲配合起来,竟然让人感觉虽然豪情万丈,却处在风暴之中,举步维艰,欲罢不能,不知所措,仿佛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但最终又抛却了所有烦恼,史红袖听他唱道“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时,竟然一时忘情,几乎要滴下泪来。 李不伟一曲终了,也是黯然不语,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一般。俩人相对无语半晌,史红袖忽又笑道:“这曲着实了得,只是词却更是非同不般,竟然让人浮想联翩,不能自已。” 李不伟惊醒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曲原本就是用琴来演奏的,只是我不懂琴,但也可以将谱写给你。” 史红袖听得此曲原为古琴所奏,一时也有些意外。李不伟当下又写出了这首曲子的简谱,再向史红袖解释了1到7的七个音阶,以及其中的两个半音,然后又讲了休止符0,以及1/8音节到全音节的表示方法,看史红袖听得入神,不住地点头,李不伟也讲得起劲,又讲了何为c调,g调等,以及节拍快慢,弱升,降等的表示法,四四拍,四三拍等等。 史红袖本是聪明绝得如此复杂,一时觉得内容太多,竟然有些不太明白,李不伟倒也不嫌麻烦,又重新讲了一遍,还画了一张示意图。 史红袖看到此图,突然笑道:“我明白了,就是三种稻种,分成四块地种植,一块地用于生产能够种值的种子,另三块用于生产能够生产种子的种子。”说到此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别扭,不禁脸上又是一红。 李不伟笑道:“是啊,就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这三类种子到了收获季节,会得到四种稻种,前三种当然是与你现有的一样了,只不过多出来另一种新的品种,这就是杂交稻种了。至于具体的种植方法,册子中都已写得清楚。” 史红袖赞道:“没想到水稻种植竟然有这么多学问,李公子真是才学过人。” 李不伟脸上一红,忙道:“哪里,还要靠史小姐细心照顾这批种子了。” 此时已是四月,虽说水稻种植季过了几天,但史红袖又说今年春天来得晚,因此现在泡种也还来得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还可以再播种一次。李不伟听她如此一说,也大为放心,心想等到秋天时,应该会有大批的种子了吧。 …… 晚上,周依依突然将李不伟叫到房中,李不伟见他手背在身后,脸上颇有得色,笑嘻嘻地说道:“不伟哥哥,我有一件好东西要送给你,猜猜是什么?”说着,也不待李不伟猜,自己便先拿了出来,李不伟一看,原来是一卷册子,再打开一看,竟然是自己数日前给她的那本初中数学课本,足足有一百多页厚,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符号和文字,插图也画得工工整整。李不伟看得又惊又喜,脱口道:“依依,这么快就完啦?” 原来,周依依已完成了那本数学课本的抄写,初中数学课本内容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周依依这几天日夜忙着赶工,竟然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便写抄写完。二人又来到香儿的房间,只见香儿那本物理课本也抄得只剩下二十多页了,李不伟主要看了物理公式的表达与插图的绘制,虽说赶不上现代印刷所表达的清楚,却也基本能看得懂了。 李不伟一时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神速,心想这些课本一共有十七本,虽说已抄完了两本,但后来的课本内容却是越来越多,而且公式也更复杂,所用到的表达符号也越来越多,但见到两位姑娘跃跃欲试的样子,李不伟便又拿出两本新的课本,交与周依依与香儿,仍然由周依依抄写数学课本,香儿抄写物理。 (注:古代乐谱表示法未详查,而且估计简谱也不能用于弹琴的琴谱。此处为了教史红袖新曲子,只好假设史小姐速成了。另:吉它估计五天能造出来吧,《笑傲江湖》是否有吉它谱不得而知,不过《外面的世界》的确是经典吉它弹唱曲谱,有单,双,三吉它伴奏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0 赛前准备 今天李不伟起得特别早,因为理宗近日不断询问比试的准备情况,李不伟只叫理宗放心,但理宗仍然执意要亲自查看一下,因此李不伟便与杨万景约定安排到今日下午时分。 自从来到临安,李不伟已有好多日没有晨练了。因为御赐的宅子处在城中,李不伟一时也找不到地方锻炼,心想以后还得想个办法坚持锻炼,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忽然他想起后花园里的那块空地,绕着跑一圈也有两百多米,便在吃了早饭后来到后花园,准备查看一下。 李不伟刚走进后花园,却见后园一片地已被平好,香儿也早已起来,正在地里忙着查看,李不伟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将那些种子交给香儿时,便让她种在后园里。如今这后园里早已被香儿重点保护起来了,看来这锻炼计划又得搁浅了。 香儿看到李不伟,笑道:“李大哥今日有空前来后园啊,是不是要看看播种的情况?”林香儿本来一直称李不伟为“公子”的,李不伟见她与周依依甚是交好,而且又是自己与周依依带回家中的,便让她称自己为李大哥,香儿刚开始还不适应,到了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李不伟笑道:“将这些种子交给香儿,我自是放心的,其实这种子还有另一批,数量与我给你的差不多,却是交给了另外一人播种,而且我还和她约定好了,到时要比比看谁的收获更多。”香儿惊讶道:“原来这种子还有另一批?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这些种子,决然不会输了。”李不伟笑道:“这是自然,香儿种地,天下第一。” 二人说笑一会儿,李不伟便转身离开了。他刚回到前院,又听见院子里周伍正与人说话,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李公子早啊。”李不伟抬头一看,原来说话之人正是灵珠。李不伟心里觉得奇怪,心想灵珠一打早前来也不知有何事。灵珠道:“李公子上次送的种子,我家小姐当作宝贝似的,专门留了一块好地种了下去,如今我们便是在旁边站一会也不行,生怕被踩坏了。”李不伟笑道:“其实我这里的情况也差不多。对了,灵珠姑娘一早过来可是有事?”灵珠嘻嘻一笑,道:“我家小姐为表谢意,特意叫我来送一件礼物过来。”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李不伟接了过来,问道:“姑娘可知道是什么礼物?”灵珠神秘地一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家小姐也没告诉我,只是叫我一定亲手交给公子,公子不妨自己打开一看便知。对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周伍在旁边说道:“李兄慢慢看,我送送灵珠姑娘。” 李不伟心想,上次史红袖的确说过,回头要送一件礼物给自己的,没想到竟然说到做到。他捧着那只锦盒回到屋里,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竟然是一块粉色的锦帕,上面用彩线红绣了一首诗。 李不伟正要看看这诗中写了什么,只听旁边有人惊道:“咦?这锦帕真是好看。”李不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周依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此时正站在李不伟身后。李不伟想收起锦帕已来不及,被周依依一把抢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喜道:“这帕子果然不错,上面竟然还题了诗句。”说着,便将这诗念了出来,只听她念道: 秋色飞雪扑红颜 冬梅灵花着楹联 若得冰心牵红袖 粉碎玉骨赌百年 李不伟听了,呆呆站在原地,心想:“若得冰心牵红袖,粉碎玉骨赌百年,这红袖二字......” “这帕子不错,从哪来的?” “这......我昨天在市集见到这锦帕,觉得好看,便买了回来准备送给你的。”李不伟心中有苦难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呵呵,你眼光还不错,这字写得也好,看字迹好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只是不知哪位绣楼里的姑娘能写如此好字。”说着,周依依便拿着锦帕欢天喜地地去了。李不伟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 …… 吃过午饭,李不伟叫上周伍与程风,三人直奔铸剑厂。杨万景已知圣上今天要来视察的消息,昨日就命人准备妥当了,今早又有宫里侍卫前来,将整铸剑厂方圆几里全部检查了一遍,又将里面的人一一登在册,直到查点无误之后,这才算结束。 李不伟看着手中的清单,轻声念道:“神武大炮两门,炮弹五十发,散弹十二发。嗯,杨大人这几日辛苦了,再有九天就是比试日期了,我们还得再铸上几门炮。另外,我今天又带来一些图样,你照着先试铸上几个看看效果如何,但是一定要注意,这种武器太过危险,因此在试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为上。” 李不伟说着,又递过一些图纸,却是些手雷与地雷的设计图样。手雷与地雷的设计就简单的多了,在铸造时,外表面上留下一些槽状的间隔,看上去便像一只足球的图案一样,爆炸时便能将外壳马上分解为许多小弹片,另外在里面也装有许多不规则铁块,这样一来,弹壳一旦炸裂开来,便会有近百个弹片向四下飞出去。不过李不伟虽然画出了地雷,却不知如何引爆,心想先做出来再说吧。杨万景这几日通过制造火炮,已大概明白了利用火药制作兵器的原理,略为看了一下便知所以,道:“李大人请放心,有了大人提供的火药配方,相信此种武器定然能够成功。” 其实按原来历史,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一种铁壳爆炸性火器,叫做掏火炮,又名‘震天雷’。它用生铁铸外壳,形如罐子、合碗等不同样式,内装火药,留有安放引线的小孔。点燃后,火药在密闭的铁壳内燃烧,产生高压气体,使铁壳爆碎伤人。这是当时威力较大的一种火器,可用手抛,也可用炮掷,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铁壳手抛弹药,这与现代手榴弹已颇为相似。而在欧洲,直到两百年后,在意大利的一份手抄本上才有了最早的手抛弹药的图样。到十七世纪以后,才出现把火药和铅弹丸或金属碎片装入铁筒内的铁壳手抛弹药。也就是在这时,欧洲出现了"手榴弹"这一名称,并沿用至今。只是李不伟此时已将这种武器提前几百年使用了。当然,李不伟现在设计的手雷,基本没有任何依据,匆匆翻看了《大百科全书》中的大概介绍之后,剩下的纯粹是自己胡乱想出来的。不过到了后来,李不伟终于发现,手雷或开花炮弹的制造并非如此,而是需要制作专门的杀伤弹片的。 二人正说间,理宗御马车队已到,理宗也不待众人见礼,看到李不伟便问道:“李卿,准备得如何了?”李不伟忙道:“回皇上,经过二十天的准备,臣已做好了第一批兵器,请皇上过目。”说着,一指前面。理宗顺着李不伟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前面立了三架管状的器械,他正纳闷间,只听李不伟又道:“皇上,这新兵器的威力臣等已进行了检测,皇上不如先随臣前去查看一下试验结果。” 一行人到了库房,李不伟派人拿出了先前试射时的几块木板,说道:“皇上,这些木板便是臣等试验的结果,门外的那三件兵器便是火炮了,而这些木板正是火炮射击后的样子。”李不伟又将火炮的原理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又指着几块木板上数十个孔洞说道:“这几块木板,是臣等只发了一炮后的结果,如果数炮同发,威力不可想象。只是今日掩体尚未建造完善,为了皇上安全计,臣今日不便演示,但请皇上放心,九日后的比试,臣等定然不叫皇上失望。”理宗看了这些木板,布满了密密麻麻孔洞,有些已直接穿透,心中暗暗吃惊,却又掩不住兴奋之情,说道:“没想到这火炮威力如此巨大,李卿既然如此自信,朕又岂有不信之理。”当下李不伟又详细讲了手雷,地雷等武器的使用原理,理宗听了大喜。 李不伟讲解完所有武器后,又说道:“皇上,这些新武器的主要技术是在铜的冶炼、铸造技术,以及火药的配方。铜的铸造是在铸剑厂内进行的,杨督事早已吩咐下去,叫工匠们务必严守秘密,但火药却是由火药厂提供的,而且臣也只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常用配方,至于另外一些添加配方,也算作是机密,全部由铸剑厂内部再次调配而成,但此处毕竟比不上火药厂的设备齐全,因此火药在威力上估计也有所折扣,但为了安全计,臣也只好如此了。” 理宗听得一震,心想这火炮既然威力如斯,制造技术自然要归为绝密。他想了一会道:“李卿说得甚是,这几日的制造事宜暂由铸剑厂全权执行,铸剑厂本为皇家所有,所用工匠大都可靠。为安全计,朕再派人将每个工匠的底细彻底调查一遍,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理宗又问起李不伟其它几项比试,李不伟一再保证绝对手到擒来,至于如何胜法,李不伟却只说相关器械正在研制,理宗听了,想起李不伟多有奇异之举,心中大定。 李不伟应付完理宗,回到家中已是晚饭时分。面对香儿做的一桌可口饭菜,李不伟却是思绪万千,这火炮毕竟是自己参看了清朝时的技术,况且恰好火药配方也能在宋朝找全,但如果要再有其它新的构思,想必没有如此运气了。 这几日在铸剑厂看了一下,李不伟大概有已有了些想法。 第一,宋朝时的度量衡与现代科学中所用的完全不一样,重量,长度都无法直接套在一些物理公式中使用,例如要计算出火炮的射程与倾角的关系,就要使用到千克与米这两种单位,而宋时却是古代的单位,要得出一个结果,需要经过多次单位换算。 第二,目前没有计时的单位,大都以漏沙或燃香为计时,另外也没有温度单位,看来如果要将这些技术普及,这些单位也要制定,并且相应的测量工具也要制造出一批。 第三,目前所有的计算,设计都是由自己一人完成,而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倘若能将这些技术在大宋范围内普及开来,便可由许多人一起参与计算与设计了,只是大多数技术仍然需要严格保密。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李不伟最为焦急的,自己从现代带来如此海量的知识,如果不能在自己有生之年普及开来,损失不可限量。但仅凭一已之力又如何能实现呢?这其中必然要大量的人力与物力,尤其是财力的支持,但他带来的学科又极是繁杂,因此李不伟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 转眼间到了约定之期的最后一天。这一日,李不伟又来到铸剑厂,此时杨万景已铸了四门火炮了,每门火炮又配了简易的游标式升降架,而且已完成了简单的瞄准功能。其实这瞄准功能是通过试射来完成的,每门炮都要经过多次试射,并且火药用量严格控制到精确,每射一轮炮,便确定一个刻度,对应着一个距离。当然,李不伟有了上次的教训,便觉得保守了一些,每次火药的装载量只有一半,免得炮口再被炸开。再说了,到时又不会真的对着人射击,只要显出火炮的威力,就算达到目的了。 周伍与程风此时也已加入了火炮试射的工作中,李不伟将火炮分为两队,派二人分别担任每队的总指挥。这样一来,四门火炮共有近三十人操作。手雷也已制作完成,这次共制作了二十多枚,李不伟早已看过了演示,虽然距离现代手雷的威还差得远,但已能将方圆十米内完全覆盖了。但是地雷的制作却没有成功,原因是目前的火药只能通过药引来点火,无法实现其它诸如撞击、混合的方式引爆,况且李不伟所设计的引爆装置又比较复杂,有些零件更是小到无法铸造,因此只好暂停。 李不伟看着眼前这些武器,心中大定,又问道:“杨大人,我所说的其它物品可准备全了?”杨万景笑道:“李大人请放心,早已按李大人吩咐的,全部准备好了。”李不伟又将火炮的布阵,装弹,发号,点火发射全部演练了一遍,这才放心离去。只不过这次仅是演练步骤,并没实弹发射。 晚上,李不伟将周伍与程风叫进房间,问道:“这两样东西,你们二人可已熟练使用?”二人同时道:“李兄请放心,明日定然不负所托。” 第二日。 今天正是立定赌约的一月之期,理宗将比试地点放在了狩猎场,李不伟早已得知比试地点,因此提前几天已派人布置了比试所需要的物事。 史冀也早已等候多时,过了一会,李不伟也骑着一匹马赶来了,只见李不伟紧握疆绳,双腿牢牢夹住马腹,神色极是紧张。史冀看到李不伟如此模样,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表情甚是鄙夷,心想一个连马也不会骑的人,又谈何两军对阵呢。再看到李不伟所带来之人,却都是些工匠打扮,后面跟了十几辆马车,车上所装之物也用黑而蒙住,不知里面放着什么神秘物事。众人见状,都露出惊讶之色,有的已在偷笑,但因为李不伟是代表皇帝参赛的,因此众人又不敢笑出声来。 史冀这次带来了一百多人的骑兵。虽然这些年大宋没有太大的战事,但史冀仍然坚持每天练兵,这次所带的一百余骑,正是史冀精调细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两队人马分开站立,众人看史冀这一边,兵强马壮,杀气腾腾。再看李不伟一方,却都是些穿着工匠服装的步兵,只有几人骑马,却并无甲胄在身,服装不一,更有人在交头结耳,左顾右盼。 为了扩大影响,理宗这次几乎带来了所有朝臣前来观看比试,只是众臣见李不伟等人如此打扮,都大为不解。理宗见两方都已准备完毕,便点头示意可以进行比试了。 只听赵范大声说道:“比试开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1 比试 “比试第一局,顺着这条路,在前方十里外已为双方各准备了十个锦囊,每个锦囊都已标上序号,里面写了不同的字。双方先去打开第三个锦囊,待报回里面的内容后,再等候新的命令。” 赵范一声令下,史冀的探马率先冲了出去,不一会工夫便已去得远了。众人再看李不伟这边,却是周伍应战,而周伍此时尚未出发,李不伟正在周伍耳边低声交代什么,周伍听得连连点头。 理宗看得心急,大声叫道:“李卿,命令已下,还不速速前往?” 李不伟在远处道:“皇上请放心,臣是胜券在握,因此并不急于一时。”说完,又拿起一杯茶,交给周伍喝了几口,然后又叫出一个工匠,给马喂了些草料,他本来还想让周伍洗个澡先,但又怕此举太为过分而激怒了众人,便让周伍出发了。 只见周伍也不急,骑着马一溜小跑地去了。众人见状,有的暗暗称奇,有的人却已不断摇头,心想这一局这李不伟定然是要认输了,才会如此故弄玄虚。李不伟却也不急,笑盈盈地坐在一干工匠之中品着茶。 李不伟一杯茶喝完,又倒了一杯,待第二杯喝得差不多时,这才起身,走到理宗面前,说道:“回皇上,第三个锦囊中写的是一个‘备’字。”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心想你的探马还没回来,你又如何得这锦囊中所写何字?理宗也是一愣,转头看着赵范,赵范打开李不伟这一方的备用锦囊,打开第三个一看,大吃一惊,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说道:“回皇上,第三个锦囊之中,果然是个‘备’字。” 众人心中更是惊奇,但都不明原因,一时齐齐望向理宗,却发现理宗一脸惊讶之色并不亚于别人。只听李不伟说道:“请问赵将军,这次该打开哪个锦囊了?” 赵范看了一下手中的纸条,道:“该是打开第五个锦囊了。” “哦,多谢赵将军。”李不伟说着,转身回到了座位上,过了片刻,又走到理宗面前,恭声说道:“回皇上,第五个锦囊之中是个‘举’字。” 赵范又打开了李不伟的第五个备用锦囊,脸色已是大变,颤声道:“回皇上,果然是个‘举’字。” 如此又过了片刻,李不伟已将三个锦囊中所写的字全报了出来,赵范验明无误,众臣此时已觉得自己遇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事,也顾不得太多,三三两两交头结耳议论起来。史冀此时也惊得目瞪口呆,望向史弥远,却见史弥远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这锦囊是自己亲手准备,其中内容万无可能外泄的。 众人闹哄哄地交谈了片刻,只见史冀的探马已回来了,也取回了一个锦囊中的内容,却是个“商”字,赵范验过无误,史冀心想再去也没多大用了,对方三字都已知晓,自己即使也取回了三字,也是输了。倘若对方是作弊,一会取回其余七个锦囊便可知晓。 又过了好一会,周伍才慢悠悠地骑着马回来了,只见他跳下马来,将其余七个锦囊交给了赵范,果然其余七个锦囊都是完好无损。李不伟偷偷摘下对讲机的耳机,过去与周伍低声交谈了一会,周伍悄声道:“李大哥请放心,那东西已妥为收了起来。”李不伟这才放心,又走回原位。 史冀虽然输了,心中却是不服,向理宗道:“对方虽然使用邪门歪术,但这第一局臣也算是输了,请皇上下令开始第二局吧。” 赵范道:“第二局,左面三十里处的山早已见过被火炮击中的木板,但这次又再次亲自见识到火炮威力,也是大感吃惊,而其它众臣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相互交谈,各自心中想着心事。正在这时,只听赵范大声说道:“恭喜皇上今日得到如此神器。”众臣这才一时反应过来,恭贺之声四起。 史冀见到火炮如此威力,也是暗暗心惊,心想别说自己的一百多精骑兵,就是再多上几百,又怎能禁得住这四门火炮齐射一次,他心中吃惊之余,却也略感失望,毕竟这次比试自己是彻底输了。想到此处,史冀望向自己父亲,却见史弥远皱着眉头在那里一言不发,虽然也流露出兴奋之情,但似乎又有一丝不易查觉的忧虑。 李不伟见众人如此表情,心中好笑,便道:“皇上,微臣还另外准备了一次演示,皇上请看,前方那垛石墙,便是微臣这次要射击的目标,请皇上与诸位大人再次回到掩体后面。” 众人随着李不伟躲到掩体后面,此时众臣中已有一些胆子稍大的探出头来观看周伍发炮,李不伟见了也未加劝说,周伍这次又准备了四发炮弹,只是这次却不是散弹了,而是实心弹。又是一阵“轰~轰~”的声音过后,众人远远望见石墙处尘土飞扬,待尘埃落定后,哪里还能见到半个石墙的影子,只见一堆石头散落开来,更有不少已四下远远地飞了出去,显然刚才那一阵炮轰,竟然将这堵墙打得粉碎。 理宗与众臣惊得半天合不上嘴,心中都想,这火炮威力如此之大,比起投石机强了何止十倍,而又瞄得如此之准。理宗看得真切,心想这等火器如大量生产并且用于战场,天下间又有哪支队伍能够相抗衡?他心中激动难奈,大声说道:“比试结果已见分晓,众卿家还有何话要说?” 众人这才想起比试的事,明显李不伟这一次是大获全胜,便都无话可说,一时又恭喜之声四起。理宗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众卿家今日便好好思量一番,明日早朝时再行商议。” 李不伟看史冀在一旁神情沮丧,心中一动,大声说道:“众位大人,其实这次是李某定的比试规矩,史将军虽然输了,却不表示在真正战场上真会输给了在下。各位大人也已看到,火炮装填一次所用时间仍然太长,而在此期间敌人又可以发起一次冲锋,与其说史将军输了,却不如说是史将军中了在下的计。”说完,向史冀一抱拳道:“史将军英雄,在下是佩服得紧,常言道宝剑赠英雄,我这匕首虽说不上是宝剑,但日后史将军纵横沙场之时或许有用,便请收下吧。” “这......”李不伟此举大出史冀意料,他正犹豫间,只听史弥远说道:“既是李大人相赠,冀儿你就收下吧。”理宗一听,也笑道:“是啊,李卿所言有理,宝剑赠英雄,这英雄二字史卿当之无愧,便收下吧。”史冀见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倘若拒绝却又显得心胸过于狭窄,况且习武之人又有哪个不爱宝刀?因此史冀稍一犹豫便叫人收下了。 当天晚上,御书房内。 理宗显然还未从比试的兴奋中恢复过来,笑道:“李卿,今日大获全胜,朕也算是没看错人,李卿要何赏赐尽管开口,朕一定准了你。” 李不伟道:“皇上,臣既然生在大宋,为朝庭尽力也是应该的,臣不要什么赏赐,但臣这里还有些想法,待臣稍作整理之后明日报与皇上。” 理宗笑道:“如此甚好。” 君臣二人又秘密商议了一番,李不伟这才告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2 科技部长 理宗端坐在龙椅上,笑道:“从昨日的比试结果来看,李不伟所造的火炮,其威力想必众卿已有目共睹,众卿家有何话要说?”不待众人开口,理宗又道:“既然李不伟能在短短的三十天内造出四门火炮,可见其在武器制造方面的确有所研究,朕欲命李卿为军器监,掌管我大宋的兵器制造,众卿以为如何?”众人听了,一时议论纷纷,虽说李不伟所造的火炮威力确定强大,想必以后还能造出威力更大的武器,但这军器监现已有人在任,况且仅凭这一件事就直接升为军器正监,是不是升得太快了些? 李不伟道:“皇上,臣有话要讲。”理宗笑道:“李卿但说无妨。”众人听得李不伟有话要说,都停止了议论,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李不伟。只听李不伟说道:“皇上,臣虽然在一个月内铸成了四门大炮,但也已将铸剑厂所存的铜锭几乎全部用完,虽说可以再调到其它库存的铜锭,但如果要在军中大量装备火炮,现有的库存也是远远不够,因此如何提高铜材冶炼的速度,提升铜锭的质量,已是迫在眉睫之事。另外,臣在铸造过程中又加入了其它金属,这些金属有些比较容易制取,但有些却是不易获得,如果我大宋在冶金方面不能有所改进,仅是这原材料便无法满足要求,臣就是再有能耐,最终也会力不从心。” 理宗听得有理,道:“李卿既出此言,想必已有了解决之道?”李不伟道:“正是。臣这几日来除了每天到铸剑厂督促铸炮之事,其余时间便是将这种种的困难全盘思索了一番,待想得通透了,却是大吃一惊。原来仅是造炮这一件事,其中牵涉到的技术学科却是极为繁杂交错,种类甚多。例如要减轻炮身的重量,便要采用更高强度的铜或铁合金,而且要减少铁中碳的成份,便要将铁多次锻打,并且加入其它金属作为合金成份。但目前的铜或铁矿提炼方法是根本无法满足的,仅是熔炉温度就已无法达到要求,更何况铁的产量也是远远不够。因此要提高铁的产量与质量,就必须提高采矿效率,换言之,现在的开采方式必须要改进。但如果要有所改进的话,却先须改进采矿的工具,而这工具又是多为铜或铁来制造。还有,目前火炮中的零件全部是铸造而成,强度低固然不说,精度也达不到要求,将来如果再改用铁质造火炮,加工起来更非易事。但好在目前的铜合金也基本能够能满足要求了,只是在制造工艺上还需诸多改进。再说火药,今日所用的火药是臣的新配方,但威力仍然有所不足,更重要的是爆炸后炮筒内的残留物太多,大大影响了第二次发射的速度,但要改进火药成份,便需加入新的配方,而这些新配方如何实现批量提炼,又是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众人听得纷纷点头,心想,这兵器制造过程,的确是一个庞大的生产链,任何一个环节达不到要求,便无法继续下去。 其实,那日比试完毕之后,李不伟就发现火炮又有两门开裂,虽然加厚了身管壁厚,却因为内壁不够光滑,因此又被炸裂了,好在当时无人看出来,也算保住了一些颜面。 李不伟又接着说道:“还有,皇上与众位大人昨日所看到的望远镜,其实是由一种叫做玻璃的镜片组成,这玻璃的制作方法臣虽知道,但以目前大宋的技术却无法实现,因此要造出臣所说的玻璃,便需要相关的制造工具,而要造出这些工具,又需另外的工具来专门制造。归根到底,这些所有的技术与设备都是环环相扣,其中关系可以说是千丝万缕。” 旁边有人道:“皇上,李不伟所言倒不假,臣听大食国来的商人说道,西方能够烧炼出一种透明的东西,正与李不伟所说的玻璃极为相似,比大多数水晶更为透明。” 众人听得明白,心想原来这望远镜中所用的镜片是来自西方,怪不得以前从未见过。又听李不伟道:“孙大人说的是,这种玻璃正是来自西方,但该国对玻璃的制作看得极为机密,因此要了解其技术并非易事,不过我已有了办法。” 理宗笑道:“想必李卿是从尊师处学来的技巧了?”心想,这李不伟的师父既然会造火药,想必也懂得玻璃的制作之法。 李不伟道:“皇上说的没错,这玻璃的制作之法原是臣的老师所传授。另外,臣之所以能计算出炮弹的射程,并且知道在不同仰角的情况下得到其射程,其实是采用了数学方法计算得出的,但这些方法目前又无人知晓,臣固然可以将其讲与相关人等,但这只是解决了射程计算问题,而炮筒承受爆破压力的计算,炮弹发射速度的计算,炮筒壁厚的计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所有的这些也仅仅是其中之万一。再如金属冶炼,目前的锻造工作只是由工匠用铁锤进行,但臣还知道有一种机器,能将一块铁锭如揉面般地任意变形,只是这机器的设计却又要用到更多的知识,还要用到一些极为复杂的机构。” 众人听到能将铁像揉面般地任意变形,大为吃惊,但又想到一个月之前李不伟也同样口出狂言,因此心中虽然怀疑不定,却有几分相信。理宗问道:“如要将铁像揉面般地任意变形,可以采用畜力来实现?”李不伟道:“回皇上,畜力固然可以实现,水力驱动也可以实现,但臣却知道用更多其它的方式来实现,只是听说这种机器太过复杂,臣也没有见过。在没有其它技术准备的情况下,臣仍然是万万造不出此种机器的。” 理宗思索了片刻,说道:“李卿所说的,朕已明白了一些,不知李卿有何办法能将这些技术广泛应用到兵器制造?”李不伟回答道:“皇上,其实兵器制造只是其中一个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不能放在第一位的。如果一个国家的制造业普遍得到提高,新技术在民间也能广泛运用,并且能够形成各种学科体系,则天下为之受益矣。” 理宗闻言,又是一阵沉思,道:“李卿可想到何良策?” 李不伟恭声道:“皇上,臣有一大胆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卿但说无妨。” 李不伟听得大喜,心想机会终于来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臣认为,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全面负责新知识的推广,待培养出一批人才后,再由这些人继续在新招收的人中进行讲授。如此一来,几年之内我大宋必将出现一批精通各种专业技能的人才,将这些人才所学的知识运用到各个行业,便能在短时期内取得一系列的进展,而这重中之重,又是材料与工艺这两门学科。另外,这个部门不仅负责技术的推广,又与其它部门如户部所管的农业、工部所管的制造业,兵器生产等部门相配合,每当研究出一种新技术,便由其它部门进行试验推广,而新增部门所需的人才,又要从吏部中调取。因此,这个新建的部门独立于现在的其它部之外,专门从事新技术的研究,但又与工部有所区别,因此可以叫做科技部。这个科技部只是作为传授学术之用,并不参与朝政。因此臣大胆请求,由臣来主管这科技部。” 众人听得大惊,心想升你做一个军器正监已经是大大超出常理了,如今你竟然又提出要成立一个新的部,而且好像要与六部并列,那岂不是尚书的官职了?众臣一时没想到李不伟竟然提出如此要求,震惊之下,都忘记了斥责李不伟。 这时,突然听一人说道:“皇上,臣认为李不伟刚才所言有其一定道理,臣昨日看了李不伟所造的火炮,无论是技术还是创意,都远胜当前的任何兵器,还有那望远镜更能使大宋官兵在战场上如虎添翼,臣认为可算作制科二等,请皇上定夺。” 众人一看,原来说话这人正是丞相史弥远。其实在当时,与其说史弥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如说他其实行使的就是半个皇帝的职权,众人心中一时猜不透史弥远的用意,便都静了下来看着理宗。 理宗也没想到史弥远竟然如此痛快地答应,甚至竟有赞同的意思,一时有些意外,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笑道:“既然丞相也同意,不知众卿可还有异议?” 史弥远一党见史弥远本人已同意,虽然心中极为惊讶,也只好跟着齐声附议,其它人等一看,知道自己再反对也没多大用,便都不再多说。而一些与史弥远意见不和的,大都又是理宗的亲信,因此自然也不会拂了理宗的意思。至于一些武将,均想昨日所见到的望远镜、火炮等物,无一不是战场上的利器,仅凭着能造出这几件东西,便早已足够了,如今看丞相也已赞同,自然也不再做声。 其实宋朝时允许士人自荐的“制举”制度,又称制科。制科与一般选拔不一样,必须皇帝下诏才可以举行,具体科目和举行时间均不固定,经常会有变动。应试人的资格,刚开始并没有太大限制,现任官员和一般士人都可以应考,并且允许自荐。到了南宋时期限制逐渐增多,自荐改为要公卿推荐,布衣要经过地方官审查,御试前又增加阁试的程序。御试也叫殿试,内容要求更严,考试成绩分五等,上二等向来不授于人,第三等与进士科第一名相当。如今史弥远提出李不伟所制造的火炮可以算上二等,便是无比的荣耀了,升为大学士当然可以说得过去,但若是一部的尚书则有些太过,只是李不伟自己也说明此部门仅仅是学术性的,并不参与朝庭事务,因此也能说得过去。 …… 丞相府里,史弥远神色凝重,身穿便衣,正坐在桌前喝茶。史冀静静坐在一旁,不敢弄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了父亲。过了一会,史弥远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史冀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今日早朝时,李不伟所说的显然是有皇上在撑腰,父亲为何又赞同李不伟的提议?” 史弥远皱着眉头并不作答,过了一会忽问道:“冀儿,如果昨日真是在战场之上,以你的一百多骑冲杀过去,你有几分胜算?” “这......”史冀一时呆住,低头思索了片刻道:“应该是全军覆没。” 史弥远又问道:“如果给你一千骑兵,又是如何?” 史冀又想了一阵,说道:“如果我有一千骑兵,李不伟便不会以四门火炮应战了,倘若他准备十门火炮,分三次发射,我这一千人中必定死伤过半,再加上他的其它武器,又会折损大半,而他此时却毫发未伤,只需再出动骑兵迎战即可。” 史弥远点了点头道:“李不伟此人,在徽州时便造出了一种叫做自行车的交通工具,我这几日也见到了此车,的确是构思巧妙,虽说造起来简单,但难就难在能想出这种主意。再说他这一个月所造的火炮,所有材料全部都是现成,但就是无人能想到这种制造方法,也无人能将火药配得如此威力巨大,偏偏他就能做到,好像早已知道似的。这李不伟自称是自幼于山中长大,又得异人传授技艺,显然并非实情。我派去打探的人也已回来,据说这李不伟去年突然出现在河口滩,而所学又甚众,看来是有异人授业。皇上必定也派人前去打探底细,既然皇上也对这李不伟信任有加,想必皇上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咱们做臣子的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为父在想,李不伟此人并不简单,他这一个月所展示出来的仅是其能力的万一而已,倘若他真有才学,即使日后做了丞相,又有何不可?” 史冀惊道:“父亲何出此言?这李不伟来历不明,皇上显然是想借其做出一番成绩,父亲如果过于迁就,有朝一日这姓李的腰杆硬了,想再对付就更难了。”史弥远怫然道:“我何时说要对付他了?你可知为父为何要将朝中诸多大权握在手中么?当今的皇上并非嫡传,而是由为父一手扶持上去的,朝中众人早已对此说三道四。为父固然也知道此举不妥,只是前太子太过无能,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我才想出此万不得已的方法。在没有真正了解皇上的心思以前,又怎么太过放开权力?” 历史上所记载的史弥远,也是个权重朝野的人,但论其政绩,却是多为贬低之词。宋史原为元朝忽必列下令修订的,自然将前朝的一些不利于本朝的史实做了改动,其实无论哪个朝代,历史被真正记载的会并不多。 只听史弥远继续道:“如今出了李不伟这等身怀绝技之人,想必我大宋自有天佑,我又岂能因个人得失而妄自阻挠?我不仅不阻挠,还要扶他一把,倘若真的是有用之才,为父也算为大宋做了一件好事,倘若他李不伟只是个骗子,”史弥远冷笑一声,脸上一股凛然之色:“我是如何扶他上去,便要如何将他踩到脚下!”史冀道:“如果要杀了李不伟,这事根本用不着爹爹操心,一切交给孩儿便是。” 史冀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是茶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史红袖冲了进来,急声问道:“爹,你……” 史红袖前几日才得知,原来李不伟就是父兄近日口中一直说的那个参加比试的人,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李不伟竟然如此才能,竟然与自己哥哥立了如此赌约,但她又不免有所担心,直到昨日听说李不伟胜了,又高兴了一整夜。她今天又见父亲与哥哥从朝中回来之后,便回到了书房秘密商谈,心中好奇,但又想知道是不是在谈论李不伟,便借口给父亲送茶,悄悄站在门口偷听。刚才听得史冀说到要杀李不伟,心里一急,便冲进了屋里。 史弥远突然见到史红袖,也吃了一惊,又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将前因后果略一思索便知所以。史红袖其实也听得明白,只是猛然间听到要对李不伟不利,她也来不及细想,心里一急便冲了进去,但马上又想起了史弥远先前所说的话,原来自己一时心急,竟然断章取义了,她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史弥远看得明白,笑道:“红袖,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有真才实用,我又岂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对了,听说他还送给你一些种子,可有其事?” “是啊,爹爹你是怎么知道的?”说起种子的事来,史红袖话就多了起来,便将那日第一次见到李不伟,一直到拿到种子,播种,浇水等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涉及到弹琴等事却只字未提。史弥远见她说起李不伟的神情,目光中露出无限仰幕的神色,又时而低声细语,仿佛在讲述故事一般,心中暗暗吃惊,心道这丫头自小到大便极为自傲,这两年又终日在外面与庄稼为伴,从未见她如此神情,本来想着左右无事便由着她去,如今看这情形竟是对李不伟有了爱幕之意? 史弥远心中想得明白,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着听完史红袖说完后,又聊了一会家常之事,便让史红袖便离开了。看着自己女儿走出房间,史弥远忽道:“冀儿,红袖与你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为父对你们二人却是完全一样的,甚至有时宠爱红袖还要多一些。你已成家立业,以后自要好好照顾红袖,哪怕她受了一点委屈,为父也绝不答应!” …… 李不伟回到家中也没轻松,周伍与程风二人昨日已将比试的事添油加醋地向周依依等人讲了一遍,众人高兴了一番,今日见李不伟回来又说道科技部的事,震惊之余又惊喜连连,都觉此事实在不可思议。然而李不伟却心事重重,心,皇帝与史弥远对自己的身世未加过问,便敢委以重任,显然是说不过去的,但此事既然已成事实,其中必定有些原因。另外,这部门虽然是成立了,但仅仅是开始而已,甚至可以说还不算开始,以后的事还有更多。但好在事情多倒并不可怕,怕的是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又或说哪些事才是最重要的。 李不伟现在就面临这种情况,虽说他早已有了思路,并且都一一记录在案,可真正要实施起来却又是另一种情形。场地、人员、工具、书籍、设备,这些都是首先要准备好的,并且如何快速地开始运转,这才是李不伟关心的。 晚饭后,李不伟独自己一人在后园踱着步,心里又将这些天来的思路过了一遍,其实他也只是按着现代中学课目的分类,自己又加进去一些东西,然后去掉一些在当时看来没用的科目如政治,语文,历史等,最终定制了自己的课程体系。 既然思路已定,李不伟便找了周依依又继续写了起来,其实他在早些日子已开始做了一些整理,由于当时还没有完全考虑好,因此是重复写了多次,今日已不知是第几次修改了。但好在这一次却是李不伟的最终版本,周依依这些天来写了多遍,再写一次也算容易,二人忙到天黑时,已完成一大半了。 李不伟这些天来诸事缠身,又是准备比试,又是早朝面圣,再加上心中所想的事实在太多,饶是他身体强壮,也终于撑不住,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 等到李不伟醒来的时候,周依依已写完了,此时已是半夜,李不伟看她眼睛熬得通红,虽然呵欠连天,却又因终于完成李不伟所托之事而喜不自禁,李不伟看得心中感动,再看周依依这几日与自己通宵书写,竟然瘦了一圈,李不伟心中痛惜,忍不住站了起来,将周依依搂在怀中,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依依,你嫁给我吧。” 李不伟本想着周依依定然会手足无措,然后是害羞,再就是类似电影中所表演的一样说什么“想得美,谁说要嫁给你啦”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周依依竟然想也不想,马上说道:“好啊!” 这下反倒是李不伟手足无措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嫁了吧?”话一说完,心中也颇为自己有几分幽默细胞而得意。 只听周依依轻声说道:“在徽州的时候,你便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如今我又留下爹爹一人,随你来到临安城里。不伟哥哥,如果没有遇到你,我遇到再大的困难,承受再大的打击,哪怕是一个人在这临安城中,也不觉得害怕。可是既然遇到你,我就是有千百人相陪,但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害怕,你明白么?” 李不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回答,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将周依依抱得更紧了,过了片刻,在她耳边说道:“依依,其实自从见到你,我也是一直都在害怕。以前是害怕自己回不了家,现在是害怕万一哪一天我回到了家,却又找不到你,我真不知如果以后没有你,自己会不会就此死掉。” 二人一时都不说话,只是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竟然已是快到天亮,看着外面发白的天空,周依依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在李不伟房间呆了一夜,她轻轻挣脱李不伟,说道:“我得回去了,你也再睡一会吧。” 周依依刚走出门,却见香儿已起来了,正在收拾院子。看见周依依从李不伟房间走出,香儿一愣,随即面带疑惑地看着二人,李不伟此时也看到了香儿,三人一时都颇为尴尬,李不伟也不知怎么竟然蹦出一句:“香儿,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注:故事情节中,必须让主角当官,否则没有权力,什么都免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3 梦溪笔谈 …… 因此臣认为目前应将教育列为首位,臣根据以往所学,将这些学科暂时分为数学、物理、化学三大类,再加上地理、天文、农业、矿冶等辅助类。而其中物理与化学这两门学科对我大宋的发展至关重,因此臣又将物理细分为力学、运动学、机械、材料等,另外再加上土木建筑。 上述所有的学科都将以数学为基础,但因为所有的准备才刚刚开始,因此臣将从数学、力学、化学、材料着手,请皇上挑选一批在数学、土木工程、以及机械设计方面有专长的人员,臣会将自己所学尽数讲了出来。虽然臣也知道,众位学者都是饱学之士,但臣认为自己所学的又有些新的内容,如果得到众位学者的支持,又对臣的知识认可,便可由这批学者分别教授于其它人员,如此过得一段时日,我大宋便可有近万人掌握了臣所学的浅薄学术。 …… 另外,据火炮场的杨大人所说,现有的火炮仍需改进,目前实心弹最大有效射程为四百步,散弹为两百步,又因为铸剑厂规模有限,因此还请皇上成立专门的火炮厂,增大投入,增派人手。同时,目前生产的火炮也必将在我大宋军中广为装备,因此臣大胆请求皇上另在军中挑选一批将官,常驻火器厂参与设计和制造。如此一来,工匠的技术加上将官的临战经验,必然能造出更加适合我大宋军队的兵器。 还有,臣还需印刷一批书籍,目前臣已有了一些册子,这些山子将交给工部批量印刷。并且为了以后研究与制作的统一。 最后,臣所提供的有些技术资料当归为绝秘,有些部分则可在民间流传,这些属于绝密的部分,请皇上在挑选人员时全面考虑,绝对不能将这些技术资料外泄出去。 …… 这一本奏折足足有十多页,里面用词多为现代语法与古语混用,语气中又不似其它奏折一样充满恭敬之意,理宗看得又觉深奥,又觉言语有趣,便让人大声地念了出来。 众臣听得这奏折内容如此之多,而所说的学科又大多未曾听说,一时都默不做声。其实众臣虽是饱读诗书,但大都读些如何治理国家的圣贤书,对于科技专业知识却知之甚少。如今听得李不伟所列出的一些学科,众人心想既然李不伟现在已算是科技部的人,今日所提的这些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又见理宗显然已是默许,这些人都准备保持沉默,或者说至少不会反对。而史弥远一党众人,由于上次李不伟的提议得到了史弥远的支持,因此也不妄加辩驳,一时齐齐向史弥远看去。 史弥远听了李不伟刚才的奏折,也是暗暗心惊。心想这李不伟的奏折中所提到的学科,大都闻所未闻,有些听其词义似乎能理解,但估计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但看这奏折中写得又极具逻辑,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佩服,思量了一下,道:“皇上,臣认为李大人所奏的也不无道理,而且此举也不会动了我朝根基,倘若失败了也只是浪费了一些时间而已,请皇上自行定夺。” 史弥远这话的意思理宗自然明白,意思是说这事我也说不准,但李不伟这人又极可能真的懂得如此多的知识,倘若此时反对的话,弄不好又会招来一些人的非议,等到他真的失败了,到时再算帐也不迟。理宗既已想得明白,又听史弥远交由自己定夺,不由得大喜,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由李不伟负责,六部尚书须得积极配合。另外,如果需要其它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相关人等也要全力配合,至于这教学场所,便暂定在辩理院吧。” 其实理宗听了李不伟的奏折也是将信将疑,心想大宋朝除了沈括,还未有一人能同时掌握如此多的学科,这李不伟看年龄也不到二十岁,又如何能与沈括相比?但此人前些日子所做的事,却又无法让人不刮目相看,此时我的皇位未稳,倘若他真的能办成一些事,岂不算是我的功绩? 几人各怀心思,又孰不知李不伟也有自己的想法。李不伟写这道奏折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如何写得又能让众人信服,又不会被人怀疑自己的学识从何而来,又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后来李不伟发现此事根本无法两全,因此他索性又赌了一把,直接将一些科目明确地写了出来,又声称自己就精通于此。心想万一有人问起的话,我便说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至于师父么,早已死了。其实李不伟对自己的做法多少有些担心,但思索再三,他认为还是值得冒险,倘若真的促成了此事,便会彻底改变大宋的历史,即使不成,大不了再回到徽州便是,难道还能因为不同意我的想法,便将我定罪么? 其实李不伟想得有些简单,倘若其中的一些言论真的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恐怕不是定个罪这么简单。但好在有他前日的表现,又正逢理宗与史弥远的微妙关系,因此才能得逞。 此时,既然得到了理宗与史弥远的支持,李不伟便放下心来,虽说教学场地还要些日子才能准备完善,但李不伟知道自己一点也轻松不得。这几日间,他在工部、兵部、吏部转了个遍,一来是拜访这些尚书、侍郎大人们,二来也需要在这些部门挑选合适的人员进行培训。因为有皇帝与史弥远的支持,众人倒也没有为难,对李不伟都是十分客气。但李不伟却有些头大,因为自从来到宋朝之后,他还未有过如此之多的交际,更别说都是些朝中大员了。 虽然朝会之上无人反对,但事后李不伟却遇到了不少麻烦。先是几乎没人愿意来听自己讲课,后来李不伟又将此事禀报与理宗,这才陆续有了一些名单,又过了十多日,才勉强凑足了一百人。 这一百名学者有好几十人都来自六部及下设部门的人员,有极少数甚至是各部的仆射之职,还有的是各部所辖部门的精英,有精于土木工程的,有精于水利工程的,有的则是在天文地理上的绝对权威,当然也有在兵器制造上的行家。这些人突然接到命令,又听说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青人要来讲学,无不觉得是一种羞辱。众人一时都论议纷纷,都觉得如此做法有失考虑,更有些人完全持反对意见,其中以司天监范东来为首的一批人更是激烈反对,参与反对的总共二三十人,以范东来为首,向理宗联名写了一道奏章。 这道奏章的大概意思是,当今大宋朝的科技已相当发达,领先金、蒙古等国甚多,而沈括所著的三谈中,已全面讲述了天文学、数学、地理、地质、物理、生物、医学和药学、军事、文学、史学、考古及音乐等学科,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学科教授给更多的人,而不再需要新的理论了。 范东来所说的三谈,其实是指沈括的《梦溪笔谈》,包括《笔谈》、《补笔谈》、《续笔谈》三部分,《笔谈》二十六卷,分为十七门,依次为“故事、辩证、乐律、象数、人事、官政、机智、艺文、书画、技艺、器用、神奇、异事、谬误、讥谑、杂志、药议”。《补笔谈》三卷,包括上述内容中十一门。《续笔谈》一卷,不分门。全书共六百零九条,内容涉及天文、历法、气象、地质、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农业、水利、建筑、医药、历史、文学、艺术、人事、军事、法律等诸多领域。 理宗看到这道奏折,一时也不好马上驳回,因此上便压了下来。 其实当时在《梦溪笔谈》问世后,受到学界的极大重视,不久即被刊刻印行,这一点理宗也是很清楚的,而沈括当时也曾任司天监,职掌观测天象,推算历书。但事到如今,理宗也只有暂时压下奏章,并且通知李不伟尽快开课,也许这批人听了李不伟的讲课后会有所改变。 李不伟得知此事,倒不觉什么,其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李不伟还不太清楚梦溪笔谈这本书到底讲了些什么内容,因此李不伟一回家,便翻开大百科全书。此时他的笔记本电脑的电池已用完了,因此李不伟只有在书上翻着看了。 等到李不伟查到〈梦溪笔谈〉这一节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套巨著仅仅是在几十年前才完成编写,此时沈括已逝世一百多年,但笔谈中所讲的科学知识却已是当时最新的,李不伟再细看下去,心中更加震惊,对沈括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大百科全书》中是这样描述的:沈括是我国历史上最卓越的科学家之一。他精通天文、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地理学、农学和医学;他还是卓越的工程师、出色的军事家、外交家和政治家;同时,他博学善文,对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等无所不精。他晚年所著的《梦溪笔谈》详细记载了古人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卓越贡献和他自己的研究成果,反映了我国古代特别是北宋时期自然科学达到的辉煌成就。《梦溪笔谈》不仅是我国古代的学术宝库,而且在世界文化史上也有重要的地位,被誉为“中国科学史上的坐标”。 李不伟震惊之余,又继续看了下去。原来沈括在24岁时曾任沭阳县主簿,当时就主持了治理沭水的工程,组织几万民工,修筑渠堰不仅解除了当地人民的水灾威胁,而且还开垦出良田七千顷,改变了沭阳的面貌,后来他还写了《圩田五说》、《万春圩图书》等关于圩田方面的著作。到了中年,沈括还主持了汴河的水利建设,为了治理汴河,沈括亲自测量了汴河下游从开封到泗州淮河岸共八百四十多里河段的地势。他采用“分层筑堰法”,测得开封和泗州之间地势高度相差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这种地形测量法,是把汴渠分成许多段,分层筑成台阶形的堤堰,引水灌注入内,然后逐级测量各段水面,累计各段方面的差,总和就是开封和泗州间“地势高下之实”。这在世界水利史上是一个创举。仅仅四五年时间里,就取得引水淤田一万七千多顷的显著成绩。在对地势高度计算时,其单位竟细到了寸分,可见,沈括的治学态度是极其严肃认真的。 李不伟看到此处,不禁有些呆了,心想宋朝时竟然能将海拔位置计算到寸的精度,这简直是不可想象。再往下看,却见书中还介绍道: 沈括首先研究并改革了浑仪、浮漏和影表等旧式的天文观测仪器。后来元朝郭守敬创制的新式测天仪器――简仪,就是在沈括的改进基础上产生的。漏壶是古代测定时刻的仪器,沈括对漏壶也进行了改革,他把曲筒铜漏管改做直颈玉嘴,并且把它的位置移到壶体下部。这样流水更加通畅,壶嘴也坚固耐用多了。此外,沈括还制造了测日影的圭表,而且改进了测影方法。沈括在《浑仪议》、《浮漏议》和《景表议》等三篇论文中介绍了他的研究成果,详细说明改革仪器的原理,阐发了自己的天文学见解。沈括对磁学的研究成就卓著,他在《梦溪笔谈》中第一次明确地谈到磁针的偏角问题。在光学方面,沈括通过亲自观察实验,对小孔成像、凹面镜成象、凹凸镜的放大和缩小作用等作了通俗生动的论述。此外,沈括还剪纸人在琴上做过实验,研究声学上的共振现象。在化学方面,沈括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他在出任延州时候曾经考察研究漉延境内的石油矿藏和用途。他利用石油不容易完全燃烧而生成炭黑的特点,首先创造了用石油炭黑代替松木炭黑制造烟墨的工艺。他已经注意到石油资源丰富,“生于地中无穷”,还预料到“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这一远见已为今天所验证。另外,“石油”这个名称也是沈括首先使用的。在《梦溪笔谈》中有关“太阴玄精”,“石膏晶体”的记载里,沈括形状、潮解、解理和加热失水等性能的不同区分出几种晶体,指出它们虽然同名,却并不是一种东西。他还讲到了金属转化的实例,如用硫酸铜溶液把铁变成铜的物理现象。 沈括在数学方面也有精湛的研究,他创立了“隙积术”和“会圆术”,通过对酒店里堆起来的酒坛和垒起来的棋子等有空隙的堆体积的研究,提出了求它们的总数的正确方法,这就是“隙积术”,也就是二阶等差级数的求和方法。沈括的研究,发展了自《九章算术》以来的等差级数问题,在我国古代数学史上开辟了高阶等差级数研究的方向。此外,沈括还从计算田亩出发,考察了圆弓形中弧、弦和矢之间的关系,提出了我国数学史上第一个由弦和矢的长度求弧长的比较简单实用的近似公式,这就是“会圆术”。这一方法的创立,不仅促进了平面几何学的发展,而且在天文计算中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并为我国球面三角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沈括在地学方面也有许多卓越的论断,他正确论述了华北平原的形成原因,根据河北太行山山崖间有螺蚌壳和卵形砾石的带状分布,推断出这一带是远古时代的海滨,而华北平原是由黄河、漳水、滹沱河、桑乾河等河流所携带的泥沙沉积而形成的。当他察访浙东的时候,观察了雁荡山诸峰的地貌特点,分析了它们的成因,明确地指出这是由于水流侵蚀作用的结果。他还联系西北黄土地区的地貌特点,做了类似的解释。他还观察研究了从地下发掘出来的类似竹笋以及桃核、芦根、松树、鱼蟹等各种各样化石,明确指出它们是古代动物和植物的遗迹,并且根据化石推论了古代的自然环境。 后来,沈括奉旨编绘《天下州县图》,为古代地图学做出了重要贡献。 沈括对医药学和生物学也很精通。他致力于医药研究,搜集了很多验方,治愈过不少危重病人。同时他的药用植物学知识也十分广博,并且能够实际出发,辨别真伪,纠正古书上的错误。他曾经提出“五难”新理论;沈括的医学著作有《良方》等三种。现存的《苏沈良方》是后人把苏轼的医药杂说附入《良方》之内合编而成的。 …… 《大百科全书》中对沈括及其著作还有其它说明,李不伟更多关心的却是科技方面的知识,待看到此处,李不伟对沈括与《梦溪笔谈》已是大概了解,只是他一时没有想到宋朝时的科技竟然已发展到如此地步,而沈括所研究的学科其范围之广,程度之深,内容之精,让李不伟大为震撼,心想自己如不是从现代带来一套《大百科全书》,虽然比起常人要略为懂得多一些,但要比起沈括这等全才来说,相差得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李不伟一时为沈括的事迹与知识所震惊,他此时已是激动难耐,只觉得胸口中压抑着一股力量必须要爆发出来,他忽然忍不住想放声大笑,谁知刚一开口竟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周依依等人闻声赶来,见李不伟神情有异,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可,又不敢相劝。李不伟大哭了一阵,突然又觉得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此时沈括的学术著作刚出版没多久,再加上宋朝的科技与加工工艺超出自己想象太多,如此一来,以后许多科学研究要进行起来就容易多了,有朝一日自己终究要超过沈括对科技的贡献,想到此处,他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 周依依见李不伟先是大哭,忽然又是大笑,一时惊得呆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过了一会,李不伟已恢复了平静,他见周依依如此神情,知道是被自己刚才吓着了,连忙走过去说道:“依依,我没事,只是看了一些东西后有些激动。” 周依依听得将信将疑,又待了一会,也未见李不伟有何异常,她这才放下心来。 李不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姓范的既然要与我为难,甚至还搬出了《梦溪笔谈》来,那我明日便要前去会会此人了。” (注:此章过于yy,但为了故事的情节,主角必须得逞。通常需要好几章来写此事,但本书不以此为主,便使用快速法,让主角一次成功。另,建议大家注意一下文中所写的《梦溪笔谈》,其实宋朝时技术发展得很厉害,并不似人们想象的那样,以为古代的工艺与技术什么也干不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4 说服 李不伟昨晚又是一番恶补,今天一早便准备前去会会这位司天监范东来。司天监在宋朝职掌观测天象,推算历书,其实并无其它任务。只是沈括当年也曾任司天监一职,因此上近几十年来沈括所任职位的继任人都效仿其前任,多为研究机械、天文、地理之人,而范东来更是其中的积极倡导者,他不仅自己通读了《梦溪笔谈》,更是让自己的学生也跟着一起学习,并进行了诸多整理工作。因为有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因此范东来的学术已与当年的沈括不相上下,只是因为许多学说与理论都是由沈括提出,因此在历史上范东来名气自然不如沈括,甚至可以说是无人知晓。 李不伟来的时候,范东来正在与其学生讨论浑仪的改进,见到李不伟前来,他也有一些惊讶,但神色间竟也颇为客气。李不伟看范东来此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竟然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只是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睿智之气。 范东来将李不伟让进了屋,有人奉上茶水,李不伟观察了一下,只见房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有些一看便知是天文仪器,有些却像是一些简单机械,房间里正有两位年青人站在一个旁边低声讨论。范东来刚要命这些人撤了下去,只听李不伟说道:“范大人,李某此次前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听说范大人对《梦溪笔谈》颇有研究,因此想来与范大人共同探讨一番,这几位想必是大人的学生吧,不如就请一同参与讨论吧。” 范东来原以为李不伟是就自己上奏理宗一事前来,听了李不伟竟要与自己探讨一些学术问题,也有些意外,但心想李不伟前几日的惊人之举,又加上自行车的确构思巧妙,心中其实对李不伟也颇有好感,只是因为李不伟口气太大,竟然要求整个大宋的学术精英都来听自己讲课,这才有所不服。如今李不伟又主动前来与自己探讨学术,虽然出乎意料,但让自己的学生听听,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听李不伟道:“其实《梦溪笔谈》这一巨著,李某也曾读过一些,其作者沈括大人可以说是一个科学通才,其对天文、地理、物理、化学、机械、水利等都涉猎甚深,所著书籍也深入浅出地对这些理论进行了讲解,李某对沈大人及其巨著《梦溪笔谈》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听说范大人对此书中的一些理论也有研究,甚至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李某此次前来正是想与范大人共同探讨一番。” 范东来听得李不伟如此一说,心下恍然,心想原来这李不伟自知一人无力为这百名学者讲授,这次是向我来求助来了。想到此处,范东来笑道:“不敢,不敢,范某其实也只是对其中的一些技术性的东西稍有研究罢了,至于其它如人文、戏曲、杂技等,却并未涉足,若论及整体学术,离沈括大人还相差太多。”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不知道李大人此次前来,是想与范某探讨些什么?” 李不伟笑道:“《笔谈》一书中曾提到浑天说,不知道范大人如何理解?” 浑天说正是沈括提出的一个观点,认为地球是圆球体,但太阳与星辰却是围着地球转的,其实是地心说的一种。李不伟在辩理大会上所讲的那些天文知识,范东来自然也听人说过。作为司天监,他其实对天象变化与四季交替研究得通透,当时一听到李不伟的理论,他便找到参加辩理大会的一些人详细地问了清楚,后来越想越觉得李不伟所说甚有道理,只是那些参加辩理大会的人多是些理学家,当然无法完全说清楚其中的理论,对李不伟当时所讲的也是转达得并不清楚。因此范东来心想这也许只是巧合,或许李不伟也只好碰巧想出一个虚无的理论,却又正好迎合了天文规律而已。 但他如今听李不伟如此一说,不免还是好奇,当下问道:“听说李大人上次在辩理大会上讲到了宇宙万物的组成及运行规律,在下也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无法得知其中详细内容,不知李大人是否愿意再讲一遍?” 李不伟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却转而要求自己再讲一遍那些天文知识,心中已知道范东来其实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并且看起来还甚为感兴趣,心想那日所说的天文知识既然都已传了开来,再说一次也无妨,当下便将那日的理论又重新讲了一次。待李不伟最后讲到“一光年”的概念时,范东来已是听得呆了。过了半晌,范东来才回过神来,神色间已是大不一样,道:“今日听得李大人一席话,如梦方醒,李大人的理论在众人看来虽说太过不可思议,但范某却深表赞同,此理论不仅能解释各种天象原理,更是以后的理论研究提供了指引,李大人今天既然前来,还请多多指教。” 说着,范东来又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学生,这两人一个叫范文进,是范东来的侄子,另一人叫徐永红,却是范东来最得意的学生了。 范东来道:“李大人刚才所说,光一秒能传播八十万里,请问这一秒是如何测定的?”宋朝当时测量时间多为漏壶,自然没有秒这一说,因此范东来才如此发问,心中却在想着,这李不伟又是如何知道秒呢? 李不伟道:“其实秒的测定不算太难,一天一夜为24小时,每小时为60分种,每分钟为60秒。例如方才我说话这段时间,大约有十秒。” 范东来心中有了秒的概念,又问道:“既然如此,想必李大人一定有更为精确的方法来测定一秒种的时间,不知大人是用何仪器来测定的?” 李不伟心想,最常见的测量时间仪器自然是手表了,只是这年代哪来的手表,自己倒是有一只上发条的机械闹钟,只是尚在临安家中的箱子里锁着,再说这种如此之小的仪器现在是无法制造出来的,而且无法控制其精度。李不伟忽然灵光一闪,便已有了主意,笑问道:“范大人可听过钟摆?”话刚一出口,李不伟暗骂自己大笨,当时尚未有钟,又哪里来的钟摆? 看到范东来错愕的样子,李不伟便叫人拿来纸和笔,画了一张钟摆的示意图,又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将一杆状物悬空吊起来,便会自由摆动。只是这摆动一次所用的时间,却与末端的重量无关,而只与摆臂的长度有关。”说完,李不伟找人现场做了简单的两个钟摆,果然如李不伟所说,摆臂长度一样的钟摆,其周期也是一样的,而与所挂重量无关,更与摆幅无关。 范东来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早已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种原理做出更为精确的计时工具了,又听他问道:“既是如此,李大人可有办法计算出摆动周期?” 李不伟想了想,其实钟摆周期的计算自然是简单的,只是要用到重力加速度的概念,又要用到一些物理公式,而此时又哪里来的这些概念?而要介绍重力加速度,就必须先讲加速度的概念,而其中又涉及到长度的单位米,时间的单位秒,重量的单位牛顿,还有质点的概念,李不伟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范东来看得李不伟深思,一时也不便打断,便在那里地看着李不伟,眼上满是期盼之情。过了一会儿李不伟道:“其实钟摆的周期是可以算出来的,只是我需要先介绍一些计量单位。” 李不伟也在思索,如果将这些后世的知识马上讲了出来,也不知道范东来会如何反应,倘若他问起我这些知识的来源,该如何回答?但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是为了说服这姓范的,倘若此时再有犹豫,恐怕这一趟是白来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已下了决心。他先介绍了长度单位米,只是因为没有方法获得一米的精确长度,李不伟按自己的身高,大概估算出了一米的长度,又用一升水的重量作为一公斤,然后又将一公斤等同于9.8牛顿,这才开始讲起了加速度a的概念,又演化为重力加速度g。然后李不伟又介绍了阿拉伯数字0到9的写法,以及一些字母,运算符的写法。 范东来在物理与机械上研究颇深,李不伟稍一讲解便已明白,只是李不伟所写的数字与符号他一时还适应不过来,李不伟又介绍了理想化物理模型的概念,然后按受力分解的方法,解一个方程,便求出了不同臂长的钟摆周期,果然最后的表达公式已与振幅与重量无关,仅与摆臂长度有关。 范东来听得惊讶万分,眼前这年青人所讲的符号表示法自己从未听闻,却又看起来极为简练易懂。范东来起初因为对数学表达式不太适应,因此一时没有看懂,李不伟也不着急,坐在旁边慢慢喝着茶。过了良久,只听范东来突然大叫一声,李不伟吓了一跳,再看范东来却已脸带喜色,一个人在那里手舞足蹈,全然不顾自己学生还在当场,李不伟见状暗暗好笑,心想不如再给你多讲些东西吧。李不伟不待他有所反应,又问道:“如果范大人要将此原理做成计时的计置,不知准备如何做法?” 范东来想了片刻,说道:“如果要让钟摆一直运行下去,一定是要施加外力的,只是如何即能让保持钟摆运动,又能控制其长久?” 李不伟笑了笑,又画了一张摆钟的简单示意图,然后在摆臂原点加了一个步进齿轮装置,其实也是个棘轮装置。如此一来,钟摆每摆动一次,就会被施加一点外力以保持其振幅。李不伟笑道:“如此施加一个转动的力,便能让钟摆一直运动下去了,至于这外力如何施加,方法却很多,例如可以将重物吊在转轴上,利用重力自然下坠的方法驱动施力轴,这算是最简单的方法了。”李不伟无法确定当时是否可以制造弹簧,因此只说了这种简单方法。 范东来看了图后,一时便已明白,连声称赞,但李不伟却另有目的,又问道:“只是范大人可知道这摆钟的齿轮如何制造,才能保持得运转得最为精确?” “这……”范东来一时愣住,宋朝当时已有些齿轮,大多不太重视啮合面,一些笨重工具上多为直齿,因为这种齿轮最好加工,而有些仪器上却多以圆弧面作为啮合面,但李不伟既然如此发问,必然另有原因,因此范东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李不伟见状笑道:“其实我发明了一种渐开线的齿轮。”说到这里,李不伟不禁脸上微微一红,但想到此时尚无渐开线齿轮问世,说是自己的发明也无可厚非,便继续说道:“只是这种齿轮需用到更为复杂的数学知识。” 范东来此时的态度已是大不一样,惊讶之余,对李不伟又多了几分佩服。李不伟见状也来了精神,又讲起了二维平面直角坐标系,并写出了渐开线的曲线方程,然后又画了齿轮模型,讲了齿轮中“模数”的概念。如此大概讲了两个多时辰,范东来仍然没太明白,李不伟此时已有些饿了,范东来当下叫人出去买了饭菜回来,几人匆匆吃了,李不伟又继续讲了起来。 其实不是因为范东来理解能力不够,实在是这种新的数学公式表示法在当时太过新颖,范东来一时适应不了。饭后,李不伟又继续讲了一个时辰,范东来终于渐渐听得明白了。 李不伟继续道:“如果采用渐开线作为啮合面,便能使得两个齿轮在任意的转动瞬间,齿面上所受的都是正压力,也就是说,齿面在任何时间所受压力垂直于齿面,而且不存在齿面相互磨擦滑动的情况。范大人可以再看一下,两个相啮合的齿轮,其模数也必然是一样的,而且每个渐开线齿轮的最少齿数是十七,也就是说,无法造出一个齿数为十六的渐开线圆柱齿轮,其原因也受范成法加工工艺的限制,如果小于十七,将会产生根切现象。” 范东来一看果然如此,李不伟又道:“但如果将齿轮改为斜齿,则可以突破这个限制,而且齿轮间的接触面积更大,况且有些机械不一定要求渐开线的齿轮,例如还可以制造圆柱面齿轮,双曲面齿轮,只是这些又是另外的曲线方程式了。” 然后,李不伟举了个例子说道:“例如一个外径为147齿轮,其齿数为47,而另外一件齿轮外径75的齿轮,齿数为23,如此计算下来模数是3,传动比已经固定下来,但这种齿轮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两个齿轮的中心距可以有适当距离的位移,而不改变渐开线齿轮的特性与传动比。” 范东来又看了一会,终于明白李不伟所说的意思,此时他对李不伟已是佩服之至。 李不伟忽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齿轮设计本是一门十分复杂的学科,不仅是渐开线的问题,而且不同尺寸的齿轮所采用的渐开线段也不一样,因此制造起来极为麻烦,虽然可以采用模型铸造的方法,但其精度却无法保证,不过好在摆钟的齿轮要求并不高,只要传动过程中没有太大阻力,这传动比是固定的,只要钟摆的频率定下来,齿轮的啮合精度倒是不用过多考虑。” 杨万景道:“如此一来,时针与分针的传动比应该是六十了?” 李不伟笑道:“是啊,只是这两个传动是通过多级实现的,通常齿轮制造时两个齿数最好互为质数,如此一来,两个齿轮的任意两个齿都有相互接触的机会。即使不能互质,也不要设计为互为整数倍关系,否则大齿轮的某个齿只与小齿轮的某个齿相咬合,容易造成些问题。” 接下来,李不伟又将《梦溪笔谈》中提到的内容,与范东来探讨了一番,当然这些都是李不伟早有准备的,讲起来自然顺畅流利,范东来听得更是对李不伟滔滔江水的佩服了。 其实,范东来的学识自然也算是宋朝中数一数二的了,如果李不伟与他讨论些九章算术上的知识,又或是做一些应用方面的计算,根本不是这位司天监的对手,更别说实际应用中的经验了。但李不伟此次前来早有准备,将自己的弱项全部避而不谈,而专门讲些范东来从未听过的学说,如此做法又如何能不得逞?李不伟虽然如愿以偿,心中对此也多少有些愧疚。 第二天晚上,周伍突然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李不伟一件怪事,原来今天一早皇帝又接到一份奏折,上面先是大骂范东来等人鼠目寸光,不该做井底之蛙,固步自封,再后来又是对李不伟的学术大大是称赞了一番,请皇上全力支持李不伟的行动,而最为奇怪的是写这奏折的竟然是范东来本人。 李不伟听了起初觉得好笑,后来一想,范东来既然已认识到新技术的重要性,再加上他本身又是大宋学者中的领头人,以后如果要普及这些学术知识,还要请他多多帮忙的,毕竟自己目前尚不知道整个大宋的知识传播是如何进行的。再说了,这位范大人的学识可不能小瞧,倘若让他在后世学上几年,恐怕有十个李不伟也赶不上了。 (注:作者上大学时学的石油化工机械,因此文中所说的齿轮原理属实。不过肯定不是一天能给古人讲清楚的,更何况还有数学表示与坐标法。但为了情节,一天速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5 数学大讲座 这几日,各种人员已陆续到位,李不伟也准备开始讲课了。教学场所正是辩理院,而李不伟讲课的教室也正是辩理厅。旧地重游,李不伟心中感慨万千,他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个无名小卒,这次再来,竟然要给整个大宋的学术精英讲课。但令他极为欣慰的是,现在理宗也不再终日对理学着迷,而开始重视科学技术了。 其实理学之所以在南宋被重视,其主要原因还是与当时的历史现状相关的。当时北方大部分地区已被金国占领,百姓中常有流言,说道自从高宗之后,宋朝皇室已不再正统,早已不是太宗一脉,正是因为其名不顺,因此上天不佑。朝庭统治者为了消除民间的种种猜测,便向民间大量宣传理学一道,况且程朱理学的宗旨也正好规定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只是现在李不伟突然出现,让朝庭又重新看到了收复旧山河的希望,如果能回师北上收复失地,天下百姓自然归心,于统治大为有利,只是其中道理李不伟却没想得太明白了。 李不伟这几日发现,仅凭周依依与香儿两人抄书显然是进度慢了些,而且抄完这些书并批量印刷估计也要些时日,可自己实在找不出放心的人来抄写这些课本,虽说目前已经有一些来自现代的物品显露给众人,但毕竟与这些知识不同。这些书中有些内容不仅太过超前,而且大部分都讲述了其发展历史,例如牛顿-莱布尼兹公式是如何创立的,又或是万有引力的发现历史等等,而李不伟正是担心众人中有些精明之人会从书中看到后世的历史,对于这些细节问题他也不敢含糊。 李不伟准备在短时间内先将初中的知识讲与这批学者。因为都是些成年人,又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想必理解能力比初中生应好很多,他决定将数学的课程压缩到十多天讲完,这样算下来,总共也需要一个月才能全部讲完初中与高中的数理化,但因为古时早已对数学、力学、运动学有些早期研究,因此这个安排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这些教材的编者,估计都是李不伟的大名了。 接下来的一些天,李不伟便将挑选出来的一百人召集起来,准备开始讲课了。这些挑选出来的人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些甚至是在当时名声显赫的学者,范东来与他的两个学生范文进,徐永红也在其列。除了范东来等人,其它人中也有些对李不伟有所不服,如今再看到李不伟如此年青,不免心中更加看不起。李不伟对此倒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些人露出鄙夷之色,也不以为然,心想以后能跟得上我的进度,算你们厉害。 此时教室早已准备好了一块超大的黑板,以及一些按李不伟要求准备好的白色粉笔,其实也就是些类似白灰的棒状物,另有专人负责擦黑板,以及每天将黑板重新刷一次。 第一个要讲的是数学,因为李不伟觉得数学是其它所有学科的基础。但因为古代的数学表示方法与现代有很大不同,所以李不伟首先决定做些准备工作,他准备将数字的表示法仍然采用阿拉伯数字表示,至于平方,开方,加,减,乘,除等基本运算符号也是采用现代表示方法。于是李不伟先在黑板上写了数字0到9,以及一些运算符号,刚一开始这些人有些不适应,但毕竟这种表示方法简单,因此没过多久,众学者便都已能用这些符号写出简单的运算式了。然后李不伟又讲了负数、小数、分数、有理数、无理数等的含义与表示法,因这些基本概念在古代的数学中已表述,因此上也不难理解,至于实数与虚数的概念却还未曾提起。 众学者见李不伟在上午只是将一些数学表示方法做了些修改,因此都有些不以为然,但众人在这几天打听了李不伟的一些事情,听说李不伟与史冀的比试中轻松胜出之事,再加上是理宗亲自下的命令,心想李不伟必定有些过人之处,因此众学者中许多人都抱着再试试看的态度,心想倘若过了几天仍然没有实质上的内容,便一起要求退出。范东来因见识过李不伟的学识,见众人如此,也没加阻拦,心想不出一天,你们便知道李不伟的厉害了。 不过,其中也有一批学者明显是怀有其它的目的。这些人在李不伟讲课时不断提出一些问题进行刁难,而所提的又都是些古代的算术知识,李不伟对此一无所知,自然也回答不上来,因此只好声称自己对古代的数学未有了解。但这些人却得寸进尺,一天之内已多次进行嘲笑。李不伟心中恼怒之极,但也清楚地知道这些学者必定是受人指使,也许是朝中有些人对史弥远有看法,而史弥远对此又好像持赞成态度,因此这帐就算到自己的头上了。 其实当时的数学知识主要建议在《九章算术》与一些其它知识上,例如沈括就曾著有“隙积术”和“会圆术”,这些研究方法主要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而发展起来的。例如《九章算术》中,其九章的内容分别为“方田”,即田亩面积计算;“粟米”,谷物粮食的按比例折换;“衰分”,比例分配问题;“少广”已知面积、体积、求其一边长和径长等;“商功”,土石工程、体积计算;“均输”,合理摊派赋税;“盈不足”,即双设法问题;“方程”,即一次方程组问题;“勾股”,利用勾股定理求解的各种问题。这九章在古代学界一直被奉为至上,北宋时朝廷还进行过刊刻,也算是世界上最早的印刷本数学书。 李不伟对《九章算术》并没有研究,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没太注意这事,在他的映像中,阿拉伯数字应该是清朝时期才在中国广为流行的,而古代的一些数学知识,也大都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而提出一种方案,并没有一种“万能”的数学模型,因此他认为自己所掌握的数学知识应该能在这个时代掀起一场数学革命。 李不伟将进度安排得很快,第二天便已讲到了二元一次方程。此时众学者大部分都已意识到这种新的数字表示方式,以及一些运算符号都能够大大简化数学运算,并且表示方法一目了然,众人一时都有些激动难耐。其实在《九章算术》中已有一次方程组解法、开平方、开立方、一般二次方程解法,而且还在世界数学史上首次引入了负数及其加减法运算法则,只是李不伟所讲的则更为深入,并且提出了有理数、无理数、复数的概念,以及三种式―整式、分式、根式,这些内容都围绕着一个中心,即方程,包括整式方程、分式方程、根式方程和方程组。 然后,李不伟又照着课本上的内容,整理出五条基本运算律:加法交换律、加法结合律、乘法交换律、乘法结合律、分配律;两条等式基本性质即:等式两边同时加上一个数,等式不变;等式两边同时乘以一个非零的数,等式不变;三条指数律:同底数幂相乘,底数不变指数相加;指数的乘方等于底数不变指数想乘;积的乘方等于乘方的积。 其实这些内容都是初高中数学中的基本知识点,只是现在由李不伟讲来,众学者已觉得精妙无比,心想这种数学表示法简单且直观,而且计算方便灵活,再加上李不伟所总结出的那些规律,以及大量的演算题,例子等。 就这样,李不伟总共用了十二天,就已将初中与高中的代数全部讲完了,然后他又花了十天时间,将平面几何与立体几何也全部讲了一篇。几何学在古代其实许多数学家都有研究,并且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因为只不过当初并没有几何这个称呼。在历史上,几何这个称呼其实一直到十七世界才由中国人徐光启从欧几里得的几何学中翻译过来,译文里的‘平行线’、‘三角形’、‘对角’、‘直角’、‘锐角’、‘钝角’、‘相似’等等中文的名词术语,都是经过他呕心沥血的反复推敲而确定下来的,但李不伟当然不存在自己翻译这一说了,他都是用现代教材直接讲授。如此一来,李不伟所讲的几何自然是更加简单,尤其是一些公理的概念,以及定理的推论,都使众人耳目一新。 其实几何学在中学课本上也只是两三个学期的课程,而且中学生每天还有其它课程要学习,因此每天用于数学学习的时间极为有限。但此时李不伟所面对的都是各个学术界的精英,这些天又是专门讲授数学,众学者理解能力又比普通中学生高出许多,因此进度自然安排得极快。 又过了十几天,李不伟已将平面几何与立体几何全部讲完了。此时已过去了近一月,比李不伟预计的时间超出两倍有余。李不伟刚开始的时候之所以将进度安排的如此之快,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的。第一,这些学者的理解能力比一般中学生要高出许多,而且都是些对数学颇有根基的人,虽说众学者以前没有接触过一些数学表达式与数字,字母等,但这并不是问题,早在第一天他们就能熟练写出各种运算式了。第二,这批学者听起课来十分认真,再加上李不伟的教学进度安排的紧,因此在讲授期间很少被打断,并且众人都已按李不伟的要求,记录了大量的笔记。有了这些笔记,自然可以在日后继续学习研究,甚至靠着这些人能够再发展出适合当时的教材来。但是李不伟没有意识到,学习不仅是时间的多少,也需要有时间消化吸收,因此这个时间比他预计的多出两倍也不奇怪。 接下来是平面坐标系,方程曲线,这些在当时都是新的概念,李不伟在几天前对此已有所讲述,如今专门提出来单独讲解,当然就更有深度了。其实这些内容都是解析几何的内容,李不伟按后世的划分方法,将解析几何又分作平面解析几何和空间解析几何。在平面解析几何中,除了研究直线的有关直线的性质外,主要是研究圆锥曲线,即圆、椭圆、抛物线、双曲线的有关性质。在空间解析几何中,除了研究平面、直线有关性质外,主要研究柱面、锥面、旋转曲面。 其实数学讲到现在才算进入正题,按李不伟的话说,坐标法才是初级数学的精髓,对于解决日常问题的步骤则是:首先在平面上建立坐标系,把已知点的轨迹的几何条件翻译成代数方程,然后运用代数工具对方程进行研究。最后把代数方程的性质用几何语言叙述,从而得到原先几何问题的答案。 李不伟原先对数学的教学量估计有些不准确,他原以为只需要不到十五天就能完成整个中学数学的教学了,没想近一个月下来,竟然又过了二十多天。其实他在讲一些内容的时候,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些数学知识的应用,几乎花了一半的时间来讲一些应用题,以及一些源于实际生活中的算术求解,例如各种面积计算,体积计算,其实也都是些简单应用题。只不过为了让众人更好地理解,李不伟总是要讲许多例子,因为他认为例子是说明理论的最好方法。但此时李不伟遇到了一个问题,就是在讲这些应用题的时候,一些单位总是将自己搞得糊涂,例如面积单位,长度单位,速度的表示法等。尽管如此,李不伟心想现在既然在讲数学,这些内容倒先不忙,可以先按旧时的计量单位先凑合着,但如果要开始讲授物理等学科,则一定要将计量单位标准化,否则连公式都没法套用。 此时众人早已听得如醉如痴,这五十多天以来,几乎每项人都已记录下了几百页的笔记,更有数十人废寝忘食,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甚至晚上都在辩理院的其它房间或者就在教室休息。而以前故意为难的那批学者,也早已加入了学习的行列,竟然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出现过故意为难的事。所有的这些都是李不伟没有意料到的,同时也让朝庭众臣大为吃惊。李不伟见此情形,便奏请理宗,在辩理院修建一座临时宿舍。 同时,李不伟又叫人印刷了一批开方表,三角函数表,对数表,大大方便了教学。这两个月其间,他每天超过十二个小时都待在教室,与众人早已混得熟了,李不伟讲课风趣幽默,与当时的教学师傅大为不同,众人虽都已成人,甚至有的已超过五十岁,但仍然为李不伟的讲课方式所触动,以至于李氏教学法在后来广为流传,大大改善了当时苦闷刻板的教学方式。 在李不伟的安排中,只需要讲到高中数学,便可以将数学暂停下来,转而讲授物理学的基本知识,并且主要集中在力学与运动学上。因此李不伟特意安排了两天的休息时间,一来因为周依依与香儿所抄写的课本已完成了大部分,并且已成批印刷出来,二来自己也需要休息一下,毕竟这五十多天的超负荷工作,他也有些吃不消。 周依依见李不伟终于有时间得以休息,便与香儿暂停了抄书的工作,特意做了些可口的饭菜。其实李不伟在辩理院讲课时,周依依每天都让人去送饭。辩理院距李不伟所住的地方将近十里,饭菜送过去时已有些凉了,尽管如此,中午的饭却必定是周依依亲自做好,由香儿送过去,或是自己也亲自过去,直到看着李不伟全部吃完,这才满意。李不伟因教学繁忙,每次吃完饭连说话也来不及,便又急匆匆地跑进教室,因为众学者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吃完饭,早在教室中等候了。而到了晚上,李不伟已疲惫不堪,吃完晚饭便倒头大睡。 这一个多月以来,李不伟有几天也到火器厂去看看,但去了火器厂却更加繁忙。新厂是在铸剑厂的旧址地扩建,面积增加了近十倍,这几日正忙得热火朝天,眼看着新厂就要完工了。 不过好在李不伟终于能在家中待上两日,周依依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李不伟了。几人刚吃过午饭,却又被告知说有人求见。李不伟颇为惊讶,因为自从住到临安,还没有人登门拜访过,待见到来人后,竟然发现是范东来,另外还有石仲秋、王思维、史可三人。李不伟这另外三人也比较熟悉,都是这一百名学者之中的人,而且史可与王思维还是昭文馆中的学士,石仲秋则是集贤院的学士。 在宋朝时,设有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称为三馆,掌理秘书图籍等,集贤院设有大学士,通常由宰相兼领,如今这崇文院的大学士,自然也是史弥远了。另外,三院还设有学士、直学士、修撰、校理等官职,至于崇文院,其实也可以理解为皇家图书馆,而要成为学士,必然要在某一学科上有所精通。沈括当年也曾在史馆中任过职,由此可见崇文院中人学者大都是当时各界的精英。 李不伟对于石仲秋、王思维、史可三人的印象还是极为深刻的,这三人年纪相仿,都有三十多岁,一开始并没有加入范东来的抗议行列,但在李不伟讲课的第一天,便在课堂上质问李不伟,声称算术自古发展至今,已颇为完善,又何必进行改革,甚至还将数字的写法也进行改变。李不伟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此问题,只是简单讲了一下其中的好处,便又接着讲课了,但这三人却各自带着一帮人不断提出各种问题进行刁难,直到过了两天,这才发现李不伟所讲的精妙之处,一时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言语上对李不伟也客气了许多,李不伟见状也只是笑笑,心想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们每个人都说上一番道理。到了后来,这几人竟然颇为用功,已成为众学者中的佼佼者,李不伟一时也惊讶几人的理解能力与领悟能力,在课后便与这几位的交流也多了些。 李不伟与四人聊了一会,才知道四人又是为了教学的事前来拜访的。原来史可与石仲秋专于机械制造,而王思维不仅对于机械制造精通,还精于数学。几人早已对李不伟与史冀的赌约有所耳闻,只是在比试后史弥远严令保密,当时在场的十几位大臣与一百多名官兵都对此缄口不言,因此众人也只能略为知道个大概,但李不伟用一百工匠完胜史冀的一百精兵却是众所周知的。因此这几人一番商议,却达成了共识,都认为数学只是一种工具,只是为其它学科服务的一种工具,而李不伟当时之所以能胜了史冀,必定是用了建立在数学基础上的某种新技术,虽说兵器制造属于绝密,可几人想如果能将这些知识用到日常生产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几日刚好休息,因此几人一经商议,便一起来见李不伟。 李不伟听了几人的想法,已知所以,笑道:“众位大人先别急,其实我也是如此想的,这次的数学讲授完毕后,我准备开始讲一些物理学了。只是数学这一科实在太过博大精深,我这几十天所讲的内容,用于简单的日常计算固然是足够了,但如果要进行更为复杂的计算,却是远远不足。” 几人听了李不伟所言,心中吃惊,心想这一段时间以来所听到的数学方法已经比过去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倍,平日的一些难题用这种方法都可以迎刃而解,而听李不伟所说,目前的数学竟然还远远不够? 见到几人的神色,李不伟也不说话,在纸上画了一个坐标与一条曲线,说道:“各位请看,这是一个曲线方程的二维表示,如果现在要计算出曲线与横轴之间的面积,各位可有方法?” 几人凝神想了一会,都觉得没有太好的方法,范东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否可以将此部分分为若干个更小的方块与不规则形,然后逐一算出面积再求和?” 李不伟笑道:“正是如此,只是范大人所说的这种方法,已有更为简单的途径可以实现。”李不伟当下又将高等数学中的微积分知识简单讲了一下,众人已隐隐听得有些明白。李不伟笑道:“其实呢,一是因为这些数学知识暂时还用不到,二来刚刚结束了为期五十天的讲授,众位学者还需要时间来理解,因此我想将高等数学的知识稍稍搁置一下,众位大人也不必心急,随后不久我将会开始高等数学的讲授。而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物理方面的知识与众位探讨。” 几人连忙说道:“不敢,不敢,一切听从李大人安排。” 李不伟看着眼前几位年青学者,心中一动,突然说道:“众位大人,关于教学一事,在下一人实在难以将这些知识普及开来,近两个月以来,虽说我整日在辩理厅中讲授,却也只能讲给一百人而已,如果要将这些知识更为广泛地传播开来,不知众位大人有何良策?” 几人想了一会,范东来道:“李大人所言甚是,学术理论只有在广为普及的情况下,才能被更多的人所接受,才能让这些理论创造出应有的价值。在下有一提议,李大人可在这一百人中选出二十名,分派出去专讲数学。如此一来,李大人便可暂时从数学教授任务中暂时脱出身来了。” 此议一出,几人同声赞好,其实李不伟早先也有类似想法,只不过李不伟是准备将这一百人同时派出去讲学,而范东来却是只选二十名出去。 李不伟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采用范东来的提议,因为如果将全部人都派了出去讲学,其中必定有些其它行业的精英,例如眼前这几位机械行家也一并加入了教师队伍。这样一来,让这批精英们去讲课显然是浪费了些,而且自己的其它课程便要暂停了,例如物理这门学科就离不开数学,因此没有第一批中的人参与听讲,这物理学科也没办法讲下去。 只听王思维又道:“范大人所言甚是,所派出之人,可以马上开始进行讲学,只是到底该讲给谁听,却是需要朝庭成立专门的机构来组织安排了。” 李不伟听得心中一震,心道:“是啊,如果要成立一个或几个类似学校的教学机构,所教授的又都是些与圣贤书无关的内容,不知道朝庭会不会批准?况且这一来等于要触动整个大宋教育体制的根基,此事牵涉甚广,也不是我一人之力能解决得了的。” 几人看李不伟面现忧色,知他所想之事,也想不出良策,一时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李不伟笑道:“此事目前虽然可以讨论一下,但要真正落实却需要些时日,仅是这教学场地的准备,也要个把月,再说教学书籍尚未完全准备好,因此倒也不急于一时。” 几人连连称是,史可道:“李大人,据我观察,众学者虽然能跟得上大人的讲学进度,可要灵活运用,尚需些时日,其中尤以解析几何为甚。况且李大人曾说过,新学科都是以数学作为基础,而精于机械制造的高级工匠又不在这第一批的百人当中,因此李大人是否可以考虑再增加几百人进来,这几日由我等先讲授些数学知识,如此一来,等到李大人开始讲新学科时,这批人也能跟得上。” 李不伟连续工作数日早已有些疲倦,听得几人自告奋勇,当下喜道:“如此甚好,一来我可以再做些其它准备工作,二来增加了人数,以后的事自然就容易多了,只是要辛苦众位大人了。” 几人又是客气一番,范东来看到周依依在一旁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便告辞离去。 如此一来,李不伟便停课三十天,但众学者却不得轻松,李不伟安排他们将前些日子已拿到手的数学教材进行校验、修改,然后让已有成就的一些数学学者再加入自己的一些见解,并让王思维作为主编进行把关。 众学者自然愿意加入到全国教材的修订工作,更有些人为了在教材中加入自己的理论与见解,争得不可开交,就差大打出手了。 (注:中学的数学,通常中学生需要学三四年,每年学习一百天,每天2小时,大约600小时。文中的50天总共1200小时,而且没有消化理解的时间。不过作者认为古代学者的理解能力要高于现代中学生。因此速成法起了作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6 计量单位标准化 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数学讲课,李不伟虽然疲惫之极,却也不至于倒毙。毕竟年青力盛,仅仅过了两天,李不伟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这两日来,李不伟将近五十多天的经历大概回想了一下,没觉得有何失误之处,而且众学者也没人对自己的知识有所疑问,更没问及其来源。这多少让李不伟有些出乎意料。 前几天,崇文院得到众学者的建议书,因此又以崇文院出面请求加派更多的人手进来,这道奏折已被批了下来,谁知报名者却寥寥无几。不过好在第一批学者召集一些同窗一起加入,也有两百人之多,再加上从其它如冶炼、兵器、造船、造车、土木、建筑等行业自愿报名来的,总数已近四百多人。 其实宋朝虽然文风盛行,但大都以读些理学或是儒家著作为主,真正工于技术的大多集中在民间,况且做官也不要求懂多少技术,只要通过了科举考试便有了铁饭碗,因此自然没人愿意前来听讲了。 李不伟一时有些失望,心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的计划又要被耽误了。其实李不伟并不知道,第一批的百名学者真正愿意自己前来的也不到十人,若不是朝庭下了命令,又加了官饷,恐怕最终连五十人也不到。毕竟李不伟的知识此时未带来多少效益,若是真的马上召集起近万人,这反倒真是奇怪了。而第二批的四百多人也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前来,都是被自己的同窗不断劝说,又朝庭又出了一些措施,并对民间的一些有名的学者给予补助,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李不伟听范东来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却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如果范东来所说属实,尽管没人愿意报名,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朝庭对此是大力支持的,否则也不会为此事专门出钱了。只是李不伟不太明白,本来学术这种东西,应该是学者们更感兴趣才是,为何如今却倒了过来,反而是朝庭竭尽全力,而众学者却不领情了?李不伟虽然看出了一些门道,却不知其中的真相。试想对于大多数学者来说,只要能做官,又能一帆风顺地被提拔起来,便算是达到了目的,又有谁在乎多学点知识呢?但作为统制者却不这样想,毕竟李不伟已说过,火炮的制造技术源于这些知识,如此看来,大宋朝若要安定发展,又避免强敌入侵,自然需要制造出大量的新式兵器,又要将日常生产的效率大为提高,而第一批学者又力荐扩大学生数量,朝庭自然明白这些知识所带来的效果。虽然眼下所讲的内容与火炮无关,但毕竟凡事都需要个过程,再说如今大宋连年战事,早已疲于应付各种事端,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又如何不想着尝试一下呢? 此时虽然只有四百人加入进来,但先前准备的学堂数量仍是太少,于是众学者又奏请理宗修建更大的学堂。一时间临安城中大兴土木,总共有五所学校在建,其中四所是改造,一所是新建。 同时,李不伟又奏请理宗,申请新的计量单位的改革,其中包括长度、时间、重量三种基本计量单位,只是考虑到这些计量单位在日常生活中所用甚广,因此李不伟反复强调:这些改革只是用于学术研究之用,而不用于民间,因此上自然又获批。 本来,李不伟自认为计量单位一事可以不用上报的,只是范东来一再建议,因此李不伟只好写了一道奏章。其实范东来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当年沈括提出的用十二气历代替原来历法的主张,其实就是纯粹的阳历,它以十二气作为一年,一年分四季,每季分孟、仲、季三个月,并且按节气定月份,立春那天算一月一日,惊蛰算二月一日,依此类推。大月三十一天,小月三十天,大小月相间,即使有两小相并的情况,不过一年只有一次。有两小相并的,一年共有三百六十五天,没有的,一年共三百六十六天。这样,每年的天数都很整齐,用不着再设闰月,四季节气都是固定的日期。沈括所设计的这个历法当然是比较科学的,它既符合天体运行的实际,也有利于农业活动的安排,尽管如此,这一主张仍然遭到顽固守旧派的怪怒攻骂,极力阻挠而未能实行。 如今李不伟所提出的新计量单位则较沈括的历法改革更为深入,其影响面之广,甚至涉及到朝庭税收计算的层面,因此如不奏明,恐怕万一有事也说不清,反而又会麻烦缠身。但此时少有人出言反对,倒不是说在众人眼里,李不伟比沈括高明多少,多数原因都是李不伟所造的那两门火炮,这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李不伟还有一事颇为奇怪:他目前所做之事虽然是理宗大力支持,但新建学校与计量单位改革,却是史弥远大力赞同,这让李不伟多少有些想不通。在原历史上,史弥远在世时理宗固然是对其惟命是从,可史弥远去世之后没过几年,宋理宗却是大力清扫史党,按理说在这时候两人政见从本质上应该是不太一样才对,可如今看来,史弥远却是大力支持自己的学术活动了。李不伟一时也懒得多想,又急着改进新的计量单位,便带着范东来来到了火炮厂。 火炮厂也就是以前的铸剑厂,只是现在改了名字,而且已划为绝密的机构,外人是根本无法进入的。此时史可与石仲秋已负责新学员的教学工作,王思维又负责教材的修订,因此范东来自然成了李不伟的助理。 《大百科全书》中,对一米的长度是这样解释的,第一种方法是以通过巴黎的地球子午线全长的四千万分之一作为长度单位,即是一米;第二种方法是氪-86原子的2p10和5d1能级之间跃迁的辐射在真空中波长的1650763.73倍;第三个定义则是1/299792458秒的时间间隔内,光在真空中行程的长度。李不伟看了这三个定义哭笑不得,这那一种方法都不是他所能掌握的。既然李不伟暂时无法直接获得一厘米的长度,只好在笔记本屏幕上量了对角线,因为屏幕是14英寸,因此换算为厘米自然也是容易,为了更加精确,他又将手机的屏幕、打印纸的边长都量了一下,最后又自己做了一个总长一米的木制的尺子,然后一直标到厘米级,再用那套大百科全书的边长进行了实测,这才定下了基本长度,可这显然还是不够,也许还要通过其它方法进行大距离的测量才行。但此既然有了长度单位,其它计量单位就容易标定了。 火炮厂现在规划已大了许多,有些设施仍然在建,但李不伟与范东来要进入时仍然被守卫拦了下来。由于这些天来一直是杨万景在指挥各种事宜,李不伟一直没有露面,而这些侍卫也是近期才调过来加强保护的,因此自然也不认识李不伟。但那侍卫见到李不伟的腰牌,竟然是火炮厂总领监时,大为吃惊。 二人进去时,只见杨万景正在忙着指挥新厂房的建造,一会呦喝着熔炉距离太近,不方便添加燃料,一会又嚷道淬火池应加上台阶,李不伟也不打断他,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观看。杨万景看到李不伟,连接走过来行了礼,笑道:“李大人多日不见,今日怎么有时间前来?” 李不伟笑道:“听说杨大人刚刚升为军器副监,因此本官特意前来道贺。” 杨万景升职也是在铸剑厂扩建之后的事,他之所以能获升迁,全是因为李不伟的关系,因此他对李不伟自然是感激涕零,连忙道:“下官能有今日,全仗李大人提携。” 说着,杨万景便将手边的事情交给了旁人,带着李不伟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原来杨万景为了办事方便,竟然将自己的办公场所设在了火炮厂内,李不伟看到进入制造作坊也有人在检查,心中暗赞这火炮厂的安全工作真是到位。 不一会,周伍与程风也走了进来,几人说笑一番之后,史冀也来了。此时见到李不伟,史冀已不像以前那样怀有成见,大大方方地见了礼,笑道:“李大人此次前来,可是视察火炮厂的进度?” 李不伟忙抱拳道:“史将军别来无恙,在下此次前来并非视察,有史将军在这里负责督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次前来其实是另有其事,有些仪器需要杨大人帮着制作一下。” 史冀忙道:“李大人客气了,本将军在此也是受皇上所托,其实杨大人才是真正的主管。火炮在这里试射之后,便会运到六十里外的军演场,官兵的日常训练都在那里进行,赵范将军此时正在军演场指挥演练。” 经过上次比试之后,史冀对火炮极为推崇,此次火炮营的组建也由他来负责,当然也正合他的心意。而火炮铸造好之后又要进行试射,再加上目前的火炮仍然有不少要改进的地方,因此史冀正是前来配合杨万景改进火炮的。 李不伟听得众人安排如此周全,不禁赞道:“各位果然是考虑周全,想必军演场也是戒备森严了?” 史冀道:“这是自然,军演场地处偏僻,方圆十数里都无百姓居住,而且四周又重重设卡,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外人是万难进入的。不过李大人如果要进去查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这是进入军演场的令牌,请大人带着。”说着,史冀又递给李不伟一块令牌,李不伟连忙收好。 此时,杨万景又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火炮厂虽然正在扩建,但火炮的铸仍然在继续,平均每月能制作两到三门火炮,而且根据李不伟上次的改进设计,又加上了更为结实的轮子,以及瞄准器,简易的升降机,护板,另外在炮车上配置了清理炮膛的专门拖把,圆铲。而且杨万景还设计了一套弹药填装工具,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一次弹药的填装。 李不伟听了,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这了好一会才道:“杨大人,真是难得,没想到短短十多天你就搞出了这么多名堂,这军器副监一职你是当之无愧啊。” 杨万景忙道:“其实也不全是下官的想法,史将军提了不少极为有用的建议,只是因为零件的精度要求极高,因此铸造起来更为麻烦,这进度也就慢了下来,如今交给史将军的火炮也只有五门。” 史冀笑道:“杨大人如此说话就显得见外了,一个月铸造两到门火炮,将士们早已满足了。”说着,史冀一指周伍与程风又道:“幸亏有了这两位昭武校尉的协助,这才将火炮设计得更为完善。” 李不伟奇道:“他们二人何时成校尉了?” 周伍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史将军看我二人还能帮得上些忙,便让我们当了炮兵营的校尉,只是见李大哥这些天来早出晚归,因此一时也无法相告。” 李不伟这才恍然大悟,又听史冀道:“火炮所用的火药,已有专门的火药厂来生产,只是火药厂戒备更为森严,不过李大人要去查看的话,自然是不成问题。” 杨万景道:“是啊,这火药配方原本就是李大人所提供,要去视察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火药厂地址保密,便是火炮厂中也无人知晓,此处所用到的试射火药,也是每隔几天有人送来,另有些又直接送到军演场了。” 李不伟忙道:“正该如此!想必这也是史将军的建议吧,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我大宋的火炮,其主要秘密正是火药的配方,至于火炮,敌人若夺得一门,倒也容易仿造,但火药要研究透其配方,却是大大的不易。” 史冀点头道:“正因为如此,皇上才将火药厂设为绝密,就是火药厂里的工人,也都是分工明确,相互又不准通气,每人只负责一种配方,而最主要的几种配方却是由军器监直接提供,如此一来,万一有人起了异心,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李不伟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史将军,目前发射一发炮弹需要多长时间?” 史冀想了一下道:“如果是实心弹,则一刻钟可以发射三到四枚,如果是散弹,则一刻钟只能发射两到三枚,而且还不考虑炮筒发热的因素。” 李不伟沉吟片刻道:“如此是有些慢了,如果我能让火炮在一刻种时间内发射三十发炮弹,史将军认为其价值有多大?” “这……”史冀一时呆住,其实目前的发射频率他已感觉很满意了,至少与投石机相差无几,而威力与准头却又要强上许多,甚至是质的变化,尤其是散弹,对付骑兵冲锋更为有利。可如果听李不伟说到,能在一刻钟内发射三十发炮弹,这岂不是等于将火炮的威力提高了十倍?想到此处,史冀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在那里呆呆地出神。 李不伟又笑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三十发虽然有些多了,但也应该不会相差太多。我这次前来,正是为此做些准备工作,此事还需杨大人多多费神了。”其实李不伟也不知道到底如何让火炮提高发射频率,但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如果造出独立的可发射炮弹,就又将是一场革命,只是此事目前看起来极为困难,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因为加工工艺与材料强度就是一个极大的限制因素,更别提火药爆炸后产生的残渣的清理了,如果没有大型冲压设备与无烟火药,这火炮也只能停留在目前的水准上了。但李不伟对于火炮的铸造效率却大为吃惊,他原本以为这改进后的火炮已算较为复杂的机械了,每月若能造出一到二门火炮便已算是够神速了,没想到现在已有五门火炮在装备在军中。 …… 史冀等人看到李不伟有其它要事,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史冀还没回过神来,在那里想着一刻钟能发射三十枚炮弹的事。其实他不知道李不伟刚才也是随口说说,试想如果炮筒材料无法达到要求的话,火炮发射几次就会因为炮筒温度升高而无法发射,倘若没有冷却措施的话,一刻种发射两到四发炮弹正是最合理的。 李不伟笑着看几人离开,突然脸色一正,道:“杨大人,我这次前来不是让你造兵器,但这几件东西却比兵器更为重要,还请杨大人务必尽心。” 说着,李不伟拿出早已做好的一把小尺,正是标记了十厘米长短的刻度,让杨万景按此尺寸造出一个立方体容器来,然后将水烧开后,只取里面的蒸汽凝结后的水滴,灌入此容器,再量得里面水的重量之后,铸造出一批圆柱型铜锭来。 李不伟其实已算好,自己设计的容器刚好是一立方分米,里面装着纯净水应该正好是一公斤,只不过此时无法将温度降低到4度左右,因此得到数据必定会有些误差,但他又计算了水的膨胀系数,所以又准备在制作好之后将缺少的重量补足,这种方法虽然太过麻烦,但暂时也只好如此了,等造出来后再与其它重量进行比较,慢慢修正。然后李不伟又让杨万景按此规格造出2,5,10公斤的铜锭。李不伟想着铜锭修正起来要容易些,大不了就是重了磨掉,轻了补足。 其实,这种对质量的定义已不太科学,因为取水的体积时要用到长度单位,质量作为最基本的七大单位之一,不应该太依赖于长度的定义,但李不伟并不知道这些,再说在原历史上质量单位最先也是这样定义的。 李不伟又拿出早已与范东来画好的摆钟设计图,由范东来一一讲了大概的原理,然后又将其中一些齿轮纸样小心翼翼地铺平,每个纸样上都已标明了厚度,孔径。其实李不伟与范东来设计的这个摆钟仍然是按照李不伟第一次提出的方案进行的,只是齿轮已采用了渐开线式,绘制的办法则是采用绕线法进行。整个摆钟共有12个齿轮,范东来的学生当中有好几名动手能力强的都加入了设计行列,最终在几百幅中挑选出最精确的一套齿轮纸样带了过来。至于其它的轴承支架,钟摆重锤,也都经过了详细设计,并且摆臂也是可以调整的。而动力部分却没有采用发条的方式,因为李不伟并不清楚目前的加工工艺能否制出弹簧来,他甚至连能否找到合适的材料都不太清楚,因此动力部分仍然是靠着重物自由下落,然后带动卷轴的方式进行使驱动轴转动,又经过计算,这种方式的确可行,大概每隔三十小时左右,再将重物重新升起就行了。 因为范东来已了解了摆钟的原理,因此李不伟也落得清闲,整个讲解工作全部由范东来一人进行。杨万景看到范东来所画的十几个齿轮,不由得有些为难,道:“李大人,这上面画的齿轮精度要求极高,而且大部又是同轴双齿的结构,因此铸造起来极为费工,况且造出来后恐怕又有所误差。” 李不伟笑道:“杨大人尽管放手去做吧,有误差是肯定的,只要齿轮能相互传动,误差倒并无多大关系。对了,杨大人可有好的铸造方法?” 杨万景想了想道:“办法是有的,只要用蜡做成模具,再按这图上进行修正,便可以进行铸造了,况且这些齿轮设计得又薄,因此加工模具倒不是什么难事。” 李不伟道:“既然如此,就请杨大人快快铸造吧,只要蜡模能够相互转动,有些许误差倒不妨事。”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在他看来,要控制摆钟的精度其实不在齿轮,而是传动比与摆臂,因为齿轮的齿数是固定的,这样转速比就是一个定值,只要调整了摆臂的长度,便可以得到较为准确的计时了,只是这样可能会造成齿轮磨损情况,但这已不在李不伟此次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因为解决了长度,重量,时间三大计量单位的事情,因此李不伟在回去的路上显得格外轻松。范东来看在眼里,笑道:“李大人,如今计量单位之事已得以解决,而史大人与石大人正忙着在讲授数学给众位新学员,算来还要十多天才能完成,不知大人下一步如何安排?” 李不伟想了想道:“这几日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解决,当然也还要准备一些教材,为十多天后的新学科做一些准备。关于摆钟一事,就要范大人这些天就要多多操心了,不过好在按杨大人说来,摆钟零件的铸造也只需七八日便可完成。” 范东来笑道:“下官只是前来监造而已,哪里赶得上李大人日理万机。”他此时自称下官,显然是对李不伟的学识更为钦佩了。 李不伟笑笑,正待告辞,范东来忽又问道:“大人所提供的教材原稿,好像并不是李大人的笔迹,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原来李不伟近日讲课时,虽然也写些繁体字,但毕竟不太熟练,写得不伦不类,有时遇到不会写的繁体字,多以简体字来代替,众人见他如此写法,也只当他为了节省时间,但范东来仍然一眼看出这些教材的字迹不是出自李不伟之手。 李不伟脸上一红,犹豫了一下道:“不怕范大人见笑,其实这些全部是出自在下的未婚妻之手。”说完,李不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走了,范东来一人在那里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7 最简单的电池 李不伟对范东来所说的那件极为重要的事,其实是关于如何给笔记本充电。因为李不伟的笔记本电脑很早就没电了,因此如何能够让笔记本再次工作起来,成了李不伟眼下的头等大事,不仅如此,打印机与数码相机的内置电池迟早也会用完,如果不解决充电的问题,这些后世的高科技产品就成了一堆废物。 但李不伟也知道,以目前的技术来看,要制作充电器并非一件易事,而要制造出符合一定参数的发电机更是万万不能,而且这些电器用的都是锂电池,李不伟目前不太清楚锂电池的充电方法与普通电池是否一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能够造出电池来,哪怕只有0.1伏,也算是起步了。 李不伟知道一种电池的制作方法,以前在高中实验时也曾试过,这种电池可以让一个1.2v的电灯炮发光十分钟之久,而所用原料却又很容易找到,只需两个扑克牌大小的铜片与锌片,然后再有一杯稀硫酸便可以了。而李不伟又隐隐记得,这三样东西恰好目前宋朝也都能找到,因此他觉得要制造出简单的电池已不存在问题,可如何测量其电压与最大电流却一时找不到办法。 李不伟又翻开《大百科全书》查了起来,原来硫酸在古代被称作绿矾油,这种绿矾油被古代的道士用来炼丹。生产硫酸最古老的方法是用绿矾,也就是硫酸亚铁为原料,放在蒸馏釜中煅烧而制得硫酸,因此古代炼丹士称硫酸为绿矾油,就是由此而来。在煅烧过程中,绿矾发生分解,放出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其中三氧化硫与水蒸气同时冷凝,便可得到硫酸。 看到硫酸能够以此法得到,李不伟心里放下了一半心,因为铜与锌是现成的,最起码火炮厂里就有这两种原料。因此李不伟说干就干,但一人之力要完成电池的制作显然是不可能的,最起码一些材料一时也找不到,李不伟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范东来了。 范东来正准备去火炮厂查看摆钟的制造进度,见李不伟一大早急急忙忙地前来要打听硫酸的事,一时也不知道李不伟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用,想了想道:“硫酸此物,据说是以绿矾为原料,放在蒸馏釜中煅烧而制得,多为方士采用,其实这种东西通常叫做绿矾油,只有在《梦溪笔谈》中才被称作硫酸。” 李不伟忙问道:“范大人可知道哪里可以弄来这种东西?” 范东来道:“制铜厂应该有这种东西,听说炼铜后偶尔也会有绿矾产生,但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李大人如果想去,下官可以带路。” 李不伟心想,以自己一人之力,每天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心中一动,道:“既然硫酸此物容易制取,一时倒也不急,范大人,令侄范文进这几日不知是否有空?我想向范大人借来做个助手。” 范东来忙道:“李大人客气了,能在大人身边是他的荣幸,我这就派人叫他过来。” 范文进听说要给李不伟当助手,也有些激动难耐,毕竟在这些天以来,众学者已深深感受到李不伟学识渊博,能在他身边做事自然是求之不得。李不伟当下给范文进交待了第一个任务:订做一个长、宽、高都为四十厘米的瓷质容器。 交待了任务后,李不伟仍然不太放心,又想如果这个电池能够成功,如何测定其容量与电压呢?目前又没有电压表,也没有灯炮可供使用,而自己带来的一些电器设备一时又不敢随便插上充电,如此一来,就需要一个简易的负载来让电池工作起来。 电灯李不伟是万万不敢想着制作的,按李不伟的想法,如果要制作电灯的话,首先要制作出合适的灯丝材料,然后又要将玻璃制造出来,如此看来玻璃要尽快研制了? 喇叭倒是容易制造,最起码动圈式扬声器的制作还不算太难,所需材料也只是永磁体、纸盆、以及一些铜线而已,可这也无法测量电池容量啊,有一种方法倒是可以试试,就是制造简易电热丝用来加热水,这样可以通过水的比热来计算出输出了多少功,也可以通过时间大概估计出功率,甚至可以查找资料来得出电热丝的电阻率,这样也能算出电压与电流了,但此法太过麻烦,而且所得到的结果误差肯定超过一半,所以李不伟马上又否定了这种方法。 但如果制造一个电动机呢?直流电机原料其实也很容易找到,只需要永磁体与一些漆包线,再加上硅铁芯便可制成。磁铁可以找现成的天然永磁体,铁芯也可以用普通铁片叠加来凑合着用,只是漆包线却是个难题,但李不伟很快又想出了办法,可以直接用铜线按一定间距缠绕,然后用油纸作为层间的绝缘体便成了,至于碳刷电极,倒容易解决,可以直接用铜片来代替。 想到此处,李不伟心中稍定,他决定用一个简易电动机来测量电池的容量。但目前仍有一件事需要落实,就是铜丝是否容易制造,因此李不伟决定马上去见见杨万景。 杨万景听了李不伟所描述的铜丝,笑道:“大人请放心,铜丝的制造其实并不困难,制铜厂经常会生产一些铜丝,以供给手工艺人作为装饰之用,更有人用铜丝来制作琴弦等物。” 李不伟听了喜道:“如此甚好,看来这制铜厂我还是非去一次不可了。” 李不伟又让杨万景准备一块30厘米见方,厚2厘米的铜板,以及另一块相同尺寸的锌板,铸造时都留有接线柱,并且又在底部设计了相同材质的支架,以便放在平底容器里时不会倒向一边。 交待了这些事,李不伟便在回到辩理院等着范文进的消息,不一会范文进已回来,李不伟看他神色,显然已搞定容器之事。此时正值中午,李不伟也不休息,两人胡乱吃了午饭,便与范文进匆匆赶往制铜厂。 制铜厂距离海边约二十多里地,负责人叫林为部。见到李不伟与范文进前来,林为部也颇为客气,毕竟李不伟近日名气远播,况且理宗又有圣谕,任何部门都要尽力配合李不伟的工作。 李不伟首先问了目前铜的制作方法,原来宋朝时早已有了成熟的化学制铜方法。其实在汉代许多著作里有记载“石胆能化铁为铜”,晋朝也有“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的记载。南北朝时更进一步认识到不仅硫酸铜,其他可溶性铜盐也能与铁发生置换反应,即不纯的碱式硫酸铜或碱式碳酸铜不溶于水,但可溶于醋,用醋溶解后也可与铁起置换反应,显然认识的范围又扩大了。到唐末五代间,水法炼铜的原理应用到生产中去,而宋代又更有发展,成为大量生产铜的重要方法之一。 李不伟听得此时制铜技术已如此发达,也是吃了一惊,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心想自己对南宋时的技术了解得还是太少,这样一来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使得许多本来就已存在的技术不敢运用。 至于硫酸,因为水解法制铜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些绿色物质,这些物质再经过提炼便可制成硫酸,又能再次用到水解铜的制作过程中,也可以说是回收再利用的典范了。此时硫酸多用瓷器盛装,因此在制铜厂内便有大小一不的瓷容器,李不伟此时又暗叹自己无知,心想如果早些来制铜厂的话,也不用专门定制瓷罐了。 听到李不伟又问及铜丝的制作方法,林为部便将李不伟直接带到了制作现场,此时正有一批铜丝开始制作,只见工匠先将一根细铜条的一头砸细,然后穿过一个模具,从另一端用铁钳夹住拉出,又固定在卷轴上,再将卷轴慢慢转动起来。由于这个模具浸在油中,因此铜丝拉制过程中不易发热,而且油也起到了润滑作用。不一会那铜条已被完全从模具中过了一遍。 这工匠又将铜丝的另一头弄细,再穿过稍小的一个模具,又固定在另一个卷轴之上,如此反复几次,铜条已基本变为铜丝,只有原来一半粗细了,然后再将铜丝放入炉中加热回火,又经过几次拉伸,此时铜丝已只有一毫米粗细了。 李不伟看得惊讶之极,这种拉伸法本来是后世用来制作电线的方法,只是如果采用流水线生产的话,铜丝的拉伸是一次性完成的,具体的方法是:铜丝穿过多个模具,而每个模具之后都有卷轴以不同的转速用力拉伸,而到了最后的加热炉内,又可以直接上漆与烘烤,出来的直接是成品的漆包线轴了。 李不伟自然知道目前的水平要实现后世的制作方法简单是天方夜谭,但他对古代制作铜丝的工艺已大为惊叹。倒不是这种拉伸法制作铜丝有多先进,主要是铜材的纯度显然已达到了一定水准,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好的延展性了,当然这也是水解法炼铜的功劳了。 李不伟看得惊讶,又问道:“林大人,这铜丝最细达到什么程度?” 林为部一时也不好描述,便又将李不伟带到了制成品的库房,拿出一根最细的样品来,李不伟估计了一下,大约有半毫米左右,心想这等粗细也足够了。又听林为部道:“其实要再往细拉,也是可以的,只是再细的铜丝却没人需要了,铜丝的需求量本来就少,多为一些手工艺人用来制作各种装饰品,或又有人用来制作琴弦。” 李不伟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却想这铜丝现在是没太大用处,可有了电池或发电机之后,恐怕还远远不够呢。他心中所想甚多,自己一时低估了宋朝的制作工艺,而且遇到不太确定的情况时,又经常是自己凭空猜想,看来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以后还要专门花时间多多了解一下各行各业的发展情况才是,如此看来,一个助手还是不够。 回到辩理院之后,李不伟又将范东来的学生徐永红也叫了过来。范文进与徐永红平时跟着范东来也学了不少,如今正好为李不伟所用,这二人自然也十分愿意。 李不伟看天色尚早,便又将自己心中所想的简易电动机的模型详细画给了二人。 这台电机采用木制转轴与铜制轴承,转子采用三组线圈,用普通的铁片做成t型,每组叠加30个,总共需要90个t型铁片,然后将铁片分为三组固定到转子上,再将铜线按相同顺序绕在t型铁上,绕制的时候每圈不能相互碰到,并且每层之间要用油纸分隔用于绝缘,这就是转子的制作。其实李不伟此时也没太多时间来查看矽钢片或硅钢片是如何制作的了,所以他想着只要能运转起来,便算成功了第一步。 至于定子,李不伟采用三组永磁体,每组采用若干小磁铁固定在一起,而电极刷就采用简单的铜刷。如此一来,一个简单的电机便算设计完成了,只是李不伟将线组的绕制工作放在了最后,绕线的绕制他是一定要亲自参与的。 其实李不伟在此之前还查找了当时磁铁的制作方法,却发现古代大都是用现成的磁铁矿。李不伟心想如果有了电,最起码能造出比天然磁石更强磁场了,因此要制作人工磁铁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晚,李不伟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周依依与香儿已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香儿近日在周依依的调教之下,做菜水平已大为提高,按程风的话说,就是醉仙楼的大厨也赶不上香儿的水平。 香儿自从来了之后,李不伟等人从未将她当作下人看待,吃饭时也必叫到一起,因此这些天来也放得开了,与众人有说有笑,心中也不当自己是下人了。 饭间,李不伟忽道:“离开徽州已有一段时间了,不如后天咱们回去一趟看看周大叔,程风也顺便看望一下父亲。”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一是因为众学者已能够独立讲学了,而且这轮的讲学估计还要十多天才能完成。二是因为有了范文进与徐永红,电池与电动机的制作材料一事也不用自己操心了,因此也刚好可以轻松一下。 众人先是一呆,随后一声欢呼,都是兴奋难耐。毕竟是年轻人,虽说都有要事在身,但一听到要回家,便忍不住兴奋,周伍与程风两人更是连饭也不吃了,马上到自己房中开始收拾东西去了,又想着明天如何向史冀请假之事。 周依依咋一听到也是惊喜交加,脸上笑如春风,随即却落下泪来,道:“你终于......终于要休息一下啦。” 李不伟虽然身体强壮,也曾长期锻炼,但毕竟这两个月的任务极为繁重,他每天回到家中已是疲惫之极,晚饭过后更是倒头便睡,周依依看得心疼,平日里不知落了多少泪,今日听李不伟说要休息,一喜之下竟然情难自禁,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不伟见状,已知所以,他心中感动,握住周依依的手说道:“依依,还记得你曾说过,我能遇见你是上天注定,上天注定的最大,谁也改变不了。而我之所以能遇见你,便是上天安排我来为大宋百姓做一些事,这也是上天注定的,虽然说不上最大,但也算得上第二大了。” 周依依听他如此比喻,觉得有趣,但又见他将自己与李不伟的缘分比作第一大,后者才是第二大,心中又是一阵欣喜,道:“其实,只要你能高兴,我便高兴了,再说你所做的也不是为了自己一人,我又岂能如此小心眼。” 二人正说着,却听见旁边的香儿低声道:“李大哥,明日你们回徽州,我就不跟着去了,刚好后园的地还要打理,我这几日便留在这里吧。” 李不伟与周依依听得先是一怔,忽又想得明白,心想香儿在徽州已举目无亲,又加上在那里发生的两次伤心事,她自然对徽州这个地方有着难以忘却的痛苦记忆,这才提出要留下来。李不伟寻思道,虽然上次在辩理大会上出了一口气,将一干迂腐之人辩得哑口无言,可这封建礼教早已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却也不是一时能除得尽的,如今香儿不愿回去,便是最明显的例子了。 他想到香儿的经历,不由得一阵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当下道:“香儿,你一定要跟我们回去,我要让整个徽州人都知道,林香儿离开徽州也一样过得好好的,而且以后不但要嫁人,还要八抬大轿,正大光明地嫁人。”想了想,李不伟又道:“就这么定了,我自有主张。” (注:这种电池是可行的。提供的电力足以将一只手电灯炮点亮一天一夜。因为一只大烧杯的容量都可以将灯炮点亮近二十分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8 重返徽州 李不伟一行人距徽州城还有十里之远,便已看到程九霄在前面恭迎,李不伟那个‘科技部长’的职位虽然不算朝庭正式编制官职,但在众人心目中已是官比尚书了,更何况他此时也算是火炮厂军器正监,这个官职却是假不了的,只是在众人心目中仍将他当作科技部长了。此次李不伟再回到徽州,自然是风光无限,理宗对于李不伟的重要性也心知肚明,更是早已为他准备了贴身侍卫。 眼下,整个徽州城里百姓都已知晓,飞鸽自行车的老板如今成了京中要员,而且据说是皇上为此特意新开设了一个部门,因此周进与郑永江的日子过得极为舒适自在。不仅如此,程太守还经常约二人前往家中赴宴,周进为人豁达,倒也不觉得什么,郑永江却知道这全拜李不伟所赐,自然小心翼翼,平日在自行车厂的生产与管理上,也更加卖力了。 远远看到李不伟一行,程九霄忙跳下马,迎上前来便要拜倒,李不伟见状也慌忙下了车,连声道:“程大人不必多礼,程风与我就如兄弟般,按理说程大人还是长辈,在下如何经受得起。”程九霄笑道:“话虽如此,这规矩却坏不得。”也不管李不伟如何劝说,仍是行了大礼。李不伟看他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心想这古代的规矩可真是麻烦。 其时文风盛行,礼节又多,尤其是以官场之上更甚。李不伟刚开始对此并不太适应,他平日间随意惯了,坐在椅上时而跷着二郎腿,时而喜欢将脚搁在座椅之上,又或盘腿而坐,但他近日与众学者交往多了,却发现大宋朝的官员对于言行极为讲究,因此李不伟已收敛了许多,这几日已颇具官相。不过古代的语言文字却又与史书中所记载略有不同,尤其到了南宋之时,官方与民间的日常用语也不像中学课本中所讲的那样生涩,例如‘我与王大胆有些过节’,绝不会说成‘吾与胆有隙’。 既然科技部李大人大驾光临,程九霄自然难免一番热情招待,他已请来了徽州城中各界知名人士与一些富绅前来赴宴,而李不伟一行人自然是由程九霄亲自作陪,当然,艾画也在其列。 席间,李不伟悄声道:“程大人,本官这次有一件大喜事。” 程九霄听了,心下了然,笑道:“如此下官真是要恭喜了,不知李大人与依依姑娘的婚期定在何时?下官也好略作准备。”李不伟听程九霄如此一说,已知他理解错了,便笑道:“本官所说的并非此事,而是本官最近突然得知,原来林香儿竟然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程大人你说这算不算一件大喜事?“程九宵听得一怔,心道这林香儿两次嫁人的事早在徽州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一些人家还以此事来教训自己的儿女,而那林香儿的出身也早为众人所周知,不知道又怎么会是李不伟的亲妹妹?只听李不伟又道:“原来我这妹妹早年与家人失散,竟然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因此也不是这户人家所亲生的了,而众人所打听到的又多为谣传,自然做不得真了,程大人你说是不是?” 程九霄何等功力,早已明白李不伟的意思,当下会意,站了起来朗声道:“众位,本官今日又听到一件天大的好消息,李大人已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各位理当敬李大人一杯。” 众人一愣,也不多想,便纷纷站了起来敬酒,李不伟笑着一饮而尽,又走到香儿面前,道:“这位林香儿姑娘,便是本官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了。”众人又是一惊,心想这林香儿的事倒也知道一些,听说是城外唐家的独生女儿,后来又改从其母姓林,又怎会是这李大人的亲妹妹,而且还是失散多年的?众人一时都惊讶万分。 李不伟与程九霄说话时,艾画也在旁边听得清楚,如今一见众人反应,便站了出来将事情的原由详细说了一遍。原来,李不伟自幼失去双亲,兄妹失散,哥哥自学成才,又深得喷墨派画技真传,并且饱读诗书,这才为皇上所重用,只可怜那妹妹却流落街头,幸亏又被城外一户唐姓人家收养,这家的女儿刚好病死了,年龄又与这妹妹相差无几,因此外人自然以为还是以前那位姑娘,却不知其实是被收养的。 众人听了,这才作恍然大悟状,又是一番恭喜,有几个稍为精明些的却在想,这林香儿那日便是被李大人所买了去,如今竟然成了他的妹妹,也太凑巧了些吧,心中虽如此作想,可毕竟不敢稍示怀疑。周依依等人先是听得莫名其妙,后又见李不伟眼色,已知所以,而香儿先也是一愣,但又见李不伟如此肯定,艾画又是说得活灵活现,找不出一丝破绽,让人不由得不信,心中这才恍然大悟。她虽然终日与周依依等人开心说笑,但一起到自己曾两次嫁人未果,又被冠以“有失妇道”的名声,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虽说与李不伟等人在一起甚是开心,却却始终不敢相到自己的将来。如今李不伟见到自己不肯回到徽州,竟然认自己作妹妹,如此一来,身为当朝大官的妹妹,便是以前有再多闲言闲语,从此也都不重要了。 香儿茫然地站了起来,仿佛仍在做梦一般,只觉得李不伟此举实在是为自己做出了天大的牺牲,一时又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自幼丧母,紧接着父亲又病故,虽然仍然是处子之身,却已算两次嫁人了,尽管理周依依等人待自己甚好,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前途渺茫,也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如今见李不伟如此,想到李不伟平日从未将她当作下人看待,反而真的像是哥哥一般照顾自己,她一时情难自禁,总觉得自幼所受的委曲在此刻便全部发泄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李不伟怀中大哭起来,哪知这一来,在旁人眼中反而更像是兄妹相认,再加上艾画又在旁边激情现场解说,就是连李不伟自己也觉得是真的了。 …… 按李不伟的计划,他在徽州待的时日有限,因此第二天李不伟便与周依依去了郑永江的自行车厂,心想按目前情况来看,除了火炮之外,自行车也算得上是当今比较大的发明了,因此这自行车的生产还需得重视才对。 李不伟此时身份不同,出门时自然前呼后拥,就连程九霄也没这般威风。只是众侍卫平日深得李不伟教导,也不过分张扬跋扈,按李不伟的话说就是尽量不扰民。郑永江早已恭候多时,李不伟让众侍卫在外面等候,自己与周依依走了进去。 此时,自行车厂的规模又扩大了许多,分工也更为详细,目前全车共有64个零件,每个零件都有专人制作,最后再集中组装、上漆,现在已能达到每天生产十多辆的速度了,而且郑永江正计划在临安也开设一个工厂,因为他带出的六七个徒弟已能独立干活,所以郑永江准备过段时间,自己将亲自前往临安开设新厂,而徽州城中便留给自己的儿子经营。 李不伟听他要到临安开厂,喜道:“如此甚好,郑老板如去临安,在新厂建造这件事上我应该能帮上一些忙。”郑永江笑道:“大人可不是给我一个人帮忙,要知道这自行车厂里也有您的财产啊。”李不伟道:“话虽如此,可里里外外全是郑老板一人在忙,我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做了一些设计而已。”郑永江笑道:“其实倒也不全是,李大人的岳父不也在这里么。” 李不伟一怔,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周进为自己的岳父,心中不免怪怪的,再看周依依虽然也是露出一丝惊讶,却又掩不住喜悦之情,当下笑道:“是啊,有岳父大人在这里,我也不算是甩手掌柜了。” 周依依忽然问道:“郑老板此次去临安,不知我爹爹是否一同前往?”她如此发问,也是有其原因的,昨天晚上周依依曾问及周进此事,但周进却含糊不答,只说是过段日子再说,而如今她又听到郑永江也要前往临安,这才又想起自己父亲来。 郑永江听李不伟说话随和,每每称呼自己都为“我”,而不是“本官”或其它高高在上的自称,更觉得放松,又听周依依如此一问,便笑道:“此事我已与令尊商议过了,他想在这里再留一段时间,刚好也方便照顾此处的生意。” 周依依闻言微觉失望,她知道周进仍是放不下在河口滩的旧居,但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李不伟看她神情已然明白,温言道:“既然周大叔暂时不想离开,不如先让他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反正这里也不太忙,况且家中还有人伺候。再说了,倘若去了临安,咱们每天的事又太多,恐怕没时间多陪着他。”周依依心想也是,李不伟终日在外忙碌,自己与香儿每天除了要抄写大量书籍外,还要照看后园的那片稻田,而周伍也是每天在火炮厂里忙到很晚才回家,这几日又听说要与程风搬出去住。如果让父亲这时去了,恐怕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闷出病来,虽说父亲也是一身好武艺,又终日想着为国出力,可毕竟还是这里轻松自在。她心中想得明白,便又忘记了这不快之事。 郑永江此时已对自行车做了更多的改进,第一个改进便是车轮。李不伟看了新车,也吃了一惊,原先整个自行车的重量主要分配在两个车轮上,此次郑永江将车轮做了大量改进,原来的旧式木制车轮现在已改为轻便辐条式车轮,只不过这种设计与后世的车轮仍然不太一样,车轮外沿仍然用木头制作,每隔一段距离便在缝隙处用铁片加固,只是轮圈与轮轴的连接却改为了辐条连接。如今的车轮一共有十二根辐条,六根木制的承受压力,六根铁丝则承受拉力,如此一来整个车轮不仅轻了许多,而且更方便车轴的润滑,而车子也不像以前那用需要用很大力气才能蹬动了,虽说这种设计与后世的自行车相差甚远,但毕竟也算是有了很大的改进,而且这种改进又丝毫不影响自行车的生产进度,反而因为零部件更加详细的分类,使得整个加工周期有所缩短。至于另一个改进,则是传动系统。现在大部分自行车都是直接在车轮上驱动,省去了传动链或皮带,并且两个车轮的大小也不一样,正是为了骑行起来更为舒适。 李不伟看到郑永江经营得井井有条,又有许多新的创新,不由得赞声不绝。 眼看时间不早,李不伟便准备离开,郑永江突然又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道:“李大人,两天天有几人前来买车,一开口就要订三百辆,以这几月的情况来看,像这种大批量的买家很少见,而且据此人讲,他这次准备买一批回去转手倒卖。这车原本是李大人所设计,如今李大人在京中任职,因此我便留了个心眼,当时没有答应,只说店中的大老板还没回来,因此我不便做主。但他们仍不死心,这两日还住在城中客栈等候,说既然大老板没回来,他们便在此等下去。” 李不伟听了也颇为惊讶,心想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自行车既然制造出来原本就是用来卖的,只是这些人一开口就如此大的数量,看来并非普通人。想到此处,李不伟道:“郑老板所言极是,如此大批量的买入的确不太正常,反正我们又不愁卖不出去。不过既然他们一直没有离开,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定,你不如带我去见一见这些人。”郑永江点了点头,又悄声道:“大人,其实咱们只是为了卖车,一次卖多少原本并不重要的,只是我当时有些担心这些人并非大宋朝人,倘若是金国人的话,恐怕朝庭会以为由查封了车行不说,还会连累到大人,毕竟这自行车刚问世不久,还未列入宋金贸易的许可范围之内” 李不伟听得心中一震,心想此事非同小可,但他又觉得有些奇怪,宋金虽然交战多年,可听说两国边境的货物流通并未太多限制,只是一些硬通货如铜钱等不许流入金国罢了,这自行车应该不在此列吧?再说了,如果以后能与金国与蒙古交易,换回北方的铁矿等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宋朝的商业极其发达,只是自从北方的交通被阻断之后,南宋多以海上贸易为主,而与金国的贸易也只限于民间,官方并无商业往来。李不伟自然对此了解不多,在他想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发展技术,至于贸易或是经济之类的问题,已不属于自己考虑的范围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整个大宋的发展将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以至于技术发展只是其中的一个层面而已。 待见到这位自称吴真的商人,李不伟看他年约四旬,身材高大,衣着打扮与一般人无异,只是其口音,却是一听便知是来自北方,与自己的口音倒有几分相似。吴真见到李不伟,知是郑永江所说的那位大老板,连忙招呼让座,再听李不伟竟然也是北方口音,顿生亲切之感。这吴真自称是做丝绸生意的,为江北颖州人,虽然已属于金国地界,但其祖上一直是大宋子民,他这次前来江南原本是要购买一批上好的丝绸,待在临安见到自行车后,又觉得此车不仅做工精美,更是构思巧妙,尤其是一些工艺与设计方法,都超出了当时这个行业甚多。后来他又知道这车出自徽州,便马上停下了丝绸采购计划,径直赶往徽州 李不伟听他谈及自行车的工艺与设计,知其所言不假,自己当时设计自行车时,也是从多个方面进行考虑,不仅各个杆件的受力点都经过了详细的计算,而且轴承、链条、转向力矩都留有合适的设计余量,从而使得每个零件的受力都安排得最为合理,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浪费,这在当时显然算得上是很先进的设计了。 吴真又对自行车结构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李不伟听了大为惊讶,原来吴真已将目前的自行车主要受力件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其所进行的受力分析正与李不伟设计时的初衷完全一样,李不伟自从来到宋朝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如此深入地分析问题,不由得对这吴真大生好感,便继续与其攀谈了起来,这一谈又是一个多时辰,却谈的大多是技术问题,对于吴真的身世却只字未提。 吴真又道:“李老板,其实在下这次前来,原本是想买一批自行车回去的,可是在下最近在徽州城中待了一段时间,又突发奇想,不知李老板是否愿意去北方开一家厂?如果李老板愿意,我原出十两银子一辆的价钱,先交付一千辆的订金。” 旁边郑永江听得大吃一惊,这不是一万两白银的概念吗,而此人又是一次交付,如此大手笔对于一个丝绸商人来说当真罕见,不知这吴真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有把握。李不伟听了也是一惊,他倒不是在乎钱的多少,而是惊讶这吴真为何口气如此之大,与其说是一万两银子买一千辆自行车,倒不如说是花一万辆银子弄个人过去。李不伟想得明白,心中盘算着这吴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肯出一万两来让自己前往江北,他既然已在徽州城中待了数日,也不知道是否清楚自己的身份。当下笑道:“吴兄,在下在江南尚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实在不便离开,还请见谅。”吴真微露失望之情,叹道:“既然李老板暂不方便离开,吴某也不强人所难,他日李老板如有机会前往江北,请务必前来找吴某,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李不伟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客栈,实在搞不清这吴真到底是何来历,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非一个丝绸商人这么简单。又想听这吴真方才说明日就要返回江北,他这次丝绸与自行车都未购买,显然又不是生意人了,否则又怎么会空着手回去呢?他一时也懒得再想,便直奔家中而去。 李不伟刚走到家门口,就见门前乱哄哄的一片狼籍,周伍拉过李不伟,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原来上次那户人家,也就是周依依见到香儿的那所宅子的主人,今天一早前来登门谢罪,说是上次不知香儿身份,多有得罪。其实这家人也在怀疑,当日明明是李不伟与周依依买走香儿的,到今日却变成这李大人的妹妹了,其中必定有些隐情。但民不与官斗,于是这家人便一番好意上门前来赔罪,谁知刚进门,正好程风也在,二话不说便将一干人打了出去。 李不伟听得直皱眉头,但一想也觉得解气,便也没再多说,可毕竟自己刚到徽州就出了这事,让人觉得有些以官欺民之嫌。想到此处,李不伟便叫过周伍,让他再前去那户人家登门道歉,这样一来,别人是来道歉的,现在反而变成自己去道歉,程风见状也一脸讪讪的不好意思。 因为李不伟的行程安排甚紧,因此周进这几日也一直待在家中,周依依与香儿自是亲自下厨,长时间没与周进喝酒,李不伟此时再次举杯,不由得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周进也是这般坐在自己对面,只是那时李不伟仍然抱着一心要回到后世的想法。如今李不伟要回去的念头逐渐淡了下来,虽然仍不时念及自己的父母与朋友,但周依依对他体贴入微,再加上每日事务繁多,一天忙下来,倒也已没有多少时间去想了。 听说李不伟在临安缺一个管家,老魏便自告奋勇地介绍了其表侄前来,此人叫陆温,周进看他长得老实,经过几天试用后又觉得办事稳重,便嘱咐李不伟带到临安当作管家。李不伟与周依依稍一商量,心想在临安这段时间的确没时间打理家中琐事,便答应了。周进看到李不伟与周依依二人神情,只是乐得不住点头,再看周伍,虽然只离开短短数月,却已不像当时那般少年任性,心中更是大慰,只是他有一句话一直想问李不伟,但见到李不伟这几天甚为忙碌,一时也不好开口,心想来日方长,自然有的是时间。 几人住了三日,便要离开了,周进见这些少年人有要事在身,也不再强留,再看周依依也不像前次那样离别伤感了,周进心中感叹,女大不中留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19 简易电动机 看着眼前已准备好的各种设备,李不伟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两个得力的助手。 辩理院中现在已专门有一间房子作为室验室,此时实验室内已经摆放了三个瓷质容器,尺寸正好与李不伟所要求的无异,而且范文进听说要放入铜板与锌板,又特意将容器的底部稍作加厚,他又担心万一意外破损,便一次制作了三个。另外,实验室中还运进去了几十个圆型的坛子,坛子中盛放的正是李不伟所说的硫酸,当然这硫酸的量也是三倍了。还有,在墙角立着三块铜板与三块锌板,正是用于制作蓄电池的电极板。 实验室中还有一张桌子,此时桌上已整整齐齐地摆放了所有的零件,这些零件都是按照李不伟要求的规格制作的,当然又是杨万景的功劳了,听说李大人要这些东西,马上抽调了四名技艺高超的工匠制作模具,仅仅用了两天便完成了铁芯的制作。至于铜线,也是放了好几卷,这些铜丝都是按照李不伟的要求,拉到直径约0.4毫米左右粗细,如果中途不小心拉断,则又由工匠重新熔接起来,因此眼前这几卷铜线除了表层没有绝缘漆之外,基本上与后世的漆包线没有多大区别了。 其实,李不伟之所以要做一个简易的电动机,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这就是如果电动机一旦制作成功,其产生的震撼效应实在是太大了,试想在没有任何外力施加的情况下,一个简单的机构便能持久地运转,甚至还能带动些负载,而这个机械又只是用些铜丝、木头架、铁芯等常见物品制作,这在当时看来是极为不可思议,而李不伟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他要通过电动机的发明来争取更多的支持,从而实现他更大的目标。 接下来先要试制电池了,这个操作过程李不伟十分小心。由于铜板与锌板在铸制时已有了支架,因此可以放置得格外稳当,几人先将铜板与锌板放入容器,然后李不伟又接好了两根较粗的铜线,并且使这两根导线完全远离以防短路,再让范文进与徐永红两人慢慢倒入稀硫酸,待到了李不伟标定的刻度时,电池的准备工作已算完成。李不伟对这个简易电池是否能够工作并不怀疑,关键是看其提供的电力到底有多大。他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当要试一些小型充电器是否工作,便将充电插头含入口中,如果舌尖能够感觉到发麻的刺激,便证明充电器有电流输出。但此时面对这个庞大电池,李不伟一时也不知道其电流到底有多大,所以他也不敢随便乱试,但据估计电压应该是在2v以内。 李不伟找了一段最细的铜丝,然后将连接电极的两根铜线轻轻地碰到了铜丝的两端,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不大的火花闪过之后,这截细铜丝竟然被击为两段,而断面处显然是被高温熔化的,几人见此情形均吃了一惊。看到这电池能够提供如此大的电流,李不伟一时也不敢大意,忙将引线从电池上摘了,又小心翼翼地做了简单的绝缘工作,这才放心,心想这电池短路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看来比起后世的五号充电电池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甚至已赶上蓄电池了。其实李不伟有所不知,这种电池因为极板设计得大,因此在短路时,其短路电流自然大得足够将铜丝熔断,后世的车用蓄电池将5毫米的锣丝刀击断已是再正常不过了,李不伟现在制作的这个简易电池虽然不比后世的蓄电池,但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在最大电流上与三十安时的小型蓄电池已相差无几,只不过眼前这个电池只有不到2v的电压而已。 既然电池已能工作,接下来就要做一个负载了,也就是李不伟所设计的简易电动机。电机转子的绕制工作最为复杂,李不伟还是决定每人制作一个绕组,于是他将绕制方法详细讲与范文进与徐永红,这二人倒也学得快,不一会就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绕组铁芯上先须用油纸包上一圈以及铜线与转子接触短路,然后再将铜丝绕制一层,并且铜丝间要留有间距用于绝缘,等到一层铜线绕过之后,再包上一层油纸,又开始了第二层的绕制,如此反复多次,最终使得每个绕组都绕上几百圈,并且有着相同的匝数,便算完成绕组的制作了。然后,这三个绕组要固定在木制转轴之上,两两成120度夹角,再将相邻的两组抽头相接,便有了三个绕组电极,这三个电极也按120度角均匀布于转轴表面。如此一来,转子的制作便算大功告成了。 几人将转子制作完毕时,已过去了近三个小时,接下来是要制作定子了。因为宋朝时尚无法制作一定形状的永磁体,所以李不伟只好让人收集了几十块小型天然磁铁,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天然永磁体固定在定子上,使得定子组成一个环型旋转磁场,如此一来定子也算完工了。 其实按李不伟原先的计划,是准备用线圈绕制电磁铁作为定子的,后来觉得这个定子制作起来太过麻烦,更何况这个电动机只是试验性质,一来是测试电池能否工作,以及电池到底有多大容量,二来也是为了给众人演示之用,所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采用些天然磁铁。 由于许多零件都是严格按设计制作,因此三人在安装时并不费力,只需将元件组合起来再行紧固便是,尽管如此,等到整个电机组装起来以后,已是过去了近六个小时。几人顾不得吃饭,又将电刷进行了调整,然后将电刷接到了木制基座的接线柱上。至此,这台简易电动机终于算是大功告成,现在就差连上电池进行试验了。 李不伟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电源接通,但电机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开始转动,李不伟微觉失望,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电机中已有电流通上,因为李不伟刚才发现,转子线圈已微微发热,而且向某个方向转动的阻力要明显大于向相反方向转动的阻力,显然整个电机在电路上已基本没有问题,应该是电池电压不足的缘故了。于是几人又按刚才的方法制作了另外两个电池,为了保险起见,李不伟决定先将两个电池串联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此时电机的转子已缓缓转动起来,由于三人在绕制转子时专门注意了动平衡问题,因此这转子转动起来竟然颇为顺畅,只是转动得有些慢而已。 此时范文进与徐永红两人看得眼都直了,起初在绕制转子时,俩人已隐隐猜到这可能是一种自动运转的机器,如今亲眼见到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一时两人看得发呆,竟然忘记了说话,直到李不伟将电源断掉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李不伟见到两人神情,也不觉意外,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他决定再加上一只电池试试,如此三个电池串联起来后,应该能达到五至六伏的电压了,但这样一来电流也更为强劲,因此李不伟在操作时也十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为了防止意外,李不伟又叫两人都离得远了,然后才重新通上电。 只见此时电动机比刚才运转得又要快上许多,肉眼已不能看清转子的结构了。李不伟让电机运转了约三分钟后停了下来,摸了摸绕组线圈,并没有觉得发热,估计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转动的原因,但此时转子的紧固件已有些松动,而且轴承也已有些烫手了,显然铜制轴承与木制转轴并不能满足如此高的转速要求。意识到这些问题,李不伟又重新画了轴承的设计图,又在轴承侧面加了一个散热用的风扇。完成这些后,三人又重新用布条将转子包扎了一番,用于加固,此时的转子已完全看不到铜线了。 完成了所有工作之后,李不伟这才笑眯眯地看着二人问道:“两位,觉得这个东西如何?”这二人此时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现在听李不伟如此一问,又中忍不住一阵激动。的确,这种能够自己转动的机器真是闻所未闻,虽然也有些水车之类的无需人力与畜力的设备,但毕竟还是需要外界的动力用于驱动,如今这电动机完全没有任何外力驱动,只靠着两根铜线与几个装有硫酸的容器便能自行动转,简直不可想象。几人又测试了一会儿,李不伟叫二人将轴承拆下,拿了新画的轴承图纸前去改装。为了减少磨擦,新轴承的直径又有所减小,因为此时并不需要考虑轴承的强度问题,运转平顺才是最为关键的。 由于电机基本通过测试,李不伟一时也兴奋难奈,回到家中时,他仍在想着这电机既然做成了,总该在上面加些东西才是,到底该用这电机做什么呢?对了,还是做个电风扇吧,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依依抄写教材时,倘若旁边有个电风扇倒还不错。如此想着,李不伟不禁笑出声来。 周依依刚好端了汤点过来,看到李不伟面带笑容,奇道:“不伟哥哥,刚从徽州回来,又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李不伟笑道:“我今天完成了一件大事,此事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周依依听了也不觉奇怪,因为自从认识李不伟以后,奇怪的事见到的太多了,不说别的,仅是她与香儿这些天来所抄写的,其印刷质量与彩色插图在当时来看就已不可思议,更别说那些奇怪的字符了,便笑道:“只要你高兴,我也会高兴的,至于是什么事倒不重要。”李不伟听听她如此一说,不由得怔住,心想依依这两个月抄写教材太过辛苦,这也难为她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只在乎我的感受。李不伟心中一热,便想将那个mp3拿出来送给周依依,但突然又想到如今充电器的事还没解决,即使送给了她,过几天又会没电,不如等充电器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想到此处,又笑道:“依依,过段时间我送你件礼物,只是这件礼物实在太过惊人,你千万别让外人看到了。”李不伟只想着送周依依礼物,却丝毫没有想到倘若周依依拿了这mp3,他又该如何解释这mp3的来历。 周依依听李不伟如此一说,顿时好奇起来,便着马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礼物,忽又听李不伟说过段时间才给,当下急道:“还要过段时间啊,我倒真希望日子过得快一些。”李不伟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笑道:“日子过得快了,你也老得快了。”话音刚落,李不伟突然觉得说一个女孩子变老的事不太吉利,又忙道:“不过如此一来,离嫁给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周依依听了此话微微有些害羞,低头想了片刻,忽又抬起头看着李不伟道:“其实,我……我一直都想赶快嫁给你的,即使你不娶,我也会缠着你的……”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你说一个女孩子家说出这种话来,我是不是有些不害臊啊?” 李不伟看她脸上一丝红晕突现,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又坚定无比,心想她一个女孩子家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在礼教甚严的宋朝,显然对自己情意甚重,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突然间情不自禁,忍不住抱住周依依的纤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正准备说几句感人肺腑的话出来,却觉得周依依娇躯一颤,竟然迎了上来伸手抱住了自己。李不伟正值年少,哪里禁得住这等诱惑,霎那间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中只想着将身边的人抱得更紧些,才能宣泄自己的情感。 过了半晌,周依依突然惊声道:“哎呀,汤要凉了,快喝吧。”李不伟此时哪里舍得松手,当下在她耳边轻声道:“依依,你含了喂给我吧。”周依依笑嘻嘻地挣脱了李不伟的手臂,端起汤喝了一口,却并不咽下,径直走向李不伟,待看到李不伟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嘴巴却张得老大,像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突然道:“你叫我一声妈,我便喂你。”话音刚落,,忽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羞得通红,却并未发现自己刚才为了说话,竟然将那口汤咽了下去。 李不伟睁开了眼,看她如此娇羞欲滴的模样,心中一动,又忍不住要上前抱住亲热一番,忽又听到有人敲门,两人都吓了一跳,忙开门一看,原来是香儿站在门外,手中正拿着一本刚刚抄好的书。 看到二人如此神色,香儿忙道:“李大哥,我的这本今天也抄完了,正准备前来交给你呢。”李不伟笑道:“香儿,进来说话。” 香儿犹豫了一下便与李不伟进了屋,又见李不伟笑道:“香儿,如今你已是我亲妹妹了,以后称呼要改一下,李大哥这三个字听起来怎么也不像妹妹叫哥哥的称呼,你以后就直接叫我哥吧。” 香儿听了此话,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周依依却在旁边催促个不停,非要让香儿叫一次听听,然后又亲自示范了几次,香儿这才低低叫了一声“哥”。李不伟听得一怔,竟然别有一番感受,他本是独生子,自然也无兄弟姐妹,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叫过自己哥哥,而自己也没叫过任何人为妹妹或姐姐,如今听得香儿如此称呼自己,一时竟然激动不已,双手往香儿肩上一按,大声道:“香儿,如今你就是我亲妹妹了,以后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侮你!” 香儿看李不伟如此举动,也有些出乎意料,脸上一红,却也不躲闪,轻声道:“只要与你和依依姐姐待在一起,自然是没人欺侮我的。” 李不伟看她说此话时颇为忧虑,欲言又止,心想这小姑娘显然还是有所担心,看来以后还得对她多多关心才是,便笑道:“香儿,书先放在这里,我看了过后再找另一本给你。只是抄这些书时不要太过辛苦,累病了就不好办了。” 香儿低声道:“其实我抄这些书也并不太累,只是抄得有些慢,还担心你等不及呢。” 李不伟笑道:“怎么会等不及呢?这些书虽然重要,但也没有你和依依的身体重要。”话虽然如此,可李不伟心中却想,眼下电动机的试验已经算是成功,看来电磁学也要加入讲学内容中了,如此一来又有许多教材要抄写,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抄书的进度是慢了些,但话说回来,她们两人都已尽了力了,我又怎么能再加催促呢…… 第二天,范文进与徐永红已将新的轴承带了回来,新轴承上子加了两个木制的风扇,李不伟让二人再装上一试,竟然发现颇有效果,轴承在运转五分钟之后已不像昨天那般发热,看来昨天的发热也是因为散热不良的原因了,只是目前的轴承的阻力仍然太大,但李不伟此时也管不了许多了。电机又运行了一会,李不伟看着没有问题,便让两人将其余众人都叫了进来。此时众学者除了一些正有公事不在辩理院内,其余的大都赶了过来,不一会屋子里便挤满了数十人,好在这屋子还不算小,一时倒也不会过于拥挤。 李不伟又向众学者演示了一遍电动机,众人的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徐永红与范文进二人,这二人毕竟参与了整个制造过程,多少还有些心理准备,而此时前来的众学者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形,早已呆若木鸡,一时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只有电机发出的低沉的嗡嗡声。 过了半晌,终于还是范东来先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李大人,这……这叫做电动机的机械果真是会自己转动,还请大人将原理略为解释一二。”他虽然觉得惊讶,但又想这电动机绝对不会自己动起来,一定有其原因。李不伟赞道:“范大人不愧是大宋的司天监,知道此机器之所以能自动运转,必定有其道理。”说着,便将电池能产生电动势,又在导体中产生电流,而电流能产生磁场的原理讲了一下,又将众人叫到电机前面,详细地解释了每个零件的作用,不过考虑到时间关系,对于电磁学的右手法则,以及磁场强度单位等内容就没有加以解释了。 尽管如此,众人已大概明白了其原理,只是对于电池的原理却一时还不太理解。李不伟看众人甚是急切,便又耐心地将电池的原理讲了一遍,并第一次说出了“电”的概念。其实古时对电的概念多从雷电中得来,至于人工产生的电,众人却是第一次听说。李不伟只好又简要地画了一张图,说明了能量如何从化学能转为电能,再由电能转为机械能,并且又说明了电池也有用尽的时候,因此这个电机也不会一直转个不停,在电池用尽时自然会停止转动。 在讲解这些问题之时,李不伟尽量少用一些生疏的词语,他生怕众人有所怀疑,心想这李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懂得如此多的知识?其实李不伟的担心有些多余,此时众人一心想着电动机,又哪里会考虑到这些知识是从何处而来?即使偶尔有人起疑,也万万想不到这些技术竟然来自几百年后。 待给众人讲完之后,李不伟笑道:“各位,其实电动机之所以能造出来,全得益于物理学中的电磁学,这些知识我也是因机缘巧合才知道的,日后自然也会讲与各位听,因此倒不急于一时弄清楚其原理,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众人听得一阵激动,又在屋里观看了一阵,直到李不伟断开电源,这才慢慢散去,一路上仍不停地议论这电动机的种种用途。 其实在李不伟一开始的计划中,并没有准备将电磁学讲给众人,因为他觉得运动学与力学才是最重要的,而电磁学的知识却基本上用不到。但正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充电器,由此想造出电池,这才又进一步造出了电机,而李不伟也深知目前这种电池制造方法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这种电动机本身也并不适用,如果不造出发电机来,仅靠这种小打小闹地做一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充其量也只能在实验室中作为讲学之用,或是让更多的人大吃一惊而已。所以,李不伟又将电磁学也纳入了物理教学范围,因为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有了直流电,就可以产生强力磁场,然后就可以造出人工永磁体,而有了人工永磁体,理论上就可以造出直流与同步交流发电机,而有了交流电,就可以造出无需永磁体的交流电动机。 话虽如此,李不伟也知道这些在目前仅仅是设想而已,在现在看来,要造出这些东西比登天还难,但随着对宋朝科学技术的慢慢了解,以及培养出更多的人才,谁又能保证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注:从本章开始,会多了一些讲技术的章节,第二卷还剩下六十多章,大概有三十章与技术有关。如果读者觉得讲解技术太过枯燥,可以大概浏览一遍,知道又有什么东西造出来就行了。另:这种简易的电动机,在宋朝时如果能制作出铜线,是完全有条件制作出来的。以前有一期少年科学杂志上曾介绍过一种电动机,用普通的细电线,非漆包线,以及罐头盒的铁皮,另外加几块磁铁,就可以做出简易的电动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0 大忙人 再过几天,那几百人的数学教学工作也要结束了,虽然此次安排的时间有限,而且众学者也未完全掌握李不伟所讲,但要讲一些基本的概念却没有问题。 李不伟又忙碌起来,因为他马上要面对新的课程计划。按原来的安排,此时该是讲力学与运动学的时候了,因此这几天李不伟已开始整理教学资料,并且开始考虑下一步的人员安排与进度计划了。 但李不伟的计划被打乱了。 史冀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来到了辩理院,按理说这种行武出身的人很少来到辩理院,李不伟一时以为他也要凑热闹来看看电动机,但随后却发现自己想错了。史冀进来后,连摆在桌上的电动机看也没看一眼,只是东一句西一句地随便聊着。李不伟心中纳闷,心想他既然前来,就必然有些重要的事情,但如今史冀只是随便聊些火炮厂的事,又谈及周伍与程风两人近来的表现,显然还未步入正题。李不伟见状,笑问道:“史将军是个大忙人,平常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前来想必另有其事?” 史冀听了,脸上现出老大不自然的表情,过了一会才道:“李大人,上次的那个望远镜,不知道能否先造出一些?因为这几日我们演练之时发现一个问题,炮弹射出后,士兵都要走上很远去观察目标是否被摧毁,有些浪费时间不说,弄不好还会误伤,再说有了望远镜,也可以让炮兵提前发现敌情。” 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心中已然完全明白,其实望远镜在军事上的用途不仅是用于炮兵瞄准,更多还是用于军事侦察,但史冀既然找出这个理由,李不伟倒也不好拒绝,只是宋时并无玻璃,要造望远镜却也不易。李不伟面露难色道:“史将军,其实望远镜的作用我也很是清楚,只是目前我也只有一副,这一副固然可以拆成两个单筒的分别使用,可这也不是长久的解决办法,如果要在军中大量配备,就一定要想办法生产才行。可现在的问题是,望远镜是用一种叫做玻璃的东西来制作的,眼下要造出玻璃又没有条件,成色较好的水晶固然也可以,只是价格又太贵,况且天然水晶的数量毕竟有限。” 史冀听得一呆,又道:“李大人,既然你手中的望远镜是用玻璃所造,想必李大人一定知道这玻璃的制造之法,不知眼下是否方便制作?”说到此处,史冀讪讪一笑,又道:“我也知道李大人日理万机,这等小事目前自然抽不出时间来,只是军中目前只有火炮,倘若没有远距侦察工具,火炮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不伟听得此言,心想这话倒也有理,此时宋朝已多年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战事,但与金国冲突却是不断,倘若突然再卷入大的战争,纵然有这十多门火炮,若要与蒙古铁骑相抗,也是必败无疑,看来不仅火炮、望远镜等需要加快制作,就是其它各个方面都要尽快做好准备才是。李不伟刚开始也如此想过,甚至想着如果火炮试制成功的话,便一次性制作上几百门装备到军中,谁知后来了解得多了,却发现并非如此简单。如今只造了近十门火炮,就已将整个临安的铜材全用光了,而且这批火炮的使用寿命想来也不会太长,看来不解决原材料生产与加工工艺的问题,要批量制造火炮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李不伟知道,在历史上,南宋军队的战力原是不弱,到了与蒙古联合攻金的时候,更是比以前要强上许多,军队建设有了极大的起色,正因如此,南宋才能在后来与蒙古相抗几十年,只是因为蒙古西征之时又有新的武器被广泛使用,而且还有许多来自西亚的远距攻击武器,宋军不敌,长江才会防线失守。可如今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不能让历史重演,虽说在军队人数上不能有多大变化,但在兵器上却可以做很多文章。想到此处,李不伟忙道:“史将军不必太过心急,其实要造望远镜也不难,况且望远镜有多种形式,倒不是只有玻璃与水晶才可以制作的,只是其中涉及到的知识面甚广,而且要制作的话,还需要一批技术好的工匠,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理论先需要在实验室中研究出来,才能在工厂中用于实践,可如今只有现在这个小房子当作实验室,要造出诸多先进兵器,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诉苦,原是想史冀既然如此急着要望远镜,自己便有心提出些困难,倘若得到史冀与其父亲史弥远的大力支持,在实验室研究上再投入大笔资金,则日后的计划要实现起来就容易多了。李不伟也清楚,目前的朝政仍然在史弥远掌控之中,虽然史弥远不敢过份张扬,但毕竟遇到大事之时,理宗仍然是要考虑史弥远的意见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如今他既然能够召集起几百人开始讲课,这自然也是有史弥远的支持,只不过李不伟并不知道这些,还是按着历史书中所描写的那般理解,有所误会罢了。 其实望远镜的制作并不太难,透明度高的天然水晶是完全可以造出不错的望远镜,将水晶先磨成圆盘状,然后再用两块水晶加入细砂对磨,最后用沥青抛光,然后进行抛物面化,便可同时完成凸镜与凹镜两块镜面。其实现代天文爱好者多用此方法制作大口径牛顿反射式望远镜,因为是采用反射原理,因此普通的船舱玻璃就可以满足要求,只是在磨制起来对技术要求却甚高,在磨好后还需抛物面化,光栅校正,抛光,镀铝,经过多个复杂工序才能完成一块反射主镜的磨制。但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望远镜也不需要太多的要求,也不需要考虑色差的问题,至于镜筒,完全可以将纸多层卷起来便可。其实八十年代的自制小口径天文望远镜便是如此制作镜筒的,只是镜片大多采购现成的。正因此为此,李不伟对造望远镜还是满有把握的。 史冀听了李不伟的诉苦,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想了一会道:“李大人既然有办法做出望远镜,其它的事便交由史某来安排,日后李大人如需要史某帮忙之处,尽管直说。”史冀自从上次比试失败后,对李不伟不仅没有敌意,反而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上李不伟为人开朗,又不像当时一些文人那样满口仁义道德,因此在众武将中口碑甚佳。 李不伟一时也不回答,心中只是想着倘若此时南宋突然卷入战争,这十门火炮能起多大作用,他忽然问道:“史将军,你可想过,如果将射出去的炮弹能够像手雷盘爆炸,火炮的感觉岂不是大增?” 史冀听李不伟如此一问,倒也没太吃惊,笑道:“其实杨大人已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这几日他正在试着将手雷做成炮弹状,只是到昨天为止还未成功。”李不伟笑道:“这杨万景还真是个急性子,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试制了,史将军,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如何?”李不伟看似神色淡然,其实也按奈不住心中好奇之情,当下两人直奔火炮厂,却未见到杨万景的影子,再一打听,原来杨万景已专门搬到另一间房子里去了。 两人又赶了过去,只见这房间更大了些,杨万景正与一人在那里低声交谈,竟然没有注意到李不伟与史冀进入了房间。与杨万景说话那人有五十岁左右,头发已有些花白,微微驼背,眼中却透出一股精明之气,不时搂一下那一小撮山羊胡子,说上几句,杨万景听得直点头。 看到李不伟二人,杨万景忙迎了上来,经过一番介绍,却知这小老头竟然是临安有名的巧手张,又称机关张,因善于各种机关的制作,因此早已在兵器厂任职多年了,前段时间被弓驽房借用,专门进行驽机的改进。后来杨万景因为要制作能够发射出去再爆炸的炮弹,又遇到了一些问题,所以又将这机关张请了过来。 杨万景刚开始只是将改制的手雷直接放入炮筒试射,手雷的药捻由火炮发射时直接点燃,通过药捻在手雷中的长度来控制爆炸时间,后来又考虑到要用撞击时产生的碰撞力来引爆炮弹,因此找来这机关张,看看能否造出撞击时才爆炸的炮弹。 李不伟听杨万景如此一说,不禁沉思起来,其实这个问题李不伟早已考虑多次,最终也没找到解决办法,但他此时又抱着一些侥幸心理,心想这些人真的能捣鼓出些名堂也说不定。李不伟微微点头,并不答话,却见杨万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本来这种事应事先通报李大人才是,只是李大人日理万机,在没有明确答案之前也不好打扰了。” 李不伟笑道:“目前进展如何了?” 杨万景脸上一红,道:“前几日在试射新炮弹时,因为没有掌握好手雷药捻的长度,再加上手雷与火炮配合间隙过大,因此不小心爆了一只炮管,所幸没有伤到人。后来我们又专门制作了一批炮弹,这批炮弹并未装有军用火药,而是使用烟花弹来代替,如此便不担心误炸情况发生,又容易观察炮弹射出后的轨迹。经过几天的试验,我们已经找到爆炸时间的控制方法,因此昨天又试射了三发竟然全部成功,只是炮弹的制作却更加费工了。” 李不伟看杨万景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心想这也难为他了,竟然提前将能够爆炸的炮弹做了出来,虽然这与后世的炮弹相去甚远,可这种炮弹也流行了数百年之久,不由得赞道:“杨大人辛苦了,本来这种炮弹目前还不是制作的时候,因为一些加工的工具还不具备,但杨大人既然已经试了,不妨再继续下去。对了,你刚说的碰撞引爆可有进展?” 杨万景摇了摇头,叹道:“与张老先生商量了一下,这机关倒不难制作,而且可以批量生产,只是要引燃火药却不容易。” 李不伟明白这是黑火药不容易被撞击引爆所致,心想倘若真的能让你们现在研究出新式炮弹,那雷汞的发明也没意义了,但他对杨万景这种想法倒有些佩服,便点头道:“既然目前已有控制爆炸时间的方法,杨大人不妨多制些这种炮弹,只是其它种类的炮弹也要继续生产,毕竟不同的炮弹有不同的用途。例如在真实战场上,实心弹不仅可以杀伤人员和马匹,而且可以破坏棱堡等野战防御工事,因为其弹道低伸,造成的毁伤呈直线型,所以密集的步兵纵队和步兵方阵往往也可以用此来攻击,而队形单薄的步兵横队和骑兵则不宜于使用此类炮弹。”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是有其根据的,按历史记载,清初的实心炮弹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穿20排步兵的纵队,而且,在较硬地面上的跳弹仍然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不过,实心炮弹的缺点也很明显,低平的弹道使其很难有效地打击位于山坡反斜面处的敌方单位。 李不伟又道:“至于散弹,则可以对付密集的近距离骑兵,如果要对付远距离的骑兵,可以将散弹的数量减少,而弹丸增大。另外,对付远距离的敌人还可以采用杨大人所说的那种能够爆炸的炮弹,其实这种炮弹又叫做榴弹,这种炮弹其实还可以用另一种火炮发射,弹道应是弯曲的,这样就能够很好地弥补实心炮弹的不足,除了用来对付山坡后面的部队,榴弹对开阔地上的各种队形的敌方部队均有相当的杀伤效果,理想的弹着点是目标队伍的前方,或最好在敌方队列的上空爆裂。”李不伟讲得头头是道,几人早已听得果了。其实这也是因为李不伟近来已将火炮的发展史,以及各种火炮的原理、结构都大概看了一遍,这才又找出一些以目前技术能够制造出来的火炮种类,不过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做更深入的了解。 李不伟说着,又将实心弹、散弹、榴弹的弹道轨迹一一画了出来,史冀与杨万景本就对李不伟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又是大受震动,心想这李大人到底还知道多少? 杨万景看李不伟好像并没有要马上要制造榴弹炮的意思,因此心中虽然焦急,却不好发问,而史冀却想着如果两种炮都能配上几百门,那这支军队可以说是所向无敌了。李不伟看二人神色,已知道其心中所想,笑道:“两位不必心急,过几日我便会将榴弹炮的制作方法讲与杨大人,另外还有一种武器也可以考虑制造,其实也就是将目前的火炮缩小到可以用手执着发射的火枪,杨大人可以先试着研究一下。”李不伟所说的火枪,杨万景其实也想过,只是目前火炮的制造安排甚紧,又没有合适的火枪模具,因此也只好暂时作罢。但李不伟现在随口这么一提,却又长时间没有想到此事,因为正在他准备大量造枪之前,又研究出另一种威力更大的武器,这当然又是后话了。 几人如此交谈一会,李不伟忽问道:“杨大人,前些日子我与范东来大人送过来的那些零件,是否已加工好?”李不伟所说的自然是摆钟的零件了。 杨万景笑道:“其实大人来得不巧,那批零件昨天晚上刚刚做好,今日一早就已被范大人取走了,而且走得甚急,看样子好像急着组装起来呢。” 李不伟闻言大喜,心中又想着摆钟之事,便再也待不住了,马上起身告辞。刚回到辩理院的实验室,只见地上已摆好了铜制支架,范东来正在桌上组装齿轮机构,看样子马上就要安装完成了。看到李不伟进来,范东来笑道:“李大人,下官等了你多时,终于忍不住自己先装了起来。”李不伟心想你连撒谎也不会,按这时间与进度算起来,你明明是一拿回来就开始安装了,又何曾等过我?但他也不点破,笑道:“看样子范大人就要完成了,我就不插手了。”便叫了一杯茶,坐在一旁看着范东来在那里忙活。 不一会,摆钟的齿轮箱已安装完毕。其实这齿轮箱也就是个铜架子,所有的齿轮几乎都在这架子中安装,然后又有一根轴伸出去作为动力轴,另一端却伸出两根指针,显然是指示时间了,而这个指针设计也与后世的钟不同,时钟与分钟并不是同轴的,而是分为两个区域分别转动。 范东来此时已满手是油,这也难怪,为了让齿轮更好地运转,他几乎在每个磨擦面上都上足了菜油,此时他做的最后一个步骤便是安装上了钟摆,又将重锤线缠在了动力输入轴上,小心翼翼地卷起了重锤,用手轻轻一拔钟摆,只听得“咔嗒,咔嗒”的声响,钟摆已开始运转了。 两人甚是激动,观察了好一会,见钟摆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摆幅也基本稳定到一个幅度,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只见重锤只下降了一寸左右,此时两人均已知道,摆钟算是基本制作成功,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调整摆钟的精度了。 其实调整摆钟的精度极为容易,因为李不伟在钟摆尾端设计了一个小的游标,误差在每天一小时内都可以调整。当时已有极为精确的漏壶,且这漏壶上面又有观察时间的刻度,因此要调整钟的精度倒也不难,至少有不用等几天才能调得准确。其实李不伟倒并不担心这个,最起码他自己还有一个机械式小闹钟,完全可以用来校准这台摆钟。 看到范东来如此投入,李不伟也乐得全部交给他,便笑道:“范大人,调整摆钟的事就拜托你了,只不过目前这摆钟虽然已算得上是一台计时工具,但是不是应该给其加上一个外壳?另外,这次制作的齿轮在过笨重,此时范大人既然已知道了其原理,不如再设计得小些,而且有些部件不防改为木制。” 范东来看着地上这个近一米高的摆钟,也觉得样子太过简陋了些,笑道:“大人放心,下官这就画好外壳的图纸,只是如果要将尺寸做得小些,却又要经过一番计算了,不是一两日便能完成的。” 李不伟心中想着今日火炮厂之事,又见摆钟已能够工作,便随口应了两句,将校准之事完全交给了范东来,自己忙着查阅榴弹炮的资料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1 新任务 榴弹炮是一种炮管较短,弹道弯曲,适合于打击隐蔽目标和平面目标的野战炮。榴弹炮按机动方式可分为牵引式和自行式两种,由于其弹道较弯曲,因此弹丸的落角很大,接近沿铅垂方向下落,从而使得弹片可以均匀地射向四面八方,所以榴弹炮是地面炮兵的主要炮种之一。早在十七世纪,欧洲就把这种射角很大的炮称为榴弹炮,十世纪开始采用变装药,一次大战时炮身长为15~22倍口径,最大射程达15公里。二次大战中,炮身长为20~30倍口径,最大射程达18公里,初速为635米/秒,最大射角65度。看着这些介绍,李不伟对火炮又多了一层认识,至少对未来火炮的射程有了新的概念。 目前李不伟所设计的火炮,正是参照《大百科全书》中红夷火炮的参数而制作的,甚至连火药配方也完全一样,只是因为要考虑安全系数,炮管与其它零件都加厚加重设计,使得每门炮有近两吨重。至于火炮的最大射程,目前测得的是三公里左右,也已算是很了不起了,这也是为什么军演场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的原因。但这种火炮的缺点也不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太过沉重,近三米长的炮身,近两吨的重量,机动性能太差不说,又是采用前装式加弹法,不利于火炮的散热,还容易引起火药自爆,面且射速过慢。但这种炮也有其优点,就是射程远,威力大。 其实从火炮出现到十九世纪以前,大炮一般是滑膛前装炮,发射实心球弹,部分火炮发射球形爆炸弹和散弹。最初的线膛炮是直膛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前装弹丸方便,这种火炮发射速度慢,射击精度低,射程无法再大量提高。为了增大火炮射程,十九纪初欧洲各国进行了线膛炮的试验,后来意大利人研制成了螺旋线膛炮,发射锥头柱体长形爆炸弹。螺旋膛线使弹丸旋转,飞行稳定,提高了火炮威力和射击精度,增大了火炮射程。在线膛炮出现的同时,炮闩得到了改善,火炮实现了后装,发射速度明显提高。 李不伟现在所设计的火炮之所以笨重,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材料强度与加工工艺达不到要求,如果追求强度,则必然要使用新式合金,但材质过硬又无法加工,也就是加工工艺与技术跟不上去,同时金属炮管的散热也成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李不伟要将炮管采用铜材制作。至于另一个原因,却火药的威力仍然不够,倘若炮管过短的话,射击距离就无法达到要求,至少有效射程大受影响。 李不伟考虑了多天,最终还是认为以目前的技术发展水平,是没有办法克服这两个障碍的,但如果能得到强度更高的钢材,而且这种钢材可以大批量生产,同时又发展出相应的加工技术,就可以制作出炮闩,而制作后装式火炮便显得容易了。而等到大型加工机械研制出来之后,又可以制作分体式炮弹,如此一来火炮的炮管因为是通透的,大大有利于散热和维护,而且射击频率也必将有明显的提高。 想到此处,李不伟甚至想马上开始制作一台机床,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以目前的条件来看,要造出一台还算精密的机床谈何容易,但李不伟早已认识到这个问题,并且已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 目前南宋的铜产量比起其它国家来说虽然不算少,但要用于批量制造火炮却是远远不够,尤其是在近十多年间,由于会子严重贬值,使得硬通货币大量外流,也就是说铜钱大量流入其它国家,而南宋朝庭为了缓和这种矛盾,只好再加紧铸造铜钱,但此时宋朝的官方铜储量竟然已严重不足,官府甚至在民间收集铜锅、铜盆重新回炉熔炼。而此时如果要实现火炮的大批量制造,除了解决原材料的供给问题之外,还要提高材质的强度,改进加工工艺,这一系列举措自然又是一个极大的工程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李不伟也没考虑到,这就是铁的产量了。此时南宋的铁产量虽然已占全世界的80%,但要进行工业化大规模生产,这种产量仍是严重不足,此事李不伟也是在后来才发现的,当然过了不久他又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有人曾说过,中国古代并不缺乏技术,而是缺乏科学。为什么西方将手工业发展成了工业文明,而中国却没有呢?那是因为中国缺乏西方的科学。工业其实就等于手工业加科学,手工业只有与科学相结合,才能发展成工业,否则就只能永远停留在手工业阶段。这几日,李不伟已将此事想得通透,他将自己在大学中所学的知识经过一番整理,又结合《大百科全书》中的相关知识点,经过多天的深思熟虑之后,他已有了一个全面的计划,倘若这个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不仅新式大炮可以制造出来,而且要造火枪也显得现实了些,更为重要的是,大宋还将有了发展工业的基本条件。 这几天,李不伟一直没有出过家门,他将周依依与香儿都叫了过来,先是把自己在大学所学的金属材料、热处理、调质、加工工艺等知识详细分类为目,又在《大百科全书》中找到相应的细节,再从中找出合适的内容进行补充,开始第一版金属材料与热处理的编辑工作。周依依与香儿这几天本来是忙着抄写高中教科书,但李不伟却认为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基础材料学科的建设,因此二女便将手中的活停了下来,在李不伟的指点下开始抄写起来。 周依依与香儿原本就会读书写字,后来抄写了三个月的中学教材之后,竟然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数学与物理知识。原来,她们每抄写几页之后就要校对一次,本来在抄写之时二人就对这些学科有了一些基本概念,后来再校对一次,更是加深了印象,而两人极为细心,又担心校对时出了差错,更是相互交换着校对,结果这二人虽然不像众学都那般,将数学物理等学得融会贯通,但也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了。如今两位姑娘在李不伟的安排之下,又开始抄写金属材料与热处理一科,没过得两天,二人对这门新学科竟然也有所了解,甚至已能将一些名词概念随口背出。 三人如此忙了几日,终于又写出厚厚的两本册子来。 杨万景与史冀两人看到李不伟忽然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顿时眉开眼笑,以为他已将新式武器的图纸画出来了,正高兴间,却听李不伟道:“杨大人,这几日制造火炮委实辛苦你了,不如暂停制造吧,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先看看。”二人听了大吃一惊,史冀甚至有些急了,忙问道:“李大人,为什么要停止火炮的制造?难道另有新的兵器要造?”李不伟笑道:“二位稍安勿燥,火炮的制造暂停下来是有原因的。两位看我手中这册子中,倘若将其中所讲的研究得透了,到时别说一月制作三四门火炮,便是一天制造四门,也不算什么难事。”二人听得先是吃了一惊,后又一时不语。 李不伟见二人将信将疑,便笑问道:“杨大人,你可知这火炮的炮筒,为何不用纯铁,而要采用铜来铸造?”杨万景想了一会儿道:“铁的强度要比铜大,这是自然的事,只是这里所说的铁是指熟铁,而并非生铁。民间常用的小件铁器工具,以及军中将士配带的刀剑,自然是以熟铁打造而得,只是这些物品体积不大,因此也便于铸造与锻造。倘若是炮筒这等庞然大物,铸造起来却是极是困难,更重要的原因是,要获得如此之多的精铁也不容易,相对来说,青铜或黄铜的熔炼却不太难,另外铜炮管更有利于散热。” 李不伟点头道:“杨大人所言极是,铜的确比铁容易炼制,而且眼下这十几门铜制火炮也还不错,但我现在又有一种方法可以将火炮的炮管制成双层,其里层为钢铁制成,而外层则是铜制,并且炮管将比以前更薄,更结实,而且散热也要更好。”李不伟所说的,原是清朝时期的一种火炮铸造方法,这种方法利用铜与铁的熔点的不同,将炮管分为两次铸造,从而使得里层更为耐磨,而外层又利于散热。当然,李不伟的目标不止于此,只是在众人还没有一些基本概念之前,他也不便讲得过多。 李不伟如此说着,又翻开这册子其中的一页,道:“此处所记载的,便是如何将生铁变为熟铁与钢,其实如何将生铁变成熟铁与精钢,关于生铁炼钢的道理,杨大人与铁厂的人原是知道的,只是我这里面又从原理上详细地讲述了这三者之间的相互变化规律,杨大人不妨与铁厂的人仔细研究一下。”李不伟所写的正是铁,钢与铸铁的金相转变原理。其实早期的铸铁是白口铁,质地脆而硬,容易折断又不耐用。早在战国时期已经有了铸铁柔化技术,具体方法是将铸铁加热锻打脱碳,得到白心可锻铸铁,或经过长时间加热退火,得到韧性更好的黑心可锻铸铁。而欧洲要到十八世纪才有白心可锻铸铁,美国要到十九世纪才有黑心可锻铸铁,由此可见古代中国在冶金技术上要领先其它国家何止百年。至于中国古代兵器的制作,也是是把块状的熟铁放在炽热的木炭中长期加热使其表面渗碳,再经过锻打成为渗碳钢片,又把渗碳钢片对折锻打多次,最终制成的刀剑的形状。这种炼钢法也叫百炼成钢,汉代的一些钢刀就用这种方法制作,而其上也多刻有‘百炼钢’的字样。 李不伟接着又翻到另外一页,道:“此处记载的是如何将煤变为焦炭的方法,生产出来的焦炭可用于炼铁,这比木炭的效率要高上许多,只是这种焦炭的制作要求极高,要求块大,又有足够的强度不被压碎,因此并不容易制取,但目前我也只能写得如此详细了,杨大人可以自己找到炼铁厂的人去慢慢摸索,又或者向木炭厂去询问一下这焦炭的制作方法。” 其实,在南宋时已普遍开始使用煤作为燃料,这也要归功于沈括,但当时炼铁却多用木炭,而李不伟所写的却是焦炭的制取过程。烟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一各度左右时,经过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这一过程叫高温炼焦,由高温炼焦得到的焦炭用于高炉冶炼、铸造和气化。中国古代多为平炉冶炼,但如果有了焦炭,大型高炉冶炼法将是冶金史上的一个重大里程碑,只是这种冶炼法对焦炭的要求也较高,一般要求粒度大、气孔率低、固定碳高和硫分低。但李不伟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如何将弄到煤,并将其隔绝空气加热到一千度,李不伟也没太管,心想这批终年从事此道的人自然会想到好办法。 接下来,李不伟又翻到另几页,这几页写的是钢的淬火、正火、回火以及退火等各种热处理方法。其实这些方法古已有之,只是在叫法上与后世稍有差别,但当时的铁匠也都知道淬火与回火的作用,而且也有一些相应的处理办法,只不过古代铁匠多是经验而已,例如将烧红的铁放入冷水之中叫做淬火,至于什么是将过冷奥氏体进行马氏体或贝氏体转变,又如何得到马氏体或贝氏体组织,却是毫无概念了。当然李不伟也没有在这册子中谈及这些术语,只是大概说了各种含碳量的铁,在采用不同淬火方式后所具有的各种特性,以及回火与正火的原理,去应力退火的作用等等。 最后,李不伟又在册子中大概讲了一下熔炉的问题。因为宋朝时已经知道风机与烟囱的重要性,铁厂的高炉已能够实现从炉的上面缓缓加料,等到矿石到了炉体底下时,已是炉渣与铁汁了。李不伟自然早将此事打听得清楚,只是他又对其进行了理论上的描述,这也是他准备将来再讲与众学者的内容,而此时杨万景等人尚未听过讲课,但李不伟觉得应该让这些人也了解一下金属材料与热处理的知识,这才将整修金属冶炼的技术抄成册子,又另外介绍了些各种合金的基本知识。李不伟如此安排,当然是因为他明白将技术运用于工厂生产的重要性,但李不伟此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生产与实验、技术原本就是分不开的,以至于后来生产规模扩大之后,他才又陆续派出技术人员前往各个工厂。 待讲完金相转变与钢铁冶炼,李不伟又拿出另一本来的小册子,这本册子上却是文字较少,而以图形描述居多。李不伟翻开第一页道:“这一页上所画的叫作车刀,要求其刚度与强度足够大,并且能够轻松地切割其它熟铁的表皮而刀口不会磨损,不知是否容易实现?”杨万景想了想道:“早在汉朝时期,工匠在制作兵器之时,往往将刀剑的刃部淬火,便可以使刃部更加刚硬锋利,而未经淬火的脊部仍然保持着较好的韧性,从而收到刚柔并济的效果。目前大宋已有了夹钢技术,因此只要不是切割太过坚硬的精钢,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能保持多长时间不会磨损,却不得而知了。”李不伟听了喜道:“只要能做出来就好,大不了一次做上多只,况且硬度也是可以慢慢改进的。”其实,宋朝之前早已有铁雕技术,工匠多用刻刀进行铁质的雕刻,而这种雕刻所用的刻刀,自然是硬度极大的钢材,完全可以用于制作较低硬度的车刀,只是李不伟有所不知罢了。 李不伟听杨万景如此一说,心中大慰,又往后翻了几页,却是些轴、轴承、进刀与退刀装置、加工细长回转体所用到的顶杆、以及固定零件所需的夹具等一系列零件。杨万景看得一遍,又重新翻到第一页,等到看过了几遍,忽问道:“李大人所画的可是一种加工铁材的机器?”李不伟笑道:“正是,这些零件组装起来的东西叫做车床,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要造出一台车床,原本是需要另一台母床进行加工的,可难就难在这第一台车床的制造上。此时杨大人如果能帮我制作出这第一台车床,我便能造出第二台,而且精度会有所提高,再以第二台车床进行加工,如此待造得几台之后,精度就会越来越高。所以杨大人你的任务颇重啊,如今我也只是将这些图纸交于你,至于如何制造出上面所画的零件,却是你的事了。” 杨万景又将这些图纸看了一遍,已掩不住兴奋之情,喜道:“如果这种车床真的能够制造出来,那火炮上的一些零件制造起来就要容易多了,而且精度也更易于控制,只是这车床的动力如何提供?”李不伟笑道:“这又是你杨大人的事了,我只管画出图纸。不管采用何种办法,一定要让这台车床的主轴能连续不断地旋转,也许过得一段时间,我会找出新的办法吧。还有,此事干系重大,还请杨大人每隔一段时间便汇报一次进展情况。” 其实按李不伟的想法,他是想先造出一台车床,这样就可以加工高精度的轴与轴承,然后在此基础上造出简易的钻床,镗床,铣床,刨床。至于磨床,李不伟一时也不知道砂轮如何制造,因此暂不考虑,但他却不知道其实宋时已有磨制铁器的陶质砂轮了,只是铁匠们多用手摇驱动砂轮旋转,与后世的那种砂轮机又有所不同。而对于车床的动力输入,李不伟这次也没做太多考虑,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要实行的前提,却又必须先造出满足一定精度的车床才行。 杨万景又拿着这本册子看了半天,这才说道:“李大人,如果给下官一些时间,要做出这些零件也不是难事,可是其使用寿命有多长就不得而知了,但无论如何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史冀在一旁听两人说了半天,忽然道:“李大人,如果这种叫做车床的东西造了出来,是不是可以每天生产一门火炮?”李不伟看他只想着火炮的事,心想这史将军毕竟是个军人,面对如此高科技的东西竟然丝毫不感兴趣,不过这也难怪,军人原本就不用考虑兵器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只需了解其使用方法便可,但如今自己为了省事,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杨万景一人,显然以杨万景的能力尚无法独立完成此事,肯定还要去找一些铁厂的人,又或是去找一些与钢铁加工相关的人员,倘若杨万景有了史冀帮忙,事情办起来便会顺利许多。想到此处,李不伟笑道:“如果有了车床,不仅是火炮,我还可以为史将军造出更多的其它兵器。只是如今这些事都交给杨大人一人,估计他办起来要费些时日,况且其中所涉及的部门甚多,恐怕一两个月是没法完成的。”史冀听了忙道:“李大人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这一个月之内,本将军就是火炮厂的人了,杨大人但有用到的地方只管吩咐。” 杨万景曾在几个月之内为史冀提供了十二门大炮,而史冀也因此成了大宋第一个主管炮兵的将军,所以他对杨万景倒是十分客气,如今听得倘若办成了此事,以后火炮的制造速度将大幅提高,自然也乐意帮杨万景多跑跑腿。李不伟见状,便放下心来,而史冀此时却已等不及,马上拉着杨万景去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去了。 看到二人行动得如此之快,李不伟也感觉轻松了许多,其实他完全可以更轻松些,至少他可以只凭着卖自行车便能富甲一方,但他又想到过不了多久,江南的花花世界便会被蒙古铁骑长驱而入,从此大宋的繁荣将不复存在,汉人也死伤过半,自己就是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此时既然皇帝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如果不大显身手一番,如何对得住自己的这些知识? 李不伟所想甚多,只是这些想法并不是马上都能实现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超大型室验室,以及大量的技术人员。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整天跑来跑去地将时间浪费在路上了。而之所以要一个超大型的实验室,是因为李不伟觉得以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完全可以说是个全才,可以说他在任何行业都是处于绝对领先地位。但毕竟事分轻重缓急,李不伟已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虽然这个计划日后肯定会有改变,也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但至少目前已算是步入正轨了。 此时天色已晚,由于今日诸事顺利,李不伟心中大慰,正自在车中闭目养神,忽又想起一事,心想不好,这杨万景也不知是不是个爱惜书籍的人,倘若他将今日那些资料弄得折损了,又或是不小心溅上了水,这可如何是好?这些册子得来不易,依依与香儿又辛辛苦苦抄写了多天,可不能就此给弄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2 望远镜 转眼间,石仲秋与史可等人的讲学任务已经结束,此时大宋已有几百人掌握了全新的数学知识,而其中过半的人已能熟练地做出李不伟抄来的练习题。与此同时,王思维也已完成了教材的修订,虽然周依依所抄写的几何学课本尚未完成,但也所剩不多,目前就差一些插图了,况且香儿这几天也前来帮忙,应该不日就可完成抄写。李不伟这几天看着二女为抄书而劳累,甚感痛惜,心想日后定要想个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教材抄写一事。按照李不伟的计划,本来他是打算准备一次摸底考试的,但后来一想,如果要考试的话不仅要出题,还要批改卷子,难免又是一番兴师动众,便又临时修改了计划,考试之事作罢。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李不伟太忙的原因,甚至他已有些疲惫,前几天郑永江的临安自行车分店开张之时,还曾请李不伟过去凑个面子,但因为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李不伟也只好托周伍前去祝贺一番。 接下来,该是物理与化学的知识讲授了,但李不伟此次的讲课有了明显的针对性,他让众人以自愿报名的方式加入,再经过层层选拔,从中挑选出一百名精于土木、机械、建筑、冶炼、铸造的学者,这些学者将主要学习力学与运动学知识。至于化学,另外又有约一百人合格,因此这一百人日后的研究方向便是化学了。按李不伟的计划,物理的教学安排在上午,而下午则是讲授化学的时间,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同时听两门课,又或是其它人也愿意加入听讲,自然也没问题,只是将来在分配任务时,还是在这一百人中选择。李不伟觉得此举多少有些不太公平,但目前的教学条件并不允许过多的人参与进来,也只好如此了。按照李不伟的的判断,一个月应该能够讲完这次安排的所有内容,只不过有些实验却没法做了,尤其化学实验。 杨万景早已铸造出一些一克、五克、十克、一直到十千克的常用质量单位,李不伟又托人找郑永江做了近百把公制木尺,然后将那个大摆钟也放到了教室内。自此,李不伟已有了长度、质量、时间三大计量单位,这样一来,力学与运动学便有了最基本的表示单位,至于其它如动量、加速度等概念,也将由这三大基本单位演化出来。 由于众人都已拿到了香儿所抄写的物理教材印刷本,因此李不伟就按着教材上的内容讲了起来。运动学与力学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只要了解牛顿三大定律,再知道什么是理想情况下的物理模型,便已算掌握其精髓,只是因为教材中计量单位与现实生活中多有不同,众学者一时竟然难以适应,但仅仅过了几天,众人便已能将两种单位熟练地换算,又过了几天之后,竟然在学习与思考时完全忘记了宋朝时的计量单位,而全部改为新式单位了。关于力学知识的讲授,先是力的分解,再从平面受力讲到斜面受力分析,然后是滑轮、杠杆等静力学问题,接下来才是速度、动量、冲量、加速度、重力加速度、运动的分解、功、功率、磨擦力、磨擦系数等概念,这也算是动力学的知识范畴了,当然其中还有圆周运动与角速度、角加速度等概念,李不伟一时兴起,甚至又大概讲了一下哥氏加速度等大学物理中的知识。但其中万有引力却被跳了过去,李不伟只说如感兴趣可以自己看看,其实他是担心有人问得太多而涉及到天文知识,如此一来又难免浪费一些时间来解释,况且目前天文学知识的讲授也不急于一时。 至于化学,因为尚无教材可用,李不伟便在家中大概记一些内容与提纲,第二天只是按着教学笔记讲了出来,先是质子、中子、电子等概念,然后是摩尔定理、质量守恒,再后来是氧化-还原反应,水的组成,各种常见无机盐的化学成分,以及各种常见的元素、酸、碱等也都通通讲了一遍。当然李不伟讲到这些微观组成之时也是颇有担心,心想万一有人问起这些东西存在的证据,可真不好回答。其实古代也有各种学说来解释物质的组成,大都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只是通过一些表象来加以说明而已,再加上众人对李不伟所说的大都当作是真理,又如何会想到什么证据? 如此只过了一个月,李不伟便已讲完了无机化学的所有内容,只是化学这门课他自己也不太擅长,再加上无法做实验,因此李不伟也提不起兴趣,但想到化学的重要性,他还是硬着头皮讲了下去,谁知道众学者却听得津津有味,其刻苦程度不亚于学习力学与运动学之人。不过,李不伟在讲授这些化学知识之时留了一个心眼,他担心有人怀疑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的来历,便在讲起‘电子’、‘原子量’、‘分子量’等概念的时候,故意装作一时想不起来,经过一阵沉思之后,忽又作恍然大悟状说些‘啊,想起来了,当时老师曾这样对我说……”。其实他此举完全多余,众学者求学如饥似渴,又怎会考虑这些知识的出处? 按原计划,物理与化学的讲授此时应该结束了,但近日李不伟突然又改变了想法,他准备继续讲下去了。其中一个原因是,史冀这几日又提起了望远镜之事,并且说已找到了合乎要求的天然水晶块,这使得李不伟觉得讲一下光学知识还是很有必要的,而如果要讲光学,波的原理也是要提到的,甚至还要说说多普勒效果。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杨万景前几日说起焦炭之事,让李不伟突然又想起了石油。其实,石油早在秦汉时期就被发现,到了唐朝时已开始使用,例如在战争中称之为火油,另有石漆、石脂水、猛火油、火油、石脑油、石烛等名称。据古籍记载,古代在陕西、甘肃、新疆、四川、台湾等省发现了石油矿,而且在唐朝以前就已掌握了从石油中炼制简易润滑油的技术,到了宋代,石油能被加工成固态制成品,即石烛。想到石油的种种用途,李不伟决定将有机化学也讲一下,如果日后能大量开采石油,他甚至还可以将石油的炼制,包括小型的炼塔、塔盘、风机、换热器、常减压法、催化原理都讲一遍,只是在李不伟想来,到了这种程度应该算是工业革命后期了。 李不伟在刚开始讲授物理与化学知识的时候,其实已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各种单位的表示法。例如牛顿、焦耳、摩尔等单位,原是以科学家的名字命名的,但此时这些科学家尚未出世,李不伟自然也不知如何对众人解释,后来他灵机一动,便将这些单位全部采用简称,例如‘牛’,‘焦’,‘摩’等等,当然其实后世也有这种叫法。如此一来,李不伟在后来的讲授中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将许多公式或定理命名为‘李氏一号定理’,‘李氏积分定理’等,更有以古人名字命名的‘沈括效应’,‘祖冲之方程’等等不胜枚举。 范东来、史可、石仲秋、王思维等四人此时已成了李不伟的得力教学助手,而范文进与徐永红也成了李不伟的实验室助手,这几人领悟能力超强,不仅可以将一些物理原理迅速地理解,而且能够举一反三,这多少令李不伟有些吃惊。 此时李不伟来到宋朝已近一年,而让李不伟感触最深的,当然是来到临安的这六七个月了。在此期间,他与史冀的赌约促成了火炮的研制,又说服众臣,将后世的数学知识介绍给了大宋的学者,如今又开始了简单物理与化学的讲授,李不伟多少觉得有些成就感,虽然一些高等数学的知识尚未开始讲授,但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了。因为近期连续讲学,李不伟已感觉有些疲倦,再加上课程已近尾声,因此他已将每日讲课的时间进行了压缩,所有的课程全部安排在上午进行,而下午则是众人的自学时间,如此一来李不伟不仅轻松了许多,而且又有时间再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况且最近理宗已多次过问讲课一事,更曾到火炮厂、辩理院视察过好几次,李不伟也需要准备一份总结性的东西出来。 又过了几日,史冀也传来了消息,原来他此时已找到了合乎要求的水晶片,这些水晶透明度极高,用来磨制镜片再合适不过,李不伟见此情形,便又开始盘算着望远镜片磨制了。 后世的天文爱好者在磨制镜片时,多采用光学玻璃,也有用船仓圆玻璃,所用的磨砂主要有两种,黑色的碳化硅和白色的氧化铝,抛光粉则用红色的氧化铁,另外还有沥青和松节油,而所需要的工具也只是一个木制工作台。至于焦距的测定,通常有目测法与简易佛科测试仪,这种测试仪制作起来也极容易。磨镜的方法通常有弦线法,正心手法、离心手法、圆心手法几种,任何经过简单培训的人都可以进行操作,当然做出来的质量也是千差万别的。 因为望远镜与天文有着很大联系,因此李不伟首先想到的便是范东来,他让范东来物色了几人,又做了磨镜所需要的工作台,再大概讲了一下磨制的手法,便让几人开始镜片的磨制了,与此同时,测试焦距的简单工具也已开始制作。其实李不伟本身并没有多少磨镜的经验,只是以前看过香港的一个天文爱好者写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中详细介绍了20厘米牛反式望远镜主镜的磨制,当时他虽然也准备了一些材料想自己做一台天文望远镜,但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一直没有动手,不过大概的磨制方法与测量方法,李不伟仍然是记得清楚。 史冀这次寻到的透明水晶总共有九块,其中有三块大的,六块小的。李不伟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只能制作三台折射式望远镜,这三台望远镜的物镜采用凸透镜,正好使用三块较大的水晶,而目镜则是凹透镜,使用三块较小的水晶,同时,这种望远镜呈现出来的是正像,刚好用于军事侦查。至于剩余的三块小水晶块,李不伟准备做成凸透式的目镜,然后再磨制三台20厘米左右的凹面反射镜,如此一来,又可以制作三台反射式望远镜。 反射式望远镜制作简单,又不存在色差问题,而且口径大的镜子采光性能又好,尤其是看行星时更为有效。后世的自制反射镜多为玻璃磨制,然后进行镀铝或镀银,再进行防氧化处理,有时还要镀上一层透膜,工序也不算少,但效果却已相当不错了,业余爱好者制造出来的大中口径反射镜已能清晰地看到土星的卡西尼环缝。但李不伟也知道此时并无玻璃,更没有铝可用,也没有镀铝或镀银的条件,因此他准备用青铜制作主镜。其实古代的化妆镜多为青铜制作,如果在制作过程中加强工艺,则铜镜的效果其实也不错,尽管与后世的玻璃镜相差甚远,但要看清人的毛孔却也容易。 由于这次要制作三台反射镜与三台正像折射镜,因此目镜也刚好是三块凸透镜与三块凹透镜,这样一样正好可以两两对磨成形,也就是说,两块水晶先磨成圆盘形,然后再对磨,出来的结果正好是一块凸透镜,一块凹透镜,而后世的天文爱好者也是采用这种对磨法,只是他们要的只有凹面反射镜,至于上面的那块凸镜,在磨制完成之后就没多大用处了。 因为透明天然水晶极不容易弄到,这些工匠在磨制时自然十分小心,李不伟在观察了水晶的生长方向之后,便交给众工匠按固定的方向去磨制了。范东来以前并未见过李不伟的那副冒牌军用望远镜,因此看到李不伟如此安排,也有几分不解,但又想起几日前刚刚结束了光学原理的讲课,便大概猜到了一些,心想这必然是在制作一种光学仪,于是他也不再多想,李不伟如何要求,他便一一照做。 过了几天,六块目镜已磨制完成,并且经过了抛物面化的处理,此时范东又按照李不伟所提供的方法进行了焦距测量,竟然发现这六块透镜都合乎要求。与此同时,一个铜制的反射镜也已磨制完成,并且也经过了抛物面化处理。其实作为望远镜片的抛物面化也不是很难,还是一个磨制手法的问题,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经过多次修正,并且不断测量,还是比较容易成功的。 由于三块较大的水晶尚未完成磨制,因此正像军用望远镜暂时无法开始组装,李不伟也已有些等不及,便准备先装一台反射式望远镜。反射式望远镜安装极为简单,甚至不需要镜筒就可以进行试验。其原理是,远处的景物先经过凹面反射镜的反射、聚焦,再经过一个45度平面反射镜,最后到达镜筒入口处的目镜。后世的45度反射镜多采用全反射光学玻璃,但此时显然是无法找到这种材质了,因此李不伟早已让人又磨制了一块平面铜镜暂时代替。其实,即使工艺再高的铜镜,其光线反射率也远远不够,但李不伟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再说大口径的镜子进光量大,应该也没太大的影响,至于颜色还原一事,李不伟已没工夫考虑了。 二人来到了天象台,范东来早已按李不伟画的图纸作好了望远镜架,李不伟看这镜架,是用方木制作了一个长方体的框架,然后在四面又进行了加固,竟然做得有模有样,倘若在四周再围上黑纸,连镜筒也省了。李不伟看得心中暗赞,也不多说,直接装好了目镜和物镜,又将小反射镜也固定在镜筒入口处。范东来在做这框架之时,显然已考虑到了各个镜子的安装位置,又提供了现成的纸筒用于安装目镜,二人安装起来竟然极为顺利。等到全部安装完成之后,接下来就要进行光轴的调整了。调整光轴并不容易,二人又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这才算是调整完毕。 天象台所在位置的地势较高,刚好将整个临安城的风景尽收眼底。此时正值下午,李不伟将镜子稍做固定,对准了远处山上的一个小厅子。这小厅正处在约十里外的半山腰,此时阳光斜射,正好看清楚亭子上的三个大字‘观风亭’,只不过这影像是倒过来的。范东来看得大吃一惊,这亭子他原是去过的,这三个字他也知道,如今在十多里外竟然将这三字看得如此清楚,他一时间难以相信,再看亭子旁边的树树,又偶尔随风摆动,显然又不像是一幅画了。他又将目光从望远镜处移开,直接看过去之里,却只能依稀看见一个亭子模样,又何曾看得见这亭子上所写何字?范东来一时吃惊之余,竟然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李不伟见状心中暗暗发笑,又将镜子转向东边更远处的一个地方,再将焦距稍做调整,这次看过去却是西湖了,湖面上不时飘过几艘小船,连船上站有几人也数得清清楚楚,但用肉眼看去,却是茫茫一片,又哪里看得清什么船。其实,比起现代镀银法所磨制的主镜,李不伟这次制作的铜镜实在是差得太远,并且影像中有一股淡淡的铜黄色,这显然是铜镜的缺点了,尽管如此,范东来已觉得此物实在不可思议。李不伟一开始对这铜制望远镜并太满意,后来一想,在目前的条件下能做出如此的一台望远镜来,也实属不易了,便也与范东来一起激动起来。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已是傍晚时分,此时天空能见度极好,没有半片云彩,当日正值农历五月初,西边天空仍在大亮,但金星已然可见,李不伟与范东来又将望远镜对准西方天空,经过一番调整之后,两人终于找到了金星,对准焦距之后,镜中呈现的金星边缘稍有模糊,竟然有如半月。范东来惊道:“怎么金星竟然是月牙形的?” 李不伟笑道:“范大人仔细想想,地内行星应该全是月牙形的,只不过金星离地球较近,而且又能反射大量阳光,自然显得明亮无比,肉眼便看不出其真实形状了。”范东来早已了解了一些太阳系的组成,如今再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了原因,笑道:“原来如此,太白金星竟然是半月形状,看来这古书中所记载的也多有误。”李不伟知他是说笑,也笑道:“是啊,就是不知这太白金星上是否有神仙居住?”说到此处,李不伟忽然想到,倘若将这望远镜拿给依依看了,她一定会大吃一惊,我若骗她说月亮上有神仙居住,也不知道她是信也不信?想到此处,李不伟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一时竟然想得痴了。 又过了一会,天色已渐黑了下来,金星慢慢从地平线上消失,此时土星正在当空,两人又费了老大劲,终于在望远镜里找到了土星。宋朝的天空比后世不知要清澈多少,显然是没有大气污染的缘故了,此时透过望远镜看去,土星正如满月大小,而土星环也正处于最佳的观测状态,范东来看得又是一惊。土星在古代又叫做镇星或填星,原是与庄稼收成有关的一颗星,他作为司天监,看了十多年的星星,从未如此清楚地看过这颗镇星,而且这星体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圆环,更为惊人的是,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其它行星的四颗月亮。正惊异间,范东来已发现土星慢慢往望远镜的左边移去,不一会便从眼前消失。原来,这望远镜倍数不小,因此只看得一会,便因为地球自转的缘故,土星就从视野中消失了,两人只好又将底座重新定位,这才能再看一眼这神奇的土星环。再过一会儿,木星从东方偏南升起。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木星都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范东来对此自然也非常清楚。两人又将望远镜对准木星,却见大红斑清楚无比地呈现在眼前,李不伟心中暗想,后世的望远镜虽然威力更大,但那些天文爱好者们又有谁曾见过八百年前的木星大红斑呢?想到这里,李不伟一时觉得自己幸运之极。 由于地球不断自转,因此刚才二人在观看之时,天体在望远镜中的呈像只能保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然后就慢慢从镜头中消失,而二人也要不断调整望远镜的底座,才能继续跟踪观看。其实赤道依的原理李不伟是知道的,只是近日忙着制造望远镜,一时还未来得及进行赤道仪的设计。赤道仪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这种仪器可以沿一个轴转动,将这个轴对准北极星附近,然后再以地球自转的反方向旋转,倘若这个旋转的角速度与地球自转的角速度刚好一样,那么正好抵消了地球自转带来的影响,这就使得所观察的天体始终能保持在视界之内。赤道仪通常还有另一个轴,这个轴却并不起到跟踪作用,只是用于调整纬度寻找天体的。 范东来听得李不伟如此介绍,一时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忽道:“李大人,倘若我将钟摆的时针转速放慢一倍,再与这赤道仪相连,不正好能够实现天体的跟踪么?”李不伟听得先是一怔,忽然大喜道:“范大人高见!这种机构果然可以用于驱动赤道仪自转,而且又极为精确!” 其实,后世的赤道依多用步进电机驱动,另外有操作手柄可连接控制开关,有些赤道仪更是可以连接自动寻星装置,也就是说,只要输入了当前的经纬度,以及当前的时间,则赤道仪就可以自动寻找到所需要的天体,并且将望远镜指向相应的夜空位置。想到这里,李不伟与范东来又忙了一阵,终于共同画出了赤道仪的原理图。这次设计的是地平式赤道仪,虽然南北地平线处有部分星空无法看到,但已完全满足当时要求了。不过这个赤道依并没有极轴镜,因此为了对准北极地轴,李不伟又设计了一个简单的瞄准装置,范东来自然也如获至宝,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 又过了七八日,李不伟已将有这次安排的课程全部讲完,其中包括物理中的力学,运动学,光学与波的传动,另有无机化学与有机化学。而众学者早已分别记录了几百页的笔记。看着众学者每人这几百页极为详细的听课记录,李不伟突然想到,这也不失为一种编写教材的方法,如此一来,依依与香儿便能轻松一些了。 范东来此时已制作好了一台赤道仪,这台赤道仪巨大无比,竟然有一人多高,上面安装了一个极大的钟摆式跟踪装置,李不伟看得颇为吃惊,心想这范东来在短短八九日期间,竟然做出这等复杂的机构,这也着实难为他了。正惊异间,李不伟马上又发现了另一个更大的改进,原来,范东来已将铜质反射镜也更换为银质反射镜,不过这次银镜的制作就不像上次那般困难,他先以铜镜作为模具进行银镜的铸造,在经过粗磨之后,又将表面用玛瑙、玉石等物抛光,便完成了银质反射镜的制作。如此一来,望远镜已不存在色彩还原的问题,而且银的光反射率能达到90%多,效果自然比以前要好上许多倍,只是银的表面容易被氧化,过不多时便要重新刨光一次,而且这面银镜重约近十斤,价格也自然不低。 另外,三台正像望远镜的物镜也已完成磨制,就剩安装与调试了。其实,折射式望远镜的安装要简单些,用硬纸与胶做成镜筒,再将内层涂黑,目镜筒直接套在物镜筒内来回滑动,便可实现调焦,当然如果制作军用望远镜的话,自然不能用纸质的镜筒了,范东来早已将此事想得明白,他昨日就设计出了铜质的镜筒,并且开始制作了。按李不伟估计,这三台望远镜与他带来的那台冒牌军用望远镜相比,应该相差很远,但昨天在试验之时,却已能将几十里外的人影看得清楚,李不伟又颇觉意外,这在当时显然又是一大突破,尤其是两军对战之时,持有望远镜的一方将大占优势。 此时,范东来又将星图做了部分修改,李不伟看他在原有的星图上重新添加了许多新的标记,显然是他这几日观测另有发现,再仔细看时,又见这星图与后世的表示法多有不同,所有星图都是以中文标注,并且星座名称也多以古名描述。在此这前,仙女座等星云原本并不在宋朝的星图之中,可如今既然有了望远镜,范东来已将这个星云看得清楚,并且已在星图中标记了出来,只不过他仅仅是做了一个记号,显然还没有想好中文名字。李不伟再看下去,却见其它的都是些参宿七、角宿五、心宿二等,果然与中国古代的星图表示法无二。李不伟心中暗想,也不知这范东来要对那些土星与木星的卫星如何命名法,估计四个伽利略卫星要从土星家族的命名中永远消失了。 这天,范东来按李不伟所示,奏请理宗与众大臣前来辩理院,众人先是观看了李不伟制作的电动机,自然又是一片惊讶之声不断。其时正值上弦月,范东来又搬出了那台改进之后的望远镜,将极轴调到正对北极星的位置偏左下方一点,然后将望远镜对准了月亮。由于目前的望远镜只有一种倍数,因此月亮进入望远镜的视野仍较刺目,于是范东来又在镜筒前又遮盖了一个纸片,再在这纸片上挖了一个小孔,如此一来进光量大为减少,看起来也不那么刺目了。此时月亮已与平日肉眼所见大不一样,其表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环形山,更是将盆地、月陆、撞击坑等看得清楚,众人一时又大为吃惊。范东来得意之极,又对准土星与木星观测一番,并在李不伟的指点下找到一些深空天体如猎户座m42等,理宗与一干大臣看得目瞪口呆,对此等精妙仪器叹为观止,后又听得是李不伟的发明,更是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自从来到临安之后,李不伟完成了几件大事。第一,将初高中的数理化知识尽数传授给了大宋的学者,而且采用了新的数学表示法。第二,找到了简易电池的制造方法,并且还制造出了第一台电动机模型。第三,制成了世界上第一台摆钟。第四,造出了相当说得过去的军用望远镜与天文望远镜。第五,造出了清朝时期才有的火炮,尽管这种火炮其实与明朝末期的火炮是一回事。第六,自己对宋朝时的科技有了长足的认识,这使得以后制定计划时更有依据,节省了不少时间。 其实李不伟还有两件事没有确认,第一便是那批水稻种子了,南方水稻应该在五六个月后便可收割,此时已到了收获季节,虽说李不伟对此充满了信心,可这批种子没有第二次播种之前,李不伟也不敢完全确定。第二件事,就是交给杨万景的关于金属材料的事了,李不伟近日比较忙,已有十多天没与杨万景联系,也不知道他这些天进展如何了。 (注:磨制镜片的方法属实。作者曾试磨过20cm的牛反镜,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不表示这种方法有误。磨制的材料宋朝都有,而且牛反镜的原理本来就极简单,唯一有可能不准确的是:铜镜是否成像清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3 密谈 看着眼前重新整理过的数学教科书,李不伟一时感慨颇多。这些书中的内容,一部分是从自己带过来的中学课本上直接抄录过来,另有些则是众学者们在听了自己讲课之后,记录下来的大量笔记,再整理成册,又经过挑选补充进去的,而其中的数学符号仍然使用后世的表示方法,排版格式也是从左到右的横版。面对这些熟悉的运算格式,以及一些a、b、c等字母,更有积分、极限等数学符号,李不伟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原本要几百年后才出现的数学知识,自己竟然在半年之内,就已在大宋学术界广为传播,这种知识更新所带来的震撼,远比造出十几门火炮更为惊人,当然也多亏众学者们根底扎实,不愧为大宋学者中百里挑一的精英,这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如此之多的知识。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李不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改变历史,这也是他近日一直担心的事,但后来再查看自己所带来的《大百科全书》中所讲的历史,却根本没有提及南宋时曾出现了一个科技部,而牛顿运动定律仍然是由牛顿所提出,显然自己在这里的活动并不影响将来的历史,至少没有影响到自己以前所在的那段历史。李不伟虽然颇觉奇怪,但也算放下心来,心想这也许是两个历史时空了吧,否则一不小心,弄得自己以后无法出世,这可就麻烦大了。 几个月以前在辩理院附近修建宿舍已经竣工,几百名学者中,有些年青的学者早已搬了进去,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与教室间走动,每隔四五天才回家一聚,更有些外地的学者索性将全家搬到了临安,一时间辩理院中学术氛围甚浓。最近几日,李不伟每天都在忙着将近期的工作做一总结,准备在上朝的时候报与理宗,由于教材是周依依与香儿所抄写,因此二女也前来协助李不伟准备些资料,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不伟毛笔字写得太烂,必须由周依依或香儿代笔才行。 这一日傍晚时分,李不伟正在准备第二天面圣的事宜,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史弥远相邀,请李不伟务必前去丞相府一聚。李不伟颇觉惊讶,心想自己来到临时之后,与史弥远并无交情,虽然他也曾在朝堂之上支持自己的行动,可毕竟没有私下往来,如今突然相请,也不知是何缘故?他也不细想,便叫人收拾了一下,又叫了周伍随行,直奔丞相府而去。 一行人行至丞相府门前,李不伟正待下马,突然看到有一辆马车也停在了门前,又有两位姑娘从车中走了下来。周伍眼尖,一眼便认得出是史红袖与灵珠二人,当下大声叫道:“灵珠姑娘!”话音刚落,他忽又微觉不妥,连忙住口。史红袖与灵珠二人听得有人呼唤,齐齐转头看了过来,却见李不伟正笨手笨脚地从马上爬了下来。 史红袖突然见到李不伟,也是微微一惊,虽然颇觉得有几分意外,却又露出一丝喜色,远远地笑道:“李公子,上次红袖山庄一别已有多日,听说公子正忙着做一些学问,今日怎么又有空出来啊?”李不伟笑道:“倒不是我忙里偷闲,而是丞相大人约我前来的。”史红袖听得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约见李不伟,但又想他现在也算是朝庭官员了,父亲请他前来想必是商议些朝中大事吧,如此一来自己倒是不便多问,便笑道:“既是如此,李公子请随我一起进去吧。”待李不伟走得近了,史红袖又悄悄道:“上次你给我的那些水稻种子,果然与寻常稻种大为不同,我种下去刚过两月,便发现这批种子的长势明显要好上许多,不仅枝杆粗壮,而且抽穗也大,等到过几天收割了,定能叫人大吃一惊。”南方水稻多为一年两次种植,有的地方甚至达到一年三次,因此从稻苗插秧到收割的周期也短,李不伟原本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后来他曾为史红袖抄写过一本关于杂交稻种培育的小册子,又专门查看了其它关于水稻方面的知识,因此对江南的水稻播种季节也大概了解一些,如今听史红袖一说,也跟着笑道:“这也多亏史小姐种植有方,不过我留下来的那批种子也不差,到时一比就知道谁收获得更多了。” 二人有说有笑进了大门,又知史弥远已在书房等候,史红袖便差走下人,自己带着李不伟向书房走去。刚一进门,就见史弥远一身便装,端了一杯茶坐在桌前,正在那里一个人下棋。李不伟见此情形心中暗想,这官如果做到丞相般大,召见下属时也可以穿着睡衣,原来这做官还有这种好处。 看到李不伟前来,史弥远略一点头,笑道:“贤侄先请坐,待老夫下完这盘棋。”李不伟听他称自己为贤侄,更觉惊讶,心想我现在好歹也算是朝庭命官了,这史丞相不称呼我的官职,却以贤侄相称,看来竟颇有结纳之意,也忙道:“不急,晚辈就在这里等着,史大人先下完棋再说。”史弥远微微一笑,又独自在那摆起棋来。 李不伟在旁边看了一会,便已明白了棋盘上的局势。原来这黑白两方各占了一些地盘,看起来好像双方势均力敌,但在棋盘中腹却又有一番激战。此时白棋已被断开,正在忙于在中腹做活,但眼位已明显不足,看来这条大龙显然要被黑棋吃掉,如此一来,白棋明显是要输了。李不伟已看得清楚,黑棋只需再点一子,便破坏了白棋的眼位,而另外两处看似有眼位的地方,黑棋再连续冲断两次,白棋便要自填眼位,显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活了。但史弥远的下一着棋却大出李不伟的意料,他这一子竟然落在了白棋已经形成的一个眼内,而这个眼位早已形成的一个四目的空。李不伟不禁“咦”了一声,心道你这一子不是废棋么,白棋固然可以马上提掉你这子,但显然又肯定不会这样做,因为白棋只须再补一手便能做成两眼,看来这史丞相竟然有意对白棋手下留情,显然是想让白棋赢了。 史弥远听得李不伟惊呼之声,也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一下,面露讶然之色,却又低下头去继续摆着棋子。然而史弥远接下来的几手,却让李不伟大吃一惊,只见黑棋连续两个冲断,白棋也跟着点了必救之所,此时黑棋的冲断显得有些无理,因为白棋此时正好形成对黑棋冲断一子的叫吃。但黑棋并没有粘连,而是又在白棋刚刚形成的另一个眼位中点上一子,竟然是一个双倒扑!此时白棋如果将那冲断的黑子提掉,自然不形成双倒扑,但如此一来第一只眼位便要被破掉,显然再也无法做活了。此时盘上胜负已分,黑棋大胜。史弥远原是有更简单直接的方法让黑棋获胜,却又让白棋多走了几步,以为可以做活,却最终也逃不过大龙被屠的结局,李不伟看到此处,又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好。 听到李不伟叫好,史弥远抬起头来笑道:“贤侄原来对这手谈之道,也颇有心得?”李不伟忙道:“晚辈只是在小时候曾经学过一些,当时大概是业余三段,后来就再也没怎么下棋了。”史弥远奇道:“业余三段?这可是衡量棋品的一种称谓?” 原来,中国自唐代以来,围棋便实行‘棋待诏’的制度,这也是是围棋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标志。所谓棋待诏,就是唐翰林院中专门陪同皇帝下棋的专业棋手。当时,供奉内廷的棋待诏,都是从众多的棋手中经严格考核后入选的,他们都具有第一流的棋艺,故有国手之称。这种制度从唐初至南宋延续了五百余年,而这些棋手的水平便以‘棋品’来划分。 李不伟自然不懂得棋待诏一事,但听史弥远如此问来,也大概能猜得明白,忙道:“正是,这是在我家乡衡量棋力的的一种叫法,只是下棋的规矩又略有不同。”史弥远更是心中大奇,问道:“下棋的规矩还有所不同?贤侄不妨讲来听听。”李不伟稍一犹豫,便将现代围棋的规则、胜利计算方法、以及与古代围棋的一些不同之处一一讲了出来。原来,古代计算胜负多以‘子’数来计算,现代围棋则多以‘目’来计算,而且专业棋手对‘目’的计算更为精确,能够详细算出每种下法的损目情况,这种计算方法更有利于判断先后手的得失,以及当前情况下是否可以脱先,同时,‘四分之一子’的叫法,显然也不如‘半目’来得更容易理解。 史弥远听得李不伟所讲的围棋,一开始并不是双方先在星位各摆上两子,而是直接在空棋盘上开始下,更觉奇怪,又问道:“众所周知,角大于边,边又大于腹,而在角上落子又非星位莫属,何以还要从空棋盘上开始?”原来,古代下棋又与后世多有不同,一开始双方分别在四个角上摆放两子,占了对角的星位,然后黑棋才开始落第一子,而古时也认为星位占角最为有利,倘若占了三三位,虽说守角容易,但不利于向中腹发展,而占了星位,对方也不会急于点入三三来占角,因此是最为保险的一种守角方式。 李不伟笑道:“其实占角也不一定要点三三位,例如可以点四三位,然后小飞做成无忧角,或单关守角,只是这种方式通常为黑棋所用。而星位守角,虽然对中腹发展有利,却因为打入方法太多,不利守角。”说着,李不伟便摆了一个无忧角,然后又摆了若干种定式,例如高位挂角、低位挂角等,应对方式则有上靠、下托、一间夹、二间夹、小飞、尖顶等等,他将一些常见的流行定式摆完,又摆了一个大雪崩定式,这个大雪崩定式有近百手,李不伟一时也记不太清,后来摆了几十手后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但史弥远看李不伟每一子落下去,果然都是急所,不禁大为惊叹,又哪里想到李不伟还未将定式摆完。 其实,守角的方法也有多种,而且围棋每发展到一定阶段,便会产生一批具有代表性的棋手,而这些棋手的布局方式也往往会在业余棋界流行开来,正如错小目、中国流等,都是二十世纪的流行布局方式,而后来的棋手更重视向中腹的发展,星位布局反而又流行了一段时间。 史红袖在旁边看这二人只是摆棋,觉得甚是有趣,笑问道:“爹爹可是找李公子来下棋的?”史弥远猛地一回神,这才想起叫李不伟前来的目的,笑道:“是啊,贤侄的棋摆得好,老夫看得入迷,竟然差点忘记了大事。”如此说着,史弥远收起了笑容,又正色道:“此次请贤侄过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相商。两月以前,老夫之所以支持你开设科技部,是因为老夫认准贤侄定非寻常之人,因此才在皇上面前力荐,如今几个月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上次那一百名学者大多来自六部之中,其余的也是来自各地的饱学之士,如今这些人对贤侄的学术赞誉有加,听说已联名上书,要求再增加名额、扩建学院、并且在全国各地开设讲堂,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众人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建议朝庭将每年的科举考试内容增设理工一科。” 李不伟看他说这话时颇有担忧之色,心想古人还是多拘泥于旧制,如此又怎能使得社会发展?古代的科举考试虽然延续了一千多年,但估计大多也是考些文章写作,再就是些孔孟之道,对科技知识显然并不重视,这才使得中国在工业革命时期落后于欧洲诸国,看来也是需要改进一下了。想到此处,李不伟笑道:“这个建议不错啊,晚辈也认为目前的考试内容有些太过单一,加上理工一科正好弥补了其中的不足。” 史弥远叹道:“话虽如此,可这旧制是千百年来承传下来的,要加以改动谈何容易,倘若贤侄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便能让众学者联名上书请求修改旧制,这对于整个官场来说无异于一次大地震。要知道这朝中百官,以及地方上的官员,都是通过旧制取得功名,再由皇上亲笔御批,这才成了大宋的官员,而且这些人门下弟子也多为文人,更有些已取得功名,有朝一日也必将接替其师的官职,如今这一改制,你可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心想此话不假,现在的百官都是通过旧制选拔出来的,而且这些人的学生也是读圣贤书博取功名的,如今这一改革,必然会触动这些人的根本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又是一场天下大乱,想到此处,李不伟不禁又有些担心起来。 史弥远看他神情,已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道:“如今大宋情势危机,蒙古与金国虽然开战,但金国在十多年前弃北图南,从中都移到了汴京,显然对大宋有所图。如今贤侄能造得出火炮等精妙兵器,又能将这制作武器的知识传播于大宋众位学者,自然是深得百官赞同,只是倘若一旦触动到一些人的利益,恐怕就会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一两个人倒也罢了,可如果满朝文武都出言反对,恐怕到时你便是有天大的学问也无济于事了。” 李不伟听得史弥远如此一说,顿时呆在椅上做声不得,心想自己只是想将一些后世的知识尽快传播开来,从而造福大宋以及整个华夏民族,谁料这样一个简单的目标却损害了众人的利益,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但话说回来,倘若这些知识万一失传,其损失又何其巨大,既然如此,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李不伟想得明白,便淡然一笑,语气却又甚是坚定地道:“史大人,晚辈其实别无所图,只是想将自己所学尽可能地传授于众位学者,倘若能为大宋尽一份力,即使遭人诟病也在所不惜,只是如果朝庭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晚辈却也无能为力。”说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心里一动,心想如果宋朝众人反对,何不北上到金国寻找一些机会,万一成功的话,虽说对大宋利益有损,可也为整个人类的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李不伟啊李不伟,为了达到目的,你连自己是汉人也忘记了。再说宋朝也未必就无容身之地了,今日史丞相既然将此话说出来,想必已有解决之道。” 史弥远看到李不伟脸上晴阴不定,显然是内心争斗甚是剧烈,也不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又过了一会,李不伟突然一揖,道:“多谢史丞相提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晚辈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史丞相示下。”史弥远暗道孺子可教,这少年果然非常人可比,竟然已知道我想出了办法,便笑道:“其实贤侄倒也不必担心,明日众学者联名上书,也只能说明你教学有方、知识渊博,况且即使他们请求改变科举考试方式,却也未必能通得过。待日后贤侄的影响力大了,大可择时增设一些部门,又不与现有的朝庭编制冲突,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听闻史弥远如此一说,李不伟暗笑自己刚才过于紧张,显然已钻入死胡同里了,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还想不通? 史弥远又道:“贤侄刚来临安不久,有些官场上的礼节自然也不太懂。上次的百名学者大都出自六部,其顶头上司也正是六部尚书,而此次听说又有几百人加入,这几百人中又有十之二三是来自六部。老夫最近留意了一下,却发现贤侄至今也未曾拜访过京中任何一位大员,几个月以来只是忙于讲课。这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刚开始的时候自然可以说贤侄因公务繁重脱不开身,但长期如此的话,难免让人以为贤侄有居功自傲之嫌,况且你日后还需要与朝中众臣共事,又怎能莫视这些人的存在呢。”说到这里,史弥远略一示意,便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李不伟抬头一看,只见进来的是个中年文士,此人三十多岁,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李不伟看得暗赞一声,心想这等人材也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 史弥远又道:“这位杨千行,原是老夫的门客,于十多年前投奔老夫门下,其学识渊博、处事谨慎,深得老夫的信任,如今便让他前去协助于你,将这一些琐事都理得顺些。”李不伟心想自己身边虽说有周伍与程风,但这二人都是好武之人,于官场之道并无了解,再说他二人在近日也要搬了出去,显然火炮营的军务也极为繁重。依依与香儿虽然对自己照顾有加,却又身为女子,大事上也出不了多少主意,倒是这杨千行想必还真有些本事,又是史丞相极力推荐,定然能帮得上些忙,虽说这史丞相此举大大出乎意料,可也算是对自己照顾有加了。想到此处,李不伟连忙道谢。几人又聊得一阵,李不伟只觉这杨千行废话不多,一旦开口便能说到问题的关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又没见他如何思索,每句话都像是脱口而出,李不伟看得心中暗暗称奇。 …… 史红袖刚才一直站在旁边,将几人的谈话听得明白,此时她正要送李不伟出门,又看到李不伟仍在那里低头沉思,便笑道:“这杨千行可是我爹的得力手下,当初我爹本来要保他在朝中任职,可他死活不肯,只说既然我爹已贵为丞相,辅助我爹才能最好地发挥他的能力,没想到如今我爹又让他来帮你。”李不伟笑道:“是啊,我现在也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虽说上次与史将军比试我侥幸获胜,但也是运气使然,这好运气也不是常有的,看来我以后要考虑的事倒还真不少。”二人如此说着,已然走出门外。史红袖忽道:“上次你送我的那批水稻种子,马上就要收割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看一下?”李不伟看她问及此话时所流露出的期盼神情,又想这几日教学刚刚结束不久,应该不会太忙,再说上次自从留下那些种子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红袖山庄,也不知道这批种子长势如何,香儿与依依这些天来因为抄书,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想来也没工夫打理后园中的那片水田了,如今去红袖山庄看看也是应该的,便道:“等我这几日不太忙的时候便去红袖山庄看你,再说了,我的吉他不还在你那里么……” 离开丞相府之后,李不伟一路不语,心想自己的确还是年轻了些,将一些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刚才经史丞相这么一说,才认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其实李不伟心胸豁达,又具变通之才,经史弥远方才这一提醒,他早已想得通透,只是有一事他仍是不太明白,按历史上记载,史弥远与宋理宗看似相互扶持,其实貌合神离,双方应该相互有所防备才是,可如今自己明明是在理宗的支持下才成立科技部的,而史弥远不仅不加反对,更是对自己照顾有加,难道历史中所说有误? 突然,李不伟心中一凛:莫非这杨千行是史丞相派来监视我的?! …… 史红袖独自坐在房中,看着镜中那张俏丽的面容,心中起伏不定,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他刚才说过几天要来看我?是的没错!他是说要来看我。不是看那批稻种,而是来看我!”刚想到此处,她突又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如何会突然对一个男子生出如此之情,而且即使算上今晚,李不伟与自己其实也只是见过四五面而已,她不禁脸上一红,又看着镜中那娇美的容颜,一时想得出神,自言自语道:“他说这几天要过来看我,也不知到底是哪天,明天他要上朝,应该是没有时间了……”她自说自话,浑然不觉身后不远处已多了一人,更没注意到自己忘记将房门关上。 原来,史弥远看到自己女儿的房门没有关上,又见她一人坐在桌前发呆,便走了进去,谁知竟然又听到方才那番话,史弥远心头一震,更加证实了自己当日的猜测,当下悄悄退了出去。 (关于围棋的双倒扑,好象某一年的名人赛曾讲过,不过不是实际下出来的棋,而是解说员摆棋时出来的结果。实际这种棋型与连环劫一样极难出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4 临安大学 理宗看了众学者的奏章,沉思了片刻之后转向史弥远问道:“众学者虽说言语间有些偏颇,但其提议却也有些道理,只是改变科举制度一事又牵涉甚多,倒不能太过草率了,众聊以为该当如何?”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征求众人的意见,却是对史弥远一人说的。 旁边一人站了出来道:“皇上,臣认为此举万万不可,科举是我朝选拔人才的主要渠道,况且目前的科举制度已做到了不论出身、贫富皆可应试,比起以前有了诸多改进,倘若要对其进行改变,恐怕将动国之根本,请皇上三思。”此人正是监察御史李知孝,按原史书中所记载,这李知孝与宣缯薛极、王愈、盛章等人被归为史弥远的亲信,同时李知孝为排斥异己,还与梁成大莫泽等人联合起来又被称作‘三凶’。当时有大臣真德秀魏了翁洪咨夔胡梦昱等群起论之皆遭史弥远一党窜逐。 吏部侍郎聂子述也站出来道:“李御史所言甚是,科举对于知识的普及与民间的读书风气起了相当的推动作用,这才使得民间文风日盛。王安石大人当时也曾试着取消诗赋、帖经、墨义,而专以经义、论、策作为考核标准,后经多次实践也被认明为不可取,而如今的科举考试内容又重新回到以前的方式,就证明有其存在的道理,况且现在的考试又偶尔会加入经义、论、策的内容,已算是极为全面了,因此臣认为,考试制度万万不可随意更改。”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又听理宗道:“众卿稍安勿燥,其实众学者的提议并非要将以前的考试内容尽数去掉,而是要在其中加入数学、物理、化学等几门新的科目,再说也是因为众学者从了李不伟的讲学之后,才有了此次联名上书,不如听听李卿的意见。”正是李不伟的讲学促成了此次联名上书,众人听闻理宗如此说来,一时都齐齐望着李不伟,看他有何说法。 李不伟略一思索,道:“皇上,科举制度自唐代就已存在,到了现在仍然是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可见其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如今事易时移,却也不可一味地效仿古人,众学者提出在考试内容中加入数学与科技知识,也有其一定道理。大宋的冶炼、铸造、机械、加工、纺织等技术已超过别国甚多,只是一部分技术精髓仍然掌握在一些民间工匠的手中,而一些化学物品的制取又多为方士所精通。皇上与众位大人想必也见到了火炮的威力、望远镜的神奇、以及电动机的精妙,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制造出来,全得益于众学者所说的数学、物理与化学知识。臣固然可以将这些知识尽数传授与众学者,但如果这些知识被我朝最重要的人才选拔机制拒之门外,试问过了多年以后,还有没有人再对此感兴趣?即使有,恐怕也只在民间流传。因此臣的意见是,皇上不妨考虑众学者的建议。” 理宗沉吟道:“李卿所言甚是有理,只是科举涉及到我朝官员录用,如要改变却也需慎重行事。” 旁边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众人一看,原来是丞相史弥远。史弥远道:“皇上,其实科举考试自唐代就已存在,如今我朝又对其进行了多项改进,例如现在的考试放宽了录取的范围,又确立了三年一次的三级考试制度,另外在考试时实行糊名和誊录,也大大减少了徇私舞弊等现象,更为重要的是,我朝的科举在考试内容上也较唐代之时做了较大的改进,原来的进士科考帖经、墨义与诗赋,本身就存在许多弊病,进士以声韵为务,多昧古今,明经只强记博诵,学而无用。太宗在位之时已发现这些弊端,这才着手于科举改革,我朝现在的考试制度正是沿用了太宗当时的体制。想当初太宗之所以改革旧制,也是为了适应我大宋朝当时的状况,如今我朝既然面临同样的情形,再次改革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其中又要把握一个度,不能改得太过了。” 众人一时讶然,心想史丞相竟然也支持这李不伟的说法,这可真是奇了,又或许丞相另有安排?众人一时惊异不定,又听李不伟道:“丞相所言甚是,虽然目前需要做一些变某,但原有的一些考试内容却也拼弃不得。例如,作为地方的治理长官,倘若没有渊博的学识,又如何得以高瞻远瞩、深思熟虑呢?臣有一提议,便是在将目前的选拔人才方式进一步细化,有志参与朝政或治理国家的,便专攻经义、策论,对于那些准备在学术上有所作为的,则专攻科技一类,如此便可两全齐美。” 又有人问道:“李大人方才所言倒也有些道理,这些专攻经义、策论之人,日后自然可以步入仕途,或者至少也能成为一方官职。可这专攻技术之人,却大多不适合做官,只能在在官办的研究机构中有所作为,又或是回到民间作坊,如此一来,又有谁愿意放着官不做而去研究这些技术呢?” 李不伟笑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想当年沈括大人不也是在多处任职,或为文职,或为武职,与技术自然沾不上边,可《梦溪笔谈》却是沈大人多年的研究成果,由此可见科技与策论本无矛盾之处,二者甚至还有相辅相承之效。”说到沈括,众臣一时都无言以对。沈括可以说是科学通才,他先后任主簿,县令、司理参军,司天监翰林学士,甚至带兵征讨辽国,虽说晚期与苏轼有过一些文字狱的不愉快,后又被贬职,但提到其学术,众人无不佩服。 李不伟又道:“如今民间的生产多为手工作坊,百姓制造出来的商品又多为自用,除了一些大型作坊外,许多商品只限于在当地流通,可以称之为自给自足。但众位大人试想,倘若我朝的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再将生产工具加以改进,便会提高生产效率,从而实现大规模的商品生产。如此一来,百姓自然较以前更为富裕,我大宋的国力也自然更为强盛,因此可以说,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又听理宗道:“李卿说得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嗯,此话总结得恰到好处。方才李卿说到要将选拔人才的方式进一步详细划分,其实朕也觉得此举可行。目前的学术传播途径颇有不畅,如今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民间工匠,大都是以师傅教徒弟的方式进行知识的传授,这种方式显然有所限制,使得一些技术无法广泛运用。朕与史丞相已商议过了,丞相以为,目前应该开设一个大型的学堂,集全国各类人才于一地,再将各种学科详细分类,由专业的教师进行讲授。这几个月以来李卿讲授给众学者的知识,以及凭借这些知识制造出来的器具,朕与众卿也已见到一些,但过得几十年之后,目前掌握这些知识的人已不在世上,试问又如何让这些知识能够全面地流传于后世呢?不知李卿对此有何看法?” 李不伟忙道:“皇上,臣也认为开设一所普及科技知识的学堂已是势在必行,而学堂之中还须具备各种实验室以作为研究之用。学堂中讲授的学科,臣已有了一些计划,而授课的教师也可以从目前的众学者中选择。至于学生的来源,可以在随后的每年,从大宋民间招收一批有识之士,再以二到四年为限进行学习,如果考试合格,便可授予证书,而持有此证书者自然可以优先进入朝庭的各种研究机构。倘若有人不愿进入官方研究机构,也可以凭借这些知识在民间有所发展,如此一来还可以将民间的各项技术带动起来。” 李不伟所说的,自然是参考后世的大学模式,然后结合当时的情形所提出来的一种方案,众人一时都已听得呆了,又听李不伟道:“这个学堂可以称之为大学,意为我大宋朝在科学技术上的最高学府,但其学生来源,却要更多从年青人之中选拔了,因此臣又有一提议,皇上可以在全国找几个试点,开设一些学堂专门讲授一些预备知识,这些学堂可以称之为中学或小学,也就是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正所谓教育要面向未来,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喝彩道:“说得好!好一个教育面向未来!”众人一看,原来说话的正是史弥远,他这几个月对于科学技术所带来的震撼已有体会,原本也是想着大宋朝应该重视技术学科,如今听了李不伟的一番教育理论,不禁为之喝彩,又道:“只是李大人有没有想过,要建造如此一座大学,所需的人力与物力却也不是小数目,不知李大人有没有考虑好解决的办法?”“这……”李不伟一时语塞,在他想来,自己只负责提出建议,而钱的问题自然是皇帝与朝庭的事,如今听史弥远这么一问,也不禁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李不伟正在想着说辞,只听史弥远又道:“皇上,李大人来到临安半年多,已先后为大宋军中装备火炮近二十门,而且另有电动机、望远镜、摆钟等精妙仪器问世,可见其学识渊博,若要造出更多的其它器具也是理所当然,但臣近日又与几位大人商议了一下,觉得目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兵器的制造与军队的建设。”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意外,均想这不是正在讨论开设大学之事么,又怎么突然说起兵器制造了?理宗听得也是一怔,问道:“史丞相,我大宋虽说已多年未有重大战事,但在北方尚与金国小战不断,而且又要在江北剿灭李全等匪众,军中从未停过练兵,不知丞相所说的军队建设是指何事?”史弥远道:“皇上,我大宋官兵虽一直坚持练兵,却主要是为了防止金兵南下,以及在适当的时机收复江北失地。如今蒙古与金国正在北方交战,大宋自然可以获得几年的休养时期,此时我大宋军中已开始装备火炮,自然可以大大增强军队的战力,但臣认为还应该再加快速度。万一北方战事平定,金国与蒙古不管哪一方获胜利,大宋朝都将要面临新的战事,如果在此之前我军仍无足够数量的火炮装备,恐怕到再有先进的技术,也难以抵挡百万骑兵的长驱直入。” 史弥远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震,均想眼下虽然金国与蒙古交战正酣,可金国也经常在长江一线骚扰不断,甚至有几次还差点大规模交战。抛开此事不提,倘若金国与蒙古战事平定,又或是哪家彻底败了,恐怕大宋要收复江北更是无望,不仅如此,到时还会卷入新的战事,如此一来这火炮倒真的是要加紧制造了。李不伟也是听得心急,心想这火炮的制造速度是该加快了,免得到时突然开战,自己空有制造兵器的知识,却因动手晚了而使得兵器数量不足,从而导致战败,这可真是冤枉死了。只是史丞相为何突然说起火炮铸造一事呢?莫非是…… 李不伟突然想得明白,忙道:“皇上,史丞相所言极是。依目前形热来看,大宋与金国开战势在必行,倘若到时造不出足够数量的新式兵器,臣就是知道再多的兵器制造方法也是枉然,因此兵器制造应该加快进行才是。但是,如果要实现火炮与其它兵器的批量制造,就目前的加工工艺、原材料供应、制作人员的水平来看,还远远达不到要求。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要将火炮大量在军中大量装备,自然也要改进火炮的制造技术。因此臣以为,只有将实验室建造起来,才能够设计出更为先进的加工工具,找到更为合理的冶金方法,最终实现兵器的大批量生产。当然了,这实验室自然也需要有人加入才行,否则以臣一人又如何能将诸多技术研究得透?因此这大学也是需要马上成立的,只要有了技术人才,臣就可以将这些人运用起来,等到大宋朝有了大批的技术人才之后,到时别说是火炮,恐怕会有更多新式的兵器将被研制出来,而目前的火炮,自然也将被新式火炮所取代。” 李不伟如此一说,众人忽然都明白了目前的形势,原来史丞相也是支持大学与实验室的成立的,看来前面所说的武器装备也是随便找个说辞罢了,如今既有史丞相出面支持,而李不伟的提议又不触动科举的根本,新建的大学又只是科技人才的培养,这倒不便反对了。 理宗此时也已想得清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李卿说的办吧,众位大人协助李卿进行学校与实验室的建设,再从六部中再挑选一些学者加入。至于建造的费用问题,就请史丞相多多操心了。” 李不伟心中大慰,心想如果有了大学与中学,大宋的科技从此将会得以迅速地发展了。其实。然而,以后的事实证明,李不伟想得太过简单了。 …… 大学的校址选到了距离海边三十多里的一块平地上,而实验室却是靠近海边,这两处地方离临安城已是极远。李不伟之所以将地址选在海边,是因为他觉得这里容易实现大件物品的海上运输,而且以后如需造船或者码头,在海边也极为方便。另外,这附近还有一个瀑布,虽然水量不大,但足以驱动简易的水轮机了。 按照李不伟的设想,大学的名称就叫做临安大学,学校中开设数学、机械、化学、工程、材料五大学科,所有的教师都从众学者中考试选拔。另外,学校还建有宿舍区、图书馆、实验室等等,当然这里的实验室只限于大学内部使用,与李不伟自己的实验室又是两回事了。李不伟将自己的实验室称为皇家实验室,距离学校有十多里地,占地面积比学校还大几倍,原是皇家狩猎场的所在。这个狩猎场中有一座山庄,本来是皇帝打猎时休息之用,众臣刚开始极力反对将这山庄划为实验室,但在理宗的一再坚持下也只好作罢。李不伟将山庄中的一部分房屋改为力学、电磁学、化学、材料等多个室验室,只是这些实验室占地不多,因此还有一半的房间都是空的。实验室虽然大部分设在皇庄之中,但其占地又远不止于此,在皇庄外面的一大片狩猎场也划为了实验室用地,李不伟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在这里建造一些工厂。其实李不伟这个想法固然算是超前了许多,只是没过多久,他又发现仅仅在实验室中建造工厂已不能满足发展的需求,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因为实验室的建造最为优先,因此众工匠大多被分配到了皇庄外的工地上,而从这开起,皇庄内的几个主要室验室也正式开始运转了。实验室所处的地方,北面与东边都是大海,从开始修建的第一天起,这些地方早已被层层封锁起来,外人是万难进入的。为了防御海上的入侵,李不伟又在海边预留了多个炮台,按他的想法,这里的研究将是绝对的机密,一些重要的工具或器械都将从这里生产,因此安全性当然要排在第一位了。 此时辩理院仍然作为讲学的主要场所,但李不伟一心在实验室上,因此讲学的工作便安排给了第一批那一百名学者。至于范文进与徐永红,李不伟又交给二人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去制铜厂调研一下,看看能否找出铜丝的批量制作方法。同时,这二人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要找到合适的绝缘材料,从而制造出绝缘电线来。其实李不伟也不知道目前的技术条件能否制造出绝缘材料,因此他只是在《大百科全书》中查了一些绝缘线的发展史,又简单地告诉两人一些方法,至于到底如何制作,李不伟已无暇考虑,只是要求一定要让铜线绝缘。因为这两人已知道简易电池的制作方法,所以要测试电线是否绝缘也不算难事。当然了,李不伟还不忘又补充几句,有两种材料叫做聚亚胺聚脂与聚胺基甲酸脂,只是因为这两种材料都是合成类树脂,自然不可能天然形成,他又交给二人一些详细的合面树脂制作方法,然而其中用到的一些材料显然又无法制取,例如聚乙烯、聚苯乙烯、聚四氟乙烯等等,但李不伟也懒得再多考虑,心想也许这二人运气好,能将几百年后的东西制造出来也不一定。 这一天,李不伟终于忙完了实验室与临安大学的整体规划设计,忽然又想起前些日子曾交给杨万景的任务,此时已过去了两个多月,想必杨万景也该有些收获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5 收获 到今天为止,杨万景已有十日没有汇报新材料的研究情况了,李不伟虽知他必定也在忙着做些试验,又或是在铁厂与众人商议熔炉的改进之事,但也已有些着急,这一日,他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了,便准备前往火炮厂亲自查看一下进度。谁知李不伟赶到火炮厂之后,才知道杨万景这几天一直没在这里,而火炮的铸造事宜已交给其徒弟了。李不伟心想这杨万景也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这么多天没有汇报倒也罢了,如今又玩起失踪来了,失望之余,只好又折身返回,心想也许这杨万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此时正值农历五月,官道两旁一望无际的庄稼早已成熟,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不时能见到农夫赶着满载的牛车,显然是刚从地里收割完庄稼。江南的水稻一年两次播种,此时早已过了第一次的收割季节。李不伟忽然想起了自己带来的那些稻种,红袖山庄今年的水稻虽然种得迟了些,但现在也该收割了吧? 当时这批稻种原是分为两份,一份交给香儿与周依依,一份交给了史红袖。香儿与周依依的那份正是种在后院的水田中,只是李不伟近来实在太忙,竟然很长时间没有去查看一下,而香儿与周依依也因为急着抄书,又看李不伟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至于另一批种子,却在种在红袖山庄之内,李不伟记得前几天去丞相府之时,史红袖好像说这些稻种快要收割了,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又是如何? 想到此处,李不伟便转命车夫转向红袖山庄,谁知到了之后却发现史红袖不在山庄之中,就连灵珠也跟着出去了。李不伟失望之极,闷闷不乐地掉转车头驶向自己家中,准备再查阅一些金属冶炼的资料,刚到家门口,就见大门外面停了一辆马车,又有几人站在马车周围。李不伟颇觉奇怪,心想自从到了临安,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辩理院与火炮厂来回走动,通常这所宅子很少有人前来拜访,这次到底是谁在里面呢?心中如此想着,李不伟便下了车往院内走去。刚进大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只听香儿道:“好啊,就比比看,只是我们的稻穗还没有收割,也不能马上就比,不过好在数量不算太多,收割起来倒也不难。”又有另一女子的声音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也帮一些忙吧,我们刚刚收割完红袖山庄的水稻,正带了几个人准备再买些盛装稻种的木桶,这些人此时正在门外候着呢。” 李不伟听出刚才说话的正是史红袖,不由得微微一惊,心想史红袖怎么会找上自己家来呢?正寻思间,李不伟已缓步走进客厅,却见桌子旁边坐了三个女子,面对着自己坐着的是香儿,而另两人正是史红袖与灵珠。看到李不伟进来,香儿笑道:“哥,史小姐来了,还带来了刚刚收割的稻穗,我们正在商量着比一比,看谁收割的稻穗多呢。”说着,香儿伸手向桌上一指。李不伟顺着她的手势看去,果然见桌上放了四个小篮子,这四个蓝子的盖子已经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稻穗,为了防止稻粒从篮子的缝隙中掉出,还在底下垫了几块布。再看史红袖时,却见她今天已换了一身装束,正是一副官家小姐打扮,显得高贵之极,脸上笑容甚是灿烂。 李不伟看到桌上这四篮稻穗竟然如此之多,喜道:“上次那批稻种本来不多,没想到这一次播种下来,竟然收获了这许多的稻穗,这看来应该比去年多上十几倍了吧?”史红袖听得先是一怔,忽又忍不住笑道:“哪里,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按着你所说的方法播种,算下来每亩也用不到十斤的稻种,上次的稻种数量有限,因此只种得极小的一片稻田,连半亩都不到,可今日收割之后却是吓了一跳,我让胡伯大概估计了一下,如今各种稻种加起来,已有近三百斤了,我只是在其中随便拿了一些。对了,你看这些稻穗长得如何?”李不伟听得面上一红,这才想起水稻的产量不应该只有这么多,但他又记得当初那批稻种总共只有七八斤,算成宋朝的重量也是十斤多,没想到如今仅是史红袖的那一半就收获了三百斤,这样看来,再加上自己后院的这一部分,总共应该能达到五六百斤的收成,如此岂不是翻了近七十倍?其实李不伟有所不知,后世的杂交水稻,通常每亩需要五到十公斤的稻种,而亩产量也在五百到一千公斤之间不等,因此他现在这个收成并不算高。 李不伟也不懂到底多大的稻穗才算长得好,听到史红袖如此问来,便点头道:“嗯,这稻穗应该是长得不错,对吧,香儿?”香儿指着其中一个篮子笑道:“哥,你看这些稻穗,抽穗整齐,颗粒也多而饱满,比起寻常的水稻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怎么能说是不错呢?应该是很好,相当地好,好得不得了。”香儿所说的正是其中的一篮稻穗。按李不伟在书中查找的资料,杂交水稻的育种田应该产出四种稻种,其中的三种是用于再次培育杂交稻种的父本与母本,而剩下的一种就是能够用于直接种植的杂交稻种了。史红袖又笑道:“这批水稻不仅穗大,而且虫害也极少见,更重要的是几乎没有倒伏现象,因此自然收成要比寻常水稻高出一倍有余。况且按册子中讲,这也只是母本与父本的稻种而已,倘若这批新的稻种再种了下去,恐怕收成会更好些。”李不伟跟着道:“这是自然,这种水稻本来就是抗倒伏的。”李不伟信口开河,在他记忆中好像水稻有个抗倒伏的说法,当下又胡乱用上了。 正说着,又见周依依端上了茶,几人连忙谢了。史红袖刚喝完茶便又有些等不及,道:“香儿姑娘,按时间来推算,你的这批稻种现在也该是收割的时间了,现下左右无事,不如咱们先去看看,如果时机成熟,我就帮你将这批稻穗也一起剪下来吧?”香儿转头望向李不伟与周依依,见二人均无异议,便点头笑道:“好啊!只是收割水稻这种粗活,又怎敢劳史小姐大驾,不如我再另外叫些人吧。”史红袖摇头道:“虽说是粗浅农活,却也难不倒我,别看我今天带来的这批稻穗只有十几斤,可也全是由我与灵珠俩人收割的。”李不伟也想知道一下这批稻种的收成情况,便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收割了吧,刚好史小姐也来了,正好看看总共收获了多少稻种。”其实李不伟并不懂得水稻应该在什么时候收割,也不知道提前收割有什么影响,心想既然史红袖已经收割完毕,想必香儿所种的稻穗也应该成熟了,再说他自己也有些等不及了。香儿听李不伟如此一说,也笑道:“那我们就先去了,你先喝口茶休息一下,也与依依姐一起过来看看吧。”说着,香儿与史红袖离开客厅直奔后院,灵珠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又将门外的一干人叫了进来帮忙去了。 此时屋里只剩下李不伟与周依依两人,李不伟忙道:“依依,还记得我以前曾经说过,这批种子原是分成两份的,其中一份给了你与香儿,另一份便是给了这位史小姐了,只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不请自来……”李不伟说此话时吞吞吐吐,神色间又颇为尴尬,显然是在担心周依依想歪了。没想到周依依却忽然笑道:“这很好啊,史小姐本来就精于农活,而且又有现成的庄园用于种植,自然应该分给她一份,来者就是客,还不赶快喝了茶一起去看看?”李不伟听得微微一怔,也不知周依依到底如何想法,但看她神情却也未见异常,这才稍稍放心,又想着收割稻种之事,便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拉了周依依一同向后院走去。 两人走到后院时,只见史红袖带来的几人已在地里收割起来,香儿与史红袖也在其列,周依依见状,也与灵珠也各自拿了一只篮子前去帮忙。由于李不伟带来的稻种并不多,不一会便已将收割完毕,此时已近中午,太阳正射下来,众人都出了一身汗。过了一会儿胡伯走上前来,躬身道:“小姐,我们大概估计了一下,这批水稻大约能收获二百多斤。”史红袖随口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便让胡伯等人退了下去。 李不伟听得只有二百多斤,不由得微微失望,这次比试应该是输了,再看周依依时,却见她仍然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显然没将这比试放在心上,又听香儿笑道:“看来是史小姐赢了,对了,你们既有赌约,可曾定下赌注?”李不伟笑道:“只是随便比试一下,又哪里来的赌注?当初若不是遇到了灵珠姑娘,自然也不会有这赌约了,况且不管哪一方胜了,输的一方也算相当不错,此时这批杂交稻种还没有播种下去,又怎么能够知道结果如何?而且另外的三批种子还要继续用于培育新的稻种呢。”李不伟此话自是有其道理,因为目前的这批种子共分为四种,其中有一种是用于直接播种的,另三种却是杂交稻种的父本与母本,是用于继续培育杂交稻种的。如今这批种子没有继续播种,自然不知道其效果如何了。 史红袖道:“李公子说得是,此时尚无法得知结果。不过上次那批种子只有十斤左右,如今竟然收获了六百斤,其中又有近三百斤杂交稻种,以此看来,等到下次种值时,应该能够培育出上万斤的稻种了。”听到这个数字,李不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已在飞快地计算着再过几年之后又是怎样一番情形,等算得清楚之后,又是大吃一惊,原来这批种子只要再经过一次育种,便能在整个大宋境内都开始播种新式稻种了。 李不伟一时没想到水稻的繁殖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当下已有些等不及,道:“既然如此,今年第二季的水稻便可以用这批稻种了,如此一来明年春天便可以在大宋广为种植了。”史红袖笑道:“现在已过了第二季种植的时间了。再说,刚刚收割的水稻种子并不能马上使用,而是要存储上半年之后才能用于育苗,否则会造成出苗率低与穗上发芽,如此一来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稻种的储存也极为讲究,要将种子晒干,存储温度也要合适,又要及时通风、透气,以免种子发热引起霉烂变质,更要在贮藏前要将虫窝捣毁,将鼠洞堵住,所有的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李不伟听得这些稻种竟然还要等半年才能再次播种,当下又有些微微失望,但一想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种稻种就能在整个大宋境内广为播种,又稍觉宽心。 几人回到房中之后,李不伟道:“既然今年不能播种了,不如史小姐先将今天收割的这些水稻运回去,到时再分过来一些,让依依与香儿到明年春天再试着种下,其余的就请史小姐妥为保管,倘若到了明年夏天,这批稻种仍然能够保持较高的产量,就证明目前的育种方法是成功的,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将这批稻种交给户部,然后分发给大宋百姓广为播种。”几人听得李不伟如此建议,均拍手叫好,周依依道:“不如都交给史小姐吧,我与香儿就留下一小部分种着试试,再说我与香儿两人之力,也比不上史小姐一人的收获,这些种子交给史小姐才会有更好的收成。”史红袖忙道:“依依姑娘别客气,其实我也不是一人独自完成的,我曾找了许多人去红袖山庄帮忙,甚至连我哥的侍卫都叫过去了,是吧李公子,你上次来的时候不也见到许多官兵了么?”说着,史红袖转头看向李不伟。 李不伟忙道:“正是如此,依依与香儿也不必气馁,史小姐那里人手多,咱们这里只有你们二人。”话虽如此,但李不伟又想:如今看依依的神情,她显然并不在乎这场比试的输赢,倒是香儿这小丫头一脸的沮丧,显然心中并不服气,她们二人连日帮我抄写教材,倒还真是没时间去照料那些水稻,我还需用得帮着香儿说说话。想到此处,李不伟又道:“其实史小姐有所不知,依依与香儿最近都一直在给我帮忙,也没多少时间待在稻田里。近五个月众学者齐聚辩理院听讲之事,史小姐想必有所耳闻吧?” 李不伟开设科学院一事,早在朝中议论纷纷,史红袖平日听得史弥远与史冀的谈话,又怎会不知,便道:“是啊,李公子现在身为众学者的教师,又常在辩理院中讲学,此事早已众所周知了。”李不伟笑道:“只是史小姐可知道,众学者所用教材又是从何而来?”史红袖听得一怔,心想教材自然是印刷出来的,难道还有其它方法获得?又听李不伟道:“其实这些教材是出自依依与香儿之手,因为我平日太忙,也没多少时间去编写教材,因此就由我口授她们二人,然后抄写下来再成批印刷,众学者所看到的教材内容,原是出自她们二人所写,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没有太多时间打理种地一事。” 史红袖听得吃了一惊,转头向周依依与香儿看去,却又面露疑色。李不伟见状,知道她仍是不太相信,便向香儿使了个眼色,香儿笑嘻嘻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抱着一沓厚厚的册子进来。李不伟随便拿出一本放在桌上,又翻开其中一页,史红袖低看去,只见这册子果然并非印刷而成,每页都是抄写出来的。原来,周依依与香儿抄写的教材一经印刷,原始手抄本便被李不伟收了回来妥为保存,而这段时间以来,二女抄写的书加起来竟然已有十几本了。 香儿跑了这一趟,又搬来如此重的一沓书,已是累得香汗淋漓,周依依见状忙将手帕递了过去,史红袖眼看着香儿手中拿的这块白色帕子,觉得极为眼熟,又见这帕子隐约露出几行绿色丝线所绣的字,其中又有两字是红色,她心中一动,忽道:“依依姑娘的这块锦帕看起来做工不错,可否让我看一下?“香儿笑着将锦帕递了过去,史红袖展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四句诗,诗曰‘秋色飞雪扑红颜,冬梅灵花着楹联,若得冰心牵红袖,粉碎玉骨赌百年’,其中‘红袖’二字是用红色的丝线绣上,与其它的绿色区别开来,正是自己以前送给李不伟的那条锦帕。史红袖微微蹙眉,也不露声色,又笑道:“这块帕子做工甚佳,上面这四句诗也写的好,依依姑娘从哪里买到的?” 李不伟心中暗暗叫苦,这条锦帕原是史红袖送给自己的,后来又阴差阳错地被周依依拿了去,如今他有苦难言,只好连忙道:“这是我在市集买的,依依看了后甚是喜欢,我便送给了她。只可惜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块如此精美的锦帕了。”他这最后一句原本是对史红袖说的,却又让香儿会错了意,笑道:“哥,你一个大男人要这锦帕也没什么用,难道是后悔送给依依姐姐了?再说依依姐姐将来嫁给了你,这帕子不还是你的么。” 史红袖闻言又是微微一惊,却仍是笑道:“原来两位姑娘是在忙着抄这些教材了。”说着,她坐了下去,翻开其中一本慢慢看了起来,这本书正是周依依抄写的一本解析几何,只见书中全部采用自左向右的横版排列,其中多有插图,却是用笔尖细细地描了出来,线条粗细均匀,竟然像是用尺子比过一样,如不注意一些细节,真难发现竟然是出自手描。再看书中的文字,又是以瘦金体书写,只是这些字又多了一些圆润之笔,一看便知出自女儿家之手。她再翻开另一本书,却是一本介绍力学的教材,里面所配之图更为复杂,只是字体与刚才那本又大不一样,正是规规整整的楷体。香儿一旁笑道:“这本书是我抄写的了,只是我写的字经依依姐姐要差上许多,不过好在还都能认得出来。” 史红袖随口‘嗯’了一声,只是看着这些书怔怔地出神,过了半晌忽又笑道:“两位姑娘竟然抄写了十多本如此之厚的教材,而所得的稻种又与我相差无几,实在是令人佩服。这场比试应该算是我输了。”周依依笑道:“史小姐言重了,其实当初说是比试,只不过是好玩罢了,又怎么能当真,再说如果没有这场比试,又哪有机会认识史小姐这等奇女子呢。”史红袖摇头道:“我与两位姑娘一样,只是普通女孩子罢了,又怎能谈得上是奇女子呢。倒是史小姐三字听起来太过见外,依依姑娘以后叫我红袖便是。” 看着三位姑娘在那里说话,李不伟心中有一事甚为不解,周依依拿的那个锦帕明明是史红袖送给自己的,如今史红袖看到这帕子在周依依手中,竟然也不生气,甚至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李不伟一时摸不清她的想法,但看到几人在一旁谈笑风生,已开始称姐道妹,虽然自己被晾在了一边,反而甚感欣慰。此时,史红袖又低声对灵珠说了几句,灵珠听了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等回来时手中已拿了一本册子。史红袖笑道:“上次李公子交给我的那些水稻育种的册子,我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配上了一些插图,本来准备印刷出几十本的,今日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请先过目一下,看看有无差错。”说着,史红袖将那册子放在桌上,便准备告辞了。 李不伟将史红袖送出门外,忽然低声道:“史小姐,那块锦帕……”他本来想解释一下那块锦帕之事,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史红袖幽幽叹了一声,道:“其实,我在红袖山庄的这两三年期间虽然也曾试着培育一些种子,但大都收效甚微,直到有了这批新的稻种,才算有些收获。李大哥,你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家,整日在地里与庄稼为伍不奇怪么?”李不伟听得一愣,也不知史红袖这话有何用意,又听她此时已称自己为‘李大哥’,显然又与以前的称呼不同,不由得怔住。史红袖也不待他回答,又道:“其实,当初我爹听说此事也是强烈反对,说我一个女孩子不在家中好好待着,成天想着种什么地,但我娘死得早,我爹虽说对我疼爱有加,可我每天在家中听着父兄谈论国家大事,也甚觉无聊,于是我只好说既然娘死了我也不想在待在家中,我爹这才答应,又将城外的宅子改为红袖山庄。”对于史红袖家中之事,李不伟倒是从未听说,更不知道其母已不在人世。但李不伟又记得上次去史弥远家中时史夫人还健在,难道这期间史夫人死了?这也不对啊,她刚明明说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史红袖看李不伟神情,已知其所想,又道:“我的几个哥哥与我并非一母所生。”复又叹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让李大哥知道,一件事我既然认准了,便不会再回头……” 透过车窗,史红袖远远望去,只见李不伟仍然站在门口发呆,显然还在想着自己刚才的话,史红袖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灵珠在一旁道:“小姐,这本册子不是明天就要去印刷的吗,怎么刚才又交给李公子了?”话音刚落,她又忙捂上了自己的嘴,显然是说错了话,心想小姐对这位李公子一往情深,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位未婚妻。史红袖对灵珠的话浑然不觉,心中只是想道:“那块锦帕定然不是他主动送给依依姑娘的,恐怕另有隐情,只是我又为何要给他看那本册子呢?难道是见到她们二人所抄写的册子,竟然有意无意地要与她们比上一比?”灵珠看着史红袖怔怔地出神,也不敢打扰,过了一会,忽又听她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堂堂丞相之女,又何必如此多情自怨,他纵然是才高八斗,我又怎会放在眼里。” 李不伟闷闷不乐地回到屋里,见周依依与香儿正在翻看史红袖所写的那本册子,周依依笑道:“红袖姐姐果然了不起,我上次写那本册子时已觉得够详细了,没想到她又在这里面加入了许多内容,而且又结合大宋的水稻产地分布,重新进行了整理分类,其中所讲的败野识别、移植、培养都极为详细,哪天我与香儿一定要到红袖山庄去拜会一下。” …… 晚上,李不伟又翻开《大百科全书》,找到水稻那一章节细细看了起来,只见上面是这样描述的:“水稻种子具有一定的休眠现象,其原因是由于种子外部种皮不透气引起的,休眠的种子需要游离氧气才能发芽。氧气是种胚形成赤霉素或将结合状态的赤霉素转为自由状态的赤霉素的首要条件。而且,赤霉素所引起的水解过程也必须有氧气。种子经过晒种或适当贮藏以后,种皮透性增大,氧气进入,呼吸增强,有机物才易于水解,稻种也就能正常发芽。”看到这里,李不伟不由得又有些失望,心想这种子也要睡上半年觉才能醒来,看来下次播种还真的要等到明年春天了。正如此想着,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李不伟开门一看,原来是香儿,手中还拿了一本刚刚抄写好的册子,正是关于金属冶炼的知识。 李不伟将香儿让进屋来,正待翻开那本册子仔细看一下,却又听香儿问道:“那块锦帕……是不是红袖姐送给你的?”李不伟吃了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香儿道:“傻子才看不出来呢,那条锦帕上的字与红袖姐今日送你的册子上的笔迹完全一样,一看就知出自同一人之手。”李不伟听得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算不了什么,况且自己对依依情深意重,如果在此事上过于解释,反而显得心虚了,便笑道:“不就是一条锦帕么,回头我将此事解释给依依听就是了。”香儿看他说得轻松,也笑道:“其实依依姐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倒是需要对红袖姐多多解释才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6 漫长的等待 三台折射式望远镜早已制作完工,望远镜为单筒式正像镜,镜筒采用铜材铸造,并且有了简易的齿轮齿条式调焦机构,虽然不比后世的观鸟镜或大倍数业余望远镜,但在视野良好的情况下已能将三十多里外的人影看得清楚了。史冀拿到这三台望远镜之后对其赞不绝口,已将其当作最重要的宝贝,派人妥善保管了起来。 范东来自从有了那台银制的反射式望远镜之后,每晚住在天象台的次数也增多了,星图上又多了许多新的天体,但他白天大部分时间却在实验室中忙碌,更不忘记写写画画,竟然又将摆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进,现在已设计出了三种体积更为小巧的摆钟来。从图纸上看,最小的摆钟只有一尺多高,并且可以挂在墙上,虽然摆钟的齿轮也因此而变得更小,但宋朝时的铸造水平已能满足此要求,原因是,即使齿轮的齿面曲线形状再不精确,但传动比却是不会变的,而一旦调好了钟摆的频率,便可以将齿轮本身的精度忽略不计,因为这并不影响摆钟走时的准确性,只是会增大些磨擦,又或是加快齿轮的磨损而已,然而这在小负荷的情况下又可以不考虑磨损问题。李不伟看了范东来的设计,也对其颇为赞赏,新的摆钟已将时针与分针设计为同轴,这种设计虽然增加了铸造难度,但又大大减小了摆钟的体积。后来,李不伟又参考后世的闹钟,提议加入定时的功能,范东来听得此建议之后如获至宝,又重新忙着写写画画去了,只是以目前的条件,所谓的定时功能,无非也就是一个木球从上面掉下来,然后砸到一个类似木鱼的东西上,发出‘铛’的一声而已,如想再定时,就将这木球再放回原处,等着下次再落下来便是。 而此时,杨万景也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这一日,李不伟正在辩理院与王思维、石仲秋、史可等人商议着下一步的教学计划,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杨万景在外求见。李不伟当时就跳了起来道:“快!马上请进来!”在李不伟想来,杨万景平日是不会来辩理院的,如今他既然前来,就应该有好消息才是。果然,过了一会就见杨万景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又有一人抱了个小木箱,杨万景稍一示意,那人便将木箱放在了桌上,只听的‘嗵’的一声,这木箱竟然颇为沉重。李不伟喜道:“杨大人可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杨万景掩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忙上前打开了箱子,李不伟凑过去一看,只见箱子里面摆放了十几块铁条,这些铁条有十几厘米长,手指般粗线,齐齐地摆放在一起,另外,还有两把已打造成型的匕首,看样子与李不伟送给史冀的那把极为相似。杨万景拿出其中的一把匕首道:“大人您看,这把匕首便是按照大人所说的方法,经过高温回火处理所得。具体的做法是将淬火后的匕首再加热到大人所说的温度,然后在空气中自然冷却,此时所得到的刀片已有足够的韧性,再进行局部淬火之后,刀刃部分的刚性又丝毫不减。”说着,杨万景又拿出另一把匕首道:“这把匕首的调质处理是采用以前的方法,只是韧性要比前一把差上许多了。不过这两把匕首所采用的钢质,正是按照您所所说的方法,铁是用焦炭炼制而成,然后经过多次锻打成形,最后又进行渗碳处理。只是我们仍未完全掌握此种渗碳方法,这次在试制的时候,因为高压舱的设计有些不太合理,已经爆了多次了,不过目前我们又找到了另一种解决办法,可以避免类似事故的再次发生。” 李不伟听到这里,已明白杨万景所说的正是将铁锭经过锻打成型,再由淬火提高硬度,然后进行回火以提高其韧性。按李不伟的要求,回火温度应该控制在250度左右,只是他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描述这个温度,所以当时在册子上也仅仅写了个大概,只说是让杨万景在具体操作时自己把握,至于最后进行渗碳处理,则是提高表面硬度的一种方法,杨万景自是知道此工序的用途。现代渗碳方法较为复杂,如气体渗碳还要监测氧浓度、碳浓度等多项指标,这以目前的条件显然是根本无法办到的,因此李不伟只是参考《大百科全书》设计了一个简易的管式渗碳炉,他也不知道能否管用,只是叫杨万景做好了之后自己试试,如今听李万景如此一说,便知道这种渗碳设备已起了效果,不由得大喜过望,忙问道:“这两把匕首比起史将军那把如何?” 杨万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其实我们也曾试过,试刀最直接的方法便是两两对砍了,但是史将军舍不得用刀锋试,因此我们用刀背进行了对撞,却发现这两把匕首与史将军的那把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但与那些大马士革军刀却相差无几了。”说到这里,杨万景又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其实,真正的大马士革钢又称为结晶花纹钢,是一种古代粉末冶金和锻造技术完美的结合。大马士革军刀通常都带着波形的花纹,这些花纹并非后来刻上去的,而是两种性质不同的材料,亮的地方是纯的雪明炭铁,其硬度比玻璃还大,暗的地方的结构是沃斯田铁和波来铁,韧性又极好,这就使得大马士革军刀上不仅具有异常锋利的刀锋,而且也拥有坚韧不易折断的刀身。李不伟也是在查阅世界各地的冶金历史这一章节时,才将这种钢刀与钢材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自然也知道这种军刀的厉害,如今杨万景已能达到这个程度,也着实不容易了。 李不伟此时心中甚喜,又忍不住问道:“杨大人这几个月除了制作匕首,想必应该还另有收获,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消息?”杨万景忙道:“其实做这两把匕首完全是为了验证钢材的质地,倒也不是为了专门制作匕首。”说着,又从箱子中取出几块条状的铁块,道:“大人请看,这是您所说的车刀,下官手中拿着的这两个是粗车用的刀具,这种刀具的制作方法为:先将铁碇经过锻打成形,进行渗碳过程,再将前部进行夹钢处理,然后用砂石磨出刀口基本形状,再进行刀口的精细磨制,最后进行调质处理,如今这些刀具已能够轻松地削掉普通铁质材料的表皮了。我与铁厂的胡大人已进行过多次试验,如果切削时用力均匀,并且一次切削不要太厚,刀口基本没有什么损伤,只是这批刀具制作起来极为费时,不仅刀口需要经过多道工序加工,而且刀体也要经过强化,否则如有弯曲,必将影响到精度,而且也不易被夹具固定,会使得在制作工件时容量产生误差。” 李不伟听得刀具也已能够生产,不由得又是大喜过望。其实刀具按种类主要分为外圆车刀、切断刀、螺纹刀、内孔刀、圆头刀等等,杨万景此时拿着的正是几把外圆刀,而车刀按结构又可以分为整体刀具、焊接刀具以及机夹刀具等多种,因为此时焊接显然无法实现,因此目前的刀具大都为整体刀具,不过看这车刀的样子,显然又能够灵活拆卸。 杨万景见李不伟如此神情,又从箱中拿出另外几种车刀,道:“大人请看,这把是切断用的刀具,另一把是内孔刀具,我们对这两种刀具也经过了详细的试验,结果都还算不错,只不过切断刀的刀口更容易磨损,因此不仅在制作时要严加选材,而且还要想办法提高成品率。至于内圆刀具,则在固定时又不容易掌握其位置,容易造成些误差,不过我们已将夹具进行了改进,也算是解决了一些问题。”李不伟此时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连声道:“好!好!好!”他显然没想到杨万景竟然能制作出这么多种类的刀具。其实,宋时的冶金业极为发达,当时的铁雕技术已能将一块熟铁锭雕刻成各种形状,而雕刻所用的刀具也是按这种方法制作的,只不过杨万景在拿到李不伟的那本册子之后,又与铁厂众人研究了数日,将冶炼工艺进行了多项改进,同时在调质处理上也采用了更多的先进技术,因此这次制作出来的刀具自然比寻常的雕刻用刀更为适于连续切削了。 过了一会,李不伟终于回过神来,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杨大人这几个月果然没白忙,竟然已能制作出种类如此之多的刀具,不过这种刀具倒也不用大批量制作,只要保证每天制出几十个就可以了。”杨万景听得一怔,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又面露难色道:“大人,以目前的条件来看,每天制作几十把车刀还是比较困难,因为刀具的磨制就极为复杂,而且刀具的安装面还要有一定的平面度,因此每天制作十多把已算是不错了。”李不伟笑道:“杨大人不必着急,待有了新的制作工具之后自然就容易了。对了,这种刀具用于切割铜质合金如何?”杨万景道:“如果用于切割普通的铜材,倒也不太难,但要切割铸剑用的青铜合金,却又有些问题。下官曾与胡大人试过,这种刀具的硬度只比铜剑稍高一点。”李不伟知道铜锡合金的硬度要比普通熟铁要高出许多,因此听了杨万景此话倒也不太意外,这也是因为目前的刀具材质所决定的。其实,车刀通常采用高速钢或合金钢所制造,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高速钢刀具显然无法制造,而合金钢刀具也因为冶金业没有发展起来而变得不太可能。李不伟正是清楚这一点,因此对于刀具也没太多要求,只要能切削常见的熟件与铜材便算达到要求了。 杨万景又拿出另一个圆柱型的铁块道:“大人,其实下官这几个月以来最大的收获并不是制造出刀具,而是这块铸铁。下官先是按照李大人所说的合金冶炼方法进行了试验,却未得成功,后来胡大人将白云石混在铁矿中一起冶烧,然后将所得到的物质与焦炭反复精炼,又参看了汉朝时留下来的一些方法,竟然得到了这种铸铁。”李不伟奇道:“这种铸铁有何特别之处?”杨万景道:“这种铸铁的可锻性极好,而且又特别耐磨,更为奇特的是,其强度竟然不比精钢差多少,而硬度又比生铁要好。”说到此处,杨万景已难掩心中激动,声音竟然有些发颤起来。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忙道:“杨大人,你再说一遍,都加进了什么东西?”杨万景看李不伟如此神情,知道事关重大,又将刚才所说的更为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李不伟皱眉想了半天,也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按杨万景刚才所描述,这种铸铁正是球墨可锻铸铁的特性,可这种铸铁是在十八世纪才出现的啊,宋朝的工艺怎么可能造出珠光体球墨铸铁呢?李不伟一时猜不透其中原因,心想也许是由于加入了某些添加剂,碰巧能炼出稀土金属,这样一来便提供了更多的晶核,使得石墨刚好能够以球形存在于铸铁中,再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球墨铸铁?但无论如何,这种铸铁既然有如此特性,日后定要好好地利用起来。 其实,在西汉的冶铁遗址中也曾出土了一些铁质工具,后世的科学家们经过现代金相技术检验,发现其中含有放射状的球状石墨,球化率相当于现代标准一级水平。历史上中国古代的铸铁,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含硅量都偏低,也就是说在西汉时期,中国铁器中的球状石墨,就已由低硅的生铁铸件经柔化退火的方法得到,这些虽然是从出土文物中所获,但也可以肯定在一定条件下,古代要制出球墨铸铁也不是不可能的。李不伟自然也知道球墨铸铁的应用十分广泛,如发动机上的曲轴、汽车底盘零件、柴油机体、各种齿轮、高压铁管等都可以用球墨铸铁来制造,而且在加入了铜、锌等金属之后,球墨铸铁又有其它极为有用的特性出现,这也是李不伟在大学刚刚学过的《金属材料与热处理》这一课中所讲的内容。 杨万景看李不伟在那里低头沉思,一时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便静静地在一旁等候。过了一会儿又听李不伟道:“杨大人,既然车刀已能够制造出来,不知道其它的车床零件如何了?”杨万景忙道:“大人所画的那批车床零件,目前已有一小部分完工了铸造,底座与导轨采用铜质,当然为了防止热变型,我们在铸出来之后又在常温下进行了尺寸修正,而车轴却是使用刚才所说的那种新式铸铁制造,为了改善轴与轴承的润滑,轴承采用了部分铜质材料,只是……”李不伟忙问道:“只是什么?”杨万景道:“只是这些零件多为铸造所得,自然在尺寸上有些误差,况且李大人对其强度与硬度的要求又颇高,因此难免有一些配合间隙,例如轴承与轴的配合,齿轮与齿条的配合,都存在一些间隙,不过进刀机构倒不存在这个问题,众工匠先是用刮刀进行了修正,又采用对磨的方法,目前可以轻松地来回进退刀架。至于丝杠与跟刀架,却是仍然没找到合适的制造方法。”李不伟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道:“这也难怪,以目前的铸造手段来看,肯定难以达到如此高的精度要求,不过只要能让这些机构动起来,也算不错了。至于更为精密的车床零件,尽早会找到制造办法的,而走刀装置原是要与丝杆配合使用的,既然丝杆还没有制作出来,暂时也没办法调试走刀装置。对了,我上次说的那种钻头是否也能制作了?”杨万景道:“钻头的制作颇为费事,我们按照图样制作了几个麻花钻头,在低速切削时倒不存在问题,可如果转速过高,钻头的切削面就会很快被磨钝,这也许是因为钻头是铸造而成的吧。”李不伟点了点头,又一时沉思不语。 其实李不伟也知道,以目前的加工工艺,如果采用铸造法进行车床零件的制作,显然是无法满足要求的。例如齿轮之间的间隙会影响主轴转动的平顺性,也会影响走刀与进刀量的控制,而丝杠螺纹的间隙又会影响自动跟刀的精度,所有的这些缺陷都将会转移到工件上去,使得加工出来的工件无法满足精度要求。其实,轴与轴承之间本来也该存在一些间隙,否则两者之间无法形成油楔,就起不到润滑效果了,但李不伟此时哪有时间再讲这个理论,当下只好避而不谈,只是想着倘若这第一台车床制造出来,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制造出精度更高的第二台车床。 接下来,杨万景又给李不伟讲了一下近期的情况。原来,为了完成李不伟交给他的任务,杨万景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钢铁厂,最近一个月更是只回了两次家,平日里都住在铁厂,与铁厂的管事胡永谦一起搞些研究,这才有了今日这些收获。李不伟听得感动,拍了拍杨万景的肩膀道:“杨大人,这些天辛苦你了,当你知道这一个月的努力将会为大宋带来多大的改变时,就会觉得这种付出是绝对值得的,李某在此深表感谢。”杨万景忙道:“李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的份内之事,再说没有大人的提携,又哪有下官的今日。” 其实,一台车床的设计与制造极为复杂,各个部件的配合公差又要求极严肃,而且又要考虑形状公差、位置公差、平行度、平面度、以及因为运动而产生的公差,这其中涉及到的知识极多,又怎可能由李不伟简单设计一下,再让宋朝的一些工匠用一个月就能制造得出的?李不伟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再说眼下又不要求制作出其它精密的工件出来。看着杨万景踌躇满志地离去,李不伟一时又陷入了沉思,杨万景此人虽然精于铜铁的铸造,但估计多是靠其经验,如果要进一步提高工艺水平,就必须要掌握一些理论知识。如此看来,随着日后的发展,各个工厂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技术人员,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些相关的知识还没开始讲授,要找到满足要求的人才仍是不易。 想到此处,李不伟又做了一个计划,他这几天本来已有些轻松,但这个计划又将使他重新忙碌起来,这个计划就是,他准备开始讲材料、机械以及高等数学的知识了。由于这些课程都没有现成的教材可供参考,因此周依依与香儿便不像往常那样有许多册子需要抄写,但二人也未得轻松。李不伟在大百科全书中选择了一些表格数据,其中包括各种材料的应力极限、热膨胀系数、密度、熔点、硬度,以及各种型材的弯矩计算方法、扭转应力计算方法等等,只不过目前众学者对其中的一些数据尚无概念,例如温度与硬度。此时温度单位尚未确定,李不伟决定采用两种单位,一种是摄氏度,用于日常的温度表示,另一种是绝对温度,以便于工程热力学的讲授,至于硬度单位,则仍然采用莫氏表示法。由于这些常用数据表格都集中在《大百科全书》的附录之中,而这附录又单成一册,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因此李不伟便将这本书直接交给了周依依与香儿,由两位姑娘抄写去了,与此同时,李不伟的讲课计划也开始实行了。 李不伟决定开始机械与材料知识的授课,因为目前各个工厂最需要的就是这两种人才。李不伟将课程分为三大类,一是材料力学,主要讲述各种工件在不同情况下的受力分析,以及承受的各种应力图解,尤其对压应力、拉应力、剪应力进行了详细的讲述,然后再将弯曲应力分为剪应力与正应力进行说明,同时还要将各种型材的抗弯强度计算方法进行详细的讲解,最后才会讲到静不定问题,然而李不伟突然发现静不定问题会涉及到微分方程,因此又决定将这部分内容推后,等高等数学讲完之后再继续。 机械与机构部分,李不伟准备主要讲关于曲柄连杆机构、齿轮、复杂齿轮组例如星型齿轮机构,然后再讲凸轮机构、以及圆周运动转化为直线运动的凸轮形状,例如等速直线运动需要什么形状的凸轮,匀加速直线运动又是哪种凸轮形状等等。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齿轮的设计了,齿轮是李不伟讲述的重点,包括直齿、斜齿、以及椎型齿轮,蜗轮蜗杆机构当然也要作为重点。齿轮分类中的渐开线式齿轮,李不伟是作为重点中的重点来讲的,尤其是对于齿轮强度计算这一部分。因为渐开线齿轮间不存在滑动磨擦,也就是说两个齿面从咬合那一刻起,直到它们再次分开,其齿面间没有任何相对滑动出现,而且齿面的受力方面也必定是始终垂直于齿面,因此李不伟对齿根、齿,是从网上查到,说是宋朝以前就有了球墨铸铁。不过文中特意加入了一种配方,看起来好象是为了形成晶核,是否真的如此,显然不得而知。不过加入镁矿石总是没错的。球墨铸铁必须造出来,否则以后的机床没法制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7 未来的皇后 今日一大早,周依依与香儿又到红袖山庄去了,李不伟对此事颇为纳闷,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两位姑娘就经常跑去找史红袖,回来时又不时谈及一些当日之事,李不伟也曾偶然听得一二,后来发现两位姑娘都是说些红袖山庄的趣事,他虽然猜不透为依依与香儿为何突然与史红袖交好,但看到二人为自己抄写教材终日劳累,心想如果她们愿意出去散散心,自然也是最好不过,再说红袖也非外人,让依依与香儿多交一个朋友总是没错的。 由于车床的零件要过几天才会运到实验室,因此李不伟准备先轻松几天,等养足精神之后再全力投入到车床的安装与调试中去,但李不伟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于又有些忍不住,正待翻出《大百科全书》详细查看一下关于镗床的床身制作,忽然又听说范东来在门外求见,李不伟忙派人将他请了进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杨万景最近终日忙着李不伟交给的任务,几乎一直待在铁厂之内,甚至连回到火炮厂的时间都没有,正因为如此,范东来最新设计出的三种摆钟一直无法进行试制。其实临安城中还有不少作坊可以进行铜材的铸造,但是这些钟摆的设计与原理暂时还不便公开,因此一时也不好再去找其它民间铸造厂,而皇家铸造厂虽然也有不少手艺较好的工匠,但眼下这些工匠几乎都集中在火炮厂,由于杨万景又不在火炮厂,范东来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因此他空守着三张图纸却毫无办法,只好又来找李不伟了。 关于摆钟的制造,李不伟心里早已有了全面的计划,但看到范东来此时着急的样子,李不伟也有所不忍,心想这也真难为他了,辛辛苦苦地设计了三套摆钟,却因为没有工匠而无法铸造,这种心情自然是能理解的,便笑道:“范大人不要太急,这摆钟的制造以后还要全靠你了,只是因为杨大人近日忙于车床零件的制造,自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摆钟之事,再说了,火炮厂的主要任务还是制造兵器,自然也没有合适的齿轮模具,况且上一次的摆钟零件都是经过多次铸造才成功,此时要再次用铜材来制造另一种规格的摆钟显然有些困难。我突然想起一个更适合的人选,咱们现在就去见见此人,范大人必定不会失望。” …… 临安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最近新开了一家店铺,这家店铺不是酒楼,也不是当铺或客栈,更不是其它杂货铺,而是一家木器店,只见这店铺的门上挂了一块黑色的大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永久车行’。店内顾客围得水泄不通,不时还有人进进出出,里面的伙计早已忙得满头大汗,却仍然乐此不彼地向众人介绍着各种自行车的优点,更有些顾客已等不及,在后院试好了车后,便喜滋滋地骑着走了,又因为刚学会骑车,不时还会摔上一跤,引得路人大笑。 郑永江站在门外,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现在已不再是一个木匠,而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了。突然,郑永江看到一队官兵护着两辆马车远远地走了过来,又在他的店门前停住,郑永江心头不由得一震,心想自己开设此店铺时已报全了所有手续,应该不会再有其它问题了,可如今这些官兵前来到底是为何事?他正颇为紧张地观望着,只见其中一辆马车上走出一人,郑永江一看顿时喜出望外,此人正是李不伟。李不伟远远地叫道:“郑老板,最近可好啊?你这店开张的时候我未能前来庆贺,今日来了还不算太晚吧?”郑永江忙道:“李大人说哪里话,您能来此是咱们的荣幸,再说这不还是您自己的店么。”说着,忙又将李不伟与范东来二人让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这屋子正是郑永江用来招待一些大客户的所在,装修颇为雅致,不一会又有人奉上茶水,几人坐定之后,李不伟将二人相互介绍了一番,范东来听得眼前这人就是第一辆自行车的制造者,也是大为惊奇,看此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又有谁能想到他原来是木匠出身,又是大宋第一辆自行车的制造者呢?郑永江笑道:“如果不是有李大人的设计,我一个木匠又哪能想出如此的创意。”李不伟也笑道:“郑老板就不用客气了,没有你的技术,我就是有再好的想法也无法付诸实施。其实我这次前来,另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需要你的帮忙,只是此事目前极属机密,万万不可泄露了出去。”郑永江看李不伟说得郑重,忙点头道:“李大人尽管吩咐,郑某必定会多加小心。” 李不伟将范东来设计的那三套图纸摆到桌上,指着其中一张图纸说道:“范大人最近设计了一种机械,图上所画的正是这些机械所要用到的零件,其中包括齿轮、支架、轴、轴承、外壳、摆锤等等,这些零件原本是要用铜来铸造的,但是为了节省成本,现在需要郑老板用最好的木头分别做出一套,至于其中需要用到铜质材料的零件,范大人自会处理,你先看看这些图,如果用木头制造的话,可有困难?”郑永江将那些图纸拿起来详细看了一下,面露难色道:“李大人,这些零件其实用不了多少木头,只是看图中所画的这些齿轮,其尺寸与形状都标有明确的数字,显然对精度要求极高,其它的零件加工起来倒不难,只是这些齿轮却不容易制作,况且每个齿轮至少都有二十多个齿,更有的达到近七八十个齿,全部加工出来恐怕要费些时日,至少也要一个月吧。” 范东来听得吃了一惊,心想当初火炮厂制作齿轮时,也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如今改用木制却要一个月之久,难道木头比铜材更难加工?但他马上又想得明白,原来火炮厂在铸造齿轮之前,先会制作出一些蜡质模具,然后再按模具的形状一次浇铸成形,而那些模具即使尺寸有误,要用修补起来相当容易,但是硬质木头却只能一次成形,如果加工得太过,就不能像腊质模具那样可以修补,因此制作起来自然比铜质齿轮费些时间了。李不伟笑道:“郑老板,关于齿轮加工的问题你倒不必担心,我自会想办法解决此问题,你且将其它的零件先加工出来,我已想到了一种新的齿轮加工工具,但是此工具我也仅有个设计图而已,因此又需要郑老板先帮着做出来了。”说着,李不伟马上又画出了一个简易的铣床示意图,这个铣床大部分都为木制,只有轴与轴承部分使用铜材制作,而铣刀自然是铁制,制作起来也不难,至于铣刀制作出来的齿面,自然也是渐开线曲面了,由于齿轮数量不多,而且其中有些齿轮的尺寸又是相同,因此所需铣刀的种类也就那么四五种。这台简易铣床使用人工驱动,需要一个人在旁边用手摇着一个大轮,然后再经皮带传动到主轴上。李不伟将这些图大概画完,又笑道:“其实这只是一个大概的示意图,至于如何设计得更易用,却是需要两位加入自己的想法了,范大人是机械设计的行家,而郑老板是木工制作的高手,又是我在徽州的合作伙伴,自然可以信任。 关于木头制造机械钟的可行性,李不伟自然是知道的,他在淘宝上就见过有人销售全木制造的挂钟,当然也是摆钟了,只是在后世木钟的价格却比金属闹钟贵上许多,估计也是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吧。 几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李不伟看事情都交待得差不多了,便留下范东来与郑永江二人研究铣床之事,自己先行离开了。 李不伟刚走出店门,忽然听到几人在旁边大声交谈,他转头看去,见这六七人都是寻常百姓装束,其中一人道:“都别说了,兄弟们连着训练了十多日,今天好不容易放假,自然要好好地乐上一乐,引凤楼最近新来了一个姑娘,听说长得还不错,哥几个也别不好意思了,咱们今日就进去玩个痛快。”又有一人道:“楚兄说得不错,咱们进去也就是喝喝酒,最多再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陪,只是小徐脸皮薄,恐怕不愿我们一起进去吧。”众人都是一阵大笑,齐齐望向一个年青人。李不伟认得那位被称作‘楚兄’的,正是火炮营中的一名士兵。那位被称作‘小徐’的年青人胀红着脸道:“史将军说了,我们既然身为火炮营中的一员,这欢场之地还是少去为好。”旁边一人忙捅了小徐一下,道:“徐超,咱们在哪里干事,这原是极为机密的,又怎能在这大街上随便说了出来?”徐超面色一凛,忙道:“卫兄说的是,兄弟以后自然会多加小心。”那位楚姓士兵忽道:“小徐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史将军平日的确是吩咐咱们少来这欢场之地,而且史将军自己也是以身作责,从未听说过他有何艳遇之事。”几人听这楚兄说起史冀,都脸露钦佩之色,显然史冀在众人心目中地位极高。如此过了片刻,忽又有一人道:“史将军那是家有美妻,咱们自然不能与他相比,今日既然已来到此处,弟兄们也不要客气,再说大家只是进去喝喝酒而已。”众人听他如此一说,又是一阵欢呼,却听徐超道:“小弟就不去了,几们哥哥们玩得开心些吧。”那位楚兄笑道:“小徐不去也好,等哪天做哥哥的为你介绍个好姑娘,成家以后再学坏也不迟。”几人又是一阵大笑,留下徐超一人扬长而去。 李不伟在旁边将一干人的谈话听得清楚,不由得对这徐超顿生好感,正待上前说几句话,却听旁边有人低声道:“请问公子,可是李不伟李大人?”李不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李不伟讶然道:“我正是李不伟,公公可是以前曾见过我?”那太监看到李不伟回头,便凑到跟前低声道:“李大人,小的乃是通义郡夫人的随从唐六安,夫人命小的前来请大人过去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李不伟听得一怔,心想这通义郡夫人到底是何人,自己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难道是这太监认错人了?他忽然又想起那日在御花园时,曾为理宗与昭义郡夫人画过像,难道这通义郡夫人也是皇帝的某个妃子?那昭义郡夫人是姓贾,可这通义郡夫人又是谁呢?想到此处,李不伟不由得问道:“请问你家夫人贵姓?”唐六安悄声道:“我家夫人姓谢,大人初来临安可能有所不知吧。”李不伟心中一动,忽又问道:“你家夫人可是叫谢道清?”唐六安听得微微一惊,又忙压低了声音道:“正是,请问李大人现在可方便与小的去见我家夫人?”李不伟也是吃了一惊,心想这谢道清应该是历史上宋理宗的皇后,根据史书中所记载,她明年就可被封为贵妃,再过两年便被封后,只是她今日突然派人前来,却不知又是何事?李不伟心中大奇,竟然将徐超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由得点头道:“也好,请公公带路吧。”唐六安忙将李不伟让上了车,又吩咐车夫调转车头,马车走了不远,又向旁边的一条小路拐了进去。李不伟在车中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未来的皇后找自己到底会有什么事。马车又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只听得唐六安在车外道:“李大人,请下车随小的前去。”李不伟下车一看,却发现已到了一个大宅院门前,唐六安通报后,又带着李不伟走进了正房的一间客厅,只见厅中坐了一位相貌颇为俏丽的贵妇,这位贵妇自然就是谢道清了。 在此之前,李不伟已将南宋的历史大概看了一遍,而《大百科全书》中不仅有正史的介绍,更有一些来自民间的野史。由于李不伟看的主要是宋金战争这一节,因此对于谢道清之事只是大概了解一些,他隐隐记得其中写道,谢道清据说相貌不雅,长得又黑又丑,还瞎了一只眼睛,只是谢道清的祖父谢深甫曾经当过宰相,有援立杨太后的功劳,所以杨太后对其很是感激,在理宗即位议论选后事宜时,太后下令一定要选谢氏诸女,而谢家只有谢道清尚未出嫁,于是谢家也只好送谢道清上路,不幸的是,谢道清在前往临安的途中得了皮疹病,谁知等到痊愈后,竟然发现皮肤尽都脱落,原来的黑皮肤竟然因此而变成了莹白如玉的好皮肤,谢家又让医生治好了她的先天性的角膜云翳,谢道清竟然从些变成美女一个。 李不伟此时看去,只见眼前这位贵妇五官极为端正,皮肤莹白如玉,怎么也不像是曾经整过容,再看她双目有神,显然也不像是曾瞎过一只眼的,况且古代又哪里有如此高明的整形术,竟然能将一个丑女变成如此高贵端庄的一个美女。李不伟既已想得明白,便更加认定那些传说纯属无稽之谈,一定是有人听到些谣传,再加上南宋灭亡得又快,因此这种说法自然也就流传了下来。 只见谢道清盈盈一拜,道:“多谢李大人前来相见,大人请坐。”李不伟连忙谢过,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却又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止地等候,心想这通义郡夫人既然叫自己前来,必定有事要说。果然,过了一会儿听得谢道清说道:“李大人刚来临安不久,又整日忙于朝中事务,想必对于皇上身边的人并不了解,听说大人在今年年初之时,曾为皇上与昭仪郡夫人画了一幅像,那日本夫人也有幸得见,果然是画得栩栩如生,甚至比镜子中看到的还要清晰,不知大人用的是什么办法,竟然画得如此逼真?”李不伟一听又是画画的事,一时又有些头大,胡乱说道:“这是我们喷墨派的画技,其中手法极为复杂,一时也不易讲得明白。”谢道清也不再多问,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又只听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李大人的画技高明之极,皇上尝识李大人的画技,这才召大人进宫作画,这原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皇上自从得了这幅画之后,先是召集所有后宫嫔妃轮流看了一遍,然后便将此画视为至宝妥为收藏,从此不再示与旁人观看,这倒也罢了,只是皇上从此却变了许多,终日与昭依郡夫人形影不离,每次早朝之后必定是去昭仪郡府,完全将其它嫔妃视为无物。” 李不伟听谢道清如此一说,心想这无非又是些嫔妃争宠之事,又或是些后宫怨妇们的牢骚,历代皇帝身边难免少不了这些琐事,却也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自己当时随便画了一幅画,又或是随便照了一张相,虽说也与此有些关系,但也不至于让通仪郡夫人亲自前来过问吧?难道这谢道清也想让我替她画一幅像,好与那昭义郡夫人争宠?但是按历史记载,谢道清极具政治头脑,又颇工于心计,应该不会如此肤浅吧?只听谢道清又接着道:“李大人必定是在想,如此后宫嫔妃之事,与外臣又有何干?其实大人有所不知,每一位能被选入后宫的嫔妃,除非姿色特别出众者,否则其背后都有一些朝庭势力在支持。如果皇上只是对贾夫人多加亲近,这倒也罢了,本夫人今日也不会请大人前来相见,只是皇上近日多听信贾夫人之言,竟然又准备将其只有十五岁的胞弟贾似道从嘉兴直接调入朝中,担任兵部职方主事一职。” “什么?贾似道!?”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猛然间站了起来,随即发觉自己失态,又缓缓坐下,心中犹自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李不伟如此举动,却将谢道清吓了一跳,她不明白李不伟为何在听了贾似道的名字之后如此反应。其实,按历史中记载,再过得十多年之后,贾似道便会任职户部侍郎,随后又被多次提升,等到宋蒙开战之后又被理宗拜为右相,但贾似道此人贪生怕死,其投降政策直接导致南宋的灭亡,《宋史》中又将贾似道列于《奸臣传》,李不伟作为知晓后世历史之人,听到这三字如何不惊。谢道清自然不知道这些,但看李不伟如此神情,显然对贾似道这三人极为敏感,当下奇道:“李大人难道认识贾似道此人?”李不伟脱口而出:“不认识!只是此人万万做不得朝中大员,更是做不得宰相!”谢道清听得一怔,心想我刚刚只是说了职方主事一职,又何时说要做宰相了,再说即使其姐为贵妃又或是皇后,要做宰相也不是如此容易之事。其实李不伟此时已大为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冲动之下,竟然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原本的历史事实,好在谢道清并未多想,否则一旦再问下去,倒还真是不好解释。其实,贾似道一步步升为宰相并不是贾妃的缘故,而纯粹是南宋当时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贾似道的能力不是很强,而且私德又不是太好,但他是当时南宋剩下的资历够当宰相的人里最强的了,其他的人干脆就是只会写些道德文章的腐儒。 谢道清又道:“其实此事本不该相扰李大人,只是如今皇上在位已有数年,却仍未得子嗣,后宫虽然嫔妃众多,却也无一人怀得龙胎,而皇上近来又终日与照仪郡夫人相伴,如此不仅使得朝中各股势力相背,而且后宫也频传怨言,倘若日后无人继承大统,便是我等的罪过了。”李不伟此时已听得明白,谢道清在原历史中被描述为一个女政治家的角色,如今看来也实不为过,如今她能找到自己,便可看出此人断事之准。李不伟虽然进入朝中不久,但其影响力却是不小,倒不是说李不伟有多大的势力,而是他这半年多来所做之事无一不出人意表,而结果却又无一不令人震惊,朝中众臣之间即使有些矛盾,又或彼此间政见不合,但对李不伟的做法却都是极为支持。谢道清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也知道李不伟必定能想出些办法劝说理宗,再加上李不伟刚到临安不久,并不属于任何一股朝中势力,因此她才请李不伟相见。 谢道清接着说道:“李大人自从入朝以来,皇上对李大人一直刮目相看,李大人每有建议,皇上也必多听之,如今还请以大局为重,力劝圣上三思而后行。”李不伟忙道:“夫人言重了,本官必当尽力而为。” 回到家中,李不伟又重新将谢道清与宋理宗这段历史仔细看了一遍,却大吃一惊。原来,历史上的宋理宗并未生有皇子,只在年青时曾生得一女,如今算来应该有三岁左右了。李不伟继续看了下去,又见上面又写道:‘谢道清虽然是皇后,但还是竞争不过贾贵妃,理宗始终宠幸贾妃一人,等到贾贵妃死后,阎贵妃又因为漂亮而受宠幸,但此时理宗已无生育能力,竟然后继无人,只得从其侄儿中选出赵祺作为继承人,也就是后来的宋度宗。’ 李不伟看得暗自摇头,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劳心费力,无非也是为了大宋能够收复江北,避免蒙古铁骑南下烧杀抢掠而已,实不该参与到这后宫之争中去,他甚至觉得男人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作为皇帝却又身不由已,甚至不能选择自己到底该喜欢谁,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在羽冀未丰之前又要周旋在各股势力之间,如此说来当皇帝也没什么乐趣了。但话说回来,今日谢道清所说的贾似道,按原历史中记载,他此时应还在嘉兴,再过得几年才父荫为嘉兴司仓,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幅画,理宗竟然要调其到朝中兵部任职,虽然谢道清口口声声说是因为那幅画的原因,理宗才喜欢贾妃,这显然是只一种说辞而已,其实理宗本来就只喜欢贾妃一人的,只是要将贾似道调入京中一事却是与原历史不符,如此看来自己不仅影响了原来的历史,而且让这个大奸臣提前进入了角色。想到奸臣二字,李不伟不由得又想到了史弥远。按史书上所写,史弥远不也是个大奸臣么,但以近半年的情形来看,史弥远对自己的推广科技知识的做法甚是赞成,其所做之事反而有益于宋朝的发展,如此看来历史书上所讲也有所偏颇,说不定历史经自己这么一搅,贾似道日后的所作所为也与原史中记载有所不同呢?李不伟思前想后,仍是觉得贾似道此人一定不能进入朝中任职,但自己又确实不想介入这后宫之争,更不想向理宗谈及过多的朝庭用人之事,可又如何让理宗摆脱目前这种处境呢?按谢道清所说,原是想让理宗不要只是迷恋贾氏一人,但这谢道清还不是也想着理宗宠着自己么?又或是她真的是为皇室血脉着想?李不伟左思右想,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法子,虽说隐隐觉得不妥,但他实在也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李不伟又忙了一阵,呆呆地望着桌上几粒药丸,心中仍是犹豫不决。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李不伟开门一看,却见香儿站在门外,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藏着什么东西,笑道:“你猜猜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李不伟摇头道:“你藏在身后,我又怎会知道是什么呢?”突然念头一动,又忙道:“莫非是那本关于钳工的教材也抄完了?”香儿笑道:“是啊,刚刚才抄完的,不知道下一本还要抄什么?”说着,将手往李不伟眼前一伸,果然是一本厚厚的册子。李不伟喜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抄完了……”他忽又看到香儿的黑眼圈,知道她这几天显然是在加紧抄写,竟然连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怜惜之情,温声道;“香儿,这书虽然重要,但也不能累坏了自己,否则我以后还怎么敢让你再抄书呢?不过好在这几天暂时没事了,你多多休息一下吧。”香儿展颜一笑,道:“没关系的,其实我倒不是特别累……”忽又看到李不伟桌上摆着的那些东西,奇道:“咦?你桌上放的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什么药丸吗?”李不伟面带窘色,慌乱道:“是啊,这些药丸是给皇后,哦不,是给皇上的一位妃子的。”李不伟本来可以随便说个谎话将此事应付过去,只是他一时心急,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香儿奇道:“皇上的妃子又为什么要这些药呢?”李不伟笑道:“这位妃子觉得皇上不喜欢自己,因此让我想想办法。”李不伟对香儿原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觉得她与依依一样都是自己极为信任之人,否则这抄书一事也不会找她了,如今既然香儿问及此事,不如将实情告诉了她倒也无妨。香儿眼睛一亮,不由得问道:““哦?世上还有这种药丸?”话一出口,却又面露疑惑之情。李不伟点头道:“是啊,这种药丸整个世上也只有这么几颗。”香儿奇道:“这药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吗?”说着,又拿起一颗仔细地观察着,神色间颇为好奇。李不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又慌乱道:“这种药叫做……相思丹,一个男人倘若将此药吃了,自然就会喜欢上给他吃药的那女子的了。”话到此处,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本不该对香儿讲这些的,万一问下去谁知又会有什么难于回答的问题,忙岔开话题道:“香儿,你抄完这本书后,总共抄了有七本了吧?”香儿正看着那些药丸怔怔地出神,忽然听到李不伟的话又吓了一跳,忙道:“是啊,七本了。不过我不累,还可以继续抄的。”李不伟笑道:“傻丫头,这书还能抄完么,当然是捡最重要的一些抄了,这几天你与依依先休息吧,等我想好了再找你们吧。” 如此又过了两天,李不伟已暂时将谢道清托付之事搁在了一边,此时杨万景又传来消息,车床的所有零件都已制造出来,目前正运往实验室。李不伟听得大喜,便叫人备好了车,准备直奔实验室而去,还没来得及上车,忽然又听到有人远远地叫道:“李大人,请留步。”李不伟转头一看,竟然是谢道清的随身侍从唐六安。 李不伟奇道:“唐公公,一大早前来可是有事?”唐六安将李不伟拉到一边,悄声道:“前两日通义郡夫人所说的事,不知大人是否已有了主意?”李不伟支唔道:“这个……我近日太过忙碌,一时还没来不及考虑此事,不如等到这阵子忙完了之后,再想想办法吧。”唐六安听得大急,忽然向李不伟跪了下去,呜咽道:“夫人近来每日茶饭不思,心事极重,老奴想尽办法也无法让夫人开心,那日夫人既然找到了大人,就说明大人必定有些法子,还请大人帮帮夫人吧。”李不伟见状吃了一惊,忙伸手相扶,但唐六安像是铁了心似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李不伟心中大急,忙道:“公公快快请起,办法倒是有的,只是……”唐六安听得一喜,却仍跪在那里道:“不知李大人有什么办法,需要夫人准备些什么吗?”李不伟忙道:“你且起来,我这里有些东西给你,只是这些东西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了……” …… 谢道清看着桌上的一只镜盒,里面摆了三粒白色的药片,另有四粒蓝色的小药丸,不由得问道:“这些药丸有何功效果?”唐六安躬身道:“回夫人,据李大人说,这白色的药片原是治疗不育症所用,只是如今皇上身体强健,却也用不太着,至于那蓝色的药丸,吃了以后能够让人精力旺盛,由于此药的药性极猛,因此只能吃一片,至于有没有效果,却要因人而异了。” 原来,李不伟那天晚上左思右想,忽然想起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一些药中,刚好有几盒捎给谢雷的同事的药,他打开一看却发现其中一盒内装些白色的药片,上面写些益肾促精之类的字样,显然是治疗不育症的。至于另有一盒却是蓝色的药丸,李不伟自然也知道此药的作用,心想这些药应是没有多大的副作用,而且刚过了一年应该还没到保质期,但为了保险起见,他随手都拿了一些,后来又觉得此事极为不妥,便又重新收了起来。今日唐六安前来,李不伟实在被他缠得没有办法,这才将这些药丸交给了她,只是那些白色的小药片,李不伟隐隐约约记得好像也拿了四粒,可今日交给唐六安时却发现只剩下三粒,显然是自己这几天太过忙累,竟然数错了。 唐六安刚刚离开不久,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此举有失正大光明,一时又有些后悔,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念之间竟然完全改变了大宋的历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8 第一台车床 (注:从这章开始,9章之内有6章是讲述技术发展,对于不喜阅读技术发展的读者说声对不起。) 大宋朝皇家实验室的第一期工程已经交工,皇庄外也已有了十多间房子,每间房子都是按着李不伟的要求所建造,而且预留了各种管线包括上下水管道、蒸汽管道、电线管道等等,更有些大型机械研究室还专门设计了进入房间的铁轨线路,只是目前铁轨尚且无法制造,而铁轨的轮距也没有确定下来,因此所谓的准备工作也不过是将地基夯实而已,尽管如此,现在的设计显然已考虑到了五年内的发展计划。 李不伟此时正在机械实验室内,这个实验室是李不伟专门为机械加工所设计的,不仅承担各种机械零件的设计,而且初期的机械加工也将在这里进行。机械实验室占地约两千平方米,能容纳近二百人在此工作,其中又详细划分为轴承、齿轮、润滑、工艺、公差等多个研究方向,而制造车间则分为车、铣、钻、刨、磨等各类工种,当然还有钳工这一最重要的工种了。话虽如此,可眼下实验室空荡荡的没有一台设备,只有十几张桌子摆在墙角,另外又有几件简单的木制品加工工具。 李不伟此时已在机械实验内,众学者也站在一边三三两两地说着话,神色间均颇为激动,这倒不是因为实验室刚刚建成,而是因为今天有一批机械零件将要运到实验室中,这批零件的到来,将是大宋发展机械工业的第一次尝试,李不伟自然明白此次尝试的意义,甚至可以说,以后制造出的每一台机床,都将是直接或间接地被今天将要安装的这台车床所制造。 众人正在焦急等待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车马之声,李不伟心头一喜,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带头冲了出去,只见实验室门外已停了四辆马车,其中三辆车显然是装有车床的零件了,只不过眼下这些零件被稻草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杨万景与铁厂的胡永谦相继跳下车来,李不伟看这胡永谦四十多岁年纪,身材甚是高大威猛。见到李不伟,这胡永谦倒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地与杨万景一起行了官礼之后,便开始汇报起这些天的成果来。此时球墨铸铁的产量又有所提升,更为重要的是那批刀具的刚度已达到了李不伟的要求,已能够切削铜锌合金与灰铸铁了。李不伟听得大喜,又有些等不及,便命众人将马车直接驶入了实验室内,由于实验室预留了铁轨车道,因此马车要进入也不困难,杨万景带来的十多人七手八脚地将这批零件搬了下来,又将马车驶出了实验室。 此时,所有零件的包装都已被拆去,李不伟忙上前查看了一番,不由得连声称赞。其实李不伟在设计这台车床的时候,曾与范东来等人研究过多种方案,后来考虑到目前的加工工艺尚无法制造出高精度的零件,所以第一台车床不应太过复杂,正因为如此,这台车床的主变速箱看起来极为简单,驱动轴经由一级减速齿轮传动到主轴,而主轴上又固定有五个大小不一的齿轮,用于控制自动走刀丝杠,通常情况下这五个齿轮都处于空转状态,如果想要实现自动走刀的话,再将另一个传动齿轮压下与主轴的某个齿轮啮合,同时又与走刀控制齿轮相互啮合,就可以控制五级不同的导程,而回转体工件经由前得过去。接下来,李不伟又将车刀移到工件末端位置,然后缓缓进刀,由于这台车床并未设计刻度,因此李不伟只能凭着感觉,慢慢地进车刀直到刚好削去工件表皮的位置时便停止,又将进刀器锁止,再将车刀慢慢地向卡盘处移去,而史可在一旁端着油壶时刻准备滴上切削液。 因为主轴的转速有限,因此李不伟走刀的速度极慢,而且又不敢过量切削,过了约十分钟,这段四十厘米的工件才被车过一遍,此时再看工件,却见其表面花花点点,显然是因为铸件的圆度得不到保证,因此李不伟这一次切削过去之后,只是大概将一些突起表面车削掉了一部分,大约占总表面积的一半多点。第二次李不伟稍稍增加了进刀量,直到将工件的外层表皮全部削掉,这才改为水平走刀,史可仍是在一旁不断地滴上植物油进行润滑冷却,又过了约十分钟,刚才还是灰黑色的铁棒已变为银白色,此时车床也停止了转动。石促秋看这工件表面已被车得光亮,忍不住上前伸手出去摸了一把,忽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脸上神情甚是痛楚,李不伟哈哈笑道:“石大人,这刚加工好的工件还在发烫呢。”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 此时,李不伟又将工件卸了下来掉了个头,将已经车好的那端装入卡盘,又改为切断车刀,准备将尚未加工的那段工件切掉。由于切断车刀的刀口极窄,又是连续进刀切削,因此润滑冷却就显得极为重要,李不伟有些担心刀具能否承受得住连续高温切削,于是在进刀是放缓了速度,又过了约五分钟之后,这一段工件才被切掉,再看车刀时,竟然看不出有磨钝现象,显然是由于车刀的材质经过了一些调质处理,从而使得高温性能也大为改善。 经过刚才的一系列操作,李不伟知道这车床已经基本能够工作,此时他的胳膊已有些酸困,再看旁边众人跃跃欲试的情形,便将下次的试车交给了范东来。虽然李不伟此时得以休息片刻,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操作至关重要,因为刚才工件已换了方向,所以这次的车制便能看出夹具的找准能力与定位精度了。 范东来操作起来也毫不含糊,他原本就为大宋朝司天监一职,平日里就制作了不少机械装置,如今又看得李不伟操作了一会儿,这一上手竟然熟练之极,李不伟看得不禁暗自佩服。其实李不伟在大学期间只进行了一个月的金工实习,虽然也在车床上操作了近一个星期,但那时多为四人一组,自己真正动手的时间并不多,而宋朝时工匠的手艺极佳,论起动手能力来,又哪是后世的学生可比,况且范东来比起普通的工匠又要强上许多,他这一轮操作下来,竟然将车床开得有模有样。由于此次的进刀量极少,所以车制出来的工件表面又光亮了许多,众人方才早已看得惊呆了,此时又纷纷凑上前来观察,只见工件表面被车得光滑之至,比铸出来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而且其圆度与表面光洁度显然也是无话可说,一时众人激动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但李不伟却已看出来些问题,这工件经过头尾互换之后,已出现了定位不准的情况,如果再经过一次调换后这种情况还继续发生,则说明夹具的定位性能有些问题了,但又看到众人如此神情,李不伟也不想再挑些缺陷出来,便笑道:“众位莫急,这才只是粗车呢,范大人请再来一次精车。”范东来笑着点点头,又换上了另一把车刀,这把车刀的刀口较宽,但也薄了许多,因为是精车,因此范东来在进刀时特别小心,不一会又将整个工件又车了一遍,此时这根铁棒和刚才大不一样。经过前几次加工之后,众人只觉得这铁棒表面已是极为光滑,但经过范东来刚才的那次精车,此时的工件表面有如镜子一般,竟然能将旁边的影像几乎完全地反射出来。李不伟这才感满意,笑问道:“这次的加工还算合格,众位以为如何?”众人此时更为吃惊,一时间整个实验室内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都惊异于这种加工方法,又有谁还记得此时已是深夜,平时早已是睡得正酣了。 下一轮该是史可与石仲秋上场了,众人又是一通商议,决定在工件上车制几个槽与台阶,然后再车制倒角,最后才是螺纹的加工。此时驱动绞盘的八个人已疲惫之极,马上又上来八人替换,又经过一番试车,这段工件已被车制得面目全非,但李不伟对螺纹的车制情况极为满意,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根铸造而成的丝杠竟然也能实现自动跟刀,而车出来的螺纹虽然精度有些问题,不时有侧切现象发生,但毕竟已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了,况且这种误差也不一定全部是由丝杠所带来,齿轮的啮合情况、夹具的定位性能也极大地影响着工件的精度。 此时已近凌晨,但众人均无倦色,又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可以先将这台车床的主轴与轴承彻底更换,有的说先要换掉丝杠,更有的说目前这台车床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更换任何零件,众人一时争论不下,又齐齐看着李不伟,看他有如何说法。李不伟笑道:“这台车床虽然算是造好了,但其只是制造下台个车床的必要工具,除了用于制造第二台车床所必须的零件之外,这台本床本身并无其它用处,等到第二代的车床制造出来之后,它也该寿终正寝了。至于车床的操作,估计现在大家都是初级水平,包括我也是一样,但由于目前只有一台车床,因此也无法召集人员前来培训,这第二台车床的零件,就要几位亲自上手制作了,新的车床不仅要加上刻度,而且精度也要大为提高,虽然眼下这台车床的精度尚存在一些问题,但制作出一百件,总能挑到一两件满足要求吧。如此一来,只要有了第一台,就会有第二台,第三台,而且一台比一台更为精准。” 众人听得一阵点头,又听李不伟道:“等到新车床的精度达到要求后,还要制造钻床、铣床、刨床与镗床,这些机床的设计图纸已由范大人修改了多遍,基本上能够满足日后的加工要求,只是由于车床也能代替其它机床的一些功能,因此车床的制作最为优先。”其实,李不伟在设计钻床、镗床等加工机械时,也只是提了些建议,又对范东来等人不断加以指点,如此看起来便显得其它种类的机床都是出自于范东来、史可、石仲秋等人的创意,这也是李不伟为了尽量避免其它人怀疑到自己的知识来源而采取的一些措施。 范东来忽问道:“李大人,这些机床如采用水力驱动,效率应该能提高不少吧?只是附近瀑布太远,想要水力驱动却也不太可能。”李不伟笑道:“范大人不必太过心急,关于机床的动力问题,我前日忽然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只是要完成此事,却须先将更高精度的车床制造出来才行,我这两天会先做出一个模型,众位大人到时又有得忙了。”说到这里,李不伟忽又想起一事,转向范东来问道:“范大人,上次的那批木头齿轮是否已开始制作?”范东来道:“那批刀具前日已送到郑师傅手中,我们当时便装到了铣床上又经过了简单的调整,试制了两个齿轮之后,发现其配合精度还算不错,估计再经过几次调整,便能批量生产了。”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我最近还要再去打扰他一次,如果此事能够成功,众位就等着再次大吃一惊吧。” 此时天色已亮,李不伟将零件加工之事交与范东来后便离开了,心想这一晚没休息,一会儿到家之后首先是要睡上一大觉,只是依依与香儿定然已准备好了早饭,我还是先得吃了早饭才能睡觉。 (注:文中所讲的车床,丝杆的制作在宋朝应该不难,关键是夹具不易制作,但文中将难点设为丝杆与导轨。多少有些yy,但作者认为,能制造出浑依这种极为复杂的天文仪器,宋朝的金属加工业也差不到哪,而且车床必须要制造出来,因此速成法起了作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29 木制品的好处 第一台车床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但李不伟又有了更大的计划,他近期要解决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要让现有的这台车床日夜不停地加工零件,以便尽快地制造出简易铣床与第二代车床所需要的零件,之所以要先制造一台简易铣床,是因为李不伟觉得目前铸造齿轮的精度无法满足要求,而第二代车床如果要提高精度,必须使用范成法铣制齿轮,因此这几日所做的工作都是为了尽快制造出第二代车床。至于第二件事,却是李不伟最为关心的一件事,他今日一早便来到了郑永江的店铺,准备做一些先期准备工作。 郑永江最近也不得轻松,范东来留下的那套摆钟设计图纸极为复杂,他这几日都在忙着摆钟的试制,倒不是说摆钟的零件数量有多少,而是这套摆钟的功能繁多,又有定时功能,而且体积也并不算大,只有六十多厘米的高度,因此齿轮的尺寸就会有所限制,对于目前的加工工艺来说,制作起来自非易事。按照范东来刚开始的想法,原本是要将三种摆钟分别制作几台,后来郑永江一再说明其加工难度,因此二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这才决定先试着制作其中的一种。其实,郑永江将难度估计得过于大了些,后来等他真正开始制作之后,才发现李不伟所设计的那种木工铣床可以一次制作多个齿轮,而且加工速度也不慢,又能保证其精度。 由于摆钟的制作暂属机密,因此郑永江特意带了几个徒弟到自己的住处,又将一些木工工具也搬也进来,等到简易木制铣床制作好之后,便开始摆钟的试制了,按照事先的计划,首批一共要制作二十台,这几日,郑永江已开始考虑木制齿轮的加工事宜了。李不伟赶去的时候,郑永江正在调整铣刀的加工角度,李不伟看他正在忙碌着,便点头示意继续。此时屋子里堆放了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圆木片,这些圆木片的中心部件都已打了一个小圆孔,这个中心孔自然是为轴承所预留的位置,而圆木片的另外一处也有一个小孔,这一个小孔是便于临时定位之用。郑永江拿了一根铁棒,将相同尺寸的小圆木片由中心孔套了起来,又用另一根稍细些的铁棒将另一个定位孔也进行定位,然后又在最上面放了一只已经画好的齿轮图样,这个齿轮图样的作用便是用于齿形的定位了。在完成了这些工作之后,郑永江又将这一串圆木片以轴心为垂直方向固定在铣床之上,然后将铣刀与定位图样进行了模拟啮合,最后又将铣刀重新定位调整。此时,旁边的一个学徒将绞盘用力摇了起来,这绞盘经过几根皮带的传动,又带动铣刀,只见此时铣刀头已转得飞快,郑永江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铣刀的升降,每铣制一段距离之后,又重新将铣刀提出,并且用蘸湿了的毛巾不时将刀头进行冷却。李不伟又观察这简易铣床,只见铣刀的定位架为垂直排列,虽然是采用木头制作,但相互间配合甚是精确,而且一次可以加工近十个齿轮,李不伟看得暗暗赞赏,心想自己只是随便画了个图样,这郑永江竟然将木工铣床做得有模有样。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这批齿轮已加工完成,其间郑永江只换了一次铣刀头,可见这铣刀的质量也还不错。等到那学徒离开之后,郑永江忙问道:“李大人,不知今日又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李不伟也不回答,笑道:“郑师傅制作的铣床不错啊,竟然能够一次制作多个齿轮。”郑永江忙道:“这都是大人您的构思,我只是按着图样做了出来而已,再说这铣刀也是由范大人带过来的。”说着,郑永江又拿起其中一个齿轮道:“齿轮做出来之后,我曾试着进行过试验,虽然尚无法达到图纸上所要求的精度,不过相互咬合动转却也不成问题。”李不伟点头道:“其实这批齿轮对于精度的要求本来就不太高,只要能够相互传动就可以了。对了,如果按这种生产进度,制作一台摆钟需要多少天?”郑永江低头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现在的零件都是成批进行制作的,以目前的进度来看,再过上十多天便可以将全部零件制作完毕,制作二十台摆钟大概需要半月时间,之所以如此缓慢的进度,主要原因是由于木头材质太过坚硬,将其锯成圆片本来就已非常不易,更何况要在圆木片上制作出一定形状的齿轮呢。”李不伟看他有些沮丧,便安慰道:“郑师傅不必气馁,过段时间还会有新的加工工具制造出来,到时要将圆木切割成薄片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为了制造这批工具,有一件事却是必须要事先解决了才行。”说着,李不伟从怀中拿出一张图铺在桌上。 李不伟的这张图画得极为简单,郑永江凑上前去一看,只见图中仅仅画了一个机构的剖面图,其中有一部分是个筒状物,里面有一个活塞,然后这活塞的两端用连杆引了出来,其中一根连杆的末端又有一个连接杆,这连接杆又与到一个圆盘状的东西固定在一起,郑永江看了半天,却始终看不明白这机械到底有何用途。李不伟道;“郑师傅,我所画的只是一个模型而已,但实物也与此相差无几,因此我想先用木头做了出来,定好了各种连杆的尺寸之后,才会用铜铁重新制作,只是这张图上所画的极为机密,万万不可让旁人知道。”郑永江忙道:“李大人放心,我这里平常只有几个徒弟才有机会进来,如今大人既然特意吩咐了,便是连我的几个徒弟也不会让他们知晓。”李不伟摇头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又会有更多的机器将被制造出来,而这些机器在制造前需先用木头制出模型,等到各个尺寸参数确定之后,才会使用铜铁进行铸造,因此郑师傅不如搬到皇家实验室去,我在那里已专门准备了一间大房子用于木制零件的加工,而且过不了多久又会配备一批全新的木工工具,到时郑师傅必会大吃一惊。倘若郑师傅干得好,我自会举荐你在实验室中任职。至于永久自行车行,可以暂时交给你的徒弟管理,郑师傅你看如何?”郑永江听得又惊又喜,连声道:“全听李大人吩咐。”其实郑永江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匠,自从见到李不伟之后才有了自己的生意,如今听李不伟如此一说,竟然是有意举荐自己为官,他又如何不喜? 其实李不伟之所以想让郑永江加入实验室,一来是因为他与郑永江已相当熟悉,这关系上就近了一层,二来是因为李不伟觉得众学者虽然已掌握了一些设计知识,但毕竟刚刚运用不久,再说此时并无计算机等辅助设备工具,因此对于一些重要的机构来说,还是先用木头制作出模型,等到各种尺寸参数都确定下来之后,再采用铸造或锻造的方法生产。至于木制模型,完全可以满足期望的要求,因为木质材料容易加工,而且还有一定的强度,制作出来的模型基本可以仿真一些机械运动,虽说临安城中好木匠也不少,但毕竟郑永江还算是自己人,因此李不伟才有了让郑永江加入实验室的想法。其实,李不伟还是没有将情况了解得清楚,简单的机械设计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数学知识,只需要掌握了运动学与力学,再辅以机械零件与机械设计的相关知识,便可以设计出相应的机械工具,实验室中的众学者虽然只学习了不到半年,但要设计出一些常用机械还是不成问题的。而郑永江也没想到自己去了皇家实验室之后,竟然又会在后来参与到兵器制作中去,而且这种兵器的威力极大,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这当然又是后话了。 郑永江来临安之时便带了其夫人,因此搬到皇家实验室也不麻烦,当天回到家中简单打了招呼,第二天便将一些工具搬到了李不伟准备好的木工房,并且带来了两个手艺最好的徒弟,在制作摆钟零件的同时也开始考虑李不伟的那台模型了。 李不伟这次设计的正是一台蒸汽机模型。 自从第一台车床正常运转之后,李不伟已有了更多的想法,第二代车床的制造当然是最为优先的,但新的车床制造出来之后,总不能再由人工驱动吧?因此,李不伟已开始考虑蒸汽机的制作了,他觉得以目前的加工工艺,完全能制造出低精度的汽缸与活塞,而且轴与轴承的制作也应该不是很难,毕竟车制的轴承在精度与寿命上要比铸造出来的强上许多,况且杨万景与胡永谦此时又有掌握了球墨铸铁的生产方法,因此从技术与工艺上讲,要造出蒸汽机已不是什么难事。其实,李不伟这个想法并没有错误,因为历史上蒸汽机发明的时候,加工工艺也根本达不到要求,当时制造汽缸的工具甚至比李不伟设计的第一台车床还要差上许多,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蒸汽机一代代地发展起来,同时工具与工艺也相应发跟着发展,这才有了蒸汽机车、蒸汽轮船的出现。 本来李不伟曾想着先试一下冲动式汽轮机,毕竟汽轮机的热转换效率要比蒸汽机好上许多,而且汽轮机的转速也更高,但汽轮机的制作极为复杂,仅是一个单级的汽轮机,动叶片与静叶片加起来就要一百多个,况且以目前的技术尚无法制造出高转速的轴承,而且在历史上,汽轮机也要比蒸汽机晚出现几百年,因此李不伟思前想后,决定先设计出一个蒸汽机,等有了基本动力,再与更为精确的制造机械相结合,才有条件开始考虑电动机或汽轮机的制作了。其实李不伟想得有些简单,电动机的制作倒不困难,但汽轮机涉及到太多的热力学知识,其精度要求也比蒸汽机要高出许多,一台两级叶片的汽轮机,其零件就有近五百个,每个零件都有着极高的精度要求,并非想像得那般容易。 但蒸汽机就不一样了,蒸汽机的制造要容易上许多,历史上较出名的有两种蒸汽机,最早出现的是纽科门蒸汽机,这种蒸汽机的充汽和冷凝都在汽缸中进行,蒸汽进入汽缸后推动活塞运行,活塞返回时又需要在汽缸外面浇上冷水便蒸汽收缩,这种设计耗能大不说,功率又极低,因此过不了多久就被淘汰了。而瓦特蒸汽机则成功解决了这个问题,具体的方法是,在锅炉和汽缸之外再加一个冷凝器,使得蒸汽在汽缸外进行冷却,如此一来,汽缸可以一直保持着高温,冷凝器也可以不间断工作,从而减少功耗与提高效率。瓦特蒸汽机虽然比纽科门蒸汽机先进,但由于汽缸和冷凝器分离,对于密封的要求就非常高,而且同时利用大气压力和蒸汽张力驱动活塞运动,对于材料的选择也非常挑剔,制作工艺稍差,又或原材料质量不过关,都无法造出瓦特蒸汽机。相比之下纽科门蒸汽机的要求就低得多,它的充汽和冷凝都在汽缸中进行,活塞和缸壁如果存在缝隙,工作时就用浇水来封闭,虽然能耗与功率不成正比,但好歹可以正常工作。 其实李不伟对于蒸汽机并没多少了解,他刚开始还以为蒸汽机就是用蒸汽吹动一些叶片来使一个轴转动而已,后来在《大百科全书》中一查,才发现需要用到汽缸与活塞,与后世的内燃机的原理倒是差不多。另外,书中还详细画出了几种效率较高的蒸汽机模型图,更有几个图形还标示出了原型的尺寸。李不伟当时看到这些资料之后如获至宝,准备就按此尺寸进行制造,后来仔细一看,却发现图中所画的都是机车上所使用的蒸汽机,更有一张图是用于轮船的,而且有的是双缸蒸汽机,有的是四缸蒸汽机,如果按此制造出来,恐怕四个汽缸加起来要比车床本身都大上许多了。因此李不伟只好又重新开始设计,不过因为有了原型图纸,设计起来也容易了许多,但李不伟这次的设计并未经过太多的计算,也没有考虑活塞的惯性问题,其实按李不伟设计的样子做出来也就是一个模型,当然李不伟要的也正是一个模型。这是一台单缸往复式蒸汽机,蒸汽按一定的时序进入活塞两边的汽缸中,又通过四个凸轮机构来控制进汽与排汽,然后在活塞的一端使用曲柄连杆机构,将直线运动转化为圆周运动。但此时李不伟遇到一个问题,便是蒸汽的密封,后来他参考了类似活塞环与汽缸套之间的原理,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因为此时已有球墨铸铁,因此在设计密封圈时可选方案就多了许多。至于锅炉的设计,李不伟一时还没时间考虑,只是在进汽与排汽的地方安装了两个法兰盘,心想到时找范东来等人计算一番,要设计出锅炉也不太难,再说书中也有几种锅炉的示意图,到时大不了缩小比例照搬就是。 第一台车床的工作情况还算不错,李不伟本来担心主轴与轴承会出现磨损,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如今过去了十多天,负责转动绞盘的人已换了几拔,每个人都被磨得双手起泡,车刀也损坏了几十把,但主轴与轴承的配合依然良好,这也许是因为主轴的转速过低的原因吧。 此时,第一批的近百学者中,已有四十多人被李不伟分配到了各个实验室中,并且各自开始了相关的实验工作,虽说这些学者中的大部分以前都在其它部门任职,但自从听了李不伟的讲课之后,竟然对李不伟的安排没有半句怨言,这也是因为目前他们对李不伟的做法充满信心,又有理宗的批示,因此才可以暂时放下原来的职位不管,倘若万一李不伟的计划失败,他们仍然可以回到原来的职位上去,因此对这于些学者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风险。 第二代车床的设计也进行得极为顺利,李不伟与范东来、史可、石仲秋等人在忙碌了六天之后,终于完成了新车床的设计图纸,更有一些零件已开始制作了。新车床的底座与主平台仍然是铸造件,只是各种轴承、轴等回转体零件已改为车削件了,但因为李不伟对于第二代车床的精度要求极高,因此仅是主轴就车制了几十根,最终才在其中找出三根相对比较满意的制成品来,而丝杠的车制更是麻烦,为了车制三根合格的丝杠,竟然报废了近百根毛坯件,主要原因是因为丝杠太长,第一代的跟刀器设计又有些缺陷,再加上丝杠驱动齿轮的精度存在问题,因此自然也无法加工出合乎要求的产品,后来众人掌握了一些方法,才将这种由齿轮带来的误差减少到最低,这才制作出了三根较为满意的丝杠。新车床的进刀与退刀机构已加上了刻度指示,而丝杠的联动机构也进行了重新设计,采用了三级齿轮传动,来实控制十五种不同的导程,从主要功能上看,新车床与后世的手控车床已差别不大了。 至于那台用于制造齿轮的简易铣床,范东来等人早已设计完毕,目前已交给铁厂去铸造相关的零件去了,当然,加工齿轮所用到的铣刀自然也需要准备上几十把。 就在几人刚刚完成新车床的设计之时,郑永江也正好将蒸汽机的模型做好,李不伟大概看了一下,只见这个模型的每个运动件的表面已修整得十分光滑,活塞与汽缸间的滑动极为顺畅,而曲柄连杆机构也能够良好转动,李不伟看得大喜,当时便又有些等不及,将范东来、史可等人召集起来,准备开始蒸汽机的设计了。众人到齐之后,李不伟拿出郑永江制作的蒸汽机模型,将其原理大概说了一下,又详细讲了各个阀门的开关时机,活塞位置如何与阀门的开关相配合,直线运动如何转化为圆周运动,以及飞轮的作用等等。这几名学者不愧为李不伟调教出来的高才生,马上便明白了蒸汽机的工作原理,一时间都是激动万分,显然没想到如此简单的机构便可以实现持续的动力输出。待众人平静下来之后,李不伟又道:“其实眼前这只是个模型,真正要开始制作的话,还要进行更为详细的参数设定,如今第二代车床刚刚设计完毕,本来是该休息几天的,但这蒸汽机的重要性众位也必定清楚得很,因此我才又将众位请了过来,便是要商议一下,如何能将这机器设计得更好一些。” 其实,众学者刚刚参与了新车床的设计,虽然经过五六天的工作已有些劳累,但如今既然有了蒸汽机种极为不可思议的动力机械,众学者又哪能按奈得住,当下便开始讨论起来,这一讨论又是连续五天,终于拿出了最佳方案。 新的设计中,蒸汽在活塞的一端膨胀做功时,活塞会被推向另一边,当活塞处于最大行程时,会打开一个排汽阀门,膨胀的蒸汽通过这个阀门流入排汽管道,然后进入汽缸外面的容器中进行冷却,便形成了真空负压,形成一种将活塞往回吸的力,而此时活塞的另一端又有蒸汽进入,产生了推力,如此一来活塞便由两端同进作用以保持往复运动,而且蒸汽又可以回收再利用,同时由于蒸汽机与管线都采用了保温处理,热力损耗也可以大大减少。与此同时,李不伟还加入了瓦特后来的一些发明,如离心式转速器、压力计、节流阀等装置,通过这些装置可以调整蒸汽机的压力,从而达到控制转速的目的,只是因为当时材料与工艺的限制,这些装置做得都极为粗糙,甚至已被改得面目全非,但好在还能凑合着使用。 其实李不伟自己也不知道,他与众学者所设计出来的蒸汽机,已比原历史十八世纪的蒸汽机都要先进上许多,虽然这台蒸汽机只用了三天进行设计,但李不伟早已参考了后世几百年的蒸汽机发展史,况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目前大宋学者的机械设计水平已超出瓦特当年甚多了。 蒸汽机还有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锅炉。几人综合考虑了目前的情况,最后决定采用铜合金来铸造锅炉。李不伟原本想经过复杂的设计,造出一台最为高效的锅炉,因此他在设计时进行了大量的计算,锅炉采用三节制造,两端是半球型,中间是圆桶型,内置加强筋,采用法兰盘进行连接。因为锅炉是垂直安装,因此还要考虑支架,吊耳等设计,但刚刚进行了不久,李不伟马上发现自己的这种计算方法太过复杂,采用弹性力学有限元的分析方法最终要求解几个个高元高次的微分方程,因此他马上又换为严格的材料力学计算公式,却发现其中不仅牵涉到复杂应力计算,更有一些地方涉及到了静不定的问题,后来干脆按最基本的力学方法进行了分析,考虑了一些温度的影响,便拿出了炉体的设计方案。这个锅炉设由两个阀门控制进水,进水时先开第一个阀门,等到进水完毕后,关闭第一个阀门,打开批二个阀门,便能保证无需停机也能加水。另有一个外置的蒸汽回收装置,一个出汽口,并有一个椭圆型的顶盖从内部盖上。为了安全起见,几人又设计了放气阀,与气压计相互联动。 等到全部设计完成之后,几人都已疲倦不堪,李不伟决定要好好睡上两天。他喜滋滋地回到家中之后,正准备将此事与周依依细说一番,却在各个房间遍寻不见。李不伟此时满脑子兴奋,又找不到人分享心中的喜悦,一时有些憋得慌。待问了院子里几个小丫鬟之后,才知道周依依与香儿正在后院。 李不伟急忙跑向后院,却见周依依与香儿正在那里摆弄水稻苗。本来水稻种子要经过半年的休眠期才能发芽,但李不伟当时存了侥幸心理,心想这批新式稻种说不定不需要休眠便可发芽,再看周依依与香儿二人也跃跃欲试,便取了极少的一部分留了下来,其它的都由史红袖带回去保存起来。后来,李不伟大失所望,这些没有经过休眠的稻种发芽率极低,但好歹也有极少部分发了芽,因此周依依与香儿又在后园中将这批稻苗栽了下去。 看到两个小姑娘光着脚在地里忙来忙去,李不伟远远地笑道:“快忙完了么?我有大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周依依此时正低头忙碌,听到李不伟声音便抬起头来,又听说他有好消息相告,马上光着脚跑了出来问道:“我忙完了,什么好消息啊?快说来听听。”李不伟此时正站在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周依依刚一踏了上来,突然‘哎呀’一声惊呼。原来这路面上的小石子有些过于尖锐,周依依光着脚站上去竟然有些无法忍受,此时已蹲了下来用手借力。李不伟见状忙走上前去,笑道:“怎么连鞋也不穿就跑上来了。”周依依看到李不伟走近,忽然跳在李不伟的鞋上,笑道:“有你的鞋就行了,俩人穿一双鞋也还不错。”李不伟看她站了上来,正好面对着自己,却又好像害怕跌了下去,将自己的腰抱得紧紧的。此时香儿尚且在场,李不伟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笑道:“快下来吧,香儿看着呢。”如此说着,李不伟又转头向香儿道:“香儿你也快忙完了么?” 话音刚落,李不伟已发现香儿神情有异,此时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与周依依,对方才的话语充耳不闻,显然是在想着心事。又过了片刻,香儿忽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茫然地‘哦’了一声,脸上一红,又低头道:“我还要忙一会儿,你与依依姐姐先说话吧,我马上就来。”周依依又笑着闹了一会,这才穿上鞋,此时香儿也已忙完,笑盈盈地走了前来问道:“有什么好消息啊?”说着,已是迅速地穿好了鞋。 李不伟忙将今日之事大概说了一下,二女听了之后均是满脸喜色,但李不伟却明显感觉出她们关心的并不是实验室如何,造出蒸汽机又能如何,又或是朝庭到底出了多少钱,更不在乎有了钱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两位姑娘之所以如此高兴,完全是因为自己今日解决了困忧已久的难题。 看着眼前这两位朝夕相处小姑娘,李不伟忽然觉得有些歉意。心想这几个月以来我虽然一直在忙碌,但依依与香儿却也一直没有闲过,不仅如此,我甚还给了她们安排了诸多繁重的任务,但她们二人却无半句怨言,这份情意又如何能算得清楚?李不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觉得自己欠她们实在太多,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有所补偿,忽然道:“过几天咱们放松一下心情,出外游玩一次吧!” (注:文中所述的木头加工方法是作者自己想出来的,但应该是可行的。而且木制摆钟对齿轮要求不高从理论上也是对的。不过关于重物卷动转轴,是作者自己想出来的,应该可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0 实情 由于连续几天都在忙着蒸汽机的设计,李不伟已是极为疲倦,但他刚一回到家中,却又忙碌了起来,此时书房的地上已摆以十多个瓷质容器,容器中又插了些铜板与锌板,正是李不伟几个月前试制的简易电池。这种电池的容量已经过测试,每块电池大约将近2v的电压,输出电流足以将一根铅笔般粗细的铜棒熔断。看着地上摆着的十几个简易电池,李不伟知道自己的笔记本马上又能使用了,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先不用笔记本进行试充电,目前电池的电压只是估计个大概,况且这种电池到底能不能对笔记本电池进行充电也不得而知,因此他决定先试着对手机进行一次充电,毕竟手机在这个年代是没有任何用途的。 李不伟带来的那只手机早已将电池耗尽,正好用于测试电池充电器,手机电池的电压是5伏,因此李不伟决定先用三个简易电池串联起来试着充电,等到所有的线路都连接好之后,李不伟再将那个简易的开关轻轻接上,手机的充电指示灯终于有所反应了。李不伟心中狂喜,又将开机键按了下去,在一阵音乐声过后,手机终于正常开机了,而液晶屏上也显示手机正在充电,如此过了约十多分钟后,又将充电线路断开,此时手机仍然处于开机状态,而且电池指示也显示有大约20%的容量,显然那三块简易电池已能够对手机的电池充电了。 李不伟忍住心中的激动,又拿出笔记本的充电器,只见上面写着输出电压为16.5v,也就是说大约需要九只简易电池才能对笔记本进行充电。为了安全起见,李不伟先准备了8只电池,然后将充电器输出端的电线剪断,记下了正负极之后,又与电池的电极相连,经过了最终的检查确认连接无误之后,这才屏住呼吸,又将充电插头小心翼翼地插入了笔记本的充电插口,此时笔记本已指示出正在充电的状态了!李不伟已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忙又将笔记本的电源打开,马上就听到了风扇的转动声,等到进入p3播放器、袖珍式打印机都是采用usb接口的充电方式。 经过这一番折腾,李不伟已到了疲惫的极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回到自己的房中倒头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李不伟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周依依正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也没有起身,握住了周依依的手笑道:“依依,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想死我了。”周依依诧道:“这话原是该我问你才对吧?”李不伟笑道:“这倒也是,我近日几乎一直待在实验室中,不过总算是办一件大事,如果此事能够成功的话,其造成的影响必将是前所未有。”周依依也笑道:“什么大事,难道比那批水稻种子还重要吗?” 说起稻种的事,李不伟忽然想起最近几日,周依依只要一有时间便会与香儿前去红袖山庄,李不伟也不知道她二人到底为了何事而去,待问时,两位姑娘只是笑嘻嘻地说是去给史红袖帮忙,又或是去随便聊聊天,李不伟当时心想这两个丫头虽说平日要为自己抄写教材,但毕竟小女孩家,长时间待在家中自然会烦闷,去找红袖自然是最好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李不伟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就将此事慢慢忘记了,如今听到周依依说起那批稻种,李不伟这才又想起此事,问道:“依依,这几日你与香儿经常去红袖山庄,是为水稻的事么?”周依依摇头道:“自然不是了,新收的稻种不是要到明年春天才能播种的吗?况且即使没有那批种子,我去看看红袖姐姐总可以吧?”李不伟笑道:“自然可以,其实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相对半晌,周依依忽问道:“前些天有人搬来十几个瓷坛子,里面还放了些铜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李不伟仍然躺在床上,这时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味一件极为快乐的事,笑道:“这东西用处可大着呢,吃完饭后我就详细讲与你听。哎呀,饭做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 …… 晚上,李不伟一个人待在书房之内。其实这书房就是李不伟卧室之内的另一间套房,书房也只有一个入口,要进入书房必须先经过卧室,因此李不伟对于目前的布局极为满意,他从后世带过来的那些宝贝都被妥为保管起来,即使进入盗贼,也万难发现这些宝贝的所在。此时,李不伟正看着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怔怔地出神,过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了桌上另一边,那里正放着一个mp3音乐播放器,此时这个播放器已充满了电,并且装有近四百首歌曲。 李不伟眉头贤锁,显然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无法决定,过了一会,忽又自言自语道:“如果遇到开心的事情而无法与她分享,这又有什么乐趣呢……”又过了许久,李不伟终于舒展眉头,神色间也显得轻松了许多,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之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李不伟又再次走了进来,身后又跟了一人,正是周依依,脸上满是好奇之色,又问道:“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啊?”李不伟笑道:“依依,你先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会知道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周依依笑着闭上了眼睛,忽又睁开了眼问道:“你……你不会是想亲人家吧?”李不伟听得一愣,又笑道:“这次当然不是了,只不过这个东西委实太过惊人,你一会儿千万不要太过惊慌,总之相信我便是了。”周依依闻言复又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却仍不见李不伟说话,又忍不住问道:“好了没?到底是什么啊?”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双耳被轻轻堵上,耳边传来清晰的音乐声,又听有人唱道: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 周依依听得正是李不伟曾教给自己与香儿的那道《月亮代表我的心》,当下便静静地听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间心头一震,忙睁开了双眼,伸手抓下耳中的东西一看,却是两只黑色的小钮扣盘的东西,而此时歌声也跟着突然消失,又听李不伟在一旁轻声道:“依依别怕,这只是一个能听到声音的玩具罢了。”说着,李不伟又将播放器的各种功能大概地讲了一遍,然后将耳塞重新为她戴上,周依依一首接一首地听了下去,一时竟然忘记了时间,只见播放器的液晶屏上不断地变换着歌曲的名称,又有仙剑系列的歌曲《杀破狼》、《六月的雨》,还有《日不落》、《青花瓷》等,更有一些用英文字母表示的歌曲名称,周依依大概能认识这些字母,却并不知其含义,只见上面写着《wewillrop3播放器笑道:“依依,这个东西以后就是你的了,如果想要听再多的歌时,来找我便是,反正这个播放器可以连续播放二十四小时,也不用担心电池会很快用完。”周依依点了点头,忽又道:“不伟哥哥,给我讲些你以前的事吧。”李不伟见她满眼好奇之色,当下便将后世的一些事物如汽车、飞机、电脑、战争、电灯、手机、等等一一讲与她听,周依依听得神往,思絮早已跟着李不伟飞到了八百年之后,过了半晌才又道:“没想到你所在的世界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可惜那是八百年后的事了,如今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都不存在,却又只能是想想罢了,而且按你所说大宋也快要灭亡了……”李不伟轻声道:“这个世界只要有你,其它的便都不重要了。” 二人相拥无言,过了半晌周依依忽又笑道:“如果有机会能够回到你所在的世界,我真想见识一下那种会在天上飞的机器,还有电影、电视,对了,还要买很多的mp3。”李不伟叹道:“如果能回去就好了,还能再看到我父母。”周依依听得一怔,又看到李不伟说此话时神情极为无奈与悲凉,不由得大急,心想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竟然又惹得他想起了父母与往事,一时有些后悔,却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如果万一我们真的能见到你父母,他们会不会同意你娶我呢?还是会嫌我是个乡下女子而劝你离开我?”李不伟笑道:“在我的那个年代,想嫁谁或想娶谁,都是由自己说了算的。再说了,哪里又会有这种机会再回去呢?我也是莫名其妙地就来到这个世界的。”周依依听了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道:“不伟哥哥,你真的要娶我么?”李不伟笑道:“这是自然,在徽州时你不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么。”话音刚落,李不伟又听到周依依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不伟哥哥,我真担心你哪天就这样消失了,回到你原来的地方,我如不能嫁给你,必会后悔一辈子的,不如我今天就嫁给你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1 第二代车床 机械实验室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整个皇家实验室的西边,距离海边尚有近三十里路程。由于制作新车床所需要的铁锭与毛坯件都需要直接从铁厂与铜厂运送过来,因此早在实验室修建之时,李不伟就让人修了一条简易的小路。这条小路从机械实验室一直通向海边的一个简易码头。李不伟在规划这条小路的时候也曾费了一番脑筋。因为随着日后的发展,货物运送的问题必须要解决,这不仅仅是皇家实验室与外界的物资运送,而且实验室内部的物流也需要加以考虑,当然李不伟早已有了全面的计划了。 再过一日,第二代车床的所有零件都将加工完成。这些零件有一部分是直接铸造而成,例如底座与一些保护性的外壳,另一有部分是通过简易的铣床制作而成,其余的大部分则是已有的那台车床加工出来的。旧车床日夜不停地运转,仅是齿轮与轴承就损坏了好几套,更别说刀具了。这二十多天下来,用报废的刀具就已近六十多把。不过李不伟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这些刀具大都是在前十多天损坏的,等到最近的八九天以来,刀具崩断的现象大为减少,而且刀口的刚度与硬度也大为提高,显然杨万景等人又找到了更合适的材料,或是重新改进了刀具的制作工艺。至于驱动车床时转动绞盘的那些人,此时也早已更换了好几拔,近一百多人中超过半数被磨得双手起泡。不过这些付出都有所回报,第一台车床的制成品虽然合格率甚低,但也终于能从里面挑出三套精度最高的零件了。 李不伟原以为车床最关键的零件是变速箱与丝杠,因此在新车床的制造过程中对这二者都极为重视,后来等他对宋朝的加工技术了解得更多一些,才知道凡是容易铸造出来的零件,工匠都有办法将其修正到基本正确的尺寸要求,当然最终也能达到自己所要求的形位公差。如此看来,倒是跟刀与进刀系统需要多做些改进,而且一些装夹工具也要重新设计才行。不过好在有了范东来等人的协助,这些改进计划没几天就变成了设计图纸,到了今日已有成品的零件加工出来。 至于齿轮的加工工艺,也有极大的改进。前些日子,铁厂的胡永谦又将球墨铸铁的铸造方法进行了改进。毕竟这种新材料对于铁厂的工匠来说并不熟悉,再加之众工匠在此之前都没有试铸过精度要求如此之高的零件,因此要找到正确的方法也着实费了些时日。目前刚生产出来的这批齿轮,其精度要较上次已高出许多,当然这也归功于范东来等人想出的新式加工方法。这种方法就是,先制作出一批精度较高的模具,再铸造出留有极小加工余量的齿轮毛坯,此时的齿轮比实际尺寸要稍大一些。然后将这批齿轮运到实验室进行二次精加工,精加工的方法是采用砂轮磨制齿轮的渐开线曲面。 在此之前,李不伟已让人在临安最好的烧瓷厂中订做了一批砂轮,这批砂轮的纵截面是渐开线型的,正好与齿轮的齿面相吻合,而且材质是从浙江运过来的石英砂,自然可以满足铸铁件的磨制。不过这种砂轮的修正极为费时,石英砂的硬度已达到莫氏硬度值7,因此一时难以找到形状合适的修正工具,只能用天然宝石进行砂轮圆周面的修正了。砂轮机仍然是手工驱动,只不过已不再使用齿轮传动,而直接用皮带将驱动轮与砂轮的传动轮连接起来。砂轮机还设计了精确的木制定位装置,以手工画出来的渐开线作为基准,每磨制好一个齿形之后,再将工件转动一定角度,继续下一个齿的加工。以这种加工方法所制作出来的齿轮,其精度要比直接铸造所得的高出许多,而且其表面刚度也大为提高,与上次的那批铸造齿轮比起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李不伟的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可以说近一年来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一是因为周依依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始终与往常一样对自己关怀备至,甚至还较往日更为温柔体贴。二是因为新车床的制作极为顺利,而且蒸汽机的设计又经过几次改进,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李不伟眼看着诸事都向着自己事先设想的方向发展,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这一日清早,所有车床零件都已制作完毕,李不伟终于忍不住兴奋,笑道:“不容易啊,一个多月了,终于能开始组装第二批车床了。”说着,便马上就要带着众人前去安装。范东来一旁笑道:“李大人,为了尽可能地提高第二代车床的精度,我们按您所说的办法,将一些重要的零件都制作了几十套,更有些如丝杠等已加工了近百件。另外,大人在这几日忙着编写车工手册的时候,我们已将这批零件进行了测试。而测试的方法就是实地组装,到了今天早晨已有一台已基本装配完成,估计现在正调试进刀与退刀部分呢,这次的三台车床总共准备了近三十套进刀装置,此时正在找出配合精度最高的一套。”由于范东来与史可等人也参与了新车床的设计,自然知道其组装方法,因此众学者每制作出一个零件之后,都要现场组装一番进行测试。 李不伟听说此时已有一台车床组装完毕,更是等不及了,马上带了众人直奔机械实验室而去。刚一进入实验室的大门,就见靠近墙边的地方已有摆放了一台车床,与第一代的车床大有不同,不仅加上了齿轮箱的保护外壳,更在齿轮箱上设计了自动加油润滑的功能。虽然齿轮箱现在仍不是油浸式的冷却润滑,但也有了基本的滴油润滑功能。这台新车床已初具模样,六根粗壮的木桩被深深地埋在地下,上面固定了铸铁基座与车床的主平台,平台上面又是各种极为复杂的机构。此时已有两名学者正拿着新制造出来的卡尺测量进刀架的精度,显然已是最后的调试阶段了。 由于新车床的主轴与轴承均已采用车床加工,因此其动转精度自然要比第一代产品好上许多。李不伟并不担心这些,他最关心的还是整个车床主体的形位公差,也就是说主轴与导轨的平等度、主轴与尾李不伟想将徐超要了过去作为亲兵队长,当下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其实,李不伟对目前的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每日在实验室中有人端茶倒水,往返路上有十几人专门护送,回到家中又有现成的饭菜,这种日子正是他一年以前梦寐以求的。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已然停下,车外传来徐超的声音:“李大人,已经到了您府上了。” 李不伟刚跳下车,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门口向这边张望,正是香儿。见到李不伟回来,香儿原本紧锁的眉头忽然现出一丝笑意。李不伟远远地笑道:“香儿,这几天好清闲啊,几乎每天都能在大门外见到你,要不要再抄些书?”香儿面上一红,低声道:“我这几天刚好有些空闲,便出来得多了些。是不是又有书要抄了?我近来写字的速度已快了许多,相信下一本应该会提前抄完的。”李不伟原是开个玩笑,如今见香儿一脸的认真,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其实我倒真的有些东西需要抄写,只是这些内容都分散开来,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因此倒也不急于一时。”李不伟说的正是从大百科全书中看到的一些机械加工,钢铁冶炼,化学制作等等的知识。这些内容本来是印刷过一本小册子的,只不过那本小册子大都讲些经验之谈,对于详细的理论却未加说明。李不伟这些天来凭着自己的记忆,已经将这些知识中的一部分讲给了众学者,当然也都被一一记录成册。但毕竟记忆的内容并不系统,所以他又决定将其中最为适用的部分抄了下来,然后再批量印制。虽然李不伟也知道系统性地讲授一门学科的重要性,可这些课程的内容实在太多,因此他每次想到抄书,便给自己找些借口回避了过去。 香儿紧跟在李不伟身边,笑道:“如果又有书抄,那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来我便不会再闲得无事,每日傍晚站在门外发呆了。” (注:关于加工工艺,以现代的条件是完全可以做出来的,但换到宋朝能否达到如此精度值得怀疑。作者曾搞过三年cad/cam/capp,但都是对solidworks与autocad等的二次开发,真正的工艺知识不多,希望高手指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2 发展计划 (本章开始连续五章写技术发展) 多日未见到史冀的身影,李不伟正自纳闷,心想这史将军怎么突然不再追问火炮之事了。说来也巧,李不伟刚有了这个念头,今日一大早史冀便带着周伍与程风两人来到了皇家实验室。 李不伟见到这几人也不太意外,他知道身负保家卫国之责的军人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兵器的制造了。正因为如此,李不伟这几日特意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将中国以及世界兵器发展史全部看了一遍,心中已有了全面的计划。在此之前,李不伟也曾两次查找过关于火炮、火枪、弓弩、投石车的制作资料,但并没有象这次一样进行过系统的整理与总结。他第一次查看火炮的资料,原是为了准备与史冀的一月之赌,当时他只是匆匆翻了一下清朝的火炮图纸,又大概准备了一下粒状火药的制作配方;第二次则是为了改善火炮的性能以及增加火炮的种类,这才查看了关于榴弹炮的资料。前两次的查阅都具是一定有针对性,所要解决的问题也极为单一,自然也不会有一个全面的计划了。但李不伟这次却是将整个兵器发展史详细地看了一遍,又将蒙古与金国的兵种、战术、兵源等等做了全面的分析,再结合目前大宋的兵器制造能力,同时又考虑了近两年大宋朝工业的发展前景,终于做出了一个极为详细的兵器发展计划,这几日正等着史冀一行人前来呢。 周伍与程风自从加入火炮营后,便从李不伟的府上搬了出去。李不伟近日忙于车床与蒸汽机的设计,已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二人,也是极为挂念。如今见到史冀将周伍与程风也带了过来,李不伟甚是欢喜,当下将几人请进屋聊了起来。经过一番交谈,李不伟这才得知火炮营中目前已拥有火炮二十一门,分为四个火炮班,周伍与程风分别负责一个火炮班,已算得上是火炮营中的长官了。李不伟听得惊喜连连,忙对史冀道:"史将军,当初我将周伍与程风交给你的时候,便知道一定不会有错。如今只过去了八九个月,这二人竟然已在军中担任要职,想必是史将军平日对他们的照顾有加了。"史冀笑道:"李大人言重了,周伍处事果断而不莽撞,为人忠厚却不迂腐,行事又多谨慎。而程风办事极为干练,又多与军中士兵交好。本将军还要感谢李大人送给我两名得力手下呢。"二人相视大笑。 又聊得一会儿,史冀忽道:"李大人,目前我们只有二十一门火炮,显然是有些少了。至于炮弹却是数量众多,目前有实心弹一千多枚,散弹也有近一千枚,爆炸式炮弹却有两千多枚,只是平日的演习大都采用模拟训练,真正发炮的机会并不多。"李不伟点头道:"史将军说的是,早在两个月以前,火炮的制造便已暂停。我记得当时曾对史将军说过其中的缘由。目前火炮的设计极不完善,倘若按此继续制造下去的话,等到更新式的火炮设计出来之后,已有的那些旧式火炮恐怕还要重新回炉熔炼。如此一来,不仅浪费时间与精力,而且也不利于军中的训练。试想士兵们平日花费了大量气力去掌握旧式火炮的射击与维护技术,有朝一日这些火炮退役之后,恐怕这些士兵又要重新学习新火炮的相关知识了。"史冀点头道:"李大言之有理。我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在日常的训练中多以布阵、行军、掩护、撤退为主。另外,我又将士兵的分工详加说明,最终整理出了一些东西,李大人不妨看看,是否也适用于新式火炮。"说着,史冀稍一示意,周伍便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来。李不伟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诸多文字,又配了一些图画加以说明。周伍早已知道李不伟不喜阅读毛笔写出来的字,忙道:"李大人,这是史将军所写的火炮战术以及操作火炮所需的人员配给说明,不如由卑职做一讲解如何?"李不伟忙道:"如此甚好,就由小伍来给我讲一下吧。" 周伍将这几张纸铺开放在桌上,逐一讲了起来。原来,火炮营中目前虽然只有二十一门火炮,但史冀在训练时却是按着五十门火炮进行排兵布阵的。在实地演练时,除了这二十一门火炮外,其余的便以载满石头的木制推车代替,至于瞄准、射击、维护,则还是在真正的火炮上进行训练。在实战时,每门火炮配有六人进行操作,其职责分别为马夫、清理炮膛、填装火药与加装炮弹、瞄准、降温、清膛等,分工极为明确。至于剩下的两千多人,则是在实战时负责火炮的安全,以防敌军冲入火炮阵中。同时,这两千多人还负责诱敌深入,将敌军引入火炮的射程之内,又要按着一定的线路使敌人进入最佳的射击范围,还要避免自己为火炮误射。 李不伟听得暗叫惭愧,心情却又极为复杂。 目前的火炮仍是李不伟最初设计的那种样式,杨万景已将炮管的厚度已尽可能地降到最薄,同时又将其它的零件也采用轻量化设计。尽管如此,每门火炮都有近两吨重,虽然火炮已由人工手推改为马车拖拉,但显然还是不利于长途行军。如果能将火炮的重量再减轮到一吨左右,则一匹马完全可以拖得动这个重量,而制造火炮所需的原材料也节省了许多。另外,现有的火炮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发射时会产生极大的后坐力,虽然现在有一些基本的制退措施如后驻锄,但仍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只有设计出炮口制退器或是液压式制退器,才能大幅提高火炮的射击频率与瞄准性。李不伟自然早就知道这些问题,不过他没有料到自己当时只是大概查阅了一下资料,又随意画出了极为简单的图纸,如此设计出的火炮竟然能让大宋朝的一位将军如此费心,他忽然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心想倘若再不设计出更为先进的兵器,恐怕再也无颜面对这些将士了。 其实,李不伟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年来的行为影响到的又何止军中的将士。大宋的众多学者早已将旧日奉为神明的一些理念远远抛开,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科技知识。理宗也已意识到科学技术的作用,对于皇家实验室自是大力支持。史弥远等一干朝中重臣也已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以前本来互有成见的一些大臣,对于李不伟的行为也一致赞成。就连周依依与香儿这两位原本极为普通的姑娘家,竟然也成了大宋朝第一批教材的编写者。李不伟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将原历史改变了许多。 李不伟正自沉思间,又听史冀说道:“其实我所画出来的布阵图与炮手的分工,也只是最近训练时的一些心得而已。其实在以往的实战中,大宋的军队多为步兵,而金国、西夏、契丹、蒙古则多为骑兵,每人均配备两匹战马,有时甚至达到每人四匹马。如此一来,敌军的机动能力将远超我军。在两军对攻的时候,敌骑兵刚开始冲锋的时候,我军固然可以使用火炮予其极大的打击,但是敌军的骑兵万一冲到了近身,火炮将再也无法发挥其威力,反而需要配备大量人马进行保护,而这些人马又不能离开火炮左右。如此一来,火炮营中即使有近万名士兵,其中倒有八千人是在充当护卫的角色。李大人既然是这火炮的设计者,想必会另有高见,还请略为指点一二才是。” 此事李不伟早已考虑到了。目前这二十一门火炮仍然是沿用第一次的设计。当时李不伟为了应付与史冀赌约之事,就随便挑选了书中所说的一种火炮进行试制,又由于时间仓促,他也没再与其它火炮详加比较。这几日以来,李不伟已有了发展火炮的详细计划。在十九世纪之时,清朝每年可以铸造约三千门火炮,除了一些较为有名的重型火炮之外,其余的火炮并没有统一的规格,所造出来的火炮其口径、炮管长度、管壁厚度都各有不同,大都为各地的铸造厂自己铸造。如此一来,便会使得火炮的质量大受影响,铸造出来的炮管不仅厚度不一,更有些会出现砂眼现象,往往发射第一炮之后便会将炮管爆裂。李不伟自然也知道这是因为制造工艺没有标准化所引起的后果,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急着大量铸造火炮,而要等到新式材料出来之后,再经过极为精确的强度计算,还要参考后世的一些设计,才能设计出一系列的火炮。而这些火炮一旦设计出来,就可以制造出专用的模具与加工设备,然后再大批量生产,也只有如此,火炮才有可能在宋朝的军中才能大量装备。想到此处,李不伟道:"史将军,看来你的火炮营需要改组一下了。我近日准备与实验室众位学者开始详细的设计,再过些时日使可终将几种火炮的规格参数都确定下来,同时还有可能设计出另有一随身携带的武器,以备作为近身作战之用。由于制造这些武器的设备尚未研制出来,因此暂时只能试着造出一些试验样品,真正要大规模制作,估计也要过上一段时间。不过,一旦开始投入批量生产,便可马上装备到军中,而且这次的生产效率将远远高于上次。" 史冀等着李不伟此话已有好长时间了,如果听他亲口承诺,顿时欣喜若狂,忙道:"既然如此,便有劳李大人了,不知道需要我等做些什么?"李不伟笑道:"新式火炮在设计与试制的过程中,最好由火炮营的士兵前来试用,毕竟在战场上都由他们掌握火炮的射击。火炮的各种操作如何最为方便,都要考虑他们的意见。不如这样吧,请史将军派上十名士兵前来配合新火炮的试制。"史冀听得只有如此简单的要求,一时不由得愣住,忙又满口答应。 眼看着史冀等人离开,李不伟又陷入了沉思。他最近忽然发现,如果想要在宋朝制作出一件后世的东西,哪怕这东西在后世看起来简单之极,例如只是一个不锈钢的口杯,在此时也是极为困难,更何况火炮这种极为复杂的大型装备了。虽然按原历史中记载,再过一百多年火炮就会问世,但李不伟并不满足于此,他既然已知道了其它更好的设计,又有可能掌握更为更为先进的制作技术与加工工艺,就不会想着再以最低标准来执行。正因为如此,李不伟时常感觉疲惫之极,有时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追求完美。试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大宋军中装备了最简单的火炮,要对抗金兵或是蒙古兵已是稳占上风,又何必追求更为先进的设计呢?但是搞技术出身的人都有这样一种通病,他们往往为了追求完美,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改进设计与工艺,这一点就不像从事商业经济出身的人了。 李不伟还有另一个想法,便是要尽快将火枪制造出来。其实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要生产出有效射程近一百米的火枪也不困难,但李不伟并不满足于此。以现有的技术和材料制作出来的火枪,其实与明朝时期的火铳没什么区别,虽然使用了粒状火药,又有各种机加工设备进行枪支的制造,但这种火药爆炸之后会产生大量的残留物,使得下次射击时必须先将枪镗进行清理,然后才能将火药再次装入,最后再塞上铅弹与其它填充物,并且射击时又离不开火绳,显然极为麻烦。甚至可以这样说,简单的火铳还不如普通的弓箭更为实用。因此李不伟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决定要造出能够更换弹药的火枪,但又不同于后世那种可换弹匣式的枪,毕竟现在无烟火药还未生产出来,况且制造子弹的技术也未成熟,火帽点火技术也未着手研究。尽管面对如此多的困难,李不伟的设计却能巧妙地绕开这些技术难点。按他的计划,如果工艺与精度能够保证的话,每分钟射击六到八发子弹应该不成问题。即使如此,李不伟仍然不准备将这种火枪大量生产,而是准备等到雷汞试制成功之后,才考虑燧发式枪械的批量制作。 此时,李不伟已将范东来等负责人召集起来,准备将自己的一些计划讲与众人。 按目前的发展情况来看,实验室的数量已经足够,但一些带有研究性的制造车间却需要加紧建造,例如各种机加工车间、库房、以及其它准备建造在实验室附近的工厂。另外,实验室距离海边约三十里,因此需要在海边建造新的码头。现在虽然也已有了简单的码头,但根据近日的情况来看,这个码头显然太小,稍大一些的船已无法靠岸。再说,由于火炮厂距海边也不算太远,因此火炮的运送便可以通过货船进行,同时也方便一些其它生产原料运往实验室或工厂。至于在实验室范围建造的工厂,则主要负责钢铁的精加工例如车、铣、磨、锻造等,又或是一些化学品如硝酸、硫酸、雷汞、火碱,以及其它的各种化学原料的制造。另外,新合金的研制、火炮与火枪等关键部件的制造、各种加工制造类机械的生产也都将在这里进行。至于所用到的原材料,如果是铁锭的话必须是已经过锻造的熟铁,如果是球墨铸铁的话必须按预定的规格制成毛坯件,毕竟实验室中还没有锻造或铸造的大型设备。 李不伟还有一个更大胆的设想,这个想法在他心中盘旋已久,只是他从来没敢认真思考过,这就是石油的炼制了。宋朝时已有简单的石油开采方法,并且能够实现一定深度的钻井,因此李不伟准备比原历史提前几百年,将石油这一工业的血液先应用起来。其实要产出低标号的汽油与柴油并不困难。将原油在一定温度范围内进行简单蒸馏便能得到汽油与柴油,后世的一些土炼油就是采用这种蒸馏方法。具体的做法是:先是用钢板焊制一个简单的钢罐,再将罐的顶部密封,并在最上面装有一个收集管,然后将原油加热,并将温度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这时候,一些轻质油便会先被蒸发,气体状的汽油通过收集管,又经过简单的换热器进行冷却,便成了液体状的汽油了,如果再提高蒸馏温度,就又能产出柴油。不过,这种土法炼制的汽油与柴油,其质量与稳定性极差,炼制出来的汽油放置一段时间便会发黑,汽油发动机使用之后会造成气缸积炭,甚至损坏发动机。但柴油却又有所不同,因为拖拉机等机械的发动机维护简单,不像汽油发动机那般娇嫩,因此可以使用土法炼制的柴油。至于润滑油,却是属于窄馏份的产品,而且润滑油的炼制还要经过重油裂化、催化剂反应、蒸馏、添加剂调和等多道工序,显然又不是近期能够实现的目标了。 众人听了李不伟的计划之后均是兴奋异常。范东来道:“如果要在皇家实验室所属范围之内建造如此之多的生产厂房,其工程量恐怕不小,但好在厂房的建造倒也容易,况且以最近这三台车床的工作情况来看,要生产新一代的机床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大型码头再建造起来的话,整个实验室范围之内的物品运送必将更为快捷方便。“李不伟点头笑道:“范大人所言甚是。我之所以如此安排,全是为了下一步更为长远的计划。这个计划就是:首先要造出一批蒸汽机,这些蒸汽机将为车床提供动力,使得车床的加工精度再提高一些,又可以加工出精度更高的齿轮、连杆、轴、轴承、汽缸、活塞等零件。如此一来,下一代机床的精度将再次提高,又可以制造出缸径更大的蒸汽机。有了充足数量的蒸汽机之后,再将这些蒸汽机用于大型的动力鼓风炉,便可提高冶金的效率,同时也可以制造出更多的焦炭。当然蒸汽机的作用不止限于此,还可以用于矿山的开采、矿石的粉碎等等。” 此时众人早已听得呆了。前几日在设计蒸汽机时,众学者还尚在想着这种机器到底能有多大的输出功率,如今听李不伟如此一说,显然他对这种机器早已成竹在胸,丝毫没有准备失败的想法。 其实,李不伟的想法不止如此,他还准备制造出锻压机。有了锻压机之后,便可大大改善铁质中的碳含量,从而锻造出更好的钢材。有了强度与韧性更好的钢材,就可以实现轻型枪械的制作,又可以用于火炮,使得火炮的重量大大减轻。对于钢铁加工业来说,还有另外两种设备也需要尽快制造出来,这便是轧制机与冲压机。有了这两种机器,各种金属零件已不再由铁匠一锤一锤地锻造,而只需轧辊直接轧制,或是由冲模直接冲制即可,这必然是一个极大的突破。如此一来,不仅各种火炮与枪械零件的生产速度得以百倍的提高,更为重要的是,随着这种技术的出现与推广,又有一批新的生产工具将会出现,到了那个时候,现在的许多旧机器也要全面换代了。正因为如此,李不伟才暂停了火炮的生产。因为万一有了新的火炮制造技术,则目前已铸造好的火炮又要重新回炉,显然是不必要的浪费。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李不伟还准备制造出简单的汽轮机,但他也知道汽轮机的设计并不容易。要制造汽轮机,必须解决高精度铸造或高精度机加工的难题,而且高速推力轴承也要研制成功。当然,这其中还要涉及到流体力学、气动力学、工程热力学、弹性力学等多种学科,只是其中的一些学科李不伟也不是很清楚,他以前在大学中仅仅学了简单的流体力学与弹性力学,例如液体在管道中流动时所产生的冲力,又或是管道走向与与横截面形状对于流速与流量的影响。尽管如此,李不伟仍然确信汽轮机的制造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想法,主要是因为汽轮机的蒸汽动力是连续输出的,而且转速也比蒸汽机要快上许多。有了汽轮机,便可以造出更为高效的鼓风炉,同时还可以用于发电机、船用动力等等。但这个目标显然还很遥远,虽说理论都已成熟,但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技术,而且现在的的人力与物力都极为有限。不过李不伟并不着急,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新技术的出现都是以指数方式增长的。其实李不伟的估计还是太过乐观,后来等他制造出发电机,甚有线通讯设备之时,也没有批量生产大型汽轮机的能力,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机械工业中还有一个重要的领域,便是轴承工业的发展。任何机械的运转都离不开轴承,而轴承中最重要的无非有三,一是材质、二是工艺、三是润滑。李不伟并不担心材质的问题,因为目前的铁件经过车床或镗床加工之后再进行淬火,低温回火,或进行表面淬火,都可以满足轴与轴瓦的强度及刚度要求。至于加工工艺,随着各种机加工设备的换代,制造出来的工件精度也会大大提高,因此剩下的看起来就只有润滑问题了。植物油经过硫化处理之后虽然也可以当作润滑油,但毕竟其耐高温性与抗氧化性上要差上许多,如果轴承的转速过高的话会引起发热,润滑油也会变质。 几人从上午就开始商议,连午饭也是在实验室中随便吃了些,又一直到了下午时分仍是意犹未尽。其实,自从辩理院搬到皇家实验室之后,李不伟与众学者已养成了在实验室吃午饭的习惯。范东来见此情形,又在实验室中配备了厨师与厨房,因此众人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此时,李不伟已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讲完,范东来等人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方才所说的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现实。王思维早已将李不伟所说的全部记录成册,又加入了其它几位学者的建议,看来今晚回去便要整理出一个详细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也将成为皇家实验室的近期目标了。 想到目前仅有的三台车床,李不伟感觉道路还很漫长。第一代车床足足用了近四个月时间才完成制作,而制造第二代的三台车床却只用了一个月,并且精度又要比第一台高出许多,显然生产效率有了极大的提高,李不伟突然觉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机加工车间将会有几十台机床日夜运转,他一时又觉得前景一片光明。想到此处,李不伟又补充道:“既然车床的生产已步入正轨,接下来便是刀具的标准化了。我这几日会找到杨万景与胡永谦两位大人,要他们务必保证原有刀具的供给。同时,实验室中也要成立专门的刀具厂,而且刀具的精加工与调质处理也将在这里完成,并且各种生产设备的标准也要远远高于火炮厂。”众人又是连连点头。 王思维忽道:“李大人高瞻远瞩,所想甚远,我等自叹不如。只是朝庭第一次拔给的费用已所剩无几,如果要将实验室的规模再行扩大,恐怕有些困难。”王思维目前全面负责着建造实验室的费用预算,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但此时又不能打击了众人的积极性,便笑道:“王大人请放心,钱的问题终究会有解决办法,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自会去向皇上禀明此事。”其实,李不伟也知道修建皇家实验室与临时大学的确花费了不少钱,但理宗与史弥远却从未怀疑过李不伟的做法。至于扩建实验室或是制造新设备到底有何用处,他们也从来不管,总之只要李不伟决定的事,都是全力支持。尽管如此,李不伟也隐隐觉得经费的问题还须得尽快想办法解决才是,虽然实验室目前所做的都是为了大宋的发展,但在众人眼中,此时尚未有所成绩。如果始终伸手向朝庭要钱的话,恐怕时间长了之后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李不伟可压根就不想听到任何闲言闲语。 …… 此时桌上已铺开了几张简单的地图,上面还标出着一些地名,又听李不伟道:“范大人,这里是潭州……这里是洪州……” 李不伟所画的正是湖南、浙江、福建与江西的地图,他按照《大百科全书》中的矿产分布图,分别找到了对应的古代地名之后,又用不同的记号标出了这几个省的铜、铁等矿的所在地,其中还有两处是钨铁矿。钨钢属于硬质合金,硬度仅次于钻石。正因如此,钨钢具有不易被磨损的特性,也是制作车刀的极好材料。当然李不伟此时并不指望着能冶炼出钨钢,他只是想着先将这些矿产资源探清楚了,然后再找回一些样品试着冶炼,最多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在剩下的几张地图中,李不伟又画出了煤、石油、以及其它有色金属的资源分布图,并且都标上了详细的地名。范东来看着这几张图,笑问道:“李大人,这些地图与文字,可又是出自周姑娘之手?”李不伟一怔,也笑道:“正是。这些地图原是我从一位前辈异人处所得,后来我也曾去过图中所说的一些地方,显然所述无误,这才让依依画了出来。”随即又正色道:“范大人,此事干系重大,你先详细计划一下,看需要多少人力与物力。我会尽快禀明皇上,争取早日在这些地点开始采矿。目前大宋的铁产量虽然不少,可仍然满足不了以后的发展需求。”范东来看他说得郑重,忙道:“李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拿出方案。” 在历史上,南宋虽然退守到江南,却仍是世界上最富遮的国家。当时宋朝的铁产量每年可达五千吨,占全世界总产量的80%。尽管如此,李不伟仍然觉得产量太低。因为他计算了一下,如果要造火车轨道的话,即使每米按一百公斤计算,大宋每年的铁产量也只能造五十公里的铁路。对于李不伟来说,这种铁产量实在是太低了,因此原材料供应的问题必须要解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3 蒸汽机 I 以火炮厂的生产能力要铸造出锅炉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早在几日前,蒸汽机的锅炉就已完成了铸造。这台锅炉看起来与李不伟所设计的完全一样,长度大约为两米,高度与宽度分别为一米左右,两端是类似球形的活塞每秒种要往复运动两次,这比历史上的第一批蒸汽机已经要好上许多了。原历史上的第一批蒸汽机转速只有40多,也就是说活塞每秒种往复还不到一次,这也是由于当时的加工条件所限制的,但大宋皇家实验室就不同了,此时实验室中已有了车床,而且又有了极为超前的理念,其中更是用到了一些内燃机的设计与加工经验,又哪是瓦特等人能赶得上的呢?其实,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出现之时,大部分零件都是由手工打造,因此每台蒸汽机的规格都不一样,也就是说零件并不通用。到了后来的瓦特蒸汽机出现时,由于加工工艺跟不上去,因此其热效率也是极低,根本赶不上众学者设计制作的这三台蒸汽机,况且这些蒸汽机又是采用了球墨铸铁材料与机械加工方法制造出来的,精度与耐磨性自是要好上许多。李不伟对于蒸汽机的转速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即使到了二十世纪,大多数蒸汽机也就是这个转速,虽然也有极少数蒸汽机达到了两千多的转速,但那也是采用多个汽缸来实现的了。如果要将转速再提高一些,就需要提高蒸汽的压力,或是设计出多缸的蒸汽机,但李不伟此时并不准备开始多缸蒸汽机的研制,因为这会涉及到一个配汽的问题,如果采用单胀式做功,则热效率太低,如果采用多胀式做功,则又会使得汽道与阀门的设计极为复杂,以目前的加工技术尚难实现。 车间内的众人看得入神,外面锅炉房的两人也忙得不亦乐乎。此时锅炉的燃料早已加得充足,又在一人在旁边奋力地摇着鼓风机,但锅炉的压力却提高的不多,偶尔能看到压力指示器上升一下,但摇动鼓风机的人却已筋疲力尽了。至于蒸汽机的转速,也是始终稳定在130转左右,偶尔会上到150,但随着锅炉压力的下降,又重新回到了130的稳定状态。范东来旁边看得清楚,道:“大人,下官认为应该再造出一台专门用于鼓风机的蒸汽机,如此一来便能使得鼓风机始终保持高速运转,从而使锅炉内的压力大增。”李不伟点头道:“理当如此。如今这锅炉与蒸汽机是分体设计的,倘若日后要设计一体式蒸汽机,也要考虑锅炉鼓风机的问题。” 接下来,几人又开始对蒸汽机的其它部件进行试验。范东来将进蒸汽机的进汽阀门关闭之后,蒸汽机也停止了运转,又过了不久,就听见锅炉房间传来“咝咝”的漏汽声,正是安全排汽阀在起作用了。然后他又试着将阀门调到不同的角度,只见蒸汽机也以不同的转速工作,而外面的泄汽阀也时开时闭地响应着,显然这套安全控制系统与进汽装置完全工作正常。最后,范东来又将进汽阀开到最大位置,空负荷工作了近半个小时之后,李不伟命人将蒸汽机停止,又叫众人拆下外层的隔热材料,准备对蒸汽机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 范东来几人将变速箱的盖子取下,观察一阵之后,道:“李大人,变速箱中的各个零件一切正常。由于每个连接件的转动轴与磨擦面一直在滴油润滑,因此并没有出现磨损现象,而齿轮的齿面与轴承部分也能够充分润滑。”石仲秋笑道:“这也是由于变速箱,笑道:“各位,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下一代的车床设计出变速系统。由于第二代车床没有设计离合与变速装置,因此只要驱动轴一转,车床主轴也自然会跟着转动。如此一来,车床主轴的转速要靠着蒸汽阀门来控制,显然是极不方便。另外,蒸汽机应该与变速箱分开设计,而不应像眼前这台机器一样将汽缸与变速箱做成一体,蒸汽机本身只是输出简单的圆周运动。”石仲秋一旁接口道:“李大人所言极是。蒸汽机的活塞做的是往复直线运动,再由曲柄摇杆机构将直线运动转变为圆周运动。而变速箱是将蒸汽机的输出转速加以改变,从而适应不同的需求。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李大人以前所说的标准化也该开始实施了。”众人听得连连点头,一时赞许之声四起。 经过了一番检查之后,李不伟心头大定,笑道:“各位大人,这三台蒸汽机基本上可以说是制作成功了,不过为了验证其稳定性,还需要更长时间的试机。从现在开始,让这台蒸汽机带动车床连续运转上一整夜,各位可以在此期间试着制作一些轴与轴承,明日中午时分再进行一次检查,到时如果仍未出现多大问题,便可以小批量生产了。” (注:能动起来的蒸汽机,要制作其实不难。以前在实验室曾见过木头制作的蒸汽机模型。用空气泵吹进去代替蒸汽,便能让这个木模型动起来。而且最早的蒸汽机其实大部分零件也是木头制作。此时既然有了车床,要造蒸汽机是没问题的,更何况有球墨铸铁这一法宝。不过要制作汽轮机就不那么简单了,至少推力推力轴承就无法制造出来,更何况汇力盘、级间气封、高压气封、围带、拉筋等高精度零件了,此时恐怕单级汽轮机都制造不出来,当然主角不会只限于单级轮机的。另外,单缸柴油机应该可以制作吧?不对之处请高人指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4 蒸汽机 II 第一台蒸汽机的成功,让李不伟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以至于晚上回到家中之后,他满脑子还是蒸汽的流向与阀门的闭合,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下午在实验室的情形。 其实,李不伟刚开始确实没有想到蒸汽机的制作会如此顺利。他原本以为要经过两三次失败之后,才能找出一些设计上的错误,再改进一下加工上的缺陷,这才能够制造出一台能够正常运转的蒸汽机。今日制作好的三台蒸汽机虽然只试了其中的一台,但其结果却让李不伟颇为惊讶,这台蒸汽机几乎挑不出任何缺陷,高速运转了一小时之后竟然没出任何问题,而且看汽缸与活塞磨合情况也是极好。 李不伟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与众学者设计的蒸汽机,已经比欧洲工业革命前期的蒸汽机要先进了许多,其设计理念已领先瓦特等人数十年了,更何况他此时所采用的加工技术也是瓦特当年根本没法比的。再说了,这三台蒸汽机是他与众学者经过几天的计算,最终确定下来的设计。这其中不仅对活塞空载运动特性与曲柄的角速度曲线进行了详细的推算,更是将活塞的的运动惯性也考虑在其中,又对各个旋转件的连接轴做了极为详细的受力分析,从而使得曲柄所受的冲击力降到最低。至于进排汽阀与变速箱的设计则更为详细,配汽滑块的运动曲线、进汽口的形状、飞轮的转动惯量,都进行了极为精确的计算。可以这样说,从机械学与运动学角度来讲,这三台蒸汽机的设计已近完美。 当然李不伟也清楚地知道,抛开设计理论不谈,这次的设计仍然存在一些功能上的缺陷。例如变速箱的润滑不是连续的,需要有人不断在变速箱盖的漏斗内滴入润滑油,显然不如密封的油浸式润滑高效。活塞与缸套的润滑方式,使得蒸汽机只能以直立的方式放置,而且使用过的润滑油只能以手工的方式收集,显然又是极为不便。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些意外的惊喜。这三台蒸汽机的缸径只有10厘米,行程只有20厘米左右,但已能将车床轻松带动,丝毫感觉不出蒸汽机的转速有明显下降,显然这种蒸汽机的功率比预想的要大上许多。其实,在清朝时期有人曾制出缸径为30厘米的蒸汽机,当时这台蒸汽机已能驱动长20米、总重25吨的船只了。而到了二十世纪,更是有人制作出缸径只有4厘米的单缸蒸汽机,并且用其来驱动一辆改装过的自行车,在上坡也不太费力。不过,李不伟与众学者很快就掌握了蒸汽机的各种特性,没过多久之后,各种类型的蒸汽机都相继问世,并且在大宋的各个官办工厂、磨坊、纺织厂内广泛使用,而民间却是过了几年才知道蒸汽机这种东西。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此时,李不伟又翻开《大百科全书》,找到四缸蒸汽机的部分仔细看了起来。这一部分正是讲蒸汽如何在汽缸中连续三次膨胀做功,也就是说,蒸汽从一个汽缸出来之后,并不会马上被回收,而是继续进入下一个汽缸推动活塞做功。这种四缸蒸汽机的配汽机构极为复杂,而且缸体的铸造也不容易,李不伟也只是想先了解一下,并没有想着马上开始制造此种机器。看了一会儿,李不伟觉得书中讲得仍是太过简单,又将笔记本电脑打开,然后调出了dvd版本的大百科全书,终于又发现了一些图片,其中还有些是各种蒸汽机的三视剖面图。虽然两种版本《大百科全书》的内容几乎完全相同,但dvd版的又多出一些插图,而有些还会配有一些动画。尽管如此,李不伟仍然习惯查阅纸质的那套,因为他可以在家中的任何地方翻看,而且又不用担心被其它人看到,即使有人产生疑问,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但笔记本电脑就只能在自己的书房偷偷地查阅了,而且由于李不伟担心目前的充电方法会损坏原装电池,因此早已将笔记本的原装电池取下,如此一来笔记本更是没法移动使用了。 又查阅了一阵,李不伟终于放下心来。今天制作出来的那三台蒸汽机已是极为先进,而且这种尺寸的蒸汽机已能驱动小型的船只了。照这上面所说,机车所用到的蒸汽机也不难制造了,如此一来,火车岂不是马上要在实验室范围内开动了?李不伟又是一阵兴奋,忽又想到要造出火车显然还不到时候,最起码现在还没有办法制造出高强度轴承,而且要铺设十几公里的铁轨,恐怕要等大宋的铁产量翻上一倍才行。李不伟叹了一口气,暗自摇了摇头,正准备将电脑关上,忽然又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李不伟忙迎了出去,敲门的正是周依依。 李不伟笑道:“依依,一听敲门声就知道是你。”周依依奇道:“你怎么知道?”李不伟笑道:“香儿是敲两下,其它下人是敲三下,只有你一连敲六七下。”周依依听得一愣,又问道:“那……其它人呢?”李不伟听得糊涂,问道:“还有什么其它人?”周依依忽然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又笑道:“原来你倒记得清楚,那我下次也调两下,你会不会以为是香儿呢?”李不伟摇头道:“就怕你到时又忘记了。”二人说笑着,径直向书房走去。周依依悄声道:“不伟哥哥,这个mp3是不是没电了,今天突然没法用了。” 李不伟听刀子如此一说,这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是将播放器送给了周依依,只不过当时是充满电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没电,不禁问道:“怎么……过了这么多天才没电啊?”周依依笑道:“我害怕别人看到,因此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敢拿出来听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藏得甚为隐秘。” 李不伟听得一怔,心想依依平日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在一些事情上她比谁都细心,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将真实的身世告诉了她。如今她拿着这个播放器却只能自己偷偷地玩,又不能被旁人知道,以她的性格也真是难为她了。再说了,这一个月以来依依与香儿虽然不再抄写教材,但又多了不少技术方面的册子,她们二人近日也未得轻松,这些任务对于两个姑娘家来说显然是太过繁重了。 其实李不伟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每日早出晚归,几乎全身心投入到实验室诸事中,再加上近期车床与蒸汽机的试制,更是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再考虑其它的事情,每天回到家中之后,便一头钻进书房中写写画画,第二天起来时又红着眼,显然是连夜在进行设计了。李不伟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自从来到宋朝之后已改变了许多,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年青人不见了,他每日间不是做学问就是搞研究,这种疲态在旁人眼里看得一清二楚。周依依看在眼里虽然难过,却也只能心里着急,其实她对此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但总想着有朝一日李不伟能将眼前的事忙完,就好像以前一样给自己放几天假,哪怕只得一天的轻松也行。 但是临安城中有此想法的又何止周依依一人。实验室众学者、辩理院中的新学员与教师,与李不伟比起来这些人更为忙碌。这些人每日一早就赶往教室,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家中,又对家人不理不睬,只是待在书房中整理当日所学的知识。更有些离家远的学者干脆晚上就住在辩理院的宿舍之中,每月能回上三四次家已是极不容易了。 此时,周依依看着李不伟又在那里沉思,只当他又在为蒸汽机的设计而烦恼,柔声问道:“不伟哥哥,蒸汽机还没造出来么?是不是我画的图还不太详细?”李不伟猛地一醒,忙道:“当然不是了。蒸汽机已经制造出来了,而且和你画的那张图几乎完全一样。”周依依奇道:“我画的那张图不是给郑师傅看的么?而且应该是个木头做出来的模型,又怎么能称作蒸汽机呢?”李不伟笑道:“虽然那张图是木制模型,但最终制作出来的却与那模型一般无二,因此这蒸汽机原是依依你设计出来的。”周依依抿嘴一笑,又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若能设计出一些什么东西,你也不用这样辛苦了……” 李不伟听得又是心头一震,心道,依依虽然不像我这般劳累,但她整日如此为我操心,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这几日既然将一些事情都处理完了,不如花些时间逗她开心一下也好。想到此处,李不伟笑道:“依依,我还有一件好东西要让你看看,只不过这东西更为惊人,你先闭了眼睛。” 周依依看他仍然是闭眼睛的老套路,虽然觉得这种方式已有些过时,却仍是笑嘻嘻地闭上了眼。等她再睁开眼后,顿时又大吃一惊,只见眼前呈现出一幅自己的画像,这画像比上次那张又逼真了许多,她揉了揉眼睛,再细看时,却发现又换作另一幅像了,里面所出现的背景正是徽州的家中。周依依看得目瞪口呆,只见这画像不断地更换,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刚才所看到的第一张画像。 李不伟给她看的正是笔记本电脑中存储的相片,只不过又加上了自动播放功能,而里面的照片正是李不伟在徽州时拍的。他当时为了给周依依‘画’一幅最好的像,便一连拍了多张照片,这些照片早已被导入电脑之中。周依依此时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已不像前次那样震骇,一双美目专心地注视着屏幕,长长的睫毛偶尔忽闪一下,从侧面看过去那样子可爱之极,李不伟忍不住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却发现周依依正看得入神,竟然对自己毫不理会。 正在这时,周依依眼前的照片突然消失,又见李不伟又胡乱操作一番,眼前的画面竟然开始动了起来,播放的正是大陆版《天龙八部》的其中一集。周依依先是惊讶于这台会说话的机器,后来又慢慢注意到了情节,此时正演到萧峰操练降龙十八掌那段,只见他一掌打出,方圆百米之内不论人畜、虾蟹、跳蚤,全部都化成了飞灰。周依依看得大吃一惊,禁不住向李不伟怀中一躲,已是吓得花容失色。李不伟笑道:“依依,这就是降龙十八掌了,我以前曾问过周大叔是否听过这套掌法的。” 周依依侧着头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你还真是问过我爹爹这种武功,只是没想到这种功夫的威力如此之大。”李不伟强忍住笑,正色道:“是啊,只可惜这种武功学起来太麻烦,常人根本无法练成。”李不伟自以为幽默,却发现周依依对武功丝毫不感兴趣,此时阿朱出现,她又惊讶其容貌之美了。 待这一集看完,周依依仍是意犹未尽,李不伟笑道:“这里面的电影多着呢,你就是看上一年也看不完,先不急于这一时。”又看到周依依仍是恋恋不舍的神情,李不伟忽然心中一动,道:“依依,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看一下蒸汽机吧,毕竟设计图是你最先画出来的。”他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其实是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终日忙碌,几乎没有时间陪着周依依说话,因此才觉得有些歉疚。周依依闻言喜道:“好啊,我也正想看一下这蒸汽机造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话音未落,忽又道:“只是……因为香儿明日要带着一些小丫头上街采购,我在家中待着无事,原是约好了去红袖山庄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失约了么……”李不伟一时哑然,又听周依依道:“不如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叫了红袖姐姐一起去吧。” 李不伟听得连连摇头,心想实验室本来就是机密所在,如今带着依依前去本来就有些不太合适,又如何能再带着另一人呢。但他看到周依依满脸期盼之色,心中终究不忍,忙又点头道:“也好,明日一早先去红袖山庄。倘若红袖不在那里的话,只好咱们两人去了。”话虽如此,但李不伟却是极为纳闷,暗自想到:依依与红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难道上次她知道了那锦帕之事竟然丝毫不在意么? …… 第二天一早,李不伟让周依依换上了男装打扮,一行人又直奔红袖山庄。李不伟还未来及得下车,就见周依依一溜烟地跑进了大门,李不伟远远地看到周依依指手划脚地对着史红袖解释着什么,史红袖听得愕然,只是上下打量着周依依的一身男装,过了一会儿又向自己这边望来,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李不伟走得近了些,又笑着点了点头,意思是说确有其事。史红袖见状忙又接过周依依递过的那套男装,毕竟小女儿家,当下欢天喜地换了衣服,又与周依依搭乘了一辆马车直奔实验室去。李不伟见二人如此情形也颇感欣慰,却又觉得自己违反了实验室中的安全条例,况且这条例本来就是他自己设立,又是周依依新笔起草所写的。但好在一路顺利,守卫看到二女是李不伟带进来的,又是男子打扮,自然没有过多查问。 李不伟几人赶到实验室时,范东来与石仲秋等人早等候多时了。李不伟见到众人第一句话便是:“蒸汽机还好吧?”话音未落,便知道自己问得多余,此时蒸汽机正在咔嗒咔嗒地响着,车床旁边有人正在加工第三代车床的零件呢。 范东来在一旁笑道:“大人请放心,这台蒸汽机已经工作了一整夜,其间只停下来三次进行润滑油的回收。今日上午时分,我们又将第二台蒸汽机也安装到位,并且与车床进行连接。刚才我们又试了同时开动两台蒸汽机,结果发现这两台蒸汽机的转速都与昨日一样,并没有因为多了一台蒸汽机而出现蒸汽供给不足的现象,显然这锅炉还能带动更多的负载。而且看这情况,也不用更换新的活塞环了。”史可此时正在低头查看蒸汽机的润滑情况,听到李不伟的声音,也连忙抬起头来,道:“大人,蒸汽机运转情况良好,转速始终稳定在125到135转之间。至于各个关键部件的磨损情况,因为昨夜一直有人不断滴油润滑,因此整个机构完好无损。如今这台蒸汽机已带动车床连续工作了近一个昼夜,不知是否现在停机检测?”李不伟有心让周依依与史红袖也多看看蒸汽机,便摇头笑道:“先不急,再转上一会吧。” 因为蒸汽机的原始设计图本来就出自周依依之手,因此周依依此时倒不觉如何惊讶,只是看着这台机器若有所思。史红袖却已看得呆了,过了一会,忽然低声问道:“这个机械的原理极为有趣,通过一根直杆带动圆盘转动,只是不知道那个直杆为何会一直来回移动?”李不伟看她观察得仔细,心中暗暗佩服,便将蒸汽机的原理大概说了一下。史红袖聪明之极,马上便明白了整个原理,又问道:“这东西能否用于浇水灌溉?”正在此时,又传来周依依的声音:“不伟哥哥,如果这机器装到自行车上,那这自行车岂不是真的能自己行走了?”李不伟没想到两位姑娘忽然同时发问,忙道:“当然是可以的了,自行车和浇水机都能实现,只不过加上了蒸汽机之后,又分别有了新的名称了。” 此时蒸汽机已停止了运转,待机器完全冷却之后,史可等人将零件一一拆下做了极为详细的检查。李不伟在一旁等得焦急,又不敢开口相问,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过了一会儿,史可抬起头来,神色间颇为兴奋,道:“大人,蒸汽机各个部件都完好无损,蒸汽的泄露情况也一直稳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喜道:“既然如此,赶快将剩下的一台蒸汽机也安装起来,从此这三台车床便要用蒸汽机进行驱动了。”他忽又想起一事,问道:“这台蒸汽机的输出扭矩是多少?”史可道:“因为是第一天试机,因此没敢进行大负荷的测试。”李不伟点头道:“也对,蒸汽机磨合时不宜超负荷运行,不过这种测试一定要做的,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知道不同尺寸的机器到底适用于何种场合。另外,这种蒸汽机要再造上一批,毕竟还有一些机床要陆续投入使用,而且矿山机械也要用到蒸汽机。”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几人正在谈论着蒸汽机的生产计划,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又听有人郎声道:“李大人,恭喜恭喜,如今这蒸汽机试验成功,想必我要的火炮也为时不远了吧?”正是史冀的声音,李不伟回头一看,只见史冀带着周伍等十多人走了进来。原来,史冀早已得知蒸汽机试验成功,因此一进来便出口恭贺。李不伟笑道:“史将军要的东西,我当然不能怠慢了,新式火炮的制作我已有了计划,况且蒸汽机能够制造成功,史将军也出了很大的力,我又怎会忘记呢。”史冀闻言喜道:“如此甚好,我这次带来了十多人配合新式火炮的测试,从今日起,这些人便留在此处以供李大人驱使。” 话音刚落,史冀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不伟身后,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史红袖当时正站在李不伟身后,听到自己的哥哥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躲避,便已被史冀看到。李不伟见史冀如此神情,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一看,便明白了所以,当下低声道:“史将军,红袖是我带进来的,因为此处不方便女子进入,这才着了男装。”周伍此时也已看到了周依依,嘴巴一张正准备上前说话,却被史冀一把拉住,又使了个眼色。周伍顿时明白,当下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仍是惊疑不定,自己的妹妹怎么会在这种机密之地出现。 几人又聊得一会儿,史冀忽然低声说道:“李兄弟,蒸汽机刚制造出来不久,如今又准备开始新式火炮的制造,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只是不知李兄弟是否已向皇上禀明此事?”李不伟听得一怔,也道:“史兄提醒的是。小弟早已拟好奏折,准备近日便呈报皇上。本来上奏一事须先与史丞相商议,不过史兄今日既然前来,还请转告令尊此事,小弟不日便会登门求教。”史冀笑道:“如此小事,兄弟尽管理放心便是。他日朝议之时如需愚兄帮忙,尽管开口便是。况且李兄弟身边不还有杨先生么?” 李不伟与史冀自从那次比试之后已有了多次的合作,彼此间早已非常熟悉,况且李不伟也逐渐学会了一些官场之道,此时二人突然开始称兄道弟,也是自然而然,丝毫不觉得有所做作。至于那位‘杨先生’,李不伟也知道史冀说的是杨千行,此人是史弥远当初派来辅助自己的,但李不伟看了史书中所记载的历史,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对于史弥远总是有一些‘奸臣’的感觉,对杨千行此人也始终有所提防。如今史冀既然再次提出,看来也该给杨千行找些事干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5 野餐 此时已近农历九月底。李不伟本来担心自己无法忍受这个夏天,按他原来的想法,宋朝即没有空调也没有冷饮,在夏天倘若不穿着短裤或t恤必然过法度过。但李不伟没有想到的是,临安的夏天并不像后世的杭州那般闷热。临安城中与郊区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这多半是因为古代没有工业排放的原因了,又或者古代的气候本来就是这样。秋高气爽,正是放飞心情的大好时机,既然如此,外出游玩一事便可定下来了。 周依依与香儿听说外出游玩的日子定在了两天之后,二人又恢复了前几日的兴奋。多日以前,李不伟也曾说过要出去游玩之事,当时两位姑娘也着实兴奋了好几天,后来看到李不伟又忙了起来,便又将此事慢慢忘记了。此时李不伟忽然又提起游玩一事,再看他神色颇为郑重,显然又不像是随口说来,二女这才又开始商议起来,但商议了许久,却无非是带些什么吃的,又或是要不要带上做饭的锅,如果要带锅的话是否要买一个炉子…… 李不伟听得暗暗叹息,心想还是后世的生活丰富多彩啊,想当初与朋友外出自驾游的时候,不仅要带上数码相机、摄像机,还要有帐篷、烧烤炉、饮用水、各种超市买来的方便食品、再来几捆啤酒,甚至还有人会带上充汽船,当然gps与车载电台更是必不可少的了。但此时这些东西对李不伟来说都只能想一想而已,因此他只是在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周依依与香儿在那里讨论,心中又忍不住想道:现在要制作一话,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看他到底能想出来何种有趣的玩法。李不伟却对此浑然不觉,又寻思道:也不知红袖这些天来的情况如何了,自从上次在实验室观看蒸汽机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倘若红袖能加入进来倒是有趣,我便可将各种扑克牌的玩法教与三位姑娘。刚想到这里,李不伟又不禁暗暗自责,心道:我怎么总是会想起红袖呢?依依对我情深意重,旁人自然是万万比不上的,我之所以会想起红袖,一定是因为我在临城中认识的女子并不太多,想来想去也只有她们几人了,即使真的想约了红袖一同前去,也必然是普通朋友的原因而已。对,就是普通朋友,等过上几年红袖嫁了人,从此便与我再无关系。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又有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只觉得史红袖嫁人一事与自己的干系极大,又想:到底有谁能配得上红袖呢?倘若是一些纨绔子弟那可大大的不妙,以红袖的性格又怎能忍受成天之乎者也的文弱书生呢?但话说回来,我又真的了解红袖么? 李不伟早已想得痴了。周依依与香儿看他站在那里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面带笑容,又或是咬牙切齿,仿佛心中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割舍不下,不禁也跟着一起发愣。过了一会儿,周依依轻声道:“不伟哥哥,倘若实在想不出三人玩的方法,不如就别玩了,反正我们外出只为散散心,又不是专门为了打牌。”李不伟猛然间回过神来,心中暗叫惭愧,当下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听周依依说道:“要不就再叫上另外一个人,如此便能凑足四个人了。”李不伟脱口而出:“好啊!再叫上一人吧。”话音刚落,复叹道:“算了吧,明天我再仔细想想,其实这三人扑克的玩法原是不少……” 第二天,李不伟又去实验室中忙着蒸汽机一事,早已将打牌一事忘得干干净净。 第三天,正是李不伟与二女约好外出的日子。李不伟睡了个懒觉,刚刚洗漱完毕出了房门,只见周依依与香儿早已收拾妥当,再看这二人准备的物品,李不伟着实吃了一惊。此时,院子里已摆放了一大堆物品,除了几大袋子水果外,还有八九只小蓝子,里面装了米饭、蒸饼、糖糕、蘑菇、香蕈、笋芽、木耳、黄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头、萝菔、山药、黄精、熏肉、腌肉、青菜等十几种食物,还有几大盒子各种点心,再加上几桶水,竟然像是在逃难一般。更让李不伟郁闷的是,两位姑娘竟然各带了全套的洗漱与化妆用具。虽然古时的化妆品极为简单,但体积却是不小,又占了整整两个小木箱。 面对着眼前这一大堆东西,李不伟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这……我…..我们只是去外面玩一天,又不是搬家……” 周依依笑道:“当然不是搬家了,如果要搬家的话,三辆马车怎么能够呢。”李不伟奇道:“三辆马车?”香儿在一旁笑道:“本来是只有两辆车的,不过一会儿史家姐姐会再带来一辆,总共便是三辆车了。这不,椅子都准备了五把呢。”李不伟更是吃惊,再顺着香儿的手势一看,果然旁边又立了五把小椅子,这五把椅子虽然小巧,可是要装在马车之上也必会占了极大的地方。李不伟先是吃惊两位姑娘准备的行头,此时忽然听到史红袖也要前去,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又隐隐觉得甚是心慰,仿佛这几日心中一直悬着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又听周依依说道:“前天,我们俩看你总是想不出三人的扑克牌玩法,本来都不准备玩这种牌了,后来多亏香儿提醒,才想到了红袖姐姐,因此昨日我们过去一说,她自然就同意一起前去了。” 李不伟听得又是一怔,心想香儿怎么会突然提出约了红袖一同前去呢?难道那天我太过不小心,竟然被这小妮子看出了心思?想到此处,李不伟转头向香儿看去,只见香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看到自已向她望去,忽然又转过头,忙着招呼那些小丫鬟们去了。李不伟不禁一阵心虚,再向周依依看去时,只见她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李不伟忍不住又是一通胡思乱想,但任凭他绞尽脑汁,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心道:上次去看蒸汽机时,依依也是主动约了红袖一同前往,如今又再次约了红袖,难道依依竟然不吃醋么?是了!依依必是认定我只会喜欢她一人,自然也不在乎再约了其它的女子同去,我如此心情鬼胎,又如何对得起依依的一片真情?他忽然又猛地一凛,心道:李不伟啊李不伟,枉你也算是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揣测小姑娘的心思,这心眼也未免太小了些吧,竟然连一个古时的女子也及不上,难道成天只会面对着那些机器发呆么? 想到此处,李不伟豪气陡生,哈哈大笑一声道:“好!同去就同去!正好三缺一,要找个腿子也不容易!”李不伟这一声大喝,倒将周依依与香儿吓了一跳,两人闻声忙回过头来,却见李不伟双手抱于胸前,凛凛然一副豪迈状。香儿奇道:“什么三缺一?还有,腿子是什么?”周依依跟着道:“是啊,什么是腿子?怎么听起来好不雅啊……”李不伟听得一愣,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心想刚才太过得意忘型,竟然口不择言,这些麻场术语她们自然是听不懂了,忙笑道:“这个……有一种游戏,需要四个人才能玩的,如果刚好有三人,便叫三缺一了,而另一人么,就是那个……什么了。” 史红袖此时也已前来,李不伟见她果然是带了一辆马车,又有灵珠一旁跟随,也带了不少吃的东西。李不伟正待上前打个招呼,却见周依依与香儿早已迎了上去,四位姑娘又是一番说笑,竟然将李不伟晾在原地。史红袖回过头来对着李不伟歉然一笑,便跟着周依依与香儿忙着张罗去了。李不伟独自在一旁感慨万千,心想这宋朝哪里是重男轻女,明明就是女人的天下。 李不伟刚到临安之时,也曾想着这宋朝是不是真的像史书中所记载的那般,倘若一个女子被男人碰了身体,甚至只是碰一下手,便一辈子只能跟着那个男人了。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样,在临安街上经常能看到独自上街购物的女子,也不全是有夫之妇,还有些一看就是没有出嫁的黄花闺女,更有些店铺之内极为拥护,要时时严防别人碰到自己显然是万万不能的,虽然隔着衣服不算真正被碰到,但至少比史书上记载的要好上许多了。其实,宋朝虽然讲究男女之礼,却远不如明朝那般严格,至于史书上所记载的一些事例,多为后世其它朝代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史实稍加修改。例如宋史与金史原为元朝忽必烈修订,对于宋朝末年的一些历史记载就多有遗误,因此李不伟才会觉得宋朝的一些事情与史实多少有些不符。而明朝时礼教大为盛行,因此理学家便称男女授受不亲乃是古人留下的传统,又在宋朝时极为盛行,训民以‘古已有之’。正因为如此,后来的史学家们多以为宋朝与明朝一样严于男女礼教大防,其实则不然,宋朝虽然也算得上是封建传统礼教盛行的年代,但并没有书中记载的那般吓人,寻常姑娘家要出来散散步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周依依与香儿准备的食物早已被徐超等人全部搬到了车上,众人全部准备妥当之后,李不伟带了徐超等十几个侍卫,直奔目的地而去。徐超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任务,以前他只是负责李不伟一人的出入安全,如今忽然又多了几位姑娘,而且又带着锅碗瓢盆,擀杖菜刀、油盐酱醋,一路上只听得车内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徐超只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大了许多…… 对于临安,史红袖自然是极为熟悉,因此今日的安排便全部由她来负责,显然史红袖早有所准备,一行人直奔西湖边上的一块草地而去。此时正值上午,西湖边上游人并不算多,一行人卸下行装之后,徐超等人便知趣地退了下去,只在远远地注视着路人的一举一动。 几人刚刚坐下不久,就听周依依嚷嚷着饿了,香儿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点心,周依依正待伸手接过,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转向史红袖笑嘻嘻地说道:“红袖姐姐,你知不知道,不伟哥哥说你是个腿子。”史红袖听得一怔,讶然道:“什么腿子?”再看周依依与香儿时,二人都是一脸的笑意,心想这必定是一个什么有趣的玩笑了。李不伟一旁听得大急,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香儿见状,忙将李不伟所说的扑克游戏讲与史红袖,又声称只有打牌技术好的人才能称为腿子。说着,香儿又拿出了那套自制的扑克牌。这扑克牌史红袖自然没有见过,当下也不由得好奇,便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笑道:“原来这种牌一共有四种图案,又有2到10不同的点数,至于其它的点数却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有两张极为特别的图案,看来类似于天牌了。 李不伟以前给史红袖讲简谱之时,也曾讲了阿拉伯数字的表示法,后来又在那本水稻的册子中也出现过这种数字表示法,因此史红袖自然知道扑克牌上的点数。但李不伟见她只是拿着这些牌看了一会儿,便已知道了整套牌的大体组成,也不由得暗暗称奇,心想红袖果然聪颖无比,竟然这么一会儿就了解了这五十多张牌的结构。 此时灵珠早已忙着张罗野餐一事去了,李不伟看这三位姑娘言谈甚欢,便将扑克牌的各种花色,点数又一次详细地讲给几人,但如何玩法,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在上大学时玩的通常是拖拉机、双扣、拱猪、挖坑、够级、斗地主等等,但此时只有一副牌,拖拉机什么的显然是没法玩了,只好将那些单套牌的玩法逐一介绍给几人。 周依依坚决不学拱猪,因为她觉得这名字实在太过粗俗;说到斗地主,几人又觉得听起来太过残酷;至于挖坑,又均认为太过阴险。史红袖笑道:“既然依依妹妹不喜欢这些,不如选个高雅的玩法吧。” 李不伟心想这最高雅的玩法当然只有桥牌了,而且桥牌还有国际比赛,更有些女子选手也常参赛,只是桥牌玩起来并不简单,却又如何给他们讲呢?李不伟先是有些犹豫,后又见到三位姑娘急切的神情,当下便将桥牌的一些简单规则讲给三人,例如如何计算牌点、如何计算赢墩、如何计算得分,然后讲了一下精确叫牌的方法,例如十点以下为弱牌不开叫,1c表示最少16点强开叫,1c后1d应叫表示弱牌,1h与1s为出套,2h与2s表示问将牌,2nt开叫表示22至24点均型牌等一些规则,但桥牌的叫牌规则实在太过复杂,又岂能是一时讲得清的,因此只好边玩边讲。 刚开始时几位姑娘都有些保守,明明拿着15点的牌却pass,而李不伟几乎每次都能做庄。因为庄家的对面是明手,所以明手自然也无牌可玩,只能等这副牌结束之后才能再次重新开始,而庄家却可以同时玩两副牌,因此明手的一家便觉得甚是无聊。如此玩了六七把之后,几人已都拒绝再当明手,后来的几把牌中,三位姑娘还没有放开胆量,仍然在4s与4h上徘徊,直到有一次史红袖直接叫了7nt后,周依依也学会了,每次一有机会开叫便是7nt,香儿坐在周依依上手,虽然也是7nt开叫,但当周依依好几把没有7nt时,她也会故意让过去一些机会给,因此接下来的情况就是:谁有权开叫便是谁坐庄。李不伟眼看此时局面已无法控制,也只好跟着7nt起来,因为7nt是叫牌的封过,这林香儿原是微州城外一家唐姓人家的女儿,后来从其母姓为林,可这唐安安又是谁呢?为什么这名字如此熟悉?李不伟又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任何头绪。这时三女已讨论到洗漱化妆的话题上了。李不伟听到化妆就有些困意,他此时正躺在地上,不由得有些迷迷糊糊,心想化妆固然是重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化妆的,看来有机会一定要找一下肥皂的制作方法,最好还能造出牙膏与牙刷,这样又能赚一笔钱…… 此时,李不伟已是昏昏欲睡,忽又听到周依依大声笑道:“……是啊,那是我们第一次写对联,而且对联的内容颇为精彩。”史红袖跟着笑道:“依依的字我是见过,女儿家能写出如此瘦金体已是相当不错了。” 李不伟听得几人又谈论到宋徽宗的字体,心想这几位姑娘聊起天来倒是天马行空,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不过话说回来,宋朝皇帝虽然在军事上没多大建树,但在文化领域却贡献颇多,从书画到理学,都对后世有着极深的影响,只可惜这些皇帝没有多大志向,又多贪图享受,而且其寻花问柳的本领也是其它朝代所不能比的,赵佶不就经常偷会一代名妓李师师么?以至于后来有人写诗曰:‘宋史高标道学名,风流天子却多情;安安唐与师师李,尽得承恩入禁城’,便是其最大的讽刺了。刚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啊’地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周依依几人正说得高兴,忽然听到李伟如此情形,顿时都吓了一跳,只见李不伟径直奔向香儿,大声问道:“香儿,你刚才说,你原来的名字叫做唐安安?”香儿见他神情有异,又如此大声向自己问来,一时竟然被吓住了,当下轻轻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李不伟会如此激动。李不伟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将香儿拉到一边,又悄声问道:“香儿,如果你在徽州之时没有遇到我和依依,你会去哪里?”香儿低头想了片刻,道:“其实当时我已做好准备,如果在徽州城中待不下去,便只好来临安找我表姑了,以前曾听人说她是引凤楼里的厨娘。”李不伟听得暗暗心惊,心想如果香儿没有遇到我和依依,定然是到了那个叫引凤楼的地方。上次在郑师傅店铺门口时就听说这引凤楼是个欢场所在,如果香儿去了那里,再改回原名,这不正是历史上的临安名妓唐安安么? 原来,李不伟这些天早已将和宋理宗相关的历史通看了一遍,书中记载道:宋理宗晚年好女色,其近身内侍董宋臣为了讨好他,便引临安名妓唐安安入宫供其淫乐,这才有‘安安唐与师师李,尽得承恩入禁城’这句诗。如今香儿忽然说出自己的原名,李不伟心中大震,但好在香儿目前一切安好,总比流落烟花之地要强上许多,再说了,即使香儿的真名叫做唐安安,又去了那引凤楼,难道真的就是另一个唐安安么,以年龄来看,历史中记载的那个唐安安此时应该还是小孩子吧?何况女子从艺之后都要有个艺名,这唐安安是某个妓女的艺名也不一定。想到此处,李不伟心中稍定,又见香儿仍是一脸惊异之色,忙摇头道:“哦……没什么,刚好我认识另外一人也叫唐安安,只是刚才太过糊涂,一时没想到我认识的那个人此时已有五六十岁了,又怎么会是你呢…..”香儿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又跑回去与周依依和史红袖说话去了。 李不伟站在那里感触颇多,心想:按书中所记载,那个唐安安此时只有四五岁,可能谁又有保证历史记载不会有误呢?再说也没有如此巧合的事吧?香儿自幼苦命,好不容易遇到了我和依依,以后定然不能让她受了半点委曲。对了,此事万万不能让香儿知道了,最好也不要告诉依依,回头一定要将那一页从书中撕了下来,这才是最为安全的做法…… 远远传来灵珠的声音:“开饭啦~~~” (注:桥牌不会在短时间内学会,叫牌法更是要好几天才能记得清楚,要运用自如大概也要玩近千盘才行吧。文中为了说明姑娘们的性格,yy出了桥牌速成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6 总结会议 I 任何一个项目的顺利开展,都需要准备一系列极为详细的资料与计划。例如软件项目就需要市场调研、可行性分析、需求分析、业务建模、系统分析、编程实施、测试、发布等一系列的步骤。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将导致整个项目的延期,甚至中止。李不伟现在所做的也是一个项目,而且这个项目极为庞大,其中的重点又不止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是是牵涉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甚至可以说他正在悄悄地改变着整个大宋的发展进程。李不伟自然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再三考虑,也会在实施过程中不断找出一些不足之处,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加以弥补。 经过一段忙碌之后,李不伟决定将一些重要人士召集起来开一个会,主要是对近一年的情况进行总结,然后制定下一步的发展目标。这次参加会议的除了范东来、史可、石仲秋、王思维等第一批学者之外,还有李不伟的两个助手范文进与徐永红,以及杨万景、胡永谦、林为部等材料与制造行业的负责人,另有史冀、周伍、程风等火炮营的三人、最后一个就是杨千行了。自从史弥远将杨千行推荐给李不伟之后,李不伟对此多少有些戒备之心,心想这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又怎会支持自己的行动呢?因此他便多了一个心眼,日常的事务基本都是自己解决,又或是与实验室诸人商议一番。杨千行虽然整日无事可干,却也没有流露出不满之意。不过,由于前几日史冀忽然提到了杨千行此人,而且李不伟也觉得目前的事务太多,自己有些忙不过来,再加上史弥远始终没有显现出任何‘奸臣’的面目,因此李不伟对史弥远的防备之心也少了许多,这次开会便叫了杨千行一起参加。尽管如此,李不伟还是认为史弥远此举必有所图,也许自己对于官场之事不太关心,没有了解得全面吧。 此时众人已齐聚。李不伟道:“皇家实验室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发展,目前已具备了一些全新的技术与制造能力。例如旧式火炮的铸造虽然停了下来,但实验室已掌握了制造新式火炮所需要的技术,更有一些其它的新式武器也已开始设计,当然这都是因为有了各种机械加工设备的原因。十多天多之前,实验室只有三台车床,后来因为齿轮的加工已采用铣制,轴与轴承也已改为车床与磨床进行加工,因此生产速度大增。目前已有第二代车床三台,另有比较简单的铣床两台、钻床两台、镗床一台。按此发展下去,再过一些日子,实验室中机械加工设备的数量必然大增。但是目前蒸汽机数量仍然太少,究其主要原因,乃是因为前些日子赶着制造各种机床,这才耽误了蒸汽机的制作。但此事我已与诸位大人商议过,又一致认为机床应该先行制作,然后进一步改进蒸汽机的加工工艺。这几日来,第一台蒸汽机已出现一些问题,主要是齿轮的齿面与轴承出现磨损,缸体与连杆部分漏汽现象日趋严重,阀门也出现密封不严的情况,这主要还是材料与工艺达不到要求所致。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听听各位的意见,然后将这些意见与建议整理出来,也好向朝庭……有个交待。”李不伟原是想说‘也好向朝庭再要点钱’,但忽然又觉得此话过于直白,马上又改口。 众人听得明白,都在忙着记录李不伟刚才所说的内容。过了一会儿,范东来道:“李大人,蒸汽机的密封件确实出现了一些漏汽现象,但我们已找到了密封件过度磨损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密封环的材质问题。密封环刚安装上去时因为有预紧力存在,因此短时间之内还没有问题显现出来,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损与发热之后,由于铜与铁的热收缩系数不同,因此在刚开机运转时容易发生漏汽现象。如今我们已改进了密封环的加工方法,又重新选择了材质,并已在后来的几台蒸汽机上进行了试装,到目前为止尚未有漏汽发生。至于齿轮箱中零件的磨损问题,其实不仅是齿面与轴,曲柄连杆部分也出现了磨损,究其原因,乃是润滑不良所致,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加工精度的问题。目前的润滑采用手动方式,每小时从火炮太过沉重显然也不行于长途行军。 按原历史中所记载,南宋这一两年不会有太大的战事,因此李不伟才不急着大量制造火炮。他此时的想法是:如果要造,就尽可能造最好的。其实李不伟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任何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都是技术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之后的产物,而且正是由于战争才使得科技迅速发展,因此任何一个时代的兵器,其所用到的技术也必然是最新的科技。李不伟此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又有其特殊之处。依史冀或范东来等人看来,现有的火炮已是极为先进,但李不伟这几月又查阅了大量资料,对于火炮的发展历史已有了更多的认识,因此在他看来,只要技术有所突破,随时都会造出更为先进的武器。而这种技术的突破又随时可能发生,甚至采取一些特殊措施也可以突破技术瓶颈,因此李不伟一直在犹豫到底技术发展到哪个层面,才是大批量地制造武器的时机。 但李不伟也知道,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又有谁能保证南宋真的在一两年内不会卷入大规模战争中呢?每每想到这些,李不伟总是觉得时间紧迫,这才意识到发展永无止境,即使他明知再过半年就会有更为先进的技术出现,也应该保证足够数量的火炮以备不时之需。如果等到彻底发展起来之后再考虑兵器的制作,恐怕为时已晚。 既然已下定决心,李不伟转头向胡永谦、林为部与杨万景等三人看去,这几人正是负责铜、铁的冶炼与火炮铸造的。李不伟也知道,由于采用了新的冶炼技术与材料,这两个月以来,城西铁厂的铁产量已是大增,这三人应该会带来好消息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7 总结会议 II 铁器时代是人类发展史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时代。铁器坚硬、韧性高、锋利,胜过石器和青铜器甚多。早在春秋时期,古代中国已经在农业与手工业生产上广泛使用铁器。到了南宋的时候,铁产量已近五千吨,而且这只是官方公布的数据。但是史书中所记载的一些数据,也不见得全部准确。例如有些资料中记载南宋时铁产量只有两百多万斤,其实这仅仅是朝庭征收的铁课量。李不伟此时关心的其实就是这个数字,因为民间的铁器自然不能用于兵器制造。 胡永谦与李不伟见过几次,对这位李大人印象极深,只觉得他言谈举止与其它官员完全不同,从未显现出一丝傲慢,却又在漫不经心之间往往能说出一些至理名言,尤其是他在铁矿冶炼方面的知识,更是让这位从事此道二十余年的老铁工深为震惊。此时胡永谦看到李不伟正笑着望向自己,知道他是想询问关于新材料的情况,忙道:“李大人,自从上次按您所提供的方法制取了焦炭之后,铁的冶炼温度大幅提升,出铁率较以往增加了两倍有余。后来又用上了新式鼓风炉与高炉之后效果更为明显,目前东城铁厂的产量已达到以往的五倍之多。同时,我们按照大人所提供的脱炭方法,又可以得到不同碳含量的铁材,再加以柔化技术和其它添加料,又得到了部分球墨铸铁。只是东城铁厂所用的铁矿石是从其它地方运过来的碎矿,铁厂附近并无矿山,因此近日倒是矿石供给略显不足,如果再建造一架高炉,恐怕矿石的供应将是个大问题。” 李不伟点头道:“是啊,铁厂不在矿山附近,这材料供应的确是个大问题。当初这个铁厂原是为临安城中提供一些生产与生活用铁,此时若突然增大矿石的需求量,以往的供应方式自然有些不足。不如这样吧,东城铁厂的生产仍然继续,但是胡大人过段日子要辛苦一下,我会禀明皇上,在距此最近的矿山多派人手,增修炼炉,到时还需胡大人前去指导建炉与炼制事宜,至于东城铁厂,从此只负责特种钢材与铸铁的生产。不知胡大人以为如何?”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来,是因为他早已将此事做了全盘考虑。其实,后世的钢铁厂也不一定全部建在矿山附近,而且铁矿石也不全是在矿山附近粗炼,但是由于后世的交通极为发达,要运送几千吨矿石并非难事。但此时的情况又大不一样,如果没有快捷的运输工具,恐怕到时会因为铁矿的运送问题,从而造成整个钢铁生产的瓶颈。胡永谦自然明白个中道理,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又不禁暗赞李大人所虑甚周。 李不伟又转向杨万景,笑道:“为了试制全新的铁材,杨大人近几个月辛苦之极。其实这铜材与铁材一事,原是不该相扰杨大人的,只不过杨大人精于铸造,而材质的质量如何,却又须试着制出样品才能得知,因此又少不了火炮厂的参与了。”杨万景忙道:“李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想着尽快找出更适于铸造火炮的材质,这几月的劳顿根本不足为道。”李不伟点了点头,又道:“杨大人说到火炮一事,倒还是真该为此做些准备了。实验室众位学者近日又设计出了一种新的火炮,正好由火炮厂先试着铸造出几件样品出来看看这种设计到底如何。这种新式火炮对于炮弹的要求也极高,因此杨大人还多了一个任务,便是与实验室相互配合,尽快得到最为合理的设计结果。等到实验成功之后,实验室自会将火炮的各个参数确定下来,到时再大批量制造。”杨万景听得连连点头,心想上次李大人只用了几天便想出了火炮的制作方案,如今又多了实验室众位学者,看来这新式火炮又要令人大吃一惊了。 其实,李不伟与范东来等人尚未开始火炮的详细设计,但已基本计算出了炮膛内径与长度,以及炮弹的重量,又参考上次的设计,大概估算出了火药的填装量,从而通过膛外弹道学计算出了射程。李不伟这次准备试制的是迫击炮,这种火炮的炮弹为圆筒状,内装发射药、爆破药、以及弹片,其弹道为弯曲的抛物线形,因此可以使炮弹发射得更远。这个设计其实也参考了后世的一些图纸,这才将发射火药也装入炮弹之内,因为如此一来,发射时只需将炮弹的引芯点燃,再倒着放入炮筒之内,炮弹会因为重力作用直接掉入炮筒底部。等到炮弹发射之后,炮筒内的残留物并不太多,又可以马上用于下一次的发射。由于这个设计仅是停留在设计阶段,因此需要尽快确定火炮的一些基本尺寸,杨万景的任务便是配合实验室,找出最优化的炮膛内径、长度、以及炮弹的重量与形状。虽然新的铁材已经测出了各种应力参数,但是李不伟并不急着马上使用这种材质进行火炮的铸造,他的计划是,等到锻压机生产出来之后,可以得到强度更大的钢材,然后再将各种用于调质处理的设施都建造起来,所得的材质强度要比现在好上数倍,这才是大批量制造火炮的时候。 火炮试制一事已定,接下来便是要考虑制造火炮的设备了。但此时显然还不是考虑制造锻压机的时候,因为大型蒸汽机还没有制造出来,况且大型机械的设计不仅仅要考虑加工精度,还要考虑工件的时效性问题,但自然时效需要十年之久,李不伟自然也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众人看他皱眉沉思,心想李大人常说材料决定一切,看来此言果然不假,又听李不伟道:“范大人,过几天不妨考虑一下大型蒸汽机的设计与试制,如果能够制作成功,便可以考虑大型加工机械的设计了。另外,如果将蒸汽机装在船上,船只的机动性能必将提升,对于作战大有好处。”史冀听得对作战大有好处,也笑道:“是啊,几位大人就再辛苦一下吧。”范东来点了点头,道:“李大人请放心,下官近日便会找人开始设计。” 石仲秋忽道:“李大人,下官与史大人近日新设计了一种新的蒸汽机,或许可以提升蒸汽机的效率。”他说的史大人,自然是指史可了。李不伟听得一怔,又急问道:“不知石大人是如何设计的?不妨讲出来听听。”石仲秋点了点头,又拿出几张图纸铺到桌上,显然是早有准备。李不伟只看了一眼,突然大笑道:“两位可真不简单,这种设计本来……按理说应该是蒸汽机改进的必由之路,只是没想到两位提前实现了。”史可笑道:“下官与石大人近日看到第一台蒸汽机出现的一些问题,因此便想到了这个方法。如果蒸汽机使用两个汽缸的话,即使一个汽缸失效,另一个也可以正常工作。而且这种方式还可以减少机器运转所带来的震动。”李不伟看得赞不绝口,又将图纸递给杨万景,问道:“杨大人,你看这缸体是否容易铸造?”杨万景拿起图纸仔细看了一会儿,道:“前几台蒸汽机的缸体也是由兵器厂代为铸造,因此工匠们已掌握了一些汽缸铸技术,这个设计虽然稍为复杂,但想必也没太大问题。” 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不过我前些日子与范大人探讨蒸汽机的改进之时,忽然又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不如现在便讲了出来,几位共同参详一下。”说着,李不伟又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道:“这是一个四缸蒸汽机的示意图,如果能制造出曲轴,从理论上说可以省去飞轮,如此一来机器运转将更为顺畅。同时,由于蒸汽连续在三个汽缸中膨胀做功,蒸汽使用的效率也将大大提升。只是这个设计有些复杂了,几位如果感兴趣,不防可以试制一下。”史可当下接过图纸认真看了起来,又听范东来笑道:“当时李大人与我在探讨蒸汽冷却回收一事时,忽然想到蒸汽的冷却其实是一种浪费,倘若将这些蒸汽再次使用,便可大大提高蒸汽机的效率。只是这种四缸蒸汽机的缸体极为复杂,要铸造也须费一番工夫。” 李不伟点头道:“范大人所言极是。单缸蒸汽机虽然简单,但其热效率却是极低。多缸蒸汽机虽然有更多的优点,但其设计与制造又极为复杂。再说实验室众位学者又要忙着机床的改进,还要配合铁厂、铜厂与火炮厂试制火炮,显然是忙不过来了。如此看来,实验室中的人员还是少了些。”说到此处,李不伟忽然想起一事,转向王思维问道:“王大人,临安大学情况如何了?” 王思维忙道:“目前进展一切顺利。大学的校舍建设已近尾声,有部分教室已可以进行讲课。一些学员已从辩理院搬进了新学校,只是新校所处的位置稍有偏远,一些住在临安城中的学生颇觉不便,但因为大学的设施一应俱全,因此众人倒也没有太大意见。更有些临安当地的学生也搬了进去,想必也是因为大学所讲的课程新颖,众人求知若渴而致。”李不伟已有多日没有关心临安大学的建造一事,如今听得其进展如此之快,也有些惊讶,忙又问道:“那教学的情况又是如何?”王思维笑道:“大人请放心,目前学校共有学员五百多名,我与其它几位教师又从中挑选了四十多人作为新教师,课程分为物理、化学、数学、机械原理、材料力学、金属材料、机械零件等多个学科。而且再过一两年,目前这批学员便可以在中学任教了。”李不伟忙又问道:“中学的情况又如何?”王思维看他如此心急,又笑道:“皇上与史大人定下来五所中学,三所位于临安及郊区,另外两所分别在福州与广州。这些学校都已经按李大人的建议,学费全免,而且不分出身,只要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上学。”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顿觉放心,心想以教育为本的策略还是一定要坚持下去的,至于目前尚未有小学开设,却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问题。 李不伟始终没有想到理宗与朝中众臣会如此支持自己,他总以为封建社会的思想极难根除,自己要普及这些知识应该会受到许多挫折或阻挠才是。其实李不伟想的没错,但他更没想到自己的这些知识所带来的震撼力。试想在后世,如果有人声称念了一段咒语便能在天上飞,一定会被引为笑谈,心想这人不是疯了就是故意开个玩笑。但如果有人也跟着念了咒语却真的在天上飞了起来,哪怕只有一个这样做了,就会引起一系列的震动。等到有几十人在天上飞的时候,恐怕再也没人对此有所怀疑了。李不伟此时所带来的知识就好比这咒语,所带来的震撼力也是他没有想到的,这也是为何理宗与朝中众臣对他支持有加的原因了。 此时,诸事已议毕,李不伟心头大定,但又觉得自己身为大宋工业的总设计师,荣耀之余也多了许多责任,不免又感到有些压力。按原历史中所记载,蒸汽机出现之后该是电力工业的发展了,但此时连轴承的问题也没有解决,又谈何发电机的制造呢?李不伟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曾派徐永红与范文进二人去调研铜线的制作一事,如今他们也该有些成绩出来了吧。 范文进与徐永红观颜察色,已知道李不伟将要问到铜线的制作之事。其实,这二人到制铜厂已有多日,先是由林为部介绍了铜丝拉制过程,然后又了解到了不同材质的铜丝的延展性,过了不久之后,这二人便开始铜线制作工艺的研究了。 林为部忽道:“李大人这两位助手可真不简单,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便已将铜线的制作工艺改进了五次。目前铜厂已掌握了粗铜线的成型技术,并且已能连续拉伸,所用到的拉模直径从3毫米到0.3毫米不等,中间经过多个模具按照面积的0.8倍依次递减,每个模具后面都有绞盘进行拉伸,只是这些绞盘目前都是由人工驱动,又由于每个绞盘转速不同,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分别调整转速。”李不伟听得铜线的制作工艺已达到如此地步,不由得欣喜之极,忙将徐永红与范文进夸奖了一番。这二人脸上一红,只听徐永红道:“虽然铜线的制作有了进展,但是大人所交待的绝缘材料一事却迟迟未有成效。” 范文进接口道:“我们先是按照李大人所说的方法,找了不同的树脂进行试验,却都未获成功。要么是这些树脂太脆,铜线刚一弯曲便倒破裂,要么是太过柔软,受了挤压后便无绝缘效果。” 李不伟笑道:“绝缘材料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试制出来的,两位也不必放在心上。”李不伟自然记得,他给二人的资料都是一些后世的合成树脂的制作方法,而这种制作方法所需要的原料此时又不存在。李不伟当时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心想万一凑巧二人刚好制出了某种绝缘漆就好了。话虽如此,李不伟仍是觉得电线的制作极为重要,但是此时又没有塑料与橡胶,难道绝缘电线真的无法制造出来么? 又听范文进继续道:“但是,我们二人经过多次实验,竟然找出一种合适的材料,叫做紫胶。这种胶多产于南方,原胶是从树上采集下来之后再除去树枝等杂质的胶块。其质量和产量与紫胶虫的品系、寄主植物的种类以及放养条件有很大关系,我们二人所得到的已是粒状的半成品。后来我们多方走访,又经人介绍,终于在经过一系列工序之后,已能将其熔化后涂于铜线表面,干燥后便能在上面形成绝缘层,并且可以在一定温度下任意弯曲。” 李不伟闻言大喜,心中又暗笑自己刚才只听得半句便下此结论,此时听说这种材料与紫胶虫有关,心想这必然是《大百科全书》中所说的虫胶了,忙问道:“这种紫胶产量如何?”徐永红道:“目前紫胶多用做染料,因此产量并不算多,但用于制作电动机的绝缘线已是足够了。“李不伟摇头道:“还远远不够。你们现在的任务便开始收集这种紫胶,数量越多越好,其加工方法也要继续试验,不仅要有绝缘性能,而且还要能够承受一定的高温。” 关于虫胶,李不伟也是近几日才从书中查到,心想此时再通知二人已是太晚,便让香儿将相关的内容抄了下来,等到下次见面时再交给二人,没想到这二人不仅找到了合适的材料,竟然连加工方法也掌握了不少。其实,在电能刚被发现之时,绝缘材料都是按此法制作的。塑料出现的很晚,大约十九世纪前后才被发明,在此之前绝缘材料正是采用虫胶来制作。此时这个消息对于李不伟来说纯属意外惊喜,有了绝缘材料,便可以开始制造低压发电机与电动机了。电的用途李不伟是再清楚不过的,其不仅能提供动力,而且在化学反应以及一些金属制取上也必不可少,如果能用电解法制出更多有色金属,这对金属材料的影响是相当巨大的。 整个会议中杨千行未发一言,等到众人都退了下去,李不伟这才笑道:“千行兄,小弟近日实在是因为太忙,因此今天才能与千行兄一同议事,还望见谅。”杨千行笑道:“李大人如此就见外了,我受史丞相之托前来辅助大人,自然会完全听从大人的安排。杨某对机械所知甚少,李大人自然不会要我去做这些加工制造之事。今日大人约杨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神色一正,道:“实不相瞒,如今的情况杨兄想必也已有所了解。目前各种加工设备已陆续出现,以后的制造速度将会越来越快,而且规模也必将越来越大,各个制造厂之间相互配合也会更多。然而这仅仅是涉及制造之事。如果日后的规模扩大了,必然需要更多的支持。目前虽有皇上与史丞相鼎力扶持,但是这种发展势头必将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时期,因此人力与财力的缺少必然使制造业受限,虽然工厂也可以生产一些民间用品以获取一些收入,但这涉及到商业买卖的问题,我却无法做主了。而且其中所生产的各种产品有些属于机密,有些却可以公开,这也需要逐一归类加以划分,仅是这些事,都够我头大的了,况且随着制造业的发展,以后必将要出现各种全新的行业,自然也要统筹兼顾才是,这些又非我所长,因此想请教千行兄,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杨千行听得李不伟这一番话,也是大为吃惊,怔怔地看了李不伟一会儿,忽然笑道:“李大人将此事想得这般通透,显然是胸有成竹了。既然如此,杨某便为大人代劳起草一份奏折,将其中的各种关系替大人理个头绪,然后再由大人做最后定夺。”李不伟喜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千行兄了,只是此事牵涉朝中部门甚多,不如先向史丞请教一下如何?”杨千行笑道:“全听大人安排。” (注:漆包线的制作法正如文中所说。作者以前曾在一个漆包线厂当过一个月翻译,大概接触过一些漆包线的制作方法。当时是使用意大利的sicme漆包线制作机,整个设备极为复杂,大约有三十米长,一天可以制作四十吨0.49的漆包线,拉伸的方法也是按截面积依次递减。但是本文中没有说明如何得到最原始的圆铜线,以宋朝的技术,应该有这种工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8 钱不是问题 虽然实验室诸事看起来一切顺利,但李不伟清楚地知道,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目前实验室的制造效率已较一月前高出许多,如今已开始了第三代车床的制作,并且由于齿轮采用了新的加工方法,其它几种机床也已开始了第二代改进。按照此种发展速度,过不了多久,实验室中的生产能力将成几十倍的提升,再过些日子其它工厂也相继成立,恐怕铁、锡、铜等金属的供应就是个大问题。虽然李不伟与众学者已为此做了一些准备,例如在矿山的开采与矿石粉碎也配备动力机械或火药爆破,但这些矿山机械与设备总要先制造出来吧?可制造这些设备又需要不少花费,而且随着机加工能力的不断提升,各种机械的需求量自然也会跟着增大,如果此时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恐怕到时候空有加工的技术,却又因为资金不足而出现问题。更为重要的是,万一弄不好又牵动了整个朝庭的利益根基,即使新技术有再多的好处,也会有不少人出言反对的。 这几日,李不伟大部分时间都与杨千行待在一起准备上奏朝庭一事,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资金的问题,如果没有充足的人力与物力供给,要进行扩大化生产谈何容易。杨千行看到李不伟近日愁眉不展,笑道:“李大人,在下这几日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不仅可以解决这资金的问题,而且能得到朝中众位大人的赞同,只是此法过于大胆,不知道该不该讲。”李不伟喜道:“千行兄有何良策,不妨直言。”杨千行道:“大人只看到眼前发展所缺少的资金,却没有查觉到其中的契机。依在下来看,其实目前的形势大好,只是大人自己却是当局者迷了。” 李不伟听得奇道:“不知杨兄说的机会是什么?”杨千行道:“请问大人,以实验室目前的加工能力,有哪些产品已能够批量制作,而其中既没有太多机密,又能够售与寻常百姓?”李不伟想了想,道:“自行车厂最近刚在临安开了一家店,生意已比徽州时好了数倍,而且郑老板又招了一大批工匠,目前已能够每天生产二十多辆了。另外,由于摆钟也改为全木制造,并且一些工艺问题已得到解决,因此距批量生产也为时不远了。”杨千行又问道:“如果大人将摆钟的生产规模扩大,不知道其产量如何?”李不伟听他突然说起摆钟,不由得心中一动,心想难道这杨千行竟然也有与我相同的想法?如果用铣床制作木头齿轮,然后配合钻床进行齿轮轴孔的加工,再适当制出一些木工锯,这摆钟的产量显然又是大增,便道:“如果扩大规模,每天制作几百台摆钏应该不是问题,只是眼下最着急的并不是摆钟的制造,不知千行兄为何忽然提及摆钟的批量制造一事?”杨千行笑道:“大人请仔细想一想,既然实验室已掌握这些技术,为何不想着用它来扩大生产,从而用其赢利以获取必要的资金呢?” “这……”李不伟没想到他提出这个主意,一时有些意外,不禁低头沉思起来。其实这种想法李不伟也曾有过,早在史弥远提出资金不足的问题之时,李不伟就曾想过大量制造民间用品,从而利用宋朝的发达的商业来赚取必要的资金,但真正到了实施的时候,他忽然又觉得此事干系重大,不只是想想那么简单。正如此想着,又听杨千行说道:“目前这些技术只有永久车行与实验室才掌握,而这车行当然是大人所有,因此其利润也是大人您的,自然不能用于建造轴承厂的资金来源了。但大人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够拉动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便可将生产规模扩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如此一来利润自然也是成百倍是增长,而这其中如果有朝庭的加入,便可按其所占比例提出相应的利润,自然可以用于再投资了。” 李不伟听到这个建议,也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这杨千行的想法果然是大胆,竟然让众位大臣也入股摆钟厂,甚至还要朝庭也投资进来,比我当初想的又是更进一步了。李不伟一时犹豫不决,但仔细一想却又发现杨千行的建议也有些道理,当下犹豫道:“这个方法固然是好,只是如何能够让朝庭参与进来呢?”杨千行闻言一笑,问道:“不知大人现在已造好多少台摆钟?”李不伟道:“目前摆钟的数量极为有限。上次范大人曾一连设计出三种摆钟,但由于当时并没有铣床制造出来,而且铣刀的制作也未掌握诀窍,因此只是试制了其中的一种。按照当时的计划只会制作二十台,后来由于材料准备得过多,再加上郑师傅搬进实验室之后又有了新的设备,因此又增加了数量,目前大约有四十多台摆钟。” 杨千行一拍手道:“这就好了,如今我们可以将这批摆钟再装饰一番,外表做得更为精美,并且上了油漆,待调校好之后,便可送与当今朝中要员,并言明这种摆钟因资金问题导致无法再继续生产,然后再提出一些入伙的方案,并晓之以利,想必一定会有人试着加入。如此一来,我们再奏请朝庭也参与其中,由于此时已有众臣的入股,想必不会再有所反对。至于所得的利润,原则上是按投入比例分配,但个人获利之中,也可以提取一部分出来作为再投资,如此便可保证实验室的资金来源。”李不伟听得又是一怔,心想南宋朝庭虽然接连战败,但朝中诸位要员却并不缺钱,如今只凭着一台小小的摆钟,又如何能说动众人参与?再说了,此事涉及到朝庭的发展大计,恐怕众臣也不会随意答应吧?想到此处,李不伟犹豫道:“杨先生此计……甚妙,只是在劝说朝中众位大众时,最好言明朝庭入股之事,否则有欺人之嫌。话说回来……这个办法能行得通么?”杨千行笑道:“如今已近年关,正是送的时机,此事就由在下来办,大人到时只管喝茶聊天便是。”复又道:“如果此事成功,就可以将摆钟大批量制造。等到资金充足之后,又可以生产出更多的其它用具,如此往复循环,大人所担忧的事便可迎刃而解了。” 李不伟虽然仍是心存疑惑,但看杨千行又似极为把握的样子,也不禁暗暗称奇。心道,这位杨先生几个月来从未参与实验室诸事,如今刚找他有事相商,便说出如此大胆的主意,又不知他何以有如此把握?莫非是…… 李不伟忽然想得明白,杨千行是史弥远推荐给自己的,如今他所出的主意,自然也要先征求史丞相的意见的。看来这钟摆一事他也早已与史丞相商议过了,弄不好这根本就是史丞相的意思。想到此理,李伟顿时宽心了许多,忽然又觉得杨千行的方案也未尝不可,便道:“既然如此,就按杨兄的想法去办吧,不过要见过朝中众位要员之后,再上奏皇上。”杨千行点头道:“这是自然。”李不伟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道:“对了,这给人送终之事听起来极不吉利,到时一定要想个其它说法,免得有所误会。”杨千行听得一呆,也吓出了一声冷汗,忙道:“多亏大人提醒,否则万一弄巧成拙,得罪了人可就麻烦了。”李不伟道:“就直接称其为摆钟吧,送摆钟听起来也算顺口。” 又过了几日,李不伟再次赶到实验室的木工车间之时,郑永江早已将四十多台摆钟准备齐全,又都刷上了油漆。此时摆钟又进行了一番改进,原来的摆钟动力轴是由一个重锤的自然下坠来驱动的,此时范东来又在这重锤上加装了一个动滑轮。如此一来,重锤的下降速度就慢了一倍,因此升一次重锤便可获得两倍时间的驱动力,但由于驱动力也小了一倍,重锤的重量自然也要增加。李不伟看着眼前这个改进有些发愣,他不明白范东来此举意义何在。若是为了获得更长久的驱动力,大可将摆钟里面的传动比改变一下,又为何要外加一个滑轮呢?难道是为了重锤拆卸方便么?但此时李不伟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当下命人将摆钟全部搬到了杨千行指定的地点,就准备开始送礼了。 接下来的几日,李不伟与杨千行二人逐一拜见了朝中诸位要员。自从开始在辩理院中讲课以来,李不伟一直没有太多时间去拜见各部的要员,但由于他每日忙于教学一事早已众所周知,因此也无人为此介怀,甚至还有人对此深表理解,只是如今李不伟突然登门造访,却反而让一些人有些意外了。但当李不伟拿出自己的‘厚礼’时,这些人又不禁为之震惊。早在几个月之前,李不伟与范东来所造的第一台摆钟高达一米,而且外表看起来甚是笨重,朝中众臣也有不少人是见过的。但李不伟这次带来的摆钟却是全木制,只有四十多厘米高,而且又极为轻巧,还将指钟也进行了改进,时针与分针由两个同心轴驱动,显然又美观了不少,更何况这台摆钟定时的功能,因此凡是得到此钟的人无不惊喜连连。待杨千行说出来意之后,这些人中有的甚是诧异,但也没有当场表示反对;有的则是向杨千行问东问西不住询问,显然对此事尚有疑虑,却又极感兴趣;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同意先行考虑,日后再定夺;但也有不少人被杨千行说得心动,又听杨千行对这种摆钟的市场前景进行了分析,然后再加上自行车的例子进行说明,当场就下了决定。 几日跑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摆钟没有送出去了,杨千行看着这最后一个摆钟笑道:“李大人,这最后一个摆钟还要不要在下陪同前往了?”李不伟也笑道:“千行兄还是同去吧,免得史丞相误会我亏待了你,还以为你有所不满自个跑掉了呢。”话虽如此,李不伟却明白杨千行与史弥远一定是时刻有所联系,只是他故作糊涂,也不加以点破。再说了,根据这几日的情形来看,凡是当场就答应入伙的人,都是历史上所记载的‘史党’,李不伟更加肯定此事必是史弥远的主意了。 史弥远看着眼前这台颇为精致的摆钟,笑道:“贤侄此次前来的原因,千行已告诉过老夫了,如今皇家实验室既然遇到困难,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况且这又是整个大宋朝的事,贤侄如此担心原是有些多余了。老夫近日从千行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实验室目前的计划与困境,也正准备上奏皇上想法解决此事。不过既然贤侄与千行已有了更好的想法,便按此进行吧。”自从李不伟与史冀的比试之后,史弥远对李不伟的态度大为改善,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对于李不伟的计划都一直是支持的态度。李不伟对此虽觉奇怪,却也想不出更多的理由来解释,况且史弥远对自己的支持也不是一件坏事,因此李不伟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接下来所发生事情的也不出意料,众臣对朝庭扩建摆钟厂一事均表赞同,虽然也有近一半的人没有参与入股,但至少没有反对向实验室再次投入资金。从这天起,摆钟厂成为大宋朝第一家工业化生产工厂。此时谁都没有想到,这家工厂在以后的几年中,通过与西南亚诸国的远洋贸易,开始了新一轮的商业贸易高潮,从而使得更多新奇的商品经由各大码头源源不绝地流入西方诸国,而换回来的大量硬质通货却又缓解了会子危机,使得宋朝频临崩溃的经济迅速恢复,而李不伟后来也是感叹史弥远的谋略,竟然先于自己认识到了工业化商品的重要性。 既然有了钱,李不伟顿时觉得底气足了许多,心里又在盘算着如何花钱的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39 史上最强弩车? 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 李不伟一行人在徽州等了十多天之后便回到了临安。在徽州期间,李不伟难免又是忙于各方的应酬,程九霄与郑永江多次宴请,然后是徽州其它地方名士乡绅也相邀不断,李不伟回到‘家乡’,难免也要拜访一下老乡,因此这十多天来也过得快活。倒是周进,当周依依等人问起河口滩的旧居之时,总是支支唔唔地说不清楚,显然已是长时间没有回去看了,而此次周进仍然不愿意来到临安,又好象不是念着旧地了。李不伟等人忙着回到临安,也没太多考虑此事。周进对李不伟也是极为放心,周伍与周依依跟随李不伟去临安近一年时间,周进从未过详细过问,这让李不伟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回到临安之后,难免又是一番忙碌。李不伟此时早已懂了一些官场之道,刚返回临安的第二天,便约了杨千行,将朝中众位要员一一拜访,其中自然也包括史弥远了。其实去年的时候,李不伟曾多次去过史弥远府上,而今年再次前去之时,史弥远对李不伟的态度又是大不一样,神色间竟然颇为客气。李不伟倒没将此当回事,毕竟自己去年忙了一年,如今换得些尊重也是应该的。杨千行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心想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其实,李不伟有一件事极不明白:杨千行去年关于摆钟主意,到底是不是史弥远的意思?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次史弥远比自己还要急着促成摆钟厂一事?李不伟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但他实在懒得再去想太多,再说他本来就对这官场争斗之事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有意回避此事,心想我来到临安一不为加官进爵,二不为封妻荫子,只要能与依依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又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便已是满足了,至于宫庭的勾心斗角又或是官场的尔虞我诈,这可不是我的特长。因此,李不伟被这件事烦扰了仅仅一天,便又将其抛在脑后,一心扑在实验室诸事上了。 皇家实验室的议事厅中,李不伟正坐在桌前。桌上铺了几张图纸,范东来在一旁边盯着这几张图纸发呆,又时而不住地点头,显然对这图上所画的极为满意。李不伟坐在范东来旁边,偶尔端起茶喝上一口,又不时与范东来低声交谈几句,神色间颇为轻松,他在等几个人。 过了一会,远远传来史冀的声音。李不伟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想这史将军今天会不会又急着问起新式火炮的事呢?正如此想着,史冀等人已走进了实验室,李伟转头看去,只见同行的还有另外其它三人。 第一个人是杨万景。火炮厂的扩建工程已全部完成,整个工厂比以前大了许多倍。虽然火炮厂目前已暂停了火炮的铸造,但杨万景也闲不下来,每日与铁厂的胡永谦进行各种铁质的强度测试,又或是与铜厂的众人一起测试铜铁分层合铸。 第二个人与史冀一样的武将打扮,此人正是赵范。李不伟自然记得这位赵范,当初他与史冀比试时就是赵范做的裁判,后来史冀负责火炮营时也曾邀请赵范一同加入,但赵范因有其它要事,故而未能与史冀一同共事。 最后一人李不伟却从未见到过,此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黄衫男子,与郑永江一样,一看就是个精明的手艺人。 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之后,李不伟将其中的一张设计图纸平摊在桌上,众人凑上前来看了一会儿,果然又是一门火炮的设计图。这门火炮与第一次铸造的大型火炮完全不一样,不仅炮口向斜上方指着,面且炮身也要短上许多,又没有炮架或是车轮,显然不是重型的火炮了。火炮身管的前端由两根铁棒做成的一个架子支撑着,炮的后端固定了一个浑实的底座,但又没有后驻锄等装置,整个结构看起来极为紧凑。 李不伟这次所设计的正是迫击炮。对第一批火炮的数据经过详细分析之后,李不伟已经知道,如果设计合理的话,目前这种粒状火药完全可以将榴弹以水平方向射出几百米远,如果弹道是弯曲的,则射程将会达到几千米。李不伟与实验室几人对此进行了极为详细的探讨,最后均认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制造迫击炮是最佳的选择。首先是因为迫击炮不需要反后坐装置,主要的后坐力将通过座板传至地面。其次是迫击炮是炮口装填弹头的精典武器,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纪,世界各国仍然采用这种原理的迫击炮。第三是因为迫击炮为滑膛炮,制作起来相对比较容易。另外,迫击炮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其用以射击的仰角被限制在45度以上,虽然这意味着迫击炮不能作为直瞄射击武器,但正好用于远程杀伤。 迫击炮的机动性显然也要优于其他类型的火炮。迫击炮的主要的三种部件组成,第一是座板或其他刚性炮座,用于吸收炮弹发射时产生的反冲力;第二是身管,用于装填炮弹与发射瞄准;第三是炮管的支架,用于将炮管以一定的仰角固定起来。正因为如此,迫击炮的分解、组装、发射与保养都极为容易,而且大多数的迫击炮都可用人力搬运,如果战事需要的话,甚至还可由人力作长途搬运。迫击炮的便于运输性极为重要,在宋朝没有机动部队的情况下,这意味着迫击炮可能是易于部署的唯一间瞄射武器。正是基于这些特点,迫击炮极适于支援骑兵或步兵作战。当然,有一点是必须要注意的,就是为了达到一定的射击效果,弹药的补给一定要充足,这也要求后方的供应不能被切断,而且运输能力要跟得上。 李不伟与实验室众学者对这个设计经过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又专门设计了榴弹。这种榴弹采用铸铁制造,爆炸弹头部分的弹壳要薄上许多,其表面专门铸造了许多浅沟,弹头中的火药一旦爆炸之后,弹壳将沿着这些沟槽被炸裂开来,可以作为弹片起到杀伤作用。另外,弹体内也有专门的弹丸,这些弹丸在弹头爆炸之后也会跟着飞溅出去,从而加大杀伤面积。至于弹头中的发射药,则是直接装在榴弹底部,如此一来,炮兵只需将炮弹的药捻点燃之后,再将炮弹倒着放入炮管之内,炮弹由于重力作用而滑至底部,等到发射药引燃之后,会将整个炮弹从炮筒中发射出去,同时将弹头的延时引爆药捻也点燃,等到落地之时便会引爆弹头。虽然此时弹头的引爆率只有不到七成,但李不伟已觉得这成绩相当不错了,因此制造迫击炮也是时候了。 史冀看了图纸上画的这种迫击炮,只见炮口朝着斜上方指着,一时有些纳闷,但他马上又想得清楚,心想这种火炮其实与投石机原理差不多,只不过石头被换为爆炸式弹头,又以火药发射出去而已。史冀既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禁喜出望外,连声道:“好!好!这种火炮对付远距离骑兵最为适用。”他低头想了想,又问道:“不知这种火炮能打多远?”李不伟笑道:“这就需要造出来试一试了,不过初步估计应该能射出三四里吧。”史冀听了大喜,道:“李兄弟果然设计得好武器,如此一来,敌军骑兵尚未开始冲锋,我军便能予其一定数量的伤亡了。”李不伟点头笑道:“史将军说的是,正因为如此,这种火炮才最为适用,而且这次实验室共设计了三种迫击炮,最轻的只有几十斤,虽然射程要小上许多,但毕竟也比弓箭的攻击距离要远上一些,况且这种炮弹一旦射了出去,又能同时攻击多个目标。” 史冀听得连连点头,又转向杨万景道:“既然实验室已将火炮设计了出来,杨大人这几日要辛苦一些了。”李不伟接口道:“其实这次的设计仍不全面,例如炮弹上面没有加上密封环,因此会影响射程。等到火炮厂配备了相应的加工设备之后,炮弹还要继续改进。目前既然没有加工条件,炮弹还是先由实验室代做一批吧。至于铸造所用的材料,先以图上所写的各种材料分别制上几门,然后选出最合理的方案。”杨万景忙点头称是。几人又是一番议论,便将新式火炮的制造事宜确定了下来。 赵范刚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听到史冀的事已有着落,便走上前来道:“李大人,去年我与史将军曾见过实验室制作的蒸汽机,不知这种机器能将多重的东西吊起来?”李不伟听得一怔,一时不明白赵范何以忽然问起蒸汽机的事来,心中微觉奇怪,转头向范东来看去。范东来低头想了片刻,道:“如果经由一些齿轮或是滑轮,又或者采用蜗轮蜗杆机构,应该能吊得起几千斤的重物吧。”赵范听得大吃一惊,忽而又露出喜色,满脸笑容地道:“如此甚好!在下曾与史将军商议过关于远距离攻击武器一事,火炮虽然威力极大,但只能用于远距离攻击,况且上一批火炮的炮弹填装起来又是极为不便。如今虽然设计出了新式的迫击炮,但其近距离瞄准性又差了好多,倘若敌军一旦冲入炮兵阵中,我军只能靠骑兵或步兵进行抵挡,如此一来便使得火炮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如此看来,若是能制作出近距离的强力攻击武器,便能将敌军的冲锋完全压制。按大人刚才所说,蒸汽机既然能够产生如此大的拉力,不知能否考虑将其装备于弩车?” 李不伟听得弩车二字,不由得想起了秦国。当时秦军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其战斗力固然是其余六国无法相比的,但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秦军的远距离攻击武器在当时无人能敌,相传当年蒙恬北逐匈奴三百里,靠的就是秦弩。因此可以说,当年秦横扫六国与北驱匈奴之时,秦弩确实也是立了大功的。李不伟对宋朝兵器自然也早已倒背如流。在宋神宗时便有了踏张弩,也叫神臂弓,据资料记载,这种弓身长三尺三寸,弦长二尺五寸,射程可以达到三百四十多步,威力极其强大,弩箭可射入榆木半杆,号称威力强于汉代大黄弩,其他任何器械都及不上踏张弩的威力。正因为如此,这种弩成了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同时,宋朝军中的装备中,床弩也极为盛行,宋朝军队装备有双弓床弩、大合蝉弩、斗子弩和三弓的手射弩、三弓弩等等多种远距离攻击武器。因此可以说,弩是一种极为致命的武器,而且一般的士兵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就可以操作,即使是新兵也能够很快地成为用弩高手。同时,弩的命中率奇高,稍加训练的普通弩兵,便足以杀死一个花了一辈子时间来接受训练的装甲骑兵。 这些关于弩的知识,李不伟自然也知道得不少,但他此时听到赵范突然说及弩与弩车,一时有些意外,因为在他想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制造出火枪,因为在历史上冷兵器就是逐渐被火枪所取代的。所以这些天来,李不伟一心只想着造出新的火器,压根就没想到对已有的兵器进行改造。 赵范看到李不伟皱眉沉思不语,知道他仍然心疑虑,便又道:“李大人,我这次带来了一位造弩专家,就是这位吴易先生了,大人不妨听听他的想法。”说着,赵范一指身边那位黄衫男子。 李不伟先前正自纳闷史冀为何带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如今听赵范一说才知道竟然也是军器厂之人,又听赵范说这吴易精于造弩,当下问道:“关于弩与弩床,本官也略知一二,不知吴先生另有何高见?” 吴易倒也不拘谨,当即说道:“回大人,秦、汉以弩兵横行天下,皆在于其它国家尚无足够数量的远距离武器与之匹敌,即使偶有些弓箭,也比不过弩的威力,又加之当时士兵铠甲过于单薄,自然也无法防御这种杀伤力奇大的武器,因此秦军或汉军在当时所向无敌也不足为怪了。如今我大宋军中的远程武器也以驽为首选,虽然军中有了大人所设计的火炮,而且火炮的威力也比弩要大上几十倍,但毕竟炮弹的制作并非易事,而且火炮发射费时,不间断地开炮又容易使炮管发热,自然也无法长时间地连续射击。”李不伟听到此处,不由得插话道:“吴先生方才说到火炮无法连续射击,难道弩车可以么?” 李不伟对于弩的了解,多为秦弩、汉代大黄弩、诸葛连弩、神臂弩,以及连弩车,再加上欧洲的十字枪弩或是滑轮弩。尽管弩有如此多的种类,但是以李不伟对弩的认知,无论哪种弩都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连续射击。连弩车与诸葛连弩虽然在名称中带有‘连弩’二字,但也不是连续发射,而是每弩一次发射七矢或是多矢,中间的为主矢,尺寸略大,两边各有三矢略小,据史书记载这种弩车可以射到七百步,小弩可以将身着重甲的士兵穿体而过,大弩能够将城墙射破,但李不伟估计这城墙也是多是古代的土墙了,如果换作砖石头结构的城墙,恐怕并非那么容易被弩矢击破。 吴易听得李不伟如此说来,已知道他有所误解,忙道:“大人所言极是,弩或弩车自然不能实现连续射击。但如今有了大人所制造的蒸汽机,要实现弩的连发却是极有可能的。”说着,吴易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张图,铺在桌上慢慢讲了起来。李不伟心中颇为好奇,便仔细地听了下去,谁知这吴易仅仅讲了几句,李不伟已是听得心惊肉跳。 吴易设计的是一种车弩,这种弩车总共装有六个弩机,分为上下六层布置。每个弩机都装配有一个类似于铁链条的拉弦装置,这个链条上共有两个拉弦器,拉弦器将弩弦拉到一定程度后,便会触发一个机构使弩弦自动松脱,在弩弦复位的同时,弩箭也射了出去,然后链条另一端的拉弦装置又开始工作,将刚刚复位的弩弦又拉了起来。这样一来,链条每卷动一圈,便可以实现两次拉弦,六个弩机使用六套拉弦装置,如此循环往复,便实现了整个弩车的连续射击。吴易所画的图不仅说明了拉动弩机的时机,更是给出了一些机构的详细设计,例如拉弦器如何自动松开,弩箭如何实现自动装填等等。 李不伟已看得惊呆了,他一心想着造出火器,却没有想到用已有的技术对旧式武器进行改造,如今方法看起来极为简单,自己又为何想不到呢?吴易在一旁小心地问道:“李大人,您看这种方案是否可行?” 李不伟低头不语,脑子里却在迅速盘算着:实验室虽然已经有了多台单缸蒸汽机,但运行起来震动太大,即使与车床连接也需要转接件才不会影响到工件的加工,而且其基座还要与车床分开放置,显然单缸蒸汽机不适用于弩车了。不过目前正在设计的四缸蒸汽机,估计其运行起来引起的震动要小上许多,如果将其体积再减小一些,自然可以安装到弩车之上,但又不知道蒸汽机体积小了之后会不会功率不足? 想到此处,李不伟忙将范东来拉到一边,悄声问道:“范大人,实验室近期设计的小型蒸汽机,不知道能否用于吴先生所说的弩车?”范东来想了想,道:“大人,目前设计的四缸蒸汽机,其缸径约七厘米左右,如此算下来其体积比单缸蒸汽机还要大上一些。不过我们近日又准备再试制一种更小的蒸汽机,缸径只有三厘米多左右,由于是四个缸体,因此转速将比单缸蒸汽机高出许多,如果在传动机构中加上减速装置,应该可以轻松输出几百公斤的拉力。这种巨弩估计也就四五百斤,再说六架弩机也不是同时被拉伸到最大限度,因此要同时拉动两到三架弩机应该不是问题。不过,以实验室目前的情况来看,尚不具备链条的批量生产能力,恐怕要等到冲床制造出来之后才行。但是如果能采用蜗杆的方式,也是一种解决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又要解决拉弦器的回位问题。” 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已是放心了一大半,又想:六架弩机能够在任意时间拉动两到三架,每拉一次用时五秒多,如此来来便能实现一分钟射出六十多支弩箭。至于弩箭的制作,正好让实验室中的实习车工用来练手,而弩车的蜗杆对于精度应该没太高的要求,也能为车工提供极佳的练习机会。再说了,这吴易所设计的只是木质弩臂,训弩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倘若将来有了钢板的生产能力,便可以制造出钢弩。这样的话,弩车的制造就可以采用机械加工。想到此处,李不伟已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忍不住用力拍着吴易的肩膀道:“吴先生所说的方案自然可以实现!能想出这种方案简直是天才!”李不伟手劲甚大,又比吴易高出半个头,吴易被李不伟拍得肩膀巨痛,却又不敢躲闪,在那里苦着个脸任由李大人发泄。 赵范听得李不伟对这种方案大加赞赏,忍不住问道:“李大人,这种弩车如果能够制作出来,不知其威力如何?”李不伟这才停手,又转身向赵范笑道:“赵大人,我且问你一句,如果弩机与弩箭的制造效率比以往高出五倍,弩机的力量也比以往大增,以前的弩车每射击两次,新弩车便可以射击六十次,你觉得这威力如何?” 赵范听得大吃一惊,要知道弩的命中率要比弓箭高出许多,而且威力又奇大无比,自然是军中装备的首选。但弩车的缺陷也是因为射击频率太低,弩车的制作又极为费事,因此军中装备的弩车也极有限。如今听李不伟如此说来,似乎已将弩车的缺陷一一克服,那弩车岂不是所向无敌了?史冀也被李不伟所说的吓住了,一时众人都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才又齐声欢呼起来。 李不伟此时也无比兴奋,心想如果真的能制造出这种连弩车,那简直与后世的机关枪差不多了,而且还不存在枪口发热的情况。以目前的技术来看,弩箭也比子弹容易制造,射出的弩箭还可以再次回收使用。如此一来,火枪的试制可以暂缓了?又或是这种弩车要成为大宋军中的主要兵器?但是话说回来,小型蒸汽机可以研制出来么?制造弩车的成本是否会太高呢?为了随时发射,弩车上的蒸汽机难道始终要处于预热状态? 李不伟并没有因此而头脑发热,心中仍在飞快地盘算着各种制约因素,又想了一会终于理出了思路,道:“既然如此,吴先生便暂时留在实验吧。就请吴先生将这种弩车的设计讲于机械设计室众人,再对拉弦与上矢装置进行优化设计,如果可行的话,马上便可以开始试制。” 从今日起,机械设计室从又多了两项任务:一是拉弦传动机构的改进,二是相配套蒸汽机的试制。 李不伟心目中的‘史上最强弩车’终于开始设计了。 (注:原以为这种弩车是我最先想出来的,没想到另有一本书中也提到了蒸汽机发动弩车。但不知道那本书中是否描述了其结构与原理。哪位看过告诉一下。关于弩车的机构,精度要求并不高,而且也不太复杂,应该能批量制作---如果蒸汽机能跟得上供应的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0 全面改进 因为资金问题初步得到了解决,皇家实验室已开始几大基础性工厂的建设了。这些工厂包括轴承厂、齿轮厂、钢铁精炼厂、精密铸造厂、特种零件厂、润滑油厂等十多个必须的工厂。不过眼下这些工厂都只是十多间空房子,里面连半个设备也没有,甚至连通往工厂的路也是刚刚开始修建。这些工厂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在朝庭每年的建设计划中却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厂房的建造速度倒是不慢。 当然,除了以上的一些工厂之外,还有目前最具赚钱前途的摆钟厂。摆钟的制作一直没有停止过,毕竟机床操作工在实习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加工出了许多木制摆钟的零件,因此郑永江的木工房几乎整日都在忙着装配摆钟,不过他们还有另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便是弩车的木制模型也要尽快做了出来。至于火炮等兵器的制造,已属于兵部的事了,因此火炮厂也不再由皇家实验室所管。由于近日不断有新的工厂成立,李不伟觉得凭着自已一人之力已无法再全面管理了,正好此时朝庭有了新的安排,李不伟也落得轻松,便建议实验室只负责兵器的设计,又在适当的时机调整一下火炮的生产进度,至于具体运作方面的事情,就全部交由兵部考虑了。 其实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过了年之后,朝庭忽然委任了几人作为几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例如化学实验室的负责人,李不伟本来早已有了人选,谁知后来朝庭又重新进行了人员调配。李不伟本来觉得实验室的负责人不应该随意任命,后来见到朝庭推荐的人也是第一批学者中的一员,而且李不伟也知道其能力极强,便懒得在人事任命一事上较真,没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何当初并不看好的实验室,如今突然竟成了肥缺?后来李不伟又听说推荐进来的几人都是杨太后的亲信,这才觉得事出有因。杨太后其实是宁宗的杨皇后,为了正其名,认外臣杨次山为兄。后来理宗即位之后,尊杨皇后为太后,而杨皇后也当仁不让,不仅多次参与朝政,就连理宗的皇后谢道清也是她亲自安排的人选。几年前,杨太后还是一直在垂帘听政,后来有一次节日庆典之时,宫中燃放烟花爆竹,其中有一支烟花不知怎么飞到了杨太后的椅下,杨太后受了极大的惊吓,以为宋理宗故意为之,便一气之下宣布从此隐退,理宗虽然多次陪罪,但杨太后就是不领情。如今这杨太后忽然复出,李不伟一时想不出其中的原因,因为在原历史上并没有此事的记载,想必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一些历史,才使得杨太后再次参政,又进一步干涉了实验室中的人事任命。李不伟虽然对此甚为不解,但此事在他心中仅仅盘距了两天,便又被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近日又有新的工厂需要开始建造了。 新建的工厂中,其中一个较为重要的是玻璃厂,本来这个玻璃厂是属于化学实验室的,后来实验室众人均认为玻璃极具商业前途,因此将这个工厂独立了出来。玻璃厂虽然仍在建造中,但化学实验室已开始玻璃的研制了,李不伟早已将查到的所有资料与范东来等人进行了沟通,再由范东来详细讲与化学实验室众人,玻璃的融炼、成型、消除气泡、脱色等工艺都已被众学者与工匠所掌握。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制造出第一个精美的玻璃器具了。 其实,玻璃的制作并不太难,公元前三千多年,古埃及人就已制出玻璃装饰品和简单玻璃器皿,但当时的玻璃并不完全透明,而是带有颜色。后来又过了两千年,也就是公元前一千年前的时候,古代中国已能制造出无色玻璃,但这种玻璃的质地又要差上许多,而且成型工艺又不完善,因此用途也不算广。到了中国的南宋时期,欧洲的意大利已经掌握了更为先进的玻璃成型技术,当时只有意大利具有平板玻璃的制作工艺,皇室为了不使这种制作工艺外传,便将所有参与制作玻璃的工匠全部集中在一个小岛之上,并且在一生当中不准离开这座孤岛。由此可见,玻璃的制作在当时实为秘不外传之技,但这些玻璃中多含有各种杂质,又有气泡,与后世的玻璃相比自然要差上许多,甚至连透光性都成问题,更别说用于制造光学仪器了。李不伟此时准备成立的玻璃厂,正是参考了后世的玻璃加工工艺,再结合目前大宋已有的技术,从而使得玻璃能够大批量地生产。 不过,李不伟又遇到了相同的问题,就是玻璃厂的负责人也被朝庭任命了,而这次来的人却是史弥远的亲信,也是第一批百名学者中的一员。李不伟已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头,当初众人并不赞成的临安大学与实验室,此时却成了极为抢手的部门,而且其中的职位又不属于朝庭的正式编制。看来,近期发生的事显然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竟然像是杨太后与史弥远在相互竞争。李不伟对于朝庭势力之争根本提不起兴趣,也有意回避此事,因此只要朝庭下了委任状,来人又能胜任其职,便命实验室按规矩接收便是,心想我来到临安的目的就是让大宋得以迅速发展起来,等到一切步入正途之后,便从此离开官场这是非这地,远远地找个地方与依依在一起就满足了…… 李不伟万万没有想到,他此时这个想法,没过几年竟然真的成了现实,他不仅远远地离开了大宋的官场,而且是远在几万里之外,只不过那里他的想法与现在又完全不同,而且肩负的责任也更大了。 此时,李不伟正瞪大眼睛地看着桌上一捆木杆状的东西。范东来一旁笑道:“大人,铅笔厂已经能够小批量地制造铅笔,这种铅笔制作起来并不麻烦,目前实验室在画图与标注时,大都使用铅笔了。不过铅笔厂规模不大,因此制作出来的铅笔只能满足实验室与临安大学使用。”李不伟看这铅笔与后世的大为不同,并不需要削掉木制外层,只是用一个木筒装入碳芯而已,等到碳芯磨钝之后再从后面加入木芯来,这种蒸汽机大约只有十厘米长度了?不知其配套的锅炉有多大?”范东来道:“这种蒸汽机的锅炉设计得也极为小巧,大概只有三十厘米见方,而且锅炉还带了鼓风装置,等到蒸汽机运行起来之后便可以由蒸汽机带动鼓风机了。更为重要的是,这种锅炉加热极快,大约不到五分钟便可使蒸汽机工作起来,正好用于行军中迅速备战。” 李不伟点头道:“是啊,如果蒸汽机不能快速工作起来,在战场上便要误了大事,眼看着敌军冲杀过来,手中空有几十台弩车却无法发射,岂不是冤枉死了?不过既然几位早已考虑到了此事,看来剩下的就是加紧制作了。我本来担心弩车的制作进度,现在倒有些担心蒸汽机能否跟得上供应了。”范东来忙道:“大人请放心,制作蒸汽机自然离不开机床。目前第三代车床的设计已近尾声,而且有些零件已开始批量制作了。其中以丝杆的制作尤为重要,因为任何机床中都需要用到丝杠,因此我们专门挑了一台精度最高的车床进行加工。至于齿轮的制作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虽然说将来的齿轮大都采用铣床制作,但是铣床本身的齿轮却需要利用现在的那几台简易铣床进行加工。由于齿轮厂尚在建设中,因此只好由实验室的车间临时制作了,不过一旦精度更高的齿轮生产出来之后,马上会安装到现有的几台机床之上,从而进一步提高其加工精度。因此,在各种机床没有大量投入使用之前,任何一种手工制造方式都不能停下来。”李不伟笑道:“范大人说的是,钳工的工作本来就是靠双手来做的。其实,任何一个工种都不可缺少,通常的机械零件都要经过多个机床的加工才能完成制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设计,不仅是零件的材料与尺寸的设计,更有加工工艺的设计,这些都离不开设计人员。因此不仅要重视机床工的培训,而且在各个工厂陆续成立之后,相应的设计人员也需要分派过去才行。” 范东来道:“其实下官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临安大学的学员虽然每天都在接受着新的知识,但毕竟目前的这一千人的整体水平比不上第一批学者。虽然其中也有两三百人极为优秀,但也只是局限在单一的领域之内,例如有的只精于力学与运动学,而对于化学完全没有了解,有的则只重视机械零件的加工,而忽略了材料的重要性,这就使得其设计出来的零件看似能够使用,可是一旦安装上去又会因为材质问题而严重损坏。看来不仅要懂得设计,更要懂得材料与工艺才行。”李不伟看他如此焦急,心想以目前的进度来说已是够神速的了,毕竟这些人在半年中就学习了中学的数学与物理,又要涉及一些大学的专业课程,这在后世来说也需要好几年的学习吧,便道:“范大人不必太过心急,其实如此的进度已算是相当不错了,毕竟讲课的教师也不一定完全掌握其所讲授的知识,更何况那些学生呢?不过好在这些教师在讲课前都是经过了考核的,模棱两可的内容倒不会随便讲了出去。”范东来连连点称是,心道:其实以我目前的水平,除了在机械设计与制造方面还算凑合,其它的科目估计也与那些学生差不多,与李大人相比更是难望其项背了。 其实李不伟对于那些教师的水平也有所怀疑,总是不定期地前去重新考核一番,但好在这些教师讲课极为稳妥,通常有疑问的知识都要整理出来,众人经过讨论之后确定无误,才会在课堂上课给学生。当然,李不伟也经常将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一些新知识整理成册,再讲与众人,因此实验室与临安大学已经掌握了比以前更多的专业知识,尤其是在加工工艺与制造过程这一部分。但李不伟此时仍然没有忘记教材的修订工作,目前大学的课程都是从周依依与香儿所抄的现代初中教材开始讲起,然后才按学科再细分,分为物理、化学等更为详细的科目。至于机械原理、材料力学、压力容器、机制、画法几何、化学、精度与公差等专业课程,由于李不伟也没有现成的课本,因此只好参考第一批学员的笔记了。好在当时的笔记作得极为详细,整理校对过后完全可以当作教材使用。 既然目前的教学与研究都已全面有序展开,李不伟应该是能松口气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仅不能休息,还要比以往更加努力。因为每当他在书上查到一个知识点,哪怕只是一个地名,就能帮助众人解决极大的问题。例如哪里有铁矿、铜矿、哪里有露天煤矿等信息,如果不是他在《大百科全书》中查找,恐怕几十年也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当然李不伟也不能直接告诉众人说某座山上有什么矿,只能以地理学的方法大概挑出四五个地方,而正确的地点当然也在其中了。 范东来又道:“大人,由于玻璃还未能够批量生产,而且也没有掌握吹制与拉丝技术,因此温度计的制作尚无法开始,不过大人所建议的那种双金属温度计倒可以试着制作,等找到合适的制作工艺之后,便有了第一批简易温度计了。”李不伟点头道:“这是自然,没有细玻璃管的加工技术,水银温度计是无法制作的。而要制作玻璃细管,就需要酒精喷灯了。”范东来道:“大人请放心,酒精喷灯的制作并不是问题。” 李不伟终于放下心来,心想去年总算没有白忙,虽然目前只有可怜的几台车床,但是该建造的厂房都开始动工,有的甚至已初具模样;该生产的零件也一直在继续生产,尽管仍是由实验室的车间加工;制铁厂目前已掌握了稳定的生产技术,并且已派人到其它官办铁厂传授经验与建造设备;铜厂目前已能产出特定线径的铜线,而且因为铜火炮的铸造暂时停止,铜材甚至出现了过多的库存。 二人又是一番交谈,范东来忽道:“李大人,下官还有两种新的望远镜设计图,不知大人今日是否过目。”李不伟听说有了新的望远镜设计,也甚感好奇,便随着东来走进旁边的屋子,只见墙上挂了一块简易黑板,上面画着一些透镜与反射镜的示意图。只听范东来说道:“大人,因为反射式望远镜的目镜安装在镜筒的上端,因此观看起来颇有不便。听说最近研制玻璃已获得成功,因此下官的几个学生根据光学原理,又重新设计了这种望远镜。大人请看是否有些道理?”李不伟仔细一看,也是吃了一惊,原来这上面画的正是类似施卡折反镜的一种望远镜,只不过第二次反射的已不是平面镜,而是一个凹面镜了,同时主镜中央也开了一个孔。其原理为:光线经过第一级透镜,经由主镜反射,再聚焦到透镜背面的修正镜,经修正镜再次反射,直接穿过主镜的中央孔并在目镜处聚焦,正是施卡镜的典型构造。 李不伟看了这个设计,半晌做声不得,心想我只是介绍了一些光学原理与计算方法,宋朝的学者竟然已能设计出如此复杂的望远镜,李不伟一时不由得激动万分,忙道:“范大人,这种望远镜的设计极有道理,正是采用了折射与反射的原理,因此又可以叫作折反式望远镜,只不是根据透镜与修正镜的不同,又可以分为……两大类。”李不伟原是想说施卡与马卡两大类,但后来一想索性让范东来自己命名吧,免得他问起什么是施卡镜还不好解释。” 李不伟又将自己上大学磨制镜片时看到的资料一一回忆出来,分别介绍了两种折返式望远镜的原理。范东来听得大为佩服,又听李不伟道:“刚才所说的这两种折反式望远镜还未有学术上的名称,范大人可以为这种设计重新命名。只是目前玻璃的光学性能还没有得到检测,因此不一定能制造出合乎要求的镜片。” 施卡镜全称为施密特卡塞格林式折反式光学望远镜,而马卡式望远镜的全称为马克苏托夫-卡塞格林式折反望远镜,当然这两种镜子都是后世的发明了,李不伟自然不会让这种设计再以原名称流传下去,因此便提出由范东来自行命名。 从即日起,这两种望远镜的原名称将从历史中彻底消失。 (注:施卡与马卡两种镜子,其实以范东来等人不一定能设计出来。但为了突出众学者已能独立发明一些东西,便使范东来采用了速成发明法。现实中马卡镜体积要比折射镜小许多,例如作者有一台博冠150/1800的马卡,大约只有六十厘米长,十公斤左右重量,当然是ota的重量了。如果是折射镜的话就,1800mm的焦距,尺寸与重量可想而知了。另:压力容器这些课程,估计众学者不易理解,因为大多要涉及到弹性力学,而弹力是要解微分方程的。此外,各种材料的参数也未可知,因此讲起来有困难。但此时主角与众学者使用了速成法,因此自然就不是问题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1 弩车模型 在许多人眼中,摆钟厂是目前最热门的工厂,但是自从摆钟厂以手工方式制作了二十台摆钟后,再也没听说过有新的摆钟制造出来。过了年之后,就连临安的永久牌自行车也停止了制造,眼下如果要买自行车,听说只有去徽州的飞鸽自行车厂了。 周进此时正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郑永江的儿子郑大方在一旁看得奇怪:今天基本上是阴天,这周大叔怎么会出来晒太阳呢? 刚才账房先生算出了第三季度的销售情况,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又是一大笔钱入账。虽然钱多了是好事,但周进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周伍与周依依虽然过年时回过一次徽州,但只在家中待了十几日便又匆匆回到了临安,虽说去年书信一直不断,信里也说到一切安好,但是作为父亲,他多少有些生气,心想你们两个混得好了,就连老子都不管了?好在老子混得也算不错。想到此处,周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郑大方看到周进如此神情,颇有些不解,心想我爹虽然是老板,但我也没有权力过问账目之事,如今你大权在握,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 过了一会,周进伸了个懒腰,道:“大方啊,再过四五天我要去临安一次,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这几天突然多了许多外地顾客,你要好好用心才是。”郑大方一听,连忙摇头道:“周大叔,这怎么成呢。店里的账目向来是你管着的,我只是负责木匠师傅干活。如果你这一走,还不乱了摊子?”周进笑道:“这倒无妨,韦先生的账记得极为清楚,而且他又与郑老板是多年的交情,自然是可以信得过的,你妹妹小圆这些天来也开始学习记账了,你有何不明白之处尽管问他们便是,况且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郑大方又摇头道:“小圆整天只知道胡闹,又哪里懂什么记帐了?”周进笑道:“这就是你太不了解小圆了,她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认真起来谁也比不过。”郑大方心想,我妹妹自然是我最了解了,难道你比我还知道的多么?正待再说两句,又听周进道:“就这么定了,临安是一定要去的。”说到这里,周进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子女,当然还有李不伟。 李不伟此时突然打了个喷嚏,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范东来见状忙问道:“大人,您看这个设计如何?”李不伟连连点头,口中不住说道:“好!好!好!” 摆在李不伟眼前的是两辆木制的弩车模型。这两辆弩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小上许多,又比后世的三轮车稍大一些,正是按着一比一的比例制造出来的。每辆弩车上都安装了六台弩机,当然弩机的弩臂是用细木条临时制作,可以很容易地被拉得弯曲,显然是用于试验目的。每架弩机都是水平方向布置,六架弩机正好以中心轴竖直叠在一起。眼前这两个模型正是吴易所说的连弩车,也是李不伟心目中的机关枪。 第一辆弩车采用蜗杆传动。这辆弩车从上到下并排布置了六根蜗杆,每个蜗杆上都有一个内锣纹的滑动件,滑动件上带着拉弦器。当蜗杆转动时,这个拉钩便将弩机的弦向后拉动,等到第一个弩机的弦拉到三分之一,第六个弩机的弦也开始拉动,再拉到三分之一时,第二个弩机的弦也开始拉动。当第一个弩机拉满后,有一个机构触发箭箱机关,此时会有一支弩箭自动从箭箱中推出,刚好加装到矢槽之内,然后拉满的弩弦便从拉钩上脱落,将第一只弩箭射了出去,然后蜗轮已开始反向运转,重新回到拉弦的起始状态。就这样循环往复,任意一个时刻都有三架弩机处于拉弦状态,而弩箭也连续地射了出去。 第二辆弩车采用链条传动,每个链条上带有两个拉钩。因为链条不存在回位的情况,所以这种设计可以同时拉动六根弩弦,如果拉弦的速度一样,则第二种弩车比第一种的发射频率要快上一倍。 吴易在一旁道:“大人,之所以按着一、六、二、五、三、四的顺序拉动弩弦,是因为这种方法可以降低弩箭发射时造成的冲击,从而不会使得弩车抬头或低头。”李不伟道:“吴先生说得甚是有理,这种方法还真是可以让弩车更为稳定些了。”如此说着,李不伟又想,倘若是我来设计这弩车,决计不会想到此种方法,也许要等到弩车试射之后才会发现问题,虽然到时也可以改进,但毕竟在经验上要比这位吴先生差上一截了。 此时,早已有人上前将两辆弩车分别演示。由于暂时还没有蒸汽机安装到弩车之上,因此自然要以手工的方式驱动了。郑永江早已考虑到了此事,在弩车上另外安装了一个手动摇盘。两位士兵分别走到两辆弩车旁边,同时将摇盘转动起来。虽然弩车为木制模型,但工作起来竟然极为顺畅,又由于弩车上的六架弩机也只是样品,因此可以豪不费力地拉开。两位士兵刚摇了一会儿,便已分别射出了几箭,当然这弩箭也只是用木杆制作,并未装有箭头,射出不到十米便已落地。 李不伟看得惊讶之极,尤其是这自动装箭机构,竟然设计得极为巧妙。弩箭上带有木制尾冀,但落入到矢槽之内时竟然是将尾冀按着一定的方向加装,如此便使得弩矢射出之时不会被矢槽卡住。此时,这两名士兵已发射了近十多支弩箭,弩车上的六支弩机一切正常,两人又试射了一会,便已将装在弩机上的几十支弩箭全部射完。吴易一旁说道:“目前弩车上只装有几十支弩箭。等到真正开始制作的时候,便会改为较大的箭箱,一次可以装入一千二百支弩箭。”李不伟赞道:“吴先生的设计果然巧妙,如此一来弩车的连续发射已不是问题。只是我刚才看到其中一台弩车似乎每发射一轮,便要用脚踏下一个踏板,不知是何道理?” 范东来接口道:“大人,这是因为蜗杆传动的弩车没有齿轮的自动换向机构,因此每发射一轮之后,便要让蜗杆以相反的方向转动,如此才能将拉弦器复位,从而进行下一轮的拉弦。这种蜗杆式驱动显然多有不便,不过我们又设计了专门的换向器,应该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不伟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既然如此,看来这弩车已算是基本设计成功了。不知道改为金属件之后是否容易加工?”还有,适合此种弩车的蒸汽机是否已开始试制了呢?” 范东来早已想到李不伟会问到此问题,道:“大人,低精度蜗杆的加工现在已不是问题,况且弩车上的蜗杆对于精度的要求更低,正好用于实习车工练手。如此一来,既生产了弩车的零件,又提高了车工的技术,正是一举两得。但如果采用链条驱动,却需要等到冲压设备生产出来才能大批量制作,因此首选蜗杆式传动。至于驱动装置,虽然单缸蒸汽机也能用于驱动,但因为其震动太大,不利于射击瞄准。小型的四缸蒸汽机的制作已接近完成,估计明天便可以试机,而且史大人还设计了一种小型的锅炉,缩短了汽管的长度,几乎与蒸汽机合二为一,安装起来极为方便。蒸汽机的测试结果还算满意,其输出的扭矩完全可以同时将六架弩机拉满。不过以目前的设计来看,并不存在同时拉满六根弩弦的情况,因此蒸汽机的输出转速还会更高一些,即使变速箱与蜗杆的传动效率低于50%,也完全不存在问题。” 李不伟听得大喜,道:“如此看来,小型蒸汽机的力量也是不弱,这种蒸汽机应该大量生产才是。”李不伟此时已想到了蒸汽机驱动的汽车,但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毕竟现在还不是制造汽车的时候,况且以现在的条件,恐怕连差速器也无法制作。范东来却会错了意,笑道:“大人说的是,其实弩车的其它零件加工起来并不困难,只要蒸汽机的数量能得到保证,弩车便可大批量生产。” 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更是将先前的担忧一扫而光,忽又问道:“如果蒸汽机突然坏了,这弩车仍然能工作么?”郑永江在一旁站了许久,此时忽然接口道:“李大人,刚才演示时的驱动速度,正是在模仿实际情况,大人所看到的便是手动操作时射速。当然如果换上了蒸汽机,便又能快上近十倍了。”这两辆木制弩车正是郑永江的大作,他自然对此极有发言权。 李不伟看到刚才的手动射击频率,大概是十秒钟射出一支弩箭。即使这样,也比以前的弩车要快上三倍了,如果采用蒸汽机的话,岂不是一分钟能射得出六十支弩箭了?他忽然不明白为何以前的弩车不采用这种设计呢?想必是加工技术的原因吧,又或许根本没人想到这种机构?还是早已有了这种弩车,而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郑永江又道:“至于自动装箭的机构,我们已经过了无数次试验,只要弩箭按照规格生产,绝对不会发生卡住的情况。况且即使万一被卡住,也可以改为手动装箭的。” 李不伟笑道:“我刚看那几十支弩箭,做工极是统一,想必是为了方便自动装箭才如此的,这几十支弩箭是车工们练手的时候制作的吧?”范东来道:“大人猜得没错,这些弩杆全部是在车床上加工出来的,而且木制尾冀也已基本设计定型。由此看来,不仅是弩车上的蜗杆,就连弩杆的制作,也能为车工提供不少练手的机会。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倒是弩机的制作恐怕有些跟不上,毕竟好的弩臂材料也不容易找到。当然如果能批量制作钢弩,便不需要费力去生产木制弩臂了,而且钢弩的发射初速度会更快一些。” 吴易在一旁听了此话,忽道:“范大人,其实弩机的发射速度过快,反而会影响其穿透力,因此发射的初速度不一定是越快越好。”范东来听得吴易如此一说,一时觉得不服气,两人已开始就此问题争辩了起来。李不伟听了一会儿,已大概明白了二人的想法。范东来是以运动力学为依据,按照动能与速度的关系进行辩论,而吴易却以自己的经验进行反击,李不伟没想到这二人年纪不小,竟然为了此事争得面红耳赤,笑道:“范大人说的是没错,不过这只是在理想情况下的计算结果,在现实中还应考虑空气阻力的。吴先生虽然并不懂得什么计算公式,却凭着经验便能解决一些问题。两位以后不妨多多交流一下,争取将这弩机设计为天下第一强弩。” 李不伟隐隐记得,弩箭穿甲能力和其末端能量密切相关,在箭头水平一定的情况下,其初始能量越高,则穿透力越强,而初始能量和初速度的平方,以及弩箭的重量成正比。但是因为有空气的阻力,因此弩箭的初速度衰减极快,因此若是想要增加威力,只有一个途径,便是增加弩箭的重量。如今吴易所说的初速度与穿透力的关系,可能正是这种原因吧。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设计出蜗杆驱动的弩机,其生产工艺就交由范东来制定,一些暂时不易批量制作的零件,便以手工进行制作。至于弩箭,其木质身杆仍由车床加工,至于质心位置,则需要在实践中摸索了。 待众人都散了之后,范东来又道:“大人,上次您吩咐的铁矿都已探明,正是在地图上所标注的位置附近找到了大批的铁矿石,矿工们带回一些试着冶炼了一下,发现其熔点极高,后来在铁厂的高炉里试炼,才终于得到一种极硬的合金,比以前用于制作刀具的材质都要坚硬许多,只是其太过坚硬,以旧的方法锻造起来极为费力,因此目前我们只是试着制作了几把刀具,但已比原先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 李不伟听说不仅已找到了新的铁矿,更是加工出了新刀具,不由得惊喜万分。但他转念一想,这肯定不是想象中的钨钢了,因为钨的熔点比铁的高出一倍有余,以目前条件根本无法熔炼,至于其硬度较大,可能是铁中加入了其它成份的原因吧。李不伟实在想不出其中的原因,只好道:“既然如此,还请范大人与其它几位多多费心了。实验室已掌握了大部分合金的成分与制作方法,如今虽然这些合金都没有条件制造,但毕竟已经知道了试验的方向。材料工程的发展之路,本来就是要经过无数实验的,没有必要的实验过程,也就不会有技术积累了。”范东来听得连连点头。 下午时分,李不伟看着实验室已没有太多的事,正准备返回家中,忽然又见周伍前来,原来是史冀请着喝酒。李不伟一听喝酒顿时来了劲,匆忙收拾了一下便与周伍直奔酒场而去。自从上次比试过后,李不伟与史冀竟然极为投缘,这倒不是因为两人都喜喝酒的原因,而是史冀为人极为豪爽,而李不伟又不拘小节,因此两人自然也就一见如故,时间长了便在酒场上见真章了。 等到李不伟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刚一下了马车,李不伟远远地看到门口站了一人,那身影熟悉之极。李不伟远远叫道:“香儿~~”,心想:香儿这丫头又站在大门外面等着我回家了。 (写得累了。。。。。。加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2 问情 这几日,临安城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李不伟看着眼前这首诗,奇道:“杨先生,这诗有什么问题么?”杨千道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这首诗看似叙事,实则是针对史丞相的。”李不伟吃了一惊,问道:“针对史丞相!怎么会这样?”说着,不由得又将那首诗细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道:九月丙戌夜未中,祝融涨焰连天红。层楼杰观舞燧象,绮峰绣陌奔烛龙。始从李博士桥起,三面分风十五里。崩摧汹汹海潮翻,填咽纷纷釜鱼死。开禧回禄前未闻,今更五分多二分。大涂小撤禁不讲,拱手坐视连宵焚。殿前将军猛如虎,救得汾阳令公府。祖宗神灵飞上天,痛哉九庙成焦土。 李不伟对于诗词本无研究,反复看了几遍,也未见有影射史弥远的字句,正纳闷间,又听杨千行道:“李大人可知道,这汾阳令公府就是史丞相的赐第。”李不伟摇了摇头,仍是一脸的茫然。杨千行叹道:“数年以前,临安城中起了一场大火,城中九庙都毁于一旦,唯独丞相史的赐第因为殿司军的奋力救扑而幸存了下来。此诗看似是说当年救火的情形,实则出言相讽,又欲以此规劝世人。”李不伟这才吃了一惊,心想史弥远贵为宰相,又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写诗来讽刺呢?正思索间,杨千行又道:“不瞒李大人,当年发生此事时,我已投入史丞相门下,对此事因此自然也知道一些。事实并非如此诗所写一般,而是汾阳令公府中存有大宋朝历代皇帝所赐的诸多书画,这批书画都是价值连城,当时先帝对此极为重视,因此才派了殿司军奋力扑救。至于其它九庙,自然也有人前去救火,只是由于庙宇所处的位置水车无法进入,因此才损失惨重,但也不是九庙俱焚,其中三座最大的都保存了下来。” 杨千行说此话时,一脸的忧心忡忡,李不伟看在眼里,知道这杨千行虽然并非朝中官员,却对史弥远仍然甚是忠心,显然是出自真心。李不伟自然也看过一些原历史中所记载的史弥远,但由于书中记载的极为详细,因此一时也记不得许多,当下问道:“杨先生,这诗到底是谁作的?又为何要作此诗呢?”杨千行道:“此诗名叫《吴都城火》,是一位叫做洪平斋的人所写,此人以前只是一名普通的文人,但前不久忽然被杨太后召入宫中,对外宣称是为了修订《杨太后宫词》,谁想到此人竟然写了这首诗。其实此事早已过去了多年,此时忽然有人写诗提起旧事,又多出虚言以假乱真,显然是针对丞相而为之。杨太后得知此事后也是大怒,便将这洪平斋训斥了一通,令他从此不得自己写诗,一心修订《宫词》。” 杨太后真名叫做杨桂枝,是宋宁宗的皇后,此时已有六十多岁了。这杨桂枝颇懂诗词,杨千行方才所说的《杨太后宫词》便是理宗给她起的书名,主要以宫廷生活作为题材,后人曾评价此诗集为‘思贤梦寝过商宗,右武崇儒汉道隆。总览权纲术治理,群臣臧否疏屏风’,显然这诗集中的政治意味颇浓,又反映出杨太后求贤若渴、唯才是举的想法,正是她治理国事的真实写照。而且杨太后的书法也是极好,宫中嫔妃多数都临摹其书写的《道德经》,她的书法一直流伟到后世,又有行家赞其为书法为‘波撇秀颖,妍媚之态,映带漂湘。’ 李不伟听得皱眉不语,心想这显然是杨太后与史弥远两人斗上了,可按理说这二人此时应该是政见一致才对啊,难道历史记载有误?李不伟一时想不明白,微微摇了摇头。其实,杨太后起先是坚决反对史弥远册立宋理宗为太子的,并声称皇子是先帝所立,不可擅变。后来史弥远为此事多次相求,到了第八次的时候,杨太后终于答应,认了赵昀为自己的儿子。 杨千行看到李不伟神情,知道他对此事仍是不甚了解,甚至可以说对此事并不关心,叹道:“其实,丞相这几十年来一心为朝庭着想,从未将个人恩怨放在心上,李大人日后自然会明白的。”李不伟忙点头道:“嗯,会的……会的……” 其实,李不伟对朝庭的斗争并不感兴趣,他一心只想着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因此去年一年之中,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与实验室无关,李不伟大都没放在心上,但倘若有什么事情阻碍了发展的计划,他自然也会据理力争,只是去年看起来似乎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此时听了杨千行的这一番话,李不伟已隐隐觉得此事也许与谢道清有关,自从那日见到这位通义郡夫人之后,李不伟便觉得此女并不简单,与历史上所说的女政治家的身份极为相称。 不过,毕竟这种权利的争斗在各个朝代都会存在,李不伟此时已懒得再想着那首《吴都城火》的诗了,匆匆与杨千行告别之后,又回到家中忙了起来。 李不伟忙了好长时间,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只好跑去向周依依求助。 周依依听了奇道:“不伟哥哥,你怎么对蒸馒头感兴趣了?”李不伟笑道:“依依你就别问了,教我如何做馒头便是。”再看周依依仍是一脸的不解,又解释道:“依依,你的生日快要到了,当然是要做一个生日蛋糕了。去年你的生日之时我去临安参加辩理大会,今年一定要补上的。”周依依更是惊讶,又道:“什么……生日蛋糕?”李不伟道:“我这几天又学到了一些东西,据说生日这一天,是灵魂最容易被恶魔入侵的日子,所以在生日那天,就需要有亲人和朋友齐聚身边祝福,并且送蛋糕以带来好运。”周依依喜道:“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试着做一次蛋糕如何?” 古时馒头多以馅包其内,与现在的包子差不多,但面粉却是经过发酵的,因此用来制作现代的馒头也没有问题。周依依将如何和面、发面等逐一讲与李不伟,随后两人就按李不伟所猜想的配方弄了起来,因为当时没有玉米,因此只有用白面了,然后加入黄糖、鸡蛋与面和在一起发酵,到了晚上,面已基本发好。李不伟此时面临一个问题,蛋糕到底是蒸还是烤? 因为此时没有现成的烤炉,因此只好用蒸的方法,二人又胡乱忙一通,大宋朝的第一块生日蛋糕终于新鲜出笼了。周依依小心翼翼地将这块‘蛋糕’倒了出来放在盘子里。李不伟上前一看,只见这个蛋糕约盘子大小,中间隆起,四面向边上塌陷下去,显然是一个扁平的大馒头模样。 周依依怔怔地问道:“这……就是蛋糕么?”李不伟此时看得目瞪口呆,支支唔唔地道:“嗯……这蛋糕果然……凑合。”周依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这蛋糕怎么看都像是个馒头,只是颜色发黄罢了。”李不伟也觉得好笑,忙用刀切下一块尝了,顿时皱眉道:“依依,这馒头果然不怎么好吃,一定是你的面没有和好。”周依依闻言,忙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却觉得与一般的馒头相着无几,也许是因为加了鸡蛋与糖,反而更觉可口,忽然明白李不伟这是在故意逗自己,嗔道:“是不怎么好吃,一定是你的配方有问题。” 二人嬉笑一番,李不伟忽然想起在以前上大学之时,朋友之间相互开玩笑,经常会将蛋糕往过生日的人脸上一扣,寿星马上变成了一张大花脸,只是眼下这蛋糕并无奶油,况且如果自己这样一弄,依依必然要生气的,她平日就甚是爱美,又怎会让自己的脸上涂得花花白白呢?心中如此想着,李不伟早已盯着周依依看得发呆,脑海里浮现周依依被涂了满脸的奶油的样子。 周依依见李不伟突然停止了嬉笑,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一看就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只觉得这表情熟悉之至,心中一荡,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河口滩的日日夜夜,当时她在菜地里干活时,李不伟也是这种眼神。 周依依早已想得痴了,心想如果自己一辈子能这样开心就好了,远远地躲到那无人之地,从此不再过问什么实验室或是临安大学的事情,只要两人能够长相厮守,便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只是……他并非是一个只顾着自己高兴的人,自从来到临安之后,已不像以往在河口滩或徽州之时一样能与我朝夕相处,更没有时间再讲什么神雕侠侣的故事了。但眼看着他每天都有收获,虽然早出晚归甚是辛苦,却从此有了成功后的喜悦,这在以前又是从未有过的。如此看来,他只有来到临安之后才是真正的自己,也许……我的担心并非多余,他本来就不该属于我一个人…… 李不伟正自在那里发呆,忽然觉得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再一细看,却见周依依正在低眉沉思,神情中透出一丝忧虑,显然有着极大的心事。李不伟见状忙问道:“依依,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吗?”周依依猛地一回神,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摇头道:“没什么。”又笑道:“我只是觉得这蛋糕难看了些。”李不伟这才放心,也笑道:“现在是难看了些,不过多试几次,就自然会长得漂亮些了。”如此说着,李不伟又抬起头来,却见周依依在那里怔怔地出神,竟然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李不伟看得好笑,心想不就是白面加糖做出的馒头么,还要如此品味?正待再说两句,又见周依依叹了口气,问道:“不伟哥哥,你……你喜欢红袖姐姐么?” 李不伟听得一惊,他根本就没想到周依依会突然如此发问,一时呆在当地,嘴张得老大却不知如何做答。周依依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心中早已明白了一些,忽又笑道:“我只是随便问一下罢了,看把你害怕成这样子。”李不伟稍稍放心,但看她仍然愁眉不展的样子,忙又拉起周依依的手道:“依依,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女子,而且又是唯一知道我的来历的人,这世上除了你,我还会喜欢谁呢?”话音未落,又觉得周依依的手微微一颤,听她轻声说道:“不伟哥哥,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而且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一想到眼前的快乐,便担心有一天它会突然消失,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了你,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说到此时,周依依的声音也已有些发颤。李不伟见状大急,又是万分怜惜,当下心头一热,道:“下次见到周大叔之时,我自会向他提亲,我要你马上就嫁给我,依依你愿意么?”周依依脱口而出:“当然!”话一出口,忽又羞得低下头来,再看李不伟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一时不知所措,便索性将头埋在李不伟怀里不再说话…… 回到自己房中之后,李不伟仍在想着周依依刚才的的话,为何依依今日突然问了这个问题呢?难道是那块锦帕的事?但看她与香儿这几月经常前往红袖山庄,按理说她们几人应该相处得不错才是,看来依依对此终究还是有些介怀。对了,我得去问问香儿,这小丫头古灵精怪,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香儿听了李不伟所说,已是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心想:他虽然在实验室一事上处理得极为顺手,朝中所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太过在意,心中却也明白得紧,可是一遇到这男女之情,便显得手足无措了,当下问道:“那你是否喜欢红袖姐呢?” “这……”李不伟没想到香儿并不直接回答自己的话,竟然又问了与周依依一样的问题,他一时又愣在当地,不知如何回答,又听香儿问道:“那你是否喜欢依依姐?”李不伟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香儿心中雪亮,叹道:“其实……”忽又住口不说。李不伟急问道:“其实什么?”香儿笑道:“其实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不妨现在讲了出来,或许能一解你心中疑惑。”李不伟听得大奇,讲故事不是我的专长么,怎么香儿竟然也开始讲故事了? 只听香儿说道:“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猎人打了一整天的猎,却一无所获。正当他准备回家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只鹿,这个猎人欣喜万分,当下射出一箭,正好射在这只鹿的腿上,鹿中箭吃痛自然要逃,但这个猎人却并不着急,心想既然已中了我的一箭,这鹿奔跑的时间一长,自然会精疲力竭,到时还是自己囊中之物。于是这猎人便不紧不慢地跟着这只鹿,只等它累得跑不动时再轻易擒来。”李不伟听了不由得接口道:“这个猎人的做法很对啊。”香儿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继续说道:“可后来这只鹿竟然跑到另一个人的农场里,并且在农场里休息起来,农场主人也看到了这只鹿,正准备上前将这只鹿擒住,忽然看到鹿的腿上有一只箭,这农夫心里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这鹿先是中了别人一箭,后来无意中跑到自己农场。正在这时,那个猎人也赶了过来,此时他固然向农夫索要那只鹿,因为是他先射到的。”李不伟笑道:“是啊,但不巧的是,这只鹿已跑到别人家了,虽然是他先射到的,但如果强行索要,却不一定能够成功。”香儿看了李不伟一眼,目光中露出赞许之意,又道:“这个农夫与猎人经过一番交涉之后,两人竟然都觉得彼此间甚至是投缘,不免相互敬重起来。因此这个猎人便想出一个办法,他要先与这农夫交好,等有了合适的时机之后,便将这只鹿夺了过来,最坏的情况也是与这农夫平分了鹿,因为这个猎人认为,如果不能独占的话,与其冒险全部失去,还不如一同分享了。”李不伟点头道:“嗯,这个猎人要么是太过善良不忍与人争执,要么是没把握完全取了过来,因此才想出这种方法。”香儿摇了摇头道:“都不是。这猎人是太在意这只鹿了,他虽然有可能完全争取过来,却无法承受完全失去。”说到此处,香儿稍做犹豫,终于忍不住又道:“依依姐正是这个猎人。” 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失声道:“不可能,依依怎会是这个猎人?红袖更不会是那个农夫!”香儿摇头道:“我也没说红袖姐就是那个农夫。”李不伟哑然,不由得已是出了一身汗,急道:“依依真是胡闹,我这就过去跟她说明白了。”正待拔腿就走,忽又停步问道:“香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香儿看到李不伟停住了脚步,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又道:“红袖姐是当今丞相之女,而依依姐姐却出身于一个山中猎户家中,这其间自然有着天大的差别,况且你现在已算得上是朝中官员,日后难免要在官场中与人交往,虽说你现在淡泊名利,可时间长了却是什么都会变的。” 李不伟此时已完全明白香儿所说的意思,再想起周依依自从见到史红袖后的一些所作所为,也与香儿所说甚为吻合,至于现在几人成了好朋友,却也是有目共睹。虽说后世的女子们根本不可能想出此种方法,但宋时的情况又是另一回事了,难道香儿所说的都是真的?李不伟此时心乱如麻,又想不出个头绪来,口中“嗯”了一声,便茫然地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走得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香儿的声音:“你说……一个男人,会同时喜欢两个女子吗?” 李不伟回头一看,却见香儿正站在门内,手扶窗格,月光下看她蹙眉凝目,面露忧郁之色,李不伟知道她仍是关心着周依依与史红袖之事,心想香儿这丫头也对我如此关心,可又该如何回答呢,按理说宋朝的女子是不会问及此类问题的,他心烦意乱之极,当下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有人三妻四妾也合家欢乐,有人只娶一妻却郁闷无比,估计也是因人而易吧,但感情这种东西毕竟是自私的,又岂能与人分享。” 香儿听得“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此时已近秋天,晚上已有些凉爽,看着天空繁星点点,李不伟不由得想起了范东来所制作的望远镜,顿时心中一凛,如今自己大事尚未完成,几百名学者已在实验室纷纷忙碌起来,新的技术层出不穷,如今自己却为这些儿女私情所困,实非大丈夫所为,不由得豪气顿生,忽然说道:“香儿,你再帮我抄些东西吧,范大人明日要急用呢。”说着,李不伟一回头,却见门已徐徐关闭。 香儿听得李不伟突然呼唤自己,不由得又探出头来问道:“有什么要抄写呢?”李不伟笑道:“你随我来,我已将要抄的内容做了标记。”话音未落,又是吃了一惊,只见香儿低垂着头,但月光下却分明看到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悄然滴落。 香儿此时也觉失态,边往回走边道:“既然如此,你先找书去吧,我准备一下就来。”李不伟见状大急,紧随了上去问道:“香儿,你这又是怎么了?”香儿听他语气甚急,轻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那个故事让我想起我爹娘了。”李不伟听得将信将疑,仍是觉得有些担心,伸出手放在香儿肩膀将她转了过来,却见香儿此时虽然红着眼睛,却又是笑容满面,李不伟顿时放下心来,笑道:“没事就好,如果以后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不要憋在心里,这里又没外人,讲出来自然就会痛快些了。” 香儿看他先前急切的神色,显然对自己的关心之极,后又转为欣慰之色,却是发自真心,她再也忍不住,终于失声哭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3 会子危机 据历史记载,史弥远有两件事做得极为失败。第一件事是对江北义军李全的招降,先是李全归降朝庭,扣又被朝庭所顾忌而欲肢解义军,经过多次反复之后,李全最终又闹得与南宋决裂。至于第二件事,便是对会子的控制。为了满足作战需求,史弥远印制了大量会子,而且到了后来,会子也不再以金、银、铜钱兑换,只以新会子兑换旧会子,并且把旧会子折价一半,致使会子充斥、币值跌落、物价飞涨。对于李全的背叛,虽然朝中众议纷纷,史弥远也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但目前还没太担心。毕竟李全远在山东与河北一带,尚未对江南构成直接威胁,再说过不了多久宋军就会有了新式的兵器,暂时没必要将李全放在眼里。但另一件事却是史弥远必须的解决的了,就是会子的贬值,这件事甚至影响到了兵器制造所需的经费。 今日,李不伟突然被告知史丞相有急事相请,只好停下手中的事情,直奔丞相府而去。刚一走进丞相府,远远就看到史弥远正在厅内来回踱步。李不伟忙走了进去,正准备行礼相见,却被史弥远摆手制止。李不伟看他神情甚是焦燥不安,心知必然发生了大事,便静静地坐在椅上看他如何发话。 过了一会儿,史弥远道:“贤侄,不知皇家实验室与各个工厂的进展如何了?”李不伟忙道:“丞相请放心,实验室中一切顺利,各个兵器厂的情况也算不错。这一年以来,虽然实验室只制作出了三十多台蒸汽机,但已分别用于各个矿山,并且在铁厂、铜厂也有使用。听工厂的人说,眼下的生产速度已是几个月前的三倍有余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蒸汽机将会在一些主要的官办工厂普遍使用,一年之后,铜铁的产量可达到如今的数十倍之多。” 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是有一定道理的。按正常情况来看,由于技术的出现需要一定的过程,因此在整个人类历史中,从未有任何一个时期像现在一样有着如此迅速的发展进程。但由于李不伟的突然到来,使得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宋朝的一些技术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质的飞跃,在小范围内的生产效率大为提高。但是,尽管各种生产机械仍在不断地加紧制造,仍然存在一些问题。究其主要是原因,是因为目前的机加工设备极为有限,因此新的工具一时间得不到普及,显然此时的瓶颈已不是技术问题了,而是各种机械的制造进度跟不上去。李不伟与杨千行曾私下计算了一番,半年之内,各种生产机械的数量会达到现有的五倍,一年之后,已经使用新式机械的矿山将产出数十倍的铜与铁。当然,这只是局限于那些使用了新式机械的那些工厂而言,对于整个南宋的工厂或矿山来说,其普及率连十分之一也不到。 史弥远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其实在一年以前,大宋的生产水平已超过金国许多倍,如今有了实验室的新技术,不出几年,必然超过金国十数倍。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大宋随时都可以与金国开战,并给予其致命一击。但是,眼下却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先行解决,如果此事出了问题,恐怕不仅百姓怨声载道,就连实验室与各个工厂的开支都将难以维系。”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不知丞相所说的是哪件事?” 史弥远直到此时才坐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道:“贤侄有所不知。在多年以前,我朝印制了一种新的纸币,叫做会子。刚开始的时候,会子只限于在陕西河池发行,后来为了应付金人的战争,这才又在两浙大量印制会子,再后来由于战事日久,又推行到两淮、湖北区域。绍兴三十多年,金国完颜亮率领大军南下攻宋,鏖战数月之后竟然一直打到扬州。此时两国都已伤亡惨重,而金兵由于粮食补给线过长,金兵大乱,完颜亮被其部下所杀,宋金这才重新议和。大宋为这场战事印制了几批会子,但到了议和之时,会子的数量已超出预期甚多,这些会子在民间广为流传,又过了几年之后竟然大为贬值。” 李不伟奇道:“丞相,晚辈虽对国家财税不太熟悉,但也知道纸币的发行应该方便了商业流通才是,但是这会子与实验室和工厂又有何干系呢?” 史弥远道:“当初会子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以铜钱十万贯为准备金,面额分为一贯、二贯、三贯三种,后来又增加了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三种。最初的会子并未限定发行额度,也没有设界,后来因为地方州县收纳赋税不收会子,所以有不少商人在各地用低价收购会子,然后到临安兑取铜钱。由于收购会子的人数太多以至形成挤兑风潮,朝庭这才动用府库所藏银钱,用于回收会子约五百万,而民间尚留有四五百万继续流通。” 李不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朝庭想必已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否则一旦会子没了信用,恐怕也不会继续存在至今了。” 史弥远道:“贤侄所言甚是。虽然发生了会子挤兑风潮,但是由于朝庭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维持会子的信用,加之民间对轻便纸币也有需求,因此会子才继续保留了下来。后来到了乾道年间,会子改为定界发行,每三年一界,每界一千万贯,每界使用六年,所以会子维持了较高的币值。又过了几年,会子却越发越滥,流通数量也越来越多。到了开禧年间,会子已改为三界并行,总流通量达到近七千万贯,而第十三界会子更是发行四千七百万贯,会子因此大为贬值。朝庭此时又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会子的价值才有所回升,达到临安城中一贯值钱七百,而地方大概有五百的水平。” 听到此处,李不伟忽然问道:“丞想的意思是,会子在当今也存在这种情况,从而导致会子大量贬值?”史弥远叹道:“贤侄说的没错,只是如今的情况更为严峻罢了。” 李不伟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晚辈对此也略知一二。如果纸币发行量超过实际需要的货币量,便会使得纸币贬值与物价上涨,曾有人将其命名为通货膨胀,便是这个道理了。然而这种现象的实质却是整个国家的总需求大于总的生产力。如果要用纸币作为流通货币,则纸币发行量不能超过其所代表的金银铜币的量。因此,晚辈刚所说的通货膨胀,也只有在纸币流通的条件下才会出现,在金银铜币流通的条件下不会出现此种现象。因为金银铜币本身具有价值,而纸币只是代表金银货币的符号罢了。” 史弥远听得暗暗心惊。李不伟刚才所做的一番解释,恰如其分地表达了目前会子的尴尬境地,又将其上升到整个国家的生产与需求的高度上,没有多年参与朝政的经验,是无法讲出此种道理来的。李不伟看他脸色晴阴不定,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引用经济学的一点知识是否说得正确,心想自己带来的那套《大百科全书》中,固然有经济学的内容,但自己认为这与发展科技没有半点关系,因此一直都没有拿出来过,方才所讲也是凭着自己记忆随口说说,如今看来是闹了笑话了。 过了良久,史弥远又道:“贤侄所说的通货膨胀,看来在大宋发生已久。当初会子发生时,一贯值一千文,到了淳熙十二年,会子只值七百文,到了嘉定三年,会子一贯只值三四百文了。如今会子已有近三亿,连同伪造的总共约有四亿五千万,而相应的硬通货储备其实只有三千万,其间有近十倍的差别。这其中原因固然是因为连年战事不断,但也有另一种原因,便是对外贸易的结果。唐朝时期,商旅们所带出去的硬通货,大都限于离开时身边所剩的几枚。因为当时尚是陆路运输,行李中最怕笨重的东西,如果他们剩的铜钱过多,一定会换成金银或丝绢。而到了现在,由于我朝铜钱的信用极佳,而且商贸又以海上运输为主,因此铜钱被大量运往周边国家如日本、大食等国。大食国虽然有自己的货币,却也对我朝的铜钱一概不拒。不仅如此,金国这十多年以来,利用宋金的两边贸易,将大宋朝的铜钱大量采购。正是由于上述种种原因,才使得会子发生量超过准备金十倍有余。” 李不伟听说会子竟然发行了三亿,也着实吃了一惊,心想这等庞大数量的印刷,超出了储备十多倍的纸币一量流向市场,经济不崩溃才怪。但奇怪的是,宋朝竟然维持了这么多年,也实在算是奇迹了。不过话回回来,铜钱外流却是急需制止的。想到此处,李不伟不由问道:“那朝庭为何不限制铜钱的外流呢?” 史弥远暗想孺子可教,又道:“朝庭曾下令对广东福建方面的船只严加检查,还颁布了专门的法律,只可惜收效甚微。近年来由于米价不断上涨,已严重影响到了百姓的生存。目前实验室与兵器厂的开支原是从军费中支取,后来有了朝中众臣的入股之后,总算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是此时又出了一件大事。这几年,北方的李全蠢蠢欲动,又在山东与河北大量印造假会子,然后在宋金边界高价买入我朝铜钱转入金国与蒙古。如此一来,会子贬值更加严重,而朝庭分配给实验室与兵器厂的费用也多用会子支付,因此会子危机如果不消除或解轻,将来会影响到的恐怕不单是兵器生产这一方面了。” 说到此处,李不伟已完全明白了史弥远的顾虑。如果一个国家的经济出现问题,则基本可以说,这个国家在各个方面都都已处于崩溃的边缘。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最直接的解决的办法不外乎两种,一是发动战争,并且打胜;二是大幅提高生产力,然后发展商业贸易。 然而,李不伟此时忽然又有些糊涂:虽然有多种方法可以解决会子危机,可这属于朝庭主管财政的官员的职责,而其主要负责人正是史弥远自己,与实验室又有何关系呢?而且他今日为何忽然约了我前来商议此事,又是为何呢?李不伟左思又想不得其果,他以前从未向人谈及与经济相关的话题,而且自己对经济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更不是朝中的正式官员,为何史弥远要与约了自己商议此事呢?李不伟又深思许久,觉得凭自己目前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只好叹道:“史丞相,请允许晚辈再考虑几天,如有幸能够想到良策,必当再次前来与丞相商议。” 李不伟郁郁不乐地回到家中,心想事到如今,也只好临急抱佛脚了,当下将《大百科全书》中的经济学知识翻开看了起来。谁知这一看又让李不伟头痛不已,经济学的内容竟然有近千页之多。李不伟只好跳过其它部分,直接翻到通货膨胀这一章节,等看到南宋会子的介绍时,李不伟已彻底绝望了。按书中所讲,再过几十年之后,由于宋军连年战败,会子已经连一文钱也不值了,二百贯的会子都不够买一只草鞋。 李不伟看得连连摇头,只好又翻到关于经济危机、纸币、通货膨胀等章节仔细看了起来,然而仍是一无所获。书中所讲的都是基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宏观调控,又或是一些生辟的经济学术语。南宋时虽然已有了最早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然而后世的那些知识却极不适用于此时的情形。李不伟索性抛开,自己一个人思索了起来。到了第二天,李不伟又去见了史弥远。 翌日,理宗与史弥远安排了小型朝会,参与的除了六部与枢密院众人,当然还有李不伟了。其实这种朝会在以前曾召开过多次,每次都是无果而终,然后朝庭只能再次大量印制新的会子,并且将旧的会子限期作废。但这一次的情形大不一样,一是因为北方李全印制大量假会子,又投降了蒙古;二是金国最近也加大了铜钱的购买量,再加上实验室与各个工厂的开支也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因此目前的形势竟然极为严峻。 众人分位站定,史弥远道:“皇上,关于会子的问题,臣最近又思索了一番,终于想出了一些解决办法。这种会子危机也可称为通货膨胀,其原因是由于纸币发行量超过实际需要的货币量,从而引起的纸币贬值、物价上涨。至于解决的方法,则不外乎以下几种。一是通过货币政策来影响通货膨胀率,例如设定会子的使用年限,以及新旧会子的比价关系。二是直接控制工人的工钱与市场物价,但这又容易造成一些不稳因素,因此这两种方法都不可取,而目前有第三种方法。” 众人听他有第三种方法,一时都静立于台下侧耳倾听,只听史弥远又道:“第三种方法,便是提高整个大宋的生产力,将制造重点由军械转移到民用品上来。” “第一,目前的军械生产规模可以扩大,但要保持在一定范围之内。如此既不影响兵器生产,又减少了继续投资。至于省下来的钱,可用于与民生息息相关的行业中去,例如纺织、印刷、灌溉、畜牧等方面。据实验室众位大人所讲,有十四家官办的纺织厂,印刷厂,磨坊,木材厂等都已开始使用蒸汽机,矿山也开始使用爆破采矿法与矿石粉碎机,新的球磨机也已开始制造。如果大量使用机械加工,则货物的制造成本必然降低几十倍,由于原材料的成本也在降低,因此可以理解为利润将会有几十倍的提升。” “第二,在前一段时间,一些最新技术所制造的货物是不向民间销售的,例如摆钟等新奇的物品。但臣以为,这种摆钟现在可以向国内销售,而且无论国内商人,还是国外的商人,如果要得到这些新的商品,只能以会子进行购买,硬通货一概不收,而价格上则大幅提高,例如本来十贯铜钱能买到的物品,需要以五十贯会子进行购买。这倒不是真正将价格提高,而是因为会子目前本身就贬值,因此自然会有人将五十贯的会子换为十贯铜钱。至于国外的商人因为没有会子,所以也会通过金、银等物向民间换取会子。如此一来,所有的会子最终都将流向实验室下设的工厂。如果从此不再发行会子,则市面上的会子将逐渐消失,而民间也会积累下大量来自国外商人的硬通货。不过如此一来,众位大人所投资的工厂所赚回来的将只是一些会子。但是也不必太过担心,等到朝庭财力充足时,又可按一定比例将其兑换为硬通货。” 史弥远话音刚落,有人问道:“以丞相所言,如果收回这些会子,恐怕朝庭要贴上许多钱吧?再说,仅是这摆钟便可收回三亿的会子么?”说话的人年约六十,李不伟以前从未见过此人,如今听他说话语气,似乎并没将史弥远放在眼里。 史弥远笑道:“目前市面上的会子大约有三亿贯,按现在的价值,大约只值六千万,而朝庭的准备金已有三千万,因此只需再贴上三千万,便可以完全收回这些会子,至于假会子自然是不会回收了。但话说回来,如果能够将所有的会子收回来,说明我朝的财力已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因此众位大人尽可放心。另外,皇家实验室所拥有一些最新技术,这是其它国家几十年也不可能达到的,因此皇上可以考虑用最低的成本来换取其它国家的硬通货。听实验室的驼大人说,玻璃的研制已近成功,而且这种玻璃比起西方诸的国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一个玻璃酒杯的成本仅为十文,但卖给波斯与大食商人却能得到五十倍的利润。摆钟的加工,对于临安钟表厂来说极为容易,但到了其它国家,估计仿制也是极难,更何况实验室下属的工厂还能生产其它更多的产品,听说过不了多久便能制作出镀银的玻璃镜子。镀银镜子这种东西,恐怕其它国家根本无法仿制,因此其利润自然可以上到百倍。再进一步,我朝甚至可以为波斯、大食等国加工兵器,以目前的冶炼技术,大宋的军刀已胜过任何一种兵器甚多,例如可以用二十斤生铁外加五两白银,来换取一把大宋出产的军刀。” 理宗听得吃了一惊,忙道:“兵器制作对于每个国家来说都是机密,如果将如此锋利的军刀卖于他国,岂不是对我朝的威胁?” 史弥远笑道:“皇上不必着急,请听臣细细讲来。对于大食诸国,虽然也能产出宝刀,但其所用到的钢锭却要从几千里之外购买。宝刀固然是极好的兵器,但对于几年后大宋来说,再好的宝刀,又岂能挡得住火炮?臣听兵器厂的人说,过不了多久之后,大宋军中便会装备另一种远距离杀伤武器,而且连发弩车也很快就有样品产出,又何惧只能近身作战的刀剑呢?臣所说的这些兵器,对于大宋来说已是过时的旧式装备,用此来换取更多的铁材与银子,又有何不可呢?” 众人听得史弥远如此分析,均觉得有些道理,不禁对他这个奇特的想法所折服,心想虽然在几年之内也不至于整个大宋官兵都不使用刀剑,但如果能将此作为赚钱的方法倒未尝不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宋的生产技术有着绝对的优势,如果掌握好这个机会,一举解决了会子危机,然后再将这些技术用于民间,恐怕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只是引事果真如此简单么? 理宗又问道:“依丞相所言,如果将所有的会子回收之后,是否要大量铸造铜币?” 史弥远摇了摇头,道:“回皇上,之所以要收回所有的会子,是因为会子的信用不佳,而且会子印刷数量与实际准备金不附。等到收到了市面上的会子,朝庭可以再印刷新的纸币,到时我朝民间的生产水平也必将得到大幅提升,因此新的纸币就可以做到按量发行。只有纸币大量发生,才能刺激消费,使得商业高度发展。至于铜币,肯定还是要制造的,但不是用浇铸的方法,实验室此时已研究出铜币的冲制法,这种铜币较铸造的更为耐磨,而且民间根本无法仿造,因此可以铸造不同面值的铜币,而不是以实际重量来定义其价值了。” 此时已有一些人听得连连点头称是,户部尚书史逊忽道:“丞相,倘若为了解决会子危机而加强商业贸易,恐怕会影响了粮食的种植。如今我朝虽然有大半的百姓不愁吃穿,但还有近一半的仍在挨饿,如果百姓都去搞商业贸易,恐怕会……”说到此处,史逊也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只是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史弥远。这史逊其实是史弥远的侄子,因此也可以算作是史弥远一党,如今忽然听史弥远说出如此举措,而此前自己又毫不知情,作为户部尚书来说,他自然要先考虑自己的职责了。 史弥远点头道:“史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老夫最近有了一批水稻种子,亩产量比以往要高上许多。”说到这里,又向理宗躬身道:“请皇上恕罪,臣是在一年之前,便已派人在城外的私宅中培育这批水稻种子,在没有得到确定的结果以前,臣也不敢妄报。李大人为此也出了不少力,他应是知道一些的。” 史弥远所说的李大人,自然是指李不伟了。李不伟闻言,忙道:“皇上,史丞相所言不假,这种水稻的确能够亩产上千斤。只是眼下这批稻种的数量仍是不多,不过等到明年第一季收割之后,便能得到几万斤的稻种了。”话音刚落,就听满堂惊呼声一片,只听有人颤声问道:“李大人,此话当真?”此人正是史逊。李不伟正色道:“确定不假。亩产一千斤应该算是保守估计了。”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宋时的重量比公制的斤要少许多,因此一千斤算来并不多,再加上去年的稻种已由七八斤变为六百多斤,因此李不伟说起话来也有些底气。史逊听得清楚,不由得又望向史弥远,只见史弥远微笑着点头,这才相信,心里已开始盘算了起来。 李不伟忍不住又道:“皇上,据实验室众位大人所说,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又会有新的物品制造出来,这种新的物品更是容易出手,而且利润也是极高。到时往来于大宋的国外商船将会络绎不绝,恐怕广州与福州两地要修建大量的驿馆了,如此一来又是一笔收入。”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实验室目前已在设计简单的直流发电机。直流发电机的原理与电动机完全一样,其实电动机本身就可以当作直流发电机使用的。等有了直流电之后,就可以制取氢氧华钠,也就是火碱,同时还可以获得氢气与氯气。火碱是制造肥皂的原料,同时可以炼制稀有金属,氯气更是可以用于制取盐酸与其它化学品。李不伟想得又更远了。 理宗显然没想到今日有如此结果,沉吟了半晌,终于道:“丞相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此举牵涉甚多,须得小心从事才行。朕以为不妨先试行一段时日,在此期间就由丞相负责,六部共同协助办理吧。” (注:作者不太懂经济学,书中所写基本出于想像,如有不对请指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4 大跃进 临安城中的一家小酒楼刚刚开门,便来了两位顾客。其中一位是年约三十,另一位二十岁左右,这二人一进门便要了两壶酒。店小二看得奇怪,平常这个时候极少有人前来,即使来了也是用些早点,又哪有人一大早便前来喝酒呢? 这二人找了僻静处随便坐了,随便点了一盘冰菜,又吩咐不得有人前来打扰,便开始喝起酒来。喝了几杯之后,那位年纪稍大些的男子说道:“李兄弟,火炮厂近来已造出两门迫击炮的样品,虽然炮管的内壁尚未精细加工,但由于管壁做得极厚,倒也不至于开裂。前日试射之后,我才发现这种炮果然厉害,竟然能将炮弹射出四五里开外。”那位李兄弟笑道:“史大哥,这种炮向斜上方射击,因此其射程自然要较以前的火炮远上许多。至于身管内壁的加工倒不急于一时。兄弟已让实验室众人加紧制作专用的炮管镗床,过些时日便可以送到火炮厂。到了那个时候,迫击炮的重量又将减轻许多。另外,实验室正在设计一种液压的模具,这种模具可以将炮管的内壁稍稍撑大一些,同时会使得火炮的身管更为结实,而且使用寿命也要提高许多倍。史大哥就尽管放心吧。” 这二人自然是李不伟与史冀了。 自从两天前见了史弥远之后,李不伟已有了新的计划。这个计划就是,在保证火炮等军器制造的同时,尽快地加工出一批新的商品,这种商品必须有着极大的利润,而且又被其它国家的商人所看好。要实现这个目标,就要求实验室马上取得新的进展,例如镀银玻璃镜、肥皂等日用品的制作,这些可都是一本万利的东西。另外,各个官办的磨坊、纺织厂、矿山等地也要尽快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如此一来才能再一次降低商品的成本。 李不伟既然已将一切考虑周全,本来该放下心来专心实验室诸事了,但有一件事他一直感觉不太对头:史弥远好象比自己还要着急发展商业,解决会子危机看来已是史弥远最为关心的问题了,今日史冀一大早忽然约了自己前来喝酒,难道又是与此事相关?李不伟刚想了没多久,便已七八杯酒下肚,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无非也就是些火炮、弩车等军器相关的话题,又或是临安见闻之类的琐事。李不伟与史冀喝过多次酒,从未见到史冀谈及女人的话题,因此他也不便将一些手机上流行的段子主动讲了出来,不过史冀为人豪爽,李不伟与他甚是投机,因此虽然少了些趣味话题,却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将近中午时,两人都已微醉,此时忽然有人前来,李不伟认出这人正是自己的一名亲兵。听了来人通报之后,李不伟转向史冀笑道:“史大哥,兄弟有些要事必须马上回家一趟,改日咱们再喝个痛快。” 周进终于到了,他赶来的时候正是上午。 周依依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欣喜之余,便与香儿带着周进将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听到周进对院子的布置赞不绝口,周依依笑问道:“爹,你看我们家布置得如何?”周进听得一怔,反问道:“你们家?”复又笑道:“是啊,你们家还真不错,比我家好多了。” 香儿在一旁早已笑弯了腰,周依依又羞又急,跺脚大声嚷道:“爹,你刚一来就欺侮人家!”周进笑道:“好啊,既然不欢迎爹,那爹还是回去吧。”香儿忙上前又是一阵劝说,周进看到女儿急得端跳,也停止了说笑,三人一同回到屋里。此时周伍与李不伟也得到了消息,不一会儿便先后赶了回来。 早已有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李不伟端起一碗酒道:“周大叔,又有一两个月没与您一起喝酒了,今日咱们再喝个痛快。”周进笑道:“贤侄既然想喝酒,我便在此多待些日子,与贤侄喝个痛快。”两碗下来,李不伟已有些不胜酒力,毕竟一大早连喝两场,李不伟纵然酒量再好也经受不起,生怕一会儿万一出酒,岂不是大失风度? 周伍忽道:“爹,您不搬到临安住吗?”周进叹了一口气道:“徽州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而且也距河口滩近些,我这些天每隔一月便回去看一次,虽说并无多大变化,可毕竟在那里住了三十多年啊。”周伍知道再劝也无用,便不再多言,心想过年回到徽州的时候,爹好象已有几个月没去河口滩了,看来他说的怀念旧居多半是借口,定然是觉得临安人多吵杂才不愿搬来一同住的。 因为周进的到来,周伍也回来暂住,几人又找回些徽州的感觉。李不伟也乐得轻松几天,便与周进聊些临安的所见所闻,周进也说了徽州的自行车厂的情况。但是李不伟隐隐感觉周进似乎在隐瞒什么,言语间总是躲躲闪闪。李不伟也未加多想,只道周进在徽州住得习惯了,不想搬到临安而已。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天,李不伟刚准备了一桌酒菜,正待再痛饮一番,忽然有人来通报,来人正是徐超。周依依眼见徐超神色甚是焦急,也不由得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徐超俯在李不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不伟顿时大吃一惊,忙问道:“是否有人受伤!?”徐超垂首道:“受伤倒是没有,只是房子恐怕保不住了。” 周进看得明白,知道必有大事发生,道:“贤侄有事尽管先去办理,我在此处还要住上几日,要说话倒也不急于一时。” 李不伟与众人交待一番,便急急出门直奔实验室而去。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狼籍,机床车间外的那个锅炉房已不见踪影,地上随处可见大块的铜片到处散落,锅炉房不远处正是原来的那个铜制锅炉,此时已像一只剥开了的桔子皮一般。而车间的墙壁也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其状甚惨,更有一棵碗口粗线的树也被碎片齐齐切断。范东来在一旁指挥众人清扫,看到李不伟之后忙迎了上来,正准备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又听李不伟急问道:“情况如何?有没有人受伤?”范东来忙又是一阵解释,李不伟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到今日为止,机床车间已有了一台新式车床、两台镗床、两台铣床,以及一台钻床,当然还有五台第二代的旧式车床。由于四缸蒸汽机已通过测试,而且蒸汽机的连接轴也采用了新的设计,因此最近制造的机床都使用了独立的小型锅炉。如此一来,车间内的温度已比较高了,众人也都有些急燥。然而此时最为着急的便是那五台旧式车床的车工了。同样的零件,新式车床加工出三件,旧车床还未完成一件。又由于旧车床是统一供汽,因此五台车床一起工作时,原先的锅炉已不能满足要求。锅炉工知道众人心急,早已将火烧到最大,但蒸汽机的转速就是提不上去。后来众车工再也无法忍耐,纷纷嚷着要锅炉工再想办法。锅炉工在众人责骂声中也没办法,只好按照众车工的要求,在泄汽阀上加了重物试图提升锅炉压力,谁知如此一来却发生了锅炉爆炸事故。好在车间的墙壁极厚,虽然炸开了一个大洞,却未伤支人,那个锅炉工知道此举危险之极,早就远远地躲了开来。 说到此处,范东来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其实众车工也是一番好意,这几日众人都一心想着大人所写的标语,这才有些心急,最终导致了今日的事故。”李不伟顺着范东来的手势看去,只见车间的墙上挂了一个横幅,上书:‘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加工零件’。 李不伟看得直皱眉头,心想我只是随口说了句话,竟然被实验室等人写为标语,而这些车工又如此理解法,虽说与大跃进尚有本质的区别,但也差不多了,当初在设计锅炉时已将安全系数定得极高,可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如今随意提升锅炉压力,不爆炸才怪呢。范东来等人看得李不伟神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李不伟问道:“那个锅炉工呢?”范东来道:“已被抓了起来,如今正被关在仓库里。”李不伟惊道:“关了起来!?那些车工早就知道锅炉泄汽阀的原理,还一再要求加大压力,而此处更有设计锅炉的学者,竟然还纵容此事发生,实在是胡闹!”又忍不住怒道:“再说了,你们将那锅炉工关了起来又越高兴,李不伟一时觉得大跃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注:大跃进,原是指技术发展忽略经济规律,此处不必深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5 终身大事 最近几日,李不伟心里总在想着一件事。他以前曾答应过周依依,只要下次再见到周进时便会向他提亲。可如今眼看周进来到临安已有数日,李不伟一时又有些犹豫,但更多的却是不安,总觉得自己一旦成亲之后,便从此不再属于自己。李不伟此时只有十九岁,正是大展宏图一显身手的年龄,况且目前又得到理宗与史弥远的大力支持,这千古难逢的发展契机来之不易,倘若此时一旦成家,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计划呢? 其实,李不伟以前也曾想过成家之事,只是当时年纪尚小,只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一定会遇上一个美女,然后像电影中那般经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他来到宋朝已是一年又五个月,虽然也弄出了几台车床,又有了摆钟与自行车等一些简单的发明,可这与他期望的还相差甚远。 李不伟自然也知道目前的情况,既然已经造出了有数的几台机床,铁与铜的产量又大幅提升,眼下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倘若一不小心误过了这个时机,又或是被其它事情所打扰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以前的努力基本算是白费。再说,自从他离开了从小熟悉的环境之后,没有了父母、老师的教悔,许多事反而要他自己拿主意了。这些日子来,李不伟自认为诸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况且他对于自己的学识也颇为自信,因此根本不可能有应付不来的事情。 然而,李不伟一旦面临终身大事,忽然又觉得自己仍旧是个小孩子,没有了父母和亲友陪在身边,这种大事他总是拿不定主意。虽说李不伟对周依依喜欢之极,但向别人的父亲提亲时,他这才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与无助,仿佛自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一般,竟然有些不太自信,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他不是害怕周进拒绝婚事,也不是担心周依依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变化,更不会担心自己会移情别恋。他只觉得如果一旦成亲之后,便会失去些什么,可是到底会失去什么,他又是想不明白,也没有人给他答案。他千思万想,还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周进此次前来,顺便带来了一封程九霄的书信,因此程风这几日也不断前来,只是火炮营事务繁多,俩人这几天均是早出晚归,甚为忙碌。 周进似乎也没有太多心情在临安逗留,刚刚来了四五天,便急着要赶回徽州了。周依依这几天一直陪着周进,也没有与李不伟提及求亲之事,李不伟反而感觉有些老大不好意思。这一日晚饭的时候,李不伟将话语在心里默背了几遍,然后又想象了话一旦出口之后的种种可能,又一一做好了应对方案,终于鼓起勇气道:“周大叔,我……我想向你提亲。” 周进听得一愣,忽然反问道:“提亲?” 李不伟想过了周进的种种可能的回答,却没想到周进突然如此反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念头急转,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请周大叔让我娶了依依吧。”话一出口,他忽又觉得说成“让依依嫁给我吧”会更好些。 此时周依依正与香儿在一旁低声说话,周伍与程风两人各自端了酒刚递到嘴边,众人忽然听到李不伟开口求亲,一时都有些意外,齐齐向周进望去,看他如何作答,谁知周进却一直没有作声。周依依虽然有些害羞,但见到其父如此情形也有些心急,正待开口说上几句,却听香儿接口道:“周大叔,我哥和依依姐姐两情相悦,您就答应了他们吧。”周进点了点头,这才笑道:“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众人听得又是心中一悬,周进又道:“只是成亲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定吧。贤侄啊,你将小伍与依依带到临安的时候,我便已将他二人托负与你了。至于你与依依何时成亲,却需要你们自己决定了,只是成亲的日期一定要提前告知我才是。”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周伍笑道:“李兄,恭喜你要成亲了。”李不伟此时神色慌乱,忙道:“也要恭喜你啊,你妹妹要成亲了。”周伍听得一愣,忽又明白李不伟这是在说笑,此时他手中正好端着一碗酒,便与程风一起敬了李不伟,几个男人开怀畅饮起来。 周依依此时已有些坐立不安,饭还没有吃完便拉着香儿走了出去。香儿看到周依依面带红晕,又一言不发地拉着自己只管走路,笑问道:“依依姐,哦不,依依嫂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周依依听得香儿如此称呼,更是大羞,停下了脚步问道:“香儿,你怎么就开始叫我嫂子了?人是不是一成亲就会变老的?”香儿忍不住又笑道:“哪里呀,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呢。不过一旦嫁了人之后,想的事情也就多了些,不仅如此,你以后还要相夫教子呢。”周依依听得怔怔出神,自言自语道:“相夫教子……这倒也不难。”忽又问道:“香儿,你害怕生小孩吗?听说很吓人的。”香儿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又没生过小孩,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呢。应该是……没事吧。”说着,又忍不住笑道:“如果我比你先生小孩,自然会告诉你一些方法的,只是恐怕你等不及了,我要要嫁人的话,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周依依奇道:“为什么要等十几年?”马上又明白香儿是故意逗她玩的,嗔道:“好你个香儿,原来自己想早些嫁人了,害怕别人知道,却故意说出这些话来。不如这样吧,我与不伟哥哥说一下,让他早些给你找个婆家,常言道长兄如父,他现在也算是你的娘家人了。” 周依依如此说笑着,又转头向香儿看去,却见香儿刚才还是笑容满面,此时忽然脸上愁云密布,仿佛心中有一件极不开心的事。周依依吃了一惊,正待开口相问,又见香儿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终于低下头去一言不发,那模样甚是楚楚可怜。周依依猛地想起一事,不由得暗骂自己笨蛋,心想:香儿以前怎么说也算是嫁过一次人的,虽然尚未洞房,但此事恐怕已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了,如今我突然提及嫁人一事,又如何不让她伤心? 想到此处,周依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心中一动,又忙走过去拉着香儿的手道:“香儿,刚才……我……都是我不好!不如我们去看星星吧,不伟哥哥说了,只要在天上有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个愿,这个愿意就一定会实现。我们一起为你许个愿,希望你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我们是好姐妹,永远也不分开。”香儿听得一愣,忙问道:“他……真是这样说的?”周依依用力点了点头,正色道:“自然是真的了。只是流星一闪而过,往往还没来得及许愿时,流星就已消失不见了。所以这个愿意一定要在事先想好,等到流星突然出现时便不会措手不及了。”香儿听得将信将疑,又见周依依信誓旦旦地保证此事千真万确,两眼又恢复了一些光彩。 屋里四个男人早已喝得烂醉如泥。由于李不伟是今日的主角,自然被周伍与程风劝酒劝得不亦乐乎,此时竟然喝得大醉。周依依与香儿两人连扶带拉,终于将李不伟弄到床上,只听李不伟口中兀自大声嚷嚷道:“依依,老头子终于答应了,好事啊……”周依依此时正满心欢喜,又见李不伟醉成这样,不禁皱眉道:“这几人怎么回事,喝酒还能喝成这样。香儿你先把这里打扫一下,我去弄些浓茶来。”说着,周依依直奔厨房而去。 李不伟此时仍然醉得一塌糊涂,听得周依依说话,又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却周依依正坐在自己床前。李不伟笑道:“依依,你爹酒量还真是不小,看来以前在徽州之时,他是有所保留了。”说着,便要挣扎着要坐了起来,但他此时仍是头重脚轻,刚起身便又重重倒了下去。周依依见状忙准备上前扶一把,但李不伟身体沉重之极,又哪里能扶得起来,自己反而被拉得倒在李不伟身上,不禁‘呀’的叫了一声。李不伟蒙胧中看到周依依面如红潮,却又不避开,伏在自己身上定定地望着自己。李不伟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将她抱住拉到自己胸前,便向着她的小嘴吻了下去。只听周依依嘤了一声,稍作挣扎便已停住,任由李不伟吻着,眼中却滴下泪来,泪珠晶莹剔透,径直掉在李不伟脸上。 李不伟吓了一跳,忙问道:“依依你怎么哭了?”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的胃已开始剧烈收缩,李不伟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一把推开周依依,伏在床边吐了起来,又觉得有人在自己背上轻轻地捶着,然后被人用毛巾擦了脸。过了半晌,李不伟终于感觉自己的头已不像先前那般眩晕,这才翻过身来坐了起来,只见周依依正蹲在自己跟前,脸上露出无限关切的神色,手中拿着一杯浓茶,显然是让自己醒酒用的。香儿此时神色慌乱,正在低头清扫着地面。李不伟甚是不好意思,尴尬道:“我平时的酒量还可以啊,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酒量却不爽了……” 第二天一早,周进便返回徽州了。李不伟虽然昨晚喝得太多,直到此时还觉得头痛,但他念着临安大学与实验室之事,仍是匆匆地赶了过去。香儿昨晚连洗带扫折腾了大半夜,虽说有几个小丫鬟相帮,但她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早已觉得有些倦了,正准备再去小睡片刻,又听周依依道:“香儿,咱们一起去红袖山庄吧,好几天都没见红袖姐姐了。” …… 离开红袖山庄之后,周依依坐在车中独自郁闷不已,只听香儿一旁说道:“依依姐姐,没想到去年的那批稻种已开始育苗了,不过这次的稻种有几百斤,显然不是十几人能忙过来的。我听红袖姐说还要再请一些人过来帮忙,而且这次还准备将红袖山庄外面的一大水田全部种子水稻,看来到了收割的时候,又会让人大吃一惊了。” 周依依点头道:“是啊,咱们的那些稻种虽然只有几斤,却也要照顾好了,决不能再次输了。”香儿奇道:“什么输了?这次又没说要比试?”周依依听得一愣,笑道:“对呀,这次又没比试,即使咱们的水稻没有收成,也不用担心了。”香儿也笑道:“这倒也是。明天咱们再去红袖山庄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周依依道:“好啊,只是下次去的时候要先休息好了,免得说话都在犯困。”嘴上如此说着,周依依心中却还在生着闷气。刚才在红袖山庄时,香儿绝口不提李不伟求亲之事,自己明明好几次已将话题转到了提亲前发生的一些事上,甚至还特意说了昨晚喝酒是与李不伟有关的,可香儿就是没有将此事说透,却在一旁不断地打着呵欠,显然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 周依依自己不好意思主动提起李不伟求亲之事,又见香儿也睡意未醒,因此只好在车里生闷气。如此过了一会,周依依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异样,偷眼向香儿望去,却见香儿正掀开窗帘向车外眺望,那神情既是优雅又是自然,周依依看得心中一动,心道:香儿这小丫头心中无事,自然便会如此轻松。我这是怎么了?今日一大早便跑去红袖山庄,一心只想着告诉红袖姐姐提亲之事,如今未遂心愿,我便开始生气了?难道我去红袖山庄就只是想告诉她,不伟哥哥已经向我爹提亲了么? 想到此处,周依依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又想道:红袖姐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也许会不开心的,但如此一来我就会开心了么?为什么我认定红袖姐姐不会开心呢?是了,我早已认定她也喜欢不伟哥哥,因此自己刚刚占了先机,便一心想让她知道此事,从此不伟哥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只是没想到我只图着自己高兴,却置他人感受于一旁不顾。难道我真的是又小器又可怜么?既然不伟哥哥深爱着我,如今又提了亲,我还在担心什么呢? 周依依如此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私,甚至还对香儿没有睡醒而颇有责怪,但她心底却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没错!你做的是对的!李不伟本来就属于你一个人,他也只爱你一个人!” 周依依心乱如麻,正想与香儿说说话,却见香儿望着车外缓缓飘过的景色,也在那里怔怔地出神。她忽然觉得疲惫之极,浑身仿佛再也没有了气力,便索性半躺在座椅上,将头埋在了香儿怀里,嘴里迷迷糊糊地说道:“香儿……” 香儿听得一怔,再低头看时,却见周依依竟然已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6 校长 周依依与香儿这几天又开始抄写一些册子了。虽然她们也在培育一些水稻苗,但由于其数量极少,因此每日只需稍加照看便可,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抄写那套《大百科全书》。当然,抄写的内容都是由李不伟事先列出题纲,至于抄写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李不伟已没有时间过问了,因为今日将有一件大事。 李不伟匆匆用过早饭,赶到临安大学时已是日上三竿。李不伟暗自摇头,心想每日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便有近两个小时,倘若再不解决交通问题,恐怕会大大影响到日后的效率。不是有句话说‘想要富,先修路’么?如今我一个人在路上花费两个小时,实验室中其它人所用的时间还会更多。其实此事李不伟早已想过多次,只是他今日过于心急,因此交通问题便显得尤为突出了。正如此想着,已见前面围了十几人,又有宫中侍卫在各个路口把守,李不伟再一细看,原来前面的一行人正是理宗与史弥远等朝中重臣。李不伟更是郁闷,这皇帝的座骑到底还是高档,竟然比我先来一步。他来不及细想,三步并做两步上去便要见礼,却见理宗摆了摆手,笑道:“今天是临安大学建成的日子,众卿都不必多礼。”略作停顿,又道:“其中李卿更是功不可没,朕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李不伟忙谢过。其实,宋朝之时并没有太过繁琐的君臣之礼,因此皇帝外出时大臣并不一定要下跪参见的。 临安大学的建成仪式极为简单,但前来参加的都是朝中重臣,就连各部的侍郎都没有见到踪影,看来朝庭对于临安大学是极为重视了。史弥远在一旁道:“李大人既然已是临安大学的校长,恐怕日后更要多多费心才是啊。”李不伟听得史弥远称自己为校长,不由得心中一动,心想宋朝的讲究太多,见面就是大人、下官之类的称呼,还不如校长来得直接,笑道:“丞相说得是,晚辈既然有幸做了临安大学的校长,自然要尽了全力才是。不过丞相刚才提及校长二字,却是极有先见之明,早在几日之前,临安大学的学生便称晚辈为校长了。”理宗听得有趣,也笑道:“既是如此,李卿,哦不,李校长定要多多费心,可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啊。” 李不伟听得一怔,心想皇上今日为何突然也开始说笑了?再一细想,又觉得理宗今日看起来极为高兴,与往日完全不同,李不伟心中暗自惊讶,心想皇上定然是遇到了极为开心的事,否则也不会如此了。又听理宗笑道:“李卿,过段时间你再进宫一次,朕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对了,顺便带上你的未婚妻吧,朕的贵妃想要见见她。”李不伟连忙称是,心中却更是大奇,心想会不会是朝庭又要向实验室加大投入了?还是从金国与蒙古传来了消息?还有,又是哪个贵妃要见依依呢?再一抬头,却见理宗笑着已走得远了。 李不伟正自纳闷,忽然又觉得身边多了一人,转头一看,却是化学实验室的负责人驼虎。驼虎行了官礼之后,道:“李校长,今天是临安大学建成的日子,下官知道校长定会前来,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驼虎正是那第一批百名学者中的一人,当时皇家实验室在选定化学实验室的负责人时,曾进行了一次考核,结果有几人同时满足条件,但这驼虎却是有杨太后撑腰,竟然将其它几人挤了下去,理所当然地成了掌管化学实验室的负责人。 李不伟笑道:“原来是驼大人,听说驼大人最近总是在实验室中忙碌,怎么今日有空前来临安大学了?”驼虎忙道:“校长,其实下官此次前来,也是奉了皇上之命。今日临安大学建成,皇家实验室也有人前来的。”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范大人与史大人等是否也在此处?”李不伟所说的,正是范东来、史可、石仲秋与王思维几人。驼虎陪笑道:“皇上只吩咐下官与范大人前来,至于其它几人却仍在实验室中。化学实验室这几日取得了一些成绩,下官想请校长前去看看。” 李不伟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正准备前往实验室。”说着,二人已走出一段距离,又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直奔皇家实验室而去。一路上,李不伟一直皱眉沉思,心想:史可与石仲秋二人怎么没有前来呢?按理说,这一年多来所取得的成就大部分出自机械实验室,而史、石二人正是机械实验室的负责人,为何皇上没有叫了他们二人?我虽然是整个皇家实验室的总负责,不过大部分工作都是由范大人进行的,其实是他负责着整个皇家实验室的运转。看来皇上也对此掌握得一清二楚,因此范大人自然是要参加临安大学的建成仪式了,可这驼虎又为何也来了呢?难道又是杨太后的意思?对了,皇上刚才说的那位贵妃莫非就是谢道清?按原历史记载,她要到了明年才是贵妃,难道这谢道清已提前一年被册封为贵妃了? 李不伟对于朝中大事原本是不关心的,可一旦涉及到皇家实验室又或是临安大学的事,他便要用心想一想了。如今皇家实验室其实只是一个研究机构,并无多少实权。尽管如此,理宗与史弥远已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几方势力不断地试图将自己的人员安插在其中,虽然李不伟对此一清二楚,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些人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最起码与李不伟自己的人选也相差无几,因此他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刚刚走出临安城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驼虎在车外说道:“校长,眼下已是午饭时分,此处正好有一座酒楼,不如请校长用过午饭之后再继续赶路如何?”李不伟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驼大人了。”说着,李不伟已跳下了车。两人走入酒楼之后,店家早已预留了雅座,不一会儿饭菜也已齐备。二人又在此处耽搁了近一个时辰,这才重新上车直奔皇家实验室而去。 此时的化学实验室,其实是研究室与小型工厂的结合体,这里早已被细分为许多类别的区域,例如目前正在进行的水泥、玻璃、新型火药的试制都是在这里进行。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化学实验室距离其它实验室较远,而且各个区域间又被分散开来,因此占地面积自然也要大上许多。李不伟已有近十日没有前来,如今看到整个化学实验室建设得井井有条,也不由得暗自称赞,心想这驼虎虽然是杨太后举荐的,倒还真有些本事,只是这杨太后又怎么知道驼虎定然能胜任此职呢? 正如此想着,二人已走到了一座院子门前,此时有人迎了出来,这人满脸是灰,手掌与衣服上也被弄得脏乱不堪,李不伟知道他定然是在做些实验,因此才弄得如此脏乱,立时生了敬重之意。驼虎笑道:“校长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实验刚刚完成。目前我们正在检测水泥的凝固情况。”说着,二人一同走进了院中。刚一进了院门,李不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院内已有了十多个不同形状的水泥凝固件。驼虎看在眼里,不由得更为得意,稍一示意,早已有人拿了铁锤,重重地敲在了其中的一块水泥铸件上,只听“铛”的一声,铁锤已被弹开,地上那块砖头大小的水泥件却只是零星地掉了极小的几块碎渣。 李不伟看得有些发呆,怔怔地问道:“成功了?……”驼虎点头道:“应该是成功了。这里的工匠按照化学实验室所提供的法子,先将原料经手工粉碎之后,再进行分选、粗粉、粉磨等步骤,然后在简易的立窑中进行烧制,出窑后再经过一次粉磨,最终产出的水泥与砂子和石子混合,凝固一天一夜之后,正是眼前所见到的这些样品。”李不伟大喜,又忙问道:“既然已知道了水泥的制作,不知是否可以批量生产?”驼虎笑道:“大人请放心,我们已做了多次实验,每次实验都以不同比例的石灰石、粘土、无烟煤、萤石、硫铁矿粉分别制作一份水泥,如今已找到了最佳的配方比例,而且这种中空窑制作简单,如果大量建造,要保证水泥的产量倒不是问题,而且新建造的三家水泥厂已有了多座中空式窑,只是这些工厂地处偏僻,虽说无需翻山过水,但毕竟路途多有不畅。烧制水泥所需的燃料,以及生产出来的的成品水泥,运送起来总是个问题。” 李不伟听得黯然不语,心想显然不出我的意料,整个社会的总体发展水平没达到一定程度,就是懂得了原理,掌握了技术,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极大的进展。例如这交通条件便是最明显的例子了,倘若放在后世的话,大不了就是修一条路,自会有大型卡车参与运输。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要解决运输问题显然并非易事,看来也只好先这么凑合着了,等到铁的产量再次大幅提升,便可以考虑修建铁路了。想到此处,李不伟笑道:“既然如此,就请驼大人与水泥厂的负责人再沟通一下,即使交通问题无法解决,水泥的产量仍然要加大,再过得一段时间之后,实验室自会想出解决的办法。”驼虎连连点头称是,忽又面露喜色道:“校长,除了水泥之外还有一些试验也有了结果,校长不妨与我前去看看。” 李不伟看他神色,情知必定又有了其它的进展,当下跟着驼虎又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刚一进门,便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原来这间屋子正在试制玻璃,虽然门窗大开着,却也将室内烤得奇热无比。驼虎笑道:“校长,下官听说玻璃厂不日便可建好,因此再过一些时日,这里就要改为其它用途了。” 见到李不伟与驼虎,实验室中的几人忙停下了手中的活,李不伟看了一下,其中两人他是见过的,只是有些记不起名字了。其中一人道:“校长大人,我们已按实验室所说的方法,先是用坩埚熔炼,又加入了脱色剂进行脱色,然后是去除汽泡,最终得到了一种透明的流体,这种流体可以进行简单的吹制与压制,这几日忙下来,我们已得到了这些东西。”说着,一指旁边的一个架子。 李不伟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架子上摆了几件吹制起来的器皿,看样子与电灯炮有些相似,又像是平底蒸溜杯,而且看起来极为透明。李不伟看得吃了一惊,忙问道:“这些都是吹制出来的?”驼虎点头道:“正是,此种方法果然行得通,这也多亏铁厂的师傅前来帮着修筑熔炉与风机。另外,我们还专门制作了一批酒精喷灯,这种喷灯的加热温度极高,又不会产生烟气。”李不伟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架子上其它几件物品,忽然眼前一亮,只见最上面一排架子竟然摆了一只玻璃碗。驼虎看到李不伟神情,忙叫人将这只玻璃碗取了下来。李不伟接过一看,只见这只玻璃碗已是比较透明,只是碗的底部却是半圆的,无法将其在桌上放稳。其中一人道:“校长大人,这东西虽然看着像碗,却是我们在测试其可铸性的时候试制的。” 李不伟笑道:“如果哪天你们造出了玻璃碗,不妨给我留上几个。”驼虎忙道:“这是自然,如果校长还需要其它形状的器皿,请尽管开口。”李不伟道:“其它的形状倒不急于一时,不过最紧要的是,这种玻璃能制成平板状么?”驼虎道:“平板形状也能制成,只是如果如果其面积过大的话,冷却时却变得极易破碎。”说着,又从架子上拿起一块玻璃板,道:“目前能够制造的最大尺寸便是这个样子了。”李不伟转头看去,只见这块玻璃比打印纸略小,但其厚度却是极为均匀,只是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其中一边甚是齐整,像是被裁剪过的一般。驼虎道:“这种玻璃片只能做得如此大小了,如果太大的话便会破碎,估计是其内部存在应力的原因吧。另外,我们已制作了几把玻璃刀,现在能够进行玻璃的裁制了,如此一来便可以用几块小玻璃拼凑成较大的长条型玻璃了。” 李不伟摇了摇头道:“此法不可取,一定要想办法找出大块平板玻璃的制作方法,不仅如此,还要制作出化学实验常用的试管以及各种玻璃管来,而且温度计也要使用毛细玻璃管,因此各种玻璃造型都要能够生产,实验室也要找出解决的办法才行。”驼虎道:“校长有所不知,我们已能够制作极细的玻璃管,有些甚至细如毛发。”说着,已有人拿出了样品,果然是一截极细的玻璃管。 原来,就在李不伟刚刚进门之时,这几人正在酒精喷灯上烧制玻璃管,如今已将玻璃管拉得极细,至于其内径也正如驼虎所说,与毛发相差无几。李不伟此时已惊得呆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几人仅凭着一些简单的配方与工艺,竟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不仅将玻璃研制成功,而且还掌握了如此的加工技术。驼虎看在眼里,不由得面露得色,心想我虽然是太后举荐,可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二人走出门后,驼虎又道:“校长,其实这几日还有其它收获。我们按照地图中所提供的位置,又找到了更多的浅层石油,另外还发现了一些煤的分布,其产量显然也是不小。”李不伟喜道:“此话当真?那可是太好了。”话虽如此,心中却想:更大的煤矿你们还没有发现呢,只是这些煤矿大部分都在江北,露天煤矿又多在宁夏,山西,陕西等地。这些地方目前已被金国或蒙古所占,想要开采一时也不容易。江南的煤应该多在贵州一带,此时应该是在大理国境内了,况且即使开采了,要运输过来也是一件难事,好在目前对于煤的的需求量并不算大,现在的开采力已能满足需求了。 如此想着,两人已走进了另一个院子之内。李不伟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球状的容器,其顶部有一根铜管从盖子上伸了进去,管子的另一端通过一个冷却水箱,又向倾下方通到一个收集容器中,显然是一个简易的土法炼油装置了! 驼虎道:“我们已按照校长所说的方法进行了原油的炼制,目前得到了两种液体,应该是汽油与柴油了。”说着,驼虎又让人拿出了样品。这两种样品都装在瓷质的密封容器中,李不伟凑上前去分别闻了一下,正是汽油与柴油的味道,只是那罐汽油已有些发黑。驼虎在一旁道:“这种汽油极易燃烧,而且还容易挥发,其特性也正如校长所料,过了几天便由淡黄色转为灰黑色了,不过燃烧起来倒是没多大差别。” 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此话倒也不假,但是如果放在汽油机里燃烧的话,那差别可就大了,不过在空气中燃烧,自然是看不出这二者有何不同了。后世的汽油都有辛烷值的概念,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无法测试,况且即使有了汽油与柴油,估计也没太大用处,难道烧柴油来驱动蒸汽机么?也许等到时机成熟,倒是可以看看柴油机的制作方法,记得《大百科全书》中曾详细讲述了柴油机的原理,这种土炼油得出的柴油虽然质量太差,用于拖拉机倒是没太大的问题。但是话说回来,柴油机容易制造么? 驼虎看着李不伟沉思不语,又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道李校长仍然对目前的进展不满,又忙道:“校长,我们已能够制取少量的硝酸,不过要实现批量制作却无合适的方法。氨气的大量收集极为不易,而所得的硝石仍在研究其分解方法,因此硝酸还是无法批量制取。”李不伟点了点头,笑道:“驼大人不必过于自责,短短的两个月能有如此进展已是极为不错的了,不过硝酸这种东西用途极广,还须得早日批量制取才是。”驼虎笑道:“校长请放心,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间便可批量制取硝酸了。” …… 又是忙了一天,李不伟坐在马车之上仍是不得轻松,此时他已将今日之事想得一清二楚:这驼虎定然是早已在临安大学等着我了,而且临安城外的那顿饭,显然也是早有安排,否则为何刚一落座,店家便已将各种菜式上全了呢?不过这驼虎倒也算个人才,竟然将化学实验室管理得井井有条,看来杨太后的眼光还算不错。 如此想着,已是到了家门口。李不伟刚刚下车,忽然听得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追着琴声而去,这琴声竟然是从香儿房间传出来的。此时房门未关,李不伟走进屋内,却发现是周依依与香儿两人有说有笑,正在那里随意拔拉着琴弦。李不伟四下张望,却未见红史袖的身影,竟然又微微有些失望。香儿看得清楚,笑道:“这是红袖姐送给我的琴,过几天还会为依依姐姐做一把送过来呢。” 李不伟听得更是纳闷,这两个姑娘什么时候对弹琴感兴趣了?又听周依依道:“这还是香儿的主意,她今日一早便去了红袖山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得红袖将自己的琴送给了她,不仅如此,她还为我也讨了一把。只是我从未弹过琴,正想着拜香儿为师呢。”香儿笑道:“其实我也只是会胡乱弹一些曲谱,又哪里能教得了别人,过些日子还要去红袖山庄学琴呢。” 李不伟一时愣住,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喜欢学琴,自然是件好事,只是不要忘了抄写那些册子,正所谓玩物丧志啊。”话音刚落,李不伟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看情况不对,马上便开溜了,心中却想,我这校长府从此是没有宁静的生活了。 (注:玻璃的制作,十二世界时意大利已有了平板玻璃的制作工艺,因此不难。关于原油的炼制:唐朝之前便有了原油的使用,宋朝时更是将其广为用于战争,俗称‘火油’。据记载,宋时已能打几百米的深井,原油大都是开采浅层石油,甚至是地表的石油。书中所讲的炼制方法现在称之为‘土炼油’。原油加热到250度左右时,汽油成分就会先分离出来,经过换热器之后冷却,就可以产出汽油,这种汽油也如书中所述,过几天就会变黑,汽油发动机用了之后会严重积炭,过不了多久便会烧机油了。老式摩托可以将这种汽油当作70号汽油使用,但必须经常清洗化油器才行。不过这种方法所得的柴油是完全可以用于手扶拖拉机等机械的。至于润滑油等窄馏份产品,显然目前无法直接获得了,但经过一些工序之后,可以获得简单的润滑油,比起硫化的植物油要好上一些。另注:以后只要写技术的章节,四小时内会再发另一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7 机关弩 周依依仍是睡眼朦胧,显然今日很早就被人叫醒了。她又换了一支笔重新写了一遍,李不伟这才满意,拿起桌上那张纸问道:“依依,你觉得这名字如何?”周依依皱眉道:“机关弩,怎么也听不出它有多厉害。我倒觉得不如连环弩好听,不过只要你喜欢这名字,它一定就是最好的了。”李不伟笑道:“等过段时间我轻闲下来之后给你讲讲,你就知道为什么要叫机关弩了。”周依依笑道:“估计今年你是没时间清闲了。”复又道:“我还是去找香儿吧,今日约好了要去红袖山庄的。” 机关弩,就是可以连续发射的弩。李不伟将后世的机关枪稍稍改了一下名,便将弩车命名为机关弩。其实,李不伟也觉得连环弩这个名字更为好听,只是这名字容易让人想起以前的那种连弩,反而体现不出其威力。李不伟既然已想好了弩车的名字,便马上离开了家中,准备先去临安大学察看一番,然后直奔实验室而去。因为今天是试射弩车的日子,而且实验室早已成立了专门的弩车厂,所以今日的试射将决定这种弩车是否适合批量生产。 李不伟在临安大学胡乱转了一圈,又心焦着弩车之事,便命徐超备了马车,再叫上了杨千行,一行人正待离开时,又有人前来通报,说是临安大学的校门外有两个姑娘要见李校长。李不伟听得莫明其妙,依依与香儿一大早便去红袖山庄了,两人临走前还在议论着稻种的育苗之事,听她们说好像这几日就该插秧了,可门外的两位姑娘又是谁呢? 李不伟边走边想,正纳闷间已到了校门口,远远望去果然是周依依与香儿两人,只见周依依仍然在那里与守卫的官兵不停地理论。原来,周依依与香儿正准备进门便被拦住了,那守卫听说是找李不伟,倒也不敢含糊,当下找了人前去通知,谁知周依依听说学校不允许女子进入后,一时又忍不住与那守卫争论了起来,心想你们整个大学的教材都是出自女子之手,何来的道理不允许女子进入? 其实,宋时的寻常女子又哪有如此大胆,竟敢在临安大学门口与守卫理论。只是周依依与香儿近日抄了许多书,自认为已懂了不少东西,又想这临安大学所学的不也都是我们二人抄写的东西么?话虽如此,更多的原因还是周依依涉世未深,平日又有李不伟惯着,还去过一次皇家实验室,因此胆子也自然大了一些。此时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前来,一声欢呼之后便跑了过来,拉着李不伟的手左摇右晃,将刚才的事全部说了一遍,香儿又在一旁添油加醋,那守卫听得暗暗叫苦,心想我只是依律办事,又何来羞辱你们了,如今说来好像我是调戏良家妇女一般。 李不伟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肯定是你们两人不听劝告,要硬闯进来才是真的吧?”那守卫听李不伟如此一说,忍不住想要说几句,又看到李不伟与二女甚是亲密,一时又不敢开口,只是连连点头。李不伟看得明白,只好乘二女不注意时向那个守卫做出手势以示赞许。 听完二女诉苦,李不伟奇道:“你们不是一早就到红袖山庄去了么,怎么又会来到临安大学呢?”周依依刚刚平静下来,听得李不伟如此一问,不由得又气得撅起嘴来,香儿一旁道:“我们俩一早便赶去红袖山庄,谁知到了之后,庄外已围了一大群官兵,声称那里已被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红袖山庄。我们想要找红袖姐出来说话,却又被告知她并不在庄中,因此我们就跑到这里来顺便看看了。”李不伟笑道:“是依依准备跑到这里告状了吧?”香儿抿嘴一笑,正准备说话,却听周依依道:“才不是呢,我们只是想来看看自己写的书到底都教出些什么学生而已。” 李不伟笑道:“这些学生都好得很呐,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马上就要赶去实验室办一件大事,依依你还记得今日写的那三个字吧?”周依依奇道:“当然记得了。难道……今日要试验这种机关弩了?”李不伟道:“正是。所以你们两人还是赶快回家去吧,晚上我回去时再将今日的情形详细讲与你听。”周依依点了点头,正待离开,忽又道:“不伟哥哥,机关弩这三个字是我写的,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去看看呢?”李不伟连连摇头:“这怎么使得,女孩子家是不能进入实验室的。”话音未落,忽又想起刚才那守卫的惨状,忙又改口:“不过你们换了男装倒可以考虑一下。”周依依喜道:“好啊,就和上次一样换了男装吧。香儿,听说他们正在试着做玻璃碗呢。”香儿正犹豫着,又听周依依说起玻璃碗之事,也点头道:“好,去看看也无妨。” 杨千行远远看到两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跟着李不伟一同前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却又不露神色,等到周依依与香儿上了马车之后,才低声向李不伟道:“大人,今日试射弩车,自然是军中极为机密之事,实验室虽然是大人一手创建,可如今要带了两位姑娘前去,恐怕会招来非议。”李不伟道:“杨先生提醒的是,其实我也有此顾虑,只是两位姑娘以前就曾去过实验室,因此这次也不算是破例了。”话虽如此,李不伟也是觉得此举极为不妥,他正待吩咐两位姑娘就此回去,又想,我若是执意不带着她们二人,倒也没什么关系,依依最多是不开心一会儿,马上便会没事了,香儿向来听话,应该也会乖乖地回去,只是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显得出而反而?在香儿面前丢了面子可是不太美气。对了,我怎么忽然在意起香儿对我的看法来了? 杨千行在一旁看得清楚,心想李大人始终还是惯着两个丫头,如此大事竟然也随意破例,看来今日他定是已下了决心,便道:“既然大人已想好了,带上两位姑娘倒也无妨,只是别让人看出行装便是了。”心中却想,这两位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又有谁会相信他们是男子呢? 李不伟喜道:“杨先生既然已决定了,我听你的便是。” 杨千行听得暗暗叫苦,心想我又何时决定了?这明明是你的主意,我只是…… …… 一行人到了皇家实验室之后,李不伟直奔机床车间而去。刚一进门,就见范东来抱了几根铜杆状的物事急匆匆往外走去。看到李不伟,范东来忙迎上前来笑道:“校长,下官刚刚忙完,正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改装,便开始弩车的试射。”话音刚落,忽然看到李不伟身后两位绝色官兵,当下一愣,又低声道:“两位姑娘来得正好,这些机床原本也有两位姑娘的功劳呢。”周依依与香儿抄写手册之事,范东来是早已知道的。周依依听得范东来夸奖,脸上不禁一红,忙低声道:“范大人客气了,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为众位学者编写些教材罢了。”话一出口,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过大,不由得愣在当地。 李不伟忙道:“依依开玩笑呢,范大人千万别当真。”忙又改口问道:“范大人这是在加工什么零件呢?”范东来道:“正如校长所知道的那样,弩车早在十日之前便已造好,经过几次试验之后,我们又发现了一些问题。弩车在连续发射时,会使得木制弩矢导轨发热冒烟,因此下官这次特意制作了一些铜质的导轨。”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忙问道:“范大人可是说,弩车发射过快导致木质导轨发热?我记得七八天之前查看之时,弩杆与导轨并无多少接触,又怎会磨擦发热呢?”范东来笑道:“校长有所不知。这几日我们将弩车做了一番改进,如今的弩矢已不带有尾冀,而且箭头也使用了新的设计,整个弩箭没有任何凸出的部件,完全放在弩短导轨中滑了出去,而且这台弩车又是以链条驱动,射速极快,因此才会造成发热。”又道:“这也是我们最近才想出来的办法,既然没有导冀,便要考虑弩箭飞行时的稳定性了,因此我们又制作了几百支新的箭头,这种箭头采用生铁铸造,前端带有一定角度的导气槽,如此制作出来的弩箭射出之后,便会自己旋转,因此弩箭的稳定性大为提高,根本不需要尾冀了。” 李不伟又是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正类似于火炮膛线的原理么?没想到这几人竟然想出了如此的解决方案,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影响到弩箭的飞行距离呢? 范东来早已知道李不伟心中所想,又道:“导气装备的角度并不大,大概只有六度左右的转角,以此种方法制作的弩箭,其有效射程又提高了近二十米。而且由于省去了尾冀,不仅使得弩箭的制作更为容易,而且弩车的箭箱中可以放入超出一倍数量的弩矢了。”李不伟愣了半天,这才道:“范大人果真是奇人,不过我这几日倒也没闲着,专门为这种弩车起了名字。”说着,从怀中摸出周依依写的那张纸来,上面正是‘机关弩’三个大字。范东来只看了一眼,便对这个名字却大为赞赏,道:“校长这名字取得好,弩床上遍布机关,从拉弦器开始一直到蒸汽机,都是由各种机构组成,而且弩机与弩箭也由机器生产,机关弩三字,正好适用于这种弩车。”李不伟满脸笑意,心想你们制造得再好,名字还是我起的。 说着,几人转向试验场走去。李不伟尚未从震惊中恢复,又听范东来道:“校长刚才可能没注意到,机床车间的各种设备都已换成第三代了。目前车间有各种机床十六台,这些机床现已成为母床,专门用于加工机床的零件。到今日为止,我们已为轴承厂、齿轮厂提供了分别提供了两台机床,而且另有三台冲床也已制作完毕。至于火炮厂,也有了专用的镗床与车床,分别用于炮管与炮弹的制作,就连钟表厂也有了蒸汽机驱动的铣床与木工锯了。”李不伟听得惊喜连连,忙道:“这些事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没想到进展得如此迅速,我原以为还要过上一个月才会有目前的成绩。”范东来笑道:“校长有所不知,皇上已派了更多的人手用于机床操作,而且近一个月来几乎是日夜不停地赶工,因此才有了今日的进展。” 李不伟心想这倒也是,皇上近来似乎对实验室极为重视,再多派人手进来倒也合情合理。再说了,忙活了一年,才有了区区二十多台机床,这种速度显然有些慢了。范东来又道:“钢板轧制机与钢管轧制机的一些零件仍在加紧制作,因为这两种机器的传动系统极为复杂,尤其对轴承的径向应力有着极高的强度要求,因此这几日我们已开始新轴承的试制了,这也多亏有了球墨铸铁与新式合金。只是此种新合金极难加工,每制作一个轴承,便会损坏好几把刀具,后来我们又将刀具也改为这种合金制作并经淬火处理,这才基本解决了问题。”李不伟道:“球墨铸铁的好处自是不必说了,有了这种铸铁,几乎可以取代目前的任何材质。话回回来,其它材料仍然不能停了生产。” 二人如此说着,已到了弩车试射场。李不伟左右一看,只见宣缯、史冀、赵范等一干人都已赶来,周伍与程风也在其列。杨千行与史冀早就认识,上前打了招呼。李不伟也与众人逐一打了招呼,心中却想,依依与香儿可别露了行装才是。 弩车的导轨设计得极为容易更换,此时早已有人将新导轨换了上去。李不伟这才将新式弩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弩车与上次的木制模型一般大小,只是两个轮子已做了加强设计,显然弩车的金属零件分量不轻。弩车的最顶上是六个木制架子,这些架子两端封闭,看样子总共可能装一千多支弩箭,只是现在只装了不到一半,看来这几个架子是用于自动填加弩箭之用了。蒸汽机固定在弩车的后端,看其模样正是那种紧凑式四缸蒸汽机了,只是在李不伟眼里,这台蒸汽机目前并不紧凑,体积仍是不小。 此时,已有十名士兵各自抱了一些木制的靶牌,又将这些靶牌放置到弩车前五十到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等全部布置完之后,弩车前方已有了一百多个各种大小的靶牌,看其形状与大小,显然是模拟敌军的步兵与骑兵了。 这时,又有几名士兵牵了五六只绵羊过来。周依依看得这些绵羊竟然穿着各种衣服,笑道:“香儿,这些绵羊好可爱哦,其中三只竟然还穿着衣服。” 旁边众人也想道:这些绵羊好可爱哦,如果这些锁子甲、皮甲、铁甲也保护不了你们的话,晚上烧烤了就更可爱了。 又过了一会儿,所有的靶牌已布置完毕,那几只绵羊或远或近,或左或右分散开来,又用长绳拴在地上,显然是为了测试射击效果了。 等到众人全部后退,又走上来两名士兵。其中一人给蒸汽机添加了木炭。没过多久,便见蒸汽机运转了起来,此时锅炉的火苗已经烧得旺了许多,显然是蒸汽机又带动了类似鼓风机一类的东西。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蒸汽机已运转得极快,此时一名士兵走上前去,将一个类似拔杆状的东西往前一推,蒸汽机的声音有了些变化。过了片刻,便听得‘呼’的一声,一支弩箭直射了出去,正好钉在最近的一根木桩上。这根木桩经弩箭一射,便向后倒了下去,显然也是模拟战场上敌人中箭的情形。第一个木桩还没落地,紧接着众人便又听到‘呼’的一声,第二支弩箭也射了出去。 李不伟在旁边仔细观察,只见弩箭刚一射出,又有弩箭自动从箭箱中滚出,正好落入刚才的弩槽之中。 如此射得三五箭之后,射击频率已是越来越快,众人只觉弩箭不断地从弩车中飞射了出去,第一支弩还未到达目标,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便又射了出去,每一瞬间都有三四支弩箭飞在空中,前面的木桩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而负责瞄准的士兵不断地变换着射击方向。一眨眼的工夫,一百多个木桩便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八九个了。 至于那几只绵羊,早已在乱箭中被射得稀烂。其实众人看得清楚,弩箭射中山羊之后,还会透体而过继续飞行,又深深地钉入木靶之中,而绵羊的身上会忽然多了一处血洞,有些显然是射到了要害部位,只见鲜血从伤口中直喷而出,更有些弩箭已将羊的内脏也一同带了出去,红白之物被弩箭带着拖了一地。而那些穿了‘衣服’的绵羊也未幸免,几乎与那些裸体绵羊一般被弩箭透体而过,而且又被弩箭带得向后冲去,然而弩箭终究还是透体而过,又将后面的木靶牌击穿!更有两只绵羊被多支弩箭射穿,早已被钉到了两块较大的靶片之上,还有另外一只运气稍好些的仍然能发出些声息,不断地‘咩~咩~’直叫,仿佛在求助一般,然而此时又有谁能救得了它?又一支弩箭飞来,径直射向头骨,这只绵羊的叫声嘎然而已,众人已再看时,却连弩箭的影子也看不到了,想必又是穿颅而过,不知飞向何方去了。 此时,一名士兵又拔动了其中一个拔杆,弩车又变成了点射,李不伟再仔细一看,原来每个弩机的弦都已被拉满,却并不发射。只有当负责瞄准的士兵触动了一个机关之后,弩车才会发出一箭,如此又发得十几箭之后,前面一百多个木桩便一个不剩地全倒了下去。两名士兵又将锅炉的燃烧盖关上,木炭因为缺氧无法燃烧,锅炉便慢慢冷却下来,过了一会又寂然不动。 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过了片刻突又同时欢呼起来。只见赵范激动的满脸通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不住地比划着手势;史冀仰天哈哈大笑,直笑得流出泪来却仍不住口;宣缯却在那里放声大哭,忽又向北方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其余一干人等也是喜状各自不同。 李不伟早知此弩的厉害,又看多了后世的战争影片,因此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只是没想到这一辆弩车竟然在一分多钟的时间内,便已将一百多个目标收拾得干干净将! 范东来与吴易两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神情,脸上神情甚是得意,显然在此之前他们已试射过几次了。 李不伟猛然间想起一事,忙转头一看,只见周依依与香儿此时已惊得呆了,又或是被吓坏了。李不伟看两位姑娘脸色发白,忙走了过去正待安慰一番,又听周依依颤声问道:“不伟哥哥,如果打起仗来,这射出去的箭是不是都向人瞄准的?”李不伟正待回答,却听到旁边香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不伟心中一慌,正准备过去相劝,又听得周依依这边也已开始大哭起来,李不伟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忙拍着二女肩膀不住哄劝。 众人正自高兴欢呼,突然听到传来女子大哭的声音,一时都静了下来,齐齐看向李不伟这边。李不伟此时后悔得要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心想早知这场面如此惨烈,就不会带着两位姑娘前来观看了。如此哄着安慰着,好不容易才将两位姑娘劝离了试验场,杨千行一言不语紧跟在后面。四人刚走出不远,只听身后又是一阵欢呼,显然方才众人并未欢呼尽兴,只是被临时打断了而已。 四人又走出很远,周依依与香儿才渐渐平静下来,但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再观看射击了。李不伟看二人情形,显然刚才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想让两位姑娘尽快忘了此事。杨千行忽道:“大人,听说玻璃厂又制了一些新的玩艺儿,大人不如前去看看吧。”李不伟愁眉苦脸道:“我倒是想看看,只是不知道她们两人愿不愿意跟着去。”周依依听得有玻璃玩艺可看,这才这才破涕为笑,又与香儿商量着要不要玻璃器皿一事了。李不伟终于松了口气,心想弩车就让你们害怕成这样,火炮更是万万不能让你们看到了。 玻璃厂因为刚刚建成,规划并不算大。驼虎此时正好在玻璃厂内,看到李不伟前来,驼虎忙迎了上来笑道:“校长,上次的那种玻璃碗,我们已能批量制作了。只是如果在碗中忽然倒入热水便会炸裂。”李不伟笑道:“这倒没关系,只要掌握了制作方法便算是成功了。”驼虎道:“校长说的是。将铁模烧热后,再将液态玻璃灌了进去,等到玻璃刚一定型就取下铁模,再等到玻璃自然冷却之后,便完成了一只碗的制作,当然有些情况还需要淬火处理一下。其实做碗本身倒不难,难的是大块平板玻璃的制作,不过目前已能制出三十厘米见方的玻璃了。” 李不伟道:“三十厘米还不够啊,至少要造出一米见方的才有实用价值,不过能有如此的进展也算不错了,这些玻璃的光学性能如何?”驼虎道:“光学性能还未来得及检测,不过已按范大人所要求的尺寸做了一批玻璃,现在已交由工匠磨制去了,听范大人说这次要制作全反射玻璃,而且如果玻璃检测合格,兵部所属的光学仪器厂便会大批量制作军用望远镜了。” 李不伟笑道:“范大人如果真的制作出更好的望远镜,恐怕每天晚上回去的次数又少了。”话虽如此,李不伟也知道范东来最近极为忙碌,甚至连自己是司天监一职也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又怎会有时间去看星星? 周依依与香儿正在陈列架旁,两人将各种玻璃样品都看了个遍,几个工人在旁边愁眉苦脸地保护着这些易碎品,每当两人从架上拿下一件样品时,总要有人要在旁边跟着,并且时刻要做好准备去接住随时有可能从二人手中滑落的玻璃样品。 听到李不伟招呼,两位姑娘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周围的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两句废话,这章就凑够七千字了,刚才是六千九百三十个字,希望下面这些内容能够凑足七千个汉字,如果万一凑不足也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vip章节,只是为了追求个整数而已。然而到现在才写了六十个字,看来还要继续再加上十个字才行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8 顾问 昨日听周依依说及红袖山庄被戒严一事,李不伟总觉得放心不下,第二日一早直奔红袖山庄而去。距离山庄还有半里之遥,便远远地看到庄外果然已被官兵重重封锁,再走得近些,又见史红袖正在院门口与一个人争辩着什么。此人正是史户部尚书史逊。 李不伟忙过去一问,才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原来,史逊那日听说有了亩产千斤的水稻,第二天便去了丞相府再次确认,又大概问清了整个事情的始末,然后连夜派兵将红袖山庄保护了起来。由于此时稻种尚未完成育苗,因此也不方便移动,所以与其说是保护,其实也等于半戒严了。过了几日,史逊听说进出红袖山庄的人络驿不绝,又觉得有些担心,便索性将整个山庄封了起来,外人不得入内,而里面的人也不得外出。史红袖虽然可以出入自由,但她请来的一些农夫却回不得家,如今官兵已将红袖山庄围了两日,还未决定下一步如何计划。今日一早史红袖又赶了过来,却见到了仓部一位姓刘的主事,当下便与其理论起来,要求马上开禁放人。这位刘主事眼看情况不妙,便火速派人将户部尚书史逊请了过来,谁知史红袖并不买史逊的账,仍然是要求马上开禁放人。 宋朝时,户部掌管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因此粮食自然也算户部所管。李不伟听史红袖说了几句,已大概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由。显然户部将这批种子看得极为重要,生怕出了意外,因此才派兵前来把守,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如果彻底戒严却又有些太过了。 李不伟拉过史红袖悄声问道:“红袖,这批稻苗还要多久才算育种完成?”史红袖道:“算来还有四五天吧。山庄中的人都是我从近郊请来帮忙的,四五天不回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们如此做法却叫人无法忍受。”史逊在一旁听得两人低声说话,忙走过来道:“李大人,其实本官如此决定实在是情非得已。那日朝会之上,皇上知道了稻种之事,当日便命本官务必好将这批稻种好生照看,可见皇上对此事看得极重。如果不加以妥善保护,万一出了意外岂不是前功尽弃?因此本官也只好连夜派兵前来把守,事过之后自会开禁。” 李不伟听得点了点头,心想我只是无意中带来一些稻种,没想到竟然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如此看来,朝庭显然对农业极为重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想到此处,李不伟又转向史红袖道:“红袖,其实史大人的做法也有些道理,试想这批稻种大都种在红袖山庄之中,倘若万一有个闪失,去年一年岂不是白忙了?如果交由户部,他们自会征用大片良田,又有专人看管,显然要比这些农夫更为可靠。再说了,今年这几百斤稻种虽然不算很多,但到了收割之时,便会有几万斤的稻种产出,再过一年之后恐怕必须要朝庭接手才是。”史红袖听得一怔,又忙道:“其实我也是如此想法,这批稻种迟早要交由户部处理的。只是上次所得的成品稻种尚未试种,也不知道其收成如何,因此我也没想着马上就……”稍一犹豫,又道:“其实那日我爹忽然问起稻种一事,我已觉得有些奇怪,当时便想着肯定会有人插手此事,谁知道他们竟然将山庄给封了。”李不伟忙道:“他们的虽然做得有些过了,却没有做错。红袖山庄看管得极为不严,到了晚上只有管家住在此处,显然是不太安全。而且这里的水田又极为有限,恐怕上次的那批稻种也无法全部种了下去吧?”史红袖点头道:“这倒也是。去年所得的成品稻种有三百多斤,不过因为山庄附近的水田极为有限,所以除了父本与母本全部育苗之外,成品稻种只使用了十多斤,其余的仍在仓库里呢。”李不伟笑道:“这就是了,如今既然有户部前来相助,岂不是一件好事?” 史逊在一旁看得两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二人在商议些什么,也没太过放在心上,心想我只是奉了皇上之命将稻种妥善处置,至于方法是否合适却是另一回事了。 李不伟看到史红袖已被说得有些心动,正准备松一口气,忽又听史红袖道:“只是他们如此做法的确有些过份,试想山庄中人都是我请来帮忙的,又不会将稻苗偷走,为何还不让他们回家?”李不伟摇头道:“这就说不清了,户部如此做法必有其道理,也许朝庭还未决定是否将这批稻种归为机密吧。”史红袖听得‘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李不伟看她满脸失望之色,不由得又有些歉意。心想:红袖虽为女子,但她所做的却是为了整个大宋百姓,我既然将稻种交给了她,自然是对她极为信任,如今稻种要被户部收了回去,我苦再不帮她说话,恐怕会伤了她的心。李不伟忽然灵机一动,转向史逊说道:“史大人,我曾听红袖说过,这批稻种的培育方法极为复杂,并不像普通稻种那样收割后便能再次种植。据说这批新稻种是由三个品种的水稻杂交所得,又分成什么保持系、恢复系、不育系之类的,而且收获的稻种又分为四种,除了刚才所说的三系以外,剩下的一种才是可以真正用来种植的稻种。而且这些稻种一旦收割之后,所得到的稻子便不能再次用于种植,因此三系的稻种还要继续保留下来,用于培育下一代的成品稻种。” 史逊听李不伟说得如此复杂,不由得一愣,忽又想起史红袖也曾向自己提起些‘保持系’或‘不育系’之类的词语,显然李不伟所说的并非危言耸听了。 史红袖忽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事。”又转向史逊笑道:“二哥,你既然要将这里围了起来,我也没有办法。等到收割之后,四种稻种的分类以及保存方法,还有下次种植时遇到的问题,你都自己处理吧。只是如果万一有个闪失,将这批辛辛苦苦集攒下来的种子浪费了,恐怕我也帮不上忙了。”李不伟又道:“对了红袖,我记得好像听你说过,还需要一块繁殖田和一块制种田,又需要借助风力进行花粉传送,不知道我记得是否清楚?”史红袖点头道:“是啊,只有如此才能在再次得到四种水稻种子,否则岂不是让这批优良稻种断了后?” 史逊听二人说得轻松,又知其所说不假,顿时也没了主意,正准备向史红袖再问个清楚,忽又想:红袖现在正在气头上,以她的个性恐怕此时问不出来什么。又转向李不伟笑道:“李大人,这稻种既然种植起来如此麻烦,到时还请李大人多多指教才是。”李不伟忙道:“史大人客气了,其实培育稻种一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大概知道一些简单的方法,至于更详细的培育过程,恐怕只有红袖一人知道了。” 史逊听他口口声声地‘红袖’称呼个不停,一时也不清楚二人到底是何关系,但显然这批稻种并不是那么容易培育的,否则又何来亩产千斤之说? 李不伟见状,心想我虽然帮着红袖说话,却也不能太过份了,这史尚书这批稻种看得如此重要,交给他显然是没错的,而且由朝庭出面,总是比小打小闹要好上许多。又道:“史大人,其实在下倒有个好主意,能够一举解决所有的问题,不知道史大人是否愿意听听?” 史红袖与史逊同声问道:“什么主意?” 李不伟笑道:“培育稻种的过程极为复杂,这自是不必多说了。不过史大人得到了这批稻苗之后,又如何找到合适的人选进行种植与管理呢?” “这……”史逊压根就没想到培育稻种竟然如此麻烦,一时也没了主意。 李不伟又道:“看这批稻苗的数量,估计也需要很大一片水田吧,而且稻苗种了下去又需要有人管理。既然这种水稻种植起来如此麻烦,想必史大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红袖山庄里的这十几人虽然懂得不是很多,但毕竟已掌握了一些经验。史大人何不将这些人利用起来呢?如此一来,即能解决了眼前的人手问题,又让这些人也安心待在山庄之内,岂不是一举两得?” 史逊听得一愣,忽然笑道:“李大人果然高见,既然如此,就将这些农夫收编为户部所用。近日刚刚成立了育种司,这些农夫便分派给育种司吧。”心中却想,李大人虽然也明白此事干系极大,却又时时帮着红袖说话,我倒不便拂了他的意思。再说,既然这批水稻种植起来如此麻烦,一时还真不容易找到可靠的人选,暂由这些农夫打理倒也未尝不可。倘若日后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再将这些人遣回便是。 史红袖听得又惊又喜,心想我昨日理论了一整天都没结果,如今他这三言两语便将化解了此事,而且句句都是实情,显然比我要高明出许多了。 几人各怀心思,史逊又叫过刘主事商议一番之后,走进了红袖山庄。庄内那十几名农夫正自愁眉不展,显然是因为这几日回不了家而郁闷不已。刘主事上前与众人交谈一阵,忽又听到众农夫齐声欢呼,显然没想到在这红袖山庄干了半年,竟然可以在官家任职,惊喜之余早已将近日的担忧忘在脑后。刘主事眼看时机成熟,又大声说道:“如今各位已算是官家的人了,因此这几日便要听从本官的安排,还请诸位再辛苦几日,等到这批稻苗栽了下去,各位便可以来去自由了。”众农夫听说能够在育种司干事,早已高兴得忘乎所以,又岂会在乎多待几天,当下同声答应。 李不伟看到事情得以解决,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众农夫中有一人并未显得过于高兴,这人正是胡伯。胡伯此时仍旧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听到刘主事宣布的消息也未见他的表情有何变化。李不伟看得暗暗称奇,心想这胡伯定然是因为双手残废,这才会性情与常人有异吧。 史红袖此时也是甚为欢喜,忽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李大哥,依依与香儿不是还种有一小片水稻吗?不知现下情况如何?”李不伟笑道:“依依与香儿这次只有不到十斤稻种,况且她们二人又时常帮我抄些东西,并没多少时间花在地里。如今这里既然已被户部接手,还是别让他们再知道我还有一小片稻田才是,省得麻烦。”史红袖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又道:“既是如此,不如我顺便去看看吧,再说我也有多日没见到她们了。”李不伟听得一愣,又笑道:如此也好,她们今日一早便要跟过来,只是我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让她们二人待在家中,如今你若前去,她们定会高兴得跳了起来。” 二人离开红袖山庄直奔临安大学校长府而去。李不伟刚进大门,便看到院子里的护院、丫鬟、管家,每人手里拿着一块东西,又不时放在嘴边啃上几口。李不伟奇道:“你们……都在吃什么?”管家陆温愁眉苦脸地道:“大人,两位小姐正在做一种叫蛋糕的东西,做好了便让我们试着品尝,眼下两位小姐已开始做第五块蛋糕了。”李不伟转头看去,只见众丫鬟与家丁手中拿的正是黄色的馒头,每人均是苦着个脸,显然一上午已吃过多次了。李不伟摇头苦笑不已,心想这两位姑娘也不知道做了多大的蛋糕,竟然只有四块蛋糕便将众人吃得撑了。正自想着,又听史红袖道:“什么蛋糕?我去看看!”说着,丢下李不伟径直跑向厨房。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出一阵欢呼声。李不伟暗叹一声,心想我还是先准备点水吧,否则一会儿吃蛋糕时可不易下咽。 由于红袖山庄已有专人看守,因此接下来的几日,史红袖便经常跑来学习蛋糕技艺,而蛋糕的种类越做越多,口感也越来越好,只是众人一听到‘蛋糕’两字便会双腿发软。 这一日,李不伟刚进家门,又听到客厅中又传来三位姑娘的声音。李不伟又是摇头不已,心想我堂堂临安大学校长的府第,竟然成了几位女孩子的相聚之所,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记得有位名人曾说过‘好书让多事的女人走开’,这几位姑娘当然不能算作多事,不仅如此,还给我帮了不少的忙,如果没有她们相助,恐怕临安大学的教材也是个问题呢。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些事又会有谁将其写成书呢?李不伟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如果有人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宋朝的,又将眼下发生的种种写成一本小说,这作者倒也真是天下第一奇人了。 正自胡思乱想着,忽然又听到周依依的声音:“不伟哥哥,我们今日做的蛋糕更加可口了,赶快过来尝一下吧。”李不伟已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其实,李不伟虽然终日劳累,但他这几日似乎对眼前的情形颇为享受,只觉得这种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又太淡,只是这几天蛋糕却吃得有些太多,以至于觉得实验室的大锅饭前所未有的可口…… 次日的朝会,李不伟也被通知到场,这又打乱了他的实验室计划。李不伟是很少参与朝政的,他几次上朝都是为了实验室或临安大学之事,昨日突然又被宣上朝,也是颇出他的意料。等到史逊开口上奏,李不伟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新稻种之事。 理宗听了史逊禀报,一时也没有主意,问道:“既如史卿所说,这育种司的主管人选更要慎重了,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批高产稻种,定不可草率行事,须得慎重计划一番。” 史逊又道:“皇上,这批稻种原是在史丞相的城郊宅子中试种,如今已大获成功。只是这批种子的培育方法极为复杂,臣虽然已有了十几位参与育种的农夫,但这些人只懂得些皮毛,倘若涉及到更深的技术却是无能力为了,因此臣想请李不伟大人给予协助。” 李不伟忙道:“皇上,臣虽然也知道一些稻种的培育方法,但真正种植的却另有其人,史大人应该直接找到这人才是。”话一出口,李不伟又想,我此时若是说出红袖的名字,恐怕定会有人站出来批驳一通,估计礼部尚书宗贺便会开口说‘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自古至今从未有过女子为官,如今开了先例,岂不是乱了朝纲?’我若以武则天为例反驳,他又会说‘武周乱世,杀姊屠兄,弑君鸩母,其所治极为不得人心,又岂能一根而论?’我要是再提出武则天的‘建国之本,必在务农’,以及‘务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人富’等观点,宗大人即使不好回答,史丞相恐怕又会站出来反对了。只是我成日忙于实验室诸事,又哪有那么多时间再去过问种田之事呢?此事非得红袖相助才是。 这些念头在李不伟心中一闪而过,众人听到‘史大人应该直接找到这人才是’,不由得均是一愣,过了片刻又听李不伟接着说道:“不过臣虽然只知道些皮毛,倒也能帮上些忙,因此臣便当作顾问罢。只是臣对于水稻知之甚少,因此还需另一人作为臣的顾问才是。” 其实,古代也有顾问之说,但多指帝王亲随,到了宋朝时已无此称呼,但理宗与众臣已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 理宗听了笑道:“如此甚好,李卿就担任育种司的顾问吧,只是李卿方才说到要请另一人相助,不知此人是谁?”李不伟犹豫了一下,又道:“此人正是史丞相的千金。”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吃了一惊,再看史弥远时,却是神情自苦,仿佛早知道李不伟会有如此一说。史逊忙道:“皇上,李大人所言不假,史小姐确定知道这稻种的培育之法。如果她能给众位农夫讲授一些经验,必定会收到事半功倍之效。”理宗深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史丞相,就请令爱相助李卿吧。”众臣看到理宗已点头同意,又想史小姐虽然参与了育种司之事,却并不算正式的官职,而且又是讲与众位农夫,倒也不算坏了朝纲,便不再多言。 …… 户部早已征用了几十亩良田作为育种之用,红袖山庄已经解禁。在史逊看来,红袖山庄也算完成了其使命。李不伟赶去之时,史红袖与灵珠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李不伟前来,史红袖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李不伟怔怔地发呆。 李不伟看她神情有异,忙笑道:“红袖,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史红袖淡淡地说道:“又没什么事值得开心,为什么要故意装作开心呢。”李不伟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史红袖如此说话,一时愣在当地。史红袖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哥,听我爹说,你已成了育种司的顾问,又举荐我作为你的顾问?”李不伟茫然点了点头,随口‘嗯’了一声。史红袖又道:“既然你认为我可以胜任,我若是不答应岂不辜负了你的厚望?看来我是要去育种司帮忙了。只是忽然要离开这红袖山庄却又有些不舍,毕竟那些稻种是从这里培育出来的,而且……算了吧,你既然认为我可以,那就一定没错的。对了,以后我很少再来红袖山庄了,那把吉它就请李大哥带回去吧……” 李不伟听她说得伤感,一时也无言以对,过了半晌又道:“其实,只需再过半年之后,育种司的人自然可以掌握稻种的培育技术,到时你又可以回来红袖山庄了。”史红袖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得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山庄中已空无一人,但是就在几天之前这里还是热闹非凡,如今所有稻苗已被育种司收回,周围又显得冷清之极,但刚才听到李不伟说只有半年多时间,她心中又燃一线希望,正待再说几句,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怜,轻笑一声道:“半年时间很短么?我认识你也只不过一年而已,不过你既然如此说了,这把吉它我就先留着吧,希望过得半年你还能记得前来取走。” 李不伟听得黯然无语,心想半年时间确定不算太短,自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将现代知识传授给了几百名大宋学者,而且又造出了蒸汽机与机床,以及机关弩与火炮等武器,半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他看史红袖说得如此伤感,不免又有些不忍,笑道:“其实半年是挺长的,只是咱们又不是半年不见面。如果我每隔一段时间便来弹弹吉它,又怎会不记得取回呢?” 史红袖脱口而出:“真的?你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想起这把吉它的么?”李不伟笑道:“这是自然,即使我不来,依依与香儿也会嚷着要来见你的,再说我还有许多曲谱没告诉你呢。”史红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李不伟看得心里一宽,忽又见她滴下泪来,却仍是笑着说道:“我以前还从未像今天这样,为离开一个地方而如此伤心……李大哥你看我是不是太过多愁善感了些?”说着,也不等李不伟回答,带着灵珠飘然而去。 李不伟大声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是红袖,这里是红袖山庄!” (今日又被告知,下周上分类强推。连续三周的封推、三江推、强推,已是太累了,想暂停一天都不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49 正确的选择 机关弩的试射大获成功,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批量制作了。这种弩车移动起来极为方便,而且射击频率已达到每分钟近百矢,显然其威力大大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包括李不伟在内。目前的弩车上装有六架木制弩机,按试射的情况来看,还可以再装上两架弩机,如此一来,射击频率又会大大提高。只是木制弓弩制作起来较为费时,而且训弩也比较麻烦,采用羊肠与牛筋的弩弦虽然韧性极好,但毕竟数量有限,看来钢弩的制作要马上开始了。如果要制作钢弩,钢材的质地就一定要跟得上去,否则按以前的人工锻打法,恐怕根本无法赶上弩车的制造进度。 既然要制作钢弩,冷热轧机与空气锻锤就要显得极为重要,而且有了这两类大型机械,还可以制作无缝钢管,火枪也可以作为军队的标准配置了。 大宋的第一家重型机械厂设在皇家实验室内。铁厂与铜厂已有一部分人加入进来,而工厂也被命名为临安重型机械厂,其主要任务除了钢铁的加工以外,还包括其它重型机械的制作。正如制造车床需要母床的道理一样,重型机械的零件也需要由另一台重型机构加工,因为这种机械的零件都需要强度极好的材质,而要获得这类材质,又离不开重型机械本身。不过好在众人费了一番工夫,总算初步解决了一些问题,只是要用于批量制造仍是不易,看来没有重型机械的话,工业始终无法发展起来。 机械厂的地址是由李不伟指定的,这里地势极为平坦,附近又有水源,正适于重型设备的运送与加工。李不伟虽然已有多日未到此处查看,但始终惦记着重型机械一事,因为他深知道,重工业必然离不开钢铁,而钢材又离不开冶炼与加工。目前大宋虽然在钢铁冶炼上取得了极大的进展,铁产量已较去年增加了十多倍,但加工方法仍无多大改进,因此尽快造出锻压与轧制设备便显得尤为迫切了。 此时,厂房已基本建造完毕。比起其它的加工车间,这个厂房显然大上许多倍,仅是屋着,已走得近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校长,您看这路基是否满足要求?” 李不伟点头道:“应该是不存在问题了。尽管每节车厢只设计了二十吨的载重量,但以此法制造的路基,估计能承受近百吨了。倒是那些锻造基座沉重无比,不知道如何运送进来,并且摆放在适当的位置?” 李广胜道:“校长说的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路基自然是没多大问题,只是基座的安装却极为麻烦,不过下官早已想到了解决办法。等到各种大型机械安装的时候,只需修建一条临时的铁路,将零件运到合适的位置之后,在原地拆了车子与铁路便是。”李不伟笑道:“此法果然不错,临时使用一下倒也无妨,但是长此以往便行不通了。”李广胜也笑道:“这是自然,目前实验室已在设计火车起重机了,而且厂房内也会有小型的移动起重机,不过,目前这些机器还只是些图纸罢了。” 李不伟又道:“这些锻造设备的大部分零件已制作完毕,听说还有些气动机构仍在设计中,如果要全部完成安装,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吧?”李广胜道:“正是如此。不过目前倒不急着马上安装设备。如今这排水、给水、汽管、电线管路等都在施工中,仅是管线就需十多天才能布完,况且还有行车轨道也正在制作中。至于厂房之内的铁路,虽然其路基已铺好好,但是铁轨却仍未到位,因此要完成整个厂房的建造,估计还要一两个月吧。” 李不伟点头道:“是啊,这种事原是急不来的。虽然只是一个锻造与轧制车间,但车间外面还要建造熔炼设备,又要铺设铁路,架设行车,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看来这进度还是比我想像的要慢一些啊。”李广胜忙道:“校长请放心。锻压机的基座早在几月前便已完成铸造,厂房内所用到的铁轨虽然未曾铺设,但不日便可以全部准备妥当,车轮的毛坏件已加工过半,只是大人所说的基座时效性却无法解决。”李不伟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然时效通常需要数年,如果零件过于庞大,甚至需要十多年,这是任何方法都无法取代的。不过目前我们急着使用,也只好如此应付一下了,好在已准备了另外的几十件,因此过上几年便可以直接拿来使用了。再说了,现在许多设备不也使用木质材料代替么?” 李广胜点头道:“是啊,例如这行车便是以木桩作为支架,然后在上面横搭着厚实的木条作为轨道,并且在木条下部再采用说门电路的原理。 对于宋朝学者来说,讲些力学与运动学或是数学倒还容易理解,毕竟宋朝的工匠也懂得一些机关设计与数学计算,但是要讲电磁学的知识,恐怕众人会大吃一惊了。然而李不伟对此早有安排,他在平日便将这些知识不时地透露给几位学者,不断地制造一些机会,又在旁边提示一番,众位学者自己也能想出一些门道。如此一来,倒像是皇家实验室的众人一起搞出来的研究成果,而不是李不伟一人的贡献了。众学者也乐得自己成为电学的创始人,而李不伟也正是如此计划,因此简单的电学倒不会在学术界引起太大的震动。当然李不伟没有料到,再过几年之后,他已顾不得旁人怀疑自己的知识来源,完全不加选择地将所有的知识尽数地讲了出去,只为了一个目的---生存。此乃后话。 要讲授电磁学,必须确定其计量单位。李不伟一时也没办法解决如此多的问题,因为电流、电压、电阻这些单位相互关联,无论得到任何两个,都可以测定第三个单位。其实,电学里只有安培是基本单位,其他都是导出单位,但目前看起来最容易解决的是反而是电压单位,因为李不伟有现成的手机电池用于测试对比,因此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具体的方法是:拿出充好电的手机电池,或是usb连接线的供电端子,便能得出5v的电压来。然后从对讲机或打印机上弄下几个电阻,这样就可以测量出电流强度了。有了这些单位,就可以开始制作一些简单的电子无件与电路。至于库仑、法拉、特斯拉等单位也就容易确定了。但李不伟目前又遇到一个麻烦事:他以前讲授数学与初等物理时,将一些公式名称全部改为中文名称,后来又觉得这样太过麻烦,便统一了简称,例如力学单位牛顿规定为“牛”,而压强单位帕斯卡规定为“帕”,众位学者也只知道什么是帕,而无人知道什么是“帕斯卡”了。但是如此一来,周依依与香儿抄书的工作量却是大增,以至于两人不得不准备一张对照表,以便将各种单位在抄写时都替换过来。 听了范文进一番讲述,李不伟又是大喜过望。此时的电线加工方法又有了进展,铜线的连续拉制早已不是问题,而且其绝缘层也有了极大的改进。这种电线有着柔软的外层,用手也不易将绝缘屋撕掉,只是绝缘层有些太厚了,尽管理如此,达到这个程度已是相当不错了。 徐永红此时也赶了过来,在一旁道:“校长,我们还制作了几台简易的电压计,目前已基本可以工作,只是准确的电压仍然不好测量。这台电压计不易搬动,还请校长移步。”李不伟点了点头,跟着徐永红向屋内的一张桌子旁边走去,只见桌上放了几个面盆一般大小的圆形仪器。李不伟只看了一眼,但已明白了其工作原理。 这台电压计仍然使用电磁感应的原理制作,只是由于游丝还没有制作成功,因此这个电压计做得颇为庞大。首先是一个扁平的木盒里立了一根尖细的铜质的正是鼠笼式三相电机。三机交流电机分为同步和异步两种,但李不伟此时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了,随便画了一个示意图。这个电机的定子由数组线圈组成,转子却是由许多与轴平行的金属杆组成一个圆柱型的笼子,看起来正像一个鼠笼,又或是鸟笼。 接着,李不伟又大概讲了电机的驱动原理。由于交流电的相位变换,因此电机的定子会产生不断变换的磁场,此时转子上的每根金属杆会做切割磁力线运动,然后会有电流通过金属杆,这种电流又会产生磁场,再与定子产生的磁场相作用,便会使得转子运转起来,而转子的转速又可以通过组数数量来控制。 这种由电生磁、磁生电、再由电生磁的方式制作出来的电机,竟然不需要任何永磁体。范文进与徐永红二人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虽然已是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却又觉得如此奇妙的构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徐永红问道:“校长,如果真的有了这种交流电,三相电机自然是可以运转起来的,只是交流电又如何产生呢?”话音未落,忽然又想得明白,一拍脑门笑道:“原来如此,同样一台电机,既可以当电动机,也可以当作发电机使用的,只是用于发电机时又需要外力驱动转轴罢了。”李不伟笑道:“这么说也没有错,但是发电机中的初始电流却需要人为地加上了,否则是不会激发其磁场,自然没有发电的功能了。不过我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种方案,这种方案就是:在转子上加入人工磁场,而且这磁场不采用永磁体,而是使用电磁线圈,如此一来又可以调节电压了。”说着,李不伟又大概画了几个截面图,讲了一下绕组的做法。 其实要制作三相交流电机并不复杂。现代的许多电机坏了之后通常会交由电机修理部维修。维修工先将电机拆开,然后用电炉烘烤,待里面的自粘漆包线松动了之后,将漆包线全部拉了出来,此时只剩下一个定子壳体了,这个壳体上按一定角度开有许多槽,这种槽的里部较大,但开口处较小,槽的数量正好是3的倍数,而漆包线就布在线槽中。至于电机的组装,其步骤为:工人先把绝缘纸放入线槽中,然后将漆包线用模具绕制一定的匝数后,再用一个类似于小菜刀一样的压线器将绕成多匝的铜线一根根地压到一定间隔的两个槽中,依次类推,等到所有的线都压入后,再用木条将槽口封了,又将线头按次序接好并固定。如果不是自粘线的话,还要刷上漆,再进行烘烤一次,便完成了电机的绕制制作。此时再装上前后盖,轴承,转子,便完成了整个电机的维修。 李不伟所讲的正是这个维修步骤,只不过在范文进与徐永红听来,却是电机的制作面骤了,当下详细地做了记录,便准备找人开始制作定子与转子了。李不伟看二人如此心急,一时倒也不好劝阻,又将转子与定子对于材质的要求大概讲了一下,当然硅铁片是绝对不会提到了。其实这二人也明白,定子与转子的选材并非易事,但他们已有了比较不同材质导磁率的方法,因此才会急着制造第一台发电机了。 李不伟看得心中感触颇深,心想以你们如此做法,固然是能做出一台发电机来,只是其效率如何却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是科学,就少不了实验,让他们二人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 回到家中之后,李不伟胡乱吃了些晚饭,又在院子中发起呆来。周依依本来准备了一桌颇为丰盛的饭菜,如今看到李不伟并无心情,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事,便静静地站在旁边,生怕弄出声响来打乱了他的思路。 李不伟对目前的情势做了一番分析:皇家实验室中已有了几十名学者与近百名工人,又由于一些制造车间也设在实验室所在范围,因此仍然不断有其它人员加入。到了全面发展之时,只需给每个车间分派几个技术人员,那么这些新来的工人不需要掌握高深的专业知识便可以胜任工作。只是如此一来,实验室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研究基地,而且是一个综合性的制造厂了。火车虽然有了设计,但由于没有加工手段,因此还不便于马上制造,而交流电机虽然原理简单,定子与转子的制作也不是问题,可是高速轴承又该怎么办呢?轴承厂已经成立,但仍然是一个空架子,看来需要马上给轴承厂配置人员与设备了,否则没有轴承,任何机械都不能批量生产,如今的重型机械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这批重型机械的轴承都是由实验室的车间加工,虽然能满足要求,但毕竟实验室的人手有限,而且还要为机关弩提供零件,又要制作新式机床,还要生产蒸汽机以满足各个磨坊与矿山。如此看来,轴承厂要尽快运作起来才是。如果全面发展起来,下一步就要考虑船只的远洋能力了。 另外,临安自行车厂又恢复了生产,看来新式加工技术的使用,让自行车也有了不少改进,当然所赚的钱都进入李不伟与郑永江的荷包了。不过李不伟根本不在乎自己赚了多少钱,他现在要考虑的是纺织机与农业机械的设计。虽然目前实验室的重点仍然是兵器的制造,但百姓的衣食无忧也极为重要。 以前几日的情况来看,原油的土法炼制还算可行,下一步要考虑获取煤油了。有了玻璃和煤油,就可以制作带罩煤油灯,七十年代时,这东西可是每家有好几盏呢。有了罩子灯,加夜班就方便多了,而且还可以做煤油炉子,在实验室中下一碗鸡蛋肉丝面,再弄点酒喝喝,倒也可以增添不少情趣,不过实验室不是禁酒的么?然而李不伟显然又没想到,过了不久之后,煤油灯在临安城中固然是大受欢迎,但是实验室却并不需要煤油灯来照明。 李不伟尽管心中所想甚多,有些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例如化学。中国古代对于机械制造与机关设计自然是有一定的基础,但化学这门学科却发展得甚晚,当时只在民间流传一些简单的冶金或炼丹之法。如今有了临安大学的综合讲授,这些技术人员已能够制造出玫瑰花ph值试纸,并且能够通过酸碱性测出化学品中的大概成份,而且可以使用氧化-还原反应原理制造出不同的盐、酸与碱。虽然目前仍然是采用瓷器作为实验器具,但能有如此进展已是相当惊人了,况且玻璃厂已开始运作,到时玻璃器皿便可以大批量生产,化学实验所需的器具已不用担心。另外,临安大学还有近一百人在学习化学的知识,昨天香儿刚抄写的化学课本已拿到工部,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开始批量印刷,李不伟一时又有些庆幸起来。 他之所以庆幸,一是因为宋朝目前仍处于繁荣时期,倘若再过十几年战事一起,又怎会允许自己在此大搞科学研究呢?另外,李不伟觉得自己将知识广为传播的做法是极为明智的,否则以自己一人之力如何能够达到目前的发展程度?他自己没有亲自参与的领域已有多项突破,仅以玻璃制作为例,便是最好的证明,更别说史可等人现已能够独立设计蒸汽机了。其实,李不伟甚至觉得众学者在某些方面的水平已经比自己要高了。 另外,还有一事李不伟觉得庆幸:理宗与史弥远两人竟然没有过问自己的身世,便对对皇家实验室大力支持,虽然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但有了国家力量的支持,其生产力又是不容小视。如此发展下去,不出一年,整个南宋的制造业必然是一场革命,虽然不敢说工业革命将要开始,至少已有了技术条件。 然而,李不伟认为自己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大学与中学的成立。如今的临安大学被严格控制在国家手中,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有了源源不断的技术人才储备,想要不发展都难了。李不伟想到了电影中的一句话:“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 如今十三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也是人才! (注:作者曾参与过电机的维修,因此书中所讲的电机制作方法基本无误,以目前的发展情况来看,要制造出三相同步发电机与三相异步电动机是可行的,只要解决了轴承问题,再将定子与转子的材质改进,实验室范围使用电力已不是问题。另:本章所说的5532,2030a等集成块,是作者十几年前作为发烧友时的产品,后来可能有其它型号,不得而知,我不玩发烧很多年。再:书中所说的行车,是大型车间必备的移动吊车。最后:本章已有近万字,但为了方便阅读,不分开发了。点击量虽然重要,但章节内容不完整也不好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0 失窃 根据目前的发展态势,李不伟又需要做一份极为详细的计划了。这份计划涉及到技术、军事、经济、农业、商业等多方面的领域,当然除了技术之外,李不伟对于其它方面的知识基本是一片空白,尽管如此,他还是凭借着那本宝典---《大百科全书》弄出了一些名堂。短短一个晚上,李不伟已搞出了一份还算详细的发展计划,当然他深知这份计划显然不会被朝庭所采用,更不具有可操作性,因此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基本上不算是一个计划,而只能借此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罢了。 不过,李不伟又有所收获,这个收获皆起因于一个网友的论坛发贴。这位网友的论坛贴子极为简单,只有九个字‘杜仲可以提炼杜仲胶’。李不伟猛然间想起此事,又如获至宝,马上在书中翻看了起来。只见上面讲道:杜仲是中国特有的名贵经济树种,也是世界上适用范围最广的重要胶原植物。杜仲的树叶、树皮和果皮中均富含一种白色丝状物质――杜仲胶。杜仲胶独有‘橡胶-塑料二重性’的发现,开拓了杜仲胶的应用领域。杜仲树的幼苗就可用以提取橡胶,树龄增到十至十五年,每公顷可产橡胶近三百公斤。 看到此处,李不伟已是极为惊喜,忙又继续看了下去,却发现这杜仲这种植物所产出的橡胶竟然极为实用。书中又写道:杜仲胶是天然橡胶之一,产自属于杜仲科的杜仲树,是中国的特产。除木质外,杜仲树的叶、根、皮、种子都含有杜仲胶。提取方法不同于热带的古塔波橡胶和巴西橡胶,只能采用溶剂抽提法、研磨浮选法、碱液浸洗制胶法取得。杜仲橡胶在室温时是皮革状的坚韧物质,纯胶无色,商品胶则带有各种颜色。纯胶在高温时具有可塑性,冷却后可恢复原来的性质,因此可用于开发热塑性功能材料、热弹性形状记忆材料,又可以用于航空及有关行业轮胎的开发,最大限度地减少由于飞机轮胎爆裂而造成的灾害。杜仲橡胶化学性质活泼,极易氧化成为白色脆性体,因此在研磨、浮选、干燥时,必须及时加入防老剂。另外,杜仲橡胶绝缘性好,耐水。长期以来,用于水下电线或海底电缆,或直接制造电工绝缘器材、耐酸或耐碱衬里等。 杜仲胶的发现,让李不伟又多了许多想法,例如非充气式自行车轮胎可以开始制造了,电线也可以使用这种橡胶作为绝缘层。当然,李不伟最为兴奋的,便是开始考虑要制作一辆汽车,不过随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各种加工技术没有发展起来之前,要制作一辆蒸汽机汽车谈何容易,仅是悬挂机构就无法加工出来,更别说转向、刹车、变速或是传动了。尽管如此,李不伟还是得到了一些极为有用的信息,马上将这种橡胶的特性一一用铅笔记录下来,准备找时间让周依依或香儿抄写成繁体字的册子,再交给专人去研究一下。虽然李不伟现在多少也会写些繁体字,但作为临安大学的校长,这种水平的‘墨宝’显然是拿不出手的。不过他好在平日写字,大都是学术上的一些符号或常用字,因此众人要得到李校长的毛笔字墨宝,简直比登天还难。 熬了一个通宵之后,李不伟终于结束了这份计划的最后一个细节。他走到门外透了口气,又坐在门槛上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正准备回到卧室睡上一觉,又见周依依端了一盘点心过来。李不伟一眼就认出周依依端的正是蛋糕,不由得暗自叫苦,心想依依的生日已过去了一个月了,这丫头竟然迷上了做蛋糕,不仅如此,又忙着叫人订做十七根蜡烛,竟然像是在准备明年的生日了。 李不伟叹了一口气,正待享受一下已经连续吃了一个多月的蛋糕,只见徐超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急声道:“大人,史小姐请您马上去育种司一趟。”又补充道:“是灵珠姑娘前来通报的,看样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李不伟听了忙跳了起来,一阵不好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莫非失火了?他来不及细想,三步并作一步地跑向大门外,只听周依依在后面喊道:“不伟哥哥,你还没吃早饭呢。”李不伟忙又折了回来,抄起两块蛋糕胡乱塞在嘴中,徐超早已预备好了马车,一行人直奔育种司而去。 刚一上车,李不伟又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心急了,如今连发生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如此反应,显然是自己对那批稻种看得极重了,不管如何,到了育种司再说吧。如此想着,李不伟又困又累,竟然在车上睡着了。等到醒来之时,马车已然停下,李不伟忙掀开车窗帘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此时竟然已近中午,略一环顾四周,又见旁边不远处站了几人,李不伟认出其中两人是户部尚书史逊与那名刘姓的主事,而另一人身着粉色长衣,侧面对着自己,正是史红袖,看其神色甚是忧虑。 李不伟正待下车打个招呼,旁边听到徐超的声音:“大人,您醒了?”李不伟转头一看,车边站了一人,正是徐超。李不伟笑道:“原来我这一觉已睡了近两个时辰。”徐超道:“大人太过劳累,竟然在路上便已睡着了。来到育种司之后,史小姐得知大人昨晚一直没睡,便叫我等将车停在树荫下,让大人好好休息一下。”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红袖既然还有时间让我休息,看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发生,但又为何一大早便叫我前来呢?如此想着,李不伟已跳下了车,远远地叫道:“红袖!”史红袖听得有人呼唤忙转过头来,却已是面露喜色。李不伟心道:红袖还未看到我,仅听声音便知道是我来了,我若是突然听到女子呼我的名字,不知能否分辨出到底是谁呢?依依的声音我自然记得清楚,不过…… 正胡思乱想着,史红袖已走了近来,不待李不伟开口询问,悄声道:“李大哥,今日一早育种司出了一件怪事,有一批稻种被盗了。”李不伟大吃一惊,正要问得更仔细些,又听史红袖道:“不过好在丢失的是那三百斤成品稻种,父本与母本早已育苗插秧了。”李不伟听得三系的稻种尚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暗想自己太过心急,这三系稻种早已泡种发芽,如今应该完成插秧了。如今三系的稻种既然没有遗失,倒并不影响新稻种的培育,只是那三百斤成品稻种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史红袖看他神色间甚是焦急,忙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原来,去年收获的稻种总共有四种,其中保持系、恢复系、不育系总共约六百多斤,均已种了下去。而那一批成品杂交稻种,由于红袖山庄的水田面积有限,因此只取了其中的十多斤用于试种,其余的便独存放了起来。江南气候温暖湿润,一年可以有两次种植机会,由于此时已过了第一季的种植时期,因此户部拿到这批稻种后也没急着育苗,而是准备在第二季到来的时候才开始播种。既然决定了此事,育种司便将这批稻种重新保存到新建的库房之中,谁知今日史逊前来查看时,忽然发现那批成品稻种不翼而飞。史逊当时未动声色,已将此事压了下来,又令几个亲信严查。 听到这里,李不伟已明白这次的损失其实并不算多,充其量也就是丢了一些成品杂交稻种而已,而三系母本与父本尚在,这就表示今年秋天的收获并不受影响。李不伟稍做平静,点头道:“如此说来,三系的稻苗并未受损失。至于丢失一些成品稻种,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培育出的稻种本来就是要发放给百姓种植的。对了,现在可曾查出原因?”史红袖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这三百斤稻种失窃后,我堂兄已令刘主事严查此事,后来发现在稻种失窃之后,有一个人也同时失踪了。”李不伟惊道:“难道是育种司有了内奸?”史红袖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也不一定。失踪的人正是胡伯,你原是见过他的。”李不伟自然记得,第一次去红袖山庄时,正是有一名被称作胡伯的双手残废的老人,后来这位胡伯还去过自己的家里帮着收割水稻,而上次红袖山庄戒严时,这位胡伯也未显得如何慌乱,显然与寻常农夫不同,李不伟对此印象甚是深刻,恍然道:“怪不得,原来是他……他不是……”史红袖道:“是啊,胡伯双手残废,一个人要搬走三百斤的稻种也不容易,要么是他在外面有接应,要么就是有人盗取了种子之后,便做了假相以掩人耳目。倘若真的如此的话,胡伯恐怕……”说到这里,史红袖声音已微微发颤,忙住口不言,又想起胡伯虽然是我请来的普通农夫,但他平日对我却是极为关心,如今他若遭遇不测,我又怎能心安? 李不伟观言察色,已知史红袖的担忧,心想:这几年间,红袖白天的时间大都待在红袖山庄,如今自己请来的人忽然发生意外,她自然会难过了。又忙问道:“红袖,胡伯失踪多长时间了?”史红袖道:“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胡伯的失踪,直到今天一早我堂兄发现稻种失窃之事,便派人将整个育种司的人详细盘查了一遍。后来一经查问,才知胡伯在三天前便已失去了踪影。胡伯是育种司的副主事,他是有权进入成品稻种仓库的。”李不伟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也不一定是胡伯偷了稻种,此事虽然对今年播种影响不大,但其性质却非同小可,还得与你堂兄……史大人仔细商议才是。”说着,转身向史逊走去,史红袖在后面低声道:“此事尚未公开,知道的人并不多。”李不伟头也不回,道:“我自然省得。” 史逊远远看到李不伟与史红袖说话,也不觉得如何着急,便站在一旁等候,心想李大人见到红袖,自然要先向她问明情况才是。此时史逊看到李不伟向自己走来,忙将旁边几人遣了下去。两人打了招呼之后,史逊忧心忡忡地道:“李大人,稻种失窃虽然对今年的影响不大,可出了此事也说明仓库管理存在漏洞,如果这次不加以严查,恐怕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是目前尚未弄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也不便妄下结论。再说此事尚未公开,整个育种司知道此事的除了李大人与红袖之外,就只有刘主事了。刘主事是我的手提拔的,自然是可以信得过的。” 李不伟道:“史大人可查出这胡伯的来历?”史逊转头看了史红袖一眼,稍一犹豫又道:“到目前为止,尚未弄清这胡伯的来历,不过已打听到此人是两年前来到临安的。刚开始的时候,胡伯住在临安城外,后来便进入了红袖山庄,成了负责种植技术的总管。因为这胡伯种地的技术好,人也老实可靠,最近又成了育种司的副主事,但因为其双手残疾,因此平日也不分配什么重活给他,只是让他负责讲授些种值之法。”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看这史逊神情,似乎已确认了胡伯便是盗取稻种之人,只是碍于红袖的情面才不点破,又问道:“既是如此,胡伯恐怕也知道这些稻钟只能用于种植一次,而再次产出的稻种却不能再次种植了?”史逊摇头道:“育种司的一般人员只知道如何分类种植,以及种植片区如何与风向相配合。至于成品稻种所产出的种子能否用于种植,也只是讲与户部现有的技术人员,这些农夫应该不知道此事。另外,我已问过红袖,这胡伯确定不知道这批种子只能种植一次。”李不伟道:“如此看来胡伯定是不知道此事了,倘若他得知这三百斤种子只能种植一次,也不会冒险盗取了。”史逊点头不语。李不伟又问道:“史大人可曾查了其它人等的来历?”史逊道:“此事发生后,我已将育种司的所有人员都清查了一遍,除了这胡伯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临安出生的本地人。而对于胡伯,也无人知其真实姓名,大家平时都称其为胡伯而已。” 李不伟此时已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更将史逊等人的心理猜得一清二楚。育种司直属户部,而此时育种司出了如此大事,史逊定然会竭力隐瞒下去。只是红袖忽然遇到此事,便没了主意,这才会派灵珠前来通报,如此看来这也并非是史逊的主意了,否则又怎会不派育种司的人或临安府的人通报,而只是派灵珠前来呢?倘若红袖不告诉我此事,史逊多半要将我也隐瞒了,然后随便找个人替罪,便算结了此案。更何况知道这三百斤成品稻种的人极少,弄不好的话,史逊极有可能将那三百斤稻种从账上抹去。不过话说回来,史逊也是史丞相的侄子,自然不会将此事怪到红袖头上。 李不伟既然想得明白,也就放下心来,略作思索,忽又道:“史大人,这胡伯原是我的旧识,当初红袖正需要人手,因此我便让胡伯前去红袖山庄帮忙,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起了异心,连我也给骗了。”史逊听得吃了一惊,心想这胡伯是两年多以前来的,而你来临安还不到两年,又怎么会能认识他呢?他正待详问,又看到李不伟似笑非笑地向自己点点头,当下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此人竟然连李大人也一同骗了,确实可恶之极。不过好在尚未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以后的管理却要更为严格了。”话虽如此,史逊仍自惊疑不定,心想李大人竟然也有意为红袖开脱,听他的意思竟似要将失窃一事就此作罢,如此看来,我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又听李不伟道:“至于那三百斤成品稻种,应该是当初记录有误了。据说这种稻种在第一年通常不会有太多的成品稻种产出的。”史逊连连点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原来第一年竟然不会产出成品稻种,不过好在第二年应不成问题了。”又想,今日一早我已派人报与二叔,本来想着他身为当宰相,应该能想出更为稳妥的办法,没想到这李不伟竟然一人担了,看来二叔多半也不知道此事了,我需得与二叔再商议一下才是。 两人一时都不再说话,各自心中打着算盘。过了一会儿,史逊笑道:“既然此事已了,剩下的便是要仔细照看育种田了。早在几日之前,皇上已在临安城的西北边划出了一百亩水田作为育种之用,我已派人将育种田围了起来严加看管。对于目前这批种子来说,一百亩是有些太多了,不过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恐怕一万亩也不够用了。”说到这里,史逊不禁眯起了眼睛,仿佛眼前已出现了几万斤的新式稻种。李不伟听说已有了近百亩专用稻田,也甚感欣慰,心想如果有了朝庭支持,恐怕以后水稻之事再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史逊道:“这批种子到了秋天收割时,便能产出近两万多斤的杂交稻种,以及另有两万多斤的父本与母本稻种,而到了明年秋天,便可得到几百万斤的杂交稻种了。皇上已经下令,如果稻种培育成功,这几百万斤成品稻种将免费发放到各个产稻区,让百姓开始种植新水稻。不仅如此,户部还要在江南挑选最好的水田,另外再开辟几处育种地,专门用于稻种的培植。”李不伟大喜,道:“原来皇上与丞相早已有了安排,如此看来这育种司果然成立得好,只是史大人可要辛苦了。” 史逊听得连连点头。二人又说了一阵,李不伟忽然想起当时杨生宝曾说过,中国虽然向国外大量出口稻种,但是经过不断改良的父本与母本却严格控制,又道:“史大人,等到新稻钟开始大面积种植之时,杂交稻种固然可以任意发放,但父本与母本却不能流传开来,否则大宋的粮食优势将不复存在。”史逊点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皇上与史丞相也是如此看法,以后稻种的培育将只限在官办育种厂内进行。”李不伟点了点头,已是彻底放下心来,心想如果朝庭认真起来,以其力量要办好这些事情简直是易如翻掌。 李不伟与史逊说话时,史红袖一言未发,直到史逊走后,这才问道:“李大哥,你……你方才为何说……”李不伟知道她说的是胡伯之事,当下淡然一笑,道:“红袖,其实这次失窃的种子并不重要,因此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一个女孩子家要为整个育种司讲授技术已是不易,我又怎能让你再涉身其中。”史红袖不禁愣在当地,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其实…...如果……”又看到李不伟仍是一脸倦意,忙又改口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一晚未睡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李不伟点了点头道:“也好,我这就回去了。”说着,转身带着徐超等人径直离去。 看着李不伟逐渐走得远了,史红袖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是想说,如果你有了困难或危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的!” …… 李不伟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心中犹在想着今日之事。看史逊神情,显然早已确定是胡伯盗走了稻种,他之所以不加点破,一是因为胡伯是红袖请来的人,二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毕竟育种司直属于户部,而他又是户部的尚书。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今日的做法是没有错了,否则我主动承担此事岂不惹他生疑?只是,如果换了旁人当这户部尚书,估计我也会说相同的话,毕竟这胡伯是从红袖山庄中出来的。只是胡伯会将这批水稻运往哪里呢?江南显然已过了第一季的种植时间,倘若他运往江北的话,应该刚好赶得上时机,只是万一有人将这批成品稻种所收获的稻谷作为种子种了下去,岂不是要了人命?要知道那可是三四万斤不能播种的稻种啊! 李不伟一个人想得入神,早已忘记了自己刚才正准备上床休息一事。周依依与香儿看他神情,以为是育种司出了大事,两人也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过了一会儿,李不伟终于回过神来,看她二人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依依,香儿,我还会另一种扑克牌的玩法,只需三人便可以玩了,不如我来教你们吧。” 二女见他如此,已知道没有大事发生,便放下心来。周依依笑道:“不伟哥哥,我与香儿已将柴油机与无烟火药的资料抄写好了,你先看看吧。”说着,递上了两本册子。李不伟打开一看,只见二人所画的这两本册子甚是详细。《大百科全书》中只是给出了几种柴油机的原理图,虽然是原理图,但已是极为复杂了,自己当时挑了一种直射式单缸水冷柴油机,如今依依几乎画得完全一样,又比原图要大上许多,显然下了极大的工夫。再看香儿那本关于无烟火药的册子,也是满满地写了六七页,从硝酸与纤维的反应开始,一直讲到最后如何加入稳剂、干燥、切块、成型,每个步骤都是极为详细,不仅如此,还讲到了正确的制作方法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 其实,李不伟也不太清楚,以现有的加工工艺是否能够制造出柴油机。但有一点他是极为确定:目前的柴油是从原油中炼制而得,这种柴油完全可以胜任单缸低速柴油机的燃料需求,甚至在其中再加入部分未经提炼的原油也是完全可行。至于无烟火药,显然暂时不可能大量制作,因为制作无烟火药所必须的硝酸尚且无法批量获取。 李不伟忽又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于心急了。内燃机对于材质的要求显然比外燃机又要高出许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柴油毕竟不如木炭容易制取,而且眼下最关键的问题,仍然是各种机械加工设备的制造与改进、以及现有技术的推广。等到现有的机器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发展需求时,再考虑新能源也不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柴油与硝酸的大量制备也不成问题了。想到此处,李不伟已决定将这两个册子暂时收起来,免得实验室众学者知道了之后,反而影响到正常的生产进度。李不伟自然没有想到,这两本册子一放就是三年,等他下次再找出这两本册子时,多少有点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了。 周依依看得李不伟沉思不语,以为自己写的册子出了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伟哥哥,我们抄得还好吧?”李不伟笑道:“依依与香儿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图也画得越来越精美,不如这几天再画一张图吧,这张图由你们二人一同来画。” 二女听得这次只是画图,而且要一同来画,均觉得好奇。只见李不伟找出其中一本《大百科全书》,翻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那页。二人凑上前看时,却见书中画一幅地图。李不伟往后翻了几页,又是近百幅小地图了,这些小地图中详细地标出了国家、城市、岛屿、山脉、湖泊、河流等信息。 李不伟这次准备画的正是世界地图。 由于周依依与香儿此时已有了比例尺的概念,因此没过多久二人便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但李不伟此时突然又遇到一个问题,便是一些地名到底该如何称呼。例如美国、加拿大此时并不存在,而宋人也不知道有美洲与澳洲,李不伟一时有些为难。想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将地图画了出来,至于美洲与澳洲的城市则全部都不画出,因为这些城市此时并不存在。同时李不伟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要画出精确的世界地图的话,自己以后也要多多参与了,不仅如此,还要查看各大洲在宋朝时的城市分布图,以免画出并不存在的城市来。 因为地图已开始绘制,李不伟下一步的计划便更加明确了。但是,到底该如何向人说起这些地理知识呢?是否告诉朝庭,此时的美洲尚是原始大陆,并无多少人居住?朝庭是否会支持自己的想法呢? 李不伟想了许久,决定先不考虑这些问题。他要亲自去考查一下大宋的造船能力,毕竟以前对于宋朝的航海能力都是在书中所看到,又或是听人说起。如今既然已开始画这世界地图,船只的远洋能力就一定要重视了,而且各种航海用的仪器也该开始制作了。另外,历史上一些著名的航线也要标记到地图上才行,除此之外,抄录一些航海日志也是极有必要的。 当然,等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之后,还要先去拜访一个人。 (注:杂交稻种所产出的稻种,不能用于种植。经查资料,最理想情况是25%的出稻率,最差为0%。另:关于单缸柴油机,我见过现代的私人车床间也能自己加工主要零件的,但不知道如何能将空气极度压缩。关于气密性问题可以,估计目前大宋的技术能够加工出多环密封。另外,这种柴油机对于柴油的标号要求极低,甚至可以将部分原油掺入柴油中燃烧,类似于那种手扶拖拉机的发动机。之所以选择柴油机,因为作者认为汽轮机暂时不好制造,因为其轴向压力轴承与高速轴承都是问题,而且还要耐高温,只有等到高品质润滑油出来之后,才能考虑制作。关于汽轮机与柴油机,欢迎高手指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1 造船厂 好几日未见到杨千行,李不伟多少有些挂念。他不是念着杨千行这个人,而是杨千行近日正在忙着几家工厂之事。不久以前,自行车厂改为官办,当然这其中也有李不伟与郑永江的一份,只是整个产品的制作与出售已全部由官方办理。不过,徽州的自行车厂仍然是李不伟与郑永江二人的私有财产了。 此时杨千行已有几日未曾通报,李伟心想他此时也许正忙着各个工厂之事吧。这些工厂包括自行车厂、摆钟厂、玻璃厂,以及几家生产民用品的工厂,虽然工厂的数量不多,但毕竟是大宋的第一批工厂,想必也不是三四日便能忙完的。 郑永江现在已正式成为机械实验室的一员了,听到又有更多人将要入股自行车厂,自是喜出望外,心想有了朝庭的支持,这银子又是源源不断地往回挣了。李不伟倒不在乎能挣多少钱,他只觉得如果有了钱,又有现成的知识,要改进自行车自然不是难事,而且一些新的机械零件也可以先在自行车上试用,等到各种参数与加工工艺都稳定下来,便可以批量生产用于其它的设备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李不伟来到南宋已是一年半有余,他的想法也改变了多次。刚来到南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迷失在河口滩村的少年,当时唯一想的便是尽快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后来到了徽州,他又想着利用后世的一些知识小打小闹一下,等到了临安之后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了,这里集中着整个大宋的学术精英,又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有着无比繁荣的商业贸易往来,那个时候,他又想着将知识尽数传给大宋的学者,从而彻底改变几十年后亡国的命运。 然而此时李不伟又有了新的想法。如今各个工厂已陆续成立,虽然超过一半的工厂仍然只是空房子,但毕竟所有的设备都已在制造或设计中。再过几个月,等到各个工厂全面运作起来的时候,恐怕生产力将会比去年提高十数倍了。当然,李不伟也知道这种提高并不是整个国力的提高,目前的生产技术的改进只是局限在皇家实验室与各个工厂之内,而且主要以生产武器为主,又顺便制造些极有利润的副产品如摆钟等等。那些直接用于商业贸易的工厂虽然也有,但并未像机械行业这样受到重视。 中外历史上作过强国梦的很多,真正能成功的却不多,在极少数的成功者中,美国算是一个典型。至于失败者的典型,则当属清末与苏联。为什么呢?综观这几个案例,成败都在于轻重先后之分,军民主导之分。但凡以国家意志强行组织突破,且将突破口选定军工重工的都是黯然收场。反之全民参与,以轻工为入手,以民间资本管理人才为模式的,最终反倒走到了军事强国之列。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工商业发展中市场作用这只无形手的力量不可小视。这也是李不伟看了洋务运动这一章节之后所得出的结论。其实,李不伟此时已有了在整个大宋开始工业革命的想法,但他深知此举极为艰难。虽然南宋已有了初期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但要开展工业革命,必须要解决以下几个问题:第一是从事工业的人口数量,没有圈地运动的剥夺,就不会有大量从事工业制造的人员,这一点在南宋来看基本不是可能的,也许只能通过战争来实现了;第二是解决粮食供应问题,如果一个国家连农业都无法保证,又谈何工业呢?第三是资本积累过程,这需要通过战争或殖民掠夺,又或通过大量商品倾销来实现。 然而,大宋朝目前尚面对着避免亡国的关键问题,又哪有时间来考虑整个国家工业的均衡发展呢?如此看来,将武器制造放在第一位的做法,不仅是朝中众臣的意思,甚至李不伟自己也觉得此举甚有道理。然而与此同时,另有一些人却认识到了经济的重要性,史弥远便是其中之一。正因为如此,朝庭才会面对解决会子危机,以及扩大商业贸易的问题。当然,理宗对此自然也是没有异议的。 李不伟既然将目前的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便又有了新的想法。其实在几天之前,李不伟刚刚做了一份极为详细的计划,也为自己理清了思路,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又有了新的想法。李不伟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之所以不断改变,并不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计划有误,又或是自己考虑不周,实在是因为每翻阅一次《大百科全书》,他总会有新的收获。知道了更多的知识之后,他马上便会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幼稚,例如对于工业革命的理解,便是最明显的例子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李不伟仍然自以为将工业革命的本质吃得通透。然而时隔多年之后,李不伟回想起此事,又觉得自己当时是何等的幼稚,因为他虽然懂得全世界最先进的各种技术,又掌握了全世界最为完善的各种理念,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权力。 当然,李不伟现在正处于享受的时期。自从来到临安之后,他体会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劳累。尽管如此,他每日间仍是觉得十分充实,因为实验室与工厂不断有新的突破。甚至可以说,李不伟已将每日去实验室当作了一种乐趣,或者说有些猎奇的心理,总觉得每天都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因此这天一早,李不伟又招呼徐超备车备马,准备前往实验室查看纺纱机了。 李不伟刚走出门,脑子里正盘算着这几家工厂之事,就见杨千行已赶了过来。此时有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外面,杨千行正指挥人从车上搬下来几个大箱子。李不伟看得纳闷,正待出言相询,又听杨千行道:“李大人,有人托在下送了些东西过来。”李不伟奇道:“是谁送过来的?里面是什么东西?”杨千行笑道:“还是先搬进去,大人自己看看吧。”神色间颇为神秘。 李不伟忍不住好奇之心,忙让人将箱子搬进了屋,心想这几日并未在外面订过什么货物,更不可能有人给自己送礼,难道是依依与香儿在外面买了东西,店家送过来了?这也不对啊,杨千行刚才明明说是送给我的。李不伟左思右想不得明白,跟着众人进了屋内。 周依依与香儿看到李不伟刚刚出去又折回来,还带了几个箱子,一时好奇也跟了进来。此时地下并排放了三只大箱子与一只小箱子。杨千行命人打开其中一只大箱子,入眼便是一块古香古色的木头,再一细看,却见箱子里面放了一台极为精美的木制摆钟。这台钟体已基本安装完毕,只需往墙上固定了之后,再将钟摆挂上去,然后将作为驱动力的重锤绕到驱动轴上,摆钟便能开始运转了。杨千行笑道:“大人,这是新制出来的一批摆钟。由于机加工车间用于练手的齿轮已达两万多个,因此摆钟厂早就安装了一千一百台摆钟,这次给大人送过来三台质量最好的摆钟,另外还给宫里送了五十台,又给朝中其它大臣送了七十二台。”李不伟道:“那剩余的……一千台呢?”李不伟此时已算不清账了。杨千行道:“其余的仍在库房里放着,正在等大人的示下。”说着,杨千行又将其它两个大箱子打开,果然是另外两台一模一样的摆钟。 李不伟笑道:“杨先生消息灵通,竟然知道我这里正好需要三台摆钟。”杨千行听得一怔,又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笑道:“其实这些摆钟是范大人让我送过来的,刚好是三台了。”李不伟点了点头,道:“范大人的消息也灵通呐。”心想,范东来早已知道那些册子是依依与香儿抄写的,如今送来三台摆钟,显然是我们每人房间里挂一台了,不过范大人显然又不是那种留须拍马之辈,估计他根本就没有仔细考虑此事,看到我这里有三人,因此想也没想便送了三台摆钟过来。 杨千行又命人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只见这个小箱子里面用纸包了几个半球状的东西,李不伟打开其中一个一看,竟然是一只玻璃制作的碗。这只玻璃碗比平常吃饭的碗略小,但通体晶透,又微微带些黄色,做工极为精致。 李不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玻璃碗竟然已作了出来。只听周依依与香儿也是在一旁连声惊呼,李不伟闻声转头一看,却未见两人身影,再回过头来时,只见俩人已蹲了下去,将其余的几个碗全部拿了出来。两人将这几只碗全部放在桌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一时爱不释手。 杨千行道:“听实验室的驼大人说,这几只玻璃碗是第一批制造出来的,就连皇宫里也没有送去。实验室第一次总共试制了五个,全部送到大人府上了。驼大人又说,这批玻璃碗须先请大人先过目之后,看是否还有制造工艺上的缺陷或是瑕疵。如果决定批量生产的话,实验室便会将制作之法传于玻璃厂,用于制作的模具与工具也会交由机械实验室去加工。”李不伟点了点头,又接过其中一只碗仔细看了一下,只见这只碗制作得极为精致,碗的周围没有刻任何图案与花纹,碗沿上也是光滑无比。李不伟一时想不透这碗是如何制造的,忽然心中一动,翻到碗底再仔细一看,果然见碗底有一小块不太平整的部分,原来浇铸口正在这里。 李不伟看着眼前这几只玻璃碗,不禁呆了。他前些天去化学实验室的时候,玻璃的去色还不甚完善,而且玻璃的退火方法尚在研究中,如今这几只碗已基本看不出太多的杂色与气泡,显然制造技术又有改进。李不伟知道,玻璃退火的作用,是为了使玻璃内部的永久应力减至一定的值,从而防止玻璃炸裂的热处理过程,这种技术的掌握,显然为大面积平板玻璃的加工做好了准备。如此看来,化学实验室已掌握了此法?又听杨千行道:“驼大人特意吩咐我务必转告,用于制作平板玻璃的退火条带已通过试验,估计平板玻璃的大批量生产也为时不远了。另外,这次带来的还有六只玻璃酒杯,也是第一批制作出来的,全部送到大人这里。”说着,杨千行又从箱子里翻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点的纸包,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六只小巧的玻璃酒杯。 周依依与香儿对望一眼,均想刚才只顾着找碗,竟然没发现这里面还有六只酒杯。两人不约而同地又蹲下身去,正待重新翻看一遍,又听杨千行笑道:“大人,这次送过来的玻璃制品就这些了,还请大人试用之后,决定是否批量制作。”杨千行说此话时,显然是冲着周依依与香儿的方向说的。二女面上一红,忙又站了起来。 李不伟虽然惊讶无比,但他已习惯了经常见到实验室中忽然搞出新的技术,因此现在更多的反而是兴奋了。杨千行又道:“大人,据我从实验室中了解的情况,玻璃这种材料难就难在其配方与制作方法,至于其制作成本却是极低。如今只有大宋的玻璃厂这里可以造各种玻璃用具,大人是否考虑……”杨千行话音未落,李不伟已抢着说道:“杨先生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做一批东西出来,然后高价卖了出去,这们便可以挣一大笔钱?” 杨千行正是这个意思,如今听到李不伟更为直接地说了出来,当下点了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玻璃这种东西,除了可以做成碗与酒杯之外,还可以制作其它的器皿。制作出来的物品可以先向民间出售,当然数量一定要加以限制,否则就卖不上价钱了。当然,并不表示制造会停了下来,不仅如此,反而要加大产量,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向民间大量出售。” 李不伟闻言大喜,赞道:“杨先生真乃高人,论起赚钱一道,我可大大比不上你啊。”杨千行忙道:“大人客气了,在下只是比大人的空闲时间多了些,因此自然也将这些杂事想得多了些,再看到大人为钱的事情颇为犯愁,这才想出了如此办法。”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实验室的经费问题已基本解决,我倒不怎么为钱犯愁了。恐怕是史丞相为了解决会子危机,这才是最关键的罢,杨千行出自相府,自然要为史丞相着想了,不过这也正是我所乐见,日后倒要与杨先生多多合作才是。想到此处,李不伟又道:“杨先生是否想过,制作出来的东西卖给谁好呢?既然要卖上大价钱,寻常百姓必然是买不起的,倘若将价格定得太高,恐怕又会卖不出去。”杨千行笑道:“大人不用太过操心,如今临安就有许多来自波斯与大食的商人。这些商人专门采购我大宋的丝绸、棉布等物,如果看到玻璃酒杯,自然会高价采购的。在下今日就带了样品前去见见这些外国商人。” 在历史上,中国在南宋时期由于耕种土地减少,以及原来的丝绸之路被阻断,被迫转向以商业经济尤其是远洋贸易为主的商业经济模式。商人在这一时期得到了最大的解放,并最终取得了商业经济的大繁荣,甚至已开始出现早期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当时南宋的经济总量已占到世界总量的一半,各国商人都来南宋进行贸易,尤其是当时的临安,早已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贸易中心,并且每年还会举行类似于国际贸易节的活动。 李不伟自然知道这些,如今听杨千行如此一说,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忙道:“杨先生所言甚是有理,赚外国人的钱才是真赚钱,如果只赚大宋百姓的钱,这赚来赚去,钱的总数又不会增多。”杨千行听他如此解释一番,虽说是外行的说法,又多少有些胡乱解释的嫌疑,但在普通人听来却是浅显易懂,便笑道:“大人言之有理,如果在贸易的同时,再能以低价换得我大宋缺少的一些物品,玻璃产品还可以更晚一些向国内出售。” 李不伟听得连连点头,显然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目前大宋已掌握了许多领先当时几百年的技术,如果不乘此机会赚一把,岂不是浪费了这个大好时机?再说了,玻璃的另一个用途是制作镜子。如今实验室已能够获得直流电,要制造铜板镀银的镜子并不是难事。等到直流发电机试制成功之后,批量制作铜基镀银镜子,或是化学法镀银玻璃镜,这才是赚钱的首选。如此一来,大宋有钱、有粮食、有武器、有人才,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不过,眼下那批杂交稻种还未知能否成功,一时倒不好下了结论。但说到粮食,此时美洲还未被发现,那里有着极为丰富的农产品资源。在原历史上,玉米、番薯、豆薯、马铃薯、木薯、南瓜、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利马豆、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西洋参、番木瓜、陆地棉、烟草等都是从美洲传入中国的。尤其是玉米与土豆,这两种作物对气候环境要求极低,如果能引入种植,对于解决粮食问题大为有益,尤其那里还有橡树,这可是制作橡胶必不可少的东西。如此看来,远洋航行已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了。 想到这里,李不伟再也待不住了,急道:“既是如此,杨先生请先去与商谈玻璃器皿之事吧,我此时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去实验室一趟。”杨千行看李不伟想了半天,突然做了如此决定,心知此事必定是十万火急,当下也不再多言,匆匆告辞了。刚转身离开不远,又听到李不伟在身后喊道:“杨先生,顺便带上所有样式的摆钟与自行车。那只作为样口的酒杯与碗也要还给我的。”心想:这酒杯放在我这里也是无用,我又不能与依依或香儿喝酒,不如送给史大哥也罢。 杨千行听得暗暗叫苦,心想摆种总共有六种样式,自行车有四种,又岂是我一人能拿得了的?如此看来需要带上几辆马车了。 …… 范东来正与几名工人在那里调试机器,看到李不伟时,忙迎了上来道:“校长,第一台纺纱机已制作出来了,要不要先试一下?”李不伟喜道:“依依纺纱机制作出来了?!” 范东来笑道:“正是。刚开始我们设计了一种单锭式纺纱机,其效率已是平常手工纺车的七八倍,在单锭纺机试制成功之后,我们又将十个纱锭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再分别喂入棉、毛、麻纤等纤维条,便能纺出线了。这种纺机如果用蒸汽机驱动,其效率已较手工纺车高出百倍了,只是如此一来,织布机倒又该马上改进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以前虽然也试过蒸汽机驱动织布机,但大都是在旧式织机上改进的,如今既然范大人发明了飞棱,这织布机也要重新设计了。”范东来忙道:“下官惭愧。若不是校长在一旁提点,我又怎会想出这种机构呢?”心想:纺织机已被李校长以未婚妻的名字命名了,不知道织布机的名字该如何取法?我本来想以我女儿范安安的名字的,只是不知是否有此机会? 二人说得一阵,范东来又道:“校长,如果纺纱机与织布机普及开来,大宋朝的布匹供应已完全不是问题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如此一来,估计每人都可以天天换衣服了。”话虽如此,但李不伟深知,如果纺织被官家垄断,恐怕民间那些以此为生的百姓便断了生路。当年英国就是因为纺纱机的出现而导致纺工失业暴动,如今这一幕可不能再次上演。不,怎么会是再次上演呢?此时应该在英国工业革命之前了,‘再’这个字用到这里极不合适。 不过此事的确是个问题。如果各种机械普及开来之后,必然造成大多数人失业,甚至危及其生存。但是话说回来,倘若将这些产品卖与国外,便可缓减这种矛盾,这正是市场扩展的道理。这样看来,对外远洋贸易更是显得空前的迫切了! 此时,众工人已将纺车调试完毕。范东来道:“校长,下官这就命人取些材料试试这纺车,如果成功的话,便可以小批量制作上十几台了。”李不伟摇了摇头,又在那里想得出神,显然其心思却并不在这纺车上面。范东来看得茫然,又听李不伟道:“范大人,纺机与织机的事回头再说,眼下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你且与我详细讲一讲。”范东来听得一怔,心想眼下最大的事不就是纺车么?前几天李校长还着急得不行,要实验室尽快制造出纺车的样品,如今竟然又有了比这更重要的事?但他看李不伟神情,显然其所说的那件事是更为重要,便随着李不伟一同走进了屋内。 李不伟道:“范大人,还请你将目前大宋的造船与航行能力详细说一下。”范东来闻言,忙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讲了出来,心里却奇怪为何李校长忽然对船只感兴趣了。 因为宋朝的四大发明,使得航海技术跨入了海洋时代。通常远洋航行的商船有六层桅杆,四层甲板,至少十二张大帆,可以装载一千多人。正是有了如此能力的船只,南宋的商船已航行于各地,最远已到达非洲东部。 李不伟听罢半晌不语,心想范大人所讲的这些,我早已知道了,看来书中所记载确定无误了。又问道:“如果船在海上航行,如何测定其所在的位置?”范东来道:“通常情况下,主要是通过罗盘、以及天体与地平面的角度和位置来确定的。”李不伟点了点头,又详细问了船的结构、航速、载重等细节,范东来逐一作答。李不伟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因为在他看来,目前宋朝的船与几百年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所用的船相比,不仅在尺寸上大了许多,而且航速也要胜出一筹。如果再制造出六分仪甚至陀螺仪,然后给船加上蒸汽机辅助动力,要实现跨洋航行已不是问题了。 李不伟越想越兴奋,忽然问道:“范大人,大宋的造船厂有多少家?离此最近的造船厂有多远?”范东来稍一思索,道:“临安府、建康府、平江府、扬州、湖州、泉州、广州、潭州、衡州等都有造船厂。目前大宋有三个船厂能造出大船,其中一个就在临安,另一个却远在广州与福州。”李不伟喜道:“既是如此,咱们今天就去看看临安造船厂!” 造船厂沿海而建,距离临安有很一段路程。李不伟与范东来赶到之时已近下午。二人下得车来,李不伟远远望去,只见这船厂规模甚是宏大,周围又种植着大片桐油树和棕树,正是造船的上好木材。 临安造船厂的负责人名叫方稳,刚才早已得报,李大人与范大人要前来查看,已是等候多时,正好陪在李不伟身边做些介绍。 此时正有一艘大船下水,李不伟与范东来显然来的正是时候。方稳道:“李大人,这艘船有一万两千料,船长二十六丈,而且船上还能开圃种花种菜,仅是水手就有数百人之多,而且船上可以存放一千人近四个月的粮食与水。”李不伟听得吃了一惊,在他记忆中,一直到明朝才有了超过二十五丈的船,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尺寸单位换算有误?虽说自己对造船的一些重量单位搞不清,可这长度却是记得清楚。范东来在一旁悄声道:“校长,此船载重约有一百万斤,也就是约四百吨的载重量。” 李不伟又是一惊,虽然他早已知道了这些数据,但如今听到有人亲口说了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忙问道:“方大人,造一艘这样的船需要多长时间?”方稳道:“造一艘这样的船,大约需要两年时间。如果是战船的话,由于要安装投石机与火弩等武器,时间会更长些。不过因为大宋有多家船厂都可以造这种船,每家船厂又有多艘船同时在造,因此每年都会有近百艘这样的船下水。如果算上其它较小的各种船只,每年总共可以造出近万艘了。” 李不伟忙道:“方大人说得再详细些。” 方稳点了点头,略一整理思路,又接着道:“大人,其实早在一百多年之前,我大宋朝的造船能力便已遥遥领先于其它国家。当时为了把大量粮食从江南经运河运往开封,朝庭曾造了大量的漕船,这种漕船的动载能力比福船要多上几倍。大宋的船只以坚固和载重量大而驰名,其之所以能够远赴重洋,抵挡深海巨浪,全赖船只设计与制造技术的改良。如今的海船以福船最佳,而福船之所以得名,也正是选用了福建盛产优质的造船木材。自从朝庭南迁之后,因为北有金国虎视眈眈,因此每年都会建造大量战船守卫大江,也就是长江了。” 李不伟道:“如此说来,朝庭每年建造的船只应该不在少数了。” 方稳道:“大人说的是,朝庭每年都会造出近三千艘各类战船,当然也有一些战船从军中退出。凡在水路便利和盛产木材的地方,朝庭都会设置官方造船工厂。例如江淮四路的几家造船厂,每年能够造船两千多艘,部分造船厂规模更大,如洪洲、吉州和赣州三个造船场,各有兵卒二百余人,每天能造战船一艘。另有私人造船业也颇为发达,其所用的技术并不比官方逊色,以至于有人说,官家造船不如民间私家打造之精致。” 李不伟微微点头,心想:南宋既然要开展远洋贸易,船只自然是不会少的。不过所谓的远洋贸易,真正抵达非洲的船只并不太多,估计大多都是在南亚一带活动吧。如此看来,船只数量再多,若是没有远洋能力却也用处不大,又问道:“不知道方大人所说的那种福船,甚至更大些的远洋海船,又是如何情况呢?” 方稳道:“其实福船并不是某一种船,而是其所用木料产自福建。不过福船大都是大船,至于一些小船,即使其仍是采用福建的木材制作,却并不归为福船一类。大人方才所说的各种远洋海船,其实都要比最小的福船要大上许多。目前全国各个造船厂每年可以制造五千石以上大船两百多艘,其中一万石以上的又占了一半。这些船的船底尖削如刃,使得船只吃水极深,如此一来,便能增强船只抵抗风浪的能力。另外,海船又采用了隔舱设计,减低船舱入水所产生的危险,其远航能力自然也是不俗,因此远洋商船大都采用这种尖底福船。至于这些商船的往来航线,目前与大宋通商的有占城、真腊、三佛齐、吉兰丹、渤泥、巴林冯、兰无里、底切、三屿、大食、大秦、波斯、白达、麻嘉、伊禄、故临、细兰、登流眉、中里、斯伽里野、木兰皮等五十多个国家,这些国家中最远的也只需不到半年便可实现往返。” 李不伟听了不由得暗暗心惊。他知道南宋时最远可达非洲东部,按方稳的说法,海船在两个多月便可从亚洲驶向非洲了。如果这一切属实的话,船队到达东非之后,再往南走绕过好望角,便可抵达西非,然后穿过大西洋,就能靠近哥伦布当年的航线,甚至直接驶向南美洲了。如此自己没记错这些距离的话,恐怕到了美洲也不过半年时间而已。可惜的是,此时苏伊士运河尚未开通,否则便会更快些了。 听得方稳讲完,李不伟对宋朝的造船业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显然比自己在《大百科全书》中看到的更为具体了。如此看来,此时宋朝的造船业比起十七世纪的欧洲也要先进许多,更别说另有船只的动力改造计划了。 李不伟心里有了计划,又在造船厂待不住了,只想赶快回到家中再查些资料,然后整理出思路再付诸实施,便算是完成一件大事了。另外,几家造船厂也要纳入实验室的附属工厂,如此便可对现有的船只进行改装了,当然这并不是李不伟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有朝庭的决议才是。 …… 李不伟到家时天色已晚,刚一下了马车,便又看到香儿在门口四处张望。李不伟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笑道:“香儿,怎么又站在门口啊?”香儿听得李不伟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却仍然站在那里笑道:“是啊,你怎么才回来呢,依依姐和我等了很长时间了,就等你回来吃饭呢。”李不伟边走边笑道:“吃饭是每天都要做的事,为什么今天要特意等呢?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说着,两人进了屋,只见周依依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桌上正放着四只精致的玻璃碗,另有一只早已被杨千行拿去当样品了,显然两个丫头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这四只碗专门做了一桌好菜。 李不伟见状笑道:“原来你俩是为了玻璃碗才做了一桌好饭啊,我还以为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呢,依依的生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说到此处,李不伟又想起一事,转向香儿问道:“香儿,上次依依过生日时,我曾问过你的生日,后来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现在告诉我你的生辰,以后这个日子也要隆重地庆祝一番。” 香儿本已坐在桌前,正笑嘻嘻地与周依依往玻璃碗里盛饭,听得李不伟如此一问,不禁呆立当地,过了一会儿却已是泪眼欲滴,但终于还是忍住。李不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向周依依望去,眼中尽是求助的神情。周依依也不明白何事引得香儿如此伤心,正待上前安慰几句,又听香儿说道:“你和依依姐在徽州见到我的那天,便是我的生日了。” 李不伟与周依依听得俱是心中一震,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巧合,自己随意一句话,竟然又令香儿想到了以前的诸多伤心往事。周依依也慌了手脚,忙上去抱住香儿,像哄小孩子似的说道:“香儿乖,香儿以后每年的生日都会快快乐乐的!来,咱们先吃饭吧。”说着,她自己的眼圈已红了。 李不伟更是不知该怎么办才是,忽然又笑道:“香儿,上次的生日不算,重新选一个日子吧。” “啊?”周依依听到此话不禁叫出了声,“生日还能改啊?”说着,又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香儿也被逗得破涕为笑,但心底一个声音却已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其实你向周大叔提亲那天,就是我的生日啊!” (注:宋朝造船技术很厉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2 莫烟紫 “什么!皇帝……皇上要见我?”周依依听得李不伟要带自己进宫,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又道:“如此也好,天下间能见到皇帝的人并不太多,去见见也好。”李不伟笑道:“其实皇上要见的是我,至于想要见你的人么,据说是皇上的贵妃。”周依依道:“贵妃也叫皇妃,带个皇字的人大都很了不起,我得好好梳洗一番才是。”李不伟点头道:“是啊,是该打扮一下才是,只是不知道这贵妃是谁……”其实,皇帝册封妃子的事通常都为朝臣所知,李不伟只要稍加打听,便可以得知宫中的一些事情,但他整日的心思全部花在实验室诸事上,又哪有时间考虑皇帝的几个老婆是谁?当然,在理宗看来,李不伟此举甚合他意,因为做臣子的本来就应该专于自己的职守,倘若过多打听宫中的事又或是皇帝的隐私,反倒显得其心有异了。 领事太监将李不伟带到门口便不再跟进,躬身道:“李大人请进,皇上与贵妃娘娘就在里面。”李不伟又一次听到了贵妃这两个字,更是觉得惊讶。这院子虽在宫中,却并非是理宗的书房,也非其它议事厅,反倒像是女子居住的地方。看来皇上竟然在妃子的住所约见自己,真是有些怪了,只是不知道这贵妃是谁?难道是谢道清? 待走了进去,李不伟吓了一跳,尽管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惊讶于眼前所见。理宗随意坐在桌边,旁边一人与理宗谈笑风生,正是谢道清。不远处,又站着上次见过的那位太监,正是谢道清的随从唐六安了。 李不伟狐疑不定,心想按原历史所记载,谢道清再过一两年才会成为贵妃的,而与她一同被册封为贵妃的还有另一人,便是贾似道的姐姐贾妃了。没想到谢道清竟然提前两年成为贵妃,难道是史书记载有误?还是贵妃另有其人?李不伟偷眼向四周望去,却再也未见到其它任何一人。如此看来,眼前这位谢道清真的是贵妃了。心中如此想着,李不伟与周依依一起见了礼。 理宗摆手笑道:“今日并非朝议,李卿快快免礼。”李不伟看理宗神色间甚为欢愉,平日间极是少见,不禁暗暗称奇,心想皇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如此高兴,难道就是为了贵妃一事?尽管如此,依依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这礼节还是不能少了。想到此处,仍是拉着周依依一同行了面圣之礼。再看周依依时,装模作样甚是懂得礼节,显然一大早的训练还算有些效果。 谢道清笑道:“这位小妹子果然是美若天仙,皇上刚开始说了我还不太相信,心想仅凭一幅画又怎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有多美,如今亲眼见到,才知果然不假。”周依依听得谢道清称赞自己美貌,不禁心中一乐,接口道:“这位姐姐,哦不,贵妃娘娘长得才美呢。不伟哥哥曾说过,全天下的女子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贵妃娘娘的一半。我也是和娘娘一样,刚开始并不相信,心想仅凭传闻又怎能判定一个人到底有多美,如今亲眼见到,才知果然不假。”她说话的用词和语气与谢道清如出一辙,又是从小女儿家口中说出,自是另有一番味道。理宗听得有趣,笑问道:“既是如此,你和朕的贵妃比起来谁更美些?” 李不伟在一旁听得大急,心想我上次与谢道清见面,也不知道皇上是否知晓此事。再说了,若不是谢道清相约,我又哪有什么机会与她见面?如今依依随口说了出来,可别惹得皇上生疑才是,依依这丫头未见过世面,一时得意望形,竟然在贵妃面前如此说笑,她定然是仗着我在一旁才会如此大胆,不过如此一来,反而显得她极为单纯,单纯得几乎胸无点墨。李不伟自认为胸无点墨这句成语本来就该如何解释的,应是表示一个人心胸极为纯洁无污,而不是说此人不学无术了。 其实,李不伟本来是没有什么君权至上的观念的。但来到临安一年多之后,他与朝中众臣也有一些交往,又见其它人对自己礼遇有加,因此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有些注意礼节了。另外,寻常女子见到皇帝,自然也是受宠若惊,举手投足间小心翼翼,又哪有心情与胆量说笑?只是周依依心中只有李不伟一人,只觉他便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了,至于皇帝还是皇后,虽然可敬却不可怕,毕竟自己也为临安大学抄写了不少教材呢。 周依依刚才模仿谢道清说话,当时觉得好玩,等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贵妃说话,早已大为后悔。如今听得理宗问起自己与贵妃谁更美一些,一时又有些犹豫不决,再看眼前这皇帝语气温和,又面带笑容,与自己想象中那种一幅刻板面孔完全不同,不由得胆子也大了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在皇上眼里,当然是贵妃娘娘最美了,不过在不伟哥哥眼里,却是我最美了。”理宗闻言哈哈大笑,显得甚是开怀。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皇上要么本来就知道我见过她的贵妃,要么根本对依依刚才所说的未多考虑,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谢道清笑道:“皇上,这位小妹子不仅长得美,而且说话也着实惹人喜爱,以后让她多来陪陪我吧。太医也说了,如果怀有孩子的时候高兴些,生出来的小孩子就会长得漂亮。” 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原历史上,谢道清并无生有子女,难道是自己给的那些药派上用场了?正想着,却见周依依也是“啊”了一声,神色间颇为惊讶,忽又道:“原来娘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谢道清看她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不住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上下打量,点关道:“是啊,只是现在才三个月。太医说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感觉到孩子在动了。” 周依依看着谢道清坐在椅子上,忍不住走了前去。谢道清微笑着招呼道:“六安,再拿一张椅子过来。”唐六安应了一声,正待转身,忽又看到周依依走近谢道清身边,看那样子像是要伸手摸一下贵妃娘娘的肚子,当下厉声喝止。周依依听得这人声音尖锐无比,顿时吓了一跳,忽地将手一缩,茫然站在一边不知所措。谢道清在一旁道:“六安,这位小妹子如此可爱,你这样大声岂不吓着了她。”又笑着对周依依说道:“不用怕,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 周依依转头一看,只见这唐六安年约四十多岁,面白无须,转向谢道清悄声问道:“娘娘,这位大叔可是个小伴儿么?”她声音虽然不高,可在场的几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李不伟忙道:“依依,不得无理!” 太监自古便有,但是隋朝以前都称为宦官,例如中宦、宦官、宦者、内侍、内宦、阉人、中涓、内竖、中贵人等等。到了隋唐之后,地位较高的宦官就被称为‘太监’。晚唐时期,又以宦官充任为太监、少监。因此太监这个词后来专指宫中的阉人了。然而到了宋朝时,又不会直接称呼某个宦官为‘太监’。皇家往往称其侍从为‘伴儿’,民间则多戏称为‘小伴’,又或是‘小随伴’,实则多少有些戏称的意思。周依依此时慌不择言,自然也不会考虑那么多,随口便问了出去。 然而唐六安却并未生气,至少看起来一直面带笑意,正待转向周依依辩驳两句,又听谢道清道:“六安,你扶我到外面走走,依依姑娘也陪我去说说话吧。”二人同时应了一声,周依依转向李不伟眨了眨眼,便跟着谢道清走了出去。 理宗笑道:“李卿,你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可是深得谢妃的喜爱,以后还让她多来陪陪朕的爱妃才是。”李不伟忙道:“全听皇上吩咐。” 理宗点了点头,又道:“朕听说皇家实验室准备在兰溪开采煤矿,以及修建水泥厂?”李不伟道:“回皇上,兰溪的矿产极为丰富,实验室已派人探明,那里有石灰石、煤、瓷土、海螺石,以及铜、铁等金属矿,极为适合建造水泥厂与煤厂。而其地理位置又更是有利,所有的矿物可以沿江而下直达临安。”理宗道:“兰溪有铜与铁矿,朕也听人说了,其实早在多年以前,兰溪便有了几家铜铁的矿山,只是由于当时的矿山设备极为有限,因此开采量并不大。如今既然有了新的矿山机械,要扩大其生产规模也是理所当然。” 李不伟闻言微觉惊讶,心想皇上怎么今日忽然说及兰溪水泥厂之事了,而且所说的又多是些术语?正想着,又听理宗道:“只是实验室众位学者近来都各自忙于其事,而兰溪的扩建又极为迫切,因此朕想推荐一人,此人现任吏部侍郎一职,名叫黄师雍……” …… 今日周依依不在家,香儿一个人待得发闷,在屋中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去找史红袖学琴了。 史红袖见到香儿也甚是欢喜,这天该是教‘捻’的指法了。二人坐定之后,史红袖先做了个示范,双手在琴上抚弄一阵,便听得一阵叮咚之声从琴弦上传了出来。示范完毕,史红袖等了半晌,也未听到香儿依样照做,再转头一看,却见香儿虽然坐在琴前,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怔怔地出神。史红袖笑道:“香儿,我脸上又没琴谱,你老是看着我干嘛?”香儿脸上一红,忙将手放到了琴上,却未抚了下去,犹豫了片刻,忽问道:“红袖姐,你……你喜欢我哥么?” 史红袖听得一愣,万万没想到香儿竟然问了如此问题。她自从去年听到辩理大会上有人力辩群儒,竟然是为了女子与男子是否平等的事情,不由得对这个人甚感兴趣。过了不久之后,才知道此人竟是李不伟,而且又声称自己有亩产千斤的稻种,她起初觉得这也许只是巧合罢。再后来与李不伟交往多了,先是那首《无俗念》,再是一起那种奇特的乐谱表示方法,后又听到李不伟所说的水稻种植理论,不由得对这个言谈风趣幽默而又知识渊博的男子产生了好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芳心暗许。但自从上次见到周依依之后,她在失望之余,又不免生出骄傲之情:我堂堂宰相之女,又岂能为了一个男子而自怜自怨?因此平日间她已是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想我与你只当是好朋友一般交往,自然也就问心无愧了。 如今香儿如此一问,史红袖不由得一时茫然无措。为什么自己总是弹奏他带来的那曲《笑傲江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将那首《无俗念》看了多遍,竟然想要忘记也是不能?为什么每次看到依依与香儿前来时都会分外高兴?史红袖从未敢认真考虑过此问题,现在忽然间想得明白:原来我只是想从依依与香儿口中听到他的一些消息,能够听到有人谈论起他,并且自己也能参与谈论,便是极大的满足了。不!一定不是这样…… 史红袖早已想得出神,完全忘记了香儿尚且坐在一边。 香儿看史红袖半晌不语,摇头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始弹琴,又听史红袖自言自语道:“香儿,你认为他会喜欢我么?” 香儿嘴角一动,正待说上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人一时均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香儿小心翼翼地问道:“红袖姐,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如果同时喜欢两个女人,那他有没有可能……喜欢上第三个?”史红袖摇头道:“不知道,也许吧......”复又笑道:“香儿,你不是来学琴的吗?怎么问起这个话题了?” 香儿听了只是发呆,史红袖看她魂不守舍,笑道:“香儿,你如果想知道这个答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她之后你便会明白一些了。刚好今天我正要去看望她。”香儿奇道:“去见谁呢?为什么去了就知道答案了?”史红袖笑而不答,过了片刻又道:“咱们俩人只需一辆马车便可以了,不如叫你的车夫先回去吧。” 这一路颇为漫长,原来所去的地方竟然需要穿过临安市区,好在走出市区没多久,便听得车夫一声呦喝,马车停在了一所大宅院门前。香儿跟着史红袖下了车,门前的家丁看到史红袖前来,马上露出一副笑脸道:“小姐,您来了,夫人此时正在花圃,小的这就前去禀报。”史红袖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就是。”说罢,带着香儿径直走了进去。 刚一进了大门,香儿已惊讶于眼前所见。这宅院里的布局甚是别致,简约而不失大方,仅看院中的地板,便不像其它大户人家常用的大青石,而是用各种颜色的石头砌成了不同的图案,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再看院内每间房子,屋门的两旁都摆放着两大盆花,但这些花品种又各自有异,有些香儿自是认识,有些却从未见过。香儿看得啧啧称奇,心想:仅看这室外的布局,已与寻常人家的大为不同,估计屋内又是另一番景色了,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竟然能想得出如此别致的方案。 史红袖看香儿神情,已知她被眼前所见而触动,笑问道:“香儿你知道吗,这是我哥的宅子,他一个大男人住在这种地方,连走路也要小心翼翼,可真是难为他了。”香儿惊道:“你哥家?是史将军家里?”史红袖道:“是啊,我有三个哥哥,一个远在福州,另一个虽然在临安,但将军哥哥只有一个。这所宅子就是那个将军哥哥的,咱们现在要去见的自然也是我嫂子了。” 关于史冀的事,李不伟经常也在家中提起,尤其是要画一些火炮设计图的时候。香儿自然知道史冀与史红袖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其家里竟布置得如此雅致,显然又是出自女子之手,莫非是其夫人所作?正如此想着,两人已走进一个小院中,香儿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禁又是惊得呆了。只见眼前是一大片的花地,另有许多盆栽的花摆放在架上,仅看其品种就不下三四十种。此时已入夏,这些花都以不同的颜色、高低、种类分区种植,五颜六色的极是好看。 香儿正自吃惊,又听到旁边史红袖一声吹呼,再转头一看,只见屋内正徐徐走出来一个女子,这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岁,身材高挑,身着一件粉色的长衣,容貌极美,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高贵典雅,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史红袖。史红袖早已跑了过去,拉着这女子的手左摇右晃,口中不住地说着什么,偶尔又回头看着自己,二人神色间甚是亲昵。这女子所穿衣服,无论颜色还是款式,与史红袖所穿的几乎完全一样,但此时二人站在一起,香儿只觉得眼前这女子更显得成熟端庄,又不失妩媚妖艳,而站在一旁的史红袖,此时却像个孩子似的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与平日间完全不同。香儿看着眼前这一切,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史红袖跑了过来,拉着香儿的手道:“香儿,这位就是我嫂子了。”又偷偷在香儿耳边说道:“我的琴就是从她这里学来的呢。”香儿闻言又是一惊,心想红袖姐的琴技在我看来已是出神入化,没想到竟然还是从眼前这位女子这里学来的,不由得又抬头打量了这女子一眼。 这女子此时正微笑地看着二人,香儿与她目光稍一接触,不由得又低下了头,忽然觉得身边一个是当今丞相之女,自己的身世与其相比又何止十万八千里;另一个却是将军夫人,自己在她面前简单就像一个毫不起眼的寻常小丫头。她不由得一阵自惭形秽,心想我以前只是个无依无靠的穷苦女子,如果不是遇上依依姐姐他们,现在又不知身在何处…… 香儿如此想着,不禁低下了头,忽然又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耳边一个极为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就是香儿妹妹了吧,我常听红袖说起你。”正是那女子的声,此时她已走到跟前,正看着香儿,满眼的笑意。香儿顿时一颤,本能地想要将手收回,却又觉得被她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反而感觉一阵踏实。便任由她握着,神色扭泥地叫了一声:“夫人。” 这女子看香儿如此局促,又笑道:“你既然是红袖的朋友,夫人二人却是太过见外了,我叫莫烟紫,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姐姐也行。”史红袖一旁笑道:“烟紫姐姐,你的那些宝贝呢?让香儿也看看吧,她定然会喜欢的。”莫烟紫笑道:“什么宝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不过你既然都说出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倒也无妨。” 香儿听得‘宝贝’二字,不由得好奇之心大起,心想仅是这满园子的花卉已算是珍奇无比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宝贝的东西?她堂堂将军夫人,寻常的金银珠宝自然算不上是什么宝贝了。 史红袖早已奔跳着跑到前面去了,莫烟紫拉着香儿的手走在后面。香儿迷迷糊糊地跟着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又是一个屋子,显然宝贝就在这个屋子里了。二人还未进门,又听屋内传出史红袖的惊呼声:“呀,这些小家伙长得真快。” 此时莫烟紫也拉着香儿走进了屋内,香儿四下一看,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家具,只是用木杆围了一个小栅栏,里面竟然养了六七只小狗。这些小狗只有兔子那般大小,除了眼睛与耳朵有一圈黄色或黑色外,其余毛发皆是雪白。再略为打量,又见此处还陈设了各种玩具,有木制的大小不一的圆球,还有几座小桥、小凳子、以及六七个小房子,显然是给这些小狗住的。 香儿看得惊讶,心想这房子如此之小,过上几个月这些狗长大了,岂不是又要换房子? 莫烟紫看出了香儿心中疑惑,笑道:“一年前,有一个大食国的商人送来两只小狗,当时我也担心万一过些时日这些小狗长大之后,便不能继续待在屋子里了。谁知过了一年,这两只小狗不仅没有长大,反而又有了自己的宝宝。你看,那只耳朵上带有黄色的便是妈妈,另外一只黑眼圈的是爸爸了,其它的都是它们的孩子。”说到‘孩子’二字,莫烟紫脸上现出无限的柔情。 香儿看得暗暗称奇。心想:我自然知道有些狗是不会长得太大,但也不至于过了一年还如此之小。只是这些狗却小得可爱,依依姐姐本来也有两只小狗的,现在已变成大狗了。眼前这些小狗不仅可爱,名字也甚是好听。踏雪、寻梅、问竹、望泉,这些名字比起旺财和小强要好听多了。对了,上次周大叔来的时候,依依姐还在不住地问起旺财与小强呢,要是能讨来两只送给依依姐姐,她一定会高兴坏了。想到周依依惊喜的样子,香儿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莫烟紫看到香儿始终郁郁不乐,此时第一次露出笑容,点头笑道:“香儿妹妹平常固然是好看,可笑起来才是最美的。”香儿脸上一红,忽又不好意思起来,心想我能得到如此美貌的女子夸奖,她所说的定然不会有假了。 几人逗了一会儿小狗,史红袖忽又嚷着渴了。香儿更是惊讶,心想,红袖姐平常看起来颇为稳重,如今来到此处竟然比依依姐还调皮,难道见了比自己美貌的女子,便会像小孩子一样了么?还是红袖姐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只是我始终以为她应该作出一副大人模样? 香儿仍是不断地胡思乱想,再一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跟着莫烟紫到了后园中的一座小亭子旁边。虽说是个亭子,可四周却用木板围了起来,又开了许多小窗户,显然是为了挡风遮雨之用。这亭子正处在池塘边上,香儿抬头望去,只见上面写了‘听雨轩’三个字。这三字写得秀丽之极,显然也是出自女子之手了。香儿暗赞道: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其名字竟然也起得如此雅致,一件极为普通的东西,在烟紫姐姐手中便能调出另一种味道来,她可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 此时已有人奉上茶水,三人坐定之后,史红袖忽道:“香儿,你不是有话要问烟紫姐姐么?”香儿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之所以来到这里,正是因为自己问过史红袖的一个问题。但此时香儿忽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来,当下随口道:“烟紫姐姐,你的花圃里总共有多少种花啊?” 莫烟紫低头思索片刻,笑道:“其实我也忘记了。冀哥只要见到好看的花,便会让人送了回来。刚开始的时候,这里只有有数的几个品种,以后越来越多,连院子里也快摆不下了,不过好在做了专门的防雨设施,如遇大风时便能起到保护作用了。只是今年种玫瑰花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听说刚成立的临安大学需要大量收购这种花,也不知道大学这种学术之地,要如此多的玫瑰花来何用。” 香儿笑道:“玫瑰花是用来做试纸的。将玫瑰花挤出汁来,然后渗到特殊工艺加工过的纸条上,便能测出某种液体或气体的酸碱度了。”莫烟紫奇道:“玫瑰花竟然还有这用途?我说今年怎么许多花店都没玫瑰花卖了,原来都被临安大学收购了。只是如此一来,估计明年种玫瑰花的人就会更多了。”心想:这小姑娘看似郁郁不欢,可说起话来却语出惊人,多是一些寻常人所听不懂的术语,倒真是奇了。又听香儿笑道:“其实还有另一种花也可以做试纸的,这就是牵牛花了。只不过这两种花一种略偏酸性,另一种却是略偏碱性了,因此对应的色谱制作也稍有不同。” 莫烟紫听得惊疑不定,转向史红袖望去,却见她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是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莫烟紫奇道:“真没想到花还有这些用途,香儿妹妹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香儿脸上一红,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我在闲暇之余,会帮我哥抄写一些东西。因为抄得多了,所以也慢慢就记住了一些。只不过我所知道的都是一些皮毛,说出来让姐姐见笑了。”莫烟紫点了点头,赞道:“令兄的学识是有目共睹的。听说临安大学里的许多学生对他都是崇拜之极,冀哥也经常对令兄称赞有加。只是这些军机要事,我自然是无法知悉详细情形,但能得到如此交口称誉,也是前无古人了。只是没想到香儿妹妹也懂得这许多,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 史红袖听得说起了李不伟之事,不由得也参与进来。莫烟紫眼见这两个小姑娘说起李不伟时的神色,不由得微觉惊讶。看这两个丫头言语间流露出的神情,似乎对李不伟极为关注,心想这李不伟的名头倒是听过,只是其到底是何等样人?香儿倒也罢了,毕竟是其妹妹,红袖又为何对李不伟之事也如此乐道? 几人说得半晌,又用了点心,眼看已近下午时分,香儿这才想起周依依此时也该回去了,忙起身准备告辞,史红袖跟着一同站起,笑道:“我去送香儿妹妹。” 二人登上马车,香儿看到莫烟紫正站在大门口相送,微风吹来,长衣飘飘,真若仙女下凡一般,不由得又看得痴了。莫烟紫走上前来笑道:“香儿妹妹,如今你自己也能找到这里了,以后如想要找人说话时,便来姐姐这里吧。”香儿这才惊醒过来,只咬着嘴唇不住点头,心想:我自然会再来的。 两人走出不远,香儿仍在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忽听史红袖在一旁问道:“香儿,你看烟紫姐姐长得美不美?”香儿脱口而出:“当然美了!简直比仙女还美!” 史红袖笑而不语,叹了口气道:“其实烟紫姐姐也挺可怜的,别看她在家中种些花花草草,又有那些可爱的小狗为伴,但她自己却一直没有孩子。”香儿听得“呀”了一声,又听史红袖继续说道:“和我哥刚成亲不久,她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连着看了十几个大夫,但是大夫们对这种病都束手无策。眼看着烟紫姐姐身体越来越不行,我哥当时都快急疯了,动不动就大发脾气。后来宫中的一个太医开了一种方子,据说是其祖传的秘方,而且曾多次医治好过这种病,只是这个药方对男子并无害处,可是如果用在女子身上,却会使其失去失育能力,这也是太医祖上留传下来的经验。” 香儿忙问道:“那后来呢?” 史红袖道:“后来我哥知道了这个方子,马上就派人配好了药。烟紫姐姐知道这种药的药性之后,坚决不肯服用,她说自己如果能再活得一两年,一定要为我哥生个孩子,这样即使自己死了也不会留有遗憾。我哥又问了太医,那太医当时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服用这种药,烟紫姐姐最多只能活两年,但如果其间有了身孕,等到小孩生下来之后,恐怕会马上不治身亡。” 香儿又是“啊”了一声,嘴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美丽的女子竟然有过如此遭遇。如此看来,她定是服了药了。 史红袖接着说道:“后来我哥听太医如此一说,便想了个办法,骗她说这只是普通的药,反正药一经煎出来后也难辨其成分,因此烟紫姐姐便开始服用这种药了。过了半年之后,她的病自然是好了,只是她尚不知道自己服用的是何种药。又过了两年,她始终未有身孕,此时已有不少人前来劝说我哥纳妾,但都被我哥一口回绝了。烟紫姐姐因为一直未有身孕,难免有人背后说三道四,又想着我哥不能无后,最终也忍不住对我哥提起纳妾之事。” 香儿听到此处,不由得问道:“那史将军怎么办的?” 史红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哥当时说,如果要纳妾也行,只是新纳之妾一定要姓莫名烟紫,否则一切免谈。烟紫姐姐当时一听就哭了,她明白我哥是不会考虑纳妾之事了,便起了出走的打算,心想如果她走了,过段时间我哥自然会忘记她了,也许会考虑重新成家之事。谁知我哥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举,就在她准备离开那天,我哥便将实情告诉了她,声称当时配这药时早已想到了结果,根本不会计较旁人如何说法,更不会在乎有没有孩子,还说如果她要离开,自己便立时出家去做了和尚。” 讲到此处,史红袖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异样,转头一看,却见香儿不知何时已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史红袖忙道:“香儿,你也不用太难过了,其实我当时也和你现在一样为他们伤心。但是经过此事以后,他们二人反而比以前更加恩爱。我哥担心烟紫姐姐在家中寂寞,便托人花重金买了两只小狗回来,正是咱们今天所见的了。好在这两只小狗长大后,却有了自己的孩子……” 两人说话间,已然到了临安大学校长府的门口。香儿兀自有些不舍,道:“再给我讲一些烟紫姐姐的事吧。”史红袖笑道:“香儿是不是爱上她了?”香儿脸上一红,忙道:“我是女孩子,怎么会爱上另一个女子?”史红袖看她着急的神情,微觉好笑,又道:“烟紫姐姐心地善良,待人又不分尊卑贵贱,因此家里上下对她都是极好,我自小便喜欢去她那里,后来去得多了,也从她那里学得一些种地之法,这才有了城外的红袖山庄,也有了如今那批水稻种子。” 说起水稻种子,史红袖不由得向门里望了一眼,忽又道:“香儿,都说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回去了,你如想再见到烟紫姐姐,过些日子咱们再一起去便是。” …… 看着香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史红袖不由得又有些后悔,自言自语道:“算了吧,即使在此处再待一会儿,若是无缘仍不会见面,与其盼着相见,不如留些想念在心中也罢。对了,灵珠这丫头这几日也该回来了,上次她离开的时候,可是说好了要带些家乡的好吃的回来。” 香儿刚一进了客厅,就看见周依依正伏在桌前写着什么。李不伟盘着腿坐在桌上,只听他一会说到船的数量与船载火炮,一会又说什么远洋航行能力,紧接着又提到了农作物这几个字。李不伟说一句,周依依便在纸上写一句,又紧接着涂掉已写好的部分。 李不伟笑道:“香儿你到哪里去了,依依一个人写得极是无聊。这里有一封极为重要的奏折,你也过来看看,再顺便帮我修改一下,过几日要递上去的。”香儿听得一愣,心想过几天的奏折,又为何如此着急呢?他以前都是头一天晚上才准备奏折的,如此看来这封奏折极为重要了。当下点了点头,站在旁边磨着墨,然后将已写好的那几页纸细细地看了起来。这几页写得极是凌乱,虽然早已写了满满几张纸,却涂掉许多不太合适的用辞,偶尔再加入一些临时想到的主意,显然还未最终确定。 又过了许久,李不伟终于笑道:“就这么多吧,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再来个现场解说,反正皇上今天已是同意了的。”周依依也站了起来,一脸倦意,伸了个懒腰道:“这底稿总算打好了,奏折就让香儿来写吧,我从下午两点一直写以现在,都快累死了。”说着,一指墙上挂着的摆钟,此时时针已指向六点了。 香儿笑道:“好啊,依依姐姐也累了,就由我来写吧。”心想,我这奏折写上去,会不会被人看出与以前的奏折笔迹不同呢? (有读者说,书中尽量少写女人的戏份。但是我觉得,主角这样的人,其性格尚未完全形成,又到了几百年前的宋朝,肯定又能一番变化。如果整日面对机器与工厂,始终也不是个办法。男人对待权力与美色的态度,能显出其性格转变与心路历程。因此女人的戏是一定要有的。此章是为第四卷、第六卷做些铺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3 兰溪 兰溪位于两浙东西路之间,地处浙江中游,金衢盆地北缘。兰溪自古商贸繁荣,物埠民丰,素有‘三江之汇,七省通衢’之美誉。而且此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有石灰石、煤、瓷土、海螺石等非金属矿床和铜、铁等金属矿床。从兰溪向北有兰溪河直通浙江,再沿浙江顺流而下,便可直抵南宋的都城临安了。这里所说的浙江,自然是后世的钱塘江了。 由于兰溪特殊的的地理位置与自然资源,李不伟早在五个月之前便派人前去打探,后来得到具体的回复之后,马上与皇家实验室众人商议,决定在兰溪建造水泥厂、扩大煤矿规模、以及就地建造铁厂与铜厂。成品的水泥、煤、以及粗冶过的生铁可以沿江而下运抵临安实验室的码头,又或者直达临安东城铁厂。如此一来,便可解决了临安各家工厂的原材料需求。 当然,李不伟对此事计划已久。按原来的计划,他准备在两浙西路与东路附近也大量建造一些重型工厂,然而此时却有一个极大的困难,便是铁的供应问题。虽然临安附近的两家铁厂的铁产量较过去已提高了近三十倍,但毕竟只是大宋千百家铁厂中的两家而已。而且西城铁厂距矿山很远,平日只是做一些铁的精炼加工。如此一来,开辟新的矿山便显得极为迫切了。虽然江南西路已发现了大规模的矿山,但此处距临安甚远,显然运输又是个问题。再说,临安用于制造火炮、机床、重型机械的用铁量暂时还不算太大,只要有了兰溪的几家工厂,近几年内已完全能够满足武器制造与机械加工的需要了。 李不伟自然也知道,如果要在整个大宋普及机械加工设备,目前尚不是时候。只有等重型机械厂动作起来之后,才会有质地更好的钢材,这时才是批量生产机械设备的时机。另外,如果不解决陆路的运输问题,恐怕其它地方有再大的铁矿,也无法运到临安的工厂。如果在这些矿山就地建造大规模的冶炼厂,又没有足够数量的机械设备。而机械设备又只有临安的工厂能够制造。现在看来,目前的情况像是一个死循环了。不过李不伟已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便是在兰溪建造大型铁厂。等到临安的设备造好之后,就可以在兰溪建成几家重型工厂,然后逐渐往西部与南部发展,又可将几大铁矿、煤矿、铜矿连接起来,自然可以形成一片原材料供应区。这样一来,临安的其它几家火炮厂也可以开始运作了,如此往复推进,甚至可以在临安以外的其它地方也开始成立兵器厂了。 按照李不伟前几日的安排,应是先向理宗禀报船只的改造问题。然而他又临时决定先去兰溪看一下,毕竟没有了原材料,再多的工厂也只能是摆设,总不能从民间回收铁锅铁锹来制造兵器吧? 因此,李不伟决定出一趟远门,他要亲自去兰溪看一下。同行的除了徐超等十多人,还有杨千行与皇家实验室的四位学者。一行人乘船沿江而上,直向兰溪方向驶去。 几日未见到杨千行,李不伟早已等得心急,刚上船不久,便将杨千行叫了过来,问道:“杨先生,前几日可曾见到大食国的商人?结果又是如何?”杨千行忙道:“上次与大人告别之后,我当日便拿着玻璃器皿与几件木制摆钟,另有一小块玻璃镜,赶往行驿去见了一名大食国商人,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当天便谈成了交易。一只玻璃酒杯价格为五百文,木制摆钟的价格,根据木质的不同、以及摆钟的大小、功能,从三两到十两银子不等。这些波斯商人一开口就定了一千只酒杯与一百台摆钟。后来他们还准备订购五百面玻璃镜,但因为当时玻璃镜尚未大批量制作,其成本也不便估算,因此我只说玻璃镜仅有样品,等下次前来时便可大量定购了。后来我们将自行车运过去之后,这些商人又订购了十辆不同样式的自行车。整个交易下来,估计有五千两银子的数额。由于和国外商人交易通常都是硬通货币,因此大都以金、银、铜来计。但我记得大人所说的话,便要求他们用会子来支付,而且全部按照会子的市值交易。”李不伟点头道:“其实这是丞相的意思,你如此照做便是对了。现在会子的市值大约多少?”杨千行道:“前几日,临安城中的会子,一贯大约值二百六十文铜钱。”李不伟道:“如此说来,咱们卖出五千两银子的货,便是五千贯铜钱,就能回收近两万贯会子了?”杨千行笑道:“大人计算的没错,正是这个数字。” 李不伟低头盘算了一番,又摇头道:“玻璃酒杯这种东西,过不了多久西方诸国便会自己制造,弄不好现在已有国家掌握了此种技术。只不过目前我们造得最好,玻璃的成色也是最优,暂时能卖上高价也算正常,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还须得再有其它产品出现才行。大宋朝目前有三亿贯会子,如今回收两万贯,只占其总数不到万一,这又该如何是好?”杨千行道:“其实,我这次只见了一名商人。而临安城中随时都有近千名外国商人,虽然不一定每人都会订购这些货物,但全部算下来,估计也有一千万贯的交易额吧。”李不伟沉思不语,过了半晌又道:“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就不能在大宋境内向民间出售了?”杨千行道:“以目前情况来看,恐怕只能这样了。如果向大宋百姓出售,自然不会定到如此高的价格,但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再向外卖出高价了。”李不伟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这些外国的商人,其购买力也是有限。即使他们回国之后卖上好价钱,但其国内的需求毕竟有限,恐怕过上几次以后,便会逐渐减少购买量了。”杨千行听得黯然不语,显然李不伟说的没错,其实他也在怀疑这些商人购买的自行车与摆钟,会不会回去自己仿制。当然,摆钟的仿制并不容易,但做工粗糙的自行车,估计大食国也能制造吧。 其实,南宋在当时已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其总产值占到全世界的近八成,外国市场加起来也没有南宋内部市场大。而且随着蒙古的扩张,南宋的贸易对象也逐步灭亡。金国此时已基本失去了奢侈品的购买力,再过几年之后,大食被陷,通往西亚和欧洲的贸易路线也随之断绝,南宋与外国将再无贸易利益。 李不伟纵观历史,自然知道这些,但他已有了新的打算。 西亚诸国与蒙古交战之时,虽然无心再购买些玻璃镜等物,但是如果能将刀剑等武器卖给蒙古的交战国,他们自然会抢着买的。至于换回来一大堆金银宝贝,暂时也没有实际用处,但毕竟也算是硬通货了。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大宋的铜产量几十倍增加,换回的硬通货还不如集中精力炼几天铜锭。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用物品来交换大宋制造的刀剑等武器。例如上好的造船木料、印度附近的武氏钢锭的秘密、允许大宋在其领土修建补给码头,这一系列交易所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两人说着,已走出了舱室。此时大船正在逆流而上,水流并不是很急,但此时帆船已需要沿着‘之’字形前进了。杨千行看出李不伟焦急的神情,一旁笑道:“大人,虽然帆船驶得慢了些,但这船上有吃有喝,又免受车马劳累之苦,三两日很快就过去了。”李不伟摇头道:“杨先生说的固然没错,但咱们此次前去的原因,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改进船只的动力。对了,杨先生可曾听过黄师雍此人?”杨千行道:“不止听过,而且在下还见过此人,甚至与其有过多次交往。”李不伟奇道:“原来杨先生与这人极为熟悉?不如现下讲来与我听听。此人新任兰溪矿区的主管,又听说现任吏部侍郎一职,对其多些了解自然是没错的。” 杨千行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其实,黄师雍原是史丞相的学生,只是由于政见不合,进而拒绝与丞相来往,再后来竟然要断绝与丞相的师生关系。而且此人逢人便说以自己有这样的老师心感羞耻。”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 杨千行微觉惊讶,心想看李大人如此淡定的神情,竟似早已知晓此事一般,他这样问我显然是想了解得更多一些了。当下又道:“这黄师雍先是改了自己的名字,将最后的雍字改为庸俗的庸字,自称黄师庸,意指自己从师于庸人俗辈。”说到此处,杨千行面露忿然之色,显然也对此颇为介怀。 李不伟自然早已在书中查了关于黄师雍的情况,只是书中讲得极为简单,仅仅是说到黄师雍与史弥远政见不合,又对于史弥远的一意羁縻行为却十分愤慨,因此拒绝与史弥远来往,并且断绝了师生关系。只是李不伟没想到此人竟然将名字也改了,这多少让他有些惊讶,当下问道:“雍,原是指文雅大方,从容不迫,又或有和谐之意,这黄师庸为此特意改了名字,倒真是完全针对史丞相了。”杨千行又道:“不仅如此,没过多久之后,此人又改了自己的别字,号称‘失雍’,意思是自从‘师庸’之后,便开始‘失雍’了。” 李不伟听得暗自摇头,心想史弥远虽然担任丞相一职时间太久,但毕竟也算是两朝权臣,尽管他树了许多政敌,但其功绩也是有的,至少对于宋朝时的佛教发展有着极大的贡献,在教禅律中各评出的五山十刹,也是大大促进了佛教的发展。再说,此时南宋经济频于崩溃,又连年战乱,换作旁人为相,便能想出高明的策略么? 其实,李不伟刚到到南宋时,对于史弥远基本是一无所知。去年到了临安之后,这才从书中了解了一些。但书中所讲的大都是以奸臣二字评定的,又授其四大罪:诛杀韩胄、废除原太子扶植赵与莒、招降江北李全未果、滥印会子纸币。因此李不伟刚开始对于史弥远也是以奸臣的印象,后来经过成立火炮厂、百名学者讲学、成立临安大学与实验室诸事之后,他对于史弥远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此人并不像历史中所说的那样大奸大恶,反而是处处为朝庭着想,只是由于南宋末年经济陷于危机,又连连战败,这才让史学家们将各种罪过全部归于史弥远一人。而宋史又为元朝修定,其中自然又有许多不实之处,因此后世的学者们自然也无法了解事情的直相了。 杨千行又道:“大人,其实外界对于丞相的传言多为不实。丞相乃是一个为人至孝、知恩图报之人。曾有传言说:绍兴一卖饼婆婆有恩于丞相的父亲史浩,史浩大人知守绍兴时,曾派人用车将这位卖饼婆婆接到自己府上,让她坐于堂上,然后对其恭敬礼拜。后来史浩大人又想推荐其儿子去做官,但这位婆婆只是感谢,却并未接受,又说‘希望丞相的子孙,如果有一天能到绍兴来做官,不要忘记我家,能给与接济就行了。’”李不伟奇道:“竟然还有此事?后来史丞相见到这位卖饼的婆婆了?”杨千行点头道:“正是。史丞相任常平使者之时,便常到这位卖饼婆婆的家里去,又在她的遗像前跪拜,与她的儿子一起坐在堂前叙旧,还嵯送了许多金帛之物。”李不伟点头赞道:“以杨先生如此说来,史丞相果然是知恩图报。”杨千行又道:“不止如此,史丞相后来又将这位婆婆的孙子交与临安城中魏知之先生的学堂,让其饱读百家诗书。这位婆婆的孙子自然也是感恩图报之人,因此待其学成之后,便留在相府之中,准备一辈子跟随丞相左右。后来丞相又认识了一位大才大智之人,便命这位婆婆的孙子前去辅助此人。”李不伟听到此处已隐隐猜出一些,稍作犹豫,又道:“如此说来,杨先生就是那孙子了?”话一出口,忽又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有些不太对劲。杨千行却是丝毫未有查觉,点头道:“大人猜的没错,那孙子正是在下。”李不伟忙道:“既是如此,咱们到船舱里边喝酒边聊天,杨先生再多与我讲些史丞相的事……” …… “兰溪山灵水秀,风光旖旎,既具文物古董,又多风景名胜,其中六洞山、白露山、兰荫山极负胜名。六洞山因具涌雪、紫霞、白云、呵呵、无底、漏斗六洞为江南一绝。”黄师雍得知李不伟等人前来,早已做好了准备。讲到兰溪的风土人情,这黄师雍显得极为熟悉,此时娓娓道来,竟然像是在介绍自己家乡一般。李不伟对于黄师雍的印象还算不错。此人与范东来年纪相仿,不到四十岁,但一看便知是久居官场之人,显得极为干练,虽然不像范东来那样透出睿智之气,却也与电视上常见的清官一般模样,不像是个坏人。 “不像是个坏人。”这是李不伟下的第一个结论,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相貌的忠奸,仅仅是电影的一种表现手法而已。 黄师雍道:“李大人,兰溪矿场已开建已是一月有余。以前虽然也有铜、铁矿的出产,但此次又重新探测一番,竟然发现其储量比以往预计的高出十多倍,再加上前几日运送过来的七台大小不同的颚式粉碎机、一台反击式破碎机、两台圆片采煤机、以及一批钻炮孔用的钻孔机械,估计各类矿场的生产效率将比以往高出数十倍有余。”李不伟点头道:“黄大人说的是。目前大宋朝的矿山机械,将近一半都运到了兰溪,这也是因为兰溪的地理位置优越,又能将原料船运到临安,因此皇家实验室才会启奏皇上,在此处大力修建矿场。只是如此一来,就要辛苦黄大人了。”黄师雍忙道:“李大人说哪里话,能为朝庭出一点力,乃是做臣子的本份。皇上既然对下官信任有加,下官自然也不会辜负了皇上的期望。”黄师雍虽然任职吏部侍郎,但在这种场合,仍然称自己为‘下官’,显然对李不伟颇有尊敬之意。 李不伟道:“这倒也是。再过几个月,实验室的重型机械厂开始运作之后,便会开始制作新的矿山机械。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又会有一批挖装矿岩用的挖掘机械和装卸机械,以及钻凿天井、竖井和平巷用的掘进机械要生产出来,到时自然还是首先供给兰溪了。” 在此之前,李不伟早已将目前的发展情况做了一个评估,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大宋的各项技术都在稳定发展与改进,这种发展速度已超过了有史以来任何一个阶段。甚至可以这样说:大宋一年的发展,已超出原历史中同时期几百年的水平。至少蒸汽机只用了几月便做了出来;火炮只用了几月便设计定型。如果没有后世的知识,要悟出这些技术、生产出各种工具,恐怕至少也要两三百年吧。目前大宋就处于这样一个奇特的阶段:技术的发展不成问题,反而原材料的供给远远跟不上生产的需求。例如以目前的生产能力,每天可以制作一百吨的铁器,但整个大宋钢铁的日产量却只有两三吨。这种需求与供给的差距,在人类发展史上也极为少见。究其原因,乃是技术的改进本该是日积月累、循序渐进的。然而李不伟到来之后,使得技术可以实现质的飞跃与突破,但原材料的生产却无法跟得上这种发展速度,这也是为什么目前仍未开始修建铁路的原因了。 几人如此说着,已是到了住宿的地方。李不伟将四周略为打量一番,赞道:“此处虽然是矿场,可工人的住宿条件还真是不错,四周青山环绕,中间又有如此一大片湖泊,真如人间仙境一般。”黄师雍笑道:“虽然此处风景秀美,可是矿场一旦开工,恐怕其周围便会尘土蔽日,众矿工显然无法得见如此景致了。不过好在兰溪的美景随处可见,大人若有时间,可以去六洞山一游,其涌雪洞、玉露洞、紫霞洞、绩霞园极为有名,又有长达几里的地下长河,堪称江南一绝。”李不伟笑道:“这是自然。既然来到了此处,六洞山自然是要去的。” 此时已有人准备了酒席,几人逐一入座之后,李不伟又将在座几人打量一番,却见黄师雍所叫来的几人自己竟然大都认得。其中有两人属于第一批的百名学者,另外两人分别来自临安铁厂与铜厂,还有一人竟然是工部侍郎姚胜利。李不伟看得颇为惊讶,然而多少又有些欣慰。朝庭既然派出重臣来此督事,显然对于兰溪矿场极为重要了。看眼前的情形,恐怕比当时建造临安大学与皇家实验室还要费心,这也许是朝中有更多的人意识到技术与发展的重要性了吧。李不伟心中大定。 如此忙碌了两天,李不伟已对兰溪的情况了如指掌。兰溪水泥厂距离兰溪河极近,所生产的水泥可以通过河运快速运抵临安实验室码头;而铜、铁矿山距离兰溪河尚有十几里路,但矿山与兰溪码头已有了现成的小道,这些小道走势平坦,并无翻山越岭的情况出现,要实现牛车或马车的陆路运输原是不难,但如今朝庭又派人将原路拓宽,而且其路基的修建标准,完全是按照实验室内的铁路标准修建的,显然已准备在日后使用火车运输了。至于路基的铺设,自然是采用当地产出的石灰与水泥、石子。如此一来,恐怕这里的铁路规格比皇家实验室的还要高出许多了。 兰溪煤矿有一部分是浅层矿床,基本可以直接开采,李不伟大概计算了一下,这种浅层煤矿已能满足两浙东路近十年的用煤量。至于十年以后,估计又有新的矿场机械出现,再加上抽水机、通风机,运输带,到时再开采地下煤估计也不是难事了。 到了第三天,随同李不伟前来的四位学者也忙了起来。其实这几位学者的主要任务,是介绍一些临安工厂的经验,以及生产中注意的事项,又或是生产过程的质量控制。 李不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这才想起了去六洞山一游,当然也是因为杨千行多次提醒的结果。 六洞山最负盛名的景色之一:地下长河,又称涌雪洞、水洞、下灵洞。李不伟来兰溪之前已将此处的自然景观大概看了一下,对此多少有些了解。明朝地理学家徐霞客在其《浙游日记》这样写道:‘垂石缤纷,中有一柱自上属下,若擎之而起,其上嵌空纷纶,复辟一窦,幻作海蜃状。’可见六洞山的盛名。当然,此事只有李不伟一人知晓了。 几人随意选择路线入洞,又早已有人准备了小船。船行河上,舟随水转,景随舟移,李不伟此时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怡然自得,这两年间他第一次有了这种体会,此时忽然又有种回到后世的感觉。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到周末或假期,正是现在这种心情,第二天不用上课,心情极度的放松,只是多少有些失落渗杂在其中罢了。 小船行得一阵,众人眼前跃入一巨大乳石,其形若古钟,色泽晶莹剔透。黄师雍道:“此钟名日‘穹凌雪钟’,乃历经千万年滴乳滋润,由天地孕育而成,为其它溶洞所无,实属罕见之极。” 李不伟点头道:“兰溪此地人杰地灵,能出了此钟也不奇怪,黄大人赴圣喻来此,自然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了。”黄师雍道:“大人说笑了。下官自幼苦读诗书,后又钻研佛法数年,再学得天下理财之道,却始终及不上近几月的收获。如今兰溪已成为临安的供给后方,其重要地位显而易见,朝庭自然也要派出各部人员来此督建了。”李不伟笑道:“等到此处的矿场全部正常运作之时,恐怕黄大人又要提升了。”黄师雍忙道:“大人说哪里话。下官能够在此任职,早已对皇上感恩戴德,又岂敢另做他想。”李不伟点了点头,笑道:“说起感恩戴德这四字,黄先生倒是令我想起一事。当年我从师学习之时,总以为老师的要求多有偏颇,因此往往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早已洞悉了诸般学问,待到出师之后的一两年,仍是如此想法。然而到了现在,我又觉得自己当年的想法何等愚蠢,试想有人既然能成为我的老师,自然在某一方面要强过自己甚多,即使偶有些争议,在学术与政见上的分歧也极为常见。提出异议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有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尊师重道之礼,却始终忘记不得。” 黄师雍干笑一声,又不知如何接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自揣测道:李大人忽然说及其老师,显然并非随口说来,难道是借此暗讽我与老师的关系?看李大人如此年轻,又多重以技术之道,应该不会有这般心机,或许是我多虑了?心中如此想着,早已是惴惴不安。 李不伟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有些得意,忽又想道:我怎么突然为史弥远辩护起来了?回到宋朝为奸臣辩护,这倒真是奇了。不过,史丞相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奸臣啊?难道我也变成奸臣了?如此一来,竟然成了奸奸相护了。 黄师雍偷眼望去,只见李不伟面露笑意坐在船头,此时正转头看着方才那块大钟石,显然早已忘记了刚才所说的话,终于又放下心来。心想:皇上对李大人极为信任,倘若李大人对我有何成见,传入皇上耳中可是大大的麻烦,看来日后须得小心从事才行…… 李不伟又道:“黄大人,兰溪的几个矿区定要派人严加把守,尤其是那些矿山机械的秘密,暂时仍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让金国人打探到了,可是大大的不妙。”黄师雍忙道:“大人请放心,如今兰溪矿区已是防范甚严,几乎做到了十步一岗,可以说是百密而无一疏了。”李不伟笑道:“如此就好。”心想,这些文人说话总是这样含糊不清。你直接说矿区是个边长二十公里的正方形,有八百四十名守卫四下防守,每六小时换一次班,又有二千一百名驻军便是了,又哪里来的十步一岗? 众人之中只有杨千行一人看得明白,不由得暗自点头:李大人与一年之前相比,果然已是大不一样,竟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注:黄师雍与史弥远的关系,属实。其对老师的态度,也属史实。但改名字一说,作者胡编的,非史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4 战船 从兰溪回到临安之后,李不伟对于钢铁材料的供应问题已不太担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兰溪产出的铁、铜等金属矿,以及煤、水泥等生产原料完全可以满足临安的工厂之用。毕竟现在还不是整个大宋的大规模建设,近80%的工厂分布又都分布在临安附近。如果用于兵器与机械设备的制造,铜铁的供应暂时不是问题,更何况还有其它地方的生铁锭也源源不断地运往临安。 近几日来,实验室与工厂的用铁量每天都保持在二十吨左右,而铜则是二至三吨。虽然这种需求比起以往大宋的全国日产量还要高出一些,但由于各种制造设备尚未到位,因此临安的工厂已积累了大旦的铜铁原材料。再加上几大矿山的改造,金属原料的生产供应问题已基本得以解决。按照此种发展速度,暂时维持两三年是不成问题的。当然,这也是因为朝庭将全部资源都投入到兵器与工具的改进上了,以至于连庙宇的钟也停止了铸造。 不过,除了兵器与工具的改进之外,朝庭还特意下了一道旨意:临安附近、以及江南的城市及洲府,由各地方官府收回那些已损坏的农具,过一年之后再将新的农具发还给百姓。对于朝庭来说,此举看起来多少有些不花算,但李不伟却知道这正好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为了明年的大面积水稻种植而准备合适的农具,二是回收了几千吨铁材。宋时的铁器并不便宜,百姓几乎没有闲置不用的农具。对于那些已破损的铁锹、锄头等,也会交由铁匠加铁重新锻打,因为重新打造所付的工钱,要比买一把相同的农具少上许多花费。 李不伟自然知道,回收废旧农具是出自户部的意思,也是出自机械实验室的建议。因为实验室已具备了常用农具的一次成功技术,又开始设计一些简易的农业机械,例如手动旋转式水稻收割机等等。虽然还要返给百姓全新的农具,但毕竟解决了这一年的用铁量,再加上兰溪的矿区资源,显然几年之内的发展已不是问题了。 李不伟终于放下心来,因为只要解决了生产原料的供应问题,剩下的就是如何大干了。按计划,接下来的任务是解决舰船的动力与武器问题。 理宗拿起李不伟的奏折看了一眼,微露惊讶之色,心想今日这封奏折的字迹怎么与前几次不太一样?然而他不动声色,又继续看了下去。这封奏折写得极为详细,虽然李不伟已当着众臣的面将奏折的内容讲了出来,但理宗仍是又详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问道:“李卿所提的建议,众卿有何看法?” 李不伟的奏折正是关于如何扩大几家船厂的规模、如何为船只加装蒸汽机作为动力、以及如何提高远洋航行能力等种种方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提到了如何在船上加装火炮。李不伟早就有了改造船只的想法,但在他的原计划中,应是首先改进远洋船队。不过这几日李不伟又改变了初衷,准备将战船与商船一同改造了。因为他知道再过两年,原红袄军首领李全便从山东发兵,在长江北岸集结战船攻打南宋。这一战自然是李全落败了,但南宋朝庭也损失甚多。如果此时不加紧改进战船,仅凭步兵的武器恐怕无法有效阻挡。当然,李不伟知道的历史自然是没错,但他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又与以往大为不同,自己的到来已将原历史改得面目全非。 此时,众臣对于李不伟已不像刚开始那般有所陈见。李不伟主管的临安大学与实验室不断有好消息传来,而且众人在摆钟厂与自行车厂也有股份,再说李不伟的建议并未触动众人的根本利益,因此稍做议论,几位朝臣便有了结果。 宣缯道:“皇上,李大人所言甚是。虽然步兵有了火炮与机关弩,但我朝与金国之间隔着长江,江北的大宋领土又与金国隔黄河而望。既然两国边境以河为界,如果水军不加以改进,恐怕作战时不能得心应手。”宋朝时,黄河从江苏与山东附近入海,金国此时占据河南一带,因此南有长江与宋相隔,北有黄河与蒙古相隔,东边却是南宋与蒙古两家共有的势力范围,因此要攻金,水师的组建自然不可轻视。 其实这一年以来,朝中众臣的想法已有了大的变化。去年春天火炮刚造出来之时,众武将均想着凭此利器便可收复河南一带,进而将金国彻底赶回其老家。然而原北宋的大片领土已被蒙古占了一大半,再加上新的武器层出不穷,因此众臣已不满足于打败金国了,而是要彻底收复整个江北,甚至包括宋朝从未收复的燕云十六州。当然,此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从未在朝会上正式商议过。因为目前的兵器数量虽然足以取得小规模战争的胜利,但要在江北全面开战,即使胜了,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赵善湘站了出来,道:“皇上,大宋与金国、蒙古水路相通,而且从临安便可乘船直达金国都城汴京。倘若日后开战,李大人所说的战船改造势在必行。”赵善湘此人四十岁左右,现任大宋沿江制置使,主管长江沿线的水线防御,也可以说是整个南宋的第一道防御屏障了,他说出来的话,众人自然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理宗道:“既然众卿都认为此举可行,朕自然也会准奏。不过丞相却另有提议,众卿不妨听听丞相的意思。”众人听得史弥远另有见解,一时都转头看向史弥远,看他如何说法。 从兰溪回来的第二天,李不伟便与史弥远见了面,将兰溪的整个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又谈及了船只的改造一事。其实关于战船的改造,李不伟大可不必与史弥远商议,只是他觉得船只的作用不仅仅在于作战,更多的是为了商业贸易。而史弥远身为丞相,掌管着大宋的经济发展大权,自然要先听听他的意见了。 史弥远站了出来道:“皇上,臣以为大型船只的作用不仅仅在于作战,更主要的是用于远洋贸易。我朝虽然富庶一方,但百姓这几年的生活仍是极为贫苦,比起十多年前大大不如。究其原因,乃是因为蒙古与金国交战,致使原来居住在江北的大宋百姓纷纷逃往江南。这些百姓大部分居住于淮南西路与京西南路一代,而这些地方又多为大宋重兵步防之地。百姓到了江南,自然也少不了吃穿,但由于这些百姓来的时间不长,立足未稳,又长久居住在宋金交界附近,必然影响到边境士卒的粮草供应。据户部统计,近十年间,从江北迁居过来的百姓,已达一千一百多万。” 史弥远所说的自然完全属实,众臣听了一时沉默不语,毕竟逃过来的都是大宋的子民,此时蒙金交战,大宋朝庭自然不可将这些百姓再遗返回去。其实,《中国人口史纲》认为,在整个蒙金战争过程中,至少有三千万以上的人口逃到江南,这些人的大部分因生活无着而死亡。《史纲》所说的,多是参考一些历史资料,又综合南宋时文献所记载的粮食、布匹总产量所得出的数字。但事实上,至金国灭亡之时,总共逃到江南的百姓只有一千六百多万,其中更有两百多万是原金国、西夏的百姓。蒙金交战之时,死于战乱的百姓达两千多万,然而蒙古在修订史书时,为了减少其在北方所杀戮的数字,便将逃往江南的人数扩大了近一倍。等到后来入侵南宋之时,又声称江南的百姓大多逃往江北。后世的史学家多以此为据,所得出的数字自然有失准确,后人也就永远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理宗点头道:“丞相所说的朕也早已知道。只是丞相既出此言,想必已有了解决之法?” 史弥远道:“回皇上,其实臣所想出的办法也并非完美,只能说是应一时之急了。臣的意思是:大宋的耕地、粮食、布匹、以及食盐、草药等必备之物,其产量在近年已有了大幅提升,用于养活这些百姓自然也不是问题。但如今江北战事将起,所有的物资都将首先供应将士作战之需,如此一来,供于民间的物品就要少上许多,到时百姓衣食成了问题,恐怕会在民间引起动乱。因此臣以为,既然耕地不会再增多,而且新式稻种也需要一两年才能普及,我朝便可以继续扩大与西方诸国的海上贸易往来。如今我朝出口的货物主要有丝绸、瓷器、糖、纺织品、茶叶、以及部分金属,进口货物有象牙、珊瑚、玛瑙、珍珠、乳香、没药、安息香、胡椒、等几百种。目前市舶司通过进口货物所得的税收,已占全国总税收的近两成。另外,我朝在与金国和大理的交界处设立的榷场,又将药材、茶叶、棉花、犀角、象牙等售出,而买进北珠、人参、毛皮、马匹等货物,这又是一笔可观的税收。与此同时,又使得临安成为一个极大的贸易中转站。” 说到商业贸易,史弥远自然是大宋朝最有发言权的人,此时众人都静立在原地,听他如何继续说来。史弥远又道:“众位大人也知道,如今民间有着大量的走私贸易。由于我朝铜钱信用极佳,被大量走私到其它国家,甚至有些国家停用了自己的通货,而改用铜钱。硬通货的外流,必然导致整个大宋财富的流失。然而这一年以来,情况又有所变化。目前临安铜厂的产铜量已比去年提高近五倍,而兰溪又有新的铜矿区。臣听皇家实验室的学者说,等到发电机制造出来之后,便可以使用电解法制造铜材了。如此过上几年,我朝的十多家主要铜矿区都使用了此种方法,铜的产量将会以几十倍的提升。到了那个时候,硬通货是否能够回收,已显得不太重要了,反而是一些战略物资或百姓日常所需,这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臣以为,目前与外国商人贸易时,自然可以先用硬通货换取大宋的物品,但为了回收会子,也需要这些外国商人以会子支付,从而将民间的会子逐步回收。但再过上一两年,我朝将逐渐以战略物资作为商品的交换物,例如优质的造船木材或钢锭,甚至可以让大宋朝在其国内建造贸易码头,并且就地开设工厂,直接将成品的原料运回。如此一来,即减少了运输的成本,又省去了再次加工所带来的麻烦,毕竟运回一船成品的铁锭,要比运回一船铁矿石更为花算。”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理宗听了一时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又道:“丞相所言极是。如果战事一起,战略物资自然要放在第一位,至于硬通货倒是其次了。依丞相所说,我朝应该大力发展沿海一带的对外贸易,其实朕也有此意。如今与西方诸国的陆路已无法通行,因此海上贸易才会发展起来,这也是情理之中。至于走私之事,朕也略有耳闻。虽说《舶条法》已出台多年,可仍然无法阻止民间的走私现象,看来此事需立时解决才是。” 史弥远点头道:“皇上圣明。如果朝庭大力加强官办贸易,并且逐步降低通关税率,便能有效制止走私现象。如今我朝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在对外贸易上获得更多的税收,而是要鼓励对外贸易,将其它国家的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大宋,而对这些贸易国,可以直接支付硬通货,又或是以临安几家工厂所生产出来的新商品作为交换。”理宗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有理。如今我朝的铜、银提炼技术已大获改进,自然使得硬通货储备大增。再过两三年之后,大宋的硬通储备将是以往的几十倍之多,自然也不会在乎小批量铜钱的外流了。在开战前存储些粮食、木材、木炭、马匹,以及火炮所需的火药,这才是当务之急。既然丞相将此事提了出来,便由丞相去办理对外贸易一事吧。至于商船与战船的改造,便由李卿负责,赵将军在旁协助战船的改进一事吧。” 李不伟等几人连忙点头,又听史弥远道:“皇上圣明。不过既然要加大对外贸易,臣以为,不仅需要对已有的商船进行改造,甚至还要建造更大的商船。臣听李大人说,蒸汽机是可以用到福船之上的。因此臣认为要建造更大的远洋船队,现在正是时候。”理宗道:“关于远洋船队一事,李卿在奏折中已有所提及,与丞相说的也不冲突。既然如此,就先从临安与福州两家船厂开始改造吧。李卿以为如何?”他最后这句话,自然是问李不伟的。 临安船厂,李不伟已经去过一次,其造船能力自然是非同小可。至于福州的船厂,听说是采用当地最适于造船的木材,因此也应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两个船厂都临海,相互之间运送物品也极是容易。只是两家船厂显得稍少了些,倘若能再加入另外一家大船厂,便完全能够满足需求了。想到此处,李不伟忙道:“皇上所言极是。这两家船厂正是最佳之选。只是臣以为,水师的组建与改进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新的战船制造出来之后,水手要掌握新船的操作方法,士兵也要学习船载火炮的射击技巧,更有锅炉工、机修工等都需要培训,因此臣想请皇上将镇江府的船厂也加入改造的行列。如此一来,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装备一只新式战船部队了。” 理宗笑道:“李卿的要求,朕自然是要答应的,就准了你吧。”李不伟连忙称谢。 早朝散后,距离午饭时间尚有一段时间。李不伟匆匆向外走去,心中有一事颇不明白。昨天晚上,他已将美洲大陆的事情向史弥远简单提了一下,虽然未加以详细说明,但至少也让史弥远知道了在西边更远的地方,还有另一‘小’片陆地,那里虽然也有人居住,却大部分是以部落的形式散居于各地。然后他又多少透露了一些殖民的想法,但并未提及具体如何做法。今日早朝之上,史弥远对于美洲一事只字不提,只是说到加强与大食波斯等国的贸易,这让李不伟多少有些不解。也许是史丞相另有安排吧,李不伟这样想道。 据考证,生活在美洲的印第安人,其祖先可能是是在大约两万年前从亚洲渡过白令海峡到达美洲的,又或者是通过冰封的海峡陆桥过去的。印第安人经过两万年的分化,产生了许多不同的民族和语言,在历史上曾建立过四个帝国,最重要的是中美洲的阿滋特克帝国和南美洲的印加帝国,发明过玛雅文字,对天文学研究的造诣也相当深,又为世界提供了玉米、番薯、西红柿、烟草、可可等作物。 当然,李不伟不会将这些内容全部告诉史弥远了,他只是略为提到西边有一小片陆地,又有些新的农作物。倘若将这些农作物引入大宋,过不了几年,便可一举解决了全国的粮食问题。史弥远当时并未问及李不伟的这些信息从何处得来,只是就此事又与李不伟谈了很长时间。李不伟原以为史弥远会在朝堂之上提出此事,结果却大出意料。李不伟此时又想起昨日告别时,史弥远说的那句话‘贤侄啊,关于贸易与新陆地之事,就由老夫来处理吧,贤侄只管改造远洋商船便是。” 李不伟想得入神,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正在此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笑道:“李贤侄,过几天老夫要去西湖边上钓鱼,贤侄如有时间,便请一同前去吧。”李不伟忙道:“既是丞相有请,晚辈焉有不从之理。”史弥远点了点头,径直向前去了。 李不伟此时也回过神来,心中又开始想着船只的改进之事,匆匆出了宫,约了赵善湘之后,直奔实验室而去。等他赶到实验室,范东来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当然,还有临安船厂的方稳,以及火炮厂的杨万景了。 几人坐定之后,李不伟正待问一下蒸汽机的改进之事,便听范东来道:“校长,大口径蒸汽机的制作工艺已不成问题,反倒是锅炉无法按照设计制作。”范东来说此话时,先是一脸的兴奋,后又流露出些许失望。李不伟一时也有了兴趣,忙问道:“范大人仔细说说?”范东来点了点头,道:“目前的锅炉,所用的蒸汽压力并不太高,蒸汽锅炉等于是一个盛水的大直径圆筒,两端用球形封闭。后来我们又改用卧式锅锅,在锅炉内增设燃烧室,但因为锅炉的烟气散发过快,仍然无法充分利用热量。为了增加受热面积,新的锅炉将在锅壳中加装火筒,在火筒前端烧火,烟气从火筒后面出来,通过砖砌的烟道排向烟囱,并对锅壳的外部再次加热。如此一来,便可以同时对锅炉的内部与外部加热了,不仅利用了燃料燃烧时的热能,而且还有效利用了烟气的热能。如果这种锅炉体积不大的话,以目前的工艺也比较容易加工。”李不伟听他如此说来,又急问道:“如果大型锅炉呢?”范东来道:“如果是大型锅炉,例如蒸汽机船上所用的锅炉,则需要采用多火管的方式,即多个燃烧室,多个加热点。具体的做法是将一些火管装在锅壳中,构成锅炉的主要受热面,烟气在管内流过,便可将管外的水加热了。实验室的设计是:在锅壳的存水线以下尽量可能多地铺设火管,此种方法的热效率最高,但制作起来也极为复杂,而且火管与锅炉的受热程度不同,又以法兰盘与锅炉相连,恐怕会引起热变形,从而出现漏汽现象。如此一来,引发的事故将是极为危险的。” 范东来所说的事故,是指蒸汽从锅炉中泄出,冲入木炭或煤的燃烧室,便会使水蒸汽与木炭高温反应,生成一氧化碳气体,从而发生爆炸。李不伟自然也是知道此事,因此对于锅炉的设计与制造,他一直是极为小心谨慎的。 范东来接着说道:“几日前,我们将铸造锅炉的材料与另一种锻造材料进行了应力测试,又与石大人经过了详细计算,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如果采用锻造或轧制钢板制作锅炉,不仅强度大为提高,而且其重量也能减轻一半,比起现有的铸造锅炉要好上数倍。只是如果要做大型锅炉的话,就无法一次成型,而其接缝处如何连接,显然又是个问题了。” 李不伟听得点头不语,心想:钢铁的焊接目前还是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不仅是锅炉,就是建造其它金属容器也将是个问题。但是目前又没有发电机,要实现电弧焊是不可能的。即使有了大电流,焊条或助焊剂又如何制作呢?这些知识我又不太清楚,看来回去要看看焊条的制作方法了,依依与香儿也又该抄写些东西了。不过,要是能制造出金属铝,便可以用铝粉进行熔接焊了。只是如果制造出铝,难道还愁电弧焊没实现么? 想到此处,李不伟微微摇了摇头。范东来又道:“大型蒸汽机的制作本身并不困难,目前我们已具备缸径四十厘米的汽缸制作技术,又设计出了三胀式四缸蒸汽机模型,而且缸套与活塞环的配合精度也有所提高,再加上传动部分也进行了改进,因此蒸汽机热效率较以往又有了大幅提升。只是因为曲轴与连杆部分过到庞大,在没有锻压设备的情况下尚无法完成制造。不过球墨铸铁似乎也可以达到要求,这些天来,我们几人正在对其进行强度测试与计算。” 李不伟听到大型锻压设备,不由得想起了那台锻造机。上次见到李广胜时,听说还有两个月才能完成整个厂房的修建,如今虽说只过去了一个月,但是冲床却生产了数台台,不知锻压设备又如何了? 范东来似乎已猜到李不伟心中所想,又道:“锻压机的一些关键部件已完成制作,这几日正在检测气缸的密封情况。只是目前又面临一个问题,即使锻造机能够实现铁锭的锻造,却无法实现大体积零件的一次成型。如此看来,水压机就要加紧制造了。等有了这些大型机械之后,要生产出第二台锻造机或水压机,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这正如第一台车床与第二台车床的生产进度一样。” 范东来说起机械制造的事,不由得两眼放光。李不伟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感受,心想:范大人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机械专家,在任司天监一职的时候,便成天钻研天文仪器的改进,如今到了实验室又不断搞一些创新。不过也真是难得,实验室众学者所提出的一些改进思路,就是我也未必能够想到。如此看来,以我的知识,再加上这批大宋精英,要创造出奇迹也不是很难。造出蒸汽机船进行远洋航行,应该是时候了! 既然已下定决心,接下来便是如何实施了。 李不伟道:“今日一早我与赵将军上朝之时,皇上已批准了三家船厂开始改造现有的船只。本来改造船只不算什么大事,但此举涉及到军器厂的人手分派,又关系到原来的水师人员编排,因此最终还须赵将军提出建议,再由皇上定夺。不过此事既然已定,现在便可以考虑开始制造蒸汽机船了。范大人立刻便着手试制几种更大型的蒸汽机,分别在那种一万石、五千石、两千石的船上安装试运行。锅炉的制作可先以铸造方式来进行设计,等以后有条件实现锻造与铁板熔接,再考虑新的锅炉设计,到时候大不了换一个锅炉而已,只要将各个管线接口参数、以及主要定位装置设计得完全一样,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造船厂,可先将一万石、五千石、两千石的船分别进行改造,留下推进器与蒸汽机的位置,还要考虑防水、防火的问题。具体的细节,方大人与范大人可以仔细商量。不过船帆还是保留着吧,免得蒸汽机坏了就没法航行了。” 范东来与方稳听得不住点头,心想李大人说起来看似简单,可真正要做起来,仅是绘制船的改造图,以及与蒸汽机的匹配安装图,没有十天半月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只是粗略的估计了一下,等到真正开始安装又是另一番情景。二人自然知道此举并不简单,但一想到这种挑战,不免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李不伟转向杨万景道:“杨大人,听说最近迫击炮的制作还算顺利?” 说到迫击炮,赵善湘不由得神色一振,显然他对于此事极为关心。 杨万景忙道:“大人过奖了。全凭实验室的设计精妙,火炮厂才有了如此成就。”顿了一顿,又道:“我们先是试铸了两门迫击炮,铜炮与铁炮各一门,后来经过试射之后,却发现其射程只有一公里,而且炮弹在空中会翻滚,显然与设计的数据相差甚远。过了不久,实验室又送来了两台炮管专用镗床,以及三台炮弹开槽用的车床,又为炮弹加了尾冀,这才使得射程大增。在无风的情况下,迫击炮的射程已能达到三公里以上,射出的炮弹有七成都能引爆。只是炮弹的单向导气槽环机构,加工起来却较为费事,目前一台车床每天只能生产三十发炮弹。” 杨万景所说的单向导气环,是李不伟起的名字。当炮弹放入迫击炮时,必须有一定空隙,这样炮弹才能落入炮筒底部。在炮弹的发射药引燃时,炮弹与炮管间的空隙要封闭起来,从而使得炮弹能获得更大的初始动能,射击距离才会更远,要实现这个,就必须要那种单向导气环,也就是单向密封环了。杨万景此时已能制造出后期引爆的迫击炮弹,而且其引爆率也算不错,只是其发射方式仍然是以火绳点燃,再以炮弹内部的延时药捻引爆弹头。如此一来,炮弹落地时并不一定马上爆炸,而是等到引爆药捻烧尽时才会有了杀伤力。 李不伟点头道:“迫击炮的炮弹一定要大量制造,因为这种炮本身就需要覆盖式轰炸,这样其杀伤力才最为有效。不过杨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等到冲压机制作好之后,密封环便不需要车床加工了。”杨万景忙道:“下官也有所耳闻。目前我们已制造了几万只毛坯件,听说专用的冲压模具马上便可制造出来,到时估计每制造一台迫击炮,便可有近两百发炮弹制造出来。至于火药,目前已基本不是问题。听说四川的硝洞已加派人手,硝石的产量比过去高出四五十倍了。”李不伟笑道:“这是当然。以前火药的用量并不是很大,因此硝石的生产自然也不是最紧要的了。如今既然有了火炮,火药的制造也要跟得上才对。” 说着,李不伟又转向赵善湘道:“赵将军,如果要改造战船,还需得赵将军协助才是。毕竟以后操作船载火炮及蒸汽机的都是大宋的水师将士,因此还请赵将军派出些士兵前往镇江与临安造船厂才是。”赵善湘笑道:“李大人尽管放心。我早已安排下去,不日便会有五百水军前往两大造船厂,等到时机成熟,还会有一千多名水军加入进来。” 李不伟喜道:“如此就太好了,有赵将军相助,战船的改造必定会大获成功。”又转向杨万景道:“杨大人,三种规格的迫击炮制作图纸想必你已收到了吧?”杨万景道:“回大人,新的图纸在三日前便已收到。下官已安排下去,不日便开始大批量制造。以目前的铜铁存储量,足可以造出几百门迫击炮,以及几万发炮弹了。” 李不伟点了点头,又道:“至于神武一号与神武二号火炮,杨大人也可以开始试制其身管了,等到液压式身管自紧器运抵火炮厂之后,再经过一番测试,炮管的壁厚最终也会得以确定。至于火炮所需要的齿轮、轴承、锣栓等零件,自会有齿轮厂、轴承厂提供。”又转向方稳与范东来道:“既然要将火炮装到战船上,船只的结构也要加以改动才是。直射火炮发射时会使战船倾斜或平移,木船能否承受火炮射击时所带来的冲力,以及是否要用钢梁加固舰船的大梁,几位就要费心了。”范东来与杨万景对视一眼,均想:李校长如此说来,像是准备将任务分配下去便撒手不管,看来这些天我等又要忙碌了。 既然迫击炮已能够大批量制作,又有了三种不同的规格,李不伟也放下心来。再过一月,即使大宋卷入战争,也不会因为兵器问题而犯愁了。虽然火炮的数量仍然有限,但毕竟这种武器在当时来说极具威慑力,交战双方任何一方拥有此武器,都将占有绝对的上风。 但是对于直射式火炮,李不伟仍然犹豫不定,因为他准备在火炮上安装液压式制退器。虽然炮口制退器也有些效果,但李不伟追求的是尽可能的完美。因此在没有试出制退器的效果之前,炮床、方向机、升降机、后驻锄都不急着设计。如此看来,液压式止退器倒是必须尽快研制出来了,而弹簧也要尽快制造出来,即使没有弹簧,手动式复位器也要安装到制退器上才是。 当然,李不伟也知道,要制造出制退器的活塞与套筒,仍然要等锻压机与轧制机造出来才行,否则其加工难度过大,显然不能大批量生产了。不过,好在大宋军中还有另一种直射式武器,便是机关弩了。 想到机关弩,李不伟转向范东来道:“范大人,听说明日一早便可以得到机关弩的所有参数,范大人可将船用蒸汽机的设计交与石大人,明日我们先将机关弩批量生产一事确定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5 又是机关弩 战船的改造即将开始,但眼下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先定了下来,这就是机关弩的批量制作了。李不伟一大早便来到皇家实验室的议事厅,此时已有多人在此等候,其中有范东来、石仲秋、史可等学者,有来自大宋军中的赵范将军,当然还有那位造弩专家吴易了。 李不伟刚一落座,便迫不急待地问道:“范大人,听说机关弩的参数已基本确定,更有了一种全新的设计,看来实验室近日又有所收藏,此事还需尽快定了才行。锻造机与轧制机马上便要投入使用,到时可不能耽误了兵器的制造进度。” 皇家实验室的学者众多,但李不伟最信任的还是范东来了。一是因为在众学者中,他最早认识的就是范东来,又与其共论《梦溪笔谈》一书,二人相谈甚欢;二是因为范东来时任司天监,这也是沈括当年的职位,因此李不伟下意识地认为,司天监便是大宋机械行业最高水平的人了;至于第三个原因,是因为范东来此人能力确实出众,而且又将机械实验室与车间管理得井井有条,李不伟离开时,皇家实验室交给他管理是最为放心的了。 范东来道:“校长,这几日蒸汽机的研制又有所突破。用于弩车的四缸蒸汽机,其体积已能做得更小。如果材料强度能跟得上,锅炉也可以将体积减小一倍。如此算下来,蒸汽机、锅炉的总重已能控制在八十公斤之内。”李不伟听了大喜,忙道:“果真如此?若是真的能将弩车的动力部分控制在八十公斤以内,一辆满载弩矢的机关弩,其总重便可控制在八百公斤了。”范东来点头道:“校长说的没错。机关弩本身并无多大重量,倘若未有弩矢加装,其总重量也只有三百多公斤。但以前制作的那种无尾弩箭,其重量为850克。若是机关弩车装有五百支弩箭,总重量将在八百公斤以内。若是装有一千支弩箭,恐怕会有近1200公斤了。不过好在我们又改进了设计,校长听了一定不会失望。”李不伟点了点头,也不答话,示意范东来继续讲下去。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李不伟早就习惯了经常听到意外的好消息,他已不止一次地感叹于这些学者的学识与创造力了。 范东来接着道:“我们这十多天来,对弩车又进行了四大改进。第一个改进,便是将拉弦链条的数量减少了一半。以前的设计是每架弩机都配有一根拉弦链条,后来我们发现,如果弩车按顺序水平布置的话,完全可以两架弩机共用一根链条的。其原理为:拉弦链条的上、下方都有两个拉弦器,这四个拉弦器在链条上均匀分布。链条转动时,将上方的弩弦拉满的同时,下方的弩弦已拉到了一半的位置。等上面的弩箭射了出去,下面的拉弦器继续移动,将下面的弩机拉满处于待射状态,而与此同时,上方的弩弦又处于半拉满状态。”李不伟只听了几句,便已明白了范东来所说的意思,等他全部说完之后,这才道:“范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此一来,链条所受的拉力将比以前高出一半了,不知链条能否承受如此大的拉力?”范东来笑道:“校长请放心。其实在弩弦的拉动过程中,拉弦器所受的拉力并不是线性的,而是略趋于指数增长,这也许是采用了复合弩臂的原因吧。因为刚开始拉弦的时候,弩臂外层的铜质强化臂并不吃力,而等到弩弦拉到一半之时,铜弩臂才会受力,而拉弦所用的力也越来越大。按照这种设计,链条所受的力大约为以前的1.3倍左右。到时换了钢质弩臂,只需将拉弦器的位置稍加调整,仍然可以将链条的最大受力情况加以改善。”李不伟笑道:“如此就好了。六根链条减为三根,显然总重量又少了约三十公斤。”赵范在一旁接口道:“实验室做的这个改进极为有用。别看这小小的三十公斤,在长途行军中,如果能轻了三十公斤,便是相当了不起了。”范东来笑道:“赵将军过奖了,其实吴先生也出了不少点子,这才有了这种改进。” 李不伟又问道:“第二个改进是什么呢?”范东来道:“第二个改进,便是弩箭的改进了。最开始的弩箭是带有木制尾冀的,这也使得箭箱中所能容纳的弩箭数量有限,而且尾冀的加工也颇为费时。后来我们将尾冀去掉,而在箭头上加了旋转导气槽,便可使得弩箭射出之后处于旋转状态。虽然尾冀并无多大重量,弩箭的总重量也没有多大变化,但此时解决了一些问题:一是弩箭的制作简单了,二是箭箱中可以装入更多的弩箭,三是弩矢卡在箭箱中的情况几乎不会发生。”李不伟点头道:“这些改进,范大人也曾对我提起过,而且上次试射机关弩时,便是使用了这种新式弩箭了。不过范大人既然如此说来,想必又有了新的改进了吧?”范东来道:“正是。大约在半月以前,实验室做好了一个测试装置,这个装置是一个五米长的圆筒,直径约一米左右,并且在一端安装了旋转式风扇,如此便可以在圆筒中形成比较强的气流。然后我们将各种形状的箭头与箭杆用线绳吊了起来放入圆筒中进行测试,,然后找出受风力影响最弱的一种设计,然后依此制作了几支弩矢,经过测试之后竟然发现其射程又多出近二十几米。而且,如果将导气槽开到弩杆之上靠近尾部的地方,其射程将会更远。后来我们对其重量做了调整,然后将弩杆的质心位置前移,终于将弩矢的所有参数确定了下来。此时一支弩矢只有四百七十多克,两支弩矢还不到一公斤。其穿透力较以往的设计并未减小多少,反而使得五十米之内的威力更大了一些。这也许是因为弩矢的初速提升,而且在前面的五十米之内,弩矢的速度下降不多的原因吧。目前,这个设备已送交火炮厂,进行炮弹外形的改进了。” 听到此时,李不伟已是惊呆了。范东来所说的那个圆筒,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风洞。虽然在测试的时候弩矢并未旋转,但毕竟也与实验情况相差不多了。如此设计出来的弩矢,显然其射程、命中精度都要高出一大截。而且一旦确定下来其形状、尺寸、重量等各种参数,批量制作起来反而效率更高,这也是弩矢的标准化吧。其实,秦朝时的秦弩,其制作过程便有了统一的规格,甚至有些过于苛刻,然而就是这样的要求,便得秦弩名声大振,以至于近千年间超过秦弩的远程兵器少之又少。当然,秦弩的规格与参数,显然没有经过现在的这种测试,大多是试射之后的经验总结了。然而李不伟却知道:如果将古代的箭稍做一改动,在箭头部位缠绕一段绳子,便会将箭的射程提高一倍。箭头上所缠绳子呈螺旋状,所以箭在飞行中会受空气动力影响而绕自轴旋转,从而提高飞行稳定性,提高了射程。这段绳子起到了现代来复枪膛线的作用。当然范东来并没有使用绳子,而是直接用机器在箭杆上开槽,一是提高了精度,二是因为机器制作,也容易实现大批量生产。 范东来看到李不伟惊愕的神情,也未觉意外,再看赵范等官兵,却是一脸的平静。心道:此时只有李校长一人感到惊讶,其他人等并不觉得如何,显然是其尚未意识到此种风洞实验的价值,因此也不会如何表现了,又道:“然而箭的改进还未结束。我们又采用柔韧的桦木制作箭杆,却发现其射程又有提高,而且在穿透时更有杀伤力。后来实验室对此种箭杆进行了分析,终于找出了其中的秘密。当普通的箭被弓弦快速向前推进的时候,箭杆将会摩擦弩身与导轨,这种摩擦力会消耗相当大一部分弩机的势能。但是当柔韧的箭被弓弦快速向前推时,会向外弯曲,弯曲的箭杆避免了和导轨的摩擦,弩机的势能几乎完全转换为箭的动能。”众人这才听得明白了一些,李不伟暗叫惭愧,心道:我一直以为弩箭做得笔越直越好,却没想到还有还要有弹性。不过范大人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百科全书中的确曾讲过柔性箭的原理。 其实,柔韧箭杆的箭能飞得更远,也是有其原因的。这种柔性弩箭在射出之时呈弯曲形状,在空中飞行时由于自身的弹性又会弹直。这种反弹会使箭身产生反复振动,而这种振动恰恰能够减轻空气的涡流所引起的阻力。这样的弩箭,实际上是沿着一个波浪型的轨道飞向前方。当一只依然上下左右抖动的箭扎入躯体时,犹如被一只手握住上下搅动,这对人的肌体组织所产生的破坏是极为可怕的。 等了一会儿,看到李不伟示意继续,范东来又接着说道:“第三个改进,便是箭箱的分体设计。以前的箭箱固定在弩车之上,因此装载弩箭时极为麻烦。赵将军最近提出一个问题:倘若一台机关弩的弩矢射完了,如何实现快速装弩。因此,实验室又将弩车的箭箱做了一番改进。”李不伟插言道:“可更换式箭箱,是不是能将箭箱取下来,然后装上新的满载箭箱?”范东来道:“校长说的没错,这正是我们参考了校长的想法,这才想出了此种设计。目前的箭箱已能够更换,每台弩车有六架弩机,每架弩机有一个箭箱供箭,每个箭箱可装有一百只弩。如此一来,一台装满弩箭的弩车,其总重量可以控制在六百公斤以内。长途行军固然可以使用畜力拖行,而短距离的移动,可以采用人力推动。另外,蒸汽机也有相应的驱动齿轮,可以短距离慢速驱动弩车。虽然也可以装上更大的蒸汽机驱动弩车,但这又会增加整个弩车的总重量,而用于拉弦的蒸汽机,其设计与制造极为严格,因此尽量还是用于发射弩箭,免得驱动弩车时间过长,等到开战之时出了问题,反而因小失大了。” 李不伟此时已听得激动难捺,倏地站了起来。众人吃了一惊,眼看着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又缓缓坐下,道:“真没想到,机关弩这几日竟然又改进了许多,而且每项改进都意义重大。如此一来,这种弩车的威力又是大增了!”赵范接口道:“李大人说的没错!以目前的设计来看,这种弩车的威力几乎无人能敌。更重要的是,由于箭箱可以更换,因此完全可以将备用的箭箱单独运送,基本是每十辆弩车配备一辆弩箭运送车。另外,箭箱的更换也极为容易,当然这也多亏吴先生的设计了。”说着,转头向旁边的吴易望去。吴易颔首笑道:“赵将军过奖了。其实下官设计的这种箭箱,若是没有实验室的协助,又怎会制造出来呢。这种箭箱可以直接插入弩车之上,然后弩矢会通过滑板加载到弩机。当箭箱空了之后,仍然有十支弩箭处于滑板上。所以此时更换箭箱,并不会马上影响到射击。”言毕,又听得众人一番称赞,吴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不伟道:“范大人方才说有四个改进,不知最后一个改进是什么?”范东来道:“其实最后一种改进也是极为实用,这便是锅炉的改进了。机关弩的关键机构分为六大类:车体、弩机、箭箱与供箭系统、蒸汽机、传动系统,以及锅炉。这六大类机构最容易出问题的是弩机。因为经过几千次的射击之后,弩弦会被拉长或拉断,弩臂会逐渐失效。然而这都不是问题,因为另有专用的配件车随行,弩机的更换极为容易,操作熟练的士兵只需一分钟便可完成弩机的更换,当然这也是校长所提出的模块化设计的好处了。但是前几日赵将军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便是机关弩的备战状态。目前的机关弩需要蒸汽机驱动,而蒸汽机又离不开沸腾的水,因此这就要求弩车的蒸汽机必须始终处于预热状态。然而此时又面临一个问题,便是燃料的供应。后来我们将锅炉也进行了改进,又在外围加了两层隔热材料,然后改进了加热管与鼓风机,终于可以在两分钟内使蒸汽机达到最大转速。”李不伟奇道:“倘若真的在两分钟正常工作,锅炉不仍然要处于预热状态么?另外,加了隔热材料,会不会使体积过大?”范东来点头道:“锅炉中的水虽然要处于预热状态,但并不需要持续燃烧木炭加热。这次的保温体经过特别设计,因此体积虽然有所增加,但并不影响操作,也不占多少重。我们经过测试,在临安的夏初,也就是这个时候,早晨将蒸汽机烧热之后,到了中午时分,锅炉中的水仍然可以将人烫伤,显然新式锅炉的保温性能极好。而此时要使蒸汽机正常工作,便需要另一种装备了。这种装备校长以前也曾见过,就是手摇式拉弦机构。这种机构极为简单,只需将蒸汽机的齿轮离合,然后在主驱动轴上套入一个摇把,便可以实现手工拉弦,而且在拉弦的同时又可以驱动锅炉的鼓风机。这种手摇式拉弦的效率虽然不高,但也可以在每分钟内射出十多支弩箭。到了两分钟之时,摇动转轴的士兵已精疲力竭,但蒸汽机已完全正常运转,此时的射速已达每分钟近百矢了。” 李不伟听到此时,已完全明白了范东来所说的四大改进,大笑道:“有了这四大改进,机关弩总算能够批量制作了。听说弩车厂已有了近五百名工人,看来兵部对于弩车极为重视了。”赵范道:“李大人说的没错。自从机关弩试射之后,宣大人便奏请皇上,将以前用于火炮厂的铁材调拔一部分到弩车厂,又将原来的弩厂众工匠改编,过段时间还会有第二家弩车厂成立。”李不伟点头道:“应该如此。机关弩的作用不容小视。虽然有了迫击炮以及直射式火炮,但火炮毕竟有其使用限制,若是敌人骑兵冲锋,单凭火炮倒也不容易对付。”赵范道:“大人说的是。其实,关于机关弩与火炮到底哪个重要,兵部前几日还引发了一场争论。”李不伟听到兵部竟然因此而起了争论,一时也来了兴趣,忙问道:“争论?那最终结果如何?” 赵范道:“当时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交由火炮营与弩车营的几位将军定夺。火炮营前去的是史冀将军,而弩车营中前去的,便是在下了。”李不伟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你与史将军之争了?”赵范摇头道:“大人说笑了。史将军与在下本就是极好的朋友,虽然我二人此时各任其职,但绝不会因为职务的不同而有了偏见。那日我们二人各自带了几名手下,又在演兵场做了一些布局与推演,终于有了结果。”李不伟听得连连点头,心想史大哥与赵将军都是行伍中人,这关系到军队建设的问题,他二人自然会以理论事。虽然此时并无新式的直射火炮,而且机关弩也只有一台,但以他们对金兵的了解,加上以往旧式火炮的训练总结,最终的结论必定是非常公正的。又听赵范说道:“迫击炮的优势,在于远程打击敌军骑兵阵营,以及攻打敌军驻守的城墙,其威力自然非同小可,但此进的关键在于直射式火炮与机关弩到底哪种适于对抗敌军骑兵冲锋。对于实心炮弹,其弹道为直线型,虽然可以连杀敌军七八匹战马,也可打乱敌军的阵形,但一百门火炮经过一轮射击,最多也只能消灭七八百敌军。此时未等下轮发射,敌军便会冲入阵营。”李不伟道:“对付骑兵,自然不能全部使用实心弹。实心弹可以射击敌骑的重型护盾,或是远距离的密集型队伍。倘若对付大规模骑兵冲锋,完全可以采用散射弹。”赵范点头道:“大人所说的,我们那日也有讨论。散弹的打击面大,但射程却远不如实心弹,火炮厂的杨大人说,散射弹到了近四百米时,已基本失去了杀伤力,但如果在五十米至一百米范围内射击,又不容易把握时机,最好的情况便是敌军的密集型冲锋,此时一炮发出可以使敌军十余骑伤亡。”李不伟道:“但是据我所知,机关弩的弩箭,到了四五百米外也基本没多大杀伤力了,除非射中敌人的要害之处。”赵范道:“关于机关弩的射程,大人说的自然是没错,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例如敌军的一个万人冲锋队冲了过来,此时火炮虽然可以发射杀敌,但火炮需要时间装填弹药,要抵挡一个万人冲锋队,至少需要五百门火炮。但目前的情况是,每门火炮需要六人操作,这总共便是三千名炮手。另外,要保护这三百门火炮,还需要近五千名骑兵,再加上运送弹药的车辆、马夫、总共已超出了一万人。以超过一万人的兵力去对付敌军的一万骑兵,显然这个结果不能令人满意。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李不伟忙问道:“赵将军此话怎讲?”赵范道:“直射火炮的威力虽然大,但命中精度要差上许多。如果用于密集射击,自然不是问题,但关键是敌军既然知道了我军拥有火炮,便再也不会密集冲锋了。例如敌军分为二百个纵队,又分散得极开,此时虽然可以用火炮射击,但毕竟火炮调整方向不如马匹跑得快,恐怕到时敌骑做一迂回,火炮便无法跟得上了。另外,倘若只有两名敌骑冲到近身,此时虽然有弓箭手在一旁保护,但炮手大多也会发上一炮了,但一发散弹杀死两名敌人,显然是有些浪费了。更要命的是,倘若敌军的冲锋持续上一段时间,每次出动的兵力又不多,此时我们的火炮已经发热无法用于射击,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不伟笑道:“赵将军如此一说,倒是机关弩对付骑兵冲锋最为适用了。”赵范点头道:“大人说的没错。机关弩的命中精度高,又能连续发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门火炮显然无法对付敌军的二十名骑兵分成三批冲锋,又或是将队形分散开来一次性冲锋,但机关弩却完全可以。无论敌骑一次性冲锋,还是分为几次冲锋,机关弩都可以将来敌一一歼灭。而且机关弩转向瞄准性好,敌骑做再多的迂回,也是枉费心思。然而这并非意味着火炮将一无是处。例如敌军使用了厚重的护盾,此时机关弩将无法有效杀伤敌骑,但是用火炮就可以将护盾阵形击破,接下来便是机关弩发威的时间了。” 赵范所说的,李不伟早已想过多次,又结合后世的战争实例加以总结判断,最终的结论与赵范所说的一般无二。如此看来,机关弩与火炮显然要同时发展了。此时情况已明,李不伟转向范东来问道:“范大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机关弩、迫击炮、神武大炮的制作周期如何?后期的维护与检修又是如何?” 范东来道:“对于此事,实验室与几家工厂早已做了评定。制作一门神武火炮所用的时间,与制作一台机关弩所用的时间差不多,但是相同的时间之内,却可以制作五台迫击炮。”李不伟点头道:“这是自然。迫击炮结构简单,身管承受应力又小上许多,也没有止退器与升降机,零件自然也要少上许多。反而是机关弩的零件不少,不知其制作是否复杂?”范东来道:“机关弩虽然零件不少,但除去三根链条之外,剩余的便是九个齿轮,一些装箭机构,脱弦机构,以及蒸汽机与锅炉了。其实以机械零件本身来说,稍比火炮复杂些。但是弩矢的制作却极为容易,而且使用过的弩矢,大部分又可以回收直接使用,因此从长远来看,其成本要低于火炮甚多。另外,关于机关弩的维护也不是问题,目前的设计,每台弩车都有随车工具,而且赵将军已安排了人选,基本每辆弩车的操作员都要亲自安装拆卸一次弩车的。” 李不伟笑道:“范大人如此一说,我便完全明白了。既然赵、史两位将军已有了共识,想必兵部也认识到了两种武器都是必不可少。如今冲压机已交付使用,机关弩也可以批量制作了,按范大人所说,一月制作一百辆弩车应是没有问题的。”说到此处,李不伟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弩厂再抽调些人手,制作一种枪弩。这种弩要求命中率极高,因此无论弩箭还是弩机,必须要精细制作,瞄准机构也要仔细设计与严格测试。将来在战场之上,这种远程精准武器的用途可是相当大的。” 说到此进,李不伟正待讲一下滑轮十字枪弩的大概样子,便见一名守卫匆匆走了进来。众人看得这守卫在李不伟耳边低语一阵,李不伟听得面色大变。众人吃了一惊。 等这名守卫退出去之后,李不伟沉声道:“众位大人,今日上午便到此为止吧,眼下有一件大事须处理一下。”稍一犹豫,又道:“临安大学可能混进了一个奸细!” (此章的出现,完全是因为讨论区的一个贴子。原存稿中并无些章节。qq群1:65756604)\');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6 奸细 临安大学出现了奸细,此事非同小可。当然李不伟也知道,临时大学的大部分学生无法接触到皇家实验室的机密,而且凡是有可能进入实验室之人,都是经过多重身份考核之后才被通过,因此在大学中混进一些闲杂人等,也不至于将军事机密外泄。但此事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目前招收新生的环节存在一些漏洞。如今大学在招收新学员时虽然严格把关,但毕竟不如实验室那样需要经过吏部的全面调查。再加上大学本身的特点,也无法做到实验室那般守卫森严。李不伟这几日正准备将临安大学与实验室的合作再规范一些,为的就是防止机密外泄。如今听说临安大学出了问题,他怎么能不担心? 李不伟赶到临安大学的主会议厅时,相关人等早已等候多时。王思维看到李不伟前来,忙上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说了一遍。原来今日一早,有一个从福州来的人,自称叫做王二多,此次前来临安,是要寻找自己的兄弟王三多,说是其家中长时间未收到王三多的消息,担心出了事,便让哥哥王二多前来弄个明白。临安大学的守卫看他说得焦急,又有福州官府的荐信,便带着他来到教室。此时王三多正在教室中,谁知那王二多在窗外看了之后,却说此人并非自己的兄弟。守卫心想可能是重名之人,便将此事告知了大学负责学籍的人。谁知一经查阅学生档案,才知道整个临安大学名叫王三多的只有一人,正是方才教室中的那位男子。守卫觉得事有蹊跷,便马上报与临安大学的侍卫长,又火速通知临安府衙,不一会儿便有人将王三多带走。因为凡是大学的学生,都是由地方推荐来的,如果眼前这王三多是假的,那真的王三多估计是出事了。这假王三多倒也聪明,知道事情败露,又涉及到人命,因此不待审问便全部招了。 李不伟急问道:“临安府可曾查出结果?”王思维点头道:“结果倒是问出来了,而且其所说的估计也不会有假。此人名叫吴召文,来自江北的颖州。在两个月前,这吴召文与其叔父在绍兴府遇到一个年青人昏倒在地。二人见这年青人极是可怜,便好心找了郎中为其治伤。等到这年青人醒过来之后,二人稍加询问,才知道此人叫王三多,是从福州来的学生,如今正要赶去临安大学,谁知刚走到半路却身染重疾。王三多昏倒的地方正是野外,若不是遇到吴召文叔侄二人,多半会客死他乡了。”李不伟道:“如此说来,这吴召文叔侄二人倒是救了王三多一命了。只是后来为何又自己代替王三多呢?那真的王三多此时又在何处?”王思维道:“据吴召文说,他本是酷爱学术之人。后来得知临时大学招收学生,也曾多次报名,谁知临安大学对于学生的要求甚严,不仅要考试合格,而且要有当地官府的举荐信,因此临安大学并不是一般人能进入的。”李不伟道:“因此这吴召文就冒名道:“校长,今日既然发生了此事,看来有必要将所有的学生再仔细盘查一遍,日后新学生到来之时,恐怕还要带上画像,又或是使用其它验证身份的物件才是。”李不伟道:“看来应该如此了。临安大学既然作为大宋朝培养人才的聚集地,本不该对学生有如此严格的限制,但此时是特殊时期,倘若被敌国的奸细混了进来,即使其无法窥得军队的秘密,但多少也会有些消息流传了出去。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日后还会产生些意想不到的影响。”王思维道:“校长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将所有学生的档案全部清查一遍,然后再制定更为严格的身份核查制度。”李不伟道:“王大人此时已算是临安大学的副校长,此事交给你,我自然是再放心不过了。” 话虽如此,但今日所发生的事,也为目前的安全状态敲了一个警钟。李不伟回到家中之后,马上翻开《大百科全书》,找到‘档案学’与‘情报学’这两章节的简介,细细地翻看了起来。 书中对于档案学是这样描述的:‘档案学是研究档案和档案工作规律的科学。主要研究档案的形成、发展以及档案管理、利用的规律和方法。包括档案学概论、档案管理学、文书学、档案保护技术学、中外档案事业史等分支学科。’其实,远在几千年以前,当人类发明了文字,并用以记言记事时,档案就出现了。到了秦汉时期,朝庭便已设置馆库、又选派专人进行管理,将各种重要的资料全部整理记录。到了宋朝,又采用‘置册分门编录’的方法,按年月次序将档案整理成册。虽然真正意义上的的档案学起始于十八世纪,但李不伟既然有了《全书》,便决定提前几百年使用这些知识了。虽然实验室与工厂诸事繁忙,但档案学的研究并不会占用实验室的时间,不仅不会影响到目前的生产建设,反而会让那些文人也有些事干。 不过,临安大学此时的人事档案,只涉及到人事资料与人员变动,因此又与广义上的档案学有所不同。更何况,临安大学表面上虽然看似一个学术性的机构,但更多的却是为了武器与基础建设培训人才,虽然不包括战略战术指挥的学习内容,但至少也将研究与制造武器作为其主要任务了。另外,由于档案管理涉及军事机密,看来还是需要将这些资料交给枢密院,然后由其文书进一步整理,再决定是否全部或部分使用。 李不伟主意已决,便准备将档案学的内容再详细看一遍。由于带来的那套实体版《全书》中并未详细讲述档案学,因此李不伟只好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那套dvd版的内容调了出来,谁知这一看又是吓了一跳。原来,档案学听起来简单,在一般人看来,无非就是管理一些资料而已,但这套百科全书中对档案学却是讲得极为详细。首先,档案学是一门社会科学,包括档案基础理论、档案史、档案管理、档案资源开发、档案应用五个方面,仅是简要介绍就有几十页内容。另外,书中又接录了一些著名学者的著作,有奥格的《一种档案学理论思想》、缪勒与斐斯等人合著的《档案整理和编目手册》、詹金森著的《档案管理手册》、卡萨诺瓦的《档案学》、谢伦伯格的《现代档案―原则与技术》与《档案的管理》等等,虽然不是全书摘录,但这些内容又有近三百页。 李不伟跳过这些章节,又在后面继续翻看起来,终于对档案学又有所了解。档案专业史与档案事业管理这两部分,主要是一些纯学术性的研究。而档案工作应用技术这一部分,却是讲到了具体的应用,其中有:档案保护技术、档案缩微复制技术研究如摄影、冲洗、加工、拷贝、还原、存储、检索等技术过程的研究、计算机辅助档案管理研究等等。当然,此时计算机、摄影、冲洗等手段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李不伟又看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理出一些头绪。总的来说,档案学可以分为两大类:理论档案学与应用档案学,而目前显然无法跳过理论研究而直接应用。如此看来,这一门学科要在大宋完全实行,几乎没有可能,一是朝庭必定不会同意如此大的举动,二是即使同意了,以现有的人力,要将旧的档案进行移植,至少也需要五年才能完成,更何况目前大战在即,朝庭又哪里会重视与武器无关的研究?书中又讲道:档案学与历史学、图书馆学、情报学都有着极大的联系,而情报学对于作战显然大有帮助。但是,仅是档案学就有近一千页的内容,再加上图书馆与情报学,估计总共需要三千页的内容吧。李不伟一时有些泄气。 其实,学工科的人往往不重视社会科学的研究,尤其有了电脑与互连网之后,资料的查找极为方便,又有了快速检索与知识库,一般的学者很少通过旧式的文献检索方法查找资料。若是将李不伟放在后世,恐怕他也会认为档案与文献的作用不大,毕竟编写一段程序、又或是烧制一个单片机,根本不需要这些知识。普通人甚至以为,只有企业或单位的人事科才会用到档案管理。然而来到宋朝之后,李不伟与其说是给众位学者讲了一些知识,还不如说是自己重新学了更多的知识。而学得越多,他也逐渐认识到任何一种已完善的学科,都有其存在的道理,而且这些学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相辅相承,显然不能单一而论了。 既然如此,李不伟还是想试一试。毕竟档案学的研究并不影响到皇家实验室与工厂的生产进度,反而让那批‘闲散’文人有了事做。 看着眼前这近三千页的内容,李不伟一时有些犹豫。这些内容如此之多,显然不能让依依与香儿再抄写了,更何况又都保存在电脑上,倘若一直开着电脑抄书,恐怕对电脑的寿命也大有影响。近两年来,李不伟对于笔记本电脑的爱护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期。 接下来的两天,皇家实验室一直没有见到李不伟的身影,就连各个工厂也失去了他的消息。 周依依站在李不伟的房门外,愁眉若脸道:“香儿,不伟哥哥将自己关了房间里已经两天了,又不允许人进去打扰,其间只吃过三次饭,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呐。”香儿叹道:“是啊,每天晚上到了两点还没睡,早上天刚亮又听到他起床了,真不知道还要持续几天呢。”两人正说着,只见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李不伟揉了揉眼睛,显然还不习惯外面的阳光,道:“依依!香儿!快拿饭来,饿死我了!” …… 枢密院,宋朝官署名,主要管理军事机密及边防等事,与中书省并称‘二府’,同为最高国务机关。其权力极大,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其实,还有其它的事情也归枢密院管,例如侍卫的任命调职、京城中禁军的招募、阅试、迁补、屯戍、赏罚之事,以及士兵的调发、武官的选用、将领任命等等。倘若遇到战时,又或是高级军官的任命,则需要禀奏朝庭,其余的小事则可以自行决定。由此可见,枢密院其实也担负国家防御之责,但又与兵部略有不同。兵部掌管理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但更多的是军戒相关的车马、兵器、地图、装甲等等。说得更直接一些:兵部有统兵的权力,但枢密院有调兵的权力。 李不伟这次没有直接去枢密院,而是去了左丞相郑清之的府上。理宗即位初期,郑清之时任枢密使,后来又升为左丞相,同时知掌枢密院。当然,这也是有其原因的。宋理宗赵昀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其中最主要的两个功臣,就是史弥远与郑清之了。 三日前,李不伟查阅档案学与情报学的资料,完全是因为临安大学出了差错所致。后来,他又整理出近千页的资料并保存在电脑中,将其重新编辑,再缩小字体选择为隶书,此时使用超小字体,大约只要150多页便可全部打印了。但李不伟并没有直接打印出来,而是自己先默记了一些主要内容,又让周依依抄了一些条目,心想等见到枢密使后再与其商议,倘若事情不成的话,也不用浪费八十多张打印纸与墨水了。 有时候,一个人在做决定时,往往会一时冲动,又或是受了某些事情的启发,从而觉得自己的作法极为正确。李不伟当时也是如此。但是在他开始整理这些资料的第一天晚上,便已有些退却的打算,不过好在又咬牙坚持了下来,心想万一到了明天想法变了,岂不是还要再从头开始整理?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天,所有的资料也大概整理了一遍,李不伟终于心里有了底,决定与枢密院商议一下档案与情报的事。然而,李不伟刚一进屋,又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做法有些过于追求完美,如此的话,恐怕自己这一辈子将永无宁日了。他决定临时改变一下主意。 郑清之对李不伟极为客气,毕竟皇家实验室在众臣心目中的地位今非昔比。 然而李不伟说了半天,却始终是些兵器制造,又或是些火炮材料供应与火药生产之事。郑清之听了倒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目前的重中之重。二人又聊了半晌,李不伟终于道:“郑大人,其实我这次前来,还有另一件事需与大人相商。前段时间,我曾看到过史将军写的一本炮兵排兵布阵的册子,因此一时心血来潮,便将此事仔细地考虑了一番,终于有一些想法,这便是军队的战术与战略了。”郑清之忙道:“李大人对于作战有何想法,还请说来。” 本来,李不伟从未与众人谈及太多关于作战的话题。虽然他以前也曾向史冀与赵范等人说起一起火炮的行军、布阵时要注意的事项,但大部分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尽管如此,因为李不伟名声在外,而且各式火炮又是他的创意,因此他这一说,郑清之自然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万一从李大人口中讲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对于大宋军队又会是极大的改进。 李不伟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的内容,就是些兵种的配合,以及布阵、攻防转换、埋伏战、遭遇战、阵地战之类的。这些内容各位将军肯定也知道一些,只是如今既然准备将各式火炮与机关弩在大宋军中广为配备,因此原先的战术也要有些变化了。例如以往对付敌军骑兵冲锋时的一些策略,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李不伟如此一说,郑清之已明白过来,道:“李大人言之有理。其实在此之前,史、赵两位将军也曾有过类似提议,而且史将军还将那本册子与兵部宣大人进行了商议,终于有了最终的决定。这便是,等各式火炮都造出一定数量之后,再由火炮营与弩车营相互配合,配以各种步兵、骑兵、散弩兵,从而实现不同兵中间的协调配合。”李不伟点头道:“史将军的那本册子所写的一些战术极为实用。但是郑大人是否想过,有朝一日大军挥师北上,必定是几路并进,而且每一路又会分出若干分队。如此一来便需要十多名,甚至几十名掌握新式火炮战术的将官。以目前的这些小册子,恐怕一时难以凑效。”郑清之听得沉吟不语,其实此事枢密院也曾想过多次,有几次甚至差点要找到李不伟商议此事,但几位将军自认为胸有成竹,因此枢密院也就将此事暂时放了下来。如今李不伟再次提及,郑清之又怎能不仔细考虑一番?又过了片刻,郑清之道:“李大人既然如此说来,想必已有了解决的办法?”李不伟道:“倒也不是什么解决的办法,而是我最近思路重新整理了一番,终于又有所收获,这才准备与郑大人商议一番。”郑清之忙道:“李大人有何高见?” 李不伟道:“虽然目前的迫击炮只有几十门,机关弩也刚刚定型,正准备批量制作,而神武一号与神武二号火炮更是尚未开始制造,但是用不了多久,几台重型机械只要开始运作,火炮的数量必定大增。如此再过上几月,又有更多的冶炼、锻造、铸造、加工设备投入使用,火炮已足够装备沿江防线的步兵使用了。眼下已有两家火炮厂,一家机关弩厂,到了今年秋天之时,又会有另一家火炮厂在兰溪成立,而炮弹厂则有七家之多。皇家实验室的学者做了一个预测,到了明年夏天的时候,大宋军中将有迫击炮两千多门,炮弹十六万余发;各式神武大炮六百余门,炮弹三万余发;机关弩九百台,而弩箭则近百万支。”郑清之听得吃了一惊,虽然他也曾得到这些数字,但如今李不伟亲口说来,给人又是另一种感觉了。又听李不伟继续道:“既然大宋有了如此多的火炮与机关弩,想必以往的战术思想就要发生一些变化了。受此影响的还有后勤补给、医疗、兵器管理等多个方面,而不仅仅是行军布阵了。”郑清之听得不语,其实李不伟这番话他早已考虑过多次,只是目前大宋军中已有现成的后勤与医疗机制,虽然众人也觉得该做些调整,但并没想着要马上加以改变。如今李不伟既然已提了出来,郑清之又有些犹豫了,沉吟半晌,道:“以李大人之见,是否要将已有的一些军队体制加以改变?”李不伟摇头道:“郑大人误会了。军队的体制如何变法,那是兵部与郑大人的事,我又怎会多言。只是既然大战在即,就应该将一些战术思想与策略,全面讲与前方的将士,尤其是那些领兵作战的军官。不过,涉及到知识的讲授,我忽然又想起一个办法,郑大人何不参考临安大学的模式,也成立一个类似的学府呢?” 郑清之听得暗暗吃惊,心道:此事兵部早已提过多次,而且枢密院众人也极力赞成,没想到临安大学的李校长竟然也说出同样的话,看来此事须得早日定夺。又想了一会,郑清之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再成立一所与军事有关的大学?”李不伟点头道:“正是。这所大学可以叫做国防大学,或是临安军事大学,又或是大宋军事学府。至于所讲授的内容,则有军事教育、训练、管理、医学、补给。兵种则可分为步兵、炮兵、工兵、执法兵、骑兵等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门新学科,那便是情报学了。而与情报学相关的,又有档案管理等一些学科。至于参加学习的人员,可以是一些在位的将官,也可以加入其它合适的人选。最重要的是,只有成立了专门的军事学府,才能保证大宋的军事人才源源不断,为以后的若干年提供充足的人才准备。至于这学校的校长么,也只有一人能担任了。” 郑清之听得微微点头,心想这军事大学的校长一职,看来也只有枢密院中人担任了,李大人倒也不糊涂。正如此想着,又听李不伟笑道:“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愿意收那么多学生了,毕竟皇上担任了校长一职,这所大学出来的可都算是天子门生了。” 郑清之听得一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幸亏我刚才没有说什么,否则此事传了出去可是不妙。这学校出来的自然都是带兵之人,手握大宋的兵权,又怎能全部是我的学生?看来校长一职,非皇上莫属了。想到此处,郑清之忽又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册子,道:“李大人,其实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想法,并且已写成了册子。虽然其中所讲的不如李大人刚才谈及的那般详细,却也实是不可多得。李大人不妨过目。” 李不伟接过刚看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顿时吃了一惊。又听郑清之道:“写此书的人名叫杨连胜,时任孟珙将军副将,也是太后的侄孙……” …… 此时,徐超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终于见到李不伟与郑清之走了出来。 与郑清之告别之后离开不久,徐超在车边悄声道:“大人,临安府传来消息,前几日临安大学的那几人已有了消息。再过上七八日,便会有消息从颖州与福州返回。”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此事若不是发生在临安大学,恐怕至少也要拖上几个月,又或是根本无人过问。如今临安府既然如此重视,看来临安大学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了。 郑清之送走李不伟之后,又返回书房,将那本册子小心地放回原处。 这本书的封面上写有十个大字:论现代战争的作战方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7 钓鱼 “什么?要去钓鱼?不伟哥哥,带我和香儿一起去吧!”周依依听说要去钓鱼,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画那些机械零件的图纸了。李不伟笑道:“今日虽说是钓鱼,其实是史丞相有事相商,依依你还是别去了。再说,谢贵妃不是要召你入宫说话的么?”周依依笑道:“那是在明天。”李不伟道:“明天很快就到了。你还是先准备一下,如果贵妃一高兴,说不定又会尝你一些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周依依摇头道:“贵妃娘娘尝的都是些胭脂、口红什么的,又不好玩。”如此说着,已知道今日不能跟着李不伟一同前去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李不伟笑道:“其实要好玩的东西么,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前几日我请范大人制造一件好玩的东西,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做好了。”又道:“现在不许问,到时就知道了。”周依依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现在不问,到时有惊喜。”李不伟点头微笑,转身出了走了出去。徐超等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一行人直奔西湖而去。 马车驶得缓慢,窗外的微风不时掀起窗帘。徐超在车外偶尔回头,几次都看到李不伟在那里凝神不语,显然又与以往一样在想着心事了。 近一年以来,李不伟已养成了在马车上思考问题的习惯。其实,他也已感觉到自己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两年之前,任何一个十八九岁的人,都不会有如此多的心事,也许每天都是上网、玩游戏、又或是上看些yy小说。但此时李不伟每日忙得不亦乐乎,早已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皇家实验室诸事上了。即使在当时的宋朝,像他这种年龄,也很少有人会如此劳神。李不伟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尽管他只有二十岁。 由于一时的犹豫,李不伟所整理出来的档案学资料又重新封存起来。不过既然朝庭决定在临安建一所军事方面的大学,想必会对此极为重视,而安排的讲师或是教官也定会由兵部或枢密院指派。但李不伟终究还是有些好奇,心想宋朝时有武举制度,又有举荐一说,从未听说有过军事方面的大学。如今朝庭既然已想到了此事,应该也想好了学生来源,以及这些学生日后如果安排的问题。只是如此一来,难道不与现下的武将录用制度冲突么?去年春天之时,众学者中也有人提出改进科举制度,虽然只是寥寥片语,却遭到朝中众臣的强烈反对。为何如今成立军事大学,与武将录用制度相勃,朝庭却似乎不以为然? 李不伟虽然多少猜到一些,但也仅是猜测而已。也许朝庭对于百姓的统制主要是靠文人,而非武将吧。李不伟这样想道。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马车终于在西湖南岸边上停了下来,此处距净慈寺已是不远。净慈寺是杭州西湖历史上四大古刹之一,因为寺内钟声宏亮,‘南屏晚钟’成为西湖十景之一。然而这座寺院屡毁屡建,前几年的一次大火,净慈寺也未幸免。现在的寺宇、山门、钟楼、后殿,都是近两年才重新修改起来的,又重新铸造了一口重达一百多公斤的铜钟,当然这也是临安这两年铸造的最后一座大钟了。对于净兹寺,李不伟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有个《南屏钟晚》的诗,那也是明朝的人写的了,至于赵朴初写的《妙法莲花经》,更是七百多年后的事了。李不伟对于这种人文景观不感兴趣,因此只想了一会儿,便将其抛在脑后了。 此时,史弥远等人早已经到了。李不伟远远望去,只见史弥远坐在湖边,另有几人也陪在一旁,其中两人他是认识的。第一个人是杨千行,另一个却是聂子述了。李不伟暗自想道: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这四人,历史上称其为‘四木’,这也是因为这四人的名字中,都有个‘木’字旁。据史书记载,这四人都是极为奸恶的,但历史所记载的东西真的那么可靠么?哎呀不好,我的李字中也有个‘木’,如今我与丞相走得近了些,不知道以后的历史会不会变成‘五木’?对了,杨千行的名字中也有‘木’字,难道是‘六木’了?可历史中好像并未记有杨千行此人,看来他的火候未到,还没有资格当奸臣吧。 李不伟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得近了些,此时再仔细一看,只见湖边的草地上铺了一张做工颇为精致的草席,史弥远端坐在草席上,手中握着鱼杆,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杨千行看到李不伟,微微点头,却并未说话,显然不想打扰了史弥远。李不伟也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在一旁边等候便可。 又过了一会儿,史弥远始终端坐在席上,就连姿势也未曾变过一下。此时湖面水平如镜,那浮子飘在水面上,仿佛与湖水融为了一体,半点也未有动静。李不伟看得惊讶,心想此处的鱼并不算少,为何过了近十分钟,仍然未有鱼前来咬钩呢?难道史丞相也在学姜子牙直钩垂钓?姜子牙钓了一个皇帝,史丞相又在钓谁呢?难道是我? 正在此时,浮子微微一动,李不伟心中大急,正想提醒一下,只见史弥远将鱼杆忽地扬起,旁边早已有人将鱼钩拿了起来,略一查看,低首道:“丞相,钓饵又不见了。”史弥远叹了一声,不再多言,又转向李不伟笑道:“老夫专心垂钓,竟然没有发觉贤侄已经来了。不过今天似乎运气不太好,尚未有鱼上钩。” 此时,已有人拿过来另一根鱼杆递与李不伟。李不伟连忙谢过,心想今日丞相在此钓鱼,其余人等都站在一旁,而我刚一过来,马上就有人送上鱼杆,看来竟然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了,忙道:“晚辈不钓鱼已有……一些时日了,恐怕今日会让丞相见笑了。”史弥远笑道:“贤侄不妨一试,今日的鱼极是难钓。”说着,已是左手拿着钓钩,右手轻扬鱼杆,随即左手一松,稳稳定地将鱼钩甩入湖中。李不伟也跟着一阵手忙脚乱,将鱼钩放到身后,双手持杆,只听‘嗖’的一声,鱼杆笔直地从头是当时北方的理学第一大家。” 李不伟听史弥远突然说到了理学,又对李纯甫此人大加赞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也许一切事端该是由此人引起才是,又继续听了下去。史弥远道:“嘉定三年的春天,李纯甫奉金帝之命,率其门下数十人前来临安与大宋理学之士相互交流。当时理学虽然不像今日这般盛行,但因为李纯甫是金国皇帝派来的,因此大宋朝庭也将此次大会看得极为重要。当年老夫任礼部侍郎,全权负责金国一行人的接待事宜。其时辩理院尚未修建,理学大会在净慈寺中举行。因此老夫在寺中挑选了住所,又命人收拾干净之后,便等着李纯甫一行的到来。谁知到了约定之期,却仍未见有人前来,老夫当时也极是不解,但又想这理学之士最重信誉,如果他们未能按时前来,必然是有了极为要紧的事给耽搁了,因此老夫禀明皇上之后,便每日在寺中等候。如此又过了三日,李纯甫一行人才陆续赶到,然而让老夫气愤的是他们来的不仅仅是参加理学大会的众位学者,又派了近三百名金兵随行。如此老夫就有些想不通了,众学者是前来参加理学大会的,为何要派如此多的金兵保护呢?然而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些官兵刚一到寺中,便将寺中大小僧众尽数赶了出去,并且将寺庙的后院重重围了起来,任何人等都不得入内,而参加理学大会的众学者只能待在前面的经堂之内。”说到此处,史弥远停了下来,一个人在那里想得出神,显然当年的一些事情让他一直无法忘怀。 过了半晌,史弥远仍未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李不伟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前来参加理学大会,的确没有必要派出如此多的金兵前来保护,想必同行的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这才会将寺庙里的和尚们全部赶了出去吧。” 史弥远猛地一醒,回过神来,点头道:“贤侄猜得没错,此事果然另有隐情。”稍一犹豫,又道:“当时老夫只有四十岁,虽然已混迹官场多年,却仍是无法忍受金兵的做法,只是因为先皇早已吩咐下来,因此老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我当时对于理学也颇有研究,话说得大一些,便是李纯甫也未必有我当年的造谐。但两国的理学大会与其说是交流,其实却是一场舌战。宋金两国停战仅有两年,大宋的理学之士早已为此憋了一口气,两派人士刚一接言,便是一番唇枪舌箭,已丝毫不像是理学之士在那里辩论了。大宋学者出言甚是激烈,将以前两国交战之事也加入辩论之中,竟然隐隐含有影射金国背信弃义之意,又像是在驳斥金国入侵大宋有违天道。” 说到这里,史弥远又眯起眼睛,仿佛又在思索当年那场辩论的一些细节。李不伟道:“理学原是大宋的国学,金人虽然也对其有些研究,但想必定然辩不过大宋的学者了。” 史弥远道:“贤侄说得极是。当时大宋学者已然占了上风,老夫也对金国入侵大宋一直耿耿于怀,便对此未加阻止。谁知到了第二天,李纯甫也加入了辩论。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与大宋的学者进行辩论的,但不知道他当时如何作想,竟然也加入舌战。此人一出马,大宋学者自然不敌,不一会便满堂的鸦雀无声。这李纯甫当时任金国的尚书右司都事,此次前来只是作为带队之人,万无参与辩论之理。但他突然出言与大宋学者相驳,却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当时整个参加辩论的大宋学者竟然无一人能胜得过他,正在此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的年纪与贤侄现在差不多,也是二十岁左右,以前也未见他开口,此时竟然以佛法斥责金国南侵屠戮有悖于佛家慈悲为怀的大理。” 说到此时,史弥远已有些口渴,略一示意,不远处的亲兵已奉上了茶水,又远远地退了下去。 李不伟道:“佛法博大精深,其中的道理并非常人所能悟得。倘若理学能洞明世事,那对于佛法精深之人来说,佛法便是解释理学的理学了。”史弥远赞道:“贤侄所言甚是。老夫当年侵淫佛法之时,也是如此理解的。” 史弥远崇尚佛法,李不伟原是知道一些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对此颇有研究。杨千行忽道:“李大人有所不知,丞相不仅深研佛法,还创建了诸多功德寺。当时明州共有官建功德寺十一所,而由史丞相创立的就有教忠报国寺、妙智寺、辨利寺、宝华寺、悟空寺等五所。”李不伟惊道:“原来如此。杨先生这么一说,我倒真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知了。”又忍不住转向史弥远问道:“丞相,后来那年轻人可是辩得赢了?” 史弥远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时那年轻人以佛法相辩,又多引自《大方便佛报恩经》,老夫便放下心来,因为这经书在金国并未流传。谁知这李纯甫着实了得,其学识令在场众人惊讶不已,此人竟然也知道《大方便佛报恩经》,只出得三言两语,便令这年青人哑口无言。当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也忍不住开口相驳。李纯甫一时有些意外,没想到我一个礼部侍郎竟然也对理学与佛法如此精通,刚开始确定有些招架不住,到了后来,竟然不惜身份与我大声辩论起来,甚至有些对骂的意思。我更是惊讶,像他这种饱学之士,本不该有如此激烈反应才是,可他看起来竟似受了金国皇帝之命一般,无论如何不肯败下阵去。” 说到此时,史弥远又是一阵沉思,显然又想起了当年的情形。 李不伟道:“那后来呢?” 史弥远笑道:“至于后来怎样,却并不重要了。只是那年轻人却从此拜我为师,先是学习佛法,后来我见其聪颖奇慧,便教他治国之道。”李不伟此时已隐隐猜到一些,忙问道:“丞相如此说来,这个年轻人莫非就是黄师雍了?”史弥远叹了一口气道:“贤侄猜得没错。十九年前的理学大会之后,我再也没有收过任何一个学生,因此他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名学生了。”说到此时,史弥远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西湖,又在那里怔怔地出神。李不伟偷眼看去,只见史弥远满脸悲色,显然此事令他伤心之极。 李不伟暗自摇头不已,心想我现在尚且年轻,也能体会出生子不肖收徒不孝的心情,以丞相这般年龄,显然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史弥远望着不远处的湖边,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心中不由得又是大痛,心想:我今日所说的这些,自然早已在理学界广为流传,只是又有谁能想到,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呢?天下间知道此秘密的也不过三人,此时算来,应该只有两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8 弹簧 “新宋社七月二十二日报道,大宋皇帝今日上午在西湖国宾馆会见了大食国国王胡马尔乌七麻黑。皇上说,欢迎乌七麻黑国王访问大宋。乌七麻黑说,非常高兴再次见到大宋皇上,并有机会听听皇上对世界局势的看法。宾主双方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会谈。临安新闻电台报道。”李不伟听得摇了摇头,心想这种新闻总是一些套话,不如换一个电台试试。随手将那个西瓜般大小的双联电容转了一个角度,传来一阵优美的女声:“临安音乐台,今日为大家奉献的是一曲古筝演奏的《笑傲江湖》。”正是香儿的声音。又听周依依的声音说道:“是啊,这首曲子我听了多遍,果然是不同凡响,其曲风与那首《十五面埋伏》颇有类似,但其中更多了一些侠骨柔肠的感觉,希望大家喜欢。”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红袖已将古琴改为古筝,又练了多遍,此时听听古筝的版本也不错。正如此想着,忽然又觉得有些困意,刚刚合上眼,便听周依依大声道:“不伟哥哥,快醒醒了,要迟到了!” 李不伟猛地一醒,睁开了眼,却见周依依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李不伟愣了一下,略为环顾四周,笑道:“没想到我竟然睡着了。”又问道:“依依,你知道《十五面埋伏》么?”周依依听得一愣,摇头道:“没听过,我听过有《十面埋伏》这一说。不伟哥哥,你在吃早饭的时候也能睡着,显然这几天太累了。”李不伟道:“倒不是太累,而是昨天晚上一直没怎么睡着,我在想一件事呢。听说范大人已有了一批小型的加工机械,又有几家新厂成立,因此我昨晚一直在想着此事,又觉得要制作出简单的电路,竟然是极为困难,看来要等到明年才会有所进展吧。”如此说着,伸开了双臂。周依依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为李不伟穿上之后,道:“既然太累了,今日就早此回来吧。”李不伟随口应了一声,早已走出了门。 几日之前,火炮营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当侦察兵有了敌人位置后,如何能够尽快地将具体位置报与炮兵部队,而不需要用望远镜看着旗语来回传递信息,同时还要使炮兵实现精确打击。李不伟听了郁闷之极,心想如果现在就能造出这种东西,那后年就能造出导弹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有了远距离通讯手段,在战场上简单是如虎添翼,尤其是对于炮兵部队来说,远距离即时通讯显得尤为重要。更何况,如今的迫击炮已能打出三公里远,虽然比起后世的十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有很大的差距,但在目前来说已是相当不错了。如此看来,难道要试着造无线发报机了? 其实关于通讯的问题,李不伟早已考虑过多次。他一直认为,电学的发展必须循序渐进,例如先要造出发电机,再有整流电路或可充电的电池,然后是各种电阻、电容、电感、变压器、以及放大用的三极管了。 早在两日之前,李不伟已开始计划电子元件厂的事情了。但目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基本的测量仪表是必须要具备的,否则又如何知道电阻的阻值,或是电容的容量呢?说起电表,李不伟不由得想起范文进所设计的那种巨型电流表。这种电流表采用地磁与磁针进行定位,后来虽然将地磁改为外置磁场,但其体积却是不小,不仅测量结果不太准确,而且还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如果能制造出游丝式的电表,岂不是方便许多? 昨天晚上,他翻开《大百科全书》到介绍游丝的章节时,只见上面是这样描述的:‘游丝,是钟表里的弹性元件,用以控制摆轮做等时往复运动,是表的核心部件之一,是表的动力来源。’对于游丝的制作方法,书中介绍道:游丝大都是采用铜系材料,使用数控方式进行生产,也有通过电生长的方式制作。总而言之,这些制作方法目前都无法实现。李不伟当时看得头大,心想怎么书中就没写第一根游丝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呢?是铸造还是锻压呢?采用哪种材料能使其热飘移降到最低呢?他想了一夜,早上起床时仍未睡醒,这才会在吃早饭时伏在桌上睡着了。 然而此时想来,李不伟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担心了。所谓游丝,无非是一种矩型截面的螺旋型结构,再考虑一下其螺距与热漂移,便能制作出最简单的游丝了。至于如何制作法,只管交给实验室便是。更何况,范东来在前些日子已着手试验,李不伟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心急了。 李不伟赶到实验室时,遍寻范东来不见,后又听说其正在机加工车间,便折了回来。刚刚走进车间的大门,便看到范东来正在一台车床上忙碌着。李不伟微觉惊讶,远远地问道:“范大人,车床不是由车工来操作的么,为何你要亲自上手?”范东来笑道:“校长有所不知。我这几日正在试着制作一种更小型的摆钟,因此需先造出一种小型的铣床,用于加工一些小零件。小型车床目前已造好,用起来极为顺手。”李不伟奇道:“小型摆钟?范大人可有制作好的样品?”范东来道:“目前已有一台铜制的样品。这种新式摆钟已不再是重物下坠的驱动方式了,而是采用了螺旋弹簧,正是按校长所给的方法进行设计与加工的。”如此说着,范东来已加工完了最后一个工件,略为收拾一下,又道:“校长不妨与我前去看看新摆钟的样品。”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现在就去看看范大人设计的新式摆钟。不过,看范大人脸色不太好,可是最近太累了?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范东来道:“多谢校长关心。其实谁都知道,实验室中最忙的便是校长您了。” 说着,两人已走出了车间大门,范东来道:“工部近日又成立了三家新的工厂,校长可知道此事?”李不伟点头道:“我知道成立了三家工厂,其中一家是生产杜仲胶与紫胶的,专门为电线厂提供绝缘材料。另外,听说也制作一些胶管,这种胶管如果加入帆布,便可以耐高压了。至于另外两家工厂,我倒还真不知道是生产什么的,听杨先生说已经报了过来,不过我这几日太忙,还未来得及细看。”范东来道:“校长日理万机,自然是没有时间过问这些小工厂之事了。第二家工厂用于生产煤油灯,也是实验室设计出的玻璃罩煤油灯。煤油是设在萧山的炼油厂提供的,目前的煤油产量为每天两百二十升。”李不伟笑道:“煤油灯的用处是极大的,民间百姓最需要的便是照明用具了。至于煤油的产量,应该不是问题,因为新的炼油设备即将安装,到时产量会以十倍的增长,倒是原油的供应是个问题了,只是原油又多在江北一带……”说到此时,李不伟又想到了山西陕西一带的露天煤矿,这要比江南的煤好上许多,几乎遇火即着,显然最适合用于蒸汽机了。范东来也默然不语,心想江南虽然盛产粮食,但按李校长所说,江北才是资源聚集之地,倘若过得几年,大宋军队能够北定中原,恐怕江北又有许多工厂要开始建造了。李不伟又道:“那第三家工厂呢?”范东来道:“第三家工厂,主要制作一些结合件或紧固件,例如门窗上的合页、角铁、自攻木锣钉等。”李不伟喜道:“如果能制作合页,那可是剪板机已生产出来了?”范东来笑道:“正是。前几日,第一台剪板机刚刚完成最后调试,已能切割近三毫米厚的铁板了。不过由于轧板机尚未开始运转,因此眼下的铁板都是手工打造的。等到大型机械安装之后,恐怕剪板机的许多零件也要更换了。”李不伟笑道:“不止如此吧,到时恐怕一些车床的零件也要换代了。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急于马上更换,毕竟新设计出的第四代车床才是以后的发展方向。” 两人如此说着,已到了范东来自己的实验室。刚一进门,李不伟一眼便看到一台摆钟正放在桌上。这摆钟的下面支了一个很大的木制支架,显然是为了让摆臂能够自由摆动了,然而李不伟并未发现用于驱动摆钟的重锤,想必范东来已使用了螺旋弹簧了吧。等走到摆钟的后面再一观察,只见钟表的背后安装了一个铁制的弹簧,只是这个弹簧看起来极大,足足占了摆钟的整个后壳。范东来道:“校长,这种弹簧采用棘轮方式上紧,等弹簧复原时,便可驱动摆钟了。目前这种弹簧上紧后有二十二圈,完全松开时有十一圈,上紧一次能够让摆钟连续工作五天。不过,眼下还未进行过疲劳测试,也不知道用上一段时间会不会失效。” 李不伟刚才已听说了弹簧驱动摆钟,此时见到了实物,又是另一番感受了。他没想到范东来竟然凭借一已之力,设计出了弹簧驱动的摆钟,连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范大人竟然制作出了螺旋弹簧。我记得当时只是简单提过一些其中的原理,没想到范大人已造出了实物。不知道这种弹簧是如何制作的?”范东来微微笑道:“校长过奖了。其实要制作这种弹簧也不是很难。先是将铁皮压成细条状,然后在加热的情况下圈成螺旋型,再进行回火,最后做一些调质处理,便是现在的样子。”说着,范东来又指着墙角的另一张桌子道:“这是实验室设计的小型轧机,对于烧红的熟铁条与铜条都能进行轧制与切割,校长不妨过去看看。 李不伟顺着范东来的手势望去,果然有两台小型的机器摆在墙角的桌上,忙走过去仔细一看,不由得呆立在当地。这两台机器简直与压面机一般无二,只不过其滚轴不太一样罢了。第一台压面机也有两根滚轴,其中一根滚轴上有着不同宽度与深度的槽,另一根却是凸起的台阶,两个轴一咬合,台阶正好压入槽内,刚好形成一个矩形截面。第二台压面机却要简单一些,看来是用于卷制弹簧了。李不伟正看得惊讶,又听范东来指着第一台压面机道:“这两根轴是用车床加工出来的,然后经过调质渗炭处理,其强度已能满足铁皮与铜带的切割了。至于其驱动方式,则是采用手摇的方法,经过几级齿轮减速后,便可以轻松地制作弹簧了。” 说着,范东来拿起铁夹子,夹起一根已准备好的铜条,在酒精灯上加热之后,又将其一端放入最大的那个槽内,然后摇动手柄。这块铜条的截面刚好比槽稍大一些,经过这一压,其横截面已变得与槽截面一样了。随后,范东来又将铜条其放入另一个槽中。这个槽做得极深,却并不太宽,范东来放置铜条的方向也转了90度,显然这次不是往薄轧制,而是要改变其宽度了。如此经过多次加热与轧制,这根原先只有五厘米的铜条已较原行长了近十倍,范东来在完成最后一道轧制后,又重新进行加热,然后放在旁边自然冷却。 李不伟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范东来又拿起这根已冷却下来的铜条,将矩形截面的铜丝放在另一台机器上。李不伟这才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台卷制机,却发现这台机器也是做得极为精致,为了不使铜丝产生钮曲现象,专门设计了限定宽度的卡环,并且在其卷套上设有压紧装置。范东来将这根铜条的一端插入到卷套的中缝孔中,便开始摇动手柄,铜条也被卷到了卷套之上。等到整个铜条完全卷好之后,又将卷套从卷轴上退了下来。此时,刚才那一段五厘米长短的铜条已变成了近二十卷的螺旋弹簧。范东来道:“校长,眼下这个弹簧已卷好了,再经过调质处理之后,便能实现摆钟的驱动了。不过,刚才做的是一根极细的铜质弹簧,只是为校长演示一下而已,实际中并无多大用处。” 李不伟看得激动万分,此时听范东来如此一说,忙道:“不,不,这种东西用处太大了!来,来,来,咱们再将这摆钟仔细研究一下!”说着,也不待范东来有所反应,便拿起笔与纸,画了摆钟的原理图,然后问道:“范大人,你可知道为什么钟摆能够按一定的间隔摆动么?”范东来听得一怔,道:“校长曾讲过,这是由于重力加速度的原因,又因为摆臂长度固定,因此钟摆才会以一定的频率摆动。”李不伟笑道:“正是如此。既然这钟摆有其频率,那弹簧不也有其固有频率吗?”范东来道:“当然有了,弹簧也有其自振频率,这与钟摆是一个道理。”说到这处,范东来不由得“啊”了一声,忽然两眼放光,忙问道:“校长,难道您是说……” 李不伟也不答话,微笑着点了点头。范东来大喜道:“如此看来,这摆钟驱动方式也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变革了。”李不伟笑道:“既然不使用钟摆,恐怕其名字也不该叫做摆钟了。例如放在桌上的可以叫台钟,如果做得更小一些,能装入怀中,则可叫做怀表。”李不伟本来还准备提及手表,但一想到其加工难度,又有些退却,改口问道:“不知范大人是否还记得,弹簧总共有哪些分类?”范东来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记得。按照其受力性质,弹簧可分为拉伸弹簧、压缩弹簧、扭转弹簧和弯曲弹簧,按形状可分为环形弹簧、直板弹簧、螺旋弹簧以及扭杆弹簧等等。”李不伟听他一字不着地背出,不由得暗暗称赞,心想范大人虽然有四十岁了,但以他这年纪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显然平日是用了极大的心了,当下说道:“范大人说得没错,弹簧的种类也因其用途而不同。实验室前些天设计的枪械,其撞针机构便需要用到弹簧。另外,火炮制退器上也要用到弹簧,就连摆钟的驱动也要用到弹簧。不过为了便于区分,代替钟摆的那种轻型弹簧,可以先称其为游丝吧。范大人,咱们是否该考虑成立专门的弹簧厂了?”范东来听得连连点头,道:“校长说得极是。如果有了批量生产的各种弹簧,便可以将水银气压计完全替换,阀门的回位也不需要专门的回位装置了。如此一来,影响的不单是兵器制造一个行业了。” 李不伟点头道:“范大人说的没错。有了各种弹簧之后,自然可以使机械有不少改进。不过,眼下我需要范大人帮着制作几个游丝,这种游丝极为重要,其参数为……”说着,李不伟便将游丝如何用于电流表的原理大概讲了一下。范东来马上便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当下道:“校长请放心,我这便开始制作,一定不会耽误校长的计划!” …… 既然搞定了游丝,接下来的计划便是成立电子元件厂了。 以目前情况来看,要制造出简单的元件倒不是很难。高功率的电阻可以采用绕线的水泥电阻,普通的电阻则可以用金属氧化物来制造,甚至炭膜电阻。电感是最好制造的元件,而且电感量可以通过计算获取,不过加入磁芯,显然要计算又比较麻烦了,不过又可以在电路中通电测量,或是多次试验了。至于电容的制作,李不伟一直未想到好的办法,他知道老式收音机的单联或双联可调电容的原理,就是用若干块一定间隔的金属板,通过改变其重叠面积来改变电容量。当然,另一种方法就是制作纸介电容了,以目前的技术,这种电容应该可以制作,只是体积要大上许多了。 但李不伟最犯愁的是放大电路的制作。硅管或锗管无异是天方夜谭了,看来只有尝试电子管了。不过要制作电子管,又有两大问题。一是电热丝的选材,二是真空的抽制。以前制作温度计时,使用的是水银柱抽空法,但对于真空电子管来说,这种方法却有些不太合适,毕竟会留有一些水银蒸汽吧。如此看来,只有等发电机制作好后,再一一进行试验了。 有了各种电子元件,便可以试着制作一些简单的电路了。不管无线通讯能否行得通,至少有线通讯是没问题了。过上两年,有了电子通讯设备,恐怕军队的侦察能力又是一次质的提升吧。想到此处,李不伟又开始计划在军中装备通讯器材了。 然而李不伟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不到半年,便有人急着计划北伐之事。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大宋军队虽然在数年后拥有了无线通讯设备,却是以另一种方式获得的了。 (注:1、目前原油炼制仍然采用土法炼油,也无催化或裂化设备。不过原油种类与煤油质量有关系,文中制取的煤油质量并不高,无法用于zippo打火机,但用于照明或做饭是没问题的。去硫方法暂不采用,石油工业的发展在以后才正式开始。2、谁有好的抽气办法,请介绍一下。3、以目前的材料,造变压器合适么?20公里的传输距离,大约一百多伏,线损与变损哪个更大些?假设是铜线或镀铜线,同时未有硅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59 救父 I 再过些日子,几台重型机械就要安装调试了。在此之前,实验室早已写好了相关的操作说明,以及维修保养手册。不过,最忙的还是周依依与香儿两人了。由于李不伟需要一些金属材料方面的教材,两位姑娘又开始抄写几本册子了。这些教材的内容全部取自《大百科全书》,其附录中有常用金属材料的各项数据,只是这些数据的内容极多,而且又要结合其加工特性进行抄写,因此工作量也是不小。但是,看到李不伟对此极为重视,周依依与香儿二话不说,马上开始抄写起来。 面对此种情形,李不伟多少有些愧疚。这一年多以来,他自己固然是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但如今将让两位姑娘也牵涉进来,李不伟在不忍的同时,也有些无奈,毕竟目前能完全相信的,也只有这两个丫头了。不过,虽然每天都会抄写册子,但是周依依却不时会被谢道清召进宫里说话。李不伟也不觉得奇怪,心想依依如此可爱,谢道清不喜欢她才怪。只是香儿最近却像似在拼命似的,只要一有空,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每次出来后又是抄写了八九页的东西。这几日下来,香儿已消瘦了一圈。李不伟与周依依看得心疼,便有心让她少抄一些,谁知香儿却说自己能够做一些事,便是最大的快乐了。李不伟听了也无可奈何,眼看这批资料就快完成,也只好由得她去了,心想:如果以后再要抄一些东西时,万万不能说得太急了,免得这小丫头又拼起命来,将自己弄病了可就不太好了。 然而李不伟不仅看起来忙碌,心中想的事却更多,毕竟整个大宋的发展大计,完全需要他自己判断分析。虽说朝中众臣以及皇家实验室的学者也能出谋划策,但作为通晓技术发展历程之人,李不伟随便一句话,就等于众人摸索一年,由此可见他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了。 昨天,范东来已制作出了几种规格的游丝。李不伟得知消息后一刻也待不住了,一大早便离开家中直奔皇家实验室而去。范东来早已在自己的实验室等候多时。李不伟刚一进屋,便向桌上望去,此时那台摆钟依然放在桌上,连位置也丝毫未曾变过。李不伟略感失望的同时,又想,第一根游丝制造出来仅仅过了两天,又哪有如此快的速度,马上便可制作出不需要钟摆的台钟?我倒真是太性急了些。想到此处,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范东来看在眼里,笑道:“校长,游丝尚未用于台钟。不过,我这两日又试着做了四根游丝,也总结了一些经验。”李不伟道:“范大人总结了什么经验,不妨说来听听。”范东来道:“游丝如果使用锡锌青铜丝加工,其性能最好。至于具体的制作过程,先是将金属拉成丝,中间要多次退火以防止断裂。拉成的锡锌青铜丝,用手工轧机多级轧制成带,再退火,然后卷制。这时,铜带有很大内应力,因此需再将卷轴与铜带一起退火定形。”李不伟点头道:“应是如此,而且在退火时,还要防止其氧化。”范东来道:“校长说的是。昨天,我将其中一根最粗的游丝做了些测试,最终的结论是:如果要使用游丝控制钟表,其中几个齿轮必须提高精度,而且轴承也要再次改进,以减小磨擦所带来的能量损耗,从而将齿轮对游丝频率的影响降至最低。虽然此时也能使用游丝,但由于齿轮轴的磨擦力会不断变化,因此台钟的精准性就大受影响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齿轮与轴承的确要改进一下。不过既然使用弹簧发条上紧,索性将台钟全部改为金属制造如何?”范东来道:“校长说的没错,其实我们也是如此想法。在昨天,钟表厂已开始设计全金属的台钟了。不过由于齿轮及轴承做得极小,因此又需要制作专用的小型车床、铣床,钻床了。”李不伟笑道:“范大人不已经有了两台小型的机床了么?按此制作便是了。不过,各种小型机床的动力提供,暂时还是采用手摇吧,因为再过不久,应该会使用电机驱动的。”范东来喜道:“校长是说,电机马上便可批量制作了?”李不伟笑道:“应是如此。等到轧机正常运转之后,便有了合适的材质制作轴与轴承,到时要制作电机,也比较容易了些。不仅如此,化学实验室还在研究另一种电池,这种电池是可以反复充电的……” 二人正在商议着小型机床一事,忽然有人前来通报,说是自行车厂有人求见。李不伟微觉意外,因为自从临安的车厂改为官办之后,其产量一直保持稳定增长,而且各种设计都已成熟,应该是没什么事才对啊? 来人正是目前自行车厂的负责人田不动。由于车厂已收为官办,因此田不动也是从其它地方调任过来的。李不伟看他神色间甚是激动,也吓了一跳,莫非自行车厂有中发生? 田不动来不及喘口气,向李不伟行了礼之后,急忙道:“李大人,自行车厂今日来了一人,还请大人过去见见。”李不伟听得摸不着头脑,道:“田大人不要着急,先坐下来喝杯茶,再详细讲来。”又招呼人奉上茶水,田不动在桌旁坐定,胡乱喝了几口茶,这才平静下来,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原来,今日自行车厂来了一人,并且带了一个木制的零件,声称此零件能够使自行车的性能发生本质的改变。田不动等人起初并不相信,心想目前的自行车已几近完美,又哪里还需要什么改进?来人也不争辩,只是将那个零件拿了出来稍做演示,众人已是惊讶不已。此人拿出的正是一个单向锁止的轴承,虽然自行车厂目前的产品中,只有不到一成使用了棘轮装置,可此人所拿来的样品显然要比原有的设计好上许多,不仅体积更小,而且噪音也几乎没有,甚至正向转动时的磨擦力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完全能够实现棘轮的功能。只是那零件乃是用木头制作,众人也不知其内部原理,待询问来人时,却说只要能够见到设计自行车的李大人,便将此物拱手奉上。 李不伟听了更是惊讶。虽说目前的产品,距离后世的自行车还要差上不止一个档次,但多少也算有了基本的功能。近几月来,随着各种加工工艺的改进,又有了一些新的技术,这些技术已完全可以用到自行车上。但李不伟并不急着马上对自行车进行改进,毕竟这只是一种消费品而已,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武器的生产,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听田不动如此说来,李不伟也不禁有些纳闷,但转念一想,民间能工巧匠大有人在,一些新的发明出自民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前去见见此人吧,看看他到底还有何能耐。”田不动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此人乃是一名女子。”李不伟又是吃了一惊:“一名女子?她自己制造出了棘轮装置?”田不动道:“下官也不确定,因此才会急着找到大人。”李不伟更觉惊讶,心想:宋时的普通女子,学一些棋琴书画,便已算是与众不同了。如今竟然又精于机械,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了。他好奇之心顿起,也来不及多想,匆匆离开实验室,直奔自行车厂而去。范东来在后面喊到:“校长请慢些走,待我收拾一下,也一同前去吧!” 几人刚到了工厂门口,李不伟已听到厂内不时传出一阵轰鸣声,正是蒸汽机发出的声音。此时的自行车厂早已换了地方,规模也大了许多。田不动一旁道:“大人,因为有了面向国外的销售,再加上一些易损的零配件也开始大量生产,因此整个工厂的规模已扩大了许多。不过,蒸汽机却只有两台,分别用于盘式木锯与钻床。”李不伟点头道:“规模的确是大了许多,不过田大人也不必着急,眼下蒸汽机的数量有限,还是要优先供给实验室及其它基础性工厂才是。等过上一阵子,自然会有其它的木工设备运到自行车厂的。”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说,是有其道理的。此时在临安已有十多家官办工厂,由于全部属于朝庭所有,其账目也由朝庭统一管理。其实在此之前,民间的一些工厂已有相当的实力,但是考虑到这些技术的机密性,因此朝庭决定暂不向民间公开这些技术,对地一些具有战略意义的、又或是容易引起旁人猜测的一些产品,也不会公布于世。例如依依纺纱机这种机器,稍懂些冶炼铸造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如果一个国家能够制造出此种机器,则其兵器的生产也一定有了长足的进步。 说话间,田不动已带着众人绕过了工厂的大门,又向旁边一条小路走去,却是离工厂越来越远了。田不动笑道:“大人,为了严守秘密,外来人员万无进入工厂之理。因此下官叫那位姑娘在工厂外的陈列室等候。”李不伟道:“田大人做得对,本该如此。”如此说着,已到了陈列室的门外。 刚一进屋,李不伟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屋内站了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这少女身着一件淡紫色长衣,也未见她如何打扮,却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与这屋中众人形成明显的反差。李不伟看得一呆,又听田不动在一旁说道:“姑娘,这位便是李大人了。”那位紫衣姑娘听了,走上前来盈盈施了一礼,道:“民女吴双,拜见李大人。”李不伟忙道:“不必多礼。听田大人说,吴姑娘有些东西要让我……让本官看看?”吴双点了点头道:“正是。民女前些日子见到了大人设计的自行车,对此极为喜爱。无奈作为一介女子,民女力气单薄,蹬起这自行车来甚是吃力,因此便私下琢磨着将其改进一番。好在荒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多日的摸索,民女终于有了一些发现,便找了木匠制作了样本,还请大人过目。”说着,拿起了桌上的一件物事,递到李不伟面前。 李不伟忙伸手接过,只觉得此物入手甚轻,再一仔细观察,却是一个圆盘状的东西,看其样子,正是田不动说的那种棘轮机构了。这个机构采用硬木制作,在圆盘面的两端又伸出了两根木轴。李不伟试着将木轴转动了一下,果然只能向一个方向转动,如果反向转动的话,虽然也可以稍稍转动一个角度,但过了这个角度,木轴便会被锁止。吴双一旁说道:“大人不妨将其打开看看。民女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行得通。只是这里面零件甚多,大人可以放在桌上拆开。”李不伟点了点头,又低头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个轴承被几个木销锁紧。李不伟将其放在桌上,慢慢拆下了木销,此时整个轴承已经解体,各个零件都散落在桌上,李不伟吃了一惊。他之所以吃惊,倒不是因为零件忽然解体,而是散落在桌上的那些零件,竟然是七八个圆柱型滚轴!李不伟惊讶之余,又将整个设计细看了一遍,果然是一个单向轴承的设计。 其实,这种机构也类似于一种单向离合器,只不过眼前的这个设计与后世那种挑丝飞轮有些不同,又没有压簧,而且滚轴做得有些粗大,看其原理,是需要凭借着飞轮的转动惯性,然后突然向相反的方向转动,便会实现单向锁止功能了。再看其轴承的外圈,又有七八个台阶形的斜面齿,显然单向锁止就是靠它了。李不伟看得暗暗称奇,搞不清这姑娘到底是何来历,竟然能够想得出如此方法?虽然在后世看来,这种结构再普通不过,但在宋朝时能想出此结构却是极不容易。再说,自己也从未向实验外的人讲起过这种单向离合机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是。难道是实验室有人将此种技术泄露了出去?又或者说,真的是眼前这位姑娘自己发明的?李不伟一时想不明白,转头向旁边的范东来看去。 范东来会意,低声道:“校长,在四个月以前,实验室也曾想着制作此种机构,但经过计算之后,得知当时的材质与加工手段无法满足要求,因此便将此事搁置下来。看这姑娘的这种设计,显然与实验室的原型图纸不太一样,显然并非实验室中留传出去的。”李不伟点了点头,一时沉吟不语。 吴双看到李不伟如此神色,也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自己带来的这个机构必定会让对方大吃一惊,谁知那种惊讶的神色在李不伟脸上只是一闪而过,此时反而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吴双一时间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李不伟道:“吴姑娘,这种轴承的确是一种单向轴承,在外圈加上了斜面台阶,虽然能实现单向驱动,但其制造难道却加大了。自行车的棘轮装置本就该如此设计,只是因为其精度要求极高,因此眼下的自行车均未采用此种机构。不知道姑娘是如何解决这精度问题的?” 吴双听得李不伟如此一问,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道:“这……其实,只需画出了图,然后交给木匠加工便是,至于精度……在制造的时候注意些便是了。”李不伟听她如此回答,不由得狐疑顿起,一时间已想得明白,仍是不露神色,笑道:“原来如此,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本官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这轴承到底是何人所设计,还望姑娘如实相告。”吴双听得一惊,正待再行开口辩解,又看到李不伟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知道他已看出究竟,当下脸上一红,呐呐地道:“大人果然好眼力。这机构确实不是民女设计,而是另有其人。”说着,吴双环顾四周,见到周围众人也正颇为惊讶在看着自己,忙又住口。 李不伟见此情形,一时也弄不清这吴双的用意。这位吴双姑娘来此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将这个机械推广开来,更不像是要以此换取些回报。李不伟一时有些不解,点头道:“既是如此,请问姑娘今日将这机构拿了过来,可是要自行车厂依此改进?”吴双茫然地点了点头,却并未作答。李不伟又道:“姑娘既然将此样品送了过来,车厂也必不会亏待于姑娘,不知道姑娘有何要求?”在李不伟看来,吴双既然有此一举,必然会有所图。若是为了钱财,这倒好办了,毕竟一个姑娘家,倘若真的遇到困难,偷偷拿出别人的设计换些回报,倒也不算什么大错。其实,即使没有这个棘轮机构,李不伟遇到年轻女子落难,也会生出一种英雄救美的想法,定然要竭力相助的。这也是由于李不伟平日一直在忙于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很少与民间百姓有过交往,因此今日忽然遇到这位吴双姑娘,又眼看其有所求,便有心帮她一把。 吴双稍做迟疑,忽然双腿一曲,向着李不伟跪倒在地,哽咽道:“请李大人救救我爹。”又泣道:“民女从几百里外赶来临安,便是为了求见李大人。民女多方打听,得知临安城中只有李大人平易近人,又没有架子,因此民女大胆猜测了一番,认为大人定会屈尊相见,如今民女果然得尝心愿。”李不伟大吃一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旁边众人也是惊异万分,一时间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吴双的轻轻的抽泣声。过了片刻,李不伟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拉着吴双的手臂,将其扶了起来,道:“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若是能帮得上忙,定然在所不辞。”众人看李不伟就如此将吴双扶了起来,也是暗自吃惊,心想李大人与这位吴双姑娘看来是第一次见面,竟然直接拉着人家的手站了起来,难道他们以前是旧识? 原来,宋朝看重男女有别,李不伟此时的正确做法应该是虚晃一下,做个扶的动作就是了,而被扶之人也会顺势站了起来。谁知李不伟一时情急,竟然忘记了平日所学到的那点儿礼节,直接上前握住吴双的手,硬是将她拉了起来。吴双也没想到李不伟就这样抓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害羞,轻轻挣脱了李不伟的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李不伟尚未觉得有何不妥,又笑道:“吴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令尊又遇到了什么事,需要本官相助?”吴双嘴角一动,犹豫了一下却又不再言语。李不伟知道她必有难言之隐,略为思索,道:“姑娘既然从外地来,想必已找到了落脚的客栈。就请姑娘先回客栈暂住,待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再烦姑娘将实情相告。”吴双道:“大人,民女今日刚到临安,由于来得仓促,尚未找到住宿之所。”李不伟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且随我来吧。”随后与众人招呼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吴双紧跟在后面。 范东来嘴角微动,正准备说上几句,却见李不伟已带着吴双走了出去,终于又将那句话咽在肚子里。 徐超等人在外面等候多时,忽然看到李不伟带了一个紫衣姑娘走了出来,正在莫名其妙,又听李不伟道:“徐超,你派几个人,将这姑娘先安顿一下,我去实验室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徐超点头应了一声,又问道:“大人,不知要将这位姑娘安顿在何处?”李不伟听得一愣,一时也没了主意,又想:这姑娘看来并非本地人,听口音竟然像似来自江北一带。刚才我一时情急,也没有过多询问,看样子一定会有人与她同行,不如让她先找到其同伴再说吧,毕竟几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姑娘家,也不是回事。吴双忽道:“大人,民女独自一人来到临安不久,并未带有同行之人。如果大人有要事在身,民女先去找好了客栈,等到……”李不伟将手一摆,道:“不用如此麻烦。徐超,你派几个人,先为吴姑娘找一家客栈,然后再将具体地方通报与我。”徐超点了点头,当下命几人护送吴双离开。心中暗想,这位姑娘看起来愁眉不展,定然是遇到了难事前来求助。也不知道她是何来历,竟然让李大人如此看重。不过换作是我,多半也会如此了。只是这姑娘虽然长得也算漂亮,却比不上依依姑娘,李大人如此做法,显然是出于侠义心肠了。 (注:1、棘轮机构,挑丝,自行车上倒转时发出‘嗒嗒’的声音,文中所述的这种单向离合装置,其实没有扭力弹簧,这与一种童车的刹车装置类似。有些儿童自行车在刹车时,需要将脚蹬向相反方向转动,便起到了刹车作用。当然这种刹车不是即时性的,而是需要转过约10度的角度,才会起作用。2、关于滚动轴承,此时显然无法制造出合格的产品,但主角已开始尝试了。制造出来的产品,肯定无法用于电动机或发电机,但也可以用于一些要求不太严格的机构,例如后文中所述的那种玩具,尽管其使用寿命大打折扣。不过,既然有了开始,慢慢改进也是发展的必由之路。3、今日应该还有一次更新,大约在此文发出后的四小时左右,当然也可能没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0 救父 II 回到皇家实验室,李不伟与范东来匆匆交谈片刻,便做了最终决定。过了一会儿,机关弩厂也来了一些人,当然还有那位造弩专家吴易了。 众人坐定,吴易道:“李大人,我们已对弩机进行了一次极限测试,也得出了一些数据。具体的测试方法是,拉动三架弩机,这三架弩机共同射出一支弩矢,弩矢的射程为一千四百米。”李不伟听得吃了一惊,忙问道:“吴先生,一千三百米,是有效射程,还是最大射程?”吴易道:“回大人,这个数字是最大射程。不过小的刚才还没有说完。后来我们又用五架大型弩机射出一矢,其射程又大幅提升,达到了一千八百米。当然,这种弩机的弩臂极长,而且要同时安装五架弩机,显然体积太大,基本上没有实用价值。”范东来一旁道:“校长,其实采用多架弩机共射一矢并非新的方法。大宋军队以前就有过此种弩车。当年大战辽国之时,辽国南院大王在六百米之外被射中身亡,便是我军使用了五架弩机共射一矢所致。当然,这多少有些运气的成份了。不过当时的弩车威力极大,所用的弩矢又是近十倍于如今的重量,其射程虽然只有七百米,但只要被射中,基本上无可幸免。如今的弩矢经过了大量改进,又加入了旋转矢杆,去掉了尾冀,与几十年前的弩矢相比,其射程显然又会增加好几百米了。” 李不伟点了点头,心中已开始盘算起一件事来。过了片刻,李不伟道:“范大人,实验室设计的那种滑轮弩,不知道是否有样品做了出来?”范东来道:“这种弩的设计图纸在两天前才完成绘制,应该不会在这几日完成制作的。”李不伟笑道:“我倒忘了,三四天前才开始设计,显然是不会今天完成了,此时应该是刚刚开始滑轮的加工吧?”也不待范东来回答,又转向吴易道:“吴先生,这种弩的精准度如何?”吴易道:“倘若是以一架弩机射出,对于两百米外的目标而言,基本上可以做到十射五六中。若是以多架弩机发射,显然其精度要大打折扣了。尽管有矢槽与滑道控制方向,但发射时带来的震动,又将大大影响其准确性。”李不伟道:“倘若现在要制作一架八百米外的精准弩机,吴先生有无把握?”吴易听得吓了一跳,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回大人,根据我们的测试结果来看,对于射程六百米的机关弩,弩矢从射出到落地,大约需要五秒。也就是说,弩矢在射中目标前,会在空中停留五秒的时间。倘若在弩矢的行进期间遇到侧风,便会偏离目标少许。”李不伟道:“倘若没有遇到侧风,但是在空中飞行五秒之多,是否会被敌人躲了过去?”吴易道:“这倒不会。如今的弩矢做得不大,在远处几乎无法看到。等飞到一百米时,已是无法躲避。但是话说回来,又有谁能想到会有弩矢从六七百米外射出呢?”李不伟笑道:“如此就好。等到滑轮制作出来之后,先装到木质长臂弩上试试,然后等到钢板轧制后,再改为钢弩。即使不能实现七八百米的精准射击,五六百米也算不错。”吴易连声称是,心中却暗自叫苦。要知道,七八百米的精准射击,对于弓弩来说基本不太可能。倒是三四百米的距离却有可行性。当然李不伟暂时来不及考虑这些,他只管下发任务,然后等着回报便是了,至于行还是不行,到时再说。 这一忙又是半天,李不伟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已近黄昏时分,这才想起那位吴双姑娘,转头问道:“徐超,那位姑娘……”徐超道:“大人,那位姑娘已安顿在城中的福云客栈,大人可是要现在过去?”李不伟摇头道:“现在太晚了,明日再说吧。”又道:“明日上午也不行,还是下午吧。” 第二日一早,李不伟急匆匆地赶到实验室,范东来早已等候多时了。 李不伟远远地叫道:“范大人,情况如何了?”范东来笑道:“校长,已有了结果。”说话间,李不伟已走了近来。范东来又道:“实验室在几个月前也曾试着做过此种单向离合装置,但是均以失败而告终。究其原因,不是配合过盈或过隙,便是材质达不到要求而使得滚轴破损。昨日拿到此机构之后,下官先是研究了一下,然后又与实验室众学者探讨了一番,最终决定再试着制作一次。虽然在几月之前尚不具备加工条件,但由于锻造机即将投入使用,车床与磨床的精度又大为提高,用于加工的材质也大有改善,因此再试一次也可以说得过去。”李不伟道:“这是自然。滚轴对于精度的要求极高,显然不是一下子可以造得出来的。不过凡事都有个开始,现在球墨铸铁的性能已大为改善,又有了更为精密的机床,范大人除了制作这种飞轮之外,不妨再次试着做几个滚动轴承,然后在一些简单的机器上试一下。”范东来笑道:“校长请放心,我们已有了计划。有一件东西正好用于滚动轴承的试用。”李不伟听得一愣,忽又喜道:“范大人说的莫非是……”范东来点头道:“正是,只是如此一来,校长要的那件东西,恐怕又要等些日子了。” 其实,李不伟十分清楚滚动轴承的加工难度。不仅是材质,还有精度、表面光洁度、硬度、运转精度、公差、润滑、各向受力分析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以现在的技术,要制造出后世那种电动机的滚动轴承,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自行车由于其负重不大,如果在路况良好的情况下,滚动轴承或许可以一试。当然李不伟也知道,即使为自行车安装滚动轴承,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眼下没有合适的加工设备,要制造滚针或滚轴极为麻烦,更别说还要涉及到整个自行车轴的重新设计了。而范东来刚才所说的那种试用滚动轴承的设备,自然也不是自行车了,而是李不伟的一件玩具。 二人又计划了一番,却发现以目前的条件来看,制作一套滚动轴承,其生产周期大约为滑动轴承的十多倍,而其使用寿命,却只有滑动轴承的五分之一左右,这还是在负重极小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不过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李不伟也顾不上许多了,毕竟滚动轴承的用途太大了。倘若一个不小心,真的研制出了这种轴承,岂不又是一大收获?李不伟自然知道,技术研究是不能报有侥幸心理的,但这一次,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到了下午时分,所有的事情都已敲定,又与轴承厂众人做了沟通之后,李不伟这才想起昨日那位吴双姑娘,忙叫上徐超等人,回家换了便装,直奔福云客栈而去。 吴双显然已是等得焦急。李不伟刚一进屋,吴双又要拜倒,李不伟忙一伸手相扶,吴双忽然想起昨日被这位李大人扶自己起来的情景,稍一犹豫,也不再拜下,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李不伟发问。李不伟笑道:“吴姑娘现在可以详细说一下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双道:“大人,几个月之前,我爹到江南做生意,无意中救了一人的性命,却为官府误会,还被关了起来。民女得知此事后心急若焚,只好瞒了家中独自前往临安。如今既然有幸遇见大人,还请大人救救我爹。”李不伟奇道:“竟有这事?你爹救了一人却被关了起来,此话怎讲?”忽又想起一事,道:“有一年轻人叫做吴召文,不知姑娘是否认识?”吴双点头道:“吴召文正是民女的堂兄。”李不伟闻言恍然,却又有些不解,心想:吴双听我说出吴召文的名字,也并显得如何惊讶,看来她早已料到我知晓此事了。不过,这吴召文叔侄被关起来已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临安府有没有问出来什么结果。只是这吴双姑娘又为何忽然来到临安,还拿了一套木制棘轮轴承,难道她是以此为由来见我么? 吴双看得李不伟皱眉沉思不语,心中忐忑不安,只盼他能点一下头,然后告诉自己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过了一会儿,李不伟笑道:“吴姑娘不必担心,倘若你爹真的是被冤枉,自然会被释放的。对了,你昨日拿的那木制轴承,应该是你爹所设计的了?”吴双脸上一红,点头道:“大人猜的没错。我爹经常会自己设计一些机关之类的东西。有一次他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在屋内关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便画出了图纸,又找到木匠依图制作。” 李不伟听得微微点头,心想这吴双姑娘的爹倒真不简单,可以算是机械方面的高手了,如此的构思,他竟然能在一天之内想出,而且还能用到类似滚动轴承的原理,着实不容易。吴双又道:“我爹还说,这东西制作起来有些难度,因此只能先用木头做一个样品,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才能真正有所用途。”李不伟笑道:“那是自然。这种机构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心中却暗算寻思:吴姑娘的爹倒还算明白,知道以目前的加工工艺,是决然无法造出滚动轴承的,显然他也是对此有过一些研究,倘若见到此人,倒真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了。又笑道:“吴姑娘请放心,我明日便去打听一下。”吴双忙又施了一礼道:“多谢李大人。如果家父能够获救,小女子定当不忘李大人的大恩。”李不伟摇头道:“吴姑娘客气了。倘若真的是关错了人,自然是要放的。即使姑娘不来相见,过些日子自然也会有结果的。” 离开福云客栈之后,李不伟心事重重,也不上车,索性沿着街道步行起来。徐超一旁问道:“大人,可是怀疑这位姑娘有些问题?”李不伟道:“倒不是怀疑她有什么问题,而是我有问题要问你。徐超,这吴姑娘的家在颖州,她的父亲被临安府关了起来,为何她不先在颖州当地申冤,却要大老远跑到临安?她又为何独自一人过来,还专程找到自行车厂,又如何能知道我的名字?”徐超道:“颖州以前属于大宋,距金国边境不远。十多年前,颖州被金国占领,但是城中百姓却几乎全部是宋人。几年前蒙古兵攻打金国时,颖州也曾惹上了战事。到了今日,颖州的官府已由金国任命,因此那吴姑娘也无法在颖州本地申冤了。至于她知道大人的名字,估计多半是打听来的。虽然临安城中寻常百姓并不认识大人,但知道大人名号的却是不少。”李不伟惊道:“如此说来,这吴姑娘的父亲是金国人了?”徐超摇头道:“也不是如此。因为多年战乱,宋金两国疆界也变过多次。不过边境一带,却多为原先的大宋百姓了。”李不伟点头道:“如此说来,吴姑娘是大宋的人了?”话音刚落,又笑道:“估计你是不知道了,其实我也一样糊涂。” …… 临安府捕头风无行指着一间牢房道:“李大人,这便是吴召文的叔父了”李不伟顺着风无行的手势看去,果然在牢中关了一人,此人正背对着牢门而卧,但看其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李不伟点了点头,正待向风无行再询问一些细节,却见牢中那人听到动静,也坐起身转头看了过来。 李不伟看到那人的面目,顿时大吃一惊。去年在徽州之时,李不伟曾见过此人,又与其探讨过自行车的结构设计,正是那名丝绸商人吴真! 吴真也认出了李不伟,露出一丝惊讶,但是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根本未见有何异样。李不伟也不露声色,将风无行拉到一边悄声问道:“风捕头,你刚才说已打探到了消息,不知具体情况如何?”风无行道:“大人,颖州已有探子传回消息,此人名叫吴真。这吴真原是颖州的一名富绅,经常会来江南做一些丝绸生意。而吴召文也是吴真的侄儿,此事倒并无虚假。”李不伟道:“风大人可曾打听到,这吴真是否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儿?”风无行听得一愣,点头道:“吴真是有个女儿,年龄也正好是十六岁。原来大人早已知道了?”李不伟也不回答,又问道:“那王三多如何处理了?”风无行道:“王三多已验明身份,正是来自福州没错。不过此人如此疏忽大意,王思维大人已剥去其求学的名额,返回原籍去了。”李不伟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若不加以惩处,必定还会有人再犯。不过,这吴真又该如何处置?”风无行道:“卑职已将调查结果报与临安府,此时正在等着赵大人的消息。”李不伟道:“这样也好,此事应该由临安府来决定的。不过这吴真既然与临安大学有关,本官也须得问上几句。”风无行忙道:“大人请便。” 此时已有人搬了一条长登,李不伟坐在牢门外,又听吴真将事情的原委又讲了一遍,已是渐渐明白了一些。原来,吴真自从在临安见到自行车,又在徽州与李不伟一谈之后,便琢磨着在颖州也开一家工厂,但由于忙着丝绸生意,因此一直没有机会开张。这次他与侄儿在江南做生意,碰巧遇到了生病的王三多,又听说王三多要去临安大学,学习一些力学相关的东西,便产生了让其侄儿去冒名顶替的想法,心想多学一些,对于自行车的设计自是大有好处。只是没想到真正的王三多因为一直没有书信回家,家中人又派人前来查看究竟,这才露了马脚。风无行在旁边低声道:“李大人,卑职向王三多询问了近两个月的情况,这吴真说的倒也是实情。若无此人照顾,王三多不仅不会得以痊愈,恐怕早已客死异乡了。” 李不伟点了点头,吩咐众人好看看守吴真之后,转身向牢房外走了出去,心想:这吴真所说的,与风捕头得到的消息完全吻合,看来此事多半不会有假。临安府的胡大人我也曾见过,上次与史大哥喝酒时他也在场。倘若我要他放人,即使要费些周折,最终要办成也不是太难。说不定,临安府本来就有放人的意思了。想到此处,李不伟转头道:“徐超,我明日一早要去临安府见一下赵大人,你今晚准备一下,顺便再带从摆钟厂带上一台最好的摆钟,刚好最近要送一台摆钟给赵大人的。” …… 看到李不伟送来的这台摆钟,显然比去年送给朝中众臣的要高档一些,临安太守赵去胡对李不伟客气之极。宾主坐定之后,李不伟笑道:“赵大人,这台摆钟虽然送得晚了一些,但是比去年的那一批又要精美了许多。”赵去胡忙道:“李大人说笑了。不过这台摆钟的确要精致上许多,没想到我竟然因此而沾了些光。”二人相视大笑。 过了一会儿,李不伟道:“赵大人,听说十多日前混入临安大学的那名吴姓男子,临安府已查出了其底细?”赵去胡点头道:“是查出了些眉目。根据风捕头得到的消息,两名疑犯所说的都是事实。而福州来的王三多,也已遗返了回去。”李不伟道:“既是如此,不知道临安府准备如何处置这吴姓叔侄二人?”赵去胡此时已隐隐猜出一些李不伟的来意,道:“由于此事涉及到临安大学,而朝庭对于临安大学又极为重视,因此下官本想着报与刑部处理。不过李大人既然是临安大学的校长,自然也是说得上话的。不知大人有何指示?”李不伟心中明白,也不直说,道:“赵大人,常言道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吴氏叔侄二人虽然有冒名顶替之罪,但其也有看护王三多之功。不过如何处理法,想必赵大人已有了主意,我也不便过多插手了。”赵去胡道:“李大人请放心。既然大人认为这吴氏叔侄没有大罪,下官自然会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做。”李不伟听得暗骂一声,心道:你这厮倒是聪明,即卖了人情,又脱了干系,我可不能让你得逞。又笑道:“赵大人误会了。吴氏叔侄如何处置法,我是绝对不会干涉的。赵大人还是依律办事为好。不过临安大学的守卫都是由临安府负责的,因此赵大人在报与刑部时,还需仔细想好了说辞才是啊。”赵去胡一时愣在当地做声不得。 又过了一天,临安府始终未有消息传出。李不伟也不着急,没过一会儿又忘记了此事,径直前去重型机械厂查看了一番。到了下午时分,这才想起那位吴双姑娘,忙叫徐超备了车马,赶往福云客栈。 吴双看到李不伟此次并没有带来什么消息,也未显得如何焦急,竟然像似对李不伟完全信任一般。李不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然生出一股歉然之意,同时又对多了一份戒心。心道:这姑娘当真厉害之极,独自一人不远几百里来到临安,又能让自行车厂的人主动前去找我,后来竟然像是算准了我会帮她,此时反而又如此平静。若论心眼儿,依依或是红袖与她比起来,可真是不如了,倒是香儿机灵,估计她二人有得一拼。如此想着,李不伟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接下来的几日,实验室的事情已安排妥当,李不伟也得以轻枪,每日都会去一次福云客栈。后来与吴双交谈得多了一些,却发现此女虽然年纪不大,懂得事情倒还真是不少,尤其对于篆刻竟然极为精通。李不伟吃惊之余,更是纳闷了。他原本以为,古代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没想到认识的几人中,周依依与香儿竟然都会写字,史红袖不仅会写字,而且弹得一手好琴。眼前这位吴双姑娘懂得木雕与篆刻,看来多半也会写字了。李不伟百思不得其解,又想道:若是没有后世的那些知识,我恐怕这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了,或许做一个种田的农夫,便是最终的归宿了。 吴双看到李不伟在那里皱眉沉思,虽然绞尽脑汁,却哪里猜得出他在想些什么,只道是为了自己父亲一事而忧心,又或是对此起了些疑心。又想: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大人,倘若知道了爹爹的真实身份,还会如此帮着我么? 如此过了三日,李不伟正在实验室中查看那些重型机械的技术手册,徐超走了进来,伏在李不伟耳边低语数句。李不伟听得一怔,又面露喜色道:“如此就太好了!徐超,马上备车,我要去福云客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吴姑娘。”说着,已是放下手中的册子,径直走出门去。 徐超看得暗自摇头,心道:李大人心思极为缜密,办什么事情都不会出错,就是一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家,便会有些心软。不过话说回来,我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尽管我与李大人年纪相差无几。 然而李不伟也万万没有想到,他这几日帮了吴真父女,又应了《红楼梦》中的一句诗: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尽管此解多少有些牵强。 (注:书中又多了一个女人,没办法,剧情需要。注2:再论滚动轴承:不管成功失败,主角肯定会试着做的,倘若知难而退,也不试着制造一下,又有些太假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1 重型机械 转眼间已近夏末。李不伟仔细算来,那批杂交水稻也该是收获的时间了。然而李不伟并不担心水稻的收割,因为户部已派了几百名懂得收割的士卒,早在一月前就开始培训了。另外,手摇式水稻收割机也试制了一台。这种收割机需要两人操作,一人摇动手柄,一人控制方向,比起人工的收割速度,已是快上近十倍了。其实以目前的水稻数量,并不需要机械进行收割,然而李不伟既然知道了简易收割机的原理,也忍不住与实验室众人探讨了一番,终于共同‘商议’出了收割机的最终设计图,同时也成立了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农业机械厂。当然,这家农机厂也正好位于皇家实验室的范围之内,毕竟只是一个试验型的工厂。 想到收割水稻,李不伟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影。“两月不见,红袖也许将稻种的培育知识讲完了吧?”李不伟这样想着,已是站起身来,正准备去农机厂看一看,却见范东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校长,重型机械厂传来消息,明日上午时分,一些主要的设备即将完成安装。”李不伟听了大喜,道:“果真如此?范大人赶快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过去看看!” 经过近半年的努力,重型机械厂的所有设备已完成了初步安装,有几台设备已试运行了七八天了。 其实,这些重型设备是陆续安装到位的。虽然有些设备早已安装好了,但是由于锅炉一直没有启用,因此这些设备也只能摆在那里放着。八日之前,厂房内外的几台锅炉启用之后,这些设备才有了试运行的条件,到了昨天,已有几台设备完成了调试,并试着生产了一批样品。 对于重型机械,李不伟是极为关心的。因为有了这些机械,钢材的加工已不是问题,而且其质量也大为改善,一些在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产品,此时也可以列入制造计划中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不伟带着范东来等五六名实验室的学者,直奔重型机械厂而去。还未进入工厂的大门,负责人李广胜便迎了上来。几人略为交谈,李不伟已将目前的情况完全了解。李广胜道:“李大人,最近几日,机械厂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厂房内已有气动锻造设备两台,轧制机两台,冲压机五台,以及一台尚未完成安装的模锻水压机。”李不伟道:“听说这几台设备已完成了调试,有没有试着加工一些零件?” 李广胜笑道:“大人请放心,我们早已进行了试机。这两日间,气动锻造设备主要用于铁质的改善,而轧制机则分别用于钢管与铁轨的轧制。另外,我们还配备了其它几种轧辊,用于加工各种截面的钢板与型材。隔壁的熔炼车间传送进来的成型铁条,经过轧制机加工之后,便会得到一定规格的铁板或型材。由于有了转炉,这几日产出的钢材,其质量已较以往大为改善。”李不伟心中大慰,边走边道:“是啊,转炉炼钢已是一大突破,如果再有了气锤锻造与轧机,所产出的钢锭或型材,其质量自然会大幅提升的。” 几人说着,已走进了厂房大门。此时,整个车间已基本建设完毕,李广胜指着屋的是。目前的锅炉是铸造而成,由于使用了过多的铁材,从而使得锅炉太重,而且安全性也大打折扣。如果使用高质量的钢材,显然能将重量减轻至少一半了。”李不伟道:“话虽如此,可是目前的钢材质量究竟如何,也没有测试结果,况且这批重型机械本身的使用寿命,也确实令人担忧。由此可见,除了更换锅炉之外,下一个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制造出另外一批重型机械。只有等到优质钢材能够大批量生产的时候,再将其它的机床进行一次全面升级,然后才是考虑钢丝拉制机的制造了。” 范东来道:“校长所言甚是。眼下这几台重型机械,可以说是第一代产品。然而就是这几台机器,便能使得钢材质地已大为改善。如此一来,要继续生产第二代、第三代的重型机械,其制造周期显然会大为缩短。实验室通过跟踪这几台机器的制作进度,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第一代的锻造机,其生产周期为五个月。有了第一台机器,第二代锻造机的制作周期便可以缩短到两三个月。至于第三代、第四代产品的制作周期,估计只有一两个月了。”李不伟笑道:“范大人总结得巧妙,这与车床的换代进度正好有些类似。虽然锻造机的体积不小,但毕竟没有车床那般精密复杂。”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几人呦喝的声音。李不伟向前方向看去,只见一辆小车慢慢驶了过来,再一仔细观察,却见这小车后面还有四五名工人,推着小车缓缓前行,而小车上放着的,正是十几根铁制的轨道。李不伟喜道:“这车上放着的铁轨,可是为了铺设实验室的铁路?”李广胜笑道:“正是。两月之前大人来此视察的时候,也应该见到过一些铁轨。不过当时那批铁轨是铸造而成,为了保证铸件的强度,每米铁轨的重量已达到九十多公斤。如今既然有了轧制机,我们便将以前的铁轨重新回炉熔炼,再用轧机轧制。此时的钢轨,每米的重量已控制在三十公斤以内,其强度又较以往大增。”李不伟道:“铸铁的质地脆硬,用于铁轨的制作显然不太合适。但是球墨铸铁不也可以制作火车轨道么?”李广胜道:“大人有所不知,早在一月之前,我们也曾试着用球墨铸铁来制作铁轨,但是因为齿轮、轴承、密封环、火炮等零件的加工,需要大量的球墨铸铁,因此其供应反而成了问题,倒是熟铁更容易获取了。”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说话间,那辆小车已缓缓驶到几人跟前。 在此之前,实验室中的几位学者也曾去过重型机械厂,却并未见到这辆小车。虽然众人都知道重型机械厂有一辆轨道车,但此时看到了实物,不免又是一番赞叹。 这辆小车有四个车轮,底盘是由若干根型材制作而成的一个框架。框架上面,又铺了几块坚实的木板,正好用于运送一些份量较重的零件。众人再看车板之上,果然是十多根轧制而成的铁轨,而车轮下面的铁轨,也与车上运送的一模一样。虽然厂房内的铁轨也有拐弯的情况出现,但这小车在通过拐弯时竟然极为顺畅,只是偶尔听到‘咔咔’的声音,显然是车轮通过轨道的接缝处发出的声音。 几人正看得入神,又听李广胜道:“李大人,这是机械厂内唯一的一辆轨道车。其轴距为三米,载重量大约为三到五吨,正好用于修建铁路之用。”李不伟笑道:“恐怕这也是大宋唯一的一辆轨道车了吧。”言毕,几人会心大笑。李广胜笑道:“这倒也是。眼前的小车虽然载重量不大,但是实验室范围的铁轨铺设,全凭着这种小车了。不过大人请放心,我们还会制造几台这种小车,一来方便铁轨的铺设,二来也可以用于其它工厂的内部运输,等到蒸汽机车制造出来之后,还会为其装上拖挂机构。” 李不伟道:“其实这种小车还需再改进一番,只是眼下没有合适的轴承,也只能是看着设计图干着急了。不过轨道的铺设却需尽快,毕竟有了轨道之后,才能开始机车的制造。对了,我看这些轨道的长短不一,是不是加工长轨道有些困难?”李广胜道:“目前的单轨长度只有五米左右,这也是因为操作工人尚不熟练,无法轧制出十米的长度,不过对于轨道车的行走,却无多大影响。”李不伟听了微微点头,又听范东来道:“校长,目前的铁轨铺设参数,也是由实验室计算而得。考虑到临安一年四季的温度变化范围,我们已规定了轨道接缝的间隙宽度。当然,重型机械厂由于一年四季的温度都比较高,因此厂房内部的接缝宽度又与室外的有所不同。”李不伟道:“是啊,钢轨必须要考虑到热胀冷缩效应,否则引起轨道变形可就麻烦了。眼前的这条轨道可以算是重轨了,对于那些小型的工厂,不防铺设为轻轨,轻轨的轮距不用改变,只是改变钢轨的截面形状便是了。”李广胜道:“大人请放心。我们已有了三种钢轨轧辊,可以制作出三种对应规格的钢轨。”李不伟笑道:“如此就好,免得安全系数设得过大,造成一些钢材的浪费。” 其实,重轨与轻轨虽然在重量上有所区分,但还有些其它参数也不太一样。以目前的情况,李不伟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以重量来区分重轨与轻轨了。对于后世的那种铁轨,李不伟是再熟悉不过了。以前上大学时,他每年都会乘坐四次火车,然而当时并未在意火车的轨道是如何固定的,也没有观察车厢之间的连接方式,当然,他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要制造火车与铁轨了。不过好在有了那本《大百科全书》,李不伟已完全掌握了制造轨道与车厢的技术。倘若钢铁的供应能够满足,实验室范围内的火车道便可以尽快铺设起来了。如此一来,以后在各个工厂间行走时,便不需要马车了。坐在火车的星级车厢中品着茶,当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想到此处,李不伟忙道:“几位大人,蒸汽机车的设计已近完成,不过我忽然又想起一事,便是火车的减震了。虽然轨道极为平顺,但如果没有减震缓冲,人坐在上面毕竟不太舒服,而且这种颠簸,对于轴承和铁轨的冲击也不少,显然会影响其使用寿命的。范大人可参考钢弩的钢片叠加法,制造出车厢的钢板减震弹簧。如此一来,坐在火车上当真是比轿子还稳了。”范东来忙道:“校长请放心,此事我们早已考虑到了。”李不伟听得一愣,又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范大人早已考虑到了,只是我忽然又想起此事,这才忍不住再多说一遍。不过既然要制造钢板簧,轧板机还是少不了的。” 正说着,已走到了轧制机的旁边。李广胜道:“大人,钢板轧机的轧辊正在进行圆柱度的修正,因此并未有钢板产出,倒是这台轧机正好用于铁轨的制作,也算是正常工作了。众位大人现在看到的是钢管轧机,这台机器已试运行了整整三日。第一天的时候,由于工人尚未完全掌握其使用方法,因此轧制出来的钢管壁厚不一,显然无法使用。不过到了第三日,工人的操作也熟练了许多,如今制作出来的无缝钢管,其总长度已有二十多米了。”李不伟笑道:“试机的前三天便能够制作二十多米,也算是不错了。制作的过程不太麻烦吧?”李广胜忙道:“钢管的制作过程,也是完全按照操作手册上进行的。先是用熟铁铸造出一个圆柱体,然后经过多次锻造,并且保持其形状基本不变。此时,含炭量高的部分已集中在圆柱型钢碇的中心轴上,接下来,再将中心轴的部分用钻头钻掉,剩余的部分再加热之后,套入硬质钢芯,然后进行多次轧制。按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便是真正的无缝钢管了。到了今天,钢管的最大长度已能达到九十厘米,而内径则从五毫米到六厘米之间不等。虽然这与操作手册上所标明的参数还有一段差距,但毕竟工人们只试着操作了三天,有如此进展已属不易了。估计再过些日子,便可以达到手册中的要求了。等到第二个重机车间建好的时候,每天制作四百米的无缝钢管,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石仲秋在一旁道:“校长,其实蒸汽机的管路也可以换为这种无缝钢管。虽然钢管是采用热轧成型,但是铜管却可以通过冷轧的方式制作,再加上拉制铜丝用到的的润滑液,完全可以获得耐高压的铜管。我们已做了初步的计划,争取在三四个月之内,将原先的那批铸造铜管逐渐收回,而改为轧制钢管或铜管。如此一来,既能省下不少铜材,又能提高管线的强度与密封度。”李广胜应声道:“石大人所言极是。铸造的管材,其管壁太厚,而且精度与强度均达不到要求。如果将以前的铜管回收,估计能够制作出两倍长度的轧制管材了。”李不伟喜道:“此法甚妙。既然石大人提到了零件的更换,不过索性更换得彻底一些。从今日起,不仅蒸汽管线需重新制作,所有承受较大拉升应力、弯曲应力、扭转应力,以及剪应力的零部件,都要采用锻压与冲压的方式加工。不过话说回来,如此大规模的换件,必然使得加工量大增,显然又会影响到早已制定的计划。” 说到这里,李不伟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追求完美,心道:我若是始终追求完美,到时候才有个结束呢?以前制造好的那批设备,虽然也有些不尽如人意,可毕竟也能正常运转。倘若将这些正常运转的机器重新改造,必然要费很大的气力,与其如此,还不如重新制造一批机器呢。想到此处,李不伟又改口道:“不过,重型机械的制造才是当务之急。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眼前的这几台重型机械,其自身的零件也需要一些改进吧?”李广胜忙道:“正是,下官已收到一些样图,并且做了详细的加工计划,一些零件也需要重新加工。至于石大人所说的管线的制作,应该不会误事。虽然火车轨道极费钢材,不过好在近期铁产量大增,每日都有大量的铁锭从码头运回,一时间也能够满足需求。” 李不伟点头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便要昼夜赶工了,如果遇到一些机械故障,还需尽快通知实验室,如果是小的故障,便由重机厂的机修工自行解决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各种零件首先出自重机厂,但此时所产出的只是些毛坯件,最终还需运到机加工车间进行二次加工与精加工的。如今的重机厂既然有了轧制与锻压设备,又有了五台气动冲床,显然为机加工车间省了不少工序。”李广胜道:“大人说得极是。只是由于重机厂尚未正式开工,因此这五台冲压机暂时只是用于测试铁的韧性与强度。当然,除了冲压机之外,水压机也可以进行铁材的压制。”说着,伸手向左边一指。 李不伟顺着手势看过去,果然是一台制作得极为粗糙的水压机。这台水压机甚是庞大,约有五米多高,而且尚未完成安装。这机器的上面站了几个工人,显然是在做一些检查。李不伟问道:“这台模锻水压机何时能够完成安装?”李广胜道:“模锻水压机的主体都已基本完成安装,现在就差一些主要配件了。只要合适的轧制钢管制作出来之后,马上便可以试机了。” 李不伟道:“试机自然是没问题的,这台水压机的设计压力为六百吨,要锻压些小型的铁锭估计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其使用寿命如何……”李广胜刚才还是笑容满面,此时忽然面露忧色,道:“其实下官也在担心这个问题。这台水压机有两个直径四十厘米的主缸,四根直径二十厘米的立柱,按理说,此种结构极为结实。但是,由于活塞要承受极大的压力,其密封却是个问题。目前的设计,虽然已使用了多级密封,甚至还用到了炭化的杜仲橡胶圈,但未进行测试之前,始终没有把握。” 其实,李不伟早在去年,便曾当着众臣的面夸下海口,声称有一种机器,能将铁锭像和面一般任意变形,他说的正是水压机。然而到了今天,李不伟才发现自己的计划有些失误,他本不该急着制造水压机的。正确的做法,是等到轧机制造出来,再使用新型钢材制作水压机。因为水压机对于材料的要求更高,虽然球墨铸铁也能满足要求,但几吨重的铸铁,其加工却是个问题。然而到了此时,李不伟也没有其它选择,只好自我安慰,心想:或许这也和车床的制作一样,需要一代代地升级吧。 李广胜又道:“大人,这台水压机总重六十吨。按设计说明中所述,可以将五百多公斤的铁锭任意变型,也可以安装模具,将铁板压制成各种形状。其实对于整台机器的使用寿命,下官倒不太担心,只是由于目前的材料达不到要求,模具的刚度反倒是个问题。” 李不伟叹道:“事到如今,李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等这台机器能够运转之后,还是先赶着制作另一台水压机吧。有了水压机,锻造、冲压、挤压、拉伸等加工手段便可得以实现,同时,发电机的转子轴、轧钢机的机架、炮管、等大型机械零件的加工便容易了许多。” …… 看着眼前这些简陋的设备,耳边传来各种机器的轰鸣声,李不伟忽然觉得工业时代已然来临,尽管他清楚地知道,这甚至根本算不上正式开始。然而一想起发电机与火炮,李不伟又觉得前景一片光明。眼前这台水压机虽然功能极为简单,制造得也极为粗糙,但的确能够实现铁锭的锻压了。如果钢材的质量得到提升,第二代水压机的性能又会大幅改进。用这些机器制造出的工具或武器,都是以前的手工方式所不可比拟的,不仅提高了强度与使用寿命,而且也减轻了重量,显然又能省下不少铁材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转向范东来道:“史、赵两位将军明日要去皇家实验室商议武器制造一事,还请范大人准备一下。另外,既然重型机械厂已开工,那几种枪械的设计图,明日也该拿出来了。” 范东来听得一愣,道:“校长,按原来的计划,明日要进行钢板熔焊枪的试验……” 李不伟笑道:“眼下钢板还未制作出来呢,熔焊枪的试验,不如改在后天吧。” (注:描写机械的章节,语言极难组织,凑合着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2 军备 重型机械的投入使用,使得李不伟又多了许多想法。虽然目前的优质钢产量仍显不足,但每日一千四百公斤的转炉钢,用于火炮的制退器、火枪、钢弩,轴承,却是足够了。同时,一些新的武器或是机械也可以开始制造了。此事李不伟计划已久,就等着这一天的来临了。 大宋朝皇家实验室,众人围桌而坐。其中有范东来、石仲秋、史可等实验室的学者,也有杨万景,吴易等兵器制造厂的负责人,另有史冀、赵范等火炮营、弩车营的将军,以及周伍、程风。最后一人,李不伟也认识,正是赵范的兄弟赵葵。 赵葵时任淮东制置使。而赵范不仅是两淮制置使,同时也掌管着弩车营,当然众人都明白,所谓弩车营或火炮营,只是战前的一个编制,真正开战之后,火炮与机关弩还是要分派给各路大军的。 在原历史上,宋蒙联兵攻金时,赵氏兄弟曾率兵占领洛阳。后来蒙古背信,赵葵不得不重新让出河南三京。当然,李不伟知道此事将在五年后发生,或者可以说,此事将不会发生,因为大宋既然已取得了目前的发展,估计是不会再与蒙古结盟攻金,更不会有蒙古毁约背信这一说了。李不伟今日要做的,正是为日后与蒙古和金国的战争做些准备,他甚至已考虑到了蒙古与金国结盟对抗大宋的情形。 十多年前,蒙古攻下金国的中都,金国被迫南迁至开封,将原北宋的都城定为国都,号称南京。此时蒙古与金国的关系,正如一百多年前金国与宋朝一样,当年宋朝也被迫南迁杭州。因此,金国对于蒙古的态度,也与宋朝对金国一样,充满了敌意。但是对于金国来说,此时金国的都城南京乃是北宋的旧都汴京,城中的居民也也大多是汉人,而且金国的文化、官职编制也与宋朝相似,因此对于金国来说,反而是宋朝要比蒙古更为亲切一些了。但是蒙古攻金时,宋金结盟既然不成立,因此宋金开战之后,蒙古与金国的结盟也不会成立。试想,倘若大理国忽然攻打南宋,南宋会考虑与金国结盟共抗大理么?显然这种可能性极小。 此时南宋的百姓,只是对金国有着极大的仇恨,对于蒙古却并无感觉。李不伟作为知晓历史发展之人,显然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在他看来,金国虽然灭了北宋,至少还有南宋,整个大宋并没有灭亡。但是蒙古与宋开战之后,却在短短几十年内将整个宋朝覆灭。虽然元朝建立后四川仍然有抵抗力量,仍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的代价,四川一千八百多万人,最后只剩下六十多万。崖山之战,更是汉人心中永远的痛,汉族文化和民族自尊心损失殆尽。有人曾说,崖山之后无中国,也正是这个道理了。 然而,李不伟即使知道了历史的走势,又怎能随便讲与旁人?又怎么能随便说蒙古必亡大宋?此话倘若在两年前说了,也许有人会考虑一下,然而现在却又是另一番情形,因为以大宋目前的军力,蒙古的骑兵根本不在话下。正因如此,李不伟的心境极为复杂。一方面,他对金国的仇恨并不像宋朝人那般强烈,另一方面,他对于蒙古人的敌意却远胜宋朝人。这让李不伟有一种‘有仇不能报’的感觉。 “也许我早回来一百多年,这样便可以力保北宋不灭,或许我再晚来上三十年,又能与宋军一起力抗蒙古,如此轰轰烈烈地干上一番,也不枉回到宋朝了。”李不伟这样想着,然而他一转念,又想:“倘若真的如此的话,我又怎能如此顺利地将后世的知识传于大宋?又怎能遇上依依?没有了依依,其它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众人等了半晌,也未见李不伟开口说话,只是在那里发呆,均想:李大人终日为国操劳,此时显然又在想着实验室的发展大计了。 过了一会儿,李不伟终于回过神来。赵范忙问道:“李大人,听说机关弩的制作已经暂停了,不知实验室下一步有何打算?”李不伟笑道:“赵将军不要着急。弩车暂停生产是有其原因的。范大人知道得更为详细一些,不如听他来讲一下吧。”范东来忙道:“三位将军,因为目前的弩臂都是采用木制,因此制作周期较长。根据现在情况来看,弩机厂已有条件制作出钢弩,弩弦也不再完全需要牛筋、羊肠等物,而是可以考虑更为结实的材料,或是几种材料复合而成。因此,实验室与弩厂经商议之后,决定等新的材料出来之后,试着制作一台全新的弩车,有了对比之后,再决定批量生产哪一种。不过弩车的车体却没有停止生产,想必赵将军也是知道的。”赵范脸上一红,道:“众位大人高见,是本将军想得简单了。”其实,弩车停产的原因,赵范也是知道一些的,但他最关心的便是兵器的制造,因此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赵范话音刚落,又听史冀道:“李大人,火炮营原有的二十多门神武大炮,也被重新回炉熔炼。如今火炮营中已没有了直射式火炮,倒是多了四十多门各种类型的迫击炮。迫击炮的射程虽远,又是爆炸弹头,但用于攻城或海战,还是直射式火炮更为适用。我们前几日去火炮厂询问了一下,可惜的是,神武大炮还差一些主要的零件无法制作,看来又要等上一阵子了。”说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李不伟笑道:“两位将军稍安勿燥。范大人刚才已讲得清楚,机关弩的制作不仅不会暂停,反而要进行一系列的改进。至于火炮,还是请火炮厂的杨大人讲一下吧。”说罢,转头向杨万景望去。 杨万景忙道:“众位将军,火炮的制造极为顺利。自从上次的二十一门火炮重新回炉熔炼之后,火炮厂已收到了五种规格的火炮设计图,其中有两种直射式火炮,以及三种不同类型的迫击炮。直射式神武大炮,这次使用了全新的双层材料,又用到了膛内挤压身管强化技术,炮管的管壁已薄了许多。神武一号大炮主要用于攻城,即使加上液压式制退器,其整备重量也能控制在八百公斤之内。至于神武二号大炮,则专门为野战设计,其功能与神武一号完全相同,只是要略小上一些,估计总重为五百公斤左右。到昨天为止,火炮厂已铸造出四十多门直射式火炮。不过,由于制退器所需要的钢材尚未批量产出,因此目前这四十多门火炮也无法试射。”几人听他如此一说,这才明白了目前的情形。 李不伟道:“新铸造出的直射式火炮,仍然是从前端装填火药与炮弹,不过好在有了专用的清理与装填工具,估计其射速也不是问题。前些日子送过去的后装式火炮图纸,杨大人估计也已收到了。后装式火炮还须尽快试制,因为对于船载火炮来说,后装式毕竟要方便许多。迫击炮不需要制退器,因此其结构较为简单。刚才听史将军说,火炮营中已有了四十多门迫击炮,看来这种火炮的制造也极为顺利了?” 杨万景道:“大人请放心。后装式火炮已开始试制,只是炮闩的强度要求极高,又有着严格的密封要求,因此我们准备用水压机进行模锻制造。迫击炮的制作并不太难,尤其是小型的手提式迫击炮,虽然射程只有二百多米,但结构却极为简单,基本是一个圆筒形的铁管,外加手持木把与简易支架。由于这种手提迫击炮的口径只有四十二毫米,因此又称作四二迫击炮。中型的迫击炮,其口径为六十二厘米,因此又称为六二迫击炮。”史冀笑道:“如此说来,那种最大的估计叫做八二迫击炮了?”杨万景点头道:“史将军说的没错。这种以口径命名的方法,也是李大人的提议。不过与前两种相比,八二式迫击炮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便是其身管底部预留了击发得没错,的确如此。用于制作步枪的无缝钢管已能够批量产出,再加上不同规格的冲床,各种零件也大都能够一次成型,无论生产效率还是零件的强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然而枪械的制作并非易事,要达到单兵弩机的数量,恐怕在四五年之内是没指望了。正因为如此,弩机仍需加紧制作,毕竟枪弩的射击精度还是可以保证的。吴先生,不知我说的可有些道理?”李不伟最后这一句话,正是向吴易说的。 吴易忙道:“李大人说的有理。虽然十字枪弩也要用到钢材,但是在钢材紧缺的情况下,也可以使用木制弩臂,尽管木制弩的训弓颇为不易,但是其原材料的获取却是不难。实验室最近设计出的十字带匣枪弩,其射速已能达到每分钟六到八矢,而弩臂长度却只有神臂弓的一半多些,不仅射速提高了三四倍,而且更适于携带,尤其对于骑兵来说,完全可以实现转身单手射击。以如此的装备,对付金国骑兵已有九分胜算。” 李不伟笑道:“吴先生这一说,估计众位将军也明白了一些。不过,火枪的便携性显然又优于枪弩,因此实验室这几天的任务便是制造出步枪与左轮手枪的样品,以验证其散热性能、射程、以及精准度。”其实,火枪的优势不止于此,当然李不伟也无法告诉众人,这种热兵器到底能发展到什么速度,到底有多大的前途。 李不伟又道:“虽然有了十字枪弩,但是仍然无法实现连射。如此看来,具备连发功能的机关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说到此处,李不伟忽又想起一事,转向石仲秋问道:“石大人,机关弩专用的蒸汽机,其制作情况如何了?” 石仲秋道:“校长请放心。目前这种专用蒸汽机的制作进度,已完全能够跟得上弩车的制作进度,甚至还要快一些,大概每制作出三台机关弩,便能造出四台小型蒸汽机。如今有了锻压件,蒸汽机的体积又减小不少,尤其是锅炉,几乎可以缩小到原来的一半。不过,由于有了冲压件,机关弩的制作速度也是大增。我们本来担心再过些日子,小型蒸汽机的生产会有些跟不上,但是好在两家蒸汽机厂已经建成,这种小型蒸汽机完全可以交给其中一家工厂制作。”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蒸汽机是所有机械设备的动力,因此其产量一定要保证。”范东来笑道:“这两家蒸汽机厂已开始运作,估计每天可以生产近二十台小型蒸汽机。同时,齿轮厂也能够随时供应变速箱,轴承厂也会按时提供合适的轴承。正因为有了如此详细的分工,蒸汽机的产量才能得以保证。这几日,我们又写了一份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其它几家重要的工厂,还请校长过目。” 说着,范东来又拿出一张清单。李不伟接过看了,只见上面将各种零件的制作都又进行了细分。螺栓、钢管、成型钢板、阀门、锅炉、轴承、齿轮、密封件、工具、隔热材料等都有专门的工厂生产。如此一来,蒸汽机厂倒像是个总装厂,除了进行缸体的制作之外,其余的都是安装调试了。 李不伟赞道:“范大人写得很好。不仅机械制造行业要如此,其它行业也要按此法效仿,例如弩车的制作也可以进行细划分。还有,这次准备制作的步枪与左轮手枪,枪体与子弹也要分开制作为好。”范东来笑道:“兵部早已有了安排。如果这两种枪能够批量制作的话,其所用到的枪托,便是由实验室的木工车间暂代加工的。等到产量上来之后,还会成立专门的枪械配件厂。” 几人又交谈一阵,李不伟已将情况完全掌握,同时也做了一个总结:各式火炮已开始批量制作,甚至已试着制造后装式火炮了。由于加工机械的出现,普通弩机的制作进度已加快了几倍,而且弩箭的制作也更为容易。另外,火枪的出现,估计又是一次质的飞跃。尽管此时无法得知这两种枪械能否制作成功,也不知道其精度与射程到底如何,但是李不伟清楚地知道,倘若这两种枪械制作成功的话,应该能够赶上几百年后的技术了。如此看来,热兵器几百年的发展史,竟然被压缩到几个月便完成了。李不伟如此想着,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此时,众人又说到排兵布阵一事了。史冀道:“听说枢密院与兵部正准备在临安成立一所新的大学,专门用于培训各类高级将领。至于学生的来源,首先考虑从军中选择,第一批学员总共培训半年。”赵范接口道:“的确如此。这所大学的名字,据说叫做‘临安军校’,而且校长正是皇上。” 此言一出,除了李不伟之外,周围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心想:既然皇上要亲自担任校长,看来这临安军校的地位显然是极为重要了。 赵范道:“火炮、机关弩、十字枪弩、火枪等新式兵器的出现,以及近百台军用望远镜的应用,使得以往的临战经验已不再适用。例如行军、驻军、后勤补给、敌情刺探、攻城、埋伏、遭遇战、水战等等都需要重新考虑。这几月间,我与史将军仔细考虑了一番,将士兵的战时随身物品列了详细的清单,过些时日整理出来之后,还望李大人给予指点。” 李不伟忙道:“赵将军客气了。其实以目前的军力来看,敌军能否冲入我军阵中,也是值得怀疑的事。对于装有火炮的战船来说,这种优势更为明显,如果再以蒸汽机作为动力,估计我军的战船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二十也是不存在任何问题了。”赵范点头道:“李大人总结得极有道理。大宋与金国南北有大江相隔,东西有黄河相隔。如果战船沿黄河岔流而上,便可直抵汴京。等到战船完成改造,要拿下金国也不是难事!”众人听他如此一说,均是血脉膨张,史冀大声道:“赵将军说的极是!当年的靖康之耻到今日才能得报,众将士早就等不及了!” 李不伟看这几人说起金国之时,都是一脸的愤慨,显然靖康之耻对于宋人来说,已是百年来的最大羞辱。不过,金国此时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强悍的游牧民族。自从继承了北宋的大片土地之后,也成了一个庞大臃肿的封建帝国,但是话说回来,要攻打金国,还真是少不了战船。想到此处,李不伟点头道:“几位将军所言甚是。要攻打金国,水师力量还需重视,蒸汽机战船更是要加紧制作了。”说罢,转头向范东来看去。 范东来会意,忙道:“船用蒸汽机,现在已解决了所有技术难点。如果锅炉制作顺利的话,一个月内便可以在船上试装了。临安船厂早已开始了战船的改造,包括火炮射击口、火炮后坐力承载装置、蒸汽机安装位、烟囱、推进器等等。当然,因为有锅炉要装到船上,所以还要进行防火处理。目前的防火办法是采用砖土结构,外加石棉防火。而且由于锅炉是内加热式,因此也不会在船上引起火灾。”又道:“实验室的码头也开始建造了。在建造码头的同时,码头的铁路也已开始铺设。除此之外,码头还准备安装一台起重机,用于码头货物的装卸。至于建造码头的材料,由于水泥的供应已不是问题,因此新的码头将使用水泥基。” 李不伟听到水泥二字,忽然想起一事,忙道:“范大人,过几天给我家里也送过去一些水泥吧,另外再叫上两个工匠。”范东来听得一愣,点头道:“校长请放心,明日便可以送过去,至于如何做法,还请校长提前吩咐。”李不伟悄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事。那两双旱冰鞋估计也快做完了吧?没有平整的场地,我总是担心依依会受伤。还有,麻烦范大人再多制作一双旱冰鞋,我忽然想起还有另一个朋友也需要送一双的。”范东来万没想到,李不伟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及旱冰鞋一事,当下尴尬一笑,也悄声道:“校长请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明日便派几个工匠前去校长府上。至于新的旱冰鞋,既然校长提出了,自然也会一同送过去的,而且这三双鞋将全部使用滚动轴承。”李不伟大声笑道:“如此就好,滚动轴承的优点显而易见,也正好借此来测试一下其使用寿命。” 众人看到这两人窃窃私语,也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后来听到李不伟大声说出‘滚动轴承’四字,终于明白,原来校长与范大人又在商议实验室中的要事了。 范东来又道:“近日从铜线厂传来消息,已有大批永磁铁制作出来,完全足够发电机的需要了。目前设计了两种发电机,第一种是直流有刷发电机,另一种是交流无刷发电机。至于到底要制作哪一种,还要请校长最后定夺。”李不伟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各造一台呢?”范东来听得一愣,点头道:“校长所言极是,就各造一台吧。具体的制造计划与设计图纸,明日会送到校长手中。” 诸事议定,众人陆续退去。史冀笑道:“李兄弟,此间事情已了,眼下天色尚早,不如咱们一起喝酒去吧。”李不伟喜道:“史大哥有请,我怎能不去。对了,兄弟还想请史大哥讲讲靖康年间的一段历史……” (写到这里,需要大家讨论一下军队的装备与人员编制了。例如多少步兵,多少骑兵,多少火炮,多少机关弩,单兵配备什么兵器,步枪还是带匣的十字枪弩。今天是2008年7月25日星期5)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3 耻辱 在酒馆里与史冀在一起喝酒,对于李不伟来说是一种享受。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放开身边所有的事情,天马行空地随意聊一些临安的所见所闻,又或是谈一些大宋军中的日常训练情况。当然这也是因为李不伟很少过问军中之事,因此谈及这些话题时,他总会有一些新鲜的感觉。 李不伟清楚地记得,在今日上午时分,每当说及新式武器的批量生产一事,众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北伐金国,一雪靖康之耻。但是对于李不伟来说,几年后的蒙古南侵才是最令他痛心的事。因为四十多年后的崖山一役,史上最繁荣的大宋王朝便宣告灭亡。每每念及此事,李不伟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有时甚至想放声大哭一场。当然,李不伟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回到了这个时代,几十年后的那一战也就不会存在,又或者说,即使有了那一战,胜利的天平也必定会向南宋倾斜。但此事属于自己所知道的那段历史,此时看来又不会发生,李不伟在心痛之余,也有些无可奈何,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知道过这段历史,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得以平衡吧。但是对于大宋的百姓与将士来说,显然无法知道几十年后的那一段历史了,或许这根本就不该叫做历史。崖山一战,只有一个人会将其当作历史,这人便是李不伟自己了。自从回到宋朝之后,原本的历史也变成了将来,自己明明知道几年之后蒙古人会残杀大宋百姓,却又清楚地明白,此事永远也不会再次发生。李不伟激忿之余,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便是不停地喝酒。 史冀看到李不伟如此情形,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多问,在一旁与周伍、程风两人随便聊一些军中的事务,又偶尔碰上几杯。 过了一会儿,李不伟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头问道:“史大哥,今日谈及武器制造一事时,赵范将军多次提到一雪靖康之耻。兄弟虽然也听说过一些百年前的旧事,但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不知道史大哥能否给兄弟多讲一些?”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靖康之耻并不陌生,即使不知道其具体内容,也应该知道岳飞的那首《满江红》,其中的一句正是‘靖康耻,犹为雪。臣子恨,何时灭。’然而对于靖康之耻的具体细节,知道的人却并不多,包括李不伟在内。当然,回到宋朝之后,李不伟也曾在《大百科全书》中查找过相关的内容,然而里面只是大概介绍说,靖康元年,北宋都城被十几万金军围攻,最后割让太原、中山与河间三镇,河北,河东等地。到了年底,北宋向金国投降,钦宗和徽宗及后妃、皇子、公主等三千多人被俘虏,两位皇帝被掳去之后,受到终身监禁,至死不得返回故里。 对于知道整个中国历史的人来说,这种屈辱只是历史长河中的短短一页,比起几百年后遭遇到的外敌入侵来说,靖康之耻也被逐渐淡化,反而是十九世纪以后所发生的事,才多次被史书提及,而且一般的爱国人士也多会将清末时期作为中华民族屈辱史的开始。因此,李不伟虽然大概知道一些靖康年间的历史,但是对具体的细节却不得而知,毕竟在来到南宋之前,他最关心的还是鸦片战争之后的历史。 史冀忽然听到李不伟如此一问,也不由得怔住。要知道在南宋初年,虽然也有不少民间史学家整理出一些靖康年间的史料,更有一些消息不断从金国传来,然而朝庭为了掩盖‘靖康之难’中大量宫廷、宗室妇女遭到凌辱,以及在金国为奴、为娼的屈辱历史,早已禁止私人修史。而官方的史学家们,又在史书中极力回避这一问题。官方的史书中,虽然也反映了民间女性所遭到的金兵侮辱,但是有关宫廷和宗室女性的遭遇却不见记载。史弥远身为两朝丞相,又时任三院大学士,自然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机密,而史冀作为其子,对此事知道一些也不为怪。 李不伟此话问出,不仅史冀深感意外,就连周伍与程风两人也愣在一旁。如此过了半晌,却见史冀只是在那里想得出神,显然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李不伟见状暗叹:看来,靖康年间的那段历史,对于大宋百姓的触痛极深。我只是稍稍提及此事,史大哥便已如此,我还须转个话题才是。想到此处,李不伟端起一杯酒,正待与史冀等人碰上一杯,却见史冀抬起头来,道:“周伍、程风,火炮营中要派出十六人前往火炮厂,你二人先回去安排一下。”周伍与程风二人也是一愣,忙又领命前去。 等到这二人离开之后,史冀沉声道:“靖康年间的那段旧事,虽然过去了一百多年,但是大宋朝的臣民从未忘记过。李兄弟如今深得皇上信任,日后自会有机会知道这些。不过兄弟今日既然问起,做哥哥的自然也不敢隐瞒。咱们兄弟间都是自己人,我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兄弟。”李不伟闻言一愣,这才明白为何周伍与程风忽然离去。原来史冀不想让旁人知晓此事,故此找了借口将二人遣走。 史冀沉思片刻,道:“兄弟,此事说来话长,为兄就从最开始说起吧。一百多年之前,大宋早已富庶一方。当时北方有两大势力,便是辽国与金国。关于这些,估计李兄弟也是知道的。在此期间,辽国强大一时,大宋每年都要向辽国进贡。到了政和元年,徽宗皇帝曾派童贯出使辽国。等到童贯回京之时,却带回了一人,此人名叫李良嗣。这李良嗣向徽宗说,辽国皇帝荒淫腐败,女真人对其恨之入骨,如果大宋能够与女真人结盟攻辽,则燕云十六州已是囊中之物。”李不伟点头道:“大宋朝自立国以来,便无时不想着收复燕地。这李良嗣说出此话,估计徽宗皇帝定然会同意的。不过,大宋后来真的与金国结盟了么?”李不伟对于辽、金、宋的复杂关系,其实只是略为了解一点儿,但是大宋向辽国进贡一事,李不伟还是知道的,同时他还隐隐地记得,大宋好像是与金国曾有过盟约。 史冀点头道:“李兄弟猜的没错,大宋不仅与金国结盟,而且这李良嗣也被赐姓赵,改名为赵良嗣了。当时,辽国在金兵的进攻之下,几乎已无抵抗之力。到了宣和二年,赵良嗣作为使者前去金国,宋金两国在当年签订了盟约,这盟约定中写明:大宋负责进攻长城以南的燕云地区,而金军攻取长城以北。事成之后,燕云之地归于大宋,而大宋则将此前每年送与辽国的岁贡照数送与金国。”李不伟叹道:“大宋虽然签了盟约,但燕地却始终未得。” 史冀道:“兄弟说的没错,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当年大宋将士虽然浴血奋战,两次出兵攻打燕京,却始终不敌燕京的辽军守兵。然而,到了年底之时,金兵却由居庸关进军,一举攻下了燕京。如此一来,金国便有了借口,声称大宋军队未能按盟约规定攻克长城以南的地区,因此燕云十六州也不会交给大宋。后来经过多次交涉,金国只是答应将燕京及其六州归还。然而金国在撤军时,却把燕京属地的金帛席卷而去,只留下几座空城。如此一来,辽国也算是灭亡了,大宋虽然每年不再向辽国进贡,却又要将同等数量的岁贡交与金国,不仅如此,每年还多了一百万贯的税贡。”说到这里,史冀略做停顿,又继续道:“其实大宋不敌辽国,也是有原因的。当年宋江、方腊作乱,朝庭为了此事付出极多,军费已严重不足,到了攻辽之时再也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李不伟听罢沉默不语。宋江、方腊的起义,李不伟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在水浒一书中,将宋江等人描写为正义之士,后人也多以此为据进行评判。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从北宋到南宋,农民起义的次数是中国历代最少的。宋朝时,工商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寻常百姓大多不会被逼得造反,即使是有数的几次起义,也很快被朝庭镇压了下去。可以这样说,倘若没有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宋朝根本不会像历史中所述的那般结局,也不会留给后人如此多的遗憾了。 说到此时,史冀又是几杯酒下肚,稍作犹豫,又继续道:“如此过了几年,金国分兵两路南下,攻占太原、燕山府之后,渡过黄河直取东京。徽宗传位给太子,钦宗即位之后,当年便是靖康元年。朝庭任命李纲为亲征行营使,部署东京的防御。然而东京守备刚刚布置好的第二天,金国已兵临城下,向宣泽门发起猛攻。东京防守极为严密,金兵一时难以攻下,便再次提出议和,然而议和的条件却是:大宋需要赔付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骡各一万匹,丝绸一百万匹,同时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国。如此倒也罢了,金兵在议和书中又要求大宋皇帝尊称金国皇帝为伯父,而且以大宋的亲王、宰相作为人质,恭送金军北渡黄河。” 听到此时,李不伟已是悲愤难耐,忍不住要接口说上几句,但他又十分清楚,史冀所讲的仅仅是开始,当下又忍了下去。史冀又道:“同年二月,金国将领完颜宗望率军撤离东京汴梁,然而河东的战事却并未平息。从二月至七月间,大宋曾三次派兵四十余万支援太原,却均不敌金兵,而且经此一役,大宋的主力也消耗殆尽。到了八月,金国又卷土重来,仅仅过了三个月,便抵达东京城外。”说到此时,史冀沉思良久,终于又开口说道:“东京破城在即,当时的朝庭已准备投降,但城中军民却不愿就此亡国,仅仅两日之间,又集结了三十多万兵力,其中有二十多万都是普通的百姓!”李不伟早已听得血脉膨胀,只觉得自己如果在东京城中的话,定然也会与其它百姓一样加入军中,力抗外敌,哪怕从此丧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了,想到此处,忍不住大声道:“史大哥,我大宋百姓虽然平日里与人无争,但是到了危机时刻,却无人肯做亡国奴。倘若兄弟早出生一百多年,即使战死沙场,也决计不会投降!” 史冀闻言吃了一惊,忙四下里一看,却见周围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并无其它顾客,这才放下心来,又压低声音道:“兄弟有如此胆气,愚兄也是佩服得紧。话说回来,兄弟现在所做的,不也正是为了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么?”李不伟忙道:“史大哥说的是。其实自从今年以来,大宋军中装备已开始换代,战力也大幅提升。虽说全面开战为时尚早,但是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要大胜敌人也不是难事。”史冀点头道:“是啊,虽然早在去年军中便有了火炮,然而直到前两个月,新式兵器才可以批量制造。如此再过上几月,估计就会有人忍不住要上奏对金开战了。”李不伟道:“作战一事,兄弟不是很懂,此事自有枢密院安排,不过我倒是知道,倘若准备不足,即使战胜了,自己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失。如今这些兵器与以前的大为不同,后勤保障是一定要跟得上的,尤其是火炮的弹药。”话音刚落,李不伟忽又想起自己说得有些远了,忙又问道:“史大哥刚才说到东京被围,不知后来又如何了?” 东京被围与议和,李不伟也是略为知道一些,然而他所知道的大都出自后世的史书。此时史冀讲起百年前旧事,李不伟还是极为关注的,毕竟历史都是人写的,经过多次改朝换代之后,又有谁能保证其真实性呢? 史冀道:“金军为避免伤亡,也不敢贸然攻进整个东京城,只好故伎重施,再次提出议和。然而议和的条件却较上次更为苛刻,大宋需赔付一千万匹丝绢,一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朝庭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到了靖康二年初,金军将徽宗、钦宗二帝押于金兵大营。又过了一个月,金国皇帝竟然下诏,将我大宋的两名皇上贬为庶人。到了四月间,金军将徽、钦二帝及皇后、皇妃、皇子、宗室、贵戚近四千多人俘去,大宋的皇玺、法物、礼器、浑天仪也被搜罗一空。这就是兄弟刚说的靖康之难了。” 说到此时,史冀也是满脸悲愤之色。二人沉默良久,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在那里喝着闷酒。又过了许久,史冀已有些醉意,忽然抬头道:“李兄弟,其实这靖康之难远未结束,不知兄弟是否还想继续听下去?”李不伟此时心情沉重之极,忽又听得还有下文,也是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再听下去,无非也是多了一些无奈与痛楚,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兄弟的确想再听听,还请史大哥继续说下去吧。” 史冀点了点头,又端起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随便擦了擦嘴,道:“为兄刚才所说的,都是大宋的史官所记载,也是民间百姓知道的历史了。然而三十年前,有人写了《三朝北盟会编》一书,这书中所讲的三朝便是指徽宗钦宗高宗三位皇帝在位的时期了。该书汇集多面史料又根据宋人亲身经历或所见所闻记录成册。皇家史官看了之后大吃一惊,原来此书中所记录的均为史实,甚至比一百年前官方记载的还要详细。”李不伟道:“这书中既然写得如此详细,百年前的一些皇家秘史岂不是流传于民间了?”史冀摇头道:“非也。此书写成之后,首先交与皇家书院,因此民间仍是不知书中的内容。”李不伟听得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知道史冀定会继续讲下去。 史冀又是一阵沉默,忽然大声道:“店家,再拿两坛酒来!” 李不伟见状暗自摇头,心道:史大哥的酒量与我相差无几,他今日醉得如此之快,显然是心情极为不佳,我刚才那一问,却惹得他想起了百年前的那场灾难…… 史冀又是三杯下肚,再次开口说道:“《会编》一书中讲道,当年金国总共俘得皇室后妃三千六百余人,男女宗室近五千人,皇家贵戚六千余人。不仅如此,又将临安城中的各类工匠押走三千人,还有民间的美女近四千人。金人深谋远虑,担心大宋反攻,又将朝中大臣的家属也全部带走,总共四千四百多人。” 李不伟虽然知道金国曾掳走大宋皇室众多嫔妃,却未曾想到竟然有如此庞大的数字,甚至连大臣的家属也不留下,一时茫然坐在桌边,竟然被吓得呆了。史冀又道:“按照金人的要求,最先送去的是朝中大臣家中的的歌妓。二月间,太后与先皇徽宗带着皇后与众嫔妃、太子妃、以及各皇子的妃子、宫女,公主,一同进入金兵大营。随后过了不久,一些躲在民间的宫廷宗室也被金兵陆续找出,最终选出嫔妃、王妃、公主近两百人作为抵押,折合黄金三十五万两,又有嫔御、王妾、宗姬、御女五百多人,折合黄金二十五万两,然后又有族姬、宫女、采女、宗妇、族妇、歌女、贵戚两万余人,折合白银两百六十万两。其余未被选出的人,便全部押往金国的上京。” 在北宋时,公主被称为帝姬,到了南宋时又改回为公主。史冀口中所说的公主,在史书上多被记载为帝姬。 李不伟惊声道:“如此之多的皇室成员被扣押,朝庭竟然就答应了么?史大哥,后来又如何呢?” 史冀摇头叹道:“既已承认战败,不答应也没办法。各位嫔妃、公主、以及宫女,自从进入金兵大营之后,便被迫更换舞衣为金人奉酒,稍有反抗就被当场斩首。仅仅在第一日晚上,便有三名皇妃被斩首示众,另有一名宫女刺喉自杀。到了第二日,又有三名贡女拒不受辱,被金兵用挑断血管,血流三日方才死去。没过半月,保福、仁福、贤福三位公主,以及两名皇子妃也被凌辱致死。”说到此时,史冀已是两眼血红,显然心中忍着极大的痛苦。李不伟也听得目眦欲裂,一时无法自已,竟然忘记了手中正拿着一只酒杯,拳头紧握,早有鲜血渗出,颤声问道:“史大哥,这些皇妃与公主,还有那些宫女,后来的结局又是如何?” 史冀悲声道:“自从靖康二年起,后妃及宗室成员陆续被押往金国都城上京。从东京到上京需要两个月,到了北方寒冷之地,除了要忍饥受冻之外,还会随时遭到金兵的侮辱。一路上,又有两名皇妃、三名公主不慎坠马,肚子中的胎儿也未得保住,朱妃等人也被金将领侮辱。到了上京之后,金国的真珠王又强娶富金公主为妾,还大摆宴席,邀请大宋的后妃参加。然而,这些公主或是嫔妃的命运并不算最坏,其它的妃子、公主、宫女、宗室女眷一路上饥寒交迫,历时两月到达上京之后,已有不少死于半路,剩下来的又有大批被赐于金人为妾、更有人被赐为奴婢,最后剩下的,则全部被送到洗衣院。李兄弟,这洗衣院可不是洗衣服的地方,而是专供金兵淫乐的妓院。” 说到此时,史冀已是泣不成声。守外酒店外的侍卫见状,早已遣散了店中的其它顾客,然后又远远地退了出去。史冀又是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又接着道:“李兄弟,这些皇室女眷的命运的命运尚且如此,那些民间的贡女,其处境更是惨不忍睹。六千多名贡女从青城寨出发,仅仅过了十日,便全部遭到金兵的轮番侮辱,被掠者每日以泪洗面,没几日便死掉大半。” 史冀越说越激动,仿佛此事已压在心中几十年一样,此时只有讲了出来,才能一泄心中的怨恨,又道:“李兄弟,最令人心痛的,便是大宋朝的两位皇帝。自从靖康之难那年起,二帝竟然再也无法返回大宋!”李不伟早已听得呆了,他万万没有想间,百年前的那场灾难竟然是如此的惨痛,虽然以前也多少听过一些靖康之耻之事,但史冀此时讲来,犹如发生在昨天一般。李不伟喝得大醉,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众侍卫守在门外,并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此时忽然听到两人放声大哭,均是面面相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根据后来的史学家考证,史冀所说的完全属实,而且这些女性在途中所受的屈辱也不止于此。到达金国的上京之后,皇妃、公主、宫女、宗室众女大都被强行送到洗衣院,又或是分给金国将领,更有的甚至沦落为民间的娼妓。另外,徽宗的三十名皇孙女,有十四人于死于前往金国的途中,其它的全部被送入洗衣院充当妓女。而三十多名皇子妃,有十二人被发配到洗衣院,其余人等全部被赏赐给金兵将领。又过了多年,由于当时南宋与金国交战,金人便将徽宗的两名皇妃也送入洗衣院,在众目睽睽下,大宋的宗室女性遭受到集体的侮辱。 …… 两人喝得大醉,李不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等他醒来之时已是晚上。想到今日史冀所说的种种,李不伟虽然头痛欲裂,仍然是爬了起来,又跑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大百科全书》细看了起来,然而书中却并未讲到靖康年间宗室女性的下落,只是从经济、文化、军事、民族等方面做了全面的叙述。李不伟失望之极,第一次感到这本《大百科全书》是个垃圾。无奈之下,他忽然想起硬盘中还有一张‘黄河书院’光盘的镜像文件,忙又调了出来,却见这张光盘中果然详细讲了当年的历史。李不伟细看之下,又是大为震惊。原来,这张光盘上所记载的,虽然不如史冀今日所说的那般详细,却逐一列出了大宋被俘的各位皇子、皇子妃、公主的名字。李不伟随意看去,只见上面如此写着: 莘王植二十岁、徐王棣十九岁、相国公十五岁、嘉国公椅十岁、仪国公桐七岁、润国公枞五岁…… 燕王俣四十五岁、越王四十三岁…… 嘉德帝姬二十八岁、安德帝姬二十二岁、成德帝姬十八岁、显德帝姬十七岁、保福帝姬十六岁、和福帝姬十二岁、庆福帝姬七岁、纯福帝姬四岁…… 郓大宗姬八岁、郓二宗姬七岁、郓三宗姬七岁、肃二宗姬二岁、康四宗姬二岁、徐大宗姬二岁、徐二宗姬一岁…… 乔贵妃四十二岁、韦贤妃三十八岁、金贵仪十九岁、曹顺仪三十二岁、阎婉容十九岁、李昭容十九岁、奚充媛二十四岁、小王婕妤二十岁、管婕妤十九岁、曹才人十九岁、方才人二十岁、顾美人二十一岁、纪国顾夫人十八岁、寿阳李夫人十九岁…… 这份名单有四千人之多,全部是皇室女子。除了皇后,还有妃子、公主、皇孙女、皇子妃、才人,另有六千多名宫中女官、宫女的名单。可以说,靖康之难,几乎将整个北宋的皇室成员一网打尽! 李不伟又随便翻看了下去,却见上面又继续讲到南宋迁都杭州之后,联蒙灭金,第二年蒙宋全面开战,几十年后崖山之战…… 李不伟心烦意乱,站起身来在书房内随意走着,忽又觉得自己仿制也是一百年前被俘的一员,先是京城被破,后又被俘,再历经两月之后到达异国他乡,却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敌军首领当众侮辱。想到此处,李不伟猛地一醒,心道:倘若依依出生在一百多年前,又刚好住在临安,以依依的美貌,说不定也会被选为民间贡女。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我便是造出了坦克,又能如何呢?李不伟越想越是怕,不由得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忽然觉得天旋地转,酒劲上涌,双腿一软,跌坐在门口的一张躺椅之上。又胡思乱思一阵之后,李不伟疲惫之极,竟然昏昏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不伟觉得脸上一凉,顿时惊醒了过来,微一睁眼,又发觉身边站了一人,再仔细一看,这人正是周依依,此时他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正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擦拭着。 李不伟刚要试着坐起来,却被周依依轻轻按住,笑道:“不伟哥哥,你今日一定又和史将军喝酒了,若是与其它人喝酒,定然不会醉成这样。”听到周依依的声音,李不伟顿时感觉一阵踏实,忽然一把握住周依依的手,道:“依依!……”只说得两字,又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心道:普天之下,能够回到几百年前的人,估计也只有我了。依依此时在我眼前,又怎会回到一百多年前呢?我倒真是过于担心了。想到此处,李不伟微微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使自己在躺椅上更为舒服一些,又闭上了眼,心想:常说道得好,莫想太多事,珍惜眼前人。我此时胡思乱想,显然是多余了。如今大宋兵强马壮,不,应是兵强炮多,要灭了金国或是蒙古,也不是难事。 如此想着,李不伟又觉得头脑发昏,显然酒劲还没过去,正待挣扎着起来去洗一把脸,却听到前方伟来周依依的一阵抽泣声。李不伟吃了一惊,猛一睁眼,发现周依依不知何时已坐在桌前,此时显然是在翻看那张‘黄河书院’光盘中的内容。 李不伟吃了一惊,心中暗叫糟糕:蒙古灭宋的崖山一役是几十年后发生的事,依依虽然知道我的来历,但这种换朝灭族的事还是少让她知道为好。如此想着,正准备站起来将电脑关掉,却听周依依颤声问道:“不伟哥哥,这上面所写的,便是后来要发生的了?”李不伟忙问道:“发生什么了?”又想:我刚才离开之时,那上面正写到蒙古攻宋与崖山之战,依依此时看的定然是那段内容了。心中早已是大急。 周依依轻声念道:“宋蒙联军灭金之时,长途跋涉进入金国境内,却发现剩下的已是一座座空城,城中百姓早已避乱而去,更有许多来不及走脱的百姓被蒙军尽数杀死,几座城中满目创痍。当宋军整队开进汴京之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的繁华都市,而是只有四五百金国守军,以及千余户人家的荆棘遗骸。绝大多数的居民,不是死于战火,就是被蒙军掳至河北。这座曾经拥有一百四十万户人口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汴梁,此时已成了一座死城。”念到此处,周依依看李不伟就要站起身来,忙又道:“不伟哥哥,我早已看完了,现在是念给你听呢。” 李不伟愕然,结结巴巴地道:“依依,你……你都看完啦?” 周依依也不回答,抹了抹脸上的泪,又念道:“金国占领江北之时,所统制地区的人口近五千万,然而十多年的蒙金战争过后,除了逃往江南的一千六百万人之外,只剩下不到六百万,这一数字一直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明朝初年才有所恢复。也就是说,蒙古灭金之战,至少杀戮了三千万汉人。”如此说着,周依依又忍不住滴下泪来,双肩微微颤抖,声音发哽,竟似又要哭了出来。 李不伟心中大急,忙冲了上去,正待安慰几句,却见周依依又翻了一屏,显然已是跳到几十年后的那段历史了,念道:“同年五月,陈宜中、张世杰、陆秀夫、文天祥等人在福州拥立益王赵为帝,改元景炎。又封广王赵为卫王,陈宜中为左丞相兼枢密使、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为签书枢密院事,文天祥为枢密使。又过了一月,蒙古大军为追歼宋军残部,于鄂州、临安设尚书省,命诸路将帅继续南进。”这几句,竟然是南宋最后三四年的那段描述了。 李不伟此时已清醒过来,听到周依依念及崖山一役,正准备凑上前去看看后面是否有继续讲到满清入关一事,又听到周依依的声音:“后来,张世杰拥赵为帝。十三年十月,平章阿里海牙进军广西,于静江击败守将马暨。十四年五月,文天祥率军进攻江西,后因势孤力单败退广东,于五坡岭被俘。十六年正月,张弘范、李恒率军会至崖山,宋蒙双方投入兵力五十余万,动用战船两千余艘,海上浮尸十万,后宋军不敌,蒙古全歼宋军,南宋亡。” 说到此时,周依依已是泣不成声,伏倒在李不伟肩膀上,哭道:“不伟哥哥,我知道这里写的南宋,便是当今的朝庭了。如果上面所说的是真的,再过四十年,大家都要死了么?” 周依依只要一哭,李不伟定会慌乱,忙用手轻轻拍着周依依的后背,柔声道:“依依,这上面写的,可是历史么?”周依依道:“是啊,不然怎么会记录得如此详细。”复又摇头道:“当然也不算是历史,因为此事要再过四十年才会发生。”李不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它可是预言?”周依依摇头道:“自然也不是了,因为它记录的是历史。”话音未落,已是愣在当地。 二人长时间无语,只是紧紧拥在一起。又过了好一会儿,李不伟忍不住道:“依依,你可知道,当年,不,四十年后,大宋即将被蒙古灭亡的时候,陆秀夫背着九岁的小皇帝跳海时,曾说了些什么?”周依依听得一愣,从李不伟怀中轻轻挣脱,凑到屏幕上又看了半天,却并未找到这二人的对话内容,当下摇了摇头。李不伟也坐在椅子的扶手之上,道:“陆秀夫说,‘皇上,您是大宋的正统后裔,应该不会作出辱没您血统的决定。’”周依依虽然已知道了事情的发展,还是忍不住问道:“后来他们就跳入大海了?”李不伟点了点头,道:“在跳下大海之前,他又说:蒙古骑军,将来总有一天,大宋的同胞定会继承遗志前去征讨你们。” 周依依早已听得呆了,以她一个女孩子家,平日里根本想到这些,只是由于李不伟的到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知晓了后世的一些历史。话说回来,即使身为普通女子,听到自己的国家即将灭亡,又怎会与平日一般装作无事? 其实,李不伟还知道得更多,只是看周依依如此情形,没敢讲了进来。 陆秀夫背着小皇帝投海自尽之后,又有许多忠臣与百姓追随其后,自尽人数竟然达十万人之多。这就是南宋的最后一战---崖山之战。南宋皇室的最后一个人死了,陆秀夫死了,更多的大臣死了,追随前去的百姓也死了。从某种意义上讲,随着宋朝的终结,古代的中国也随之灭亡,汉族第一次整体亡于游牧民族之手。蒙古攻金灭宋的整个过程中,汉人死亡人数超过一半,直到几百年后的明朝中期,才逐渐恢复了以前的人口数量。 然而李不伟此时想得又更远了。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中,这仅仅是开始。再过几百年,先是满清攻入山海关,崇祯自尽;再是几百年后的鸦片战争,南京条约;然后是甲午海战,马关条约;又过了几年,八国联军入侵;十多年后,二十一条;最后,是长达八年的那场艰难战争。想到此处,李不伟再也无法忍奈下去,豁地站了起来,狠声道:“依依,既然我能够遇见你,必定是上天的安排了。上天既有此意,我定然不会让他失望。我不仅不会让大宋的历史重演,而且我所知道的以后几百年中所受到的各种凌辱,也定会双倍地奉还于那些入侵者!”说罢,又在那里皱眉凝神不语,显然已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再转头一看,却见周依依站在那里,早已被自己方才的话吓得呆了。 李不伟意识到自己失态,正待详细解释一番,又想:这些事情听起来太过骇人听闻,又都是些极为惨痛的回忆,我现在自然是不能告诉依依的。 然而他此时极为矛盾,忽又觉得心乱如麻,自言自语道:“依依,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你的将来便是我所知道的那段历史;你的过去对我来说,又是遥远的几百年前。然而我既然已经来了,又像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的人。但是,依依,如果没有你,我甚至连现在也不会有了……” (注:南北宋亡国史,书中所讲的内容不及史书一二,然而基本全部属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4 探病 接下来的两天,李不伟总是郁郁不乐。百年前的那场灾难,犹如心头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也难怪,每个时代的人,对于最重要的事情看法都不一样,想要让宋朝人放下靖康之耻,就像要现在人彻底忘记南京大屠杀一样可笑。李不伟虽然并非宋朝之人,但是经过了这两年的生活,又随着与史冀等人的交往,他也逐渐被带入了这个时代,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他本来就生于宋朝,同时也是大宋的子民了。 又过了一天,李不伟总算基本恢复了以往的心境。早饭时,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也放下心来,道:“不伟哥哥,再过八九天,贵妃娘娘又要叫我陪她说话去了,因为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她再也无法见到我了。”李不伟奇道:“这是为何?”周依依笑道:“太医说了,再过十几天,娘娘就要生小孩子啦。” 李不伟闻言愕然,进而又想得明白,历史既已经大变,他以前所知道的那段历史,也将变得没有参考价格。火炮出现的年代提前了,蒸汽机、火枪、纺织机、煤油灯、都已提前发明,杂交水稻更是早于八百年出现---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一人真正了解其培育原理。既然历史的大趋势已发生了变化,那么再过几年金国是否会灭亡呢?或者说即使金国灭亡,难道还会是亡于蒙元之手?如此看来,崖山一役也必将不会出现。 既然自己所知道的历史不会成为现实,现实也并非以前所知道的历史,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想到此处,李不伟豁然开朗,笑道:“依依,今日我也不去实验室了。我要去范大人家中,你要和我一起去么?”周依依听得一愣,这才明白李不伟说的范大人,正是范东来,当下问道:“不伟哥哥,怎么范大人今日不去实验室了?难道他是病了?”李不伟点头道:“正是。”说着,又皱起眉头,心道:范大人虽然是大宋的司天监,其实已经成为实验室的核心人员了,倘若此时他的身体出现问题,因此造成的损失可真是不小。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说明目前的实验室还存在些问题,正如一个软件公司,如果其人力资源搞得好,日常事务又按着一定的标准执行,即使软件的编程人员离开公司,也不会造成巨大的损失。然而现在我又无法将iso标准应用到实验室中,再加上目前大宋的科技人员极为短缺,因此才会出现个人影响全局的情况。 李不伟既然将眼前的形势看得明白,再也坐不住了,匆匆用完早饭之后,便拉着周依依向门外走去,刚一出门,却见香儿正站在门口。李不伟心中一动,招手道:“香儿也一同去吧。”香儿听得一怔,忽又面露喜色,也来不及回屋收拾一下,转身钻进了周依依的那辆车中。 自从上次机关弩试射之后,李不伟平日外出的时候,已很少带着周依依与香儿了,不过这几日并没有什么要抄写的资料,因此周依依与香儿也轻松下来,李不伟看二人待得无聊,这才想到带着两位姑娘前去看看范东来,毕竟此次前去只为探病,而非公事。 范东来正在坐在书房的桌前挥笔疾书,不时有一个小姑娘凑上前来,好奇地看着范东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站在桌边仔细地磨着墨。过了一会儿,范东来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字,等到墨晾干之后,又拿起桌上的几张纸看了几遍,这才满意。那小姑娘在一旁问道:“爹,你为什么不用铅笔呢?我觉得铅笔写起字来很是方便,不像这毛笔一样,还要磨墨,一不小心写错了,整张都得重写。”范东来笑道:“铅笔虽然写起来方便,写错了也可以用胶擦修改,可这次写的东西极为重要,还是用毛笔写起来更正规一些。” 父女俩人正说着,只见门外走进一人垂首道:“老爷,李不伟大人在大门外面等候。”范东来听得吃了一惊,忙道:“大福,快快将李大人请进客厅。”大福应声而去。范东来稍一犹豫,又转向那小姑娘道:“安安,你去将我的外衣取来。”范安安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出去,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声:“呀~~!这辆自行车如此小巧,香儿,估计你骑着正合适。”又有一女子的声音:“依依姐,你就别说笑了,这辆车子太小,我骑上去恐怕都没法蹬了。” 范安安闻声走出了门,却见门外站了三人。其中一名男子高大英俊,身着一件白色长袍,脚上却随便穿着一双皮质的凉鞋,再一细看,此人竟然没穿袜子。范安安看得脸上一红,又转向那两名女子,顿时被惊呆了。这两名女子长得极美,左边那名身着淡绿色的长衣,右边的那位看年龄稍小一些,却是一件白色长衣。范安安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两位姑娘,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依依与香儿正说笑着,忽然看到房间内走出一位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也是吓了一跳,再回过头去看那辆极为小巧的自行车,顿时明白了过来。香儿笑道:“原来那辆小车,竟然是这位小妹子的。”周依依点头道:“是啊,徽州与临安的自行车厂,都没有制作这般大小的自行车。看来这辆小车子必定是实验室自己做出来的。”又转向李不伟低声道:“不伟哥哥,眼前这位小姑娘是不是范大人的女儿?”李不伟自然知道范东来有一位十二岁的女儿,正待悄声告诉周依依,又听周依依笑道:“范大叔,您这辆车子很精美啊,是实验室做出来的么?”李不伟闻声愕然,再一抬头,却见范东来穿着一件便装,已从屋内走了出来。 范东来听到李不伟等人已进了院子,也来不及再换上正式的衣服,忙走了出去,却看到自己的女儿正站在门口,看着院中的两位姑娘发呆。此时范东来听到周依依称呼自己为范大叔,不由得微微一愣,然而他与周依依见过几次,对其性格已略知一二,此时这个称呼不仅未显得唐突,反而让人倍感亲切,当下也笑道:“依依姑娘,其实这辆自行车正是临安车厂做的。”周依依奇道:“临安的永久自行车厂中,并未有制作如此大小的自行车啊?”李不伟笑道:“依依你有所不知。以前没有,并不表示现在也没有。自行车厂为了试验新的轴承,已是重新设计了一种更为小巧的自行车。其实眼前这辆车子的座椅与手把都可以更换,因此十多岁以上的女子,都可以骑行的。”范东来点头道:“校长说的没错,不过眼前这辆车子是在十多天前制造出来的,因此并未装有滚动轴承,只是作为小女安安的一件玩具而已。”李不伟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车子制作得极为小巧,倒真像是专为女子设计的。对了,范大人身体如何了?”范东来忙道:“有劳校长挂念,下官的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今日一早已好了大半,过一会儿大夫还要前来做最后的诊断。校长请进屋内说话。”李不伟点了点头,正准备招呼周依依与香儿一同进屋,却见周依依不知何时已跑到范安安身边,此时正俯身问道:“小妹子,你也叫安安?”范安安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叫范安安。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要加个‘也’字呢?难道你的名字也是安安?”周依依笑道:“当然不是啦,不过旁边这位姐姐以前的名字也叫安安,但是她现在叫做香儿了。对了,安安妹妹,你会骑自行车吗……” 看到周依依玩兴正大,李不伟也由得她们几人去了,自己与范东来一同走进了书房。两人坐定之后,李不伟道:“虽然范大人只病了三天,可是实验室里由于无人指挥,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尽管石、史两位大人也在一旁协助,可对于实验室情况,他们二人毕竟不如范大人了解得多。”范东来道:“校长请放心。下官只是偶感风寒,今日早上起床之后,我已感觉好了许多,过一会儿大夫瞧过之后,估计明天便可赶往实验室了。”李不伟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太过心急。范大人必须养好了病之后,才能再次前往实验室。否则就是去了,我也会派人将你送回来的。” 范东来听得默默点头不语,脸上却早已现出感激之色,心想:我抱病在家的这几日,除了司天院众人来过之外,也就只有李大人,史可与石仲秋三人前来探病,其它众人即使知道我身体不适,也未见前来看望。李大人果然不是那种趋炎赴势之人,天佑我朝,让他得以施展拳脚,才使得大宋有了今日的进展。正如此想着,又听李不伟道:“范大人,你我相识一年有余,我早已为范大人的学识与气度所折服。范大人年长我十几岁,我就高攀一下,不如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如何?”范东来听得吃了一惊,连连摇头道:“校长说哪里话,如此岂不折杀我了。”李不伟道:“范大人,不如咱们私下里以兄弟相称,场面上还是以官职相称如何?”范东来只是在那里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 正在这时,屋外跑进一人,口中嚷嚷道:“爹,依依姐姐说这辆自行车没有链条,而且轮子上还少了一种叫做棘轮的装置,爹你为什么不给我加上呢?”李不伟转头一看,正是范安安,她此时正满脸通红,显然是刚才骑车时累的。范东来斥道:“安安,我与李大人说正事呢,你先到外面玩去。”范安安听到父亲如此斥责,小嘴一撇,脸上露出委屈之色,正待转身走了出去,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音,有一人走了进来笑道:“范大叔,安安妹子聪明得紧呐,刚一会儿就学会了骑车。”正是周依依的声音。 范东来刚刚斥责完自己的女儿,此时看到周依依走了进来,脸上顿时又露出笑意,道:“依依姑娘说得是。其实小女自幼儿聪明,要学骑车原是不难,只是她不愿旁人帮忙,非要我扶着才能放心地骑了上去。但是实验室中诸事烦多,我也没多少时间教她骑车,因此直到今日还没有学会。”范安安摇头道:“爹,你这就说错了。两位姐姐扶着,我也一样放心,而且我刚才已经学会骑车了,我们三人正想着结为姐妹呢。”说着,已拉着周依依的手跑了出去,边跑边道:“依依姐,这次我来扶着,你试着骑吧。” 李不伟闻言愕然,心想:我这边要与范大人兄弟相称,没想到她们三人竟然要结为姐妹了,按理说,宋朝时是男人的天下,又哪里来的女子结义?这小姑娘多半是故事听了多了,依依也觉得好玩,这才会以想到要结为姐妹。只是如此一来,她们三人若真的成了姐妹,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叫一声‘范大叔’了? 范东来见李不伟在那里出神,又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此时看到李不伟对着桌面发呆,正是盯着自己刚才写的那几张纸,忙道:“校长,下官待在家中左右无事,便将目前的情况做了一些总结,又写了出来。还请校长过目。”说着,将桌上的那几张纸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李不伟。 李不伟猛然间回过神来,忽然觉得眼前多了几张写满字的白纸,当下胡乱地应了一声,又细看了下去,却见这纸上记录了大宋朝现有的几家实验室,以及十多家主要的工厂。这份清单不仅列出了目前的各个实验室与工厂的名称,而且详细注明了每家工厂的主要产品、工人的人数、工厂地址、交通运输情况、日产量、负责人名字等等。 范东来道:“校长,皇家实验室成立一年多以来,目前已有机械、化学、材料、电磁四个主要的实验室。其中机械实验室又有机械设计、零件、加工工艺、压力容器、机械标准、计量等子实验室,而其中大部分又与材料实验室有所联系;化学实验室分为无机、有机两大类,以及橡胶、石油炼制、火药、煤炭、玻璃等多家研究室;材料实验室,则主要分为钢铁、铜合金、球墨铸铁等。经过仔细研究,我们最终发现,这些实验室并不能独立存在,而是相互间有着紧密的关联。例如钢铁的炼制,去除硫、磷等杂质,就需要化学实验室进行研究,而钢材加工成型工艺,以及各项数据指标,则需与机械实验室相配合。”李不伟点头道:“范大人所言极是。材料、设计、工艺都极为重要,而且这其中的关系又是千丝万缕,决然不是可以单独划分出来的。电磁实验室刚成立不久,尚未显出其重要性,等到发电机制造好之后,电磁学便要好好重视一下了。”范东来道:“其实不仅是实验室,就是临安附近的一些工厂也存在此种情形。目前的车床、铣床、磨床、镗床、钻床、刨床、冲床,均出自临安机床厂。而机床厂所要用到的一些毛坯件,又来自重型机械厂。重型机械厂不仅要为机床厂提供各种原始工件,而且该厂出自己出制造锻压机,水压机,钢板轧机,钢管轧机等等重型机械。”李不伟道:“机床厂与重型机械厂,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两家工厂,几乎所有的设备都要由这两家工厂制造。”范东来道:“校长说的是。其实还有另一家工厂也极为重要,这便是矿山机械厂了。该厂主要制作鼓风机、粉粹机、球磨机等一些矿山机械,毕竟铁与铜等原材料,最先出自矿山。”李不伟笑道:“范大人如此一提醒,我倒还真是想起来了。兰溪的几家工厂也已开工,前几日还听说矿山机械的数量严重不足,不知道实验室是否已想出了解决办法?”范东来道:“大宋虽然已有了下官刚才说的这三家工厂,但由于仅仅开工不到一年,因此各类机床与机械仍然不足,而且仅是这三家工厂的人员,便已达到总人数的一半。不过校长也不用担心,因为兰溪也要成立重型机械厂和机床厂,而且矿山机械也将在重机厂内制造。我们大概估计了一下,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各类工厂的数量又会扩大三四倍。” 李不伟点头道:“如此就好。只是我近来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便是工厂的数量越多,所需要的技术人员也相应地增加。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竟然是人员数量跟不上工厂的建造速度了。”范东来叹道:“其实不止如此。人员虽然跟不上工厂的需求,但朝庭自有解决办法。临安大学的学生数量又有增加,到了明年初,将有近两百人可以提前一年完成学业,然后分派到各家工厂中去,而且工部也将以前的各个官办作坊中的人员陆续抽调出来,加入到各家新建的工厂之中。虽然这些人对于新技术并不懂多少,但当作普通的操作工人,却是足够了。下官倒是担心建造如此多的工厂,也不知道朝庭是否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说到此时,范东来忧色重重。李不伟笑道:“范大人多虑了,其实朝庭早已想到了应急之策。玻璃厂、自行车厂、摆钟厂,这三家工厂制造出来的产品,都是面向西方诸国销售的。而所换回的硬通货,又用于收回流传于民间的会子。另外,几家小工厂生产的煤油灯、煤油炉,也主要面向国外商人销售。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家极为重要的工厂成立,主要生产一些洗脸、洗手与清洁牙齿的用具。”范东来喜道:“听校长如此一说,我倒真是多虑了。”李不伟又道:“不仅如此,而且范大人所列的一些工厂,也应扩大生产规模才是。例如轴承、齿轮、锣丝、电线、特种钢片、铁丝、钢丝、钉子,这些零件,都是制作各种机械必不可少的。另外,水泥、原油、硝酸、虫胶、杜仲胶的产量也要大力提升才是。蒸汽机厂与锅炉厂,也会分别另外成立两家。至于制造兵器所需的材料,这已是兵部的事情了。临安的两家火炮厂已正常运行,而且兰溪还会有另一家火炮厂成立。同时,其它的兵器也正在加紧制造,其中既有实验室设计的机关弩,也有以前的步兵长枪,更有两家新建的工厂,专门制作新近设计出来的火枪。至于望远镜,范大人也是知道的,此事已有专门的工厂生产,而负责这工厂的,也是司天院中曾参与第一次磨镜的一人。” 范东来笑道:“司天院平日便研究些机械制作,这两年间正好派上了用场。”说到此时,范东来又想起一事,道:“校长,实验室又经过几天讨论,均认为:既然目前各种机械已开始批量制作,是不是也要考虑成立专门的仪表厂了?因为目前的各类仪表都是出自机械实验室,随着新工厂的成立,各类仪表的需求量也会增加。”李不伟点头道:“的确如此,是该成立一家仪表厂了,这家工厂不仅要负责制造百分表、电流表、电压表,而且同时要制作千分尺与卡尺,以及其它的一些测量工具。”范东来又道:“其实还有另一家工厂也极为重要,这便是纺织机械厂了。这家工厂主要制造依依纺纱机、红袖缝纫机,以及织布机了。对了,这织布机尚未命名,不知道校长可曾想好了名字?”李不伟不假思索地道:“就叫做安安织布机吧。” 范东来听得一愣,忽而喜道:“多谢校长!小女若得知以她的名字为织布机命名,必定会欢喜之极。”李不伟也是一愣,这才想起范东来的小女儿正是叫做范安安。 原来,李不伟在为这三种机器命名时,便已存了私心。依依纺纱机、红袖缝纫机,正是周依依与史红袖的名字。至于安安织布机,他本来想着香儿的原名叫做‘唐安安’,因此才准备称其为安安织布机,没想到范东来竟然有所误会。然而误会既成,再看到范东来此时情形,李不伟忽然生出一份自责,心道:我只想着自己关心的人,却未想到一直参与这三台机器设计的范大人也有着自己的亲人,刚才我随口说出安安二字,范大人已是欣喜之极,如此却越发显得我太过自私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忙道:“这三台机器的设计,范大人也出了不少的力。以令爱的名字命名,正是再也合适不过了。”又想:等其它缝纫机械制造出来之后,一定要以香儿的名字命名,否则岂不是显得我太偏心了? 范东来道:“自从缝纫机制造出来之后,兵部已成立了专门的工厂,用于制造士兵所需的服装。通常士兵的军服五年一换,兵部这次已订购了几百台各类缝纫机械,专门用于制作士兵的服装。”李不伟听得吓了一跳,道:“几百台?兵部忽然要这么多机器,难道就没想过,倘若在缝纫机械上花费过多的精力,必然会影响到其它方面的生产么?”范东来道:“前一段时间宣大人曾说,目前所有的生产都要以军用物品为主,其中又以火炮、机关弩、常用兵器的制造为第一重要,接下来便是军服、军靴、护甲,以及校长建议的那种压缩食品了。不过兵部既然提出了如此要求,朝庭又为各家工厂增加了财力投入,倒也能够应一时之急。” 范东来所说的缝纫机,自然不像后世设计得那般复杂,其实只是类似于鞋匠所用的那种钉鞋机。然而即使是这种简单的机器,在当时看来已是极为不可思议,这种看起来简单轻便的机器,已使得衣服的缝制快了近十倍。 在李不伟看来,缝纫机极为普通,但他深知这种机器对百姓日常生活所带来的种种方便,更加明白兵部为何忽然有如此举动,沉思良久,道:“范大人,其实朝庭此举也不见得有何不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宋即使停止军备生产,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加快其它工厂的建造进度。朝庭以发展军力为主,恐怕已将日后的发展建立在战争的基础上了。倘若对敌作战胜利,所带来的效益要远超出按部就班的发展了。”范东来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下官在实验室待得时间长了,尽管也曾接触些兵器制造之事,但具体到了行军打仗或是战前准备,却是外行了。” 说到此时,范东来微现倦意,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觉得茶有些凉了,正待开口吩咐下人进来换茶,却见李不伟站了起来接过茶杯,不一会儿便递上一杯热茶,道:“范大人,我听说有些病人是不宜喝茶的,难道大夫曾说过,范大人可以多喝茶么?”范东来眼看着李不伟忙了半天为自己斟茶,心下又是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正准备站起身来,却见李不伟示意自己坐下,只好又坐在椅上接过菜杯,道:“多谢校长了。其实大夫特意吩咐,我这病看起来是风寒,其实是热火上升,正需要多喝茶来祛火。”李不伟道:“原来如此。范大人既然需要多喝茶,我刚好有些好茶,明日便派徐超送过来罢。”如此说着,李不伟不由得暗暗自责,心道:我今日是来看望范大人的,怎么在不知不觉间,又说起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呢? 此时,院中传来三位女子的笑声,显然范安安极为开心。李不伟听着这些熟悉的笑声,越发下定了决心:倘若我不来到这个世上,眼前这一切安稳与美好的生活,过几年便烟消云散,现在既然是如此情形,大宋朝已无后顾之忧,倒是蒙古与金国要担心他们的命运了。 二人边喝边聊,李不伟已绝口不提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只是随便说一些品茶的学问。然而他对此茶道知之甚少,没说得两句,眼看又要转入茶叶运输工具的话题上,却听范东来道:“校长今年二十有一,也是到了成家的时候了。不是下官多嘴,只是看到校长整日为实验室之事操劳,却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自大事,下官看在眼里也有些心急。依依姑娘从徽州追随校长来到临安,现在已到了婚嫁的年龄,不知校长有无考虑过……”此言一出,李不伟又是愣在当场。其实此事他早已考虑过多次,然而每每想到终身大事,却总带着些后世的观念,毕竟在他以前的那个年代,大部分男子到了二十四岁以后才会考虑成家之事。然而此时却是宋朝,女子过了十六岁,男子到了十八岁,大部分都已成家。李不伟越发觉得此事不可再拖,心想:依依今年已有十七岁了,虽然宋朝人以虚岁算年龄,但毕竟在这个时代,十七岁的女子,大半都已成家了。我若是再拖下去,即使依依口中不说,心中却难免多了一些想法。想到此处,李不伟脱口道:“范大人请放心,一年之内,我一定聚了依依!”话音未落,又想:我怎么像是在给范大人做保证一般?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大夫已经到了。范东来忙命人有请,又转向李不伟歉然道:“校长,下官约好了大夫,今日已是最后一次诊断了。”李不伟点头道:“范大人病情要紧,我在此待打扰时间过长,也该回去了。”说着,正待起身离开,便见两人走了进来。前面的一人年约五十,一看就是个郎中模样,后面紧跟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手中提了个大药箱,看情形这箱子沉重之极。李不伟看得讶然,心想范大人的家丁竟然也如此机灵,知道范大人与我在书房中议事,便直接将大夫请到了这里,本来他已站起身来,此时看到二人进来,不由得又坐下,准备看看这两人是如何诊断的。 那大夫坐定之后,伸手在范东来腕上把了脉,过了一会儿,道:“大人,您的病已基本痊愈,只是近来热火上攻,还需吃些清淡的食物为好。”又转向身后的医僮道:“小棒,将我早上开好的方子拿了出来吧。”那叫做小棒的医僮连忙点头,俯身打开药箱,取出了早已开好的药方,又躬身放到桌上,神色间对这大夫甚为恭敬。范东来笑道:“有劳魏大夫了,不过昨日那张方子中的最后三味药,我命下人跑遍了附近的所扔药店,都未见有售。”魏大夫忙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的店中正好有这三味药。”又转头道:“小棒,你马上回去将药方中最后三味药各取适量,快去快回。”小棒连连点头,又问道:“老师,这三味药有的放在前面药柜中的,是去年刚晒好的新药,有的则是放在仓库中,是几年前的陈药,不知老师到底需要哪一种?” 这小棒的口音一听便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江北的汉人,而且有些卷舌音竟然无法发出,像似有发音障碍一般。魏大夫怒声道:“混帐!有些药自然要用陈年的好,有些药却需用新晒好的,我平日教你的那点医术,难道你都忘在脑后了么?”小棒似乎早已习惯了魏大夫的这种语气,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喜道:“多谢老师提醒,我这下全明白了。”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李不伟看得惊讶之极,问道:“魏大夫,听这小棒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更不像江北的宋人,难道他是西夏或是西辽来的?”魏大夫听得李不伟如此问来,也是颇觉惊讶。他刚一进门时便看到了李不伟,这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左右,穿着随便之极,而范大人却对他恭敬有加,难道此人是皇亲国戚不成? 范东来一旁道:“魏大夫,李大人既然想要知道,你不妨仔细说来听听。”魏大夫听得又是一惊,既然范大人也称其为‘大人’,此人必然权重位高,当下不敢含糊,躬身道:“小的名叫魏德忠,大人直接称呼小的名字便可以了。这小棒并不是西夏或西辽人,而是来自高丽。”李不伟奇道:“高丽?难道此人竟然不远万里来到江南,只为了学习大宋的医术?”魏德忠道:“大人猜得没错。这小棒原是姓李,十多年前与其兄李大棒在金国的中都学医,然而当时金国的大夫都以收高丽学徒为耻,因此这兄弟二人在江北待了两年,竟然一无所获。后来蒙古攻占中都之后,这兄弟二人便辗转来到临安。大宋的郎中很少收外族学生,然而这二人极有毅力,竟然在我的门外一跪便是十天十夜。后来我实在无奈,便与师兄各自收了一人为徒,这小棒的哥哥大棒,正与我师兄那里学习针灸之术。” 其实,将看病的郎中称为大夫,正是始于宋朝。古代诸侯国中,在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秦汉以后,中央要职有御史大夫,备顾问者有谏大夫、中大夫、光禄大夫等。到了隋唐以后,又以大夫为高级官阶之称号。宋徽宗年间重订官阶时,在医官中别置‘大夫’以下官阶,这也是医生被称作大夫的由来。当时在北方称医生为大夫,南方则以郎中作为对医生的敬称。宋朝庭南迁之后,‘大夫’一词在江南也普及开来。 李不伟此时听到高丽人竟然不远万里,又跪了十天十夜前来求学,也不禁为其毅力所折服,但想到后世的种种,又忍不住问道:“魏大夫,你既然收了这高丽人为徒,可曾告诉他们二人,中医学并不是高丽人的发明,而是咱们祖先留下来的医术?”话音未落,李不伟又有些后悔,心道:也不知道现在有无中医一说,我如此讲了出来,魏大夫能否听得懂。 魏德忠听得一怔,道:“大人,自古便有‘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这一说。而且早在汉朝之时,便有史书记载道‘以热益热,以寒增寒,不见于外,是所独失也。’因此又有古语说:有病不治,常得中医。显然大人所说的中医,早在几千年之前便由我们的祖先使用了。高丽人虽然在几百年前频繁来到中原求学,然而其学的多是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因此在高丽,张仲景的名气极大。到了如今,大宋的医学又有发展,不仅有了《铜人腧穴针灸图经》这一医学巨著,更是设计了等身大小的针灸铜人,因此又有大批高丽人前往大宋学习针灸之术。大人刚才所说的中医,其实也叫汉医,自然是咱们祖先留下来的医术,又怎会是高丽人的发明呢。”其实李不伟并不知道,‘中医’这一词,是到了清末时西医传入中国,为了区别起见才有了这种说法。在此之前,大都称中医为‘汉医’,而魏德忠刚才所说的中医,这个‘中’这也是念去声,发音与后世并不相同。 李不伟道:“魏大夫有所不知道。有些人是很容易忘记历史的,不仅如此,甚至还会篡改历史。当然,从今日起,此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范东来与魏德忠听得莫名其妙,正在琢磨着李不伟所说的话的深意,又听李不伟道:“魏大夫,我听说汉医的主要诊疗手段为望、闻、问、切,不知道这四种方法是否适用于一切病症?”魏德忠忙道:“大人,望、闻、问、切四种方法虽然是诊治的手段,然而也仅仅是第一步而已。汉医博大精深,其中又包括阴阳、五行、运气、脏象、经络等学说,以及病因、病机、诊法、辨证、治则治法、预防、养生等内容。”李不伟点了点头,又道:“魏大夫所说的我自然也知道一些。但是我又曾听过一些疯言疯语,说汉医只是一个未经实证也难以否证的学说,要接受它必须依靠信仰。因为这一套理论极为模棱两可,怎么说都说得通,所以同一个病人,让三个名医来看,就可能就有三种不同的说法。当时我曾一直想对此种观点加以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魏大夫对此有何见解?”李不伟所说的,正是后世一些人对中医的看法。这些人以为,中医缺乏实际观察和逻辑推理,而且将中医药归为风水、算命一类的方术,更有人说中医是一种伪科学。李不伟有机会面对宋朝的中医,自然也要将此事问个清楚。当然,他也预料到此话一旦问出,必然会令魏德忠的不快,毕竟在这个年代,中医是唯一的冶病手段。 魏德忠摇了摇头,淡然道:“大人,其实小的对此也不甚清楚。正如甘草之所以能够清热解毒,祛痰止咳,是因为其具有补脾益气,滋咳润肺,缓急解毒,调和百药之功效。至于为何甘草有此种功效,却是无人可知了。但小的只知道一件事,这便是既然有了此种草药,为何不用于治病救人,却要花费大量时间对其进一步深究呢?上天既然造就了此种草药,必定有其用意。”李不伟听得瞠目结舌,他本以为魏德忠定然会极为不悦,又或是说出些中医理论来加以反驳,万万没想到魏德忠竟然如此淡然地回答,过了半晌才道:“魏大夫如此一说,真令我茅塞顿开。的确,世上既然有了此种草药,如不用于治病救人,却对其本身大加研究,却显得过于迂腐了。只有等到技术发展到一定时期,条件成熟之后,再对其研究也不迟。话说回来,倘若两军交战之时没有那些止血、去毒的药草,恐怕死伤的士兵人数将会大增。”魏德忠道:“大人所言极是。其实小的只是一民间的郎中,对于军中的医药并不甚清楚。不过小的却知道,但凡是人,一生中难免会生病,倘若不施以冶疗,得病之人,十之六七将无法幸存。” 李不伟听得默然不语,心中早已做了一番计算。从五千年前算起,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某一个人,其祖上已至少经历过了二百代人。按魏德忠所说,倘若没有了中医,这二百代人中任何一代若是因病丧命,便没有了后来之人,而且这仅仅是以父亲或母亲一系来计算的。如此算来,如果没有中医,后世那些批评中国传统医学的人,其出生的几率早已降至百分之零点几,又或是根本不会被生下来,还哪里有那么多废话,来批判中医的合理性呢?想到此处,李不伟微微摇头,看来后世的所谓学者,也多是讲话不经过大脑,又或是为了出名,这才有了一些哗众取宠的言行了。 既然已说起了医学,李不伟忽然又想起一事,忙站起来道:“既然范大人的病已无恙,我便放心多了。范大人好好养病,咱们过几日再见。”范东来等人忙起身相送,李不伟走到门口,忽又转身问道:“魏大夫,你可曾听这小棒说过,高丽人是否有过端午节的习俗?”魏德忠听得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 李不伟见状已是明白了许多,心中暗道,这大小两棒来到大宋只是为了学习医术,估计多半不会讲起其家乡的一些风俗,多年之后,大宋必定会要求整个半岛的人都学习汉字,发音也多半是汉语发音,我又何必想这么多呢?还是赶快回去看看碘酒与医药纱布的制作才是,来了快两年了,我竟然一直没有想到医学的重要性,当真是失败之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5 视察 “三万六千斤!?”李不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拿起那张清单仔细看了一遍,这才确定。史逊站在一旁道:“李大人,这上面列出的数字的确没错。今年春天的那批水稻,已产出三万六千斤成品稻种,另外还有近六万斤的父本与母本稻种。”李不伟仍是不脸惊讶,道:“史大人,我记得今年春天之时,只有七百多斤稻种,没想到其所得的成品稻种竟然有三万六千斤。如此说来,到了明天这个时候,会得到三百多万斤成品稻种了?”史逊点头道:“李大人算得没错。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不仅会得到三百万斤成品稻种,而且另会有五百多万斤的父本与母本。”李不伟喜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再过上两年,大宋的水稻岂不是多得吃不完了?如果向周边国家卖出一些,又是一大笔钱啊。”史逊尴尬一笑,道:“李大人说得有些道理,不过凡事都有变化,只有等过两年之后再看情形而定了。”心想:李大人成天都在搞些技术研究,对于粮食一事却未仔细考虑。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自然会有三百万斤成品稻种,可以再过上一年之后,这三百万斤稻种也只能到三亿斤可食用的水稻。然而这只是经过计算得出的数字。大宋的水田面积固然不小,然而成品稻种能否完全发到各个产稻区还是个问题。况且即使过两年真的有了三亿斤可食用水稻,大宋朝有五千万人,每人也只分得六斤。三亿斤这个数字听起来虽然不少,可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是几天的口粮而已,而且这还是在没有考虑天灾虫害的情况下计算出来的结果,又怎么会多得要卖与其它国家呢? 其实在南宋末期的几十年来,朝庭对南方地区的控制已缺乏有效的手段,尤其是沿海一带的商业贸易,以及内陆的一些产粮区,朝庭在鼓励对外通商的同时,却未加强管理的手段。正因为如此,南宋才有了初级的资本主义萌芽。史逊作为户部尚书,自然知道人口与粮食产量的关系,只是李不伟没有仔细计算,总觉得三百万斤的种子,如果一旦种了下去,其所得的粮食岂不是多得数不清了? 两人又交谈一阵,李不伟终于忍不住问道:“史大人,既然户部已能够独立培育稻种,不知红袖是否还需要继续待在育种司?”史逊笑道:“李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早在水稻收割完毕之后,红袖便离开了育种司。”李不伟听得点了点头,又在一旁沉思起来。史逊看出李不伟的心思,道:“李大人,红袖离开育种司的这段时间,听说一直都待在家中。”李不伟忙问道:“难道她没有再去红袖山庄?”史逊摇头道:“这我就不是特别清楚了,李大人不妨自己去问一下。”说罢,又想道:李大人看起来对红袖十分关心,只是他为何总是遮遮掩掩,近几个月以来从未去育种司看过红袖呢? …… 又过了一天。 早朝散后,刚刚是上午时分,杨千行在宫外已等候多时。李不伟与宣缯二人并步走了出来,二人不时交头接耳,像似在商议着极为重要的事情。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显然已做了重大的决定,相互道别之后,李不伟向杨千行这边走了过来,笑道:“杨先生,你可知道朝庭今日决定了一件大事?”也不及杨千行回答,又道:“皇家实验室、临安大学、以及各个主要的工厂,均已提升了级别。朝庭今日决定,科技部纳入正式的官职编制了。”杨千行听得一愣,道:“如此就要恭喜大人了。”李不伟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实验室与临安大学已归为科技部所有,而且其中的人员也全部纳入正式的官职编制。”说到此时,李不伟已然顿口不言,因为他看到杨千行并未露出欢喜之色,反而现出一丝忧虑,忙悄声问道:“杨先生,可是觉得有何不妥?”杨千行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道:“大人,皇家实验室与临安大学,主要以研究和讲授技术为主,在下对技术一道并无涉猎,因此也不清楚众位学者的学识到底如何。但眼看着这一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显然大人推荐的人选,以及开设的诸多工厂,都是极为正确的决定。朝庭今日将实验室与临安大学纳入正式的官职编制,在下早就预料到了。不过大人试想,目前的这些学者,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有其它职位在身。通常情况下,虽然也有一人身兼二职,但要在这近千人中同时出现,恐怕基本不太可能。然而朝庭既然已有了如此决定,显然对于众人来说,新的职位要比旧职位更为优越才是。从大宋的长远发展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大人是否想过,在此之前,愿意去实验室与临安大学的人,大都是对技术极感兴趣之人。今日这两个研究机构既然已纳入正式编制,恐怕以后想要进来的人,其意图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眼看这一年多以来,皇家实验室与临安大学运转得井然有序,这其中自然有大人的功劳。然而朝庭既已做了如此决定,必定会有许多人争着要进入实验室与临安大学。在下担心的是,日后对这两个机械的管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李不伟道:“杨先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然而朝庭此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杨先生不妨这样想:在此之前,实验室与临安大学并未纳入正式编制,众学者做起事来难免会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不少人还在挂念着以前的职位。如今众人既然已有了正式的官职,而且这官职又比以前的要高上一些,自然也就可以安心于其份内之事了。至于管理问题,杨先生尽可放心,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事朝庭早已有了决定。”杨千行吃了一惊,忙问道:“李大人是说,朝庭已决定让大人……”李不伟道:“其实杨先生并非朝臣,有些事我本不该告诉杨先生。然而我与杨先生无话不谈,今日不妨将我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还请参祥一下。”稍做停顿,李不伟又道:“当今的皇上英明无比,早在一年多之前便已认识到了改进兵器的重要性,对于实验室与临安大学的成立又是大力支持,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史丞相的功劳。杨先生试想,朝庭既然已决定将实验室与临安大学纳入正式官职编制,那这两大机构该如何管理呢?”杨千行道:“大人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大人身为临安大学的校长,又主管着皇家实验室,自然也要有相应的官职才行。”李不伟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杨千行虽然多少也猜出了一些,却并不十分肯定,心道:我虽然并非朝庭官员,然而平日间从丞相那里也听到不少朝中之事。自从去年秋天以来,皇上的性情已是大变。他本来极不喜欢通义郡夫人,然而这半年多以来,通义郡夫人不仅被册封为贵妃,而且听说皇上现在已专宠她一人,甚至已快诞下龙胎,这在以往是谁也想不到的。皇上这一年多的改变,以及大宋这一年的发展,都是李大人来到临安之后发生的。如今朝庭又将百年来未曾改变的官职编制做了大的调整,显然也是因为李大人的缘故。话说回来,要管理实验室与临安大学这两大技术性机构,除了身为科技部的尚书之外,还要身兼三院大学士,这才有足够的说服力。但是科技部中是否会设有尚书一职呢?还是真的按李大人去年的建议,直接以部长一职任命? 二人各自低头想着心事,早已走出很远。车夫也不敢独自驾车,只好下来牵着马在后面跟随,徐超等人也下了马,一行人缓缓向实验室方向行去。又过了片刻,李不伟忽道:“杨先生,这几日可曾有船厂的消息?”杨千行忙道:“大人,第一艘蒸汽机船,是在临安船厂进行改造的。然而考虑到以后的进度,临安船厂又派了五人前往福州船厂,以及三人前往镇江船厂。这八人都是技术人员,临走的时候已带上了蒸汽机的安装尺寸与规格图纸。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蒸汽机还是需要在临安船厂统一安装,因此福州与镇江船厂的新船,到时只需杨帆驶到临安便可以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干什么事情,第一件事总是最难的。蒸汽机船成功与否事关重大,因此还需要谨慎对待。毕竟临安船厂的设备最为齐全,而且距实验室、蒸汽机厂、锅炉厂都最近,因此在临安船厂进行总装是最合适不过了。我听说除了蒸汽机与管线之外,还存在一些其它困难?”杨千行道:“原来大人早已知道此事了。蒸汽机船的改造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然而船厂已陆续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主要是螺旋浆的制造工艺、船体密封、锻造钢板的熔接,以及船只大梁的加固。”李不伟点头道:“这是自然。因为要有火炮装到船上,因此大梁的强度也要加大才行。然而这只是第一步改进,按这种方法制造出十多艘战船,能够组成一个船队之后,新的改造又要继续了,这次不仅要改进蒸汽机,而且要在布上各种线路,因为发电机马上就要制造出来了。” 李不伟此时想得更远了。因为只要发电机制造出来,再有了简单的可充电电池,便可以在船上布好线路,将来有条件制造出电灯,不仅能够解决全船的照明问题,而且可以在船头装上探照灯,另外,如果制造出发声零件,还可以解决全船的通讯问题。当然,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但李不伟既然知道了科技发展的走向,肯定要事先做一些准备工作了。 其实早在十多天之前,电磁学便已讲授完毕。至于听讲的学生,仍然是临安大学的一些教师,而所用的课本,也正是香儿所抄写的高中物理部分。课程的进度,先是从简单的电路讲起,如电动势,电阻,电池的内阻,电容,电感等知识,当然还包括电动机与继电器,再到后来就是电磁学方面的知识了。不过对于简单的放大、整流、滤波、检波、藕合、反馈等电路原理,李不伟并未做太多的讲述,只是将一些资料交给范文进与徐永红,准备由这二人掌握之后,再讲与临安大学的众学生。至于电学单位,仍然是采用后世的标准单位,只不过叫法上有所不同,例如安培改为‘安’,欧姆则改为‘欧’了。 既然朝庭看到了科技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又决定以整个国家的力量来支持,李不伟也觉得自己一年多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毕竟现在总算达到了预定的目标。其实,在历史上的宋朝,虽然科技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朝庭对于科技并没有太过重视,即使有些技术用于兵器的改进,却是收效甚微,再加上朝庭的权力掌握在权臣手中,而这些大臣又只知弄权,因此宋朝灭亡也是迟早的事。然而李伟所带来的这些技术却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其产生的效果委实太过惊人,这才使得朝庭对此极为重视,以至于连百多年来的官职编制也加以改动。 徐超等人跟在后面,只见前面二人低声交谈着,李不伟不时点点头,显然又是在商议着一件大事。过了一会儿,李不伟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徐超,我今日要去一些工厂查看一番,咱们先去轴承厂吧。”说着,已是折了回来跳上了马车,又招呼杨千行也进入车厢。一行人直奔实验室的轴承厂而去。 轴承,也被称作为机械设备的关节。轴承厂早已开工,目前主要生产滑动轴承,也就是在滑动摩擦下工作的轴承。滑动轴承工作平稳、可靠、无噪声,在液体润滑条件下,滑动表面被润滑油分开而不发生直接接触,还可以大大减小摩擦损失和表面磨损,油膜又具有一定的吸振能力,正是各种机械设备上必须的零件。 轴承厂的负责人姓言,名有信,字守诺。因为这个名字极为特别,所以李不伟记得最为清楚,此人正是第一批参与听讲的百名学者之一。轴承厂成立的时间已有半年多了,然而真正投入生产却只有两个月,但是由于轴承厂已有了数台车床,以及镗床、磨床,而且其人员也大部分是从机床车间调过来的,因此轴承厂已能够批量制作轴承了。言有信简单介绍了轴承厂的情况之后,又将李不伟带到了库房。这个库房极大,里面安放了十几个陈列架,每个架子上又摆了不同规格的轴承。这些轴承都用油纸包着,显然轴承都是预先上过油的,而且其尺寸有大有小,一时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言有信道:“校长,目前我们已能批量制作常用的轴承了。轴颈与轴瓦采用铸铁制作,轴承衬采用减摩材料层,通常为球墨铸铁与铜合金。当然,大部分轴承都是全部用球墨铸铁来制作,经过精磨之后再进行表面淬火。至于轴承种类,目前有径向轴承,轴向推力轴承两类,而且根据润滑膜厚度,又有薄膜轴承与厚膜轴承。至于轴瓦形状,又分为圆轴承、椭圆轴承、三油叶轴承、阶梯面轴承、可倾瓦轴承。” 言有信所说的这些内容,都是李不伟以前曾给学者讲过的,此时言有信说得头头是道,李不伟大为赞叹,忍不住夸奖了一番。言有信听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校长过奖了,其实这些都是下官份内之事。虽然轴承的制作不是问题,但是这几日,润滑油的质量却有些跟不上。轴承在工作时,如果转速过高或者负荷过重,就会导致轴承发热磨损,甚而偶有咬死现象发生。不过此事已得到了解决,润滑油厂已有了新的加工方法,近来又将油品进行了一番改进,再加上轴承也使用了新的加工方法,因此在大负荷情况下,如果散热条件良好,每分钟一千五百转倒还能应付。” 李不伟转速竟然有一千五百转,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能够制造这种转速的轴承,说明轴承的加工工艺已达到了一定的水准,而且此种轴承完全能够满足绝大多数的工况了。当然,以数字来看,一千五百转的转速尚无法用于交流发电机,因为要得到五十赫兹的频率,单绕组的转速要达到三千转才行。不过李不伟并不担心这些,因为三千转的转速,只是针对切割磁力线的次数而言的,如果使用了多个组级的线圈,并不需要如此高的转速,也可以得到满足要求的交流电的。例如手摇两相交流发电机,如果要得到50赫兹的频率,必须转速达到三千转才行。然而八极的绕组,则只需七百五十转就可以了。 李不伟又看了一会儿,对货架上的十多种轴承样品极为满意,又问道:“言大人,不知滚动轴承是否容易制作?”言有信面露难色道:“校长,滚动轴承的制作还有些问题,目前主要有两个难点:一是眼下的磨床仍然是第二代产品,因此滚子的精度无法保证;二是轴承厂的冲模尚未制好,还没有合适的模具用于加工衬环,因此滚动轴承暂时不易制造。但是如果非要制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成品率却要大大降低,估计每磨制出一百个滚子,只能挑选出十个配套的合格件。”说到此处,言有信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校长,十多日以前,范大人曾拿过来一份图纸,听说要为校长制作旱冰鞋。因为这种冰鞋的负荷不大,而且精度也没有要求,因此滚动轴承用在其上也算合适。下官已基本制作完毕,不日使可送到实验室中。”李不伟笑道:“原来范大人将旱冰鞋的轴承交给轴承厂制作了。不过这倒令我想起一件事,言大人刚才说到,每生产一百个滚轴,只有十个可以合格,不知道那些不合格的滚轴是如何处理的?”言有信笑道:“那些次品滚轴,全部交给自行车厂了。听说自行车的车轮使用了这种滚动轴承之后,性能已是大为改变。”李不伟喜道:“言大人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合格的产品可以交给各家工厂使用,至于那些次品,便可作为自行车,又或是农用的牛车的车轴。” 虽然说滚动轴承尚无法批量制作,但李不伟对此并不担心,他担心的反而是润滑油的问题。经过硫化处理的植物类润滑油虽然也能够满足高负荷运转,但毕竟其特性不如矿物油那般稳定。不过听言有信刚才所说,润滑油似乎并不是问题,李不伟也放下心来。一行人在轴承厂逗留了片刻,又转向齿轮厂而去。 齿轮厂紧挨着轴承厂,两个工厂的门前都有一条火车道经过,当然眼下铁路尚未开通,只有一些工人与士兵正在铺设枕木。过了一会儿,有十几人人推着一辆轨道车驶来,然后众人按一定的间隔,将车上的铁轨卸下放在路基两旁。李不伟大概观察了一下,这批铁轨的长度已接近十米,看来型材轧机的工作情况还算不错。 齿轮厂的负责人名叫吕方德,原是机床车间的一名学者,与范东来等人极为熟悉,李不伟也是见过此人的。后来由于成立了专门的齿轮厂,这吕方德便来此任职了。 因为齿轮的制造大都需要定制,因此齿轮厂生产的齿轮规格甚多,竟然已达到了六十多种,其中不仅有六种蒸汽机的变速箱齿轮,而且还有一部分矿山机械、大型机械的齿轮。目前的齿轮厂除了要负责齿轮的加工之外,还要制作各种设备上的变速传动箱。当然,有些齿轮并不在这里生产,例如机关弩所需要的传动齿轮,则是由弩厂自己制作的。 吕方德与李不伟已较为熟悉,因此先是来了一番滔滔不绝的演说之后,这来才讲起了齿轮厂的情况。 以现有的技术,齿轮主要采用铣刨相结合的方法,其实主要还是范成法,因此也限定了齿轮的最少齿数不能少于十七。由于加工设备的限制,目前制作的都是圆柱齿轮与蜗轮蜗杆,斜齿轮目前是没办法制作的,不过圆椎齿轮却已有了部分样品,只是精度极差,究其原因,却是制作方法有些问题。 李不伟道:“吕大人,其实齿轮厂极为重要,因为任何机械都离不开齿轮传动。此处的各种机床一应俱全,吕大人这里其实是整个机械加工业的关键所在啊。”吕方德听了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校长请放心,下官必当竭尽全力。”稍作停顿,又笑道:“其实以齿轮厂目前的生产能力,已比其它工厂要好上许多了。目前生产的齿轮不仅能满足各个工厂的需要,甚至还有一部分库存,而且新来的工人练手的零件,除了为钟表厂提供配件之外,还有一部分会用到自行车上。”李不伟奇道:“自行车?难道现在自行车改为轴传动了?”吕方德笑道:“这倒不是。只是自行车的棘轮机构已改为全铁制了,而且下官还听说,其中已有了类似滚动轴承的一些装置,只不过这些滚动轴承全部来自轴承厂的练手次品。”李不伟笑道:“原来如此。我刚才在轴承厂查看时已有所耳闻。看来将次品用到自行车上,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如此一来,既让工人有了实习的机会,又不会造成浪费,而且还能提高自行车的性能。” 杨千行忽道:“大人,这几日间,已有一些国家的商人聚集在此,听说过一段时间会有新的自行车制造出来,因此这些商人都在临安城中观望。”李不伟喜道:“原来自行车厂已有了如此进展。如此甚好,咱们这就去自行车厂罢。”杨千行忙道:“大人,按照您的行程,下一站应该是去火炮厂了。”李不伟听得一愣,这才想起今日的行程,笑道:“多亏杨先生提醒,我倒差点忘了,估计铁厂的胡大人此时已赶去火炮厂吧。”杨千行道:“应是如此。” 说起火炮,李不伟又是一阵激动。因为目前的火炮性能,已远远超出一年多以前的第一批火炮,而且仅是在临安城中,就有了两家火炮厂,更别提还有七家专门制作炮弹的工厂。想到此处,李不伟早已等不及,马上便要赶往火炮厂,好在杨千行及时提醒,这才发现午饭时间已过去近一个时辰。众人匆匆用了午饭之后,又直奔火炮厂而去。 杨万景与胡永谦早已等候多时。对于杨万景此人,李不伟最熟悉不过,自从去年来到临安之后,他的第一个合作伙伴便是杨万景了,所以李不伟对他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杨万景道:“大人,自从神武大炮停止铸造以来,火炮厂已全力投入到迫击炮的制作。经过这一段时间,火炮厂内的分工已进行了详细的划分,有专门制作炮管的,有专门制作炮架的,其它的诸如瞄准设备、炮载工具等,都有专人制作。至于迫击炮的炮弹,除了迫击炮厂自行制作外,还有另外四家工厂也在制作,这几家工厂都位于临安附近。大人请随我来。”如此说着,众人已到了一间库房跟前。李不伟进去一看,只见这库房中并排摆放了几列大小不一的迫击炮。杨万景在一旁道:“大人,这些迫击炮总共有三种规格,都是严格按照实验室提供的尺寸进行制造的。左边的是82口径的,右边是62口径的,架子上放的便是手提式迫击炮了。” 其实早在一月之前,实验室便设计出了三种迫击炮,这些迫击炮的设计图,大都是李不伟从后世的一些设计中照搬过来的,甚至连炮管壁厚,长径比,也是完全照搬。虽说目前材质强度不如后世,可毕竟火药的威力也要小上许多,这二者相互抵消,从总体上来说应该是差不多的。不过,李不伟也经过了一些简单计算,以三公里的射程为例,四十五度的发射角,再根据炮管内弹道学,很容易算出炮管所承受的最大压强,在经过其它的计算之后,李不伟发现,目前这种设计完全能够满足要求。 杨万景又道:“大人,由于镗床的数量又有增加,因此这几日以来,每天可以生产十多门迫击炮,其中82型三门,62型四门,手提式的约六门。所有的这些迫击炮,内孔全部要经过镗制,然后再进行身管内壁的挤压,使管径稍稍变大。对于82型的迫击炮,还会在身管的底部留有撞击顶尖,以便炮弹自由落下时击发底火。”李不伟点头道:“应是如此。不过现在尚未得知火帽的产量,因此在62式的底部也留有击发顶尖为好,毕竟火药在击发时,其爆发力要比点燃式高出两三倍。”杨万景忙道:“大人请放心。我们已考虑到了此事,因此对于62式迫击炮,都有专门的顶尖作为配件的。如果有了击发式炮弹,到时只需将击发顶尖固定在身管的底部就可以了。”李不伟听了大喜,道:“如此说来,每天制作七门中型迫击炮,半年便可以有近一千多门了?”杨万景笑道:“大人说得没错。因为迫击炮的工艺简单,而新出来的钢材,其质量又是极好,因此迫击炮本身的制作并不困难,倒是炮弹的制作极为费时。”李不伟道:“杨大人的意思是,炮弹的数量跟不上火炮的需求?”杨万景道:“大人误会了。药捻引燃式的炮弹,其结构简单,因此制作起来并不麻烦;击发式的炮弹,如果其引爆部分也使用延时药引,制作起来也是容易;可是对于那种撞击引爆式的炮弹,却需要在弹头部位安装撞击触发机构,因此制作起来极为费时,而且击发药尚在改良,因此其性能也不得而知了。另外,密封环的制作也不容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火炮厂每制造一门迫击炮,四家炮弹厂便会有六十发相应的炮弹制造出来。”李不伟听得吓了一跳,忙问道:“每门火炮每天六十发炮弹,这十二门火炮,就是七百多枚炮弹?”杨万景笑道:“大人,这听起来虽然有些惊人,然而目前炮弹厂只是刚刚开工而已。等过段时间工人操作熟练了之后,估计数量还会更高。只是眼下这炮弹引爆率并不高,大约只有七成的炮弹能够引爆。不过大人不必担心,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带上足够的冷却用水,每分钟完全可以发射五到八发炮弹。至于炮弹的制作工艺,也是完全按照实验室提供的资料进行的。预制破片、铜制冲压弹头,延时药引、尾冀等等,全部都经过了严格的测试。”李不伟听得心中大慰,点头道:“杨大人,据我所知,这几家炮弹厂都使用相同规格的生产设备,然而迫击炮弹的射程却是由发射药与发射角度共同控制的,不知道这几家工厂是如何确定发射药的数量的?”杨万景道:“大人请放心。虽然炮弹是由几家工厂同时制造的,但是每种炮弹的发射药量都有早已设计好的。在需要近距离射击时,虽然也可以通过发射角来控制炮弹的射程,然而这会造成不必的火药浪费。因此目前的82型、62型炮弹,都有两种规格的发射药量。至于击发式的炮弹,则还未确定其发射药的装药量,因为按实验室说,由击发引燃的火药,其威力要比点燃式的大上几倍。” 听了这一番介绍之后,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又少去了一个地方。 此时,临安与兰溪附近的各个矿山与铜、铁厂,都有了蒸汽机驱动的矿石粉碎机与鼓风机,因此临安与兰溪及附近的六家铁厂,其铁产量已提高了近十倍。更重要的是,各家铁厂又陆续收到化学实验室所提供的一些小册子,大都是一些新的炼铁方法与技巧,其中更有一些详细地讲了整个熔炼过程中所产生的各种物质,以及加入哪些原料会降低碳含量,哪些矿石又会使铁成为新的合金。如此一来,冶炼出来的铁又有了更多的其它物理特性。李不伟这时才觉得化学的重要性了,原来化学才是整个材料工程的基础。 当然,朝庭早已对此极为重视,这也让李不伟放下心来,因为一个国家如果尽了全力做一件事,其效果要比个人或某个小团体好上许多。 又看了一会儿,李不伟忽道:“杨大人,如今各个兵器厂、以及其它的配套工厂都已正常运行了数月,这些工厂的保密自然极为重要,但是其中又尤以火炮厂与机关弩厂,对保密的事宜更要重视。”杨万景神色一正,道:“大人请放心。火炮厂的工匠,全部都是原先各个兵器厂的精英,而且又经过极为严格的背景调查,还进行了长期的保密训练,不相干的人绝对无法知晓此事。”李不伟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心想,这等机密大事万万不可泄露了出去,如果金国或蒙古马上来袭,大宋的火炮数量有限,恐怕一时也不易抵挡,即使最终能够胜出,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然而李不伟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数日,宋金之间便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此事也让朝庭又加大了对各家兵器厂的投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6 电机 刚刚完成了几家工厂的视察,又有消息传来,电机的制作条件已基本成熟。李不伟听了大喜,决定进行下一个大的行动,那便是发电机与电动机的制作。按计划,这次准备制作四台电机,分别为三相交流同步发电机、三相交流异步电动机、直流发电机、直流电动机。其实,这四台电机也是两两配套使用的,而且对于同一台直流电机来说,既可以当作发电机,也可以当作电动机。当然,交流电机也是相同的道理,但是由于发电机使用了同步式,而电动机却使用了异步式,因此其原理稍有不同。 在此之前,李不伟对于发电机基本不是很懂,至少他从未见过发电机的内部结构。但是既然来到了宋朝,好像只有他自己才最有资格进行电机的设计,因此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李不伟又搬出《大百科全书》,在其中查看了一些资料,又让周依依与香儿画了一些简单的图纸,这图纸便是历史上最早的电机设计图了。 按理说,如果只是由发电机到电动机的做功转换,异步三相发电机是最简单的选择。然而李不伟当时并不清楚异步发电机是如何励磁的,也不知道其初始电流到底该如何提供。后来等他弄得明白些了,又发现使用同步电机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因此,这次试制的交流发电机,正是借鉴了后世的那种标准的交流三相同步发电机。 发电机的定子由十二组线圈组成,而转子是采用励磁线圈产生磁场。励磁线圈的励磁电流,则是由同轴的直流发电机供给。如此一来,整个发电机并无外接的供电环或者电刷,基本上不会造成机械磨损。然而这种设计又会使得转子的制作比较复杂了。因为交流发电机的转子需要接上励磁线圈,而励磁发电机的转子需要切割磁力线的线圈,所以实际上是要制作两组同轴的转子。至于定子,励磁发电机采用永磁体定子,而交流发电机采用绕组定子,只不过绕组间的绝缘尚未经过检测,李不伟一时也不知道这种设计能否成功。 交流发电机定子的材质是个关键,但目前并无条件制作后世的那种硅铁芯,因此只好经过一系列简单的电磁实验,最终选用了一种磁通量相对较大的铁合金,又经过了多层铸造,然后再定位叠加,最终固定成为一个筒式的定子。这样一来,发电机所发出的电压,就可以通过改变励磁线圈的电压来调整,而频率则只能通过发电机的转速进行控制了。因为总共有十二组线圈,因此发电机的转速只需十三圈左右,便能达到所需的频率。按目前的计划,发电机将只带动三相电动机,但李不伟还是从发电机引出了四条线,以备将来的单相电机之用,又或者说,至少也能给笔记本充一下电,毕竟他带来的原装充电器还没用过一次呢。 异步三相电动机制作就简单了些,至少转子不需要励磁线圈,只是用普通的铁材做成笼状就可以了。只不过为了避免受到过大离心力而便其变型,在转子的中间部分,还需要用硬木制作的圆盘进行加固。其实这种交流电动机与异步发电机完全一样,而定子的绕组也与发电机完全相同,只不过作为电机动,除了要考虑转速之外,还要考虑转距的问题。由于转矩与电压的平方成正比,而转速与交流电的频率有关,也与绕组对数有关,因此这种电机一旦制作出来,除非改变发电机的频率,否则基本上是定转速的。直流发电机更为简单,其实直流发电机和直流电动机在结构上没有差别,只不过直流发电机是用其他机器带动,使其线圈在磁场中转动,不断地切割磁感线,产生感应电动势,把机械能变成电能。 既然各种问题都已分析得透彻,而且电机的基本零件已制作完毕,李不伟便将接下来的组装与测试问题交给了范文进。而徐永红则有另一个任务,便是制作出一批电流表与电压表,至于这两种电表刻度的标定,李不伟准备由自己做出基准数据,然后再以此作为参照,将其它仪表分别标定便是。另外,由于交流电尚无法变为直流电,因此这次制作的电表,也只能测量直流电的电流与电压了。当然,整流器件的研制也已开始了。 电流表的关键部件是表头。目前实验室与仪表厂所制作出的游丝,基本是一种完全的线性弹簧,李不伟书房桌上摆着的这台电表,其表头正是用游丝制作出来的。对于电流、电压表盘的标定,其实并不是太难,用现有的一些设备完全可以输出较为精确的电压。例如笔记本的usb端口就能输出5v的直流电压,然后从一些机器上拆几个电阻,便能制作好电流表的表盘了。有了电流表,电压表也不是问题。 李不伟将自己带来的一些电器设备全部翻了一遍,却始终不知道该拆哪个电器上的电阻。笔记本电脑、mp3、手机是肯定不行了,因为这些电器中的大都是表面元件。如此看来,只有拆对讲机了。李不伟找了一把这几天刚刚制作的小螺丝刀,松开了对讲机锣丝,小心翼翼地移开了后盖,结果他发现自己是幸运的。对讲机内有十几个金属膜电阻,看其尺寸大都是0.25w的功率,再仔细观察这些电阻的色环标识,又找到了几个五环的电阻,这种电阻的精度应该是比较高了,然后他又检查了代表精度的最后一环,终于找到了三个最容易拆卸的电阻,其阻值分别为470欧姆、1k、以及100欧姆。 当然李不伟也知道,平常的表头是万万承受不了一安培的电流的,所谓的测量大电流,都是串接了电阻之后进行的,实际上通过表头的电流都以毫安计的。因此李不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火烙铁取下对讲机的100欧电阻,然后串联到表头上,再从usb取5v电压,如果一来便能得到50毫安的电流了。如此忙了半天,李不伟终于搞定了电流表的两个刻度,即50毫安与100毫安,此时100毫安的刻度仍然处于中间偏右的位置。有了这两个刻度,其余的刻度便可以按等分的方法进行标定。等到仪表厂批量制作出电表之后,也可以对照着这两个刻度进行标定。 接下来,李不伟要制作一个标准电阻了。有了这个标准电阻与电流表,电学实验室与电子元件厂就可以很快地制造出其它阻值的电阻,然后将不同的电阻串接到表头上,就能测量一系列的电流值与电压值了,当然此时仅局限于直流电的测量了。 这个标准电阻的阻值为100欧。李不伟的做法是:先将这一整圈电阻丝与1k的金属膜电阻串联起来,得到了一个电流读数,然后他估算出这一整圈电阻丝的阻值大约有600多欧,然后他再从对讲机上拆下470欧姆的电阻与这圈电阻丝串了起来,经过多次的试验,最终得到了一截阻值为100欧的电阻丝。现在,李不伟终于有了标准电阻丝,以及带有标记的电流表。实验室有了这两样东西,便能制作出任意读数的电流表与电压表,以及任意阻值的电阻了。当然,电表的内阻此时已忽略不计了。 按原计划,四台电机还需要十多天才能制作完成。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李不伟除了早上去了解一下电机的制作进度之外,余下来的时间便在几家工厂来回查看。毕竟实验室中所有人都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兵器的制造,而兵器的制造又离不开机床设备,机床又离不开轴承、齿轮、润滑油、刀具,因此这其中任何一个工厂出了问题,都必将影响到兵器制造的进度。 其实到了最近,李不伟也越来越觉得兵器制造的重要性了,因为按他以前所知道的历史,再过几年便是南宋与蒙古结盟灭金的时间,而且在此之前,还会有镇压山东李全作乱的一战。然而在几天又出了一件大事,便是金国在均州一带与宋朝发生了一场战争。李不伟得知这个消息之时,这场战事已经结束,但他还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场战争在史书中并无记载。 “难道是这场战争规模不大,这才未被载入史册?还是历史已经发生改变,本来不该有的战争竟然发生了?”李不伟这样想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直奔火炮营,准备去找只冀问个清楚。谁知赶到火炮营之后,却未见到史冀,就连周伍与程风两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李不伟心中大惑,再一打听,原来临安军校虽然仍在建造之中,但史冀与周伍、程风三人在昨天便已赶了过去,竟然开始讲授火炮在战事中的应用了。 李不伟只好又匆匆赶往临时的校址,等他赶到时已是下午时分。 史冀听了李不伟的来意,点头道:“李兄弟,其实这十多年以来,宋金两国在边境上经常会发生一些战事,然而金国全力对抗蒙古,因此其主力大都投入到北边的黄河一线。金国与大宋之间的战事虽然不断,但与黄河一线的战事相比,规模却是要小得多。在兄弟来到临安之前,宋金每年都会有一两场较大的冲突,然而金国此时已不比二十年前,再加上蒙古在北方用兵不断,大宋这几年已接连取得了几场胜利。兄弟所说的这场冲突,是在六天前发生的。当时,大约一万多名金兵南下入侵大宋,结果刚好赶上四川制置使于大人前往汉水训练水师,因此金兵被我军两路夹击,经过三日作战,金兵在损失了三千多人之后败退。”李不伟忙问道:“史大哥,可知道大宋的损失如何?”史冀道:“大宋只损失了一千八百多名士兵,另有十六艘战船。但金国的损失却是更多,因此这一仗我军算是大胜。”李不伟听得皱眉不语,因为在他看来,已方的损失如果超过敌方的一半,便算是打了败仗。 史冀看出李不伟的心思,又道:“其实兄弟来到临安这一年多以来,宋金的冲突从未停止过,然而大都是些小规模的战事。此次双方出动的人马也不算多,但战事发生在均州以西,便有些奇怪了。按理说,均州以西属于汉水流域,虽然也属军事要塞,却比不得襄阳重要。”李不伟道:“史大哥,兄弟并不清楚宋金边境到底哪些城市才算是军事要塞,但金兵既然发动此次攻击,显然必有所图。不知道汉水流域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史冀沉思半晌,摇头道:“汉水流域大多是些产稻区,论战略地位不及襄阳府与建康府。其实不仅是为兄,就连枢密院的众位大人也不清楚金国此次发兵的意图何在。” 李不伟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忙于临安附近的工厂与实验室诸事,对于宋金的战略布防却始终未有研究,此时听史冀如此说来,一时也不明所以。然而他后来听到‘产稻区’这三字,心中一动,不由得又记起一件事来,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成立,当下问道:“史大哥,金兵既然在西线南攻大宋,此次落败之后可能还会卷土重来,不知朝庭是否会将火炮或机关弩投入均州的战事?” 自从火炮能够批量制作以来,大宋已有了各式火炮几百门,炮弹万余发,李不伟自己也忍不住想看看这种几百年后的兵器到底有何效果。 史冀摇头道:“根据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枢密院还未有使用火炮的计划,倒是临安军校的培训却忙碌了起来。这几天,为兄与周伍、程风二人也被调离火炮营,来到临安军校,对军校中的学生进行火炮的行军、布阵、瞄准射击、以及后勤保障的讲授。赵范将军也带了几十人一同赶了过来,专门讲些机关弩的行军打仗之法。”说到此时,史冀又在那里皱眉不语,显然他极不愿意来到这临安军校担任教师一职。 李不伟听说火炮并不准备用于和金国的战争,也不禁颇觉纳闷。按理说,宋金百年世仇,此时将火炮用于攻金,应该是人人期盼的事情,为何枢密院又迟迟不做决定?难道是担心此举泄露了大宋的军力?不过这也说不通啊,对金主动开战是迟早的事情,难道朝庭是准备完全准备好了之后,再行致力一击?李不伟想了半天也不得其因,又看史冀此时闷闷不乐,笑道:“史大哥也不必烦恼,临安军校虽然需要史大哥这样的教师,但等到第一批培训过后,便有更多的人掌握了火炮的行军布阵之法,到时史大哥还是会回到火炮营中的。”史冀本是愁眉苦脸,听了李不伟此话,不禁神色一动,继而又叹道:“兄弟有所不知。赵范将军本就是两淮制置使,因此临安军校中的培训结束之后,赵将军自然可以回到弩车营中,又或是返回原职,将来对金开战时还可以带兵北上。然而为兄虽然是左卫上将军,在官职上也比赵将军略高,但并无带兵作战的权力。虽然我也曾对家父多次提出请求,然而此事终究是不好办的。我本想着成立火炮营之后,便可一尝夙愿,谁知前段时间枢密院又成立了临安军校,看来日后的北伐作战,近一半的将领都要从临安军校中选出了。” 李不伟也是吃了一惊。他只知道史冀与赵范都是将军,却不知道大宋的将军竟然还划分得如此清楚,有的能带兵,有的不能带兵,有的是地方的驻官,有的却只是朝中的官职。听史冀如此说来,他这将军的名号应该是不能带兵了。李不伟暗自寻思道:我平日常与史大哥交谈,早知他有报国之念,又不时流露出一雪靖康耻的愿望,如今听他的语气,竟似无法实现这一愿望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我如有机会,还需帮他说说话才是。想到此处,李不伟笑道:“史大哥不必担心,其实等到战事一起,朝庭必定会安排最合适的人选作为带兵之人。史大哥对火炮战术研究已有一年,整个大宋再也无人能及得上大哥了。到时朝庭自然会选出最佳的人选的。”史冀苦笑道:“兄弟如此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做哥哥的并不只是想着自己痛快,只要大宋能够收复失地,我又岂会在乎谁带兵打仗呢?”说到此时,又微微摇了摇头。 李不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大宋的官职编制竟然如此复杂,有了将军的称号,而且训练火炮营近一年,竟然没有资格带兵出征。史冀的情况既然如此,看来周伍与程风也多半不能参与北伐了,又或者他们二人与史冀有些不同,毕竟官职低微,或许可以改编到其它的军中担任职位。 李不伟既然对此事有了疑问,还是忍不住找到了枢密院使郑清之,准备就此事问个清楚。一是为何现有的火炮不用于对金作战,二是史冀等人到底有无可能参与出征。 郑清之听了李不伟的来意,笑道:“李大人终日忙着实验室与兵器厂之事,对于出征作战一事并不十分了解。其实早在八九日以前,枢密院就得到了金国南侵的消息,然而当时枢密院与兵部做了商议之后,决定暂不将火炮用于对金作战。”李不伟奇道:“对于两军交战或是兵力布防之事,我的确不懂多少。但是火炮既然制造了出来,不正是要装备到大宋军中的么?难道是时机尚未成熟?”郑清之点头道:“李大人如此说来,也是没有错的。”说着,又压低声音道:“皇上对大人极为重视,而且整个大宋的新式武器制作,也全部由实验室发起,因此大宋的所有军事机密,对于李大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大人试想,如今整个大宋军中,也只有几百门火炮,以及近万枚炮弹,另外加上七十多台机关弩与几十万支弩箭,基本上已是大宋的所有新式武器了。虽然另外有近千支十字枪弩,但比起火炮与机关弩来说,枪弩的威力终究不敌。倘若将这批火炮与机关弩运往四川,自然会增添了不少胜算。然而以目前的运输能力来看,火炮与炮弹运抵四川之后,已是过去了八九日,显然是有些迟了。”李不伟点头道:“郑大人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但是近两月来,大宋已有几百门各式火炮,又有炮弹万余发,又为何不将这些武器运往经常发生冲突的宋金边境一带呢?倘若大宋守军有了火炮与机关弩,又有了充足的弹药,便可以大大降低将士的伤亡数量了。”郑清之摇了摇头,又笑道:“看来李大人还是没有弄明白。大人试想,一支五万人的部队,配备一百门火炮与一万发炮弹,外加五十台机关弩与几十万支弩箭,可以对抗多少金兵?”李不伟想了想,道:“如果金兵数量在十万左右,我军必有胜算。”郑清之笑道:“其实远远不止。枢密院与兵部经过计算得知,配备一百门迫击炮与五十台机关弩,五万大宋的官兵完全可以与二十万敌军对抗。倘若再配备有二十门神武一号与二号直射大炮,不仅是野外作战,便是攻城掠寨,也是易如翻掌。”李不伟听得微微一惊,他以前只是觉得如果有了火炮,大宋的军力必定大增,却未仔细算过,有了这些火炮之后双方兵力的变化情况。 历史上的宋朝部队,多以步兵为主,而步兵配备的又主要是弩与弩车。宋军的弩威力极大,这才使得蒙古攻宋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然而此时有了更远攻击距离的迫击炮与机关弩,军队的战力显然大为提升。但李不伟也没有想到,这种装备竟然已达到以一敌四的程度。 郑清之又道:“倘若将一百门火炮与五十台机关弩配发给边境的将士,必定会迅速扭转战局,然而这些数量的火炮与机关弩,已占到整个大宋火炮数量的一半还要多。倘若万一有个闪失,这些武器不幸落入敌军之手,到时我军与敌军的武器数量相同,作战时又哪来的优势呢?”李不伟奇道:“郑大人的意思是说,朝庭担心这些武器落入金兵之手?但是……”说到此时,李不伟已多少猜到了一些,恍然道:“啊,我明白了。郑大人的意思是,倘若将大宋超过一半的精良兵器全部配备给一支部队,万一这支部队……”说到此时,李不伟又忙住嘴,转头再看郑清之时,却见他正在那里微微点头,显然自己猜得没错。 郑清之道:“李大人,最近几日,临安军校已经开学,估计再过半年之后,便有近百人完成学业,这些人中有近一半是一些年轻将领,其余的都是各地的驻军首领,甚至是各路制置使。当然,大宋各地的驻军将领并无太多的时间前往临安军校,不过这些将军都身经百战,此时多了火炮与机关弩等武器,对这些将军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十字枪弩,因为其操作简单,因此直接发给普通士兵便可以了。近几月以来,大宋所有的弩厂都进行了改造,以前的神臂弓全部停止制作,全部的人力都投入到三种十字枪弩的制作中了。只有武器达到一定的数量,这才能将其中的一半用于北伐,而剩余的一半却要留在大宋境风,一是防止敌军乘机南侵,二是为了应对来自其它国家,或者是内部的威胁。” 李不伟点头道:“郑大人说得极是,对于大宋官兵来说,火炮与机关弩都是新式武器,理应当进行一次全面的培训才是。至于三种十字枪弩,其中滑轮弩的射程已与神臂弓相差无几,又因为使用了棘轮上弦装置,因此射速已较以往快了三倍有余。”郑清之笑道:“十字枪弩的优点不止如此。首先,这种枪弩带有肘托,完全可以单臂射击,对于骑兵来说,如果能够转身单手射击,其威力非同小可;其次,目前的三种单兵弩机,即使射程最近偏心轮弩,也达到了三百米,而且其精准度又较以往大大提高,显然不是旧式的弩机可以相比的;最后,由于有了各类制造机械,尤其是钢臂弩的使用,更使得弩机的制作进度已较两年前提高了五倍有余。倘若以此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一年,十字枪弩便可大量装备于大宋军中。”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李不伟已完全明白了目前的局势。自从转炉与重型机械投入生产之后,短短数月时间,大宋的生产能力又提高了一大截。虽然目前有几百门各式火炮,然而朝庭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倘若控制这批火炮的将领起了异心,又或是不小心落入敌军之手,由此造成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但是如果有了一千门火炮,然后将其分配给十路大军,则其风险要小上很多。如此一来,即使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例如其中有三路军队发生了叛乱,朝庭也有能力镇压,更何况,目前的炮弹厂全部掌握在兵部的手中。 其实,南宋时期发生军队叛乱的可能性很小。宋朝对于军队管理极严,就连岳飞都能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更何况其它的地方制置史。再说,此时正值大战前的关键时期,军中一些地位极高的将军都知道大宋的军力日上,又怎会起了异心?然而皇帝与朝庭可不这么想。眼看着收复江北有望,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差错都不会允许发生,凡事做到有备无患,将各种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也许就是帝王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吧。李不伟已将此事想得清楚,也明白了一件事:史冀能否带兵出征,自己是万万不能开口求情的了。 既然枢密院已有了北伐收复失地的打算,又有了详细的计划,李不伟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在后方搞好建设。当然这是李不伟自己的想法了,后来等到北伐开始之时,他竟然也要随军离开临安。此乃后话。 又过了八九天,发电机的制作终于要完成了。李不伟赶到之时,电机厂的车间已围了一大群人,正在进行最后一台电机的安装。李不伟凑了过去,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眼前这台电机果然是完全按照设计的要求制作的。电机的各个线槽中都铺了油纸当作为绝缘层,范文进将最后一根铜线卡入定子的线槽之后,又将绝缘纸对折重叠,完全包住了绕组,然后再塞上了木制的卡条。至此,整个布线工作便算是完成了。接下来,范文进又忙碌一阵,将各个线头对接好,用火烙铁加锡做了焊接,便站起身来。此时安装钳工在一旁已等候多时,这钳工将电机尾端的端盖用锣丝固定好之后,又有另一名钳工过来安装了轴承,两人又共同上好前面的端盖。如此过了约半个小时,交流发电机便算制作完成了。 其它的三台电机早已制作完毕,此时四台电机摆在一起,占了一大片地方。这四台电机都只是试制的样品,因此其功率与体积都不是很大。交流发电机因为带有同轴的直流励磁电机,因此体积明显要大一些,大约与两只小水桶差不多,而其余三只电机就要小上一些了。李不伟知道,眼前的四台电机只是些实验品而已,如果要运用到实际生产之中,必须经过不断地改进,才能批量地生产。虽然目前的绝缘层已采用树脂与虫胶进行加工,而且其绝缘层厚度也是极薄,但比起后世的那种漆包线仍是要粗上不少。 众人又忙碌一番,已有两台蒸汽机准备就绪。范文进低声问道:“校长,先试哪组?”李不伟也比较紧张,想了一想,道:“还是先试直流发电机吧,毕竟其结构要简单一些。” 众人将直流发电机小心翼翼地抬到铁架子上,然后将蒸汽机变速箱的传动轴与发电机轴连接,并用单键固定好,又从发电机上引出两根橡胶包皮的导线,与直流电动机的接线柱相连。至此,整个电路已经连接完成。 眼前的两台直流电机,其制作工艺比起李不伟的第一台简易电动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至少这两台电机已经安装了完全意义上的轴承与轴,另外,永磁体也采用人工制作,磁场强度也要大上许多。至于转子,也是专用的铁片叠加而成,虽然与后世的硅铁片无法相比,至少比上次的普通铸铁要好上许多了。 蒸汽机已缓缓运转,随着蒸汽机变速箱的驱动,直流发电机也随着开始慢慢转动。等到发电机转得快了一些之后,电动机也跟着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电机已是越转越快。众人看得惊喜之极,一时都忘记了欢呼。过了一会儿,李不伟方才醒悟过来,忙叫人停下了蒸汽机,道:“小范,赶快检查一下电机的情况。”众人忙将蒸汽机关闭,等到蒸汽机停止运转之后,又有几人上去将发电机的端盖打开。范文进伸手进去摸了摸线圈与电刷,喜道:“校长,情况还好,线圈与电刷都不怎么发热,而且紧固件也没有松动现象,看来这种烤粘胶还算不错。”说着,又按相同的方法检测了电动机,情况一切良好。随后,众人又将电动机与发电机相互调换了位置,此时电动机承担起发电机的任务,而发电机却变成了电动机。等到蒸汽机又运转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切均是正常,显然从功能上讲,这两台直流电机已没有太大的问题。范文进掩不住内心的喜悦,急问道:“校长,这算不算成功了?”李不伟也是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说道:“是成功了,是成功了!最起码这两台电机能够转动了。” 其实自从李不伟来到宋朝之后,已经历了太多的惊喜,他此时早就习惯了。 众人又是一番庆贺,这才想起还有交流电机尚未测试。范文进又叫几名工人将交流发电机抬了过来,与另一台蒸汽机的轴出轴相连。由于此次制作的是三相同步电机,因此发电机与电动机是不能互换的。众人早已知道了三相电机的连接之法,不一会儿便将发电机与电动机连接起来。等到蒸汽机开始运转起来之后,果然不出所料,电动机也缓缓跟着转动起来。 由于发电机与电动机的绕组相同,从理论上讲,二者的转速应该是同步。但是眼前这台电动机,其转速还是要较发电机慢上一些,这也正是异步三相交流电机的特性了。不过,交流电机的优势此时终于显示出来,其运转起来要比直流电机平稳多了。 看着眼前这四台电机,李不伟感叹万分。从去年开始准备铜线,到铜线的绝缘、定子与转子铁芯的试制、轴承的研制、其它配套零件的准备,以及各种锣钉的制作,足足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才有了眼前这四台电机。如此看来,这四台电机之所以能够一次试制成功,也不是偶然,实在是经过了太多的前期准备,而且算上配件工厂的技术人员与工人,几乎有两千人在为此工作,如此还不成功,也太对不起那本《大百科全书》了。 接下来的几天,四台电机都处于测试状态。具体的测试方法,便是让发电机保持运转,同时电动机也需要带动负载工作。交流电动机的负载是一台最新的车床,而直流电机带动的是一台磨床。虽然现在无法测量交流发电机的输出功率与电压,但如何让其稳定运行才是关键。当然,试运行期间也偶尔有些问题,例如电刷的安装位置不合理,会造成的接触不良,或者机盖的位置精度不准确而造成轴承磨损发热。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绕组部分始终没出过问题。 如此过了几日,在更换了几个端盖之后,两台电机运转一切正常,其带动的两台机床均可以正常工作。比起蒸汽机来说,电动机驱动的机床不仅减少了震动,而且其转速也极稳定,又大大方便了开机与停机。当然李不伟也清楚地知道,蒸汽机输出的机械能,经由发电机变为电能之后,再由电动机还原为机械能,其中有一部分能量以热能和机械能的方式损耗了。尽管如此,电机的好处显而易见,不仅容易控制其运转状态,而且体积也减小不少,更重要的是,有了大型发电机之后,整个车间便不需要复杂的蒸汽管线,也不需要随时供应木炭了。 又过了几天,徐永红已完成了三台电流表的制作。这种电流表带有回零调节装置,其线圈也已不像前几次那般庞大,而是采用了内置线圈,外置磁铁的方法,从结构上讲,与后世的表头已没有太大区别。另外,这批表头已配备了游丝,而且安装得极为巧妙,回零装置正是通过调节游丝的弹性系数来实现的。 与此同时,李不伟又有了下一步的计划,这便是要制作出电压可调的直流发电机。当然,这种发电机的磁铁不再使用永磁体,而是使用励磁线圈了。 由于电机试制成功,以前的电线厂已陆续分为许多小的工厂,其中有电子元件厂、电机厂、电线厂、变压器厂等等,尽管目前并未有变压器的设计方案。当然,皇家实验室的输电网也开始布线,电线杆的位置已经定好,各种电线也已准备了足够的数量,就等着电杆制好之后,便可以搭建远距输电线了。 这条输电线路的主线负责交流电的传输,从十公里外的一个小瀑布开始,经由多家工厂,最终到达主实验室。电学实验室的众位学者早已计算过,如果使用表层镀铜的电线,短距离传输时的电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虽然发电机输出的电压不高,但是从发电站到主实验室只有十公里,基本不会有太大线损。与此同时,用于驱动小型的水轮机也早已开始研制了。 眼看着自己来到宋朝已近两年,李不伟万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大宋竟然有了四台电机。尽管大型发电机尚未开始制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出一年,整个实验室便可以使用电能作为动力了。 对于一些工厂来说,如果厂区的附近没有瀑布,还是需要建造小型的火力发电厂。当然以目前的技术来看,尚无法造出汽轮机,因此火电厂的发电设备也只好使用效率极为低下的蒸汽机了。 直流发电机是必须的,因为电解法会大大提高铜等金属的纯度与制造效率。对于那些需要直流电的工厂,也将由直流电机驱动各种设备。李不伟清楚地知道,虽然眼下已有了四台电机,但离电能的普及还有一段距离。虽然电机并不能作为打仗的武器,但是电机驱动的机床,却可以使制作武器的效率大增。 不过此时谁也没想到,没过多久之后,直流电机竟然真的用到了武器上面。 (注:喜欢看打仗的读者,可以暂停一两个月不看本书。因为接下来的四十章,还未写到打仗。其实我也想马上写以打仗,然而接下来的三十多章都是存稿,所以还是要继续发完的。真正要打仗,是从现在书中的日子算起,再过上十个月。----现在是秋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7 心事 这一日李不伟起了个大早,刚刚打开房门,正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便闻到一阵鸡蛋馒头的味道。李不伟对这种味道极为熟悉,今年春天为周依依过生日时曾做过蛋糕,正是这种味道。但他没想到这一大早的,竟然又有人在厨房做起了蛋糕,正自纳闷间,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马嘶之声。李不伟微觉失望,心想这些日子以来,我每天睡得都很晚,本以为今日起得算是早了,没想到徐超等人竟然早已在大门外等候了。李不伟连忙转回屋内胡乱洗漱一番,等他再次出门之后,却看到一名侍卫抱了一个木箱子,正准备搁到院内的石桌之上。看到李不伟走了出来,那侍卫忙道:“大人,这箱子是范大人昨天送过来的,只是因为昨日大人在电机厂中忙了一整天,而回府时又乘座了新的马车,因此这东西一直未曾交与大人。”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帮我搬进屋内吧。”边走边道:“范大人送过来的?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那侍卫道:“大人,卑职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如此说着,二人已走进了屋内。李不伟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竟然放了六只旱冰鞋! 此时那侍卫已转身走了出去。李不伟将六只旱冰鞋全部取了出来,略一观察,便完全明白了范东来的设计。这六只冰鞋的尺寸完全一样,每只冰鞋都有两只铁制的轮子排成一列,轮子的中心直接套入滚动轴承,然后轴承又固定在冰鞋的底座上,做得甚为结实。再看鞋的上面,却是用牛皮缝了几个皮带,能够将鞋直接踩在上面并固定起来,显然是那种最简易的旱冰鞋了。李不伟看得又惊又喜,这种旱冰鞋正是后世那种简易鞋,只是范东来将其做成了直排的的速滑式,而并没有做成四轮的花样冰鞋。不过看这两只轮子,要比后世的大上一圈,显然对于轴承厂来说,大轴承更容易制作一些了。无论如何,眼前这三双旱冰鞋已算得上是真正的旱冰鞋了,而且其尺寸大小,也是可以通过锣丝调节的。 李不伟忙将旱冰鞋调整到舒适的尺寸,又将自己的鞋固定到铁制鞋架上,站起来大概试了一下,竟然发现这几双鞋的滚轮做得极为精确,并不存在跑偏现象,而且其磨擦力也是极小,虽然与地面接触的是钢制的轴承外套,但并未让人觉得有何不适。李不伟甚为满意,看来轴承厂做的这几只滚动轴承,要用到旱冰鞋上已是绰绰有余了。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听到香儿的声音:“依依姐姐,我这就送了过去。”李不伟闻声回头一看,却见香儿已跑到了门口。看到李不伟的模样,香儿大吃一惊。李不伟看她惊愕的表情,忙问道:“香儿,怎么了?”看儿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突然长高了许多?”李不伟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指着自己的脚,笑道:“因为我穿了一只特殊的鞋。”香儿顺着李不伟的手势一看,也明白了过来,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双鞋真是奇怪,怎么下面还安装了两个轮子?”李不伟笑道:“这叫做旱冰鞋,是专门用来在地上滑着走的。后园中的那块水泥地,正是为了这冰鞋而铺设的。”说着,举步便往门外跨去,边走边道:“香儿,看我来表演一下你就知道了。” 待走了出去,李不伟又有些傻眼。院子虽然是用青石板铺制,但坑坑洼洼极不平整。李不伟也懒得脱下鞋再走到后园的那片水泥地,心想,还是先在这里试试再说,反正只是为了给香儿演示一下。便径直朝院子中走了过去,又随意滑行了几步。谁知这一试,竟然发现冰鞋完全可以在这青石路上滑动,原来这旱冰鞋的轮子做得极大,因此院内的一些小坑并不影响其滑行。李不伟随意滑了几圈,甚是得意,转头笑道:“香儿,你觉得如何?”香儿早已看得呆了,听到李不伟如此一问,喜道:“这鞋果然能滑得动,是你前一阵子说的那种好玩的东西么?”李不伟笑道:“正是,否则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工夫,在后园铺一块水泥地呢?”如此说着,李不伟又做了个转身,哪知他脚下一托,竟然转不过来,直接向左侧扑了下去。 原来,滑旱冰的人在转身时,通常会将冰鞋的轮子在地上做一个横向滑动,如今这青石路并不平整,李不伟这一转身,脚下竟然被卡住了。 香儿此时正站在跟前,见状吓了一大跳,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扶,谁知李不伟这一跌竟然向自己冲了过来,而且力道甚大,竟然连着自己一起扑倒。香儿惊呼一声,不待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身子一紧,竟然被李不伟抱得转了个圈,此时却是李不伟身子在下面,香儿正好俯在李不伟的身上,两人直接向地上扑了下去。 来到临安这一年多以来,虽然没有了河口滩时的晨跑,但是李不伟仍然每天坚持锻炼,这一着地,他已是反应过来,伸出左手在地上一托,便缓冲了落地时的冲力,心中已暗自庆幸,这次应该不会受伤了。谁知正在他庆幸间,突然觉得嘴上剧痛,原来香儿跌倒时慌乱之急,竟然用头着,李不伟已站起身走出帐篷,香儿随后跟着,道:“其实这帐篷也用到了不少实验室的新技术,至少这支架的连接处已用到了蝴蝶锣帽。”李不伟点头道:“香儿说得对。实验室出来的新技术,不仅可以用于制造各种兵器,而且对于百姓的平日生活也大有帮助。看来你与依依抄写那些册子果然大有用处。”心中又想:香儿这丫头最近怎么不称我为‘哥哥’了?难道姑娘家长大了,就懂得多了,因此也不好意思叫我了?香儿自幼命苦,幸得依依与我相救,这才让我能看到她每天笑嘻嘻的模样,不过这一年多来,小姑娘也终究长大了,她的终身大事还需得我这个做哥哥的费心才是。对了,此事我若是说了出来,香儿必定不好意思,还是回头让依依去说吧。 当然,李不伟没过一会儿便忘记了此事,以至于后来回到徽州之后,这才又重新想起。 两人走出不远,已是到了湖边。李不伟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也不回头,道:“香儿,上次我曾在这里钓过一次鱼,只可惜一条都未曾钓得。不知道现在这个季节,鱼儿是否容易上钩呢?”香儿道:“我以前听人说,秋天钓鱼最是容易,如果此时有了鱼杆,今天晚上就有新鲜的鱼吃了。”李不伟随口嗯了一声,又坐在那里发愣。 香儿跟了上去,挨着李不伟坐下,也盯着湖水在那里发呆。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半晌谁也未说一句话。又过了一会儿,李不伟转过头来,悄声问道:“香儿,你知道红袖的近况么?”香儿一愣,点头道:“我最近见过红袖姐几次,但都是在烟紫姐姐家中见到的。前一阵子听她说,育种司的事情忙完之后,便经常会去烟紫姐姐家中,今日算来,她应该是回到红袖山庄了吧。”李不伟奇道:“烟紫姐姐是谁?” 香儿连忙将上次与史红袖去史冀家中之事说了一遍。李不伟听得暗暗称奇,心想:史大哥平日看起来豪气云天,即使喝酒时也是三句话不离兵器,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在宋朝这个年代,倒真是难得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不也是如此么?依依对我情深意重,我也只想着依依一人,与史大哥相比,我也不差,今日我向香儿问起红袖之事,也必定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罢了。香儿看到李不伟又在那里沉思,问道:“怎么,你不相信吗?”李不伟忙道:“我自然是相信了,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我原以为古代当官的都是妻妾成群,没想到竟然还真有史将军这种重情重义之人”香儿听得不甚明白,奇道:“什么古代当官的?”李不伟醒悟过来,连忙解释道:“古代嘛,就是以前的汉朝,唐朝。这些时代的当官之人,不都是妻妾成群的嘛。”香儿听他如此解释,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坐在一旁低头不语。 自从上次见到史红袖,已有两个多月,李不伟虽然整日忙于实验室的事情,却仍然会不时地想起去年在红袖山庄时的那把吉它,以及那首《笑傲江湖》。然而自从户部成立育种司之后,李不伟没有了去红袖山庄的借口,从此少有机会与史红袖见面。当然他也知道,史红袖早已搬出了红袖山庄。 “也不知道红袖现在情况如何,现在是否正在红袖山庄里呢?”李不伟这样想着,忽又觉得有些心虚,暗自道:这几月以来,我每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再次出来轻松一下,又为何想起了红袖呢?依依此时应该还在宫中陪着谢道清说话,刚刚离开不到一个小时,我怎么又想起了另一个女子?对了,一定是因为那三双旱冰鞋,其中一又不就是准备送给红袖的么?看来我这几日想着红袖,多半是旱冰鞋在做怪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烦闷之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正在此时,李不伟听到身边也也传来一声轻叹,转头一看,正是香儿。李不伟微微一惊,自己想得入神,竟然早已忘了香儿坐在身边。李不伟苦笑道:“香儿,你小小年纪的有什么烦心事,又为什么叹气呢?”香儿听得一愣,‘噗哧’一笑,道:“我年纪小,那你年纪就大了?你最多也只比我大三岁而已,你又叹什么气呢。” 李不伟无言,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香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马车里的那双旱冰鞋,今日是要送过去么?”李不伟茫然道:“看情形吧……”忽又道:“香儿,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我只会喜欢依依一个人,至于红袖,我只当她是最好的好朋友罢了。”香儿低声道:“既然旱冰鞋就在车中,今日倒是可以去红袖山庄一次,说不定红袖姐就在山庄之中。不过,我又何曾说过你喜欢红袖姐的事了……”犹豫了半晌,忍不住又问道:“如此说来,你……真的只会喜欢依依姐姐一个人了?”李不伟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她一辈子,而且永远不变。”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李不伟又在那里一个人想着心事,只觉得如果此事放在后世,便是再容易处理不过了,然而现在是宋朝,一切的规则都大为不同,任何一个人来到这个年代,都会有许多事情无法迅速做出决定。过了一会儿,香儿颤声问道:“如果你喜欢了红袖姐,那是不是表示已不喜欢依依姐姐了?”李不伟听她话音有异,转头一看,却见香儿侧过了身子,但李不伟仍能看出他眼中含有泪水,顿时吃了一惊,忙问道:“香儿,你怎么了?”香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伤心事。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李不伟听她如此说来,这才放心,可对于那个问题,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才道:“如果喜欢了一个人,就应该不会再喜欢第二个人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香儿听李不伟接连说了几个‘不知道’,心知他此时必是心烦意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忽然笑道:“我去看看马车有没有回来。今日最好能早些回家,因为我还有一些关于热气球的册子需要抄写呢。”说着,便站起身来。李不伟点头道:“好吧,只是你可别太累着自己了,否则我只好让你暂停了。”香儿听李不伟说此话时语气极为真诚,心知他对自己的关心是出自真心,也笑道:“知道啦,我这就去了。”说着,已转过身来,眼中的泪水也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心道:他如果喜欢了别人,就不会喜欢依依姐姐了,依依姐姐对我恩重如山,倘若让依依姐姐伤心难过,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快乐的。 远处一辆马车徐徐驶来,李不伟早已认出,过来的正是那辆四轮马车。 几名侍卫从车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人道:“大人,这马车果然与众不同,即使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快速行驶起来也是稳当之极。”另一人道:“大人让我们尽管放马扬鞭,因此卑职们便大胆狂奔了一回。刚才的那条大路虽然有些小坑,但总的来说还算平坦,这马车跑得极为稳当。”李不伟笑道:“这马车原本就是为平坦的路面设计的,倘若稍有些大点的坑,便不如两轮马车那般容易通过了。”齐大年道:“大人,经过这一趟奔跑,估计也有三四十里路了。卑职发现,马车的四个轮子上的橡胶外圈,其破损程度有些不一。左前轮破损得最厉害,反而是左后轮却完好如初。”李不伟点头道:“这就对了。实验室当时安装四个车轮时,正是使用了不同的橡胶配方。虽然每个橡胶轮圈上都加入了帆布织层,但其表面却是完全的杜仲橡胶。不过几位弟兄们跑得不错,如此一来,实验室便可知道哪种配方的橡胶最适合做车轮了。”齐大年道:“大人如此一说,我们就放心了。兄弟们正因为跑坏了一个车轮圈而担心,没想到如此反而帮着实验室的大忙。”李不伟笑道:“众位兄弟帮着实验室做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知道还有一条路,也极为适合测试车轮,众位弟兄们休息一下,吃了午饭之后,咱们向着通往红袖山庄的那条路再跑一趟吧。”众人齐声应了,又匆匆吃了午饭。 有了刚才的试车经验,众侍卫胆也大了一些,此时道路极为平坦,又有两人骑马在一百多米远的前方探路,因此四轮马车已跑得飞快。李不伟看着窗处飞逝而过的景色,笑道:“香儿,这是我近两年以来,坐过的最快的车了。”香儿也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坐过的最快的马车了。不过马车虽然跑得快,车厢里却是极为平稳,恐怕一杯水放在这桌上,也是水平如镜。”李不伟点头道:“嗯,没错。”心中却想,香儿这丫头胡乱用词,就是一辆奔驰或宝马,也无法做到水杯中的水平静如镜,不过她如此一说,倒显得这马车当真是与众不同。等到所有的设计参数都定了下来,少不得给朝中众位要员都送上一辆,这种四轮马车,可比摆钟要扎势得多了。 如此想着,不一会儿便已赶到了红袖山庄。李不伟走出车厢,却见红袖山庄的大门正虚掩着,显然正有人在庄中。李不伟心中一阵激动,怀中抱着那双旱冰鞋,正要走了进去,却见大门中走出一人,此人身着粉色长衣,李不伟只觉得眼前一花,‘红袖’两字忍不住便要脱口而出,再定睛一看,却见来人正是灵珠。李不伟失望之余,笑道:“灵珠,怎么你今天也穿了一件粉色的衣服?”灵珠看到李不伟,也是微微一惊,正准备问一下他嘴上为何有伤,又听他问起自己的衣服,当下奇道:“李公子,我一直都是穿着粉色的衣服啊。”李不伟脸上一热,心不在焉地应道:“原来如此。”说着,又探头向大门内望去。 灵珠观言察色,已知李不伟的心意,笑道:“李公子大人,可是前来寻我家小姐的?”李不伟点头道:“是啊,红袖不在里面么?”如此说着,心中又暗自寻思:灵珠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胆大了,竟然与我开起了玩笑,还称我为‘李公子大人’? 灵珠道:“我家小姐本来一早就到了庄中,谁知刚用过午饭,又被莫先生叫走了。”李不伟奇道:“莫先生?他是干什么的?”灵珠道:“莫先生是宫中的乐师,专门负责皇家乐器制作的。”又悄声道:“其实这莫先生,也是烟紫姐姐的叔父。” 李不伟今日第二次听到‘烟紫姐姐’的名字,好奇之心顿起,忙问道:“莫先生既然是造乐器的,应该是为宫中做些古琴、琵琶、笛子什么的,可是这与红袖有什么关系呢?”灵珠道:“李大人可还记得,我家小姐曾为大人制作了一把吉它?”李不伟点头道:“当然记得,红袖送给我的东西,我又怎会忘记。”灵珠笑道:“原来李大人还记得我家小姐。当时那把吉它,正是由莫先生亲手制作的。”李不伟心中更是大奇,道:“难道那把吉它坏了,又需要莫先生修理一下么?”灵珠摇头道:“倒不是这样。自从上次的那把吉它制作出来之后,宫中的乐师又仿制了几把,谁知这种乐器竟然大受欢迎,而且在临安的一家乐馆内,还出现了专门的吉它合奏队。”李不伟惊道:“吉它合奏队?这名字是谁起的?”灵珠笑道:“自然是我家小姐起的。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演奏吉它的乐队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小姐如何称呼,我便如何讲与李大人了。莫先生这次请我家小姐过去,正是要请教一些吉它的演奏之法,以及那种奇特的吉它曲谱。”李不伟笑道:“吉它曲谱,就是那种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么?”灵珠笑道:“不止是这些奇怪的数字,我听小姐说,还有六线谱呢。” 说到此时,李不伟已是完全明白。他这一年多,只教给史红袖两件事情,一是水稻的培育之法,二是吉它曲谱的表示方法。但是没想到,先有户部请红袖讲授水稻的培育,此时又有宫中的乐师向红袖请教吉它的知识,李不伟惊讶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灵珠忽道:“李大人今日特意前来,可是找我家小姐有事?”李不伟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实验室最近试制了一件玩具,我特意给红袖送过来。”灵珠喜道:“玩具?就是好玩的东西了吧?”李不伟笑道:“正是。这个布包里的东西,叫作旱冰鞋,只要将其……” …… 回到家中之时已近傍晚。李不伟心中惦记着灵珠所说的话,又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六线谱表示法重新抄了一份,大都是些高位的和弦,以及琴夹的使用方法。等到所有的资料整理出来之后,已是到了晚上。 周依依始终担心李不伟的伤势,又跑了过来。李不伟笑道:“依依,是不是又要看电视剧了?”周依依看他嘴肿得老高,却仍是有说有笑,放下心来,问道:“不伟哥哥,我与香儿做的蛋糕怎么样,还好吃吧?”李不伟笑道:“味道还不错,就是吃得嘴疼。”周依依听得一愣,忽然明白他这是在开玩笑,慎道:“嘴都烂了,自然会痛了。不过既然好吃,不如明天再做一次如何?”李不伟摇头道:“生日蛋糕,自然是过生日时才吃了。我正奇怪着呢,你早上曾说过,今天是我的生日,还要吃生日蛋糕,可我的生日并不是今天啊,这一年多以来,我也从未给自己过生日。” 周依依此时正站在李不伟身后,听他如此一问,爬到李不伟的背上,悄声道:“怎么不是呢,今天正你的生日。”李不伟仍是一脸糊涂,看到周依依此时正爬在自己背上,便索性将她背了起来,在屋内走了几圈,却始终不明所以。周依依又道:“不伟哥哥,两年前的今日,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最最重要的日子,你也是在那天来到我身边的,因此今天自然是你的生日了。” 李不伟听得一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自从回到宋朝之后,他已没有了后世的日期概念,来到临安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谁知转眼间竟然已过去了两年,难怪自己这几日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原来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竟然…… 李不伟忽然想想,在自己以前的那个年代,今天也许是自己死去两周年的祭日了吧。在这个日子里,自己的父母必定是悲伤之极,也不知道他们此时如何了。想到这里,李不伟的眼角有些湿润,哽咽道:“依依,其实今天,也是我父母最悲伤的日子了。” 周依依此时正爬在李不伟背上,脸贴着李不伟的肩膀,听到此话忙跳了下来,转身跑到李不伟面前,却见李不伟面带悲色,不禁暗骂自己太过自私,竟然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周全,忙道:“不伟哥哥,都是我不好!我只想着自己能够遇见你便是最高兴的事了,完全没有想到你……”说着,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不伟见状大急,忙将周依依轻轻搂住,道:“依依,其实你说得没错,今天正是我的生日,不过你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啊?”周依依一愣,又听李不伟在耳旁低声道:“依依,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而且这件礼物,在两年前的生日时我就已经收到了。”周依依正在那里难过,此时又转悲为喜,抬头问道:“是真的吗?”李不伟看她眼角仍有泪迹,却已是满脸笑容,露出一排整洁的小牙,样子极是可爱,他忍不住吻了上去,突然觉得嘴唇剧痛,又大声叫了出来。 周依依吓了一跳,急问道:“不传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李不伟道:“我这伤口虽然不大,却是极为碍事。”周依依奇道:“为什么碍事?”随即又想:嘴唇里面弄破了,自然是吃饭也成了问题,当然要碍事了,我如此一问岂不是愚蠢之极?又听李不伟笑道:“嘴唇烂了,不能吃饭事小,但是看着眼前的小美女却不能亲一下,却是大大地碍事。” 言毕,李不伟忽然想起自己许久都未曾开过这样的玩笑,一时又觉得自己的幽默细胞又复活了。周依依幽幽地道:“不伟哥哥,我每天都在你身边,等你嘴好了之后,自然可以时时亲到我了。”李不伟此时已是大悔,心想:依依对我如此真心,我便是随口开个玩笑,她都会认真对待,倘若我还有其它想法,如何能对得起她?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依依,今天谢贵妃又送什么好玩的给你了?” 周依依听李不伟如此发问,一时又是不语,忽然将李不伟紧紧抱住,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李不伟也不说话,将周依依紧紧拥了过来,只感到此时她在自己怀里,心中便觉得踏实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周依依仍是不说话,李不伟心觉有异,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依依,怎么了?” 周依依抬起头来,李不伟看她眼神颇为忧郁,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显然是有着极大的心事。李不伟吃了一惊,忙将周依依的手臂轻轻松开,又抱着她坐到椅子上面,心中已是大奇:依依今日一定有心事。 过了一会儿,周依依道:“不伟哥哥,我有些事心里总是藏不住,如果不能讲与你听,我一定会憋死的。”李不伟忙道:“依依,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周依依稍稍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缓缓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周依依今日一早去见了谢道清,又知道谢道清已有身孕,因此还特意带了自己做的蛋糕。她赶去的时候,谢道清正在陪着理宗赵昀说话,见到周依依前来,赵昀便离开了。谢道清看到周依依做的蛋糕,一时也觉得好奇,当时有太监要前来检验,马上被谢道清拒绝了,道:“依依妹子做的东西,我还能不放心么。”周依依听了也很是感激,当下笑道:“娘娘,自从我改进了蛋糕的做法之后,您还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呢。” 谢道清奇道:“我是第一个人?那李不伟还没来得及吃吗?”周依依脸上一红,忙道:“娘娘,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我家人以外,您是第一个品尝的。”谢道清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说来听听,都有谁比我还先品尝呢?”周依依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多少人,无非是不伟哥哥,香儿,红袖姐姐,还有……家中的一些小丫鬟。”说到此时,周依依的脸更红了,这不明显告诉谢道清,就连家中的下人都已吃到了蛋糕,自己刚才却还在说大话,说谢道清才是第一个品尝之人。 谢道清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到的红袖,可是史丞相的千金?”周依依点头道:“是啊,前一阵子,红袖姐姐忙得不可开交,我已好久没见到她了。不过听说这几日她的事情做完了,又会回到红袖山庄的。”谢道清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与史家小姐交情甚好。”周依依笑道:“这是自然。香儿还和红袖姐学弹琴呢。” 两人说了一会话,用过午饭之后,又继续聊了一些奇闻趣事,等到周依依再次说起史红袖时,谢道清忽道:“依依妹子,我能看得出来,李不伟对你是喜欢之极,而你也深爱着他,对吧?”周依依点了点头,神色间甚是坚定,道:“是啊,如果没有不伟哥哥,我宁愿死了。”谢道清笑道:“小姑娘家,别动不动就提个死字。我只问你,当今这世上,依依妹子可是只喜欢李不伟一人?”周依依听得大奇,心想贵妃娘娘怎么忽然问起我与不伟哥哥的事了?只好又用力地点了点头。谢道清又问道:“那李不伟是不是只喜欢你一个人呢?” 周依依听得一怔,却不知如何回答。谢道清看她神色已知所以,又笑道:“其实,依依妹子大可放心。我能看出李不伟对你的情意,这是万般假不了的,只是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以前喜欢贾夫人多些,可如今却经常愿意到我这里来么?” 周依依茫然地摇了摇头,谢道清又继续说道:“自古以来,男子便可、娶妻纳妾,而女子却终身只得嫁人一次,就连皇后,皇太后也是如此。”听到此处,周依依不由得说道:“可是,娘娘,皇上现在最喜欢的是你呀。”谢道清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正因为他是皇上,所以才必须有三宫六院,至于皇上喜欢谁多一些,却要看各位妃子做的事情是否能让皇上满意了。但是作为大臣又有些不同,没有哪些规定说朝中的大臣也必须妻妾成群的。李不伟如今最喜欢的固然是你,而且我也相信他不会随便喜欢上别人。但是过了几年之后,他的官做大了,就一定与官场上的人有些来往。而为官之道,其中有一条便是官官相护,这个说法,依依妹子也必定是听过的。如此一来,即使他不会喜欢上其它女子,恐怕也会有人主动攀附于他。李不伟正值年轻,如果有人家中正好有待嫁之女,难免会节外生枝。当然了,因为咱们都是女人,而且我与依依妹子又极是合得来,因此才私下讲了这些话,也许是我多心了罢。” 周依依听她如此一说,不禁呆立当地,谢道清见状又笑道:“如果你们二人能早日成婚,再为他生了子女,即使他再喜欢上别人,也只能是妾了,当然这些话都是多余了,以依依妹子的容貌与人品,相信李不伟是不会喜欢上别人。”说着,谢道清又将话题引了开来,问些徽州的趣闻趣事,但周依依此时已有些心不在焉,谢道清看在眼里,又与周依依说了一会话,便借口自己困了,周依依这才告退。 讲到这里,周依依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了,忽然又抬起头来问道:“不伟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小心眼了,竟然好没来由得自寻烦恼?”李不伟忙道:“依依你胡说些什么,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周依依听得眼睛一亮,急问道:“真的吗?”忽又低头说道:“其实,我不管你是否喜欢别人,只是……反正我是只喜欢你一个人的。” 李不伟听得感动,忙上前又是一阵安慰,看到周依依又露出笑容,这才放下心来,心中却不断盘算:谢道清为什么要对依依说这些话呢?原历史上,谢道清并无有身孕,而赵昀也一直是喜欢贾妃的。如今我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历史,竟然使得谢道清因怀上了龙胎而得宠。不过话说回来,据史书记载,谢道清胸怀豁达,顾全大局,是一个很有政治眼光的人,以至于到后来当了太后之后,仍然参与朝政。如今她既然得宠,恐怕也会为皇上出谋划策。在此之前,一直是史丞相控制着朝政,以谢道清的性格,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丈夫亲政。今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似乎已隐隐地露出了一些端倪,看来谢道清果然不简单。眼下的情形是,我既听皇上的话,又不得罪史丞相,如此看起来好像是两全其美,但对于谢道清来讲却并不希望这样,她肯定是希望我只听皇帝的话。如今我在朝中影响力越来越大,实验室中各种技术层出不穷,因此谢道清向依依示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了。话虽如此,但她对依依又似没有恶意,我终究也无法叫依依提防皇帝的老婆吧?根据依依刚才所讲,谢道清说的那些朝中重臣的待嫁之女,难道竟然是红袖么? 李不伟越想越明白,原来谢道清知道我日后必定受皇上重用,因此不想我娶了丞相的女儿,同时她自己又对依依照顾有加。这女人竟然如此心机,倘若我不知道历史,万万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即使我知道了历史,就是她的对手了么?我为什么非要成为她的对手呢?娶不娶红袖,自然是我说了算的! 心中既然已想得清楚,李不伟已将先前的烦恼一扫而光,再看周依依也不似刚才那般闷闷不乐,当下大声笑道:“依依,别再想这些事了,咱们找香儿去,再研究一下这蛋糕的制作方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8 枪 又过了数日,两辆马车均已完成了测试。这两辆马车的六只轮子上,分别安装了不同的橡胶轮胎,以及不同规格的轴承、减震器。经过连续七天的测试,在换了十多匹马之后,测试数据也出来了。六只橡胶轮胎中,有两只轮胎磨损最少,显然这种配方的杜仲胶最适于制作轮胎。另外,液压阻尼器、弹簧、轴承的测试也全部结束,驾车与随车的一些士兵,已将全部的数据返回到实验室中。接下来,实验室的任务便是根据这些数据,找出最适合的方案,从而实现轮胎、轴承、以及减震器的批量生产。 李不伟坐在桌前,又仔细地翻看了杨千行今日一早送来的那些资料,已是完全掌握了目前的情况。这份资料,正是关于大宋和波斯、大食等国的贸易情况。 杨千行道:“大人,听说最近又来了一大批各国的商人,多半都是新面孔,看来这些人,都是冲着大宋的一些新奇商品而来。如果这次能够顺利成交,至少有几十万贯的额度。”李不伟喜道:“当真如此?”随即又皱眉道:“这就怪了,按说这些国家并不富裕,其百姓的生活水平距大宋更是相差甚远,这次一下子投入这么多的钱进行交易,倒也真是不易。”杨千行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上次的摆钟、酒杯、自行车传入大食国之后,这些产品又被转销到周围的其它国家。如今这些国家的商人大都聚集在临安,显然是准备再次采购一番,回国后再往周边的国家销售。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是不愁赚不到钱的。此时摆钟已有了十多种产品,最新的一批虽然只制作了不到一百台,但由于用到了发条驱动,又是全铜制作,因此其价格自然也高得出奇,一台全铜的闹钟,其价格竟然已达到白银四十辆。”李不伟吃了一惊:“四十两?这可真是不少了。按银子的重量来说,甚至与金属闹钟本身一样重了。”杨千行笑道:“如果只是按重量来算,的确如此。如今大宋用相同重的铜,竟然能换到相同重量的白银,这种利润真是高得惊人。听说上次的那批木制摆钟运抵西方诸国之后,便有人试着仿制,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临安钟表厂制作的这批铜制闹钟,要仿制更是不容易。”李不伟点头道:“这是自然。钟表的原理并不太难,然而要将一块铜锭加工成各种齿轮,又要将铁条加工成弹簧,对于这些国家来说,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大宋若不利用这个机会赚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当然,这也要归功于皇家实验室了。负责制作弹簧的工厂,此时已有了数十台弹簧卷制机。不过眼下台式闹钟刚刚设计出来不久,只有不到一百台的数量,我本是想着先送给朝中入股的众位大人,不过既然有如此的利润,杨先生不妨安排一下,就将铜制闹种先卖给这些国外商人吧。”杨千行点头道:“大人如此安排也是没错,至于朝中的众位大人,完全可以等第二批台钟制作出来之后,再一并送了过去,毕竟第一批产品还有些缺陷。”李不伟笑道:“第一批产品应该是有些缺陷,即使没有,第二代产品也必定会做出更多的改进,显然要比眼下这一百台闹钟更好了。” 杨千行又道:“至于玻璃器皿,则是仍以酒杯与瓶子为主,不过现在已有了十多种造型。这些玻璃制品,除了化学实验室用到的试管、蒸馏杯、烧杯之外,其余的全部用于和外国商人交易了,民间并无玻璃制品流传。”李不伟道:“正应如此。等到玻璃器皿赚足了钱之后,估计大宋也开设了多家玻璃厂,到时再将玻璃器皿大量供给民间百姓,价格又定得极低,如此一来,大宋的百姓便可花相同数量的钱,买到几十倍数量的货物了。”杨千行笑道:“史丞相也是这个意思。不仅是简单的玻璃器皿,甚至玻璃板,玻璃镜子也是同样处理法。化学实验室又有了新的化学镀银法,而且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漆,使得镀层不会因时间久了而变色,这种镜子如果保存得当,十几年内仍然完好如初。”说到此时,杨千行又压低声音道:“其实大人有所不知,与普通的玻璃器具相比,玻璃镜的利润才是最高的。一面普通的梳妆镜,如果加上精制的木框,完全可以卖到近百两的价格。如果直接与梳妆桌做为一体,价格又是高出几倍。据木工厂的郑大人说,由于有了车床进行回转体的加工,一些木制品的制作方法已是容易了许多,而且做出来的形状又极为规整,其它国家的木匠根本无法批量仿制。”李不伟道:“车床用于木器加工,自然事半功倍。如果大宋不主动提供此种技术,便是过上一百年,其它国家的木匠也无法掌握这种方法。” 其实在后世看来,机床加工的木制品,其价格反而不如纯手工制作的昂贵。但是现在是宋朝,机器加工出来的木制品,其精度与形状规整性,显然是纯手工无法相比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李不伟忽又想起一事,问道:“杨先生,玻璃板的镀银方法,自然是可以采用化学法。但是铜质器具的表层,却是使用电镀法最为合适。杨先生是否知道,镀银的铜质器皿卖得怎么样?”杨千行笑道:“大人请放心。因为有了直流电,因此大宋产出的一些铜制器皿,已有一部分使用了电镀法,在铜质器具的表面镀上一层银。其价格虽然不及纯银那般昂贵,但比原来的铜质器具,却要贵上五六倍了。”李不伟笑道:“此言不假。我们既然已掌握了此种技术,便要用其来赚钱。常言道得好,技术就是金钱嘛。” 杨千行听得一愣,心想:技术就是金钱,好像没有哪个‘常言’是这么说的啊?看来必定又是李大人随口杜撰的了。当下也不点破,又道:“大人,自从去年以来,大宋与西方诸国的贸易额已是大增。如今前来大宋的外国商人,数量已是去年的三倍有余,更有一部分商人希望在广州也能买到同类货物,甚至还有人提出,愿花巨资买到玻璃镜的制作技术。当然,这个提议马上被市舶司否定了。这些商人眼看提议不成,又由于去年曾买进了许多自行车与木制摆钟,只好又继续大量采购这些商品的零件。如今铁制轴承出现之后,这些商人又提出购买一万套轴承,以及相应的安装工具。”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道:“这些商人怎么会买如此多的轴承?自从自行车造出之后,也没有几千辆卖到国外的啊?难道这些人并不准备更换以前的那批自行车零件,而是准备自己制作自行车?又或是将这些轴承安装到马车之上了?”杨千行点头道:“市舶司的张大人也是如此想的。因为购买数量巨大,又涉及到铁制品,因此市舶司将此事报与工部。”李不伟道:“杨先生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工部的确有人前来实验室询问轴承的产量,只是因为涉及到商品贸易之事,因此范大人便让实验室的专人去处理了,至于结果如何,我倒真是不知道了。”杨千行道:“轴承厂的言大人说,以轴承厂目前的生产能力,倘若不是用于太大的负荷,一万套轴承只需二十天便可完成,而且全部使用球墨铸铁进行加工。毕竟这些轴承的卖价不低,因此工部经过多次考虑,最终的决定是:轴承厂在两个月内完成一万套轴承的制作,与此同时,这些商人也民间大量收购会子。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凑齐四十万贯了。” 李不伟惊道:“四十万贯?如此说来,一套轴承便可以卖得四十贯?”杨千行道:“大人又忘记了,会子的收回价格并不高。这些商人先是将金银换为铜钱,然后再换为会子。如今一贯铜钱可以买到四五贯会子。如果到了内陆地区,价格还会更便宜一些。”李不伟笑道:“我这一急之下竟然没来得细想,倒是让杨先生见笑了。”话虽如此,李不伟却另有一番感受:纸币的发明,本来是用于购买东西的,没想到现在大宋为了解决会子危机,竟然是以铜钱来买会子,正好反了过来,会子反而像是一种可以买卖的商品了。不过要发生这种事情,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铜、金、银等金属的产量大幅提升,二是有大量贬值的纸币流传于民间,三是朝庭急于解决通货膨胀。只有三个条件全部具备了,此事才会发生。当然,在李不伟所知道的那段正常历史进程中,显然万无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二人正说着,又走进来两人,正是史可与赵范。刚一进门,赵范便笑道:“李大人,临安枪械厂已造出了两种火枪的样品,不知道李大人现在是否有时间去看一下?”李不伟喜道:“我算着就该这几天造出来了,没想到竟然会在今日。咱们这就过去查看一番吧。”又转身对杨千行道:“还请杨先生将这批贸易清单再整理一下。既然工部已经决定煤油灯暂不对外出售,必是有其道理的。杨先生将那些禁止出售的东西也列一份清单吧。” 几人上了四轮马车,径直向工厂方向驶去。 这辆马车经过几天的测试,已重新更换了轮胎与轴承,又更换了全新的减震,基本是最终的设计了。史可参与了马车的设计,因此也不觉得如何,倒是赵范头一次乘坐四轮马车,一路上啧啧赞叹不已。三人一路言谈甚欢,不一会儿已到了制作雷汞的工厂。 就在不久以前,化学实验室曾启奏朝庭,又开设了几家新工厂。由于一些化学试验太过危险,倘若这些工厂与其它实验室相距太近,容易造成一连串的事故,因此新成立的这些工厂距其它实验室极远。这几家工厂分别负责制作发射火帽、冲制弹壳,以及制造弹体。 此时实验室已能够制作一定量的浓硝酸,所采用的方法仍然是从硝酸盐与浓硫酸反应,利用硝酸的易挥发性,再加上简单的玻璃换热器,便可以实现每天几公斤的产量了。有了浓硝酸,再加上汞,就有条件制作出火帽。如此一来,不仅有了击发枪的制作条件,就连炮弹也可以实现后装式发射了。 化学实验室的驼虎指着眼前的七八座房子说道:“校长,雷汞就是在这些房子里制作出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每间房间都由水泥与砖石制作而成,万一发生爆炸也不会影响到其它地方。”李不伟听到水泥已用于房屋建设,又是一阵喜出望外。自从来到宋朝之后,建筑材料这方面一直没有得到长足的发展,如今几家水泥已能实现批量生产,看来以后的军事据点也可以修建碉堡了。 李不伟本来准备亲自体验一下雷汞的制作过程,但这个想法马上被驼虎否决了,因为前段时间在制取雷汞的过程中曾发生过爆炸事件,幸好工人机警,没有造成伤亡事故。后来化学实验室将工作环境做了改进,使得通风更加顺畅,又将整个制作设备全部采用玻璃器皿,还制定了严格的操作规范,这才没有事故再次发生。但是为了满足李不伟的好奇心,驼虎还是带着三人走进其中一间雷汞制取房。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但是所用的设备却一应俱全,尤其是通风设备,在墙壁与屋,膛线制作起来并不容易,因此这批火枪全部是滑膛枪么?”史可笑道:“两个月前的确如此,不过如今实验室已掌握了制作膛线的方法,而且新制作出来的几件样品,其枪管正是带有旋转膛线。”赵范忙道:“既是如此,现在就去看一下那两种样品如何?”史可道:“赵将军不必心急,等校长查看完雷汞的制作过程之后,自会去枪械厂的。” 李不伟在一旁听得二人说话时,用到了许多后世才有的词汇,一时有些得意,心道:如今连大宋的将军也知道了膛线与滑膛枪,甚至还知道了一些加工方法,看来关心枪械制造的不仅仅是实验室,甚至还有这些带兵的将军,由此可见新式武器的重要性了。 说话间,几人已折回雷汞生产室。此时加热反应已经完成,接下来是要加入酒精进行反应了。雷汞的制造是在厚壁圆底玻璃瓶中进行的,那名工人将加热至五十度左右的酒精倒入反应瓶中,再将长颈瓶中的硝酸汞也小心地倒进去,只见瓶中的反应极为剧烈。驼虎道:“校长,这种反应还要持续两小时左右,然后要将雷汞与母液分开,这一道工序虽然简单,但是危险之极。为了安全起见,还请校长移步。” 李不伟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继续看了,反正已试过了成品雷汞的效果,看样子应该能够满足要求了。”说到此处,李不伟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驼大人,这种雷汞的产量如何?”驼虎道:“目前只能日产三公斤左右。”李不伟听得只有三公斤,微微有些失望,叹道:“三公斤是有些太少了。等到第二家弹药厂开工之后,子弹与炮弹的制造速度将会大增,雷汞还要加快制作才是。”驼虎忙道:“校长请放心。虽说目前只有三公斤的日产量,但是关键并不在于雷汞的生产过程,而是硝酸的制备实在不易。制造硝酸的设备还需一个月才能完工,到时便可以每日制取近十公斤的雷汞了。至于汞的制作,倒不是问题。硫化汞并不难获取,而且我们又改进了回收装置,因此汞的产量已完全能满足需求了。”李不伟道:“如此就好,雷汞造得越多越好。虽然这种东西仍然不太稳定,但至少已能满足需求了。驼大人在制作雷汞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了研制其它的引爆药。”驼虎连连称是。 其实李不伟本是想着,如果硝酸能够大量制取的话,就可以考虑将黑火药更换为无烟火药了。然而此时浓硝酸的批量制取仍然是个问题,而且大宋的工厂又忙着大造常用兵器,看来一两年内,无烟火药是没戏了。不过即使是现在使用的粒状火药,其威力已是较普通黑火药大了近十倍,要对付蒙古与金国,似乎并不需要急着造出无烟火药。李不伟如此想着,最终还是没有将无烟火药一事告诉任何人。 几人重新上了马车,刚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临安枪械厂的门口。李不伟笑道:“这两家工厂挨得如此近,倒是少了不少事了。”赵范道:“其实兵部在计划工厂的位置时,早已考虑得周全。这两家工厂离得越近,越是容易保密。” 枪械厂的负责人来自兵部,名叫叶子祥。此人并非第一批的百名学者之一,也从未去过临安大学学习,而是一名彻彻底底的文官,对于制造技术也是一无所知。然而李不伟却知道,随着一些工厂的成立,朝庭现在已逐渐派出一些文官担任要职,尤其是枪械厂、弹药厂等涉及到兵器生产的工厂,全部设有两名主管,一名是由朝庭直接任命,另一名是来自实验室,又或是临安大学里的佼佼者。 叶子祥陪着李不伟等三人进了工厂,边走边道:“李大人,两种枪械的样品已经制作完成,此时正在试射,大人是否现在就去查看一下?”李不伟笑道:“有劳叶大人了。今日赵将军与史大人也一同前来,也正是为了察看样品。”话虽如此,但李不伟终究忍不住好奇之心,因为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枪械,也从未试着了解枪械的工作原理,更没有想到,他见到的第一支枪竟然会来自宋朝,而且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 因为有了冲压设备,枪械的制作就容易了许多。李不伟最满意还是左轮手枪,因为这种手枪制作简单,而且可以通过简单的机构实现连续射击。 叶子祥道:“大人,目前两种枪械分别有两个样品。左轮手枪的主体为锻件冲压而成,然后在铣床上铣出枪身的其它结构,再由钻床钻了枪管、固定孔。至于扳机支架、弹簧架、转轮、转轮轴、扳机,都有相应的加工设备。只是因为枪身的生产工序极为复杂,目前枪械厂也只有三台铣床与三台钻床,另有四台冲床,虽然这些机床都在昼夜加班,但每天只能制造十多把左轮手枪。当然,眼下这些工人的操作还不够熟练。过上一阵子,有了更多的设备之后,每日便可造出几十把了。”李不伟点头道:“左轮枪的结构简单,而且因为其射击距离并不要很远,因此枪管也较短。按原来的设计,其有效射程只有二十多米。倘若敌人身穿铁甲,又在三十米开外,左轮手枪便没太大作用了。不过好在左轮枪的可以连续射击,倒也是一件不错的近身作战兵器。”赵范道:“大人说得没错,左轮枪本来就是一种自卫武器,主要是为操作火炮与机关弩的士兵配备的。这种枪可以连续射击,因此敌军骑兵冲入炮兵阵中,完全可以抵挡一阵子的。” 李不伟笑道:“赵将军说得没错,左轮手枪的确是近身作战的利器,只可惜这种手枪的射程有限,因此才需要步枪。”又转向叶子祥道:“不过我听说步枪的制作极为费时,甚至一整天时间都无法制作一把步枪?”叶子祥道:“其实步枪的制造也算顺利。这种枪的枪管大约有一米多长,采用无缝轧制钢管制作,钢管都是现成的,其它零件也容易制造,难就难在膛线的加工。”李不伟点头道:“此言不假,膛线的确不易加工。实验室提出的刮刀法与钩刀法,固然是完全可以加工膛线的,但是要实现膛线的批量机械加工,还需先造出加工膛线的设备。不过好在左轮手枪并没有膛线,否则会更麻烦了。” 如此说着,几人已走进了屋内,桌上正好摆放了两支火枪。其中一支大约一米多长,并且已安装了木制枪托,正是一把步枪。这步枪的准星与扳机,也都一应俱全。另一支看起来显然是一把左轮手枪,除了转轮略长一些之外,几乎和后世的左轮手枪一模一样。 李不伟随手拿起那支步枪,却吃了一惊,这步枪甚为沉重,估计至少也有十公斤。再仔细将这支枪打量了一番,果然与实验室设计的完全一样。枪管是中空的,在其后端可以装入子弹,子弹与枪管通过楔型紧紧地卡在一起,便能起到密封作用了。叶子祥在一旁道:“眼下这支枪中并无子弹,大人尽可以放心查看。”李不伟笑道:“这枪如此沉重,倒真是不易于携带。”说着,又拿起那把左轮手枪,略为观察,也是设计得极为合理。子弹击发的过程,首先是扳机压缩弹簧,然后弹簧突然发力,带动击发锤撞击子弹的火帽。每扳动一次扳机,便会将转轮转过六十度,与后世的左轮手枪的原理完全一样。李不伟又掀开转轮,只见这转轮也做得极为精致。叶子祥道:“大人,转轮是按照实验室的设计制作的,上面能够填装六颗子弹。” 在此之前,李不伟对于枪支完全没有概念,更不知道步枪到底有多重,只觉得在电影上看来,步枪并不算太重,有些士兵单手提着步枪仍是健步如飞,就连胳膊上的动作,也丝毫看不出手中提着一个十多斤的铁家伙。然而此时真正将步枪拿到手里之后,才有了真实的体会。 叶子祥道:“这两种枪械的子弹全部都在试射场。士兵们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几位大人前去察看了。” 几人直奔试射场而去,十多名火枪营的士兵早已列队等候。等到真正开始装弹时,李不伟这又是吃了一惊,虽说步枪子弹是实验室设计的,但真正做成实物,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了。眼前这批步枪子弹排在一起,几乎像是一支支小手电筒,虽然直径不是很大,然而长度却是不小,显然是粒状火药的威力仍然不足,又为了达到一定的射击距离,因此增加了装药量。李不伟正看得吃惊,又听到叶子祥在一旁边道:“开始吧。”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已熟练地拉开枪膛,装入一颗子弹,然后半蹲着,将撞针往后一拉,闭上左眼稍一瞄准,再一扣动板机,只听‘砰’的一声,一阵白烟过后,这名士兵也被反冲得退了一下。 李不伟放眼看去,只见远处从三十多米开始,陆陆续续摆放了许多靶子,一直延伸到两百多米开外。李不伟正待询问一下射击的结果,只见刚才那名士兵又将枪膛拉开,弹壳已是自动退了出来,紧接着,这名士兵从怀中摸出另一颗子弹装了上去,前后不过十秒钟,又进行了一次射击。又冒了一阵白烟之后,这名士兵用手摸了一下枪管,道:“叶大人,枪管已有些发热,不过再射击五六发子弹应不是问题。” 叶子祥稍一示意,这名士兵便退了下去。此时早已有人跑了出去取回靶子。第一个靶子是在五十米处取回的,第二个靶子却是在一百多米的地方取回的。李不伟上前稍一观察,便对这种步枪的性能有了大概了解。五十多米远的那个靶子,子弹已将近一厘米厚的木板完全洞穿,只是稍稍脱离靶心四五厘米的样子,而一百米远的那个靶子,虽然也已被洞穿,但是弹孔离靶心就远了,足足有近二十厘米。 李不伟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名射击的士兵肃立在当地,脸上却露出颇为得意的神色,显然对射击的结果极为满意。李不伟赞道:“不错,不错,两发全部命中,已是相当不简单了。”叶子祥道:“李大人,这支步枪仅是试制品而已,虽然准星也经过了调整,但是瞄准装置仍有些问题。等到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其精准度又会大增。另外,眼前这批子弹,虽然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弹头的质心却是各异。等到试射几百发子弹之后,才能找出最合理的设计。至于清膛弹,其结构与火药用量也与普通子弹有所不同,大概每射击六七发子弹,便需要发射一发清膛弹,将枪管中的残渣除去。”李不伟笑道:“清膛弹是必须的。普通的子弹,多做一些测试的也是必然的。其实看今日的试射结果,已是相当不错了。”叶子祥忙道:“大人过奖了,这些都是实验室的设计,而且听说子弹的形状还是大人您亲自提出的方案。” 李不伟又是一阵客气,心中却想道:这叶子祥虽然没有听过我讲课,也没有去临安大学学习,但他此时说出话来,却是满口的术语,就是比起实验室众位学者来也是毫不逊色。看来大宋朝的能人辈出,随便从兵部挑出一人,便能在短短的一月之内,将这些物理单位,甚至各种机械术语活学活学,真是不简单。此人担任枪械厂的总管,估计也没有人会不服。 正思索间,只见刚才射击的那名士兵又走了过来,原来已是到了试射手枪的时候了。手枪的枪靶就没那么远了,只是在十米与二十米范围之内摆放了六个靶子,这士兵拿起早已装好子弹的左轮枪,对着前面的六个靶子连发六枪。李不伟只觉得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六发子弹便已全部射出。此时又有士兵将枪靶一一取回,众人再检查时,却发现每发子弹都射到靶内,只是没有一发正中靶心,但最远的也只相差十多厘米而已。 此时,那名士兵已将转轮卸下,更换了一个新的转轮,又快速地装填了六发子弹,却并未射击,只是看着李不伟等人,意思是说如果要再射击,现在正是时候了。 李不伟忙道:“先不忙着射击了,让我先看看子弹。”说着便准备伸手前去拿枪。那名士兵迟疑了一下,倒转枪口递了上去,道:“大人小心,枪管仍然在发热。”李不伟接住枪柄,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枪管,果然已开始烫手。叶子祥一旁说道:“连续发射六颗子弹后,不仅是枪管,就连转轮也会跟着发热。由于诸位大人在此,因此为了安全起见,第二轮射击时就要更换转轮,免得将底火引爆发生误射。” 李不伟点了点头,已无心再与叶子祥答话,因为他现在正好退下下转轮,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六发子弹。 手枪的子弹约五厘米长,最前面正是灰色的圆形铅弹,再转过枪身,却发现子弹的尾部装了一个火帽,与方才在雷汞厂中所见到的一般无二。看来,左轮手枪为了制作简单,子弹全部采用圆型小铅弹了。 叶子祥又道:“手枪的子弹制作起来并不难,只需在将铅弹放到弹壳的前面,然后用滚压机将四周压实便可以了。这几日,我们总共试射了四十发子弹,只有五发子弹没有射击出去。究其原因,却是火冒的加工质量问题。如今还有二十多发子弹,大人要不要试射一下?” 其实李不伟进了枪械厂的大门之后,就已有些等不及要开上几枪了。听到叶子祥如此一说,李不伟再也按捺不住,喜道:“好,我先放上六枪。”说着,已是举起了枪,却又发现这枪看起来轻巧,真正举起来之后,还是有些份量。李不伟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双手举枪射击,又想:刚才那名士兵是单手射击,我若是用双手,岂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这枪的反冲力估计不大,以我的身体条件,单手射击应该不是问题。稍一犹豫,便单手将枪提了起来,对着前面剩余的十多块靶牌连发六枪。等到这一轮射击过后,李不伟也不要士兵取回靶牌,径直将手枪递与赵范,道:“赵将军也试着射上六发吧。”心中却想:我刚才射击了六发子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看来有一多半都脱靶了。如今赵将军再射出六发,便分不清到底是谁射得好,谁射得差了。倘若到时靶牌上连半个小洞也没有,便说明我俩都未曾射中,这开枪的水平还是一样的。 …… 回到家中之后,李不伟仍是一脸的兴奋,周依依一旁看得清楚,笑问道:“不伟哥哥,你这般高兴,可是今日试了左轮手枪?” 李不伟笑道:“是啊,我开了十二枪,赵范将军开了六枪,结果靶牌上有十二个小洞。”周依依一愣,又听李不伟道:“但我之所以高兴,并不是因为此事,而是再过一些日子,实验室就要通火车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69 火车 秋天已快要结束。李不伟一清早洗漱完毕,心中又在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刷一次牙呢?他带来的那把牙刷虽然早已磨得不成形状,但每天仍在坚持使用。当然,牙膏肯定是没有的了,这两年来,他只能用些牙粉与中药混合起来,随便刷几下,便算是完成了口腔清洁。尽管如此,李不伟仍惊讶于古人清洁口腔的方式。来到临安之后,接触的人也逐渐多了,李不伟这才知道古代人原来也有清洁牙齿的习惯。宋时虽然没有牙刷,但清洁牙齿的方法却是很多,例如使用茶叶、骨粉、药草等为原料,然后用干净的布、棉签、甚至直接用手指来清洗。当然这也只限于富贵人家,或是品位较高的人,对于民间百姓来说,几乎没有这种习惯,因此平日走在大街上,也不时能见到一些满嘴黄牙的行人。不过好在宋朝都是百分之百的绿色食品,李不伟虽然有两年未曾使用牙膏,但是口中竟然少有异味。与此同时,他也在暗自庆幸:幸亏依依与香儿的牙齿还算不错,竟然像似经过较正一般。看来,日后如果有了机会,还需在大宋设立一些牙科诊所,想办法培养一批专业的正畸牙医才是。 看着眼前这只几乎已磨得不成形状的牙刷,李不伟仍是小心翼翼将其装入杯中。这只牙刷,也是他来到宋朝之后,少有的几件敢于公开展示的物品之一。虽然这种塑料制品在当时绝无仅有,但是即使有人看到了,也断然无法想象出其来源,更不会因此而怀疑他的身份。不过这只牙刷也即将完成其使命,因为新近成立的临安日用品化工厂,马上便可以制造牙刷与牙膏了。李不伟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想到了更多的后世日常用品。虽然马上就会有新的牙刷出现,但眼前这只牙刷仍然要妥善保存起来,毕竟这只小小的牙刷是由三种不同的塑料制成。倘若日后有机会研究一下塑料的制造方法,这个样品显然有着极大的参考价值。 告别周依依与香儿之后,李不伟坐在驶往实验室的四轮马车之中,又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红袖山庄看一下。然而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今天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一是化学实验室已掌握了肥皂、牙膏等物品的制作方法,二是实验室内部的火车终于要正式开通了。 四轮马车乘坐起来极为舒服,倘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马车以极慢的速度前行,但是向窗外看去,却发现这马车跑得极快,只是因为安装了杜仲橡胶轮胎与减震器之后,才让人感觉相当平稳。李不伟调整了一个最为舒服的姿势,然后将那只刚刚做好的公文包打开,随手摸出一卷册子铺在车内的桌子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册子总共有十多页,里面不仅有许多文字说明,而且其中的六七页上还画有图形,正是实验室的地图。这地图上画得明白:从临安大学向东走十几公里,就是大宋的皇家实验室了。然后再往东走十几公里,沿途经过各种实验室和工厂,便能直达码头。铁路从码头开始,沿途经过重型机械厂、机床厂、轴承厂、电机厂、蒸汽机厂,以及那个用于安装发电机的小瀑布,最终抵达主实验室的门口。另外,这条铁路还有许多支线,直接通到其它各个工厂的门口。当然这仅是限于实验室范围的工厂了,其它如火炮厂、铁厂、铜厂、水泥厂、弩厂等,因为路途较远,又位于实验室的属地范围之外,因此尚未有铁路通过。这将近三十公里的铁路,仍然采用后世的那种铺设方法:铁轨采用轧制而成,然后用大螺丝固定在枕木之上,铁轨之间也设置了间隙,以防热胀冷缩。至于主线的每个汇集点处,都设置了人工控制的变道站,从而使火车能够驶向不同的支线。火车道的主干线已铺设完成,再过一段时间,各个实验室与工厂也将会有火车道经过。对于一些大型的工厂来说,铁路会直接通到厂房之内,以方便重型零件的运输。按照这张图纸上所画,已有超过一半的工厂或实验室通上了火车,而且这仅仅是开始,因为这条主线在铺设时,已进行了全面的考虑,铁路不仅经过了现有的多家工厂,甚至还刻意经过一些空旷的地区,因为这些地方是一些新工厂的厂址。 李不伟又翻过了几页,找到一张关于架设电线的未意图。电线杆沿火车道而设,等到所有的施工完成之后,铁路与电线的长度几乎完全一样。只要火车通过的地方,都有办法供电。 当然李不伟也知道,前段时间制造的那几台电机虽然运转得极为顺利,但其功率却是有限。如果要制造一台能够为整个实验室提供电力的发电机,李不伟心中着实没底。这几日以来,绝缘材料又有改进,电解法生产的铜也有着更好的导电率与延展性,轴承的转速与寿命也有了改进,但是在李不伟设计的蓝图中,实验室中将会运转着几百台电动机,几十台电焊机,以及尚未研制成功的电灯。所有的这些设备,其用电功率自然不小。一台小型的水轮发电机能否提供充足的电能呢?幸亏实验室已考虑到了此事,在实验室附近还有另一条河流过,眼下已在拦河建坝,倘若那个小型水电站不能满足要求,在建的这个水坝将会安装更大型的发电机。 如此看来,在攻克了车床、蒸汽机、重型机械这三大技术难题之后,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大力发展电力,以及加紧研制电机、电焊机、电灯等用电设备了。李不伟又将目前的形势重新估计了一番,已有了下一步的详细计划,此时马车也驶到了皇家实验室。 李不伟刚一走下马车,便看到实验室门前围了一群人。李不伟远远地叫道:“史大人,火车何时过来啊?”史可正和人说着话,听到李不伟的声音,忙转过头来,再看李不伟急切的神色,笑道:“校长,再上过十分钟左右,火车就可以驶到这里了。” 史可本来是属于机械设计室的,后来因为参与了蒸汽机的设计,因此机车厂成立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机车厂的负责人。机车厂的主要任务是蒸汽机车的制造。在机车的制造过程中,又与其它各个工厂的关系极有密切。例如蒸汽机厂、弹簧厂、轴承厂、锅炉厂、重型机械厂,都要为机车厂提供各种零部件,而机车厂则会将这零件集中起来,再加上自己制作的一些其它附属配件,进行最后的总装、调试。 李不伟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又忍不住东张西望地四下望去,却仍然不见火车驶来。史可看到李不伟焦急的模样,走了过来道:“校长,因为今天是第一次试车,因此要先试着在实验室的铁路上行驶几次,才能放心地让校长试乘。再等上十分钟左右,火车便会从码头驶来。”李不伟笑道:“自从有了蒸汽机的那一天起,咱们便有了造火车的念头,如今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吧?没想到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蒸汽机驱动的火车了。”史可也笑道:“校长说的是。机车厂虽然成立不久,但这几个月已组装出三台小型机车。平板货车与箱式货车的组装,是在重型机械厂内进行的。等到更多的工人加入到机车厂之后,所有的车箱都将由机车厂制造。到今日为止,我们已有了八辆小货车。每辆小货车的承载量,也是严格按照规格设计,其自重为三吨,承载量为十五吨。至于大型的货车箱,仍然在设计中,只是尚未纳入制造计划中,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实验室与各家工厂还用不到如此大的车厢。”李不伟点头道:“如此也好,眼下最需要的事情,便是实验室和各个工厂到码头的运输,因此自然需先解决了燃眉之急,才能考虑后续的计划。还是等到整个实验室都通上了火车,再考虑大型车厢吧。况且这种小型机车能否拉得动大货车,也是个问题。”史可点头道:“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不过我们在铺设轨道之前,已对地势做了极为详细的测量,因此整个铁路走势极为平坦,小型机车的牵引力不存在问题。一台满载燃料的小型机车,其自重为十二吨,完全可以牵引八辆满载的货车。也就是说,算上货车的自重,小型机车可以牵引一百二十吨的总重量。如果使用两台机车,则牵引力又会翻倍。”李不伟听得不住点头。虽然比起后世来说,这种货车的载重量还远远不足,但是其载重量已是蓄力车的几百倍了。 两人边走边说,已到了铁路旁边。铁路的站台早已修好。史可站在站台边上,指着脚下绵绵伸向远方的铁路说道:“校长,现在的这些铁路,允许每节车厢承载近百吨的重量,除了重型机械厂内的那一段之外,其余的单轨长度均为十米,每截铁轨的连接处,都留下了一定的缝隙,因此也不存在因温度变化而使铁轨发生变形扭曲的问题。”李不伟仍是不住地点头,心中早已是得意非凡。因为在原历史上,第一辆机车只有几吨的重,而且因为当时尚未认识到路基的重要性,因此最先损坏的并不是机车本身,反而是因为路基不坚实,使得铁轨下陷。等到认识了路基的重要性之后,又忽略了铁轨的热胀冷缩的效应,因此虽然避免了轨道下陷,却又经常发生铁轨变形扭曲的问题。当然,大宋皇家实验室设计的火车与轨道,都已将这些问题考虑得极为周全,原历史上的一些错误与缺陷,此时早就不存在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动静。众人顺着铁路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升起一股白烟,这股白烟越走越近,李不伟终于看清,原来白烟是从一辆小型机车中冒出来的。又过了一会儿,这辆火车终于驶到了实验室门前,只听‘嗤’的一声,火车已慢慢停了下来。两名士兵从车厢中走了出来,显然是火车的司机了。这两名司机经过了锅炉工与技术人员的培训,早已配合得极为默契。二人跳下车,向众人行了礼之后,便站在机车的旁边等候。 李不伟上次见到这辆机车,已是三日之前的事了。当时机车的车厢还未安装,而且传动机构也在调试之中,如今这机车不仅安装了车箱,甚至还上了漆。李不伟此时再一细看,发现这台机车的尺寸比后世的火车头要小上许多,大概与一辆中巴车差不多。机车上总共有三排车轮,后面两组是驱动轮。史可在一旁道:“校长,您看这汽动刹车的性能如何?”李不伟早已看得呆了,虽然他在后世见过无数火车,无论哪一辆火车头都比眼前这辆小型机车先进得多,但毕竟都是极为遥远的东西了。眼前这辆简单的小机车,是出自宋朝的产品,他又怎能不激动万分?听到史可发问,李不伟忙点头道:“不错,不错!我记得前几日,刹车系统好像还有些问题,如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史可道:“正是。现在的刹车力量,是平均分配到所有驱动轮的,而且在车厢连接处也进行了多处改进,因此刹车距离已大为缩短。”李不伟忽问道:“史大人有没有试过这机车能跑多快?”史可笑道:“其实我们也曾试过,如果机车上不挂货车,速度可达每小时四十公里,即使挂上八辆满载的货车,也能达到二十公里的时速。当然,这只是针对小型车机来说的,大型机车目前已在设计中。”说到此处,史可颇为神秘地笑道:“校长,请到后面的车厢中看看。” 李不伟听得一愣,再顺着史可的手势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机车的后面还拖着另一辆轨道车。后面这节车厢是完全密封的,车厢主体为木板制造,外表已刷了油漆,两边还留了许多玻璃窗户。李不伟看得又惊又喜,问道:“难道……这是一辆客车?”史可笑道:“正是,校长请进去看看是否满意。” 李不伟欣喜之极,只见这车厢的车门设计得极为宽大,又有一个上车的台阶,从站台上进入车厢极为容易。李不伟忙走了进去,再一打量,这才发现车厢内部空间极为宽大,中间是过道,左右两边设有座椅,座椅是两两正对的,中间还固定了一张桌子,与后世的客车布局几乎一样。不过,这辆客车的桌子与饭桌一般大小,显然是考虑了乘客的舒适性。李不伟左右一看,只见车厢的旁边都设有推拉式窗户,而且窗户上还安装了玻璃。史可在一旁道:“这种客车厢能够容纳三十名乘客,而且在每节车厢的连接处,还设计了专门的过道。这辆车的底盘为型材制作,车厢主体为木质,因此整车只有两吨多重。另外,此车总共有四个车轮,又因为车身不是很长,因此并没有设计轮架转向装置。这种客车我们只试制了一辆,还请校长多多指教。” 李不伟看得甚是满意,不住地连连点头称赞,道:“真是不错,这个车厢设计得极为合理。不过,史大人还可以考虑制作另外一批客车厢,车厢中的座位数量可以再增加一些,然后减少座椅间桌子的尺寸。另外,货车也需要分类设计,例如运送煤炭、木材、原油、成品油、铁锭等的货车需要不同的设计。当然,还有一种车厢也需要设计,便是运送士兵的车厢了。”说到这里,李不伟压低声音道:“史大人也必定知道,枢密院已有了决定,在明年秋天之前,大宋便会派兵北上。等到开战之后,估计会在江北修建一些铁路,到时无论是士兵的运送,还是粮草、武器、药物的运输,火车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史可忙道:“校长放心。前几日,枢密院的郑大人已特意交待过此事,不仅是火车,还有蒸汽机船,也需要在战前大量制造的。” 二人低声商议一阵,李不伟又有些走神,心中早已想着,以后在各个实验室与工厂走动时,是否已不需要马车了。 史可哪里知道李不伟心中所想,只道他仍然为蒸汽机车的事情担心,当下又道:“校长,虽然眼下已有了三台小型机车,但实验室又设计了一种更小型的机车,这种机车只有手推车般大小,但牵引力却不小,完全能拉动十多吨的货物。各个工厂之间的小批量货物运送,完全可以使用这种小型机车。”李不伟笑道:“小机车虽然牵引力有限,但制造起来却是不难,而且又实用。不过,咱们还是赶快试一下眼前这辆火车吧。” 其实,李不伟早就等不及要试乘火车了。 两名士兵又忙碌了一番,将机车与车厢分开,然后又绕行了一阵,终于掉转了车头。一行人进入客车厢之后,火车便徐徐开动了。 过了一会儿,火车越开越快,李不伟心中暗自数着铁轮碰撞轨道接缝处的‘咔咔’声,不知不觉间已无法跟得上这种节奏,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向窗外一看,却发现时速已达到了三十公里左右。众人望着窗外不断掠过飞逝而去的景色,显然极是享受。 从主实验室到码头,大约十多公里距离,中途路过一些大的道口时,仍然能看到许多士兵与工人在修建各个支线,而且每个工厂门前都有专门的双向车道,即方便了临时停车,又不影响主干线的通行情况。 虽然宋朝人从未见过火车,两年前也没人会想到有这种自动行走的车辆,但是众人参与了火车的制造,因此等到真正乘坐之时,尽管还是有些惊喜,却也将其归功于这两年的技术发展。但是李不伟却是另一番感受了,他虽然见过无数的火车,然而真正让他激动万分的,却只有眼前这一辆简单的小型机车。 火车越走越快,李不伟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史大人,如果以后火车多了,如何控制每辆火车的行驶路线与时间段?倘若没有合理的管理方法,恐怕容易造成火车相撞事故。”史可点头道:“校长所言甚是。其实在架设实验室的电线时,我们已按照校长的要求,另外架了两条通讯线路。由于相应的通讯设备正在设计中,因此目前尚无法实现远距通讯。现在采取的办法极为简单:任何一个工厂或实验室如果有运输计划,都需提前一天报与铁路管理司,然后管理司经过审查,再制定出详细的时间表。”李不伟笑道:“理当如此。虽然平日在主线上跑的火车并不多,但毕竟是刚开始试运行,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二人正说着,火车已到了码头附近。皇家实验室的码头,其实也是个车站。码头起重机可以将货物直接从火车搬运到船上,或从船上搬运到火车之上。史可道:“校长,码头沿岸的这条铁路,可以同时停放十多节车厢,货物在火车与船之间的移动极为方便。如此一来,各个工厂所需的材料便能从海路运进,而工厂所生产出的各种机械也可以大量送出。恐怕过不了多久之后,这里将成为大宋最重要的码头了。”李不伟笑道:“是啊,此处乃是大宋的高新技术区,自然也会成为最重要的码头。” 既然有了火车,李不伟今天去化学实验室的时候,也不用再乘坐马车了。 小火车从码头返回,直达化学实验室附近。 驼虎知道今日有火车要驶来,早已在路边等候多时。此时眼见火车徐徐驶来,驼虎早已看得呆了。他虽然以前也曾听说实验室内要通火车,然而真正看到了这台能够自已行走的机器,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正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台庞然大物,又看到车中走下一人,正是李不伟。驼虎忙迎了上去,道:“校长,下官早就听说实验室要通火车了,也曾见过几辆小型轨道车,可如今看到了蒸汽机车,才真正明白了这种车的用途。”李不伟笑道:“是啊,有了这种大型运输车,实验室内要运送货物就方便多了。”又道:“我听说肥皂已制作成功了,因此今日特来看看。”驼虎道:“肥皂的制作方法已不是问题,下官早已做好了安排,就等着校长前来查看了。不过在数日之前,实验室的小型炼油塔也已造好,不知道校长是否先看一下炼油设备?”说着,仍是不住地看着刚刚驶来的那辆小火车,显然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其实早在唐朝以前,中国就已掌握了石油的蒸馏方法,并且能产出少许润滑油,只是因为当时设施简陋,这种润滑油极易点燃,因此以前润滑油大多是采用植物油的。目前大宋的两家炼油厂,也是处于初级阶段,只能炼制汽油、柴油与煤油,而且产出的汽油过不了几天就会变质发黑。若是这些成品燃料油不加以利用,恐怕到时会越集越多,甚至已没有地方存储了。不过最近又传来一个好消息,便是炼油厂已能够从原油中分离出一部分润滑油了。 实验室内的炼油厂,其实只能说是个试验基地,因为这里面仅是负责研究各种油的炼制方法,并不会大量地产出成品油。尽管如此,与大宋的两家炼油厂相比,实验室小型炼油厂的设备却一点也不逊色。李不伟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型的炼塔,大约有两层楼一般高低。驼虎在一旁道:“校长,眼前的这座小型炼塔是常压塔,原油从上面流下,然后在流经塔盘的过程中被加热,泵与风机就在炼塔的旁边,目前已完全能够正常工作。目前我们只掌握了常压炼制轻油,以及二级减压法炼制润滑油,如此制作出来的润滑油粘度较低,比起植物油已好上许多。催化与裂化的技术经过多次尝试,也有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因为催化剂的制取不易,因此这种方法仅是处于实验阶段。”李不伟点头道:“是啊,炼油厂的建设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石油不仅能炼制出轻油与润滑油,还有润滑脂、石油气等上百种产品。眼下各家工厂虽然大量采用煤与木炭作为动力来源,但有朝一日,石油才是应用最为广泛的能源。”驼虎连连点头道:“校长请放心。自从汽油喷枪熔焊法成功之后,不只是炼塔与油罐的制作,听说锅炉也可以使用熔焊法加工了。”李不伟笑道:“汽油喷枪虽然也不错,但是每次焊接时需要三把喷枪同时操作,有些太过麻烦。再过一段时日,电焊机便能正式投入使用了。”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到了一家临时的实验室门前。 随着多家工厂的成立,这些工厂的合作关系也极为明确,李不伟对目前的安排极为满意。所有的化学品首先在实验室中进行试制,如果试验的方法能够行得通,便会开设相应的工厂,例如雷汞厂、玻璃厂、以及马上要成立的临安日化厂,都是先有了成功的试验,接下来才会选址与建厂。 两人走进其中一个实验室。这个实验室中摆放了一台蒸汽机与一台小型直流发电机,还有一些瓷质的容器,正是电解法生产火碱的试验区。驼虎道:“校长,这里就是制作火碱的试验地了。具体的办法是将海水浓度增加,然后通上直流电,生成的氯气与直接溶于蒸馏水,与此同时再不断地加入盐,最终得到的产品便是火碱了,只是这些产品的纯度并不太高,还有一些其它的杂质。”说着,驼虎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密封磁罐,只见里面果然是些白色半透明的结晶体,正是氢氧化钠。李不伟道:“驼大人,用这些火碱制作的肥皂,效果如何?”驼虎道:“其实在昨日,我们已试制了部分肥皂,这种东西不仅能够去除衣物上的油渍,而且用于洗手时效果更好。后来又有人在其中加入了一些香料,肥皂竟然可以发出特殊的香气,有些工人还笑称,肥皂应该改名为香皂才是。”李不伟听得一愣,忽然大笑道:“好啊,这个工人的想法极为可行。以后凡是加入了香料的肥皂,便称其为香皂吧。驼大人可要知道,一种货物能否卖上好价钱,其名字也是关键呐。”驼虎连连点头称是,又道:“在火碱的制作过程中,由于有氯气产生,因此可以制取盐酸。至于火碱,又可转化为碳酸钠与碳酸氢钠,也就是纯碱与重碱。正如校长所说,这些化学品的用途极为广泛,氯气可以用来合成四氯化碳、氯甲烷、氯乙烷、氯乙醇,而纯碱不仅可以用来制造玻璃,还可以用作染料、用于冶炼钢铁和其它金属。另外,我们还试着用碳酸氢钠发面制作馒头,效果也是极好。在造纸业中,将纸浆用烧碱溶液蒸煮处理,造出来的纸质将会更好。我们已将部分样品送到了临安造纸厂,估计过几日便有新的纸了。” 李不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是暗自赞叹,心想:这些内容都是香儿抄写的,我当时只是大概讲了一遍,现在早已快忘完了,没想到化学实验室的人不仅印刷了一批教材,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看来知识一旦传播开来,很快就能被更多的人掌握,其产生的创造力当真不可小看。 驼虎看到李不伟一直点头称赞,心中甚是得意,又准备继续讲下去,忽听李不伟问道:“驼大人,制造出来的肥皂样品在哪里,让我先看一看吧。” 驼虎忙将李不伟带到一个货架旁,道:“校长请看,这上面摆放的,便是肥皂样品了。”李不伟顺着他手势看去,只见架子上摆了一块木板,木板上整整齐齐地放着约二十几块肥皂,这种肥皂呈黄白色,每块肥皂都用油纸分隔开,正如后世的的那种肥皂般大小。驼虎笑道:“其实,架子上摆放的已不再是肥皂。工人们在里面加入了香料,已经算是香皂了。”李不伟喜道:“这些肥皂,哦不,这些香皂是否容易批量制作?”驼虎道:“我们严格按照即定的加工过程,先是通过精炼法除去油脂中的磷脂等胶质,再用浓硫酸使磷脂和类似的杂质碳化、沉淀。第二步是皂化,即将油脂精炼后,再与碱进行皂化反应。等到皂化完成之后,再加入饱和盐水,使肥皂与稀甘油水分离,然后经过盐析,便得到了皂粒。接着,再将水加入煮沸,洗出残留的甘油等杂质,后又经碱析进一步洗出皂粒内的甘油、食盐、色素,然后再制作成型,便是眼前这些东西了。如果要加入香料,要在成型之前加入,出来的便是香皂了。以眼下这些简陋的设备,每天大概只能制作出两百块这样的肥皂。但是如果工厂成立之后,估计每天至少能制作数万块肥皂,以及几千公斤洗发水。至于牙膏,也能够生产数千盒。” 此时的洗发水没有采用瓶装,而是由买家自备容器,论斤两来卖的。牙膏也采用铜盒包装,买家也可以自备容器购买。洗发水的主要原料是椰子油,李不伟原本以为椰子的原产地在南美洲,后来查了《大百科全书》之后,书中竟然说椰子起源于在亚洲热带岛屿,他连忙派人详细打听,却知道这种植物早已在中国南方岛屿开始种植,并且不时有商船带回一些椰子,而且近几百年以来,经常有些商船队往来于大宋与南方诸岛国之间,椰子油并不难获得。当然,用于制作洗发水的不仅仅有椰子油,还有其它种类的植物油都。至于牙膏的制作,则主要以碳酸钙作为主要原料,外加保湿剂、增稠剂,另外以薄荷作为添加剂。薄荷最早期於欧洲地中海地区及西亚洲一带盛产,此时早已传入中国,几乎整个南宋都有种植。有些中医书籍中对薄荷的介绍也极为详细:此种草药,多用于治疗头痛、头风、发热、恶寒、心腹恶气、痰结则治、清热、瘾疹、疮疥、惊热等症。当然对于李不伟来说,加入薄荷,只为了增加牙膏的香味与刷牙之后的口感。既然有了牙膏,也要有牙刷了。由于目前没有塑料,实验室只好想了另一种办法,便是用动物的鬃毛固定在木制手柄之上,其实后世的皮鞋刷子差不多,只是体积要小上许多。牙刷的制作没有什么制作技巧在里面,完全是为了配合牙膏的销售而制作的。 李不伟听了驼虎介绍的产量,点头道:“按目前的制作工序来看,各个化学厂要相互配合才是。例如肥皂厂的主要任务是制作肥皂,但不可能因为要制作肥皂,便专门成立一个生产火碱或是松香的车间。正确的做法,是成立制作火碱与松香的工厂。因此,肥皂的制作要由多个工厂相互协调,基础原料生产出来之后,按一定比例将原材料运到肥皂厂。而肥皂厂所得到的副产品,又是其它工厂用于生产的必须品。这其中综错繁杂的关系,驼大人可要理得清些。”驼虎忙道:“校长请放心,各个化工厂都是在化学实验室的建议下成立的,工厂之间相互协调得极为融洽。至于专门制作火碱的工厂,早已在海边选定了厂址。”李不伟笑道:“驼大人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目前的工厂规模都不算太大,而且大部分又集中在实验室范围之内,自然显不出问题的复杂性。以后工厂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遍布到整个大宋的时候,这才会显现出一些问题。虽然各个工厂之间会有一些自发的调节,可涉及到官方工厂时,仍然要有一套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驼虎听得连忙称是。 李不伟又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驼大人,本来第一批香皂应该献给皇上才是,只是这种东西刚刚制作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害作用,我刚好对此知道一些,因此这批香皂不如由我带回去先研究一下,看看有无可改进的地方。你们近期也加紧临安日化厂的建设,到了明天春天,还有更多的生产任务等着你去做呢。”驼虎听得一愣,忙又陪笑道:“校长说得极是,虽然第一次试用香皂多少有些危险,但校长既然心意已决,下官将这些香皂装箱之后,自然会送到校长的马车之上。” …… 周依依看到徐超抱着一只大箱子放在桌上,拉过李不伟悄声问道:“不伟哥哥,是不是实验室又造出什么好东西了?”李不伟笑道:“是啊,实验室已造出了香皂。依依,你将香儿也叫来。今日刚好小伍与程风也来了,你们用了这香皂之后,定要让他们二人大吃一惊的。”心中又想:这香皂虽然能洗掉一些油污,却没有美容和化妆的功能,只可惜我对化妆品不感兴趣,否则一定要弄出一些化妆品的品牌。 过了许久,周依依与香儿各自收拾打扮一番,这才又重新走了出来,却已是容光焕发,梳洗得干干净净。李不伟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禁看得呆了,周依依的美貌李不伟自然是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香儿今日刻意打扮一番,竟然也是楚楚动人,说不出的娇媚,李不伟看得心中一动,忽然笑道:“我本以为依依是最美的了,没想到香儿也长得越来越像依依了。”香儿听得先是眼睛一亮,忽又脸上一红,笑道:“我哪里能及得上依依姐姐呢,她才是最美的。”周依依也笑道:“是啊,香儿长得越来越美了,我都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呢。”李不伟哈哈大笑道:“如此看来,我这老头子也该用香皂洗洗脸了。” 周伍与程风两人正在院子里研究那双旱冰鞋,听到几人的嬉笑声也走了过来,后又听说有了洗脸用的香皂,周伍一时觉得好奇,从桌上拿了两块在手中把玩着,又不时凑到鼻子前闻一下,忽然心中一动,转头道:“李兄,这香皂能否送我两块?”李不伟笑道:“自然可以。我这次带回来就是分给大家用的,只不过千万别让外人看见了,要知道,我可是以研究的名义要回来的。”程风奇道:“外人?怎样才算外人呢?”周依依笑道:“除了咱们这里几人,其余的便都是外人了,当然如果我哥为我找到了嫂嫂,她也不算是外人。”周伍听得脸上一红,正准备辩解几句,又听李不伟笑道:“依依放心,小伍自然知道谁是外人,谁是内人。”众人闻言大笑。周伍脸上表情更加不自然,忙道:“你们几位先聊,我再看看那双旱冰鞋。”说着,拿起两块香皂逃了出去。 看着眼前几人,李不伟忽然觉得这一年以来,自己只顾着实验室与工厂的发展大计,竟然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心想:周大叔与程太守将自己的儿子托负给我,我竟然只顾着搞些技术研究,将他们二人交与史大哥之后便没再过问。听程风说,小伍已有了心上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在宋朝这个年代,他们二人的年龄都不算小了,我可要帮着他们找好了媳妇才是。还有,我明日要问一下范大人,是否哥哥不娶媳妇,妹妹便不能嫁人呢? (奥运开始了,写得慢了些。第二卷关于纯技术的章节,只有两章了,但是还有些经济与农业的章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0 下棋 李不伟躺在躺椅之上,眼睛微闭着,一条胳膊懒洋洋地放在周依依的腿上,看其表情甚是享受。周依依在一旁皱眉道:“不伟哥哥,这几天你的手怎么老是弄些伤回来?”李不伟道:“新的发电机正在组装,绕组线圈的连接都是我们几人亲自上手的。而且每完成一个绕组,都要测试其电阻,看是不是出现了短路,有没有搭铁现象发生,因此受些小伤也是在所难免的了。”周依依微微摇了摇头,又笑道:“不过你的伤好得也快,前几天的伤口现在已基本愈合了。”李不伟笑而不答,又换了个姿势,躺得更舒服了。 过了一会儿,周依依也换了位置坐下来,将李不伟的另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腿上,道:“不伟哥哥,没想到这种指甲剪如此好用,不仅能将指甲剪得极为齐整,而且还能将指甲磨平,比起那种老式剪刀,的确要方便许多。”李不伟迷迷糊糊地道:“是啊,每次有了好东西,咱们都是第一个试用的,就连皇上也没这种福气啊。”周依依笑道:“这倒是,最起码皇宫里还没有发电机呢。不过咱们的这台发电机的声音太大了,你不是说要换一台新的发电机吗,怎么还没动静呢?”李不伟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新式蒸汽机都用到机关弩上了,而且现在直流发电机的需求量极大,几乎所有的小型机床都是采用直流电机驱动的,而且还有一些工厂也要用到直流电。虽然现在每天能制造几台发电机,但根本满足不了工厂的需要。况且咱们这台发电机不是也能用么,我又怎能再拿回一台新的呢?等到电机厂的第二个车间成立之后,每天便能制造近十台发电机,到时我再挑一台最好的拿回来吧。” 周依依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李不伟,幽幽地道:“其实我才不管什么发电机还是蒸汽机呢,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别无他求了。”李不伟不自觉地握紧了周依依的手,柔声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你,我就是造出再多的蒸汽机又有什么用呢?”二人心意相通,一时都不再说话,只觉得任何表白都是多余的了。 后院传来一阵金属磨擦的声音。李不伟道:“经过一百多个小时的使用之后,这两双旱冰鞋竟然还没损坏,滚动轴承也还可以继续使用。另外,两辆马车的轴承也只更换过一次,看来轴承厂制作的滚动轴承,质量还算不错的。虽然在精度上稍有些不足,但用于小负荷情况下,已不是问题了。”周依依嗔道:“不伟哥哥,刚吃过早饭没多久,你又开始说实验室的事情了。今天只许说好玩的,什么齿轮、轴承、蒸汽机、蓄电池,都不许再说了。” 正在这时,后院的声音嘎然而止,紧接着又伟来‘嗵~嗵~’的声音。李不伟笑道:“正说着呢,香儿又和小丫头们开始玩皮球了。”周依依叹道:“虽然皮球是好玩,但这也是实验室做出来的东西。看来无论是什么话题,总要和实验室扯上关系。”李不伟正色道:“依依,你这就不知道了。皮球虽然是实验室设计的,但具体的制作,却是由临安的一家皮匠铺完成的。”周依依奇道:“皮匠铺?实验室的东西不是向来都要保密的么?怎么这次忽然要民间的皮匠制作了?”李不伟道:“皮球的内囊,自然是用杜仲胶制作的,不过内囊制作完成后,就交给皮匠去加工皮质外层了。实验室这次总共制作了三种球,一种是缝制的外层,另两种却是用胶将牛皮或羊皮粘在橡胶球外层的。”周依依喜道:“难道实验室这次不仅制作了排球,还将足球与篮球也试着做了?”李不伟笑道:“正是。因为怕你们歪了手指,因此我拿回了最轻巧的排球。足球与篮球却是送给皇上了。如果皇上心血来潮,也许会举办几场比赛吧。” 说到此时,李不伟已是极为得意。实验室这次制作的三种皮球,虽然做工与使用寿命距后世的三大球都相距甚远,然而尺寸却是完全一样。虽然朝庭现在一心忙于北伐之事,但又有谁能知道,这些皇权贵族们会不会一时高兴,在大战前再玩上几把呢? 周依依道:“不伟哥哥,实验室做这三种皮球,并不是为了玩一玩这么简单吧?我猜你们是准备做充气轮胎了。”李不伟赞道:“依依真聪明。实验室自然不会只做一些玩具这么简单。不仅是充气轮胎,甚至还有全新的充气泵与抽气机,这些都是需要用到杜仲橡胶的。前几天送进宫中的那辆四轮车,其轮胎已有了内胎,而且还带有方向盘,只是由于蒸汽机的锅炉存在一定的危险,因此皇上虽然再三要求,但还是无法说服众位大人。现在的车子,都是由人推着行走的。”周依依听得有趣,忙问道:“车子不能自己行驶,那皇上不是要急死了?”李不伟笑道:“倒不至于急死,因为皇上又有了新的想法,他要实验室尽快将蓄电池与电机安装到车上,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在宫中开车了。” 周依依听得又惊又喜,道:“皇上这次倒是抢了先了,竟然比你先开上汽车了。”李不伟摇头道:“这种车还算不上是汽车,最多算作是电机带动的马车。皇上虽然对汽车极感兴趣,但是我却另有用意。依依你想想看,杜仲胶制作的轮胎与皮球,虽然质量都没得说,但是这种橡胶的产量毕竟有限。我如今将皮球与四轮电机车送给皇上,就是要得到皇上的支持,去获得更多的橡胶。还有,杂交水稻虽然是好东西,但是等到大宋收复了江北之后,一些地区并不适合种植水稻,反而适合种植其它的一些农作物。昨天户部的史逊大人约我前去,其实并非是为了喝酒,而是要写一道奏折呈给皇上,尽快获得玉米、土豆等适合北方种植的农作物的种子。” 周依依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是如何将玉米与土豆的事情告诉他们的?总不会说,你知道西边另有一片大陆吧?”李不伟摇头道:“自然不会如此直接了。我只是随便说了一下,声称听人提起西方的大陆与新的农作物,户部的史逊大人与我交往的时间久了,当然也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周依依皱眉道:“尽管如此,可整个大宋没有一人知晓此事,偏偏就你知道,恐怕会惹得旁人怀疑。不过此事既然由史大人提了出来,他定然另有说辞,断然不会说他只是听你随便一说,便写了一道奏折。” 李不伟道:“至于朝中众臣如何说服皇上派出远洋商船队,那是他们的事了。不过此事如果得以实现,大宋的将来必定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这几天朝中各种争论不断,但总的来说无非是两种观点,一是战争,二是发展。”周依依惊道:“难道要打仗了?不是说兵器还未有足够的数量之前,是不能开战的么?”李不伟道:“其实打仗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收复大宋的失地。主张马上开战的大有人在,例如兵部尚书宣缯、京西兵马都监孟珙等人。而主张暂缓开战的,则主要是史丞相和一些文臣,以及赵范将军。当然,那些主张开战的,也很清楚目前并不是最佳时机,因为一旦开战,必将影响到国内的发展。因此宣大人等虽然有心北伐,却也并不是非战不可,也许等到战船达到一定数量,各式炮弹都有了充足的储备之后,才是最佳的时机。再说了,水稻刚刚大获丰收,明年春天还要大兴农业呢。” 孟珙其人的资料,李不伟早已查得清楚。大约十年前,他随父亲救援枣阳,跟金军作战,在乱军中救出父亲,因为军功提为进勇副尉。此后,在制置使赵方麾下,孟珙不断打胜仗,依次被擢升为下班祗应,光化尉,进武校尉峡州兵马监押,京西第五副将,京西第五正将、枣阳军总辖,最后一直到了兵马都监。又有史书记载,此人后来在灭金的战争中,至少消灭了十多万金兵,因此李不伟对这个名字还是有映象的。 当然李不伟还查阅了宋理宗时期的其它将领名字,却发现大都不像岳飞或韩世忠那样有名。也许这段时间金国疲于应付蒙古,因此与南宋之间战争少了许多。没有了大规模的战争,太过出名的将领自然也就不多了。后来虽然也有些抗蒙将领,却并未在史书中过多描写。 周依依对于打仗本就不感兴趣,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充气皮球的话题上。周依依道:“不伟哥哥,不如咱们去后院玩一会儿球吧?”李不伟摇头道:“今天是不行了。过一会儿我要去见史丞相,他约我去下棋的。”周依依更是惊讶,没想到在这紧要时期,这两人竟然有闲情逸致下棋,但她转念一想,也许史弥远此举必有深意,应该不会只有下棋这么简单,当下为李不伟梳洗了一番,又叫了车马,等到李不伟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去找香儿玩去了。 丞相府中,史弥远已等候多时。李不伟刚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史红袖,她此时正在为史弥远斟茶。看到李不伟前来,史红袖眼中明显露出一丝喜色。李不伟冲她笑着点点头,心想多日未见到红袖,她竟然越发的漂亮了,忽然又想起此时正在丞相府,可万万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当下便准备转向史弥远行礼问候,却听史弥远笑道:“贤侄不必多礼。老夫今日一时兴起,忽然想下几盘棋,可惜找不到对手,忽然又想起上次贤侄前来之时,对手谈之道颇有研究,因此便想与贤侄对奕几局,这才派人前去相请。”李不伟忙道:“丞相言重了。晚辈对围棋只是略通一二。若是与丞相对奕,晚辈决非对手。不过既然丞相有此雅兴,晚辈理当奉陪。” 史红袖笑着走了过来,为李不伟也斟上了茶,悄声说道:“你送我的那双旱冰鞋,我已试了几次,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使用,不如回头你教教我吧。”李不伟也悄声说道:“好啊,等我和丞相下完棋之后,便教你如何滑旱冰。” 此时早已有人准备好了棋具。史红袖随意抓了一把棋子在手里,道:“现在要猜先了,谁先猜?”史弥远笑道:“李贤侄是客人,还是让他先猜吧。”李不伟想了想,道:“其实无论谁先猜,这概率是一样的。我就猜单吧。” 史红袖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桌上,数了一下,正好是九枚棋子,自然是李不伟执黑了。 李不伟多时未下围棋,上次又曾看过史弥远摆棋谱,总感觉自己不是对手,再加上自己对古人的棋风也不甚了解,他一时竟然有些心虚,再转头看向史红袖,却见她此时也正看向自己,眼中满是鼓励的神色。李不伟心里一横,心想:不就是下棋么?最多输了便是。如果输得实在太多,大不了就中盘认输,免得输得太多更加难看。 想到此处,李不伟顿时胆气壮了许多。 由于此时仍然采用旧式下法,所以棋盘上事先是摆有四子的。李不伟第一手便下了小飞挂角。史弥远笑了笑,采用一间拆应对。接下来就是小飞进角,三三守角,拆二等基本定式。如此下了三十多手,大场已基本被占完,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双方无论谁下到这里,都将形成拆二的形状,不仅使自己的棋有了根基,而且还会向对方改开攻势。 李不伟不假思索,直接在此落了一子。史弥远却是吃了一惊,因为李不伟这一手明显是脱先了。 原来,此时李不伟的一块棋有一个断点,如果这个断点不补上的话,被白棋分断之后,原本一块棋被分为两块,面向中腹的那几个子必定受到攻击。谁知李不伟对此不理不睬,竟然脱先抢占了最后一个大场。如此一来,正好留给白棋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史弥远也不假思索,直接点下一子,将黑棋分断。这片黑棋本来是有眼位的,而且还会向中腹继续发展。可如今被白棋这一分断,虽说边上的黑棋做活是没有问题,可被断在中腹的那块黑棋便没有了根基。史弥远落下了这一子,已是极为得意。心想你舍弃急所而抢占大场,如今被我分断之后,显然是被动之极,我看你中腹的这几个子如何逃跑法。 然而李不伟下一手棋却又大出史弥远的意料。李不伟竟然对刚才被断的那块棋不理不睬,继续又在白棋角上靠进,正是白棋必须应对的一着。白棋固然也可以脱先,转而继续攻击刚才被断掉的黑棋。然而史弥远老谋深算,自然不会像李不伟这般不稳重,马上在角上扳下,以阻止黑棋继续进角。 双方又下了几十手,已转向中腹发展。 此时史弥远也有一块棋被攻击,正是李不伟方才脱先所占的那个大场,使得白棋没有了根基,这才向中腹逃去。黑棋也跟着向中腹跳进,双方又是一番绞杀,谁也没占到偏宜。不过白棋的眼位已经补足,史弥远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李不伟下一手却让他大吃一惊。 刚才在攻击白棋时,黑棋也跟着向中腹跳进,不知不觉间,被白棋最开始断掉的那几个黑棋,此时竟然与中腹的黑棋遥相呼应,而边上的黑棋又是眼位充足。如此一来,白棋像似在黑棋的阵营中点了一子,竟然是一着大恶手。史弥远吃了一惊,忙将场上形势重新判断了一下,还好目前双方仍是势均力敌,他这才稍稍静下心来。 然而进入收官阶段之后,李不伟又范了一个错误。本来一个简单的扳粘,便可以收到四目的效果,而且还不失先手,但李不伟偏偏来了个夹。史弥远稍做思索,毫不犹豫地将黑棋断掉。李不伟看到史弥远如此下法,也是一时愣住,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种棋型是可以不用扳粘,而直接夹进去。他此时再仔细一看,这才吃了一惊,此时的棋型与自己记忆中的稍有差别。因为此时白棋征子有利,自己的那一子不仅是废子,而且因为白棋立下之后,自己反而必须应上一手,如此一来不仅损失四目棋,而且白白让出了先手。 史红袖在旁边看李不伟神情,知道他是下错了棋,不动声色地将场上的形势查看了一番,又走到李不伟身边,替他重新换了茶,悄声道:“我爹现在占有五子的优势,你若再不想办法就要输了。”心想:只要白棋不再犯错,李大哥肯定是要输了。 李不伟知她在一旁已将场上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如今说自己落后五子,此言必定不假。自己不仅官子收利,还失去了先手。如果史弥远不再出错,基本上没希望挽回败局了。 果然,接下来的收官阶段,两人都是老老实实地走棋,等到史弥远落下最后一子,此时已是终局,李不伟知道自己输了,淡然一笑道:“史丞相棋技精湛,晚辈自愧不如。” 李不伟将胜负看得如此淡泊,史弥远倒真没想到,不由得微微一怔,又哈哈笑道:“贤侄的棋风不拘一格,又常能以大局为重,对于攻击与防守的转换也能适时掌控。这棋盘便如战场,如果被敌人攻击了便想着马上反击,恰恰中了敌人之计。若以贤侄的应对方法,即使敌人攻我,我也可以暂不理睬,而转手去攻敌人必救之急所,变被动为主动,然后再侍机反击。这不仅是下棋之理,而且还是治国与用兵之道。” 听史弥远说到治国与用兵,李不伟忙道:“丞相言重了。晚辈偶尔会下一下棋,但是对于沙场作战与调兵遣将,却是一无所知了。”史弥远笑道:“贤侄不必过于自谦。其实老夫也能看出来,贤侄对于官场之事并不太在意。但既为朝臣,就需得在关键时刻提出自己的见解。”李不伟知他是在说当今朝中之事,忙道:“史丞相所言甚是,晚辈记住了。如果有机会,晚辈定当直言自己的看法。”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却始终不离实验室与商业贸易的话题。史弥远道:“贤侄可知道,如今仍然不时有金人在江南出没。虽说实验室与兵器厂防范甚严,暂时未有消息外泄之事发生,但各个矿山与其它工厂就不一样了。矿山虽然也派出重兵严加把守,但毕竟不比兵器厂那般戒备森严。如果金国知晓我朝是用一种机械来进行矿石粉碎的,也不足为奇。但是这几年金国投入重兵应对蒙古,应该再无余力派出更多的人到大宋了。前些日子,临安城中突然来了一批金国武士,朝庭探得这些人身份之后自然是严加监视,谁知道过了不久这些人又突然全部撤回江北,估计是其任务已完成。” 由于蒸汽机已在宋朝的一些官办工厂广泛使用,眼看大战在即,倘若被金国或蒙古人得知此消息,恐怕不利于将来的战事。李不伟吃了一惊,忙问道:“史丞相,如果金国知道大宋已在兵器上有所发展,不知道会做何举动?” 史弥远沉吟道:“现在还不好说,以朝庭的保密措施,金国万无可能知晓大宋已有了新式兵器。倘若蒙古与金国一旦停战,金国必定要考虑为下次备战。而目前情况是,制造兵器所用的铜、铁大都产自大宋,而江南向来又是鱼米之乡,因此如果金国有了几年的喘息之机,必定会向大宋索要钱粮,而我朝自然不会答应,如此一来宋金开战在所难免。” 李不伟自然知道,原历史上金国根本没有喘息之机。从现在起,仅仅过了四五年便被蒙古所灭。当然金国之所以如此迅速灭亡,最主要的原因是南宋也出兵围攻金国,否则这场战争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如今大宋军力充足,兵器先进,又如何会与蒙古联兵灭金呢?想到此处,李不伟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据目前的情形来看,蒙古与金国的战事至少还要持续上几年。倘若在此期间,大宋不派兵围歼金国,则金蒙两国的战争在十数年间也不会平息。” 史弥远面露惊讶之色,忽然哈哈一笑道:“贤侄不仅学识过人,而且对于国家大事也知晓得如此通透,实在令人佩服,如此老夫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说到此时,忽然又压低声音道:“朝庭已决定明年秋天便派兵北上,在此之前各个兵器厂的生产之事,也需要贤侄多多费心了。”李不伟听得糊涂,也不知道史弥远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一时也不便再问,后又听说明年即将开战,却又觉得一阵兴奋,原来他自己对于战争也是极为喝望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史弥远已现倦意,起身道:“贤侄少有机会来老夫家中,刚这几天有人送来一批铁观音,贤侄不妨品尝一下。老夫有些困了,就由红袖招待客人吧。至于组建远洋贸易船队一事,老夫已初步有了合适的人选,贤侄尽管放心便是。”李不伟忙站起相送。 史弥远离开之后,有人重新奉上了茶具。此时房间里只留下李不伟与史红袖二人。史红袖笑道:“我爹最近突然开始喜欢喝功夫茶了。以前他一整个大忙人,哪里有时间静静地坐下来品茶,如今忽然有些清闲下来,我们几人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说着,史红袖已开始冲洗茶壶与茶杯。李不伟看这木盘中的茶具共有十几种之多,有茶壶与茶杯,火炉,扇子,还有另外一些却从未见过器具,心中暗暗称奇,心想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见过一些功夫茶具,却并没有这般复杂,难道古代人喝茶的方法与后世有所不同么? 其实功夫茶本就起源于宋代,在广东的潮州府以及福建的漳州、泉州一带最为盛行,因此在临安能见到功夫茶具也不觉为怪了。 史红袖颇为熟练地将茶具一一洗过,然后又重新倒了一壶水,座在炉上烧了起来。炉子是一座红泥小火炉,小火炉是放在精制的木架上面的,炉门边还有一副对联,只是李不伟却不认识是些什么字。此时火炉中的木炭燃烧正旺,炭火透过炉门,映到史红袖本就娇美的脸上,红朴朴的愈发迷人,李不伟不由得看得痴了。 史红袖本来正在讲些功夫茶的趣闻,突然听得李不伟突然没了动静,再抬头一看,发现李不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发呆。史红袖脸上一红,心中却在想,他这样呆呆地看着我,是认为我长得美么?还是他根本没在看我,只是在想心事?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看其它女子的? 想到其它女子,史红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另一张绝美的面孔来,她轻叹了一声,心想我只是请他喝茶而已,今日过后人走茶凉,我仍然是史红袖,至于他是何人,我又有什么理由再想得太多呢? 史红袖如此想着,手中却没有停下来,过了一会儿,已将几只茶杯中斟满了茶。李不伟拿起来其中一杯,正待品尝一下,却听史红袖急道:“别喝!”李不伟已将茶杯递到嘴边,听到此话连忙停住。史红袖笑道:“第一壶水是用来洗茶的,洗过之后要倒掉的。再倒入一次水之后,才能开始喝了。”李不伟听得愕然,忙将茶杯放下,笑道:“原来还有这种讲究,我还想第一遍的味道正是原汁原味呢,没想到竟然要倒掉,真是可惜。”说着,李不伟将杯中的茶一倒而空。 史红袖看他毫不在意,甚至没有露出半点不好意思的神色,一时也颇觉惊讶,当下又重新为他斟了茶,笑道:“这下可以喝了。” 李不伟感觉这茶杯甚是烫手,也不急着喝,抬头笑道:“红袖,你不是说要玩旱冰鞋么,不如喝完茶之后去试试怎么样?”史红袖听得心中一喜,忙道:“好啊!我当时在想,这肯定是穿在脚上来滑着走的,但是试穿了一下才发现根本无法站立,因此再也没有试过。” 李不伟笑道:“其实这与在冰上走路差不多,学一会儿就不难了。”说着,又将滑冰的各种动作要领大概说了一遍。史红袖喜道:“原来学滑旱冰如此简单?我只想着平日走路习惯了,忽然要滑着走,本以为极难。你现下如此一说,我还真有些等不及再试一次呢。”说着,已是跃跃欲试。李不伟看在眼里,笑道:“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出去试试吧。”说着,拿起桌上三只茶杯,逐个递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史红袖见状,一时又愣在当地,心想我辛辛苦苦又是烧水,又是洗杯,这才彻了一壶好茶,没想到竟然被他就这样牛饮了。 丞相府中后花园有一大块现成的平地,全部为石板彻成。李不伟穿上冰鞋在上面溜了两圈,又做了个转身,发现这块石板地极为平整,竟然像是专门为滑旱冰而铺设的,忙脱下冰鞋,笑道:“红袖,你来试试吧。” 其实李不伟的旱冰技术,也只会这么点动作了。但尽管如此,史红袖已看得钦佩不已。然而等到她自己穿上冰鞋,又是站立不稳。过了一会儿终于能站稳之后,也不感觉怎么害怕了。李不伟本想上前扶着滑行一会儿,却又隐隐感觉此举不妥,好在史红袖适应得极快,没多长时间竟然能够慢慢地滑着前行了。 李不伟在一旁笑道:“怎么样,我说不太难吧?”史红袖嗯了一声,却又不敢再分神说话,又在场地中溜了十多圈之后,这才胆子大了起来,竟然已能滑行一小段距离了。没过多久,史红袖已是累得香汗淋漓,向着李不伟滑过来,急声问道:“李大哥,如何才能停下来啊?” 李不伟一愣,一时也不知如何描述这停止的动作,正在努力思索着,却见史红袖早已吓得双手乱摆,竟然径直向自己冲了过来,却仍然无法停止下来。李不伟正准备上前扶一把,忽又想到这宋朝还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忙又闪了开来。谁知此时已到了场地的边缘,李不伟所站的地方正是一道台阶,史红袖脚下收不住,再被一拌台阶,竟然向前摔去。 李不伟见状大惊,来不及多加思索,冲上去便将史红袖一把抱住,急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正说着,李不伟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再一细看,原来自己正将史红袖从后面抱住,一条胳膊从她左肩上绕过,另一条胳膊却从右腋下穿过,而双手却正好在其胸前交叉。 李不伟心中一慌,正准备将手松了开来,忽又想到如果自己这一松手,她难免要摔上一跤,当下胳膊又是一紧,将史红袖慢慢地放到了地上,自己也蹲在了旁边,神色间大窘,暗骂自己太笨,心想:我本来将红袖扶着站好便是了,结果却将她平放在地上,而且还是躺着的姿势。刚才我急着扶她,却又没选对姿势,还从后面抱住了她。如果红袖心中羞怒,一巴掌打过来,我是躲还是不躲呢? 还好史红袖并没有出手,只是翻过身坐了起来。李不伟也不敢看她表情,过了一会,才听史红袖幽幽问道:“这就是停下来的办法么?” 李不伟听得一愣,连声道:“不是,不是。红袖,我……本来……”说到此处,却又不知如何继续解释下去。 史红袖看他急得满脸通红,轻声道:“李大哥,我知道你刚才是为了保护我,只是为什么不将我扶起来,却要放到地上呢?” 李不伟一时语塞,又急得满头大汗,史红袖看在眼里,苦笑一声道:“李大哥,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便好了。” 看着李不伟逃跑般离去的身影,史红袖一人在地上呆坐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换了鞋子郁郁离去,却始终未发现,不远处有一人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 (由于搬家中断更新两星期,现已经明确,本书没机会上架了。以后全凭兴趣写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1 发展 李不伟本来觉得目前的生产进程已是极快,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更是意想不到。 临安日化厂刚刚成立没多久,便有了近五百名工人,目前的产量已能达到每天生产肥皂与香皂各一万块,洗发液两千公斤。这种速度是李不伟万万没有想到的。 另外,钟表厂已有了四百名工人,各式台钟越做越小,而且精度也提高不少。一方面是因为机床厂已制作出一批更精密的小型机床,另一方面是因为机床操作工人的熟练程度大为增加,因此小型齿轮的制作已不算难事。近几日,最小的木制钟表的直径已经达到十二厘米左右,而铜制钟表的尺寸则更小,最小的只有六七厘米的直径。另外,有些铜制钟表还加上了秒针,定闹功能也大为加强,只是这种铜制钟表的价格极高,每台铜制钟表的售价,约为木制钟表的二十倍。尽管每天能够生产近百台铜质钟表,但这种产量仍然无法满足需求。各国的商人云集临安,钟表厂产出的铜制钟表,早已被那些精明的商人抢订一空,而未订到货的则只能自叹反应过慢,转而采购木制闹钟了。 自行车厂的变化最大。现在的自行车也有多种规格,最高规格的自行车采用了滚动轴承。由于机关弩也使用了滚动轴承,因此一些精度不达标的轴承便用到了自行车上面。这种轴承的精度虽然不高,但用于机关弩与自行车却是绰绰有余。自行车的另一个重大改进就是铁质链条。这些链条也是从机关弩的次品零件中选出。第三个改进便是脚踏板了,目前已使用了锻造的方法制作脚蹬与链轮,因此整个自行车驱动系统的性能已达到了极大改善。有了这些改进,自行车变得极为结实,但是骑行起来却更加轻巧,便是女子也能任意掌控。 其实,朝庭对于实验室与工厂之事极为关心,实验室与工厂的资金已基本不是问题了。眼看年关将近,实验室特意做了一番准备,就等着理宗赵昀与一些重臣前来视察了。李不伟命人在实验室准备了所有材料与样品。 第一件事,自然是试乘火车了。此时实验室内的所有火车全部停止运行,只留下一列试乘的专车。理宗与众臣早已听说了火车,因此得知眼前这庞然大物能够自己行走,也不太过于惊讶。然而等他们上车坐稳之后,火车刚一开动,众人便发出一阵赞叹之声。毕竟这种车辆没有任何畜力进行驱动,却能自已行走,在当时看来委实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火车越驶越快。李不伟估计了一下时速,大概达到了每小时三十公里。这个速度已超出了寻常马车甚多。众人只觉得窗外的景色飞快地闪过,但车身却又极为平稳,一时惊叹之声四起。 距离码头十多公里的路程,不一会儿便已到达。李不伟又让人介绍了码头的工作情况,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却又不愿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以免显得自己有些无知。 此时火车头已与车厢脱离,再转到车厢另一头对接,过了一会儿,众人只感觉车厢又从原路退了回去,只不过火车行进的方向与过来时刚好相反。经过一阵飞奔,火车又回到了主实验室门前。 理宗与众臣都下车之后,又围着火车仔细观看了起来。理宗沉思片刻,忽道:“如果在江北也修上火车道,便可一举解决军粮与兵器的运送问题,而且士兵也可以乘坐火车行军,众卿以为如何?”众臣听了均齐声叫好。 李不伟躬身道:“皇上,在实验室范围之内修建铁路并不是难事,一是因为距离不远,因此所用到的各种材料也不算太多。二是因为此处多为平地,因此并不存在测遇河架桥,遇山打洞的情形。但是如果要长距离修路,恐怕并非易事,而且大宋目前的铁产量还不允许修建太多的铁路。虽然最近会陆续有几十家官办铁厂建成,但要真正投入生产却要等到一两年之后了。”理宗听了甚是失望,叹道:“既是如此,便主要致力于兵器制造吧。” 李不伟笑道:“其实这铁路也不是不能修,只是并不修在江北,而是在江南各个工厂附近修建。如今大宋的各个工厂的位置都颇为集中,例如铁厂主要集中在铁矿附件,而煤厂集中在煤矿附近,水泥厂、铜厂、炼油厂等大都是在矿区就近建造。江南水系发达,这些地方距离水路最远的也不过一百多里。臣以为,可以在这些工厂附近修建铁路,然后一直通到码头,再经由水路,便可到达各个生产地点。如果解决了交通问题,各家工厂的生产效率又将有一次大的提升。” 理宗听得又惊又喜。惊的是,李不伟竟然有如此远见,此时已不像是一个只懂得技术的人了;喜的是,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前限制生产效率的关键所在,并且提出了最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理宗转向史弥远问道:“李卿所言甚是,丞相以为如何?”史弥远捋须笑道:“臣也以为李大人所言极有道理。江北修筑铁路一事可以暂缓,只要我大宋的综合生产能力提升上去,到时要修筑江北铁路自然是易如翻掌。”理宗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在众臣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实验室内。 此时实验室已俨然像是一个展览厅,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产品,都是大宋的各个工厂近期生产的。众人先观看了肥皂、洗发水、牙膏、钟表、自行车等样品,此时又有人在旁边做了演示。理宗看得大为赞叹,忽然转过身来,李不伟早已猜到他要说些什么,忙道:“皇上请放心,这些东西近日将挑选出质量最好的一批,然后运到宫中。”接着又笑道:“毕竟皇上在这里面也有投资。” 众臣听得一怔,均笑了起来。更有些人心想,整个大宋江山都是皇上的,皇上要拿一些东西到宫中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李大人的意思,竟然似说皇上之所以能从这里拿些东西,是因为皇上也为工厂出了钱。 理宗却丝毫不以为意,跟着笑道:“这是自然。朕也不会白拿。明日朕便送一笔钱到这些工厂,一来做为对工人的奖赏,二来也算作朕买货的款项吧。” 李不伟忙道:“皇上说笑了。常言道得好: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要拿自己的东西原本是不用付钱的,不过眼下年关将近,皇上又愿意出钱犒赏众位工人,由此也可见皇上对臣民的关怀。”李不伟说这话时,只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奸臣,将阿谀奉承之技演得淋漓尽致。其实李不伟原本不是这么想的,他只觉得天下财产都是百姓的,只是他现在身不由已,也只好说些违心之话了。又想:皇上刚才说自己也要花钱买东西,难道他果真是这么想的?还是随口说些玩笑话?如果皇上刚才的话是出于本意,这可真是奇了。 接下来,众人又走到了另一展台前,展台上正摆了两把军刀与两把长剑。李不伟道:“皇上,这便是为西方诸国打造的军刀与长剑了。这些刀剑,每把的售价为十两到二百两银子不等。这种军刀已算是目前最好的刀了,没有任何其它兵器可与其相比。正因为如此,各国对这种兵器的需求量极大。另外,还有多个国家专程送来了制作图纸,都被临安兵器三厂一一接下。”理宗喜道:“如此甚好。我朝出售此种武器给国外,恐怕是任何国家没有想到的,当然这也全是因为大宋有了更为先进的兵器的原因。” 众人听得连声附和,却均觉得大宋有了今日的发展,实在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其实这也难怪,宋朝虽然是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铁产量又占了全世界总量的一半还要多,然而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铁产量万无可能多到需要出口的地步。事实上,这种产量甚至无法满足国内的需要。然而这一年以来,由于矿山机械的投入使用,以及转炉、高炉、新式风机的使用,众臣已觉得如此发展下去,铁、铜等金属的产量已不是问题,因此要为其它国家制造刀剑,也少有人持反对意见。虽然目前的铁产量仍然无法满足日益发展的需求,然而毕竟比几年前有了极大的变化。 如今大战在即,虽然铁是制造火炮与其它兵器的必需原料,但大宋既然已掌握了各种制造技术,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大赚一笔呢?卖与西方诸国的兵器不仅能换回大量的硬通货,还能换回硝石、木材、各种药草等战略必须品。 然而李不伟想得更为现实。虽然金、银等硬通货可以用于贸易,但是在战争时期,这些金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相反,造船的木材、造火药的硝石,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金银财宝,完全可以通过打仗掠夺。而掠夺的前提就是战胜。由此可见,在这种非常时期,物资比金银更为重要了。 紧接着,众人看到的却是犁头、镰刀、锄头、铁铣等一些农具。李不伟在一旁道:“皇上,在户部史大人的建议下,大宋已成立了三家农具厂。因为现在有了多台大型锻造机,因此农具的制造效果极高,大部分是一次成形。百姓买了回去之后稍打加磨,便可以使用了,而且这种新式家具比旧式的更为耐用。目前三家农具厂已生产了几万套农具,按计划还要再生产几十万套。这些农具将以成本价格卖给百姓。如果百姓有送回破损的旧农具的,还可以更低的价格购得。” 史逊在一旁说道:“皇上,因为长年战备,百姓手中的农具大都破旧不堪,而新的农具却因为没有足够的铁材而无法生产。眼下离春耕越来越近,我朝的铁产量也提高了数倍,完全有能力大批量生产农具。因此臣与众位大人商议之后,准备将这批农具首先发到主要的产粮地,然后每年制造一批农具,都以成本价格卖与百姓。”理宗点头道:“史卿所说的,朕早已有所耳闻。只是如果以成本价格卖出,价格岂不是极为便宜?” 史逊点头道:“皇上说得没错。一来是因为我朝的铁产量大增,二为因为改进了加工技术,因此农具的制造已不是问题。以前一个铁匠铺每天只能制作几把铁铣,而如今一台机器每天能够制造近千把,产量几乎增加了三百倍,而所用工人数量却没增加不多。如今大宋正值非常时期,如果让百姓安定下来一心种地,粮食问题有了改善,则其它行业的发展也是迟早之事。” 理宗听得一呆,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大宋此时的生产能力竟然如此惊人……” 众臣听了史逊的一番话,早已惊得呆了。这种生产效率是以前从未敢想象的,如今却活生生地发生在众人眼前,不仅兵器的威力大增,甚至连农具的制造也取得发如此长足的发展。如此过上数年,不仅江南的百姓衣食无忧,就是要收复整个江北,也是易如反掌。当下就有几人又在开始盘算着如何出兵北伐了。 李不伟指着前面的一个展台道:“皇上,这里全是百姓的日常用品,在制造技术改进以后,产量也提高了十多倍。”理宗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都是些木制水桶、铁制水桶、铁锅、铜盆、布匹等日常用品。李不伟又道:“因为制作技术的改进,以及铁与铜产量大幅提高,全国各地已有了数家此类物品的生产工厂。由于成本下降甚多,所以同类商品的价格已不足以前的一半,尤其以布匹的价格更为低廉。只要百姓的生活得到了保障,才能为我朝生产更多的粮食。有了充足的粮食,我军要收复江北便没了后顾之忧。” 理宗听他说到收复江北,一时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点头道:“是啊,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收复江北。史丞相也曾多次向朕建议,如欲北伐,必先稳定。”李不伟看他表情凝重,便指着另一个展台笑道:“皇上请看,这是在玻璃上采用镀银法来制作的镜子,这种镜子主要卖与国外,售价也是极为惊人,几乎有近百倍的利润。” 自从玻璃镜制作成功之后,皇宫中曾送进去一批,李不伟自己又带回家几面。因此除了理宗与李不伟、以及一些重臣之外,其余人等均是第一次看到玻璃镜。只见这镜子中所见的景象,与实物几无差别,比普通的铜镜不知道要清晰上多少倍,众人都吃了一惊。史弥远见状微微点头,心想:红袖前些日子也有了一块这种镜子,想必也是从此处所得。 看完所有的展台,李不伟这才说道:“皇上所见到的这些,都是出自皇家实验室与临安附近的各个工厂。眼下限制产量的最关键的问题,但是交通运输能力了。关于在矿山与工厂修建铁路一事,臣已与机车厂商议过了,目前总共有二十八家工厂需要修建铁路。因为这些工厂与水路码头的距离各异,臣等也只得到了大概的数据。以目前的估计来看,总共需要修建五百二十多里的铁路。” 理宗凝神思索片刻,忽道:“那就是大约二百公里了?” 李不伟听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竟然连宋理宗也已知道了新旧距离单位的换算方法,忙道:“皇上说的没错,正是大约二百公里。按以前大宋的铁厂情况来看,修建这些铁路需要两年的铁产量,但如今铁的产量已数倍的提高,因此铁路的修建不是问题。”稍做停顿,李不伟又继续说道:“因为铁路是今年才出现的一种新型交通工具,因此大宋尚无此方面的管理经验。臣以为,应该成立一个部门,专门管理全国的铁路运输。这个部门可以叫做铁道部。” 史弥远跟着说道:“皇上,李大人所言甚是。眼下已有一批新技术应用到了生产之中,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多的新工厂成立。此时已是时候考虑重新设置新部门的时候了。不仅是铁道部,还要设立更多新的职位,只有如此才能使得各个部门相互协调有序。” 理宗哈哈笑道:“就如丞相所言,近日便着手成立铁道部!” (从今日起,本书不再追求每章过万字了。只要上了四千字即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2 稳定压倒一切 大宋朝枢密院中。李不伟看到众人庄重肃穆的神情,知道今天又有重大事情要讨论了。此次参与的人,几乎全部来自兵部与枢密院,也有从一些从地方调过来的武将。理宗的神色也是颇为慎重。 史弥远道:“经过前几日的一次演习,皇上与在座的众位大人都已看到,如今我朝有了新式兵器,对付五倍数量的骑兵冲锋已不在话下。另外,兵器厂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制造各式兵器,军中士气正值高涨。今日约诸位前来,便是要商讨北伐金国之事。” 其实早在前一日,李不伟已得到了史弥远的暗示,隐隐地猜到了今日的议题。如今听史弥远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此事,李不伟仍然有些紧张,心想如果对金国开战,此事的确非同小可。此举不仅会改变了原来的历史,就连以后的发展走势,自己也无从得知了。毕竟他自己知道的历史,都是出自于《大百科全书》,而《全书》中并没有讲到宋朝会主动挑起战争一事。 李不伟正如此想着,只听宣缯说道:“皇上,如今我军已有各式迫击炮六百多门,机关弩近四百台,另有神武大炮一百四十余门,以及单兵十字枪弩四千余架。不仅如此,各个兵器厂也在日夜赶工。由于另有三家兵器厂在建,因此再过上三四个月,也就是明天春天的时候,兵器的数量又会翻上几倍。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大宋的现有兵力足以对抗十万金国骑兵。如再辅以其它兵种,收复江北易如反掌。况且此时金国正与蒙古在西线与北线交战,我朝大军若是跨江北上,金国必亡。” 宣缯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机关弩的威力众人都是见过的,而火炮的远距离杀伤力也是有目共睹,单兵十字枪弩的射程虽然只有三四百米,但射速却较以往的神臂弓提高了五倍之多。如果有了这些兵器,一支一万人的军队便可与十倍之敌军相抗衡。 孟珙大声说道:“皇上,早在十多年前,臣便与金军有过多次交战,虽然时有获胜,但大都以将士死伤惨烈作为代价,臣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南方驻军近年少有战事,已孰于演习。如果能够即刻出兵北伐,再以奇兵克敌制胜,定会使军中士气大振。” 有了这二人开头,台下顿时有人附合起来。襄阳安抚使吕文德道:“皇上,臣固守襄阳一年有余,虽说这一年我朝与金国在襄阳少有战事,但经常能见到北方的大宋子民被虐之事。军中将士虽然气愤,却又无法出手相助。如果能够出兵北伐,众将士必定欢声雷动。” 李不伟听得此人在镇守襄阳,不由得将他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吕文德应该是吕文焕的哥哥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已有二十多岁。看来历史上记载的出生年月有误,足足让他小了十岁。此人长相甚是威猛,在人群中一站,也只有史大哥能与其相比了。 理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众卿既然有此决心,当是我大宋之福。不过目前火炮营与驽车营的一些将军,都在临安军校中训练由史、赵两位将军训练。众卿不妨听听他二人的有何看法。” 史冀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几位大人说得没错,我军的确已有了一定数量的各种火炮与机关弩。但依臣的看法,如果要与金国开战,虽然结果是胜多败少,甚至不败,但眼下只有不到三千名士兵参与火炮训练,操作机关弩的士兵也只有一千多人。机关弩或火炮,不仅需要发射与瞄准,而且还要配备一定数量的维护人员。另外,燃料、润滑油、弹药、弩箭的供应也要跟得上去,同时还需要配有大量的备用零件。这些都是目前所不具备的。虽然过上几个月之后,这些问题看似能够解决,然而到时z弩车与火炮的数量也会相应地增加,恐怕又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赵范也站出来说道:“皇上,正如史将军所言,如今我军只有三千多人懂得操作新式武器,掌握新武器的将军也是数量有限。火炮以及弩车又与旧式兵器有所不同,这两种兵器需要大量的弹药储备。以目前的训练情况来看,如果行军超过二百里,则每门迫击炮只能携带不到五十枚的炮弹,每辆机关弩车只能携带一千支弩箭。如果没有充足的后方支援,恐怕过不了几日,前方便会没了弹药。如此一来,不仅新式武器起不了作用,甚至还会成为负担。因此臣以为,如果要北伐,必须解决弹药的运送问题。此种情形,是以前大宋将士从未遇到过的新问题,因此还需慎重行事。” 众人听他二人如此一说,均是微觉失望,刚才只想着新武器的杀伤力,却没有考虑到后方的供应问题。 史冀又道:“不仅如此,这些士兵因为要操作火炮与机关弩,因此并没有其它兵器防身。如果万一被敌人迫身攻击,我军又没有相应的解围办法,不仅会将大批新式兵器落入敌人之手,而且还会失去训练近一年的火炮手与机关弩手,而等到下一批训练出来,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如今枪械厂正在大量制造左轮手枪,全国的几十家旧式兵器厂也在加紧生产克制骑兵的步兵长枪。只有给士兵配备了充足的近身防御武器,才能派出远程攻击兵种作战。” 众人听了均是无语,方才那种激情早已荡然无存。其实这些道理他们早就想得清楚,只是抱着一腔热情,总以为经过这次讨论之后,说不定会找出克服眼前困难的方法。 理宗也颇为失望,忽然转向李不伟问道:“李卿,这些兵器皆出自实验室的设计,不知李卿有何看法?”理宗此话一出,众人都转向李不伟,心想你掌管着皇家实验室,而这些兵器又是实验室设计出来的。如果连你也说不行,那看来真是时机未到了。 李不伟道:“皇上,其实臣对于两军交战之事懂得并不太多,臣只能尽力说出自己的一些见解了,倘若皇上与众位大人觉得有何不妥,还请尽管指出。依臣所见,大宋与金国之所以多年未有明显的疆界变化,其原因是两国军力基本相当,又或是即使一方胜出,付出的代价也必定十分惨烈。正因为如此,金国多年未能南下,而我朝也未能北上。如今我军有了火炮与机关弩,又有了十字枪弩与火枪,实力显然是大增。臣以为,如果明年春天开战,必定可以收复一些失地。” 宣缯听了忙道:“李大人所言甚是。在此这前,我朝与金国势力相当。如今大宋有了火炮与机关弩,金兵定然不敌。” 听到李不伟如此评价新式兵器,众人心中大定,脸上刚刚现出一丝期盼之色,却又听李不伟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即使胜了,大宋将士也必定伤亡惨重。其实臣想说的是,北伐当缓。” 众人听得一惊,一时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李不伟又道:“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大宋正处于特殊时期。目前,大宋朝几乎所有的学术精英云集在临安城内。皇家实验室中,每天都有新的技术突破。大宋的生产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势态增长。如果此时战事一起,必定会影响到现有的技术准备与积累。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眼下新稻种刚有了收获,尚未大面积试种。按户部的计划,等到明年秋天,新稻种便可以在整个大宋境内播种。此举不仅推广了新式稻种,还解决了军粮的问题。在此期间,如果我军能够做到充分的准备,解决了后方弹药与粮食的供给问题,便可以一举北上,直袭汴京,完雪靖康之耻。”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均想此言甚是,同时又惊讶于李不伟的见解。如果此时急于北伐,国家财力必然要全部用于作战所需,刚刚创立的一些兵器厂恐怕再也无力再维持下去了。然而既然现在已有了收复失地的能力,再等下去却又让人甚是着急。 孟珙忽道:“李大人所言极有道理,方才我等有些过于心急。只是不知依李大人所见,要等到何时才算时机成熟?” 李不伟知道众人会有此一问,继续说道:“孟大人报国心切,在下也是佩服得紧。只是眼下大宋仍然有许多军工技术需要改进,如果此时在前方开战,则后方建设必然会受影响。虽说不会引起整体局势动荡,但至少已失去了稳定的发展环境。以目前的情况看来,稳定是第一位的。正所谓,稳定压倒一切。” 刚说到这里,忽听史弥远哈哈笑道:“说得好!稳定压倒一切!这句话总结得精辟。当今我朝最需要的,正是稳定的发展。等到军力强大了再行北伐,必然事半功倍。” 李不伟点了点头,接口道:“其实即使要北伐,也不一定从陆路进发。”众人听了又是一惊,心想自百多年前以来,宋金一直是以骑兵和步兵作为主力交战。如今不从陆路进发,难道要走水路? 李不伟也不理会众人错愕的神色,继续道:“金国占据江北已有一百多年。虽说以前不断有大宋百姓群起抗争,但经过了几代人之后,对于旧国的思念之情也逐渐淡了下来。如今江北的汉人已没有了抗争意识,甚至还有人以为,自己本来就是金国人。这也是对大宋北伐不利的一个因素。” 众人听了一时默然,均想此话不假。岳武穆之后,北方的汉人,尤其是离两国边境再远一些的汉人,早已慢慢淡忘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有些汉人在金朝为官,甚至还有人前来说服大宋朝庭与金国合作,共同对抗蒙古。 理宗也暗叹一声,心想北方的大宋子民果然已不如几十年前那般思念故国,就连一些理学家也为金朝出力。丘处机虽然心系大宋,可是在中都之时,也曾颇受金国皇帝重用。想到此处,理宗不由得又问:“按李卿方才所说,不从陆路进攻,可是因为北方无人支援的缘故?” 李不伟摇了摇头,道:“非也。即使北方的大宋百姓无人支持,我军也必定能直攻汴京。只是以臣所知道的消息,此时金国士兵一大半都是汉人。虽说也有一些士兵是金人,但真正到了两军交战之时,冲到最前面的肯定是汉人士兵了。到了那个时候,不知我军的机关弩到底该不该射击呢?”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知如何接口。此种说法在当时极为避讳,这也是许多人愿意妥协媾和的一个原因。但作为朝庭来说,又岂会因此而放弃收复失地的念头? 李不伟看众人表情,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有些后悔,心想:昨日与史丞相一番交谈之后,我今日只是说出了史丞相的意思,没想到竟然不合大家的口味。难道史丞相自己的想法不敢当众讲,却要借我的口说出?难道我是上了他的当了?话说回来,虽然在史丞相指点之前,有些事情我是没有考虑周全,然而当我真的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也必定会讲出同样的话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众位大人稍安勿燥,还请听我详细说一下其中的道理。如今船用蒸汽机已开始试制,据实验室传来的消息,在战船上加装蒸汽机已基本不成问题。倘若战船的机动性得以改进,大宋水师便可抛开帆船,继而采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如此不仅能使得航速大为提高,而且可以在任何风向的情况下,都能对敌人船队进行快速突袭。另外,各式火炮也已在战船上开始装备,战船的火力显然提高不少。各位试想,如果有两艘装有蒸汽机动力、有如福船大小的战船,逆风航行的速度比以往快上一倍,而且又有十多门神武大炮,外加十多门迫击炮,这样的战船,能与多少艘敌船对峙?” 众人听李不伟如此发问,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此之前,众人只想着在陆地上进行炮击。而按照李不伟的想法,如果将火炮装到战船上,这种敌我差距显然比在陆地上又大了许多倍。 宣缯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倘若大宋有了两艘这样的战船,应该能与十艘敌船对抗吧……哦不,至少二十艘!” 李不伟哈哈一笑,道:“宣大人,其实按理来说,如果我军有两倍的航速,又有数倍的攻击距离,只要不被包围,又有充足的弹药补给,即使敌军有一百艘战船,又有何惧?况且依目前的生产进度来看,不出一年,我军便会装备这种战船五十多艘。如此一来,整个东海便任由大宋水军出入。如果我军从水路运送十万士兵,由战船护航,便可沿黄河而上直达汴京。有了足够的战船,不仅能减少双方交战的次数,而且对于军用物资的运输也是大为有利,这岂非是上上之选?等到中原战事平定之后,大宋的运兵船队与战船队再沿着东海北上,在河间府靠岸,由战船进行火炮支援掩护,登陆河北也并非难事。这里距燕京只有两百多里,大宋不仅要攻占大宋的旧都开封,而且还要从蒙古手中一举拿下山东与河北!” 枢密院使郑清之一直没有发言,此时嚯地站起身来,叫好道:“李大人说得极是!如今大宋兵力空前强大,理当不该以击败金国为目标。以前从未收复的燕云十六州,也将在几年之内归入大宋的版图!” 众将及几位朝臣听到枢密使口出豪言,一时均是兴奋不已,人人心中皆在想着尽快开战了。的确,如今大宋的兵力虽然说不上绝对优势,但过上一年半载,恐怕对抗金蒙联军也不在话下了。 李不伟暗自想道:郑大人此时想的是恢复北宋时的版图,不过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国家也不例外。真正开战之后,大宋若是占领了燕京,恐怕还会向对东北继续发展。至于西边么,恐怕会一直打到西辽境内。对了,我得想办法将后世的中国版图告诉枢密院,让他们按照这个范围打仗吧。不!应该是清朝时曾经最大的版图才行。 李不伟早已想得更远了。然而他却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版图,也不是因为清朝在当时已满足了现状,实在是因为没有能力出兵远征的缘故。然而以宋朝此时的战力,恐怕即使是康熙年间的清兵,也万万不是其对手,更何况北方蒙古与金国,根本无法与几百年后相比。 理宗此时也已想得明白,转向史弥远问道:“听了众卿一番话,朕也渐渐明白了目前的局势。丞相以为如何?” 史弥远笑道:“皇上,臣只有一句话:稳定压倒一切。” …… “稳定压倒一切!这话说得太好了。贤侄有如此眼光,真乃大宋之福也。贤侄既然来了,不妨让红袖再备一些功夫茶吧。”史弥远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书,一边笑着对李不伟说道。 李不伟也笑道:“史丞相,今日早朝时谈到金国开战一事,看来皇上与枢密院对此极为重视,否则也不会将几位远在四川、两淮的地方将领召回临安了。” 史弥远转过身边,正色道:“自皇上登基以来,朝庭便无时不在想着收复江北的失地。这几年金国虽然在边境一带常有掠夺行为,却仍不时派出使者,与大宋商讨结盟一事。然而想到百年前攻打辽国的那一次结盟,朝中根本没有人同意再次与金国联手抗击蒙古。如今眼看大宋军力日上,皇上与枢密院自然要考虑主动发兵了。”话锋一转,史弥远又道:“不过贤侄今日所言甚有道理。虽然攻打金国、一雪前耻是众望所归,然而大宋目前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战事,对于我朝的发展极为不利。正如贤侄所言,等到军中装备了足够的新式兵器,再考虑北伐也不迟。再说,如今兵器的威力已超出以往甚多,枢密院也需要时间考虑如何调兵遣将。”说到此处,史弥远脸上现出一丝忧色,显然有一件事困扰已久。 李不伟自然明白,宋朝对于武将的管理极严,万无可能让一个将军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独自带兵远征的。然而李不伟却无瑕考虑这些,因为打仗的事,李不伟向来认为与自己无关,他只是负责制造武器而已。更何况说此时已近年关,他准备要回一次徽州了。 李不伟道:“其实只要有史丞相把握全局,大宋的发展必定会极为顺利。这几个月以来,不止是实验室与兵器厂,就连农具厂、纺织厂,以及各家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制造厂,也因为铁、铜、布匹等的增产,而使得工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眼下已近年关,晚辈这次回到徽州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年后再次回到临安之时,恐怕又要忙得不可开交了。况且其中的一些工厂并未没有过年休息的打算,因此在过年期间,最辛苦的便是那些有家不能回的工人与学者了。”史弥远点头道:“是啊。为了加快进度,也只好先委曲这些学者与工人了。不过皇上已吩咐下来,过年时不仅要将工人的工钱加倍,而且皇上与众位大人还要亲自前去探望。” 李不伟听得一怔,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春节晚会时,电视上总有些领导看望工人的镜头,原来这种形式在宋朝便已开始流行,并不是后人的创举了。 史弥远又道:“其实贤侄应该能看出来,老夫并非反对北伐,而是在开战之前,大宋必须做好做一些准备。例如粮食、军用物资如军衣、军靴、兵器、药品等,都必须有了充足的数量,才能使战时的供应不会中断。还有,既然朝庭已决定回收会子,万万不可半途而废。要知道,一国的财政如果出了问题,即使其军力再强,也不会长久。虽然战争可以缓减一些矛盾,却始终不是最好的办法。 李不伟忙道:“丞相说得极是。要解决会子问题,还需扩大贸易才行。晚非与实验室众位大人已将贸易所需的各种物品都列了出来。这些东西只有大宋才能够生产,所以基本算是垄断商品,其价格自然也是垄断价格了。其中兵器类有二尺八寸军刀、三尺三尺军刀、三尺配剑、四尺长剑。这些兵器主要卖与西方诸国。日用类商品有肥皂、香皂、牙刷、牙膏、洗发液等,这些产品也只有大宋的工厂才制造,利润也在数十倍以上,主要卖与国外的富绅。另外,玻璃器皿、摆钟、台钟、自行车等奢侈品,也主要卖与国外的富人。其中玻璃器具的利润可达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而摆钟、台钟、自行车的利润也在数十倍,这还不包括后续的配件供应。” 史弥远喜道:“贤侄真是好本事,在短短一年之内,竟然能够制造出这么多的东西,而且都是垄断价格。如此一来,会子危机不仅可以得到解决,而且还可以为我朝引入更多的硬通货。” 李不伟道:“其实还不止这些。如今已有近十家炼铜厂已采用了新的方法。这些工厂的产铜量,都比以往提高了五到十倍。十多家铁厂的产量也比以往高出十多倍。这全归功于采矿效率的提高,以及新设备的使用。其它国家的金属冶炼业已与我朝相比,早已是望尖莫及。另外,机械实验室制造了钱币冲制模具,这种冲制法造出来的硬币,民间根本无法仿制。还有,造纸业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官办造纸厂已掌握了数种最新的技术,民间的技术是万无可能仿制这种纸质,同时由于加上了部分硬刻技术,因此要伪造纸币,也是完全不可能了。” 史弥远笑道:“贤侄所说的,老夫也略有耳闻,如今再听贤侄说一次,却又难免另有一番惊喜了。其实老夫也有好消息要告诉贤侄。自从蒸汽机与机械设备引入了官办的纺织厂、面粉厂以后,布匹与面粉的加工效果也提高了许多倍。前一个月,皇家印刷厂将活字印刷术做了改进。听说新设备安装之后,印制书籍的成本已不足原先十分之一。丝绸的染制上色,也因为有了新材料,使得成本降低不少。尽管如此,朝庭还是决定,在一段时间内,这些商品仍然按原价销售。等到会子全部收了回来,再将价格下调。” 李不伟道:“其实晚辈也是如此看法。目前生产效率前所未有的提高,朝庭是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接下来的当务之急,除了积极备战之外,便是解决会子危机了。晚辈以为,与国外的贸易也应该重视,毕竟赚外国人的钱,才是真的赚钱。”李不伟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对外贸易的重要性,只好使用最通俗易懂的言语了。 史弥远点头道:“贤侄刚才所说的,皇上也早已想到了。除了扩大与周边国家的贸易量之外,还要对贸易更加严格地管理。朝庭已准备设立专门的部门,制定出相关的法律,将走私所带来的危害降到最低。不过眼下有个问题急需解决:这几日,国外商人全部云集在临安城中,所有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朝庭已在决定,加快福州与广州的对外口岸的修建。如此不仅减轻了临安附近港口的压力,也减少了客商的运费负担。” 李不伟喜道:“如此极好。其实这两个地方本来就是大型的对外港口了,如果再行扩建,自然有利于对外通商,同时这两地的客栈与饮食业,也会相应地发展起来。另外,对于大宋的远洋船队,也算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说起远洋贸易,李不伟又想起了前几日,史弥远曾说过负责船队的人选早已定好,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史弥远似乎看出了李不伟的心思,笑道:“关于贸易船队之事,贤侄不必过于担心,其实老夫早已做了些准备。不过在最终决定之前,还望贤侄将上次说的新大陆一事,再细细讲一下。虽然贤侄对于是否存在这一片陆地也是不十分确定,但此事若真的属实,还需认真对待才行……” …… 史红袖站在门外等候多时,却始终未见书房内的两人走出来。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听说李不伟前来拜访,史红袖本是满心欢喜,早就按自己父亲的吩咐,准备好了最精美的茶具与最上等的茶叶。谁知道赶到书房门前时,却发现房门紧闭着。 “他们两人,又在商议些机密之事吧。”史红袖这样想着,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吱呀’的一声,房门打开了。史红袖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长嘘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像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史红袖呆呆地看着门口,却并未见到李不伟的身影。 史弥远笑道:“红袖,我们二人说了多时,早已有些口喝。为父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进去为李贤侄泡上一壶好茶吧。”说着,头也不回地去了。 史红袖进了屋内,却见李不伟一人端坐在桌前,正在那里一个人出神,显然是在想着心事。下人将茶具一一摆在桌上,李不伟这才回过神来。等到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之后,二人一时又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史红袖轻声问道:“你……过一阵子就要回去了么?” 李不伟点头道:“是啊,我已很长时间没回去了,而且依依的爹爹也在徽州,我自然要回去看看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史红袖面上一红,低头道:“我……我为什么要担心……” 李不伟一时愕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话来,只好继续说道:“其实我是说,关于稻种培育的技术,你早已能当我的老师了,因此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不过,我是在过年的时候才回去的。在此之前,史大哥,也就是你哥哥,不是还要请我喝酒么?听说地点就定在他的府上了。” 史红袖暗叹一声,垂首道:“是啊,我哥要请你喝酒,那是你们两人极为投机,与我又有何干。”话音一出,忽又在心中暗暗自责,心道:我今日是怎么了?情急之下竟然口不择言。 李不伟哑然,过了一会儿,忽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红袖,我给你带了一些好东西。”说着,从桌边拿起一个包袱。史红袖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惊呼道:“啊,是香皂!”说着,已是满脸的喜悦之情。 李不伟吃了一惊,忙问道:“红袖,你怎么知道它叫香皂?难道你以前见过这东西?”史红袖笑道:“就在昨天,灵珠送了一块香皂给我。这小丫头最近……”话到此处,史红袖脸上露出神秘之色,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东西是用来洗脸与手的,我可说得对否?” 李不伟并不回答,心中却不断寻思:灵珠从哪里得到这些香皂呢?难道她也在实验室中有认识的人?实验室中又有谁如此大胆,竟敢私自将试制品带出?莫非是…… 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笑道:“红袖,我来问你,依依的哥哥周伍,这几日是不是来过?又或是灵珠去见过他?” 史红袖听得一怔,忽然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了啊?他们二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差劲之极。不错,灵珠这丫头的心上人,正是依依的哥哥周伍!” (收藏降到5000了。看投票情况,似乎看书的不超过三百人。这几章,渐渐转到金国与打仗的话题了。希望过上四十章,开始打仗的时候,还有人在继续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3 临安号 “以目前的进度来看,再过上三个月,我军便会有机关弩近千台,带匣十字枪弩五千架,弩箭六十万支。当然,枪弩与机关弩的弩矢都是通用的。另外,三个月后,又有一千多支各式枪械制造出来,还有迫击炮八百多门,炮弹四万余枚。至于直射式神武大炮,除了一小部分用于攻城与野战之外,其余的都将用到战船上面。”赵范一边看着桌上的数字,一边对李不伟如此说道。神色间颇为得意。 李不伟听到这个数字后,着实吃了一惊。这种生产速度,比起工业革命时的欧洲也差不到哪里去。此时宋朝的生产总值虽然占到世界总量的一半还要多,但也不应该有如此惊人的数字啊? 其实李不伟有所不知,自从有了蒸汽机之后,南宋的工业生产能力已超过以往数十倍,甚至近百倍。另外,蒸汽机还用于官方的面粉厂、纺织厂等。因此这半年以来,不仅是兵器生产,就连其它各个行业都跟着发展起来。只不过这些工具暂时都被官府控制,民间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罢了。更重要的是,在大力发展制造业的同时,一系列的知识体系也建立起来,有些技术甚至已领先当时六七百年。以这种绝对优势的条件,若是赶不上几百年后的欧洲,那才真是奇怪了呢。 此时又有消息传来:首批加入改造的三家船厂,已有近十艘一万石的福船将要完成改造,而相应的蒸汽机与锅炉也通过了测试,目前正在临安船厂的一艘福船上安装调试。 李不伟听了大喜过望,正准备去找范东来商议时,却被告知范东来早已去了实验室码头,与此同时,蒸汽机厂的一些重要人员也跟着去了。李不伟只好独自一人前往,等他赶到实验室的码头时,只见码头早已修建完毕,而且一些重要的地方都使用了水泥与石头修建。此时一艘大船正停在码头边上。 码头的另一件重要工具,便是码头起重机了。这台起重机的构造较为简单,只是将基座固定在地基上,然后立着一个约十米高的架子,并用斜拉绳索固定。起重架上面有横臂,而且能够水平转动。但此时起重臂还不能任意伸长,因此起重机的主要功能,也只是将货物从船上移到码头,或从码头移到船上。起重臂的负重量也并不大,大约只有不到两吨。尽管如此,这台简易的机器,已大大方便了日常货物的运送。 蒸汽锅炉的主体部分,已被众人想办法抬进了船内,码头上只剩下船用蒸汽机,以及其它一些管线等配件。这台蒸汽机采用立式四缸结构,每个汽缸大约有二十厘米的内径,四个汽缸并排在一起,显得蒸汽机甚是庞大。由于缸径太大,汽缸的活塞重量也会增加。为了防止造成汽缸内壁的磨损,四个汽缸全部采用立式安装,并且首次采用了多级膨胀做功的原理。 李不伟在一旁查看时,已被人认出,忙去通报了范东来。范东来闻讯跑了出来,一脸的灰土,显然刚才正在船内指挥锅炉的安装。李不伟奇道:“范大人,安装锅炉应该是机械活,怎么会弄得你一身灰土?”范东来笑道:“校长,因为战船的防火层有些不太合理,刚才又经过了一番修整,难免要用到土石材料,因此下官才弄得一身灰。今日战船已基本改造完毕,锅炉也已安装到位。码头上放着的那台蒸汽机,满负荷试运行了三日,没有任何问题。再过上三四日,便可完成整个动力系统的安装了。校长是否先进去查看一下锅炉的安装?” 李不伟忙跟着范东来上了船。刚一上船,李不伟顿时眼前一亮,原来这战船去掉了桅杆与风帆之后,甲板上更是宽广,此时船上最高的建筑,已是指挥官所处的船楼了。这船楼总共有四层,站在近处,科就像一幢木制大楼。 锅炉房位于战船尾部的甲板下面。李不伟随着范东来从船头走到甲板下,只见船的两侧早已开了许多射击孔,此处正是安装火炮的位置。 范东来笑道:“校长,这些位置是用于安装火炮的。根据改造图纸,此船将在两侧分别安装十二门火炮,船载火炮全部使用神武二号的尺寸。由于此时仍然采用滑膛身管,因此火炮的有效射程只有一百多米。过上三四个月,等到膛线炮制造出来之后,其有效射程会增至三百米以上。至于炮弹,则仍然采用实心弹。由于炮闩的制作已不是问题,因此这艘船上的直射式火炮,全部采用后填装法。另外的几个射击孔,是用于安装重型弩机的。因为重型弩机的有效射程可达七百多米,因此如果使用火弩,或是将弩矢做成汽油燃烧弹的形式,则我军远在一公里这外,便可对敌船展开攻击了。” 李不伟听得不住点头,显然这种搭配极为合理。虽然火炮射程极远,然而船载火炮的有效射程却大打折扣,不过有了火弩之后,便可弥补这一缺陷了。看来,经过了一年的锻炼之后,火炮实验室已有了较强的设计能力,不仅能够通过有效射程计算出炮管的应力,还可以根据根据计算结果进行材质实验,最终选择合理的材质与加工工艺。 范东来又指着火炮仓的地板说道:“这里的地板,其下方都有铁梁支撑,即使没有制退器,火炮在射击时也不会对船身造成损坏,只会使战船稍有侧倾。不过船身倾斜之后,下次射击时又要重新瞄准,多少会影响战船的威力。好在眼前这艘战船的火炮,将全部使用新研制出来的阻尼式制退器。” 李不伟点头道:“就应该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大宋的机械加工能力,较半年前又有了极大的提高。虽然第一批改造的战船只有不到十艘,但是咱们也要尽最大努力,将其改造成最先进的战船。其实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战船两侧的火炮同时射击,如此一来两侧的反冲力刚好相互抵消,并不会使船身倾斜。不过此时既然每门火炮都安装了制退器,倒不用担心此问题了。” 说着,两人又走下了一层,来到船尾底部的蒸汽机室。动力室的船舱极大,而且有许多巨大的通风口。范东来指着最大的一个通风口说道:“校长,这里将是安装烟囱的位置。另外两个小孔是进气孔,将来要安装通风管道,直接给锅炉送风。其余的几个小孔,便是各种管线的安装位置了。” 李不伟顺着范东来所指看去,果然这些通风孔的位置,正好位于锅炉的上方。通风孔下方,便是那只巨大的蒸汽锅炉了。这锅炉设计极为复杂,采用了分段式内燃设计。范东来道:“这台锅炉的一些部件,已采用锻压件制造,然后将法兰盘与炉体焊接起来,完全可以满足船用锅炉的要求了。锅炉房的内壁,都使用了防火材料,正是为了防止失火而引起船身燃烧。至于前面的另一片空地,将来要修建一个燃料储藏室,以及一个自动进料装置。” 李不伟喜道:“看来实验室与船厂的配合极为顺利,竟然想得如此周到。我记得大约十天之前,电焊机还在进行最终的调试,难道仅仅过了十天,便可以用于锅炉的焊接了么?”范东来忙道:“校长有所不知。眼前这台锅炉,虽然有一部分是采用锻造而成,但主体却是热轧出来的,因此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焊接了。这台锅炉的焊缝处理,主要是采用汽油喷枪进行的。只有最后的一些小的焊缝,是采用电弧焊。” 李不伟虽然一直关注着船用动力的改造,却因为有太多的事需要他考虑,所以当任务布置下去之后,便无瑕考虑其制作工艺了。如今听范东来说,这锅炉的主体是使用汽油喷枪进行熔焊的,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道:“果真如此?范大人,汽油喷枪只适合焊接一些小型的零件,可这锅炉的焊缝长度,总共也有几十米了吧?难道你们又改进了焊枪,竟然能焊接如此庞大的锅炉?” 范东来苦笑道:“不瞒校长,其实以汽油喷枪的熔炼湿度,要焊接如此大的锅炉,的确极为困难。然而在十多天以前,电焊机的试制始终没有显著的进展。为了不耽误战船的改造进度,众位工人便试着用汽油喷枪进行焊接了。为了焊接一条焊缝,焊工们同时使用了五把喷枪。其中四把用于加热熔融焊缝,一把用于熔化焊丝。一条一米长的焊缝,大概需要七个焊工,花费六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完成。在整个锅炉制造完成之后,足足用掉了八十升汽油。不过好在有了电力驱动的空气压缩泵,因此汽油的汽化倒容易多了。”说到此时,范东来露出得意的神色。 李不伟听得呆在一旁,他万万没想到,锅炉厂的焊工,竟然同时使用五把汽油喷枪来完成一道焊缝,更没有想到,使用这种方法,竟然真的制造了一台船用锅炉。 范东来又道:“到了最近的十天,由于电焊机已试制完毕,因此后来的焊缝便使用了电弧焊。电焊机的效率果然要高出许多,一条一米长、需要四次焊接的焊缝,只需两小时使可完成了。” 李不伟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这才叹道:“真是厉害!没想到工厂的众位工人,竟然有如此的能耐。对了,在完成焊接之后,锅炉厂是否进行了耐压与安全检测?”范东来道:“校长请放心。一些主要的焊缝,都是需要经过四到六次焊接的。虽然在焊接时已加入了特殊原料以去除杂质,然而每次焊接完成之后,焊工们都会使用专门的工具,再将焊缝表面的杂质除去。等到最后一道工序结束之后,焊缝处的强度已完全能达到要求了。”说到此处,范东来又露出得意的神色,道:“其实材料实验室早已做了测试。两块铁板经过焊接之后,放到应用测试机上,最终的结果显示,焊缝处由于壁厚增加,其强度竟然不亚于其它部位。” 李不伟这才放下心来,再次观察这台巨大的锅炉时,眼前已浮现出一幅这样的景象:广阔的大海一望无际,远处忽然出现十几道白烟,一列战船驶来,船舷下面是一排黑幽幽的炮口,正是大宋朝的王牌水师‘东海舰队’! 范东来看到李不伟似笑非笑,目光向斜上方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顺着李不伟的目光看去,除了那个安装烟囱的巨大通风口之外,别无它物。过了半晌,李不伟这才回过神来,问道:“范大人,这次使用的是螺旋桨推进,也不知道其密封如何?还有,船舵是如何控制的?”范东来道:“由于蒸汽机的安装位置正好位于推进器附近,因此变速箱的输出轴直接螺旋浆连接,再采用压力密封的方式,绝对不会出现有海水渗进的情况。至于船舵的控制,则使用了校长所介绍的方法,由两名舵手负责掌舵。” 李不伟点了点头,他此时已觉得,任何赞许的话都是多余了。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管线的布置事宜,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甲板之上。 范东来指着甲板上的一些固定装置说道:“校长,战船的甲板上也可以放置二十多门迫击炮。这些迫击炮不仅能对远处的敌船展开攻击,还可以为我军的登陆提供掩护。” 李不伟笑道:“看来这又是水师的建议了吧?”范东来也笑道:“正是。火炮的威力本已极大,然而如果将火炮装在战船上面,则更能形成敌我优势的对比。因此赵将军特意吩咐,火炮一定要在战船上多多配备。” 范东来所说的赵将军,自然是沿江制置使赵善湘了。赵善湘负责长江沿线的水线防御,可以说是防目金兵入侵的第一道防线。自从上次见到火炮的威力之后,赵善湘马上便想到了在战船上装备火炮,后来战船的改造计划启动时,他第二天就带了数名将领一同前来,提出了许多颇为有益的建议。 二十四门有效射程一百多米的船载直射火炮,四架有效射程为七百米的巨型弩机,二十门射程两公里的迫击炮,这是何等的战力? 看着脚下这艘超级战船,李不伟仿佛已听到耳边隆隆的炮声,正是大宋水师在发炮攻击。与此同时,敌船却只能驶到五六十米的距离之内,才偶尔用投石机发射出一些石块与火球,然而刚刚投出一块石头,战船却已被大宋水师的十多发炮弹打得粉碎。 范东来看李不伟又在那里沉思,只道他是在想着战船的产量了,忙道:“校长,目前大宋水师共有福船几百艘,如果要为这些战船都装上蒸汽机与火炮,恐怕是不太可能。但有了首批十艘战船的改造经验,以后的计划便要顺利多了。下官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十家船厂同时参与战船改造,只要蒸汽机与火炮的供应能够跟上,每月便可改造十艘战船。” 李不伟这才回过神来,后又听得这种船能够每月改装十艘,更是激动无比,连声道:“不错,不错!看来咱们要赶快回到实验室,制定出最终的改造方案了。” 几人回到实验室,范东来拿出了几十本设计方案,其中一份被做了特别标记,正是李不伟建议的液压式制退器。其实这种液压式制退器的原理,与汽车的减震器差不多,在一个铜管内安装有一活塞,活塞上留有一个几个压力感应阀。当火炮射击时,炮身后退,然后压缩活塞里的液体,迫使其向前方流出,因为活塞上的压力感应阀的开关量与液压成正比,所以火炮的后座力被活塞缓冲,使得基座上所承受的冲击力大大减少。等到炮身停止后退时,活塞内的液体全部流向了前方,此时弹簧也被压缩,正好借助弹力使活塞复原。因为活塞的阀门是单向压力阀,因此活塞可以迅速恢复到原状,为下一次射击做好准备。至于活塞的密封性却不用过多考虑,因为这种设计本来就是为了缓冲后座力的,有少许液体流过活塞壁,也是可以容忍的。 战船上的火炮,正是使用了这种制退器。但是因为大型弹簧的制造技术尚不成熟,因此弹簧的供应反而有些跟不上。不过实验室众人早已想好了解决办法:在弹簧批量生产之前,采用滑轮组绞盘的方法使炮管复位,等到弹簧制造出来之后,直接更换安装便可以了。 …… 接下来的几日,李不伟心神不定,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超级战船的影子,虽然电子元件厂又有了新的发展,然而李不伟此时一心杨着战船,始终未去过电子元件厂。毕竟这种战船的威力太可怕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宋金实力差别最显著的地方,正是水师的战力。 这一日,要不伟一大早便起床了,因为他昨天就收到消息,战船的蒸汽机已安装完毕,就差最后的检查了,而今天正是试航的日子。 小火车从主实验室出发,刚刚过了不久便停了下来。李不伟探头望去,却发现并未抵达码头,而是到了电子元件厂的门口。正纳闷间,徐超早已下了火车,与火车司机交谈一番,这才知道了停车的原因。原来实验室今日有一批货物需要运送,因此李不伟乘座的火车需要暂停让道。 由于此时正好停到电子元件厂的门口,李不伟这才忽然想起,前几日徐永红曾提到,电子元件厂这几日又有新品试制,就等着李不伟前去查看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索性让几名士兵下去重新搬了火车道,火车直接驶入电子元件厂内,自己下了火车,径直向厂房内走去。 徐永红主管的电子原件厂已能生产绕线电阻与碳膜电阻。此时,绕线电阻又被称作水泥电阻,而且电阻丝的材料也已有了统一标准。至于电容,则是采用锡泊制作的纸介电容,耐压多在63v以下,容量也只是经过粗测,大概在10微法以内。因为有了各种电阻,电表的制作已经步入正规,现在工厂已有了电流表,电压表,电阻仪等多种测量仪器,电容的测量仪尚在研制之中。然而李不伟最关心的,还是电子管的制作,毕竟没有放大器,电子业是无法进一步发展的。但目前有一个难关,便是尚未找到最理想的材料用于灯丝的制作。据徐永红所说,特种材料厂正在加紧试验,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能找到适合制作灯丝的最佳材料了。 至于大型发电机,此时尚在进行最后的安装,要将发电机安装到水坝上,试用估计还要过上几日。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小型的直流发电机已在数家官办铜厂得到了应用。由于有了直流电,这些铜厂已能使用电解法制作铜材了,而且其产铜量都比以往提高了十多倍。此种生产法不仅能获得纯度极高的铜材,同时还能得到一些极为贵重的金、银等副产品。 铜的用途非常广,可以用于制造阀门、仪表、滑动轴承、模具、换热器等,也可以在化学工业制造真空器、蒸馏锅,另外还可以制造子弹、炮弹、枪炮零件。如果铜的产量大幅提升,恐怕其影响到的各个行业也会发生一次变革了。 既然得知发电机还需数日才能完工,李不伟也安下心来,毕竟现有的学者与工人,已能独立进行发电机的制作了。这也说明,大宋的工业发展,正在步入自主发展的道路。 离开电子元件厂之后,李不伟直奔实验室码头而去。一路上,只见到许多士兵忙忙碌碌,正在修建实验室范围内的其它支线铁路。铁路的路基,虽然大多情况下都是采用人力夯实,但偶尔也能见到一两台蒸汽机驱动的打夯机。 看到机械实验室竟然连这种东西也设计也出来,李不伟又是感慨万分。因为在蒸汽机制造出来之后,他只是列了一张简单的目录,大概说了一下蒸汽机的各种可能的用途,其中当然也有有些建筑机械,但没想到实验室的动作如此迅速,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造出了打夯机。 火车刚刚抵达实验室的码头,李不伟便看到了前几日那艘战船。此时船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码头上站了十几名士兵。李不伟纳闷之极,派出徐超一问,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船仓之内,正对蒸汽机进行最后的检测。 过了一会儿,众人三三两两地从船中陆续走了出来。有一人和范东来并排走在一起,李不伟一眼便认出,这人正是沿江制置使赵善湘。此时二人正在低声交谈,又不时对船上的火炮射击口指指划划。赵善湘不住地点头,神色间甚是激动。 李不伟远远地问道:“范大人,赵将军,战船的情况如何了?”范东来听到李不伟的声音,赶忙迎了上来,道:“校长来得正好。战船在船厂安装了螺旋浆之后,昨日便扬帆来到了实验室码头。随船前来的船厂工人在拆卸了桅杆与风帆之后,又将蒸汽机安装到了动力室,并做了最后的检查。从设计人员到制造主管,以及锅炉厂、管道厂的技术人员,均已全部到位。方才我们将整个蒸汽机系统做了最后的检查,如今已可以试航了。” 李不伟喜道:“当真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不知赵将军对此船是否满意?”赵善湘忙一抱拳道:“李大人,在此之前,本将军虽然没有见过以蒸汽机驱驶的战船,但也曾见到过实验室设计的火炮与机关弩。在下早已为实验室众学者的才学所折服。如今此船既已完工,而且又是由实验室所设计,定会成为大宋水师的主力战船。” 范东来一旁笑道:“不过,赵将军又突发奇想,准备在船的外面包上一层铁板,以保护船体不为敌人破坏。目前轧制薄铁板已能批量生产,而且锌的产量也大为提高,因此制造白铁板已不是什么难事。下官以为此建议值得一试。同时,以后的战船也可以大量使用铁质材料。如此不仅强化了船体,而且使得大口径火炮的安装也相对容易些。不知校长以为如何?” 李不伟点头道:“此法当然可行。等试航成功之后,便可与铁厂联系,专门成立一个制造船用装甲铁板的车间。”话虽然如此,李不伟心中却想:战船之所以装甲,大都是为了对付敌船的炮击。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恐怕没有一个国家能对大宋的蒸汽机战船构成威胁,装甲实在是没有必要。不过,为了以后的发展,还是有必要试一下的。 正在这里,已有士兵前来通报:“赵将军,所有人员均已到位,随时可以试航。请将军示下。”赵善湘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待令。”说着,又向李不伟一抱拳道:“李大人,由于今日是第一次试航,因此船上的人员,除了实验室的锅炉工、以及几个技术人员之外,其余的都是沿江水师最精锐的士兵。为了安全起见,本将军将亲自登船试航,还请李大人与诸位大人在此等候。如果试航能够成功,再请大人登船。”李不伟笑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不过赵将军的提议也有些道理。按理来说,战船的试航应该由船厂进行的,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又极为机密,因此不得不劳烦赵将军了。” 看着赵善湘一行人登上了战船,李不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悬了起来。范东来笑道:“校长不必太过担心,今日的试船,下官与实验室众位大人是极有把握的。一会儿将有汽笛声响起,这是实验室经过改进的汽笛,所发出的声音极为震慑人心。按赵将军的话说,仅是这种声音便能让敌人吓破了胆。” 正说着,只听战船处传来“呜~~~”的一声巨吼,让人感到胸口无比的压抑,已有人被这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李不伟向着战船看去,只见铁锚慢慢被收起,船,此船的平均航速在十二节,最大航速在十四节左右。如果遇上好的风向与水流,甚至可以达到十六节。而普通的帆船仅能达到八节左右。”说到这里,赵善湘脸上一红,又道:“其实这种计程方法,本将军也尚未熟悉。不过蒸汽船的好处不仅在于快速航行,更为重要的是,其航行路线受风向的影响极小。敌我船队相遇时,我军在逆风情况下的优势将更为惊人。” 赵善湘所说的航速单位,也是由李不伟介绍给实验室的。当时在确定航速单位时,实验室曾一度考虑使用公里。然而李不伟却知道,在后世的航海时代,船的速度大都以海里计,因为一海里的距离,刚好是地球子午圈的一分弧长,也就是一度纬度所对应的经线长度的六十分之一。在没有卫星定位的航海时代,这种表示法不仅可以帮助船只定位,而且也能迅速计算出目的地的距离。在历史上,十九世纪西方军舰的航速多为十八节以上,而明朝郑和下西洋的船速也能达到十四节。反而蒸汽机船刚出来时,航速却只有十二节,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蒸汽机刚投入使用时,其设计仍处于初级阶段,因此蒸汽机船的航速一直无法提高。临安实验室虽然只有半年的蒸汽机制作经验,但因为有了《大百科全书》的帮助,实验室与工厂的极高,所以刚刚起步时,便制造出了较为先进的蒸汽机,至于那些本该有的失败阶段,早已绕了过去。此时宋朝的蒸汽机制造水平,已然超出几百年后的西方甚多,这台蒸汽机船的航速达到十四节,也不足为怪了。 谁知范东来听了却微觉失望,怔怔地道:“怎么才这点速度?我本以为会超出普通帆船一倍有余……” 李不伟道:“范大人,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也许可以增加一些航速,这便是在船尾部安装两个推进器。”范东来听得一愣,低头想了一会儿,大喜道:“校长所言甚是。如果在战船上安装两个推进器,不仅可以提供更大的推进力,而且双螺旋浆还可以起到辅助转弯的作用,从而使得转弯半径变得更小,甚至可以说,战船能够在原地调头了。”李不伟笑道:“正是如此。实验室下一步的工作,便是研制双推进器的蒸汽机船了。” 范东来听得连连称是,心中已在盘算着双螺旋浆的设计方案了。赵善湘却不关心这些,他认为目前的战船已经非常强大,二十多门直射火炮,以及甲板上的二十门迫击炮,几乎已是无敌了。 …… 又是一天结束了。李不伟回到家中时,周依依与香儿正在四下忙碌着,竟然已开始收拾返回徽州的行李了。 李不伟笑道:“依依,香儿,距过年还有近二十天,你们这么快就收拾行李,不觉得有些早么?”周依依笑道:“一点也不早。这次回去要带上整整四车的东西,其中还有两车是给河口滩的乡亲们的。”李不伟道:“应该如此。咱们现在有钱了,可不能忘记了老朋友才是。对了,你们俩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已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 周依依刚看了一眼,便惊呼道:“啊,左轮手枪!不伟哥哥,你怎么带了两把左轮手枪回来?难道是送给我和香儿的玩具么?” 李不伟笑道:“依依你又在说笑了。目前枪支数量有限,而且管理又是极严,我怎么会拿回来给你们玩呢?不过好在我要拿回两把枪,却也不是难事。你们俩仔细看看,可与你们当初所画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香儿笑嘻嘻地接过了枪,转下转轮,却未见枪中装有子弹。李不伟道:“枪虽然可以让你们玩儿几天,但子弹却不能给你们。这玩具太过危险,玩够了之后,还是交还给我妥善保管起来吧。” 周依依嗔道:“枪是危险的,这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今天不是要看蒸汽机船的么?怎么又带回两把手枪?难道战船今日没有试航?”李不伟脸上已掩不住笑意:“战船今日已试航了。可惜你和香儿无法赶去,否则定然会大吃一惊的。” 香儿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却不着急,因为有朝一日,我们定会乘坐更大的蒸汽机船的。” 李不伟正色道:“这是自然。再过几日,又会有四艘蒸汽机船完成改造。不仅如此,还有更小型的快艇呢。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以后要造一艘全世界最大的游船,比起今天的临安号,至少要大上一倍。” 周依依奇道:“临安号?是这艘战船的名字么?” 李不伟道:“对!大宋的第一艘蒸汽机战船,其名字正是叫做临安号!” (不知不觉,本章又上一万字了。到此时,才发觉写打仗的情节,不仅读者看起来有意思,作者写起来也有劲。然而按计划,打仗还要等上四十章左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4 新大陆 虽然有了柴油机与无烟火药的制作资料,但李不伟并不着急着马上开始这两样东西的制作。一是因为柴油机的原理虽然不难,但以目前的加工手段是否能制造出这种机械,也不得而知;二是因为现有的火炮与弩枪,要对付敌军的骑兵已是绰绰有余;三是因为眼下已有十几家工厂在建,而一些基础性工厂正在加紧生产,以便尽快为这些新工厂提供蒸汽机、车床等设备,显然没有更多的精力考虑新技术了。因此,尽管李不伟知道内燃机的效率,要较外燃机高出十多倍,但他还是准备将这两个设计再次封存起来,心想还是过上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行考虑吧。 早在一年多以前,李不伟曾给临安大学与实验室介绍了大量的新技术。这些技术对于宋朝来说极为先进,大部分都是闻所未闻。但是因为李不伟安排得巧妙,在讲授这些知识时又多假以旁人之口,因此暂时还未有人对他的知识来源起了太大的疑心,众人还在惊讶于这些技术所带来的进步,没有时间做太多的考虑。又或者说,众人虽然心中起疑,却暂时不便追根问底,生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影响了李不伟的心情或动机,从而使得眼下顺利的发展陷入困境。因此这一年多以来,李不伟在科技方面大展拳脚,并未遇到太大的阻碍。 但眼前有一件事却令李不伟极为头痛,这便是如何将世界地图与航海地图交给船队了。此事如果不解决的话,远洋船队的计划将无法实施。 按常理来说,知识是可以不断摸索出来的,因此蒸汽机、车床、火炮这些新东西的出现,众学者只要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不觉得如何奇怪了。但是,地图的绘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新大陆的所在地,虽然可以用其它借口遮掩过去,但是当今世上,又有谁能绘制出完整详细的世界地图呢?但是没有地图又是万万不行的。要跨洋航行到地球另一端的美洲,没有航海地图,就等于走路没有了眼睛。 早在几日前,周依依与香儿终于绘制好了两幅世界地图,又专门标注了航线,这也花费了两位姑娘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李不伟却遇到了一个难题,到底如何将这两幅地图交与船队呢?显然是个问题。 不过,如果这地图是由参加远航的人进行绘制,就能说得过去了。既然如此,将来参加航行的人之中,一定要有个极为可信的人。 李不伟想了一会儿,已有了主意,看来今日又要去一次丞相府,继续商议远洋贸易一事了。此时还是上午,李不伟决定再去实验室与临安船厂看一看,因为今日是水力发电机安装的日子,而且临安号也已试航了数天,也该收集到一些数据了。 小火车从主实验室出发之后,直奔电机厂而去。此时已是冬天,前几日临安刚刚下过一场雪,不过江南天气温暖,地上的雪早已融化。李不伟向车窗外放眼望去,只见铁路两边的电杆上已经架起了电线,又不时能见到油漆制作的指示牌树在铁路沿线。虽然这些指示牌大都是些‘铁路上严禁堆放杂物’、又或是‘此处鸣笛’之类的标语,而且标语牌的制作也极为简单,只是在白色木板上用红漆写了些繁体字,但李不伟仍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极为熟悉,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后世。 过一会儿,终于到了电机厂门口。因为今日上午有一列火车要从重机厂出发,来到电机厂执行运输任务,因此李不伟所乘坐的小火车只能停在电机厂的一个临时停车轨道上。 此时发电机已基本安装完毕。这是一台三相同步交流发电机。发电机的电压未知,功率也未知,但要带动三相异步电机应该是没有问题,因为电机厂早已做了多次实验。不过这台发电机的参数都标得明确,李不伟又参考了后世的电机设计图,也大概能估计出,其相电压应该在一百伏左右,完全可以满足实验室的动力用电需求。再说,通过调整励磁线圈的匝数与电压,也能改变发电机的输出电压。等到交流电表制作成功之后,要调整发电机就更不是什么难事了。 发电机有两米多长,直径大约六十厘米,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安装架上。徐永红做了最后的接线工作之后,再由钳工安装了端盖轴承,上紧了端盖,一台完整的发电机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徐永红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校长,发电机已全部安装完毕,水轮机的所有零件也制作完成,今日就可以安装到小水坝了。”李不伟点了点头,道:“嗯,既然如此,还是尽快安装上去试一试吧。不过在发电机运转之前,最好用小型发电机检测一下电网。还有,保险丝应该没问题吧?”徐永红笑道:“校长请放心。我们这次总共制作了九种不同规格的保险丝,并且已经过了多次测试。可以说,整个电网中最令人放心的,便是保险盒了。” 水轮机,是把水流的能量转换为旋转机械能的动力机械。其实早在公元前,中国就出现了水轮机的雏形,即水轮。当时水轮是用于提灌和磨制面粉,而李不伟这次设计的水轮机则是用来发电。在水电站中,上游水库中的水经引水道引向水轮机,推动水轮机转轮旋转,带动发电机发电。这次制作的是冲切式水轮机。水轮机的转轮受到水流的冲击而旋转,又称水斗式水轮机。李不伟这次设计水轮机时,参考了十九世纪的水斗式水轮机,使得水道具有流线型的收缩喷嘴,能把水流能量高效率地转变为高速射流的动能,再加上离心速转速控制器,完全可以控制发电机主轴的转速,这与老式唱机的转速控制系统,是一个道理。 远远传来一声火车的汽笛。徐永红喜道:“校长,重机厂的水轮机已经运过来了。等到发电机也装车之后,便可以直抵水坝进行安装了。” 众人走出了车间,站在铁路旁边等候。不一会儿,一辆小火车缓缓开了过来,后面带了五节车厢。最前面的两台拖车上,正是水轮机的所有零件。尽管这台机器是实验室设计出来的,但是李不伟远远地看到水轮机那巨大的主体,仍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直径三米的转轮,在制造成实物之后竟然如此巨大。 火车停稳,有十多名士兵与工人走出了第四节车厢,又有人前去打开最后一切车厢的车门,重型机械厂的李广胜走了下来。 原来,由于发电机与水轮机事关重大,因此李广胜准备亲自前去指挥安装。火车前面两节拖车上装载的是水轮机的零件,后面的一节拖车却是空的,显然是准备将发电机一同带了过去安装。第四节车厢是一节客车厢,里面乘坐的是参与安装任务的士兵与工人。李广胜是从最后一节车厢里走下来的,这节车厢的档次显然要比第四节高出许多,正是所谓的‘领导专座’了。 等到众人都下了车之后,有人卸下了最后两节客车厢,再由工人将铁轨变道之后,火车缓缓退进了电机厂的车间。众士兵与工人早已准备好了工具,不一会便将发电机抬到了拖车之上。 李不伟看得目瞪口呆,这台发电机至少也有两吨重,没想到这几十个人竟然使用一些简单的工具,便将其轻松地搬到了拖车之上。 李广胜一旁笑道:“发电机近两吨重,本来我们准备将铁路吊车一起带上,可是后来转念一想,水电厂距离铁路还有好几米远,仍是需要人工来搬运的。因此下官一合计,索性在电机厂便先由士兵试着搬一下发电机,因为到了安装之时,仍然是无法使用吊车的。这些士兵与工人对搬运重物极为熟悉,想必一会儿的安装也难不倒他们。” 等到发电机便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拖车上之后,众人都上了运输火车。李不伟干脆也丢下自己的那辆小火车,直接上了运输发电机的这列火车的豪华客厢内,不一会便已抵达水电厂附近。 在修建铁路时,实验室便已考虑到了日后水电厂的运输问题,所以这里专门设了停车站点。但由于火车道距离安装点还有几米远,因此仍然需要人力进行搬运。过了一会儿,众士兵与工人早已将所有零件全部搬下了车,显然马上就要开始安装了。 李不伟看到李广胜手中拿着一本极为详细的安装说明书,又见众人搬运起来也极为熟练,便放下心来,心想:总不能所有的事都要我亲自监督吧?我还是尽快赶到临安造船厂去看看吧。 火车抵达实验室的码头之后,造船厂的方稳早已等候多时。李不伟放眼看去,只见码头上停靠了一艘小船。这船并不是特别大,而且没有风帆,看来也是蒸汽驱动的了。不过,蒸汽快艇刚刚改造不久,难道今天已成功了? 李不伟正自惊讶间,只听方稳说道:“李大人,这船虽然有些小,但也是一艘蒸汽船,而且速度要比福船要快上许多,已能达到十八节的船速了,正是实验室建议的那种侦察快艇。” 李不伟喜道:“我记得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快艇还没有完工,没想到造船厂竟然如此神速,仅仅过了几天便试航成功了。” 方稳笑道:“其实这船原是黄河水道上的战船。由于黄河或运河的吃水浅,因此战船都不能过于庞大,即使是运输粮草的驳船,也是平底的。这艘快艇的改造,总共用了十七天时间。校长上次前来的时候,已是完成了主体的改造,各种机械的安装位置都已就绪,就差锅炉与蒸汽机的总装。如今,这艘快艇已能正常行驶了。” 李不伟闻言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小船,再一仔细观察,发现此船正是按实验室的建议制造的。由于战船尺寸不大,只有十几米长,因此船上配备的武器也极为有限,仅有四架重型火弩,以及四门62型迫击炮。虽然没有直射式火炮,但由于火弩射中敌船后,会将汽油四散开来燃烧,其威力不容小视。只要有两三支火弩命中敌船,足以引起大火将敌船烧毁。另外,快艇的锅炉也经过了特别改进,烟囱的烟气也具有了多次加热功能,所有的这一切,显然是专门为这种小型快艇设计的。 方稳道:“这种小艇,最适合水师展开快速突击。由于黄河与运河的河道较浅,因此福船是无法进入黄河的。不过大人请放心,船厂早已开始将一批平底船也纳入改造计划。到时,福船主要用于长江与沿海作战,而平底战船则主要用于北方的水路作战。至于眼前这种快艇,几乎可以实用于任何水路。” 说话间,小艇已开动,慢慢驶离了码头。刚过了不久,李不伟只觉得船身一动,快艇已经开始加速,再向窗外望去,只见岸边景色飞逝而过,显然小艇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将速度提到最高。 李不伟看得暗暗心惊:小船虽然吃水不深,体积又不大,正适于当作侦察快艇。但没想到在配备了大功率四缸蒸汽机之后,竟然能达到如此的速度。如果沿岸的道路不是特别平坦的话,即使有人在岸边策马扬鞭,也不一定能跟上此船。看来,实验室建议使用大功率、小体积的蒸汽机推动快艇,显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一会儿,快艇已驶近了造船厂。李不伟远远望去,此时的造船厂规模又扩大了许多。原有的船坞旁边,又多了两个新的船坞,最右边又多了两个更大型的船坞。方稳指着前面说道:“大人,原有几间大船坞,正在进行福号战船的改造。右面的两间新船坞中也是福船,但是在加装了蒸汽机的同时,仍然保留了风帆驱动,这也是按照实验室的要求,远洋商船即使安装了蒸汽动力,也要保留原有的风帆。至于最后两间大船坞,则是在修建上海号战船,以及特大型商船了。因为有了铁质型材作为龙骨,所以超大型船只的制造也成为可能。上海号战船建造完成之后,其长度将为福船的两倍多,整船总共装有九十六门火炮,而且为双层发射。” 方稳所说的上海号战船,其实是李不伟一时冲动,才向大宋水师提出建议,造一艘海上巨无霸。到了后来,李不伟也有些后悔。因为福船的战斗力已经相当不错,其它国家的水师根本不是其对手,此时突然开始建造上海号超级战船,多少显得有些浪费。但既然已经开建,也只好由得它去了,至少有了上海号的制造经验,更大型的商船便不是难事了。然而又有谁能想到,比福船大近一倍的商船,竟然与上海号同时建造了。 按照李不伟原来的计划,远洋商船是在福船的基础上改造的,安装了蒸汽机动力设备之后,并不去除原有的风帆。由于此时没有无线电通讯设备,万一蒸汽机坏在半途,商船便永远困在大海中了。因此对于远洋商船的改造,李不伟多少有些保守,特意配备了两种驱动系统。其实,比起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船队,此时的福船要先进许多,而且载重量也要大上不少。 然而此次前往美州,李不伟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按他选择的航线,船队将从临安出发,再到广州会合其它船只,经由南亚、西亚诸国,沿着非州东海岸到达好望角,然后沿着非洲大陆向北航行,到达西非的某处。由于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沿着陆地航行,因此船队的补给也不是问题,只有在离开非洲西海岸前往美洲时,才会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补给。不过李不伟早已将此事考虑得周全,按照福船的设计,完全能够满足两个月的航行。 几人上了岸,已是午饭时分,方稳早已派人准备好了午饭。匆匆用餐完毕,一行人直奔船坞而去。方稳看到李不伟走得甚急,在后面紧追着,口中道:“李大人,朝庭在这几日又做了新的安排,大宋境内已有六家官办船厂开始对已有的福船进行改装。对远洋商船的改装,主要在福州船厂与临安船厂,预计每个月可以完成三艘福船的改装。至于大型战船,除了一部分由福船改装,还有一部分是由平底船改造的,这也是为了适应北方河道作战所需。另外,还有一批侦察快艇,以及尺寸稍大些的突击艇。大人刚才乘坐的正是侦察艇,而突击快艇刚刚完成设计图纸,要到明年才能下水了。”说着,又是一脸的兴奋,接着道:“这种突击快艇,除了安装有两架火弩之外,还有四门小型直射炮。听说这种小型火炮将在身管内制作膛线,因此其有效射程应能达到四百米远。” 李不伟听得一愣,虽然这种发展早已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大宋的船厂竟然如此高效,仅仅一个月时间,便改装了好几艘战船。方稳又道:“自从船厂装配了大型机械之后,生产效率已提高了近十倍,尤其是木工锯、刨等工具的使用,以及铁钉与锣丝钉的大量供应,更使得以往十多日的工作量,如今只需要一天便可完成了。另外,起重行车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视,以往需要数十个工匠费时一个小时完成的工作,如今只需几十分钟便可搞定。由此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恐怕每天都有战船下水。不仅如此,实验室尚在设计中的那种超大型商船,估计明年便可建造完成。此种大型商船,大宋共有十家船厂同时在造。也就是说到了明年的年底,便有十多艘更大型的商船同时下水。” 李不伟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却早已想着征服美洲大陆了----尽管此时那片大陆仍然不叫做美洲,而他也尚未想好新的名字,因为按李不伟的想法,那片大陆要以新的名字来命名的。 每每想想远洋航行,李不伟总是异常的兴奋。这次的远洋计划虽然早已报与朝庭,也得到了同意,但具体的方案还需自己来定。如此重大的行动,恐怕不是几天能够考虑清楚的。看来从今天开始,每天需要多加一项功课,即:查看哥伦布当年的一些资料,以及多向大宋的商贸船队请教,以便开始为跨洋远航做准备了。按方稳刚才所说,那种超大型商船要到明年年底才能造好,显然是赶不上第一次远洋航行了。 但此时李不伟已无瑕考虑得太多了,因为在他看来,只要船队驶离大宋,便算是踏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只要船队能顺利抵达美洲,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最起码,船队能从美州带回许多植物的种子,以及工业发展所必须的资源----橡胶。但是,去一趟美洲到底需要带多少水与粮食?沿途是否有足够的补给品?是否每个国家都有适合蒸汽机使用的煤或木炭?另外,在海上航行近半年,众位水手、士兵、商人是否适应这种条件? 想到这里,李不伟又是一脸的忧郁。方稳在一旁看眼里,暗自纳闷,心道:如今实验室几乎每天都有技术创新,听说临安大学又新成立了几个研究所。不仅如此,各家工厂的制造效率也成倍地提高,如今战船已经试航成功,眼下又有更大型的商船在建,李大人还在担心什么呢? 两人各怀心思,不一会儿已到了船坞附近。果然如方稳所说,此时船坞中有三艘福号战船正在进行改装。方稳在一旁道:“大人,目前已有多家船厂同时开始战船的改造。经过这几日的试航之后,赵将军对临安号极为满意,而且蒸汽机运行起来也极为稳定。赵将军建议,以后的福号战船,将全部由蒸汽机驱动,不再使用风帆。等到明年夏天,所有的战船加起来,总共能够容纳近两万名水兵,这还不包括运兵船。眼下移交给沿江水师的战船虽然只有一艘,但赵大人这几天已开始编队训练,而且还将水师的一部分改编为海军陆战队,这批士兵专门训练抢滩登陆。”李不伟面露笑容,心想这赵善湘不仅学得快,用得倒也不慢,自己只是向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兵种的划分,没想到他竟然马上用于实践了。 李不伟又问道:“不知赵将军对火炮是否满意?倘若沿江水师有了二十艘战船,演习的时候恐怕真是惊天动地了。” 方稳听得一怔,忽又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临安号战船现在只配有不到一百发炮弹,其余的弹药全部由兵部掌管。按理说,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水师是不会分配到足够数量的弹药的。即使沿江水师有了更多的战船,恐怕弹药仍然是掌握在兵部的手中。水师在非战时,决计不会拥有太多的弹药。其实下官也只是道听途说一些,至于个中原因,想必大人也能猜得到。” 李不伟猛地一醒,心道:以目前的这种武器威力,朝庭肯定要对军火严加控制了。如果让几十艘战船全副武装,又有了充足的弹药,恐怕当今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其对手。这些人要是万一起了二心,即使不与大宋为敌,也可以随意征服其它任何一个国家了。看来,虽然这一年大宋军力日上,新式武器也出了不少,但是能够制造弹药的,却只有大宋的官办工厂。朝庭不仅把持着大局,并且还清楚地知道,只要将弹药控制在手中,便算是掌握了一半的军权。 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又觉得需要在军队编制上为朝庭提些建议了,因为在原历史上,宋朝本就对军队管得过死,军权无法完全下放,这也是宋朝对金国与蒙古屡战屡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在军事上说太多话合适么? 想了一会儿,李不伟微微摇了摇头,又问道:“方大人,商船的改装进行得如何了?”方稳道:“由于商船不需要安装火炮,因此要改动的只有动力室与锅炉房,以及烟囱、螺旋浆部分。每改造一艘战船,便可以完成两艘商船的改造。到今日为止,已有两艘商船完成了改装。不过,风帆与蒸汽机同时安装在一艘船上,将使得商船的载货量大受影响。依下官之见,倘若蒸汽机运转稳定,就可以将桅杆全部拆掉,到时只需再派出两艘运送部件的维修船随船队而行,便可解决所有问题。” 李不伟点了点头,又犹豫道:“方大人的意思是说,所有的商船都不使用风帆,而改为蒸汽机动力?其实真要如此,也未尝不可,只是必须有个前提条件,便是这种船用蒸汽机与驱动系统,除了必要的日常保养之外,必须不间断地运行一两个月。经过了一个月的连续运行之后,船用动力部分仍然工作正常,才可以让远洋船队抛开风帆。” 方稳道:“其实大人多虑了。据实验室讲,船用蒸汽机在设计时,便已考虑到了长时间运转的情况,而且各个传动件的维护也极为容易。熟练的操作工,要更换一个轴承,只需两三个小时便可搞定。下官窃以为,蒸汽机动力取代风帆,是迟早的事。如此不仅使船的载重量增加,而且结构也要简单许多。赵将军虽然只接手了一艘战船,但这几日已开始考虑蒸汽机船队的编队航行训练了。另外,我们又接到电学实验室的通知,听说再过几个月,将要有探照灯装于船上,因此目前在改装战船与商船的时候,便已开始考虑发电机的安装,以及电线的铺设了。” 李不伟听得暗暗心惊,这方稳有如此大的口气,看来必定不是随口说说这么简单。自从宋朝南迁之后,朝庭一直重视水军的建设,各家官办造船厂的负责人,也多为驻地的官员兼职。而临安造船厂却是一个例外,其负责人的职位,恐怕比起地方的太守,也要高出不少。这就如同后世的名牌大学,其校长虽然不是政界人士,但职位却与副省级一般。看这方稳的年龄与阅历,在官场也混了多年了。如今他既然敢说出如此大话,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实李不伟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大宋,技术创新层出不穷,工业发展日新月异,几乎所有相关的人,都适应了这种发展的节奏,对于新技术的出现,也理所当然地接受。然而这其中有一人,却始终显得信心不足,不时又套用一些历史上的经验,又或是原历史上的发展顺序,总是认为,以宋朝的能力,要在某些方面一步发展到几百年后的水平,决不是一两年能做到的----这人正是李不伟自己。然而此时的历史,又或是技术的发展进程,已完全不能按照原历史的标准进行判断了。否则,六百年后出现的螺旋浆,又怎么会在十三世纪的宋朝出现呢?爱迪生发明的电灯,现在不也在皇家实验室中试制么?还有,电子管这一划时代的发明,不也是马上要诞生了吗?然而,李不伟虽然受了历史的影响,更多的却是从中收益。因为过不了多久,另一项重大的发明,也即将在宋朝出现。 凡是发明,大都是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失败之后,只要一次不错的运气,便会载入史册,而且这类东西的难点大都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如何发现。《大百科全书》中讲到的这类发明数以万计,李不伟甚至有些担心,在他自己的有生之年,是否能将其中十分之一流传于世,又或者说,其中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该告诉世人。 到了大型商船的船坞之后,李不伟又是吃了一惊。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看真正见到此船时,他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气。方稳在一旁说道:“大人,此船的长度为九十八米,宽三十六米,载重量约为一千一百吨,能容纳一千二百人。甲板上有一个小型足球场,如果支上篮板,还可以当作篮球场使用。船舵的长度为十五米,如果没有蒸汽机作为辅助动力的话,仅是转动船舵,便需要近二百多人。这船上共有八层楼房,甲板上为六层,甲板下为两层,其中最下面一层为蒸汽机室与燃料室。按照设计图纸,船上总共安装有十二台各种型号的蒸汽机。其中主驱动蒸汽机一台,备用蒸汽机一台,其余的全部用于控制转向、起锚、火炮冷却之用。” 李不伟早已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所震惊,过了半晌才问道:“按照当初的计划,只有战船才安装有火炮,商船本来是不配备火力的。只不过由于此船是第一次制造,因此才会安装火炮,这也是为了以后制造更大型的远洋战船而做些准备。不知道此船的火力如何?能否对付海盗的骚扰?” 方稳笑道:“大人请放心。此船总共配备六十门火炮,共有两层射击孔。另外,船头与船尾也分别装有四门火炮。至于船的主体骨架,全部采用铁质型材制作,而且现在又有了铆接技术,因此整个船体要比以前结实许多。此船的火力,恐怕比临安号战船还要强大。要应付十艘海盗船,根本不在话下。” 李不伟仍未回过神来,只是看着这艘巨无霸怔怔地出神,心想临安号战船的威力已经非同小可,眼前这船虽然号称商船,然而火力配备却丝毫不逊色。如果每艘商船都配备有备用的动力系统,再加上几艘专门运送各种零件的维修船,一支三十艘的船队,要去美洲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过于保守。经过刚才一席谈话,他对于大宋的船队又有了新的概念。以后的战船与官方商船,不仅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就连转舵、起落锚,都由专门的动力系统进行控制。不止如此,所有的船都将安装发电机,每个船仓都将布上电线,也许照明都将使用电灯了。更何况,正在建造的上海号战船,其尺寸与这艘商船几乎差不多,足以发起跨洋战争了。只是如此一来,水军的战斗力好象又要强于陆军。不过好在陆军的两件法宝又有着极大的对敌优势,这便是迫击炮与机关弩了。 李不伟忽然觉得,他已经彻底地改变了历史。大宋目前的战力,别说蒙古,就是蒙古与金国联合起来,也早已不是南宋的对手,几十年后的崖山之战,也将不复存在。他甚至有点盼着战争赶快到来了。 一路上遐想纷飞,不知不觉间火车又停了下来,原来又到了那个小水坝跟前。李不伟远远地望去,参与安装发电机的一众人等还在忙碌着,他忙走下火车,前去看个究竟。 李广胜红着脸道:“大人,我们原以为只需要一天,便可以完成水轮机与发电机的安装,然而等到真正开始,却发现没有三四天的时间,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不过大人请放心,此时已不存在技术问题,剩下的都是些体力活了。”李不伟笑道:“李大人不必过于自责。常言道,慢工出细活。只要能将发电机和水轮机安装到位,并且正常运转,再多上几日又有何妨?” 小火车缓缓驶离,看着水电厂逐渐消逝在眼前,李不伟的心思又回到了美洲远行之上。虽然此事他早已经过了多日的考虑,也有了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但今日见到临安造船厂的实力,又远远超出十多日前的预计。此时李不伟又有了新的想法,刚一下了火车,便叫上徐超等人,直奔丞相府而去。 谁知赶到丞相府之后,却被告知史弥远已去了盐厂视察,就连史红袖也是一大早便已出去了。李不伟闷闷不乐,干脆坐在厅中等了起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眼看已到晚饭时分,李不伟终于再也等不住了,正待离开时,却听得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史红袖回来了。 看到史红袖,李不伟原本焦燥不安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史红袖看他神色,已知所以,低声笑道:“李大哥,我爹这几日都在忙着盐厂的事,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听说,由于使用了新的生产方法,盐厂的产盐量已比过去高出许多倍,而且纯度也要好上许多。等到这种方法在大宋境内广泛使用之后,盐的产量也会相应地增加。正因为如此,朝庭才需要重新制定盐政,设定新的盐税。所以我爹这几天都是在忙着此事了。” 盐的生产与买卖,向来是历朝最为重视之事。在此之前,李不伟并没有向朝庭建议改进盐的制作工艺,只是在讲授化学知识的时候,略为提了一下后世的多种制盐之法,没想到现在已经有人研究出新的方法,并且马上运用到实际生产当中。看来再过上几年,说不定碘盐也会在市场上出现。 正伟正自出神,又听史红袖笑道:“我爹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李大哥左右也是等着,不如听我弹琴去吧。这几日,我已将那首《笑傲江湖》改编为琴谱了。” 听到‘笑傲江湖’本字,李不伟不禁想起了去年在红袖山庄之时,史红袖先是弹了一曲笑傲江湖,虽然与电影中的插曲不一样,但也是娓娓动听。再后来,他自己用吉它演奏了正版的笑傲江湖。至于那把吉它,后来也很少弹奏,他甚至早已忘记了,还有一把吉它在史红袖这里。 …… 史弥远刚刚走入自己府中,便听到一阵琴声从后花园传出。史弥远微觉惊讶,再细细品味,却觉得这琴音流露出无限的惆怅与无奈,又隐藏着阵阵萧杀之意。史弥听得一怔,心想红袖平日很少弹奏这等曲子,就在几个月,还始终在练一首名为‘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曲子,如今怎么突然改变了曲风? 他顺着琴声走去,只见自己的女儿正坐在亭内的琴桌之上,而李不伟却直接坐在地上,侧对着琴桌,已然看得出神了。史红袖一曲方罢,又接着弹了起来,却仍然是刚才所弹的那个曲调,而李不伟也丝毫不觉惊讶,在一旁静坐听得入神。史弥远颇觉奇怪,便站在远处倾听了起来,过了良久,终于发现此曲在弹奏了四五遍之后,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史红袖此时心中只是想着:“他是在看我呢,还是在听我弹琴啊?以前从未见他像今日一样,如此失神地望着我。天啊,希望今天永远不要结束,就让我继续这样弹下去吧……”正如此想着,只听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叹息声,她猛地一惊,琴声嘎然而止,再一回头,只见自己的父亲正站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身离去。 琴声一止,李不伟也惊醒过来。看到史弥远正在离开,李不伟忙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他忽又折了回来,蹲下身来说道:“红袖,我先与丞相说些事情,一会就好。”史红袖应了一声,茫然地跟在李不伟后面,眼看着前面两人进入书房,这才回过神来,刚过了片刻,又一个人站在门前怔怔地出神,心想:他们一定又是在讨论那件事了。爹爹既然将其当作秘密,我还是装作不知道得好,免得被爹爹知道后,还会骂我偷看他的书籍呢。只是,依依是否知道此事呢?难道他也将此事瞒着依依吗? 书房内。 史弥远听了李不伟所说,眉头紧锁,过了良久,道:“贤侄有如此想法,也在老夫意料之中。试想那里既然人烟稀少,而所住居民又多是又开化之人,大宋要去移民也未尝不可。更何况,那里有着比大宋还要广阔的疆土,而且资源又极为丰富。但是话说回来,虽然大宋近年也有战乱与饥荒,但毕竟在大多时候,百姓仍是衣食无忧。而那里虽说地域辽阔,却也是清苦之地。要派出船队去查看一番,自然不是难事,但是要长期定居,就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去了。” 李不伟点了点头,道:“丞相有此顾虑,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如果大宋不前往移民的话,终有一日,会有其它国家做出相同的举动。等到那个时候,大宋再要前去的时候,恐怕为时已晚。” 史弥远脸色甚是凝重,沉思良久,叹道:“也许是我老了,胆子自然也就小了许多。贤侄说的有道理,老夫会仔细考虑此事。不过朝庭却始终认为,大宋派出船队,只是去收集些植物种子,以及与当地居民做一些商品交易。但是按贤侄现在的意思,竟然要将几十万,甚至近百万的百姓移民过去,此举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李不伟道:“多谢丞相提醒。其实晚辈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虽然晚辈现下衣食无忧,眼看大宋又要收复江北失地,近百年完全可以享受太平生活。但晚辈身为宋人,便要为大宋百姓做一些事。以眼下这种发展态势,恐怕过不了几十年,一些技术便会传到其它国家。等到这些国家有了远洋航行的能力之后,自然会探索新大陆的,到时大宋恐怕悔之晚矣。” 史弥远点头道:“贤侄说得极有道理,不过老夫却一直在担心一些事:此次远航,到底需要多长时间?还有,那一片大陆真的有那么大吗?” 李不伟压低声音道:“丞相既然相信晚辈,不如就请再相信一次。其实晚辈担心的倒并不是这个,而是船队的领队……” …… 史红袖在门外等候良久,终于听到李不伟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来两人已谈完话,此时正向着门口走来。史红袖侧耳倾听,只听到李不伟笑道:“晚辈之所以一再强调,的确是因为船队的队长一职极为重要。不过既然有丞相劝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晚辈就此告辞。” 看到自己的父亲也从书房中走出,后又离开,史红袖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你会不会将来了去那里?”李不伟失声道:“那里?哪里?”史红袖道:“就是我哥要去的那个地方啊。他不是要成为船队的队长了么?” 李不伟听得愣了半晌,继而又想得明白:原来红袖早已知晓了此事。丞相与史大哥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一定是红袖打扫丞相的书房时看到的,又或是无意间听到的。当下笑道:“红袖,其实我们现在只是先派人前去打探一下,真正要去长驻,还为时尚早呢。”又正色道:“不过此事极为机密,你既然知道了,万万不可泄露了出去。” 史红袖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如果我要是去了……不,如果你要是去了那里,依依与香儿也会跟着去吧?” 李不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是,沉思良久,终于说道:“其实我刚才与你爹所说的,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而已。但是红袖,如果你想去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会帮你办到的。” …… 看着李不伟的马车慢慢驶远,史红袖仍然站在那里发呆,心中却在想:我要去的地方,你真的能帮我办到吗?倘若我只想待在你心底呢…… (去美洲,是本书的一大转折点。随着技术发展,要造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再加上更新周期又长,作者自己也有些糊涂了,有时不得不复习一下以前的章节。另:收藏即将降到五千以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5 酒令 眼看年关将近,周依依与香儿已将所有的行李收拾妥当,就等着李不伟办完临安的事,一同回到徽州去过年了。在此之前,虽然周进也来过两次临安,但每次都是只待上几天,便又匆匆赶了回去,相见之日并不太多。至于程九霄,更是少有机会来临安。所以此次能够回到徽州过年,不仅周依依甚是欢喜,就连周伍与程风也是急不可待,两人早已准备多日,就等回家了。 好久没见周伍与程风,李不伟咋一看到二人,着实吃了一惊。这两人此时已晒得犹如黑煤球似的,但身体却是更加壮实了,而且已有了军人的那种沉稳与干练。 李不伟用力地拍了拍程风的肩膀,道:“怎么样?这次回去后,你爹定会大吃一惊。一个年青英俊的公子,怎么突然变成了黑炭头,说不定以为我将你二人带来烧炭去了。”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程风倒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嘿嘿笑道:“小伍不也一样么,再说他现在是越黑越招人爱了。” “哦?”李不伟听得此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周伍伸出腿来程风屁股上踢了过去,却被程风机灵地躲开了,笑道:“小伍,你虽然俯卧撑能做几百个,但是腿上功夫却要差远啦。不过倒也奇怪,就是有人喜欢你这样子。” 看到这二人如此光景,李不伟心中大慰,心道:自从来到南宋之后,我虽然一直在科技上做了些改进,然而对于军队建设却没有多少贡献。以前很少去军事论坛,我知道的军事知识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倘若我是一个特种兵,又或是军队的教官,估计首先想到的,便是将一些后世的训练之法传于大宋的将士。不过《大百科全书》中虽然也有几十页介绍了军事训练方法,但我始终未当回事,只是将一些简单的方法告诉了赵将军与史大哥,没想到他们竟然坚持了下来。听说五公里负重越野跑,现在是每天都要坚持的了。话说回来,再先进的武器也要人来使用,而且热兵器的训练和冷兵器的训练是不同的。比如步炮协同什么的,在古代就没有这种战术。看来,至少要有一批思想和身体比较好的精兵,才能使新式武器发挥其优势。未经训练的老兵拿新武器,几乎是白瞎。不过按程风刚才所说,小伍竟然能做几百个俯卧撑?我也只能做不到一百个,这家伙竟然这么厉害?看来坚持锻炼,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李不伟忽又想起程风刚才说的话,忙问道:“程风,你是说小伍现在谈恋爱了?” “恋爱?” “哦,我的意思是说,小伍是不是有了相好的姑娘了?”李不伟只好换了种方法。 “李大人是怎么知道的?!”程风话一出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转头一看,只见周伍恶狠狠地向自己瞪着,忙又闪了开来,生怕再挨上一脚。 李不伟听得又惊又喜,心想红袖那日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终于长大成人,现在竟然想着成家了。过几天回到徽州之后,我也好向周大叔有个交待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事啊,小伍,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何方高人?” 周依依与香儿听得几人喧闹,也跑了过来,问道:“有什么好事吗?不伟哥哥,你为何笑得如此古怪?” 周伍忙道:“没事,没事,只是谈些军中训练之事而已。” 李不伟见状,知道周伍仍是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种事情还是由他自己讲出来比较好,当下笑道:“是啊,依依,我们正在探讨船上的火炮,到底是装一个好,还是装一对儿好呢。” 周依依嘻嘻一笑,道:“自然是一对儿好了。”话音刚落,却早已拉过周伍,不住地问长问短。她已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周伍了,兄妹间自然也难免有许多话要说。 李不伟此时心情极佳,正准备叫人准备酒席痛饮一番,突然听到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史夫人有请香儿姑娘与依依姑娘前去赴宴。 李不伟听得一愣,心想史弥远的夫人怎么会与依依和香儿认识呢?不仅如此,竟然还派人前来相请。难道这史夫人,也像谢道清那般,情有其它意图么?又或是为了拉拢我,便先向依依与香儿示好? 正思索间,又听来人又说道:“史夫人说,如果李大人也在家的话,还请一同前去。” 李不伟更是摸不着头脑。如果要请自己去,自然是由史弥远出面了,为何要他的夫人出面?也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史冀的娘,还是史弥远其它两个儿子的娘?是了,一定是史冀的娘了,想必她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远行美洲会有危险,因此请我吃饭,要我在皇上面前多替史大哥说些好话,让他继续留在临安城中罢。 李不伟正自胡思乱想着,只听依依与香儿齐声欢呼。香儿向来人问道:“可是烟紫姐姐派你来的?”那人回答道:“正是。夫人吩咐小的,如果两位姑娘不在家,就留下口信约到明天。如果两位姑娘在家,又有时间的话,就请今天过去。如果李大人也在家的话,就请一同前去。” 周依依听他说了许多‘如果’,笑道:“没有那么多如果了。现下我们几人都在家,你且稍待片刻,我们稍稍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李不伟隐隐记得香儿曾提起过‘烟紫’这个名字,好像是史冀的夫人,当下有些好奇,正准备发问,却听周依依说道:“不伟哥哥,烟紫姐姐就是红袖姐的嫂嫂了,也是史将军的夫人。我与香儿前些日子去过她家几次,还见到了几只极为可爱的小狗呢。”说到此处,不禁又想起了小强与旺财,复又叹道:“也不知道徽州的那两个小狗,此时到底如何了。” 李不伟听得纳闷,心道:我是曾听过,依依与香儿认识了史冀的夫人,但没想到她们竟然还去了史大哥家里多次,怎么史大哥没向我提起呢?如今那位烟紫姐姐既然前来相请,想必几人她们几人极为熟悉了。但周伍与程风刚刚赶了过来,留下他二人岂非有些失礼? 李不伟正在猜测着,却见周依依与香儿已收拾完毕。他当下也不及多想,跟着二女一同上了马车。 刚刚到了史冀府上,李不伟远远便看到院内站着两个女子,正站在那里说话。其中一人的身影极为熟悉,正是史红袖,而另一人却是灵珠。 李不伟脚下不自觉地一停,赶忙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周依依等人走进了大门。进门还未走得两步,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二十多岁的粉衣女子出现在面前。这女子气质若兰,说不出的高贵,站在那里有如神仙下凡一般,李不伟看得暗赞一声,心想史大哥可真有福气,竟然聚得如此美貌的夫人。不过,依依却也比她差不到哪里去。如果说这莫烟紫是个仙女的话,依依便是天使了,而香儿则像是人间精灵,至于红袖么,她应该算是什么呢?不对,应该这样比喻,如果按仙剑奇侠传的人物来看,依依应该是赵灵儿,红袖应该是林月如,而香儿就是阿奴了,哈哈,那我自然是李逍遥了。不对!万万不可如此比喻,我可绝对不会让这三位姑娘有半点损伤的。 周依依与香儿见到莫烟紫,自是免不了亲热一番,正准备将李不伟介绍一下,忽然看他在那里皱着眉头,时而发呆傻笑,时而咬牙切齿,众人看得吃了一惊。 香儿过来轻轻拉了李不伟衣角一下,李不伟这才回过神来,再看众人都盯着自己,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顿时脸上一红,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嘴上却不自觉地叫了一声:“烟紫姐姐,你好。” 话一出口,李不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原来,在刚才来的路上,他一直听到周依依与香儿满口的‘烟紫姐姐’,此时竟然也受了影响,下意识地也跟着叫了出来。 莫烟紫闻言,先是一愣,后又笑道:“李大人行事果然不拘一格,不愧为临大学的校长。”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周依依一眼,将众人请进了后院。 此时正值冬天,屋外已极为寒冷,但后院的池塘却并未结冰,只是上面覆盖了一层薄雾。再一细看,这池塘边上竟然盖了一座小屋,里面还备了桌椅。几人走了进去,只见这屋内早已烧了炭火,整个屋内极是暖和,甚至让人有些觉得闷热。史红袖将窗户稍稍打开,众人这才感觉呼吸一畅。 李不伟此时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将周伍与程风一同带来。这小屋内的那张桌子极大,就是再多来六七个人,也可以坐得下。李不伟平日间虽然落落大方又不拘礼节,可突然在一个小屋内与众多女子相处,也感觉有些别扭。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笑道:“李兄弟可来了么?”李不伟闻言大喜,有如盼到救星一般,连忙迎了出去,边走边喊:“正是小弟,可是史大哥么?”来人正是史冀。 看到李不伟,史冀也是甚是高兴,两人并肩坐了下来,又是一番高谈阔论,却都是些火炮、机关弩之类的话题,一会是机关弩矢能够射穿三人,一会是一枚炮弹能够炸断数匹马腿。 莫烟紫一旁笑道:“冀哥,我们今日请李大人与两位妹子前来,可不是谈论些兵家战事。眼下已近年关,听说三位要赶着回到徽州过年,我这才想起,在年前应与两位小妹子再聚上一聚的。” 史冀听了脸上一红,老大不好意思地笑道:“对,对,烟紫说得对。李兄弟,我们今日不谈兵器,只管喝酒如何?”李不伟也笑道:“如此甚好,小弟已有些日子没有痛饮了。”说着,二人已各自一杯酒下肚。 莫烟紫笑道:“冀哥,你与李兄弟喝酒的时间还长着呢。如今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可别只顾着你的李兄弟啊。”史冀忙点头道:“烟紫说得对。今日不只我与李兄弟,在座的大伙儿都要喝个痛快。” 李不伟见状讶然,他刚开始只是觉得,这位史夫人不仅长得貌美,便是连史红袖的小丫鬟灵珠也一视同仁,专门为她设了座椅。如今再看史冀与莫烟紫,更觉得这二人真的像是一对儿。眼前的史冀早已没了演兵场上那股霸气。李不伟想用小绵羊来形容,却又觉得绵羊过于强悍了些。 史红袖忽道:“依依与香儿学琴也有些时日了,不如今天各自弹奏一曲助兴如何?”众人均拍手叫好。周依依脸上一红,犹豫道:“还是让香儿弹吧。我才学会半首曲子,但香儿已能弹出完整的曲子了。” 香儿闻言,也是颇为不好意思,但又禁不住众人一再相劝,再看莫烟紫时,早已吩咐下人将琴摆在琴桌上了。香儿只好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说着,已是坐在琴桌前。只见她双肩微动,两手置于琴上,左手抚按,右手弹拨,指法时按、时捻、时拢、时挑,丝毫看不出是刚刚学琴不久,众人只觉得琴韵悠扬淡淡悠远,似行云若流水,音韵袅袅不绝如缕。过了一会,又听香儿轻声唱道: …… 缘分该由谁来做出判断 因果该如何了断 爱总是短暂,情问是艰难 为什么聚中人会散 如果还有来世,今生诺言算不算 一生难得缘分,为何今生留下遗憾 来世不是虚幻,相逢无法相认又该怎么办 愿把来世圆满换作今世的温暖 这曲子不仅婉转悠怨,而且从香儿嘴里唱出来,竟然另一种味道。听者只觉得其中有无限苦痛,然而歌者又将这些苦痛吞进心里,然后再绽放出来,竟然是另一种惊心的美,所有的柔情与哀怨,都在这琴声与歌声里灰飞烟灭了,而结束时又让人感到无限希望。 一曲弹毕,在座的所有人竟然都已听得痴了。莫烟紫也是颇为吃惊,心想:听刚才的曲子与歌词,这小妮子竟然有了相思之苦,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谁? 香儿站起身来,笑道:“红袖姐,我弹完了,现在该你了吧。” 史红袖忙道:“香儿弹得如此好,我又怎么敢继续呢?不过我有另一提议,眼下喝酒未免太过枯燥,不如大家行个酒令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又均拍手叫好,李不伟却听得暗暗叫苦,心想行酒令这种高雅的玩意儿,我可是万万不行的。我所记得的,都是些《红楼梦》中的酒令,记忆最深的便是薜蟠的那四句‘女儿喜、女儿乐、女儿愁、女儿悲’的经典了。另外,大概还有还珠格格电视中的那种超级简单酒令。如今回到了宋朝,正是文人墨客舞文弄字的年代,恐怕我一会儿要出丑了。 其实,酒令盛于唐代的士大夫间,在唐代诗文中酒令频繁出现,宋代不但沿袭了酒令习俗,而且还丰富发展了酒令文化。单就记载介绍各种酒令的书就有《酒令丛钞》、《酒杜刍言》、《醉乡律令》、《嘉宾心令》、《小酒令》、《安雅堂酒令》、《西厢酒令》、《饮中八仙令》等多种。 莫烟紫笑道:“既然是红袖的主意,还是由红袖定下酒令的名目吧。” 史红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拍手笑道:“今日在座的都是读书识字之人,掷骰、抽签、划拳、猜数等通令虽然热闹,但掳拳奋臂,叫号喧争,难免有失风度,不如大家来行个雅令如何?” 周依依笑道:“就收红袖姐姐来定吧。” 史红袖又道:“今日在座的各位能够认识,全是因为李大哥的缘故,不如就由李大哥来决定如何?” 李不伟连忙摆手道:“我不行,我不行。让我猜猜谜语还可以,如果要决定酒令,还是由红袖你来吧。” 香儿一旁笑道:“其实随便选个就可以了,例如四书令,花枝令、诗令、谜语令、改字令、典故令、牙牌令、人名令,哎呀还有什么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周依依旁边道:“还有快乐令、对字令、筹令、彩云令,不伟哥哥你就随便选一个吧。”话虽如此,心中却想:不伟哥哥从未对我讲起酒令,不过以我对他们那个年代的了解,估计很少在喝酒时行这种雅令吧。希望此事不会难住他才好。 史冀也笑道:“李兄弟才高八斗,想必是无论哪种酒令都难不倒的。” 李不伟大窘,又看几位姑娘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更是急出一头汗,心里一横,忽然想起此时正是宋朝,许多后人写的诗自己倒是知道一些,如果能背上几首明清时期的诗词,应对一个区区的酒令,岂不是易如反掌?一念至此,李不伟顿时放下心来,长嘘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行个诗令吧。” 史冀笑道:“好,就行诗令吧,但有一规则,令词必须取自诗经、尚书、礼仪、春秋、乐经,而且令官所出的酒令必须与酒有关。至于以后的续令,便可与酒无关了。” 除了周依依之外,众人又齐声叫好。李不伟听得头都大了,心想如果叫我背一段诗还可以,哪怕文天祥的诗也行啊,毕竟这人现在还没写诗呢。可是要我从诗经、春秋中找些诗句出来,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么?而且诗经里会有什么和酒相关的?只记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可这与酒又有什么关系? 常言道:急中生智。李不伟此时就面临这种情形,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有次在饭馆吃饭时,墙上刚好写着一句诗,当时为了探究这诗的出处,自己还曾经与同学打过赌。此时他仍然记忆犹新,忙呤了出来:“厌厌夜饮,不醉不归。” 话音刚落,只听史冀喝彩道:“好,与酒有关,此令起得不错,我来对下一句。”说着,低头沉思片刻,道:“我对的是: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莫烟紫笑道:“冀哥对得也不错。男子若是有了强健的体魄,理当为百姓抵御外侮。” 接下来,该是周依依应对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李不伟,忽然说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莫烟紫点头笑道:“这句也好!此句出自《诗经.王风.采葛》。原句为: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看来,依依妹子对自己的心上人必定是喜欢之极,这才会有一日三秋之感。” 周依依没有想到,莫烟紫不仅说出此句的出处,而且将全部内容也讲了出来,这首诗正是描述对自己心上人的相思之情。她忽觉得有些害羞,连忙低下了头。 紧接着该香儿了。香儿看到莫烟紫将周依依的续令完全解说,一时又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该如何续令。稍一犹豫,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对的是: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莫烟紫听得一怔,却又不动声色,笑道:“香儿妹子的续令也是真情流露,‘瘳’在此处当以病愈解。已经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病怎能不全消?” 香儿听她道出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心中嘭嘭乱跳,心想烟紫姐姐怎么如此厉害,竟然能将众人所对的续令一一讲解,难道她真的知道了我的想法? 香儿正自胡乱猜测着,却已轮到史红袖了。史红袖道:“香儿妹妹对得甚妙,烟紫姐姐解释得又恰到好处。为了让大家听听烟紫姐对整诗的解释,我就接着她的下一句吧: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莫烟紫本已端起茶壶正在倒茶,此时听到史红袖的续令,又是一愣,转头史红袖看去,却见她淡然若定,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莫烟紫微微摇了摇头,忽又笑道:“红袖定然是对不出来了,这才接着香儿的诗句,不过也算过关吧。”稍一犹豫,又接着道:“原诗是: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几句的意思是,一个女子在风雨交加、天色阴沉、鸡鸣不已的时刻,更加强烈地思念她的爱人。思而不见,使她痛苦、凄凉、怅惘,而正在此时,久别的爱人突然出现,自然使这女子喜出望外。” 李不伟听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句,觉得极为耳熟,忽然想起在《神雕侠侣》一书中,程英见到杨过之后,便写了这句诗,其实是向杨过暗表爱慕之情,却又知道杨过已有了小龙女,而无法说得出口,只好写了出来以寄相思。但香儿与红袖为何此时要续上这两句呢? 李不伟不得其解,正在思量间,灵珠与莫烟紫也已对完了续令。结果这一轮因为大家都续上了酒令,谁也没有罚酒。史冀笑道:“红袖的主意可不太好,一轮过了谁也不喝酒,看来要加大难度了。不如出对联吧,谁出的对联无人对得上,便算过关。还是由李兄弟开始吧。” 众人又齐声叫好。李不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想对联,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周星驰与对穿肠的那段对联,无非是‘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又或是‘鱼肥果熟入我肚,你老娘来亲下厨’。后面这句自然不能算数,前面这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拍电影时取自宋朝以前的对联。如果出了唐朝的某个对联,这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看来即使要找些名句,也要从明朝与清朝的时候开始。 想到清朝,李不伟忽然想到了那句千古绝对,当下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然后又依在窗前,装模作样地思考。如此过了半盏杯工夫,李不伟仍是不发一言。众人看他眉头紧锁,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一时也不好打断,屋内所有眼光都集中在李不伟身上。 又过了一会,李不伟忽然哈哈一笑,道:“我已有了上联。各位请看屋外的池塘,岸边柳枝婆娑,又烟雾迷蒙,其意境甚远。我这上联便是:烟锁池塘柳。” 如此说着,李不伟坐回了原位,拿起一杯茶来,颇为得意地想道:如此你们也对得出下联,我倒真的要拜你为师了。 周依依听他思索了半天,竟然只说了五个字的上联,一时也颇为惊讶。李不伟偷眼望去,只见众人都已开始思索起来,更有人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不久,除了莫烟紫之个,每人都有了下联,却无非是些‘花落瘦西湖’、‘火烧菩提树’之类的,更有些‘血溅鸳鸯楼’等名句出现。李不伟听后,连连摇头。众人觉得惊讶,心想这上联并不算太难,为何他总是说对得不工整呢? 又过了一会儿,莫烟紫忽然笑道:“大家都别再试了。此联可称绝对,在坐的几位是无人能对得出的。上联五字,嵌火、金、水、土、木五行为偏旁,且意境极妙,一个幽静的池塘,周围绿柳环绕,一层层烟雾将其深深的笼罩,这简直就是一幅山水画。李兄弟仅是看着窗外之景,便能想得出此等上联,我们几人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啊。” 众人听她如此解释,均在心里默默想了一遍,果然所言无假。史冀大笑道:“李兄弟,我算服了你了,这上联出得真是绝了。恐怕不仅是在坐的几位,就是整个大宋的文人,能对得出的也没几人!” 原来,这付上联是乾隆皇帝一次临江南科考,两名举子不分上下,乾隆于是出此联而试,其中一名听后,当场调头就走,另一名想了半天只好悻悻而去。乾隆于是御点先走的为第一。众臣问其故,乾隆说:“我此联为绝对,能一见断定者必高才也。” 李不伟自然知道这个上联的来历与难度,但为了避免众人起疑,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番,再靠在窗户边向外看了好久,这才‘想’出了这幅上联。其实,自从乾隆出了此联以后,虽然后有多人对出下联,但都不尽如人意,要么为了拼凑五行的偏旁而缺少联意之隔,要么对出来虽然也是五行偏旁,可从下联中又看不出任何含义,故而此联当真称得上是千古绝对。 当然,李不伟还是知道一个下联对得还算凑合,但他并不准备讲出来,因为如果马上就想出下联,更容易让人起疑了。试想一个从未展露过文学才华的人,忽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不仅出了上联,还自己对了下联,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办到呢? 然而仅仅过两天,整个临安城中的文人,都已知道了这个千古绝对。 没过多久,此联竟然传入金国。金帝有令,南朝文人的上联既然传入大金国,我朝文人自当不须相让。现下虽然战事纷乱,但如有人对出此联者,赏金三百。 (注:本章中,香儿所唱的那段歌词,出自06超女朱雅琼的歌曲《因缘》。作者无意中见到歌词,觉得不错,因此抄袭了。想要听这首歌原唱的,自己去网上找,只可惜不是古琴伴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6 倾诉 这一次,李不伟回乡甚是风光。早在几天前,程九霄便派人从徽州赶来迎接,而史弥远特意又安排了官兵护送。只是徐超等人却被李不伟打发了回去,心想这大过年的,也让别人回家过个好年吧。 一路兼程,不日便到达徽州。此时正值腊月二十八,距离过年正好还有两天。 将李不伟等人送回家中之扣,众人寒喧片刻,程九霄父子也相继返回。周进早已叫人将宅子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李不伟一行四人的屋子也收拾妥当。 因为许久未见到父亲,周依依与周伍刚一进门,便跑入周进房间说话去了。李不伟与香儿稍事休息之后,忽又听到院内有人说话,原来是程九霄派人前来相请。李不伟在官场上混迹已久,也不感到意外,又因为他与程九霄也好久未见,因此便带了众人一同前去。谁知刚走出门口,便看到门外站了十几名地方上的官兵。原来,程九霄知道李不伟此次回乡未带随从,特意从徽州调了十多名好手,充作随从。 艾画自然也被程九霄叫了过来做陪。李不伟看到艾画,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事情。他之所以能在临安大展身手,完全是因为偶然遇到了艾画的原因。正因为如此,李不伟对艾画甚是客气。周依依也想起了当时买画时的情形,围着艾画问长问短,看不出一丝的拘束。 再看周进与程九霄,两人一见面便相谈甚欢,竟然已十分熟悉。李不伟看看暗暗称奇,心想平日看周大叔一幅正气凛然的样子,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上竟然如鱼得水。其实这其中是有原因的,自从李不伟在临安大展拳脚以来,程九霄早已看出他的前途无量,再加上自己的独生爱子也托付给了李不伟,而且李不伟在官职上又是他的上司,因此每次回乡,程九霄自然不肯错过这种机会。后来他又隐隐看出周进与李不伟的关系,因此这一年以来,周进已成了他的座上常客。二人此时相见,俨然犹如老朋友一般。 到了第二天,李不伟又命人买了红纸,显然是准备写春联了。 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又在桌上铺开了纸,不由得想起了去年此时的光景,笑道:“不伟哥哥,可是又要写对联啊?我爹也真是的,知道要过年,也不早些准备了红纸。”周进忙道:“我这几日太忙,程大人每日相邀不断。还有,地方上的富绅也要应付一下,自然是没时间考虑对联一事了。” 其余几人听了,也连忙围了过来。李不伟笑道:“依依,去年是你一个人写对联,今年又多了香儿,看来咱们每年都是女子执笔啊。” 周伍与周进刚凑过来准备看看热闹,听了李不伟此话,又有些不好意思。周进神色间颇为尴尬,道:“贤侄这话就说错了。我也会写字的,只是好长时间不写有些生疏了。其实依依的字便是我教的,只不过后来有了字贴之后,她反而比我写得好了。”周依依笑道:“是啊,我爹与我哥都会写字的,只是因为他们忙于家中生计,我反而有更多的时间练字,这样一来便是我写得最好了。”说到此处,周依依也颇为得意。 香儿看到李不伟与周进一家人有说有笑,自己却插不上嘴,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李不伟看到眼里,忙走过去将香儿拉了前来,道:“香儿今年也要写对联的。香儿与依依每人写一半。”周依依拍手道:“好啊,香儿也写。不过写什么内容呢?去年的对联就挺好,不如还按去年的写吧。” 李不伟摇头道:“去年已经过去,今年须得写些新内容了。上次在史将军家中喝酒行令,我看你与香儿都对得不错,不如从什么诗经、尚书之类的里面摘录些,再加以修改,这样也显得我这临安大学的校长有些品味。” 周进与周伍虽然不知道酒令的事,但均是同声叫好。周依依与香儿对望一眼,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几人的续令,正待说话,却听香儿抢着道:“酒令怎么能当对联呢,不如还是按正规的格式书写吧。”周依依听了连忙叫好,道:“香儿说得对。酒令不能当对联,还是写正规的格式吧。”如此说着,却又低下头来,想起那日史红袖所的续令,后面的八个字正是‘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李不伟一时高兴之极,又哪里猜得透小女儿心中之事,忙回到自己的室中,打开那只轧制钢板制作的铁箱,捧出一本《大百科全书》翻了起来,心中却又在想: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怎么我去年就没想起来在书中查看,硬是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些俗联呢?不过好在现在是宋朝,那些对联倒还不算太俗。 过了一会,李不伟已抄了些对联出来,无非又是些“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又或者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之类的常见联。尽管如此,周进与周伍已是大为赞赏。周依依与香儿曾抄过大百科全书中的内容,虽未见到‘对联’这一章节,但想来李不伟必是从上面摘录所得,二人不由得相视而笑。香儿却并不知道这套《全书》的来历,其实她也未曾想得太多,只是一心要帮李不伟做些事情而已。 周依依与香儿将春联写完,又着下人贴好,正准备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大人,多日不见,昨日听闻李大人已回到徽州,下官本想着马上前来拜年,但又想大人一路车马劳顿,因此便未打扰。其实下官也是抵达不过数日,如今已在家中略备酒席,还请大人过去赏光。” 周依依回头一看,正是郑永江。郑永江此时已在实验室中担任模具制作的主管,因此自称下官,也是理所当然。 李不伟笑道:“如此便相扰了,反正我左右闲着无事。郑大人且稍坐,待我收拾一下。” 周依依拉了一下香儿的衣襟,悄声笑道:“年初还是郑师傅,年底就成了郑大人了。不伟哥哥也是这样,忽然由李公子变为李大人,再又是李校长。香儿你说,这大学里的教材,都是咱们二人抄写的,咱们是不是也该改为周大人与林大人了?”香儿也笑道:“是啊,周大人。不知道那郑大人只请李大人一人,还是连同周大人与林大人一起请呢?”周依依听她如此回答,早已笑得花枝乱颤。两人正说笑着,又听郑永江又在旁边说道:“俩位姑娘也请一同去吧。郑某特意为两位准备了些许礼物。” 周依依听得一怔,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多谢郑大叔了。”说着,又拉了香儿转过身去笑道:“刚才还口口声声自称郑大人,现在又变成郑某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郑大叔叫得顺口。”香儿点头道:“是啊,这些男人间的称呼,也太复杂了些。” 周进正与李不伟并肩欣赏对联,听说郑永江相请,忽然脸色微微一变,道:“既然郑大人有请,那就你们几人去吧。我还是待在家中再收拾一下。”说着,便要转身离去。郑永江闻言,忙走了过来再次相请,又加上周依依与周伍也是不住相劝,周进这才勉强答应,神色间虽然是老大不情愿,却又显得无可奈何。 李不伟见状微感惊讶,只觉得自从昨天见到周进之后,他的神情便有些不太自然。按理说,他本来是极为豪爽之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拘谨呢? 一行人到了郑府之后,郑永江果然准备得极为周全,就连一同过来的的亲随,也为他们备了两桌酒席。李不伟看得暗自赞赏不已,心想这做生意人如果当了官,在官场上果然有一套,看来商场如战场,官场如商场,此话一点不假。 当下众人择席而坐。李不伟自然是被安排在首席,他也没多想,随便坐了下去。其实,李不伟对这种规则本就看得极淡,再加上都是自己人,因此更加放得开。 在座的另外两人,李不伟虽然也曾见过几次,却一直不知道是何许人。等到郑永江一一介绍,这才知道那二十出头的男子正是郑永江的儿子郑大方,旁边那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是其女儿郑小圆。而郑永江的夫人吉氏,此时正在厨房中忙着指挥呢。 李不伟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郑大方并不大方,反而显得甚是小心谨慎,倒是其妹妹郑小圆却并不圆滑,言行间流露出一股果断泼辣。李不伟看得暗自好笑,心想这郑永江为自己的儿女起的名字,怎么正好与性格相反呢? 周依依忽道:“郑大叔,爹,我们在临安喝酒时,都要行酒令的。不如今天也来行酒令如何?”周进听得一怔,又笑道:“好吧,既然你们年青人喜欢,那就玩玩吧。我与郑大人就不参与了。” 周依依听了微觉失望,她本想着一桌人热热闹闹,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要退出。正待再次出言相劝,忽听到郑小圆笑道:“好啊,就行酒令吧。不过,我爹与周进也要参与的,谁也逃不掉。” 郑永江闻言大吃一惊,忙喝道:“小圆,不得无礼!周兄弟是李大人的岳父,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名?”说着,又忙站了起来向周进连声赔罪。 李不伟与周依依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周进忙站了起来,连连摇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圆姑娘心直口快,一时情急也情有可原。再说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郑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郑永江又将女儿教训了一番,然后为周进斟满了酒,这才又坐了下来。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众人早已忘了行酒令之事。 周依依看得有趣,对郑小圆生出一股莫名的好感,笑道:“周姐姐,其实我爹说得也有些道理。一个人的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否则总是大人、小人的呼来呼去,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叫谁。你说是吗,不伟哥哥?”她最后一句话,却是问李不伟的。 李不伟忙点头道:“是啊……这话倒也有理,不过……”却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郑小圆闻言喜道:“是啊,依依说得对。名字就是被人叫的,否则人还起名字干嘛,只要有个姓就得了。你说是吗,周进?”她也和周依依一样,最后一句话,是转向周进说的。话音刚落,郑小圆忽然回过神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低下了头,却又不时抬眼偷望其父,表情古怪之极。 在座的几位年青人与李不伟相处惯了,对这礼节一事,也不似平常年青人那般认真了。此时见到周小圆如此表情,只觉得有趣之极,再看郑永江时,已是气得脸色发白。李不伟正待出言相劝,却听到香儿忽然开口问道:“郑大叔,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您是否能帮我参详一下?” 郑永江听得一怔,忙道:“香儿姑娘,不知所谓何事?如果郑某能够帮得上些许忙,定然知无不言。”香儿低头想了一下,忽然笑道:“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难。我以前并不明白,只是刚才忽然又想通了。所以呢,我现在没问题了。” 众人听了,不禁哑然。李不伟却心中雪亮,暗赞香儿机灵,马上便转移了郑永江的注意力。转过身去,对香儿微微点头,目光中露出赞许之意。香儿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一热,心想还是他能看出我的意图,也不枉我如此费心。只是……有一件事,恐怕在座的没人能看出来罢。 …… 转眼间已是正月十四。这个年过得热闹非凡,周进家中不时有些徽州城里的达官贵人前来拜年,也有些人想借机前来求得一官半职。十多天下来,家中的礼物已堆得满满一地,周进看得直犯愁,却也无可奈何。 在此期间,几人还回到河口滩看了一下。河口滩的乡民听说周进一家回来了,也都前来拜望,周进自然也借花献佛,将周依依带回来的那两车礼物,全部分发给了众农户。因为河口滩的家户并不多,因此周进准备的这些礼物,足够这些乡下人半年的收入了。 李不伟本来担心香儿在周进家中有所不适,但见她这些日子成天与周依依待在一起,除了前几日为其父母上坟时哭过一场,其余时间过得极为开心,他也终于放下心来。 这一晚,李不伟已计划着返回临安之事了,按他的日程安排,再过了明日的元宵节,便要动身出发了。想起临安,李不伟眼前又浮现出实验室与工厂的情形。听说过年期间,所有的工厂都要正常运转的,也不知道这十多天有没有新的进展? 想到此处,李不追又拿出一卷册子,正准备将实验室与工厂的今年计划再看一下,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李不伟微微摇头,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心道:都十多天了,依依竟然还没玩够,看来她又要与我商议明晚看花灯的事了。如此想着,拉开了房门,却看到敲门的是香儿,手中正端了一杯热茶。 李不伟忙将香儿让了进来,边走边笑道:“香儿,明天晚上看完花灯之后,咱们就要回到临安去了。今年又有许多新的计划,到时你与依依可又要抄些东西了。所以,明天一定要玩得尽兴。” 香儿将茶杯放在桌了,轻声道:“好啊,其实我与依依姐姐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不仅要看花灯,而且还要自己做上几只挂在家里呢。” 李不伟本来担心香儿在此期间会有所不适应,然而见她这几日如此开心,也颇觉欣慰。再看到香儿端来的茶,又想起上次史红袖砌茶时的情景,不由得心中一动:临安城中的元宵节,自然是比这里热闹多了,也不知红袖是否过得开心? 想到此处,李不伟又摇了摇头,暗叹一声,端起茶来便要送到嘴边,忽听到香儿说道:“先别喝……” 李不伟闻言愕然,只听香儿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无法确定,所以……”李不伟笑道:“香儿,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会告诉你的。” 香儿半晌不语,过了良久,却始终未曾开口。李不伟也不着急,静静地坐在一旁。又过了一会,香儿这才低声问道:“我是想问,如果一个男人起初喜欢一个姑娘,可后来他又喜欢上了另外一位姑娘,那是不是说,这男子已不再喜欢第一位姑娘了?” 李不伟听得吃了一惊,万没想到香儿竟然有此一问,再看她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情,显然这个答案对她极为重要。他吃惊之余,又在不断自责,心想:这一年以来,我只是忙着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偶然有些时间,又跑到临安大学去视察。后来好不容易让临安大学步入正途,却又多了临安一中、二中、三中,还有临安实验小学,以及临安军校。如此繁忙的工作,确实没有考虑过香儿的事情。就连我与依依的婚事,也只是随口答应下来,却没有时间想太多。宋朝时女子早嫁,我可不能因此而耽误了几位姑娘的幸福。香儿有此一问,必定是心中有事,我还得与依依商议一下才是。 香儿此话问出,心中已颇为后悔,心想我还不如不问,倘若他的回答要我失望,以后又该如何呢?他现在低头沉思不定,显然这问题对他极难回答,我还是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正犹豫间,却听李不伟说道:“香儿,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按理说,如果这男子喜欢上了第二个姑娘,极有可能表示,他已不喜欢第一位了。” 香儿忙又问道:“是极有可能,还是肯定不会喜欢第一位姑娘了?” 李不伟一时无语,这种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而且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但看到香儿如此追问,当下又仔细想了想,却始终无法知道答案,只好随口应道:“应该是可能吧。” 香儿听得‘哦’了一声,站在旁边不再说话。过了半晌,李不伟又笑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不如改天我去问问范大人,他饱读诗书,又精通于各门学问,也许能回答得了。” 香儿只是呆呆站在一旁,并不应声,显然在想着极大的心事。又过了一会儿,忽然走到桌边,将那杯茶复又端了回去,边走边道:“这茶已凉了,我再去换一杯吧。”李不伟忙追了上去,笑道:“这茶还热着呢,不用换了,我正好口渴。”说着,已是挡在香儿面前,伸手便要将茶杯拿了回来,忽然,他已被眼前所见惊呆了,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 香儿此时已是垂泪欲滴,眼神甚是绝望,扭过了头去,哽咽道:“这茶凉了,是凉了!不能喝的!”说着,抢过茶,转身跑出了门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不伟大惊,忙追了出去,却见香儿早已跑回自己的屋中。李不伟心下大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前,只听香儿在里面说道:“我没事,只是忽然又想起我爹娘,这才一时无法控制自己。” 李不伟有些不知所措,正待再劝几句,却清楚地知道,劝说一个已经开始哭泣的女子,并非自己的强项,只好又折了回来,心道:再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徽州了,香儿的父母葬在这里,她自然要伤心了。也罢,让她哭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如此想着,李不伟又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忽听周进的房中有人大声问道:“真的吗?那位姑娘是谁?”语气间颇为惊讶,正是周进的声音。 过了良久,又传来周依依一声惊呼:“啊,原来你喜欢的是灵珠啊!” “灵珠……这样也好!小伍成亲之后,接下来就要考虑我与依依的婚事了。史是我怎么忽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呢……”李不伟躺在床上,不住胡思乱想,再次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李不伟洗漱完毕,正在感叹牙膏与香皂的包装还需改进,便听到门外周依依的声音,正嚷嚷着要出去逛街。李不伟忙走了出去,笑道:“依依,灯会不是在晚上才有么,这大白天不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等养足精神之后,晚上才有劲看花灯啊。” 周依依摇头道:“不行的,明天就要离开了,还不如抓紧时间逛一下徽州城。”李不伟听她说得可怜,只好点头应了,又补充道:“不过逛到中午就必须回来,否则晚上就没劲玩了。” 周依依这才笑逐颜开,道:“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叫香儿。”说着,蹦蹦跳跳地跑去敲香儿的门了。 李不伟匆忙进屋收拾了一下,再走出门去时,却见周依依独自一人回来,神情颇为沮丧,嘟囔着道:“真可惜,香儿不在屋里。听魏伯说,她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估计想再去她爹娘的坟前看一下吧。” 李不伟听得一愣,这才想起昨晚香儿的表现。香儿许久未曾回到徽州城中,如今见景思情,难免要想到自己的父母,临走前再去看一下也是理所当然。想到此处,李不伟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一个人陪你上街转转吧。” 看到李不伟外出,门口的随从也跟了上来,李不伟忙道:“众位兄弟今日就不用跟着去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去看花灯。我与依依随便转转,马上就会回来。” 因为今日才是元宵节,因此还不算过完大年,街上的行人并不太多。虽然有些店铺已经开业,却都是些米店与当铺之类的,卖好玩艺儿的杂货店,却都是大门紧闭。再向路人一问,才知是因为过年,这些店铺在过年的前几天就已关闭了。不过到了元宵节晚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会开业,因为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周依依闷闷不乐地道:“怎么该开门的不开门,不该开门的却都开了。”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忽然眼前出现一座寺庙。李不伟看得眼熟,猛然间想起,他第一次来徽州时,曾进过此庙一次,只是当时周依依嚷着口渴,两人仅仅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如今大街上虽然冷冷清清,可庙里烧香的人却还不少。周依依心中一动,忽道:“不伟哥哥,咱们过去烧香吧,佛祖保佑我们俩一辈子快快乐乐,永远也不分开。”李不伟看她说得郑重,点头道:“好啊,今天过节,烧香应该是最灵的了。咱们这就进去许愿吧。” 两人走进了寺院大门,只见大雄宝殿前面仍然是香客如织。周依依看到许多人在排队烧香,有些等待不及,拉着李不伟便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道:“不伟哥哥,其实只要心诚,给哪个菩萨烧香都是一样的。我们找个人少的菩萨吧。” 李不伟对烧香一事也并不懂多少,当下应道:“好啊。其实这些菩萨都归佛祖管,到头来,得到的香火钱都要上缴给佛祖的。因此给谁许愿都是一样的,只要意思能到达最大的职位那里,就行了。” 两人走到后院,此处已不像大殿前那样热闹,正前方有一座四五米高的小塔,这塔的前面正好有一个菩萨像,周围并未有香客。周依依喜道:“这里人少,咱们就拜这个吧。” 两人当下跪倒瞌头,周依依口中念念有词,李不伟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好跪在一旁等她说完。过了一会儿,周依依忽然转过头来,冲着李不伟眨了眨眼,笑道:“好了,愿也许了,头也瞌了,应该没问题了。” 两人站起身来正待离开,忽又听到有人走了过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雅芳啊,就是这儿了。上次你表姐拜过之后,不出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说可灵着呐。”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妇人领着一个年轻少妇走了过来。那少妇一脸的愁容,听那老妇人如此一说,顿时又恢复了神采,倒头便拜了起来,拜的正是李不伟与周依依方才拜的那座佛像。 周依依听到这老妇人刚才说的话,心中大喜,忙问道:“婆婆,这个菩萨真的有这么灵吗?可是既然这么灵,为什么拜的人又不多呢?” 那老妇听得有人说话,转头一看,却是刚才跪拜的两个年轻男女,当下笑道:“你这姑娘问得有趣。求子当然要拜送子娘娘了,难道你们二人方才所拜,不是为了求得贵子吗?”周依依听得吃了一惊,正待再细细问个明白,却听李不伟笑道:“婆婆说得是。其实生了儿子对我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想要生个双胞胎,因此才会前来拜一下的。” 那老妇听了,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心想别人跪拜,通常都是婚后几年无子。这二人竟然一次要生两个,胃口还真不小。她正自发呆着,李不伟早已拉着周依依走远了。 李不伟边走边笑道:“依依,你可是等不及了,想要早些生个孩子啊?”周依依听得脸上一红,赶忙加快了脚步,一个人在前面走了。李不伟笑着赶了上来,二人又嬉笑一番,忽然同时脚步一停,只见前面又是一座佛堂,向里望去,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二人均觉得好奇,再走进去一看,原来里面供着一座极大的佛像,只是这座佛像刚刚造好,还没来得及涂金,自然是没有人拜了。 周依依看得一怔,忽然说道:“不伟哥哥,这个菩萨还没做好,不知道拜了会不会管用?”李不伟笑道:“依依,连送子娘娘都拜了,还要拜这个吗?” 周依依听了又羞又急,只是用两只小拳头不断向李不伟肩上打去,心中却又有些甜丝丝的感觉。李不伟也不躲闪,任由她给自己按摩,再看周依依时,只见她娇羞无限,忽然忍不住伸手将她拦腰抱住,便要吻了下去。 周依依微微一惊,忙伸手将李不伟挡住,摇头道:“不伟哥哥,这是在庙里啊,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李不伟笑道:“咱们到佛像后面,便没人能看见了。”说着,便拉着周依依闪身躲到了佛像后面。 这尊佛像极是巨大,又是依墙而塑,外人根本无法看出佛像后面藏有人。周依依悄声道:“不伟哥哥,这里是佛门重地,我们如此躲在后面,会不会对菩萨不敬?”李不伟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会。正所谓成佛的最高境界,便是心中无佛。咱们二人此时已经做到了,佛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 周依依嘻嘻一笑,正待再行辩解,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二人都吃了一惊,忙闭上了嘴。只听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在佛像前面停住。周依依忙伸手在嘴上一竖,又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先噤声,等来人走了以后再说。李不伟点了点头,当下二人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怕弄出一丁点声响,让人看到岂不是要闹笑话。 来人走到佛像前,便再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轻声说道:“菩萨在上,小女子请求菩萨保佑我爹娘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语音未落,李不伟与周依依都是大吃一惊,原来这正是香儿的声音。 又听香儿继续说道:“也请菩萨保佑不伟哥哥和依依姐姐白头偕老,一生平安。” 周依依捏了捏了李不伟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李不伟也点了点头,两人均在想,香儿这丫头果然是自家人,就连拜菩萨时也不忘记为我们祈福。 过了一会儿,香儿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有些事,我闷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讲出来。本来想给我爹娘上坟时讲与他们听,却听怕他们听了之后,更加为我担心。如今我就讲给菩萨您听吧……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听人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可我总是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并不知道我喜欢他……” 香儿此言一出,李不伟也颇为惊讶,转头向周依依看去,心想你们二人平时都在一起,她若是喜欢什么人,你一定会知道一些。谁知道周依依也正看向自己,目光中带有征询之意,显然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了。 二人正惊讶间,又传来香儿的声音:“我本是一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女子,后来有幸遇到他们二人,将我带回家中,却从未将我当作下人看待,甚至像亲妹妹般地照顾我。当日我便暗下决心,此生一定为奴为婢服侍他们二人。可是没过多久,他竟然认我做了干妹妹。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怕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才不惜自己的身份认了我。但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妹妹是不可以喜欢哥哥的。” “依依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不能伤了依依姐姐的心。所以我只能将对他的爱慕深深埋在心中,只想着此生为他抄书画画,便是最大的满足了。后来红袖姐出现了,我知道红袖姐也在喜欢他,可他却只喜欢依依姐姐一人。于是我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喜欢上了红袖姐,便会再喜欢上第三个女子,所以我多次跑去红袖山庄,其实是想让红袖姐也不要放弃,这样我还会有机会……” 李不伟听得心头大震,将周依依的手握得更紧了,却发现周依依的手已在颤抖。 香儿又道:“听说对着流星许个愿,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菩萨您说这是真的吗?我每天晚上都会看着窗外,眼巴巴地盼着流星闪过,可每次许的愿望,都是希望他与依依姐姐长相厮守,却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我想这也是老天对我的征罚,竟然让我连个愿望都无法许下。” 说到这里,香儿的声音已是越来越低:“而且,我昨天又差点铸成终身大错,我竟然想给他吃下相思丹。我知道他一旦吃了,便会喜欢上我。但他又说了,如果喜欢上第二个女子,就表示他有可能不喜欢第一个女子了。可我怎么能冒这个险,万一他喜欢了我,却从此不喜欢依依姐姐,这岂是我所愿意看到的。依依姐姐固然是从此难过伤心,可我又怎么能快乐起来呢……我宁愿自己一辈子伤心难过,也不想看到依依姐姐有一丝的不快……” 李不伟听到此处,猛然间想起一事:那一日,谢道清曾请他相助劝说宋理宗赵昀,当晚香儿也曾去过他的房间,而且对桌上的几粒药丸甚感兴趣。当时他为了应一时之急,便随口告诉香儿,这白色的药丸名为‘相思丹’,而且声称只要男子吃了这药丸,便会喜欢上给他吃药的女子。后来赵昀喜欢上了谢道清,而且还因此得了龙子,碰巧又证明了这药丸的功效。再后来,等他给唐六安药丸时,却发现好像少了一颗。他当时也并未在意,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那几天太累,竟然数错了。谁知道,香儿在看那些药丸时,竟然悄悄地藏了一粒。既然如此,那她在很早以前,就…… 李不伟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又暗骂自己太过愚钝,正自责间,又听香儿说道:“其实,我也该满足了。那日他向周大叔提亲,当晚喝醉之后他吻了我。其实我知道,他将我当作了依依姐姐。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在我生日那天,能够看着他们二人达成愿望,便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所以我从此只想拼命为他抄书,只觉得为他做的事越多,自己心里就越舒畅一些……” 说到后来,香儿已是泣不成声:“菩萨,希望您看到我是第一个参拜您的份上,让我再实现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就是,无论他与依依姐姐走到哪里,都要带上我,千万不要将我嫁了出去。我只希望时时能够见到他,便已别无所求……” 李不伟躲在佛像后面,只觉得周依依的身体不住颤抖,忙将她悄悄搂了过来。两人在后面又待了一会儿,却听香儿已不再说话。李不伟只觉得手背一湿,原来周依依早已泪流满面,却又忍着不敢发声。此时她终于再也隐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着香儿的名字跑了出去,却哪有香儿的影子,显然早已离开多时了,而地上却有一丝水迹,莫非是香儿的眼泪? 看到周依依失魂落魄的样子,李不伟忙又上前安慰,但在此时,他自己也是无比震惊。虽然在平日间,他对待香儿就像是亲妹妹一般,可毕竟相处得时间长了,难免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因为他对周依依所爱甚深,因此这种感觉仅仅是在心头一闪而过。如今听到香儿的一番诉说,李不伟心乱如麻,一个人站在那里瞠目结舌,却又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周依依才停止了哭泣,忽然开口说道:“不伟哥哥,我现在才想了起来,香儿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叫你哥哥了。”李不伟听得一愣,再仔细回想,周依依说的果然没错。他点了点头,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一个人木然站在原地。 两人回到家中,已是中午时分。香儿早已回来多时,看到这二人,香儿迎了上来,冲着周依依笑道:“依依姐姐,我已做好了花灯。今天晚上咱们可以拿着自己的灯笼去逛街了。”周依依点了点头,也笑道:“是啊,香儿做的灯笼一定是最好的了。”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连忙跑回自己屋中。李不伟道:“依依刚才和我吵架了……”话音未落,也逃回了自己屋中。 晚上的徽州城,虽然不比临安那般喧闹,更不像后世有那么多人,可到了元宵节晚上仍然热闹非凡。 李不伟叫了几名随从,又带着周依依与香儿,直奔城中而去。周依依拉着香儿的手有说有笑,李不伟看她二人又是猜灯谜,又是看杂耍,已然不见白天那种伤心难过,心下也有些欣慰,又隐隐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 此时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不闻耳语。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又在那里发愣,跑过来大声道:“不伟哥哥,你又在想什么呐?”李不伟回过神来,也大声道:“依依,我见到这些灯笼,便想起了实验室。咱们这次回去之后,就能看到电灯了!” (有读者说,蒸汽机出来后,应先造蒸汽机船。其实有道理。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这种东西不能公开于民间,因此先在实验室范围造了火车,以及矿山机会,再就是战船,与官方的商船。真正开战之后,这些都将不是秘密。大规模的建设,是与战争同步展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7 新的一年 “什么?已经有三个小时了?”听到范文进如此介绍,李不伟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一排总共二十只灯炮,其中有六七只仍然在发着光,虽然不如后世的那般明亮,但至少也有十瓦功率的照明度了。再一仔细观察,只见这种灯炮比后世的略大一些,也没有螺旋或挂钩式的接口,只是简单地引出了两根导线,然后从直流发电机取电,直接连上便能发光了。 范文进一脸的兴奋,道:“校长,我们这次正是用碳化的毛竹丝来制作灯丝的。先将毛竹丝经过简单加工,再绕制成螺旋型,然后进行碳化处理,便制作成了碳质灯丝。至于玻璃外壳,则是采用新研究出来的耐热玻璃制成,然后再用电动抽气泵将灯炮内的空气抽去,便得到内部近乎真空的玻璃灯炮了。目前这二十只灯泡已连续工作了三多个小时。刚刚通电时,便有四只烧毁,后来在一小时之内又烧毁了几只,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七只仍然完好无损。” 李不伟喜道:“如此说来,灯炮算是制作成功了?”范文进也掩不住喜色,点头道:“应该说是成功了。因为剩余的这七只灯炮,其真空抽制的方法与前面损坏的十三只均有不同。眼下看来,剩余的这几只灯炮应该能够连续点亮二十小时不成问题,甚至超过四五十个小时,也不是没有可能。另外,我们还设计了更为小巧的灯泡,如果再将灯炮的灯丝变粗,降低其电阻值,则灯炮的亮度将会更高。倘若在其后方置一反射罩,便能实现灯光的聚焦,正是校长所说的探照灯了。我们已经试制了这样一只探照灯,前天晚上试灯时,能够将五十米外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回到临安,便看到了能够发光的电灯炮,李不伟喜不自禁。虽然眼前的这几只灯炮只能点亮几十小时,但他深知,这个实验的成功,其意义重大非凡。 其实关于电灯炮的制作,李不伟早就想尝试一下了,然而他始终觉得电灯这一发明,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因此对于研制电灯一事,他也极为慎重,总觉得凡是重大的发明,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 早在去年年底,李不伟就查阅了爱迪生制造灯泡的相关文章,后来又经过多日的反复思量,这才觉得以大宋目前的技术,基本具备了玻璃成型与抽真空的条件,制造灯泡并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时,爱迪生分析了煤气灯和弧光灯之后,他的主攻方向是寻找一种耐热材料,这种材料由电流把它烧到白热化后,能够发出炽热的光却又不至于断裂或熔化。他偶然发现棉线在空气中一下子烧成灰烬,而碳棉线放入处理过的玻璃球内则发出了炽光,但遗憾的是,光亮只维持了几分钟就消失了。后来他试验了一段如铅笔芯船粗细的碳棒,其耐热力达到五个多小时。然后爱迪生又不断改进着碳化方法和抽气处理,他又把碳化了的棉线用作灯丝,发出的光度明亮、稳定,照明度已等于四支蜡烛了,而且寿命也达到了四十多小时。到了第二年,爱迪生已能制造出能连续亮上一千二百小时的毛竹丝灯。 爱迪生当时使用的这种毛竹,原是产自日本。宋朝要获取这种材料,易如翻掌。 正因为如此,李不伟在几十天前便已知道,实验室要将电灯研制成功,也是极有可能的。因此在过年之前,他除了将灯丝材料的制作工艺整理出来,还参考了历史上的几种电灯的结构图,后来终于还是参考他以前所在的那个时代,画出了两种灯炮结构图。因为实验室已具备抽真空的条件,而纤维的碳化技术也已掌握,所以他才认为制造灯泡已不是难事。 这种灯泡的结构非常简单,在灯泡的底部有两个金属接触点,是用来连接电源的。金属接触点有两条接触到一个碳灯丝的线。灯丝坐落在灯泡的中央,由一个玻璃架支撑住。线和灯丝都包在抽成真空的玻璃灯泡的里面,当通上电源的时候,电流就会从其中一个接触点流到另一个接触点然后再流到线和灯丝。实心导体线电流中有大量自由电子,这些电子从负极电区移动到正极电区,跳跃电子可能暂时被推到一个更高的能量位置,当它们落回原始正常位置时候,电子就会以光子形式释放出额外能量。碳原子释放大部分的红外线可见光子,通常情况下人们的眼睛是可以看见的。但如果它们被加热到大约一定温度的时候,灯泡就会发出大量的可见光。 此时听范文进忽然说起探照灯与反射罩,李不伟又有些忍耐不住,因为他深知这种技术在战争中的优势,当下急问道:“虽然室内照明的灯炮已有了固定方法,但用于探照灯的灯炮,如果也按照这种方法设计,难免会使增大底座的体积。不知你们有没有想出好办法来固定?” 范文进道:“对于室内照明的灯炮底座,我们已与瓷器厂联系过了。临安城的几家官司办瓷器厂,在这几日便可生产出两种灯泡的底座。而灯炮厂的新式灯泡,也将带有固定装置,二者相互配合的甚是巧妙,而且更换也极为容易。但是船用的探照灯,目前尚未设计专用的接口,不过反射面的制作倒不麻烦,一个月制造几百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李不伟喜道:“这样就太好了!要赶快给战船与商船先配上探照灯。咱们不是早已为蒸汽机船安装发电机了么?如果在船上使用了灯炮,船只不仅可以用探照灯探路,而且还能相互传递一些信息。” 范文进道:“校长请放心,赵将军为此事已专门来过一次了。他们不仅提出了战船所需的探照灯的要求,而且又请临安大学设计了专用的灯语。如此一来,即使在晚上,相距十几公里的船只也可以相互通讯了。还有,听说最近又有了一些新式的机关弩,这种弩车不仅加装了小型发电机,还留有探照灯的接口,一来方便在晚上行军时照路,二来可以更加清楚地看清敌军的行踪。” 李不伟听得一怔,显然此举已超出了他的意料。发电机虽然算是制作成功了,但是其产量却一直没有上来。小型直流发电机的日产量也只有十几台,然而发电机并没有全部用到生产部门,却大部分用到了武器装备上,这多少有些本末倒置的嫌疑。 范文进看出了李不伟的疑虑,悄声道:“校长,其实范大人的意见是,先将发电机用于生产型工厂,等到其产量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再用于军中。然而兵部与枢密院多次派人前来商谈,范大人也没办法,只好将发电机的一半数量用于机关弩车与战船上了。不仅如此,兵部听说蓄电池的容量又有增大,因此还提出了另外的要求:以后制造的机关弩,十架中有三架都要安装直流电机与蓄电池,用于替代以前的蒸汽机。这种直流电机驱动的弩车,不需要准备时间,随时可以射击,而且电池容量有所增加,可以使电机连续工作十多分钟,几乎可以射出近两千支弩矢。再加上随军的大型蒸汽机充电车,以及备用的蓄电池,机关弩几乎所向无敌了。”说到此时,范文进也感叹不已,又道:“其实近一年以来,学生只是专于电机与电路,对于兵器制作却并不知晓多少。然而在短短十分钟内,便可射出近两千支弩箭,而其能量来源却全部取自一只瓷质容器,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李不伟叹道:“是啊,这两千支弩箭,其最终的能量来源,都是带动电机的那只蓄电池了,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兵部此举也有些道理,你不妨试着这样想一下,大宋的发展如果要得以长久,必须要有安定的发展环境。而这一切,都需要那些当兵的来实现。倘若在武器上无法满足要求,又哪里来的安稳呢?眼下仅仅是直流电机,再过不久,估计实验室与工厂的最新发明,都是需要先用于军中的。其实,任何一项发明,只要对战争有益,则这项发明才能够继续下去,并且真正推广开来。也就是说,战争才是促进科技发展的动力。” 范文进呼得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忽问道:“那电灯呢?似乎打仗时也只用于照明吧,但是其最有用的,却是用于百姓的日常照明。” 李不伟听得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复又叹道:“电灯也许是个例外,但是多少也和打仗有些联系的。你想想看,战船上的探照灯,以及你刚刚提到的行军照明灯,以及战船的船舱中,不都需要安装电灯么?另外,如果电灯普及了,又能节省多少照明用油?这其中节省下来的大笔开支,不又可以用于战争么?” 两人相视无言,均在想着这两年以来的诸多重大变化。 过了许久,李不伟忽然笑道:“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既然灯炮已能点亮,是否可以先找几个地方试用一下?” 范文进忙道:“学生也有此意。目前这一批灯炮,虽然也有损坏,却并未出现过爆炸的现象,显然使用时并无危险。经过这次的试验之后,众工人已掌握了灯炮的最优成型法,以及更好的真空抽制技术。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批新的灯炮制造出来。到那个时候,不仅整个实验室会全部采用电灯照明,就连皇宫中也会开始铺设电路,而且宫中那台用于蓄电池充电的发电机,也该换成更大功率的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准备先在您的府上试装一下电灯。毕竟只有校长您用过了之后,才能提出更多的意见。” 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就由我先来试试吧,免得又有些问题,在皇宫中出了什么差错,咱们可就丢脸了。”话虽如此,心中却想:看来我家里比皇宫还要优先啊,先是摆钟,再是玻璃器皿,现在又是电灯,这校长一职还真不是盖的。又道:“对了,如果要在我家里装电灯,不仅要涉及到线路改造,而且那台发电机也要换一下了。还有,再修建一个发电机房吧。现在的发电机噪声太大,每天晚上总能听到蒸汽机的轰轰声。” 范文进忙道:“校长请放心,学生即日就去办。不过实验室范围之内,却不需要直流发电机用于照明了。在过年期间,临安所有的工厂都没有放假。电机厂利用这段时间,已将发电机安装完毕。我们曾试着带动二十多台三相异步电机,结果发现一切正常。看来这台小型发电机的功率,完全可以满足现有的动力设备。即使工厂有了更多的动力设备,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更大型的发电机组,已完成了设计,过几天便可以开始制造了。现在的电机,虽然其频率仍然不到五十赫,然而用于三相电机与照明,却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校长请放心,刚刚完成设计的这台发电机,其频率将稳定在五十赫左右。” 李不伟点了点头道:“正应该如此。关于电机的转矩、转速的控制原理,想必你们已都了解,接下来便是将发电机的频率固定下来,然后再按此生产不同转速与转矩的电机。不过,既然发电机与电网已建造完毕,接下来便要考虑一些辅助配件的制造了。还有,电子管的试制情况如何了?” 范文进忙道:“其实只要有了电热丝与抽真空技术,制作电子管的难点便已不存在了。这一个月,我们试制了几只管子,然而均以失败造终。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极间的距离没有控制好。后来又经过多次实验,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参数,明天又将进行新一轮的试制。如果这次能够成功,便可小批量试制了。我们这次还设计了更多极的电子管,可以用一根灯丝,同时实现多个控制电路。在电子三极管试制的同时,实验室已设计出了简单的整流与稳压电路。当然,这些电路还只是一张设计图而已,只有等到第一只电管制作成功后,才能进行所有的实验。” 李不伟赞道:“对!电子管才是最重要的。等到试验成功后,制造出来的电子管,需要按其特性进行分类,然后再外表上加以不同的标识用于区分。另外,拉线式开关、按钮开关、匣刀、保险盒、接线柱等等,也该考虑成立专门的工厂了。” 范文进道:“这些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校长请看,这里记下了一些将要成立的工厂……” …… 听完范文进的介绍,李不伟心中大定。目前的皇家实验室,基本是整个大宋的科技中心,任何工厂的成立,以及临安大学科别的设置,甚至整个国内的技术发展规划,都是从这里发出的。不仅如此,现在的实验室,已能够独立完成一些重大决定,即使是李不伟不参与的情况下,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例如过年的这二十天,实验室在没有李不伟的情况下,便完成了与电力相关的几家工厂的筹建计划,显然实验室中又多了一批得力的骨干了。 至于电学的发展,虽然眼下只有一台三相同步发电机,以及保险措施不太完善的小型电网,又有十几只尚未经过完全检测的灯炮,还有几十只制作失败的电子管、一些简陋的保险盒、临时制作的木制匣刀与开关,但毕竟已算是起步了。看来任何一门学科的兴起,都将带动一个产业链的发展。倘若大宋真的能解决了外扰,粮食供应也不成问题,再将一些工厂与技术向民间开放,接下来的发展将会极为迅猛,甚至要从民间招收技工了。 既然电机与电灯的制作已基本步入正规,本该是轻松一下的时候了,然而接下来的两天,李不伟又忙了起来,因为现在已到了临安大学招收新生的时候。 此时开学刚刚两天,学校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新生。如今的临安大学,新老学生加在一起已近两千人。按副校长王思维的话说:每年一千,在校四千,加上教师,总共五千。 虽然现在的临安大学只有两百多名教师,但按此规模发展下去,四年下来即使没有一千教师,也有八百了。再加上校内的守卫与工人、以及厨师、以及六部的驻校代表,五千这个数字还真是可以达到的。 在此之前,王思维负责整个学校的教学安排与教材校对,真正说起来,他比范东来也要忙上许多,但看到临安大学经过近两年的建设,已成为整个大宋的学术中心,他在劳累之余,也倍感欣慰。不过今年情况又有变化,工部特意安排了专人配合教材的印制与校对。此人名叫吴潜,原为秘书省正字,后任校书郎,现在他已负责整个大宋的教材校对、印制与发行,同时还要配合实验室,不断发行的一些技术手册、表格等等。 在宋朝以前,印刷都是通过雕板来实现的,即先在铜板或铁板上刻好一页书的内容,然后加墨盖在纸上,便完成了一页的印刷。雕板也分为凸版、平版、与凹板,但无论哪一种方法都是需要一整块刻板来进行印刷。后来,毕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他用胶泥做成一个一个四方长柱体,一面刻上单字,再用火烧硬,这就是一个一个的活字。印书的时候,先予备好一块铁板,铁板上面放上松香和蜡之类的东西,铁板四周围着一个铁框,在铁框内密密地排满活字,满一铁框为一版,再用火在铁板底下烤,使松香和蜡等熔化。另外用一块平板在排好的活字上面压一压,把字压平,一块活字版就排好了。但是,毕升的的发明并未受到重视,因此随后的几十年中,仍然是以雕板印刷为主。 再后来,印刷技术又有了改进,开始采用涂蜡纸作为模版。具体的步骤是:用铁笔把要印刷的资料刻于其纸上,铁笔刻写之处,蜡纸便出现微孔,然后将油墨刷于版上,用滚筒压紧推动,使油墨透过蜡版,粘附在下面的纸上。 这种方法其实是十八世纪所发明的,但李不伟却并不担心,因为宋时的造纸工艺已超过几百年后的欧洲,因此在试用这种方法时,竟然发现蜡纸的制作丝毫不难,只是油墨的配制比较困难,刚开始是采用普通墨汁,可没过多久就会堵住蜡孔,而做一次蜡纸又极费工夫,因此李不伟便放弃了这种方法,而改为活字印刷。 因为有了新的铸造与铣刀技术,因此活字的制作便不是难事。同时,固定字模的夹具也经过了改进,基本可以实现任意排版,并且在书中的任何地方加入插图。如今印刷厂已制作了近三千个常用字的模具,另外还有一些公式表示时用到的符号。这些模具的母坏在制造之后,再交由各个官办铸造厂批量制造字模,然后将铸造好的字模分发到各个印刷厂。如此一来,印刷速度大大提高。但有一点是李不伟一再强调的,就是所有与技术相关的书籍,全部采用横板从左到右的印刷方法,否则一些公式就没法印刷。 王思维满脸笑容地说道:“校长,临安大学又在扩建了。如今的教室数量虽然暂时足够使用,可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就会显得有些不足了。另外,学生宿舍也在加紧建设,整个大学的占地面积已扩大了一倍有余。”李不伟也笑道:“这也多亏王副校长与各个系的主管了,否则以我一人之力,倒还真是难以应付诸多事情。” 王思维虽然是临安大学的副校长,但是他要做的工作却是更多,几乎整个大学的工作基本都由王思维打理,而李不伟虽然身为校长,可他的重点还是放在实验室与各个工厂之上。 王思维又道:“大学内目前已有两届学生,分别在机械、数学、化学、材料、电磁、建筑等专业学习。而开设的课程,则有初等数学、高等数学、几何、矩阵、力学、光学、电磁学、运动学、有机化学、无机化学、材料力学、机械原理、机械零件、公差与测量等等。这些课程中,有的是基础课程,有的归为专业课程,但各个系又有不同专业,因此学科安排也因此而各异。不过具体的学科,却是主要是针对目前的各个工厂而设的。例如有矿山机械、风机原理、蒸汽机原理、压力容器、金属热处理、精密仪表制造理论、电机学等三十多种专业课程。虽然一切看似井井有条,但是教师们却极为辛苦,一来要向学生讲授,二来自己也要接受更多的新知识,因此大学的教师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已是司空见惯。” 李不伟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啊,目前是建设时期,自然要劳累一些了。好在我们的教师都极有责任心,又都是来自各界的知名学者,因此在学术探讨上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其实,实验室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就连工厂的工人,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况且这次过年,他们也一直没有停工。” 王思维自然知道实验室与工厂的工作强度,忙道:“校长言之有理。如今大宋的精英,都已齐聚在临安大学、皇家实验室、以及各个工厂之中。而临安大学每年又能够向各个实验室与工厂输送大量人才,因此以后的发展必将顺利之极。另外,下官认为中学的数量有些太少,应该在各个主要城市都开设中学,以便更多的人有机会进入大学,只有这样,大宋的人才才不会出现断代。当然了,中学的开设也需要教师,因此校长是否考虑一下,在临安大学增设教育专业?” 李不伟听得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他将事情想得清楚了,不由得对王思维另眼相看。这王思维考虑问题极为周全,甚至已将几十年之后的发展也计划在内,此人果然不简单。 李不伟稍加思索,点头道:“如此也好。明年招生时便开设教育系。另外,初级数学、力学、运动学等知识将从大学课程中逐渐取消,而转为在中学进行讲授。任何中学毕业的人,都要参加考试,合格者才可以进入大学。”王思维忙道:“校长言之有理,下官这就着手去办。” 看到临安大学一切顺利,李不伟也放下心来,又匆匆直奔皇家实验室。 目前的实验室,已与刚开始的时候大不一样。以前只是有数的几个实验室,例如电磁实验室,化学实验室,机械研究室等。经过近一年发展,实验室的分工更为详细,仅是化学实验室就下属几个子实验室,有化学反应研究室、化工制备研究室、化学设备研究室等等。李不伟意识到这种情况之后,觉得应该将实验室的职能重新划分一下了,另外,其下属的分支机构也要重新规定一下职能范围。 范东来当了一段时间的实验室主管之后,已掌握了整个实验室与工厂的全部情况。听到李不伟问起近来的情形,范东来笑道:“校长请放心,实验室与工厂诸事一切顺利,而且过不了几日,又有六个实验室投入使用。”李不伟也笑道:“其实有范大人在这里主持大局,自然会一切顺利。不过实验室的数量越来越多,分类也越来越繁杂,难免造成职责不清。另外,一些工厂,以及临安大学,都有自己的实验室。正因如此,实验室的主要职能应该改变一下了。” 其实范东来也有同感,只觉得随着技术的发展,技术分工也需要越来越细,这已不是某几个实验室能够完成的事了。有些时候,工厂早已掌握了某些技术,而实验室却仍然在进行摸索。最好的例子就是铁厂,实验室还在研究镀锌铁皮能否制作时,铁厂已拿来了样品,这也是实验室与各个工厂配合出现了问题,才导致信息传递不畅,出现资源浪费的现象。至于工厂,目前大都属于官办,如钟表厂、自行车厂、玻璃厂、肥皂厂等等。其实对于工厂的运作,李不伟还有更好的想法,但无奈朝庭的组织结构如此,他也只好按现有的情况稍加变化,建立起一套相对高效的生产模式。 当下二人叫齐实验室的负责人,商议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初步统一了意见。 诸事议定,已是下午时分。李不伟心中有事,急着早些返回家中。正待出发,却有人通报史弥远有事相商。李不伟知道是对外贸易一事有了进展,当下又急匆匆赶往丞相府。 史弥远看到李不伟,老远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李不伟忙行了官礼。史弥远笑道:“过了一个年,贤侄更是显得神采奕奕了。”李不伟忙道:“丞相也是老当益壮,不让后辈啊。”二人哈哈一笑,并肩向屋内走去。 李不伟感觉甚是良好,此时他已学会了些官场技巧,而且自认为运用自如。 宾主坐定,史弥远这才神色一正,忽又忍不住喜悦之色,道:“贤侄,临安的对外贸易。在年关之时达到顶峰,每天的交易额都在以往的三十倍以上,有时甚至达到近百倍。在短短的十多天内,我朝的税收便已达到去年整年的三成,而且还不包括贸易的利差。由于前来交易的商人极多,临安的客栈只能住得下其中一半。朝庭眼看情况不妙,只好紧急联系附近的农户,这才解决了住宿问题。但因为港口容量有限,因此许多商船都停在了近海,朝庭又派了小船将这些商人接到岸上。说来也是有趣,这是大宋第一次以朝庭的名义接待如此多的外国商人。” 李不伟听得又惊又喜,虽然他对这些数字没有概念,但十多天的税收,就能抵得上整个大宋去年总税收的三成,这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史弥远又道:“朝庭已下令扩建福州、广州两港,另外在两地成立海税司,还成立海上缉私队严查走私,以后的贸易也将主要在此两地展开。”说到此处,史弥远犹自不敢相信近期发生的事,又道:“只是没想到新商品竟然会吸引到如此多的商人前来。听说大食国又订了十万块香皂、十万块肥皂,以及五万盒牙膏。如此一来,又是近十万两银子流入大宋。” 李不伟听得肥皂竟然卖得如此高价,也不由得惊呆了,这个数字换成后世的价格,基本是一百块钱买一块肥皂。很难想象大食国在没有石油的情况下,又是如何有这么多富人的。难道他们先买了回去,再向周边的国家转卖?会不会卖到欧洲呢? 李不伟思絮纷飞,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史大人,这次的贸易是以会子结算的,不知道会子的回收情况如何?” 史弥远笑道:“自从朝庭颁布会子政策之后,各地的会子已经出现抢购现象。一两现银能够买到四贯会子,然后这些会子再转手卖给国外商人,价格却是一两银子换三贯会子了。经过这十多天以来,又回收近两千万会子,虽然这个数字的只有发行量的十分之一,但也大大超出了朝庭的预计。不仅如此,恐怕所有人都没想到,朝庭突然会决定回收所有的会子。如此不出半年,朝庭便可收回市面上所有的会子,同时硬通货又大量增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得益于新商品的垄断价格。” 对于机械化生产所带来的垄断效应,李不伟一点了不感到惊讶,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带来的那些知识,不仅加快了目前已有的商品的生产速度,而且另有近百种新型商品的出现,这种势头还将趋于指数式上升。不仅如此,目前宋朝的铜、银、黄金的产量都提高了十多倍,这也是朝庭敢于马上回收会子的主要原因。 虽然看似一切发展良好,然而李不伟始终有所担心。宋朝的生产力水平突然有了数十倍的提升,恐怕纵观人类社会发展史上,也没有任何一个阶段能够达到如此的水平。希望这种急剧的增长不会引出更多问题才是。 眼看诸事即将谈完,李不伟左顾右盼,也未见到史红袖的身影。然而刚刚走出丞相府,他马上又忘记了史红袖,因为眼前有另一件困扰他已久的事情。 由于在徽州发生的事,李不伟回到临安的这几天,始终在担心着香儿。然而香儿却与以往一样,与周依依有说有笑,甚至显得更加开朗一些,甚至面对他自己的时候,也未见有何异常。李不伟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中之后,李不伟匆匆用了晚饭,也来不及歇息一下,便钻进书房。过了一会儿,又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纸笔,伏在饭桌上画了起来。 周依依与香儿见状均感惊讶,因为李不伟少有机会自己画图。两人围了上来,却见李不伟画得图形极为奇怪。两人看了半天,又仔细回忆了自己所画过的图,都没有一个与此相似,不禁好奇心大起。 过了一会儿,李不伟终于画完了,看到二女正围在身边,指着桌上笑道:“怎么样,我画得这个灯炮底座还不错吧?”周依依听得一愣,忽然噗嗤一笑,道:“不伟哥哥,你画的这哪是灯炮啊,倒像是一只酒杯中放了一个鸡蛋。还是由你来讲,我来画吧。”香儿也在一旁笑道:“是啊,依依姐姐画得好,还是由她画吧。如果要抄些文字,还有我呢。” 李不伟在一旁看得清楚,也不禁微微一愣。香儿听到又有活干了,竟然甚至是欢喜。他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在徽州的寺庙中,香儿所说的那番话。想到这里,李不伟转头向周依依看了过去。周依依此时也正望向李不伟,两人目光刚一接触,便已会意。周依依笑道:“香儿喜欢做什么都行,我如果先画完,便陪着你抄写罢。” 看着两位姑娘伏在桌上忙碌起来,李不伟感慨万千,心想在这几百年前的宋朝有了这两个帮手,真是一件幸事啊。不过对于宋朝的女子来说,这《大百科全书》中所记录的都是一些极为深奥的知识,香儿在抄写过程中必然已翻看了更多,甚至还有些与历史相关的内容。只是她为何从来没有怀疑过呢?又或者,她早已有了疑心,却从未表露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8 春天 大宋朝皇家水稻培殖中心。 理宗赵昀与史弥远等一干重臣站在路边,与户部尚书史逊低声交谈着。众人今日来此,是准备视察稻种的培育情况。李不伟自然也在其列。 此时距正常播种时间尚早,但因为今年是大宋第一次大规模种植新式稻种,因此朝庭对此极为重视。虽然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育种司的试验田早已做好了一些准备。当然,江南各地的几十块试种田也早已规划好,而且育种司专门为每处试种田都派出了‘专家’。这些专家,都是从育种司里出来的,也都是史红袖培训的结果了。 史逊在一旁说道:“皇上,等到时机成熟,全国的二十三处试种田就可以大面积试种新式稻种了。如果不出意外,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江南所有的产稻区都将种植这种水稻。”理宗点了点头,道:“史卿办得好!粮食为一国之本。倘若粮食的供应出了问题,百姓尚且为生存而发愁,又哪里有心思干其它事情呢?即使有了再多的技术,也是无用的。”说话间,心中却想:倘若到了明年,又或是再过上两三年,大宋的主要产稻区难道只限于江南么?江北的一部分地区,包括汉中、西夏、关外等地,大都适于种植水稻。倘若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户部的任务又要加重了。还有,李卿曾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这次远行成功,船队就会带回大量适合江北种植的新作物。只要大宋的百姓从此不再挨饿,其余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想到此处,赵昀的心中早已无法平静,又想起两百多年前自己的祖先创立基业至今,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曾有过如此远大的报负,他不由得对日后的计划更是神往。史逊在一旁观言察色,以为理宗之所以如此表情,完全是对育种司的工作极为满意的结果,当下又继续说道:“皇上,这次的秧苗,我们准备采用高温破胸,常温催根,保湿催芽,摊晾练芽等多种新的方法。为了破胸快速而整齐,先加温保持在三十五度左右,只需十多个小时即可破胸露白。等到露白到根齐时,再及时翻动、通气降温,并以水调气,以水调温。等到根芽出齐后,要将种堆摊簿进行摊晾练芽。如今这些方法已被育种司的所有人员掌握。” 因为皇宫中早已有了温度计与闹钟,因此史逊所说的一些数字的含义,理宗自然是知道的,当下不住点头赞许,又问道:“史卿,这批稻种是去年秋季收获所得。按去年的收成来看,再过一年,其收获的成品水稻,足以供应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了。” 史逊连连称头称是,面上得色更甚,又从怀中拿出一本早已印刷好的册子,陪笑道:“皇上,这本册子是育种司的技术人员所写的,里面讲述了稻种的详细结构。皇上请看,这里写道:胚乳包括位于外层的糊粉层,以及占据中央大部分的淀粉组织。糊粉层由糊粉细胞组成,细胞较小近立方形,贮有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和各种酶。淀粉组织的细胞较大,充满淀粉粒,间有少量蛋白质。而胚位于籽粒下腹部,包括胚芽、胚轴、胚根、盾片和覆盖胚芽鞘的外胚叶和复鳞……” 理宗虽然多少接触了一些术语,然而对于更深层的知识却知之甚少,此时越听越糊涂,但又看到史逊说得口沫横飞,神色间颇为得意,也不便马上打断,只好不住地胡乱点着头,心中却想,这史逊怎么也和那帮学者一样了…… 育种司的这片育种田,占地面积极大,在水田周围还修了不少士兵的住房,显然这里一年四季都将处于军事管制。理宗看得甚是满意,正待问一下各处的试种田的情况,却听史逊继续道:“皇上,目前我朝只有临安,以及两浙一带设有稻种培育田。但是四川、福建等地也是产稻大区,因此臣以为,应该在这两处也分别修建育种田。如此一来,即可以增加稻种的产量,又可以省去了稻种的运输过程。”理宗笑道:“史卿所言甚是,其实史丞相也曾对朕提及此事。既然史卿早已想到了,此事就交与史卿去办吧。争取等到下次播种的时候,上述两地的育种田都已完成修建。” 史逊听到理宗应允,不禁面露喜色,又继续说道:“臣还有一事启奏。如今农具厂已经成立,并且有了足够的机器生产各式农具。同时,在成都府与福州也有相应的农具厂在建。这几日,临安农具厂又新制造出两万多件农具,再加上以前生产出来的,总共有近十万件。这些农具,大都是些常用的耕犁、镰刀、锄头等。臣准备将这些农具按成本价格卖与各地百姓。如果百姓能够上交旧的农具,便可以几乎免费的价格,获取相同的一件新农具。不知道皇上以为如何?”理宗道:“如此小事,史卿自己决定便好。其实,对于一些贫苦的地方,所有的农具都可以更低的价格售出,甚至直接赠于当地百姓也未尝不可。” 倘若换过两年之前,理宗决计不会说出如此话来,因为当时宋朝的铁产量根本不允许他如此慷慨。但到了今日,临安附近的工业发展已初具规模,眼看着其它地区的工厂也相继成立,再加上新稻种即将广为发放,为了不影响朝庭的大计划,赠送些农具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理宗与史逊在一旁相谈之时,李不伟却是心不在焉,四下里左顾右盼,始终没有发现史红袖的影子。他当下失望之急,心想今天这个日子意义非凡,作为技术顾问的她,应该也一同前来的啊。难道是因为皇帝前来视察,她便先行回避了? 又过了一会,理宗仍然与史逊和史弥远等人商议稻种之事。李不伟有些坐立不安,便以实验室要布置电线为由,准备开溜。理宗笑道:“李卿既然有要事在身,朕也不留你了。不过前段时间史丞相所说的远洋贸易之事,李卿准备得如何了?” 李不伟忙道:“皇上请放心,臣已列出了详细的清单,基本上都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另外,又从各地的水师中调集了一千五百人,再加上两千多名步兵,以及船工、厨师、医官、翻译等,已有四千三百多人。至于领队之人,也是按照丞相的意思办的。”理宗笑道:“李卿办事,朕自然是十万个放心,此事就全权交与李卿处理吧。等到定下了日子,朕亲自为船队送行。” 离开育种田之后,李不伟又犹豫不决,不知到底该去哪里。他原本准备在育种田待上一整天,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烦意乱,就连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却又茫然之极。 徐超一旁问道:“大人,接下来可是要去实验室?” 李不伟郁闷之极,当下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四轮马车之中。马车徐徐驶出育种司,李不伟透过玻璃窗户向外望去,只见窗户外面的农田仍然空无一人,更显得萧条之极。 人们都说,人的心情是受天气影响的,阴天的时候,人的情绪大多不好。然而此时阳光普照,透过车窗的玻璃洒在身上,舒服之极。然而李不伟此时却无瑕享受。眼看自己的远洋计划即将实现,他又怎能压住心头的喜悦? 此时,李不伟又想起昨日与史冀喝酒时的情形。当时李不伟曾问道:“史大哥,虽然咱们有了蒸汽机船,沿途又有两处燃料补给码头,但你这番前去,估计至少也要一年的时间。史大哥一直未离开过大宋的境界,如今忽然要远行,嫂夫人必定会挂念的。”史冀笑道:“兄弟说的固然没错。但是兄弟不也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么?倘若此次远行成功,这‘四方’二字,倒是该换成‘天下’了。为兄有此机遇,又有何割舍不下的呢?再说,一年之后,我不还要回来的么?我早已将此中的利害讲与了烟紫,她自然是支持我的。” 想起史冀的豪言壮语,李不伟忽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心道:史大哥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虽然他与自己的夫人恩爱有加,然而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还是要尝试一下的。虽说以后与金国打仗没有他的份,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参与这次意义重大的行动了。只是,史丞相也知道此去存在一些危险,又为何放心让自己的儿子带队呢?又或者他另有所想?唉,不管如何,史大哥还是比我强。假如让我离开依依一年,我定然是办不到的了。或许这也说明,我已算是个英雄了,不是常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正自胡思乱想着,马车已驶过一处大宅,李不伟忙叫车夫掉转车头。 马车在宅子门前停住,抬眼望去,这宅子的大门上写了四个大字,正是‘红袖山庄’。 李不伟走下车来,站在大门口犹豫不决定。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忙碌,而此时这里却大门紧闭。看样子,里面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李不伟在门口站了一会,猛然间发现大门并没有上锁,他心中一动,伸手便向大门推去,只听‘吱呀’的一声,这大门竟然被他推开了。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剧,抬脚便走了进去,紧接着却是大失所望,院中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既然已经来了,李不伟一时也不急着离开,在这宅子中随处转了起来。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脚下的小路已然到了尽头,再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后园。前方正是那座名叫‘听雨轩’的小亭子,当时史红袖便是在这个亭子中弹琴。但此时李不伟放眼望去,以前郁郁葱葱的庄稼早已不见踪影,而那个与自己共奏‘笑傲江湖’的女子,也不会再来了,只有那个亭子仍然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李不伟心念旧事,刚刚准备进这亭子中坐上一坐,忽又摇头苦笑,自言自语地道:“依依对我一往情深,我又怎能想着别的女子,还在此处胡思乱想。”当下不作停留,快步退了回去。刚刚返回到前院,忽然听到旁边的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李不伟吃了一惊,心想莫非红袖今日真的到了红袖山庄? 他心念急转,走上前去便要敲门,忽听里面那女子的声音说道:“这么说,你爹已经同意啦?” 李不伟听这声音极为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正在猜测间,只听屋里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是啊,我最先告诉的是李大哥,后来到徽州的时候,我爹也知道了。其实我要娶谁,都是由我自己来定的。如果我们二人真心相爱,我爹决计不会横加阻拦的。” 听到这里,李不伟微微一惊,这男子的声音正是周伍,而那位女子,自然是史红袖的丫鬟灵珠了。但他二人在红袖山庄里做什么呢?难道他们……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龌龊。 只听灵珠又道:“小伍哥,既然你爹同意,那我们为什么又要再等一年才能成亲呢?”周伍叹道:“灵珠,我如今也算是朝庭的官职了。眼下大宋正值兵强马壮,收复江北指日可待,我既然跟随了史将军,就该替他分忧。眼看参战无望,却又有了远行的机会,我又怎能浪费这大好时机呢?不过灵珠你放心,以大宋的战力,要收复江北也就是几年的时间,甚至更短。只可惜我不能亲自前往,只能听其它兄弟回来后讲与我听了。史将军说,这次远行需要一年多的时间。等到我归来的那一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 灵珠轻声道:“你既然如此想,我当然也只好听你的了。不过你可别回来得太晚了,否则过上几年我老了,就不能成亲了……”周伍笑道:“傻瓜,等你老的时候,我也是老头子了。老头子娶老太婆,不正是门当户对吗?” 接下来,二人又是一番嬉笑,然后声音越说越低。 李不伟心道:大军北伐,乃是极为机密之事,小伍怎么能随便讲与灵珠呢?听他的语气,竟然像是灵珠早已知晓了一般。这也难怪,成天与红袖与周伍待在一起,她要是不知道一些事情,这才怪了呢。但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依依。唉!看来,像我这种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 如此想着,李不伟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偷窥的嫌疑,忙轻手轻脚地退了下来,走出了大门,又将大门轻轻地关上。此时他心情更是不佳,也没心思再前去实验室了,当下便往家中赶去。谁知刚到家门口,又听到院内传出一阵笑声。 李不伟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名女子正在院中滑旱冰,而周依依与香儿正站在旁边拍手叫好。只见这名女子左脚撑地,右脚向右前方轻轻迈出一步,向前缓缓滑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右脚撑地,左脚已然抬起,虽然因为害怕摔跤始终躬着腰,但也已滑得有模有样了。再一细看,这女子竟然是郑永江的女儿郑小圆。 李不伟心下惊异,心想她怎么会突然来到临安呢?正在疑惑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道:“李兄,是不是我爹来了?” 李不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周伍。李不伟更是惊疑不定,他刚离开红袖山庄的时候,周伍尚与灵珠待在那里,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赶了回来。当下讶然问道:“小伍,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伍听得了一愣,正在琢磨着李不伟话语的含义,就听见周进的声音:“贤侄,小伍,你们回来了。” 二人回过头一看,正是周进。一些日子未见,周时较上次精神更佳,像似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似的,浑然不像年近四十的人,李不伟差点一声‘周大哥’就要叫出了口。 周进当下将二人叫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自从临安自行车厂这出推出新的产品之后,徽州有不少人都询问是否能买到新的自行车,但此时徽州所生产的自行车仍然是一年前的那种款式,因此周进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将新产品引到徽州的。 李不伟笑道:“原来如此啊。其实周大叔也不必亲自过来的,只需托人捎个信,我这里自然会安排相关人等,带着生产设备前去徽州的。” 周进听了面上一红,表情老大不自然地道:“其实我在徽州待得时间久了,也想出来走动走动。郑老板的女儿听说我要去临安,也嚷嚷着要一同前来,所以我这次顺便把她也带来了。对了,既然大家都来了,不如今日就将郑老板请过来聚聚如何?”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郑老板看到女儿前来,定然也是欢喜之至。”复又叹道:“只可惜程风今日有军务在身,否则将他也叫过来,大家都齐了……” 郑永江正在声色俱厉地训斥着几个新来的工人,忽然有人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郑永江听得一愣,继而面露喜色,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大老远从徽州跑来,如今李不伟又在家中设宴相请,显然是给足了面子,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又给手下交待了几句,扬长而去。那几名工人也长舒了一口气。 郑永江赶到校长府之时,周依依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众人坐定,李不伟笑道:“今日周大叔与郑姑娘来得突然,依依与香儿也没有来得及怎么准备,不过好在人都差不多凑齐了,也算是徽州老乡大聚会吧。”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均笑了起来。郑小圆忽道:“其实人还没凑齐。程公子有要事在身尚且不论,但听说小伍有了喜欢的姑娘,今日怎么没有一起跟过来啊?” 周伍听她如此称呼自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年龄与自己相仿,又是心直口快,他上次在徽州时就已领教过了,没想到她今日又当着众人的面,问起灵珠的事了。 周伍面上一红,忽然问道:“郑姑娘怎么知道灵珠的事?”郑小圆嘻嘻一笑,恍然道:“原来那位姑娘叫灵珠啊,我只听说你喜欢一位姑娘,却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没想到你自己就招了出来。”周伍更是尴尬,又不想就此作罢,当下转向郑永江,哈哈笑道:“郑老板,小圆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呢?” 郑永江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如今听周伍语气,这两人还真是较上了劲,当下笑道:“是啊,在徽州的时候,我一直忙于生意。如今来到临安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多亏周公子提醒,等下次回到徽州的时候,我便托谢媒婆找个合适的人家吧。” 周伍笑道:“如此甚好。只是那位新郎倌,恐怕就要受小圆姑娘的气了。”众人听得二人斗嘴,均觉得有趣,又听周伍说起新郎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小圆忽然站了起来,转向郑永江大声道:“爹,我谁也不嫁!我只要嫁给周进!”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均是大吃一惊。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周进。周进此时脸红得像猪肝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半晌,这才开口道:“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看汤烧好了没有。”说着,转身便逃了出去,只听身后郑小圆大声叫道:“周进,你回来!” …… 将郑永江送走之后,周伍与周依依、香儿都跑进了李不伟屋内。几人还在想着刚才郑小圆所说的话,以及周进与郑永江的表情。周依依终于忍不住,噗得笑了出来,又看周伍正瞪了自己,忙又捂住了嘴。 李不伟正色道:“来来来,都坐下,现在要开个家庭会议。”周依依也马上换了一副面孔,道:“是啊,现在开会!”话音刚落,又忍不住笑道:“不过想想刚才郑老板出门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觉得有趣。哎呀,不好!如果我爹真的与小圆姑娘成了亲,那郑老板岂不是成我外公了?” 几人先是一愣,忽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又觉得如此不太合适,马上又同时噤声。 李不伟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周大叔与小圆姑娘会忽然来电了呢?”周依依奇道:“不伟哥哥,来电是什么意思?” 李不伟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如此谈论周进,实在有些不太尊重,当下转口道:“说到这里,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自从有了发电机之后,实验室附近,以及十多家工厂都有了自己的小型电网。然而电线布好,已经是去年初冬的事情了,当时尚未遇到雷电。眼看着再过几个月,便到了雷雨季节,各个电网也该做些防雷的工作了。我明日要与实验室的范大人商议一下,早些将避雷针安装了吧。” 周依依摇头道:“不伟哥哥,你又在转移话题了。电网装避雷针的事,你都说过多次了。而且我还知道,一些重要的仓库也要安装避雷针呢。但是我仍然不明白你刚说的‘来电’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多少还算猜到了一些。” 李不伟笑道:“既然猜到了,那我就不说了。”然而他又始终按捺不住,道:“不如这样吧,我这里有个故事,讲与你们听听吧。”几人同时叫好,心想这个故事肯定有些意思,否则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讲出来了。 李不伟犹豫了片刻,又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这是一个男人讲给我的,原话是这样的:几年前,我跟一个寡妇结了婚,她有一个已成年的女儿。后来我父亲跟我妻子的女儿结了婚。我女儿就成了我继母,我父亲成了我女婿。两年后我妻子为我生了个儿子,她是我后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儿子管我叫爸爸,我管我儿子叫舅舅。我女儿又为我的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她是我的弟弟,但他又必须得管我叫外公。同时我是我妻子的丈夫,我妻子即我后母的母亲是我的外婆,所以我是我自己的外公。” 讲到这里,故事就算完了。然而听故事的人却一直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关系。几人同时愣在当地,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算是明白了一些。周依依与香儿低语几句,香儿马上找来纸和笔,两人伏在桌上画了起来。李不伟探头看去,原来两人画的是一张亲戚关系图。又过了半晌,几人反复参看那张图纸,总算是理清了故事中的人物关系,顿时明白了过来,均忍不住哈哈大笑,忽又觉得如此不妥,忙压低了声音。 李不伟看着几人嘻笑,不禁想道:今年刚刚开始不久,没想到竟然一切顺利。不只是实验室与工厂进展有序,就连水稻的培育,也终于在全国普及了,甚至小伍与周大叔也各有喜事。春天真的是来了…… 周进躲在自己屋内已有好长时间,一颗心尚自忐忑不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心想这几个年轻人必定是在笑话自己与郑小圆,当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正在这里,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正是郑小圆。 周进看到郑小圆忽然闯了进来,也是吃了一惊,急问道:“小圆,你不是随你爹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郑小圆笑道:“进哥,我爹刚说了,他是你女婿的手下,所以我嫁不嫁你,全看李不伟的意思。所以呢,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79 未雨酬缪 “什么?银行?”史弥远听到李不伟说出这两个字,顿时愣在一旁。他此时身着便衣,正坐在书房里面。 李不伟点头道:“正是。‘银’代表的是货币,而‘行’则是对大商业机构的称谓。办理与银钱有关的大金融机构,便称之为银行。这种称之为银行的机构,乃是属于金融机构之一,并且是最主要的金融机构。其主要的业务,是吸收百姓与各大商贸集团的存款,同时发放贷款与办理票据贴现。”李不伟所说的,自然是他在《大百科全书》中看来的一些内容了。 银行的产生和发展,与货币商品经济的发展有着极大的联系。前资本主义社会的货币兑换业,是银行业形成的基础。刚开始的时候,这种货币兑换业只是经营铸币兑换业务,后来又代商人保管货币、收付现金等等。这样,兑换商手中就逐渐聚集起大量货币资金。当货币兑换商从事放款业务时,货币兑换业就发展成为银行业了。 此时的宋朝,已经具备了资本主义的雏形。物品、土地、甚至人身自由,都可以随意买卖。再加上长期与西方诸国之间的贸易活动,百姓都已有了较强的商业意识。除此之外,宋朝还有了银行业的另一个基础,即纸币。 北宋时曾出现过一种纸币,叫做关子,与南宋时的会子基本差不多。这两种纸币,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批纸币。虽然会子曾有过大幅贬值的时期,但朝庭在一年多以前已开始回收会子,并且在此期间使用了不同的手段,使得会子在回收的过程中,其的市值不断变化。时至今日,朝庭目前已收回了近一半的会子。 李不伟将目前的形势认真地分析了一下,再参考人类历史上第一家银行出现在意大利时的情形,觉得已经是成立中央银行的时候了。 史弥远沉思良久,这才说道:“贤侄刚才所说的,也有些道理。其实早在唐朝之时,便已出现了办理金融业务的独立机构,但其范围极为单一,而且通常都面向官办工厂的结算,因此还不算是贤侄所说的银行。大宋也有类似的机构,只是这些机构只用于会子和铜钱的兑换。再后来,由于会子贬值严重,这些机构在民间已失去了信用。现在的会子买卖,都是私下进行的。朝庭为了尽快回收会子,对此也不做过多的干预。” 李不伟道:“丞相说得极是。这几日间,晚辈也将目前的情况分析了一番。大宋的会子虽然贬值严重,但朝庭已低价回收了其中的一半,这也算是抓住了一个机会。但如果要继续发展商业,就需要进行钱币改革。当然,会子的发行本身也算是一种钱币改革。但因为以前的生产能力较为低下,因此才出现了通货膨胀。如今大宋的各个工厂相继成立,另外又有大批新的工厂在建,再过上几年,商品供不应求的局面将逐渐得到改善。等到会子全部收回完毕,正是成立银行、发行新币、改革税制的大好时机。” 史弥远听得暗暗心惊。这李不伟年纪轻轻,以前也未做过商人,对朝中关于商业与经济的政事参与得少之又少。如果说是关于机械技术,又或是实验室的诸多大事,他说的话自然是绝对权威,可是以他对商贸的知识,又如何能说出这番话来?难道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史弥过一时犹豫不定,只是在那里想得出神,却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猛然间又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太多了,本来是该考虑银行一事,现在却开始怀疑李不伟的知识来源了。 看到史弥远沉吟不定,李不伟稍有些等不及,更多的却是有些后悔。因为银行一事本来与技术无关,他完全可以不过问经济的事情。但科技要得以长远发展,必然离不开有序的商业环境。稍一犹豫,李不伟索性豁了出去,接着道:“丞相,银行的主要职能是经营货币。银行的存在,大大方便了民间资金的筹措与融通,乃是极为重要的一个金融机构。一方面,银行通过吸收存款的方式,将闲置的货币资金和小额货币集中起来,然后以贷款的形式借给需要补充货币的人去使用,此时银行充当贷款人和借款人的中介。另一方面,银行为商品生产商和商人办理货币的收付、结算等业务,它又充当支付中介。总而言这,银行正是起到信用中介的作用。”说着,递上一本关于银行与金融的册子。 最近,李不伟只要有讲不清的东西,就让周依依或香儿将内容抄写成册子,然后直接交给相关人等。但李不伟在送出这些册子时,也特别强调,此册子的内容可以再次抄写,但过后必须将原本返回。毕竟这种册子不会大量印制,只是在小范围之内流传。如果没了原本,再要抄写一次也极为麻烦。 史弥远将册子接了过去,认真地翻看了起来。李不伟也不着急,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史弥远已翻看了一遍。李不伟正等他发问,谁知史弥远身子微微一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翻到了第一页重新看了起来。 看到第三遍时,史弥远这才抬起头来。李不伟知他必定有话要问,忙凝神以待。果然,史弥远问的大都是些银行的运作方式、利率设定、借贷方式等具体的内容。李不伟对于金融业并不了解多少。对于银行业,他的认识全凭着以前存取款,以及在招商银行的专业版中运作的那一点经验。至于股票、期货、基金等,更是完全没有接触,就连他刚才所说的那些知识,也全是临时恶补的成果。如今史弥远突然问些册子以外的内容,李不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当下只好按着自己的记忆,将工商、税务等详细讲了一遍。 李不伟虽是按着自己的记忆随口讲来,但在史弥远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感受,只觉得刚才谈到的各种新型的部门,虽然宋朝也有一些,但其职能划分并不如李不伟所讲那般明确,而且也不利于商品的大规模生产,至于要满足日渐繁荣的贸易,更是不可能了。 其实史弥远对于国家财政的运作极为精通,李不伟稍加提醒,他马上便明白了过来,而且又能举一反三,说些李不伟并不太懂的专业知识,让李不伟也一时不知所措。不过好在李不伟也偶尔能利用后世的知识补充几句,这才没有太露出马脚。 然而史弥远却并不知道,李不伟刚才谈到的这种部门设置,正是建立在工业化生产与商业社会的基础之上的。宋朝此时的情况,已开始了初步的工业化生产,又有着中国历史以来最繁荣昌盛的商业贸易,因此李不伟的提议,自然看起来极为合理,完全适合当前的生产能力与贸易规模。 史弥远惊疑不定,只觉得李不伟所讲的,正是他近来日夜思苦虑的问题,然而此时又得到了极明确的答案。正疑惑间,又见李不伟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丞相,您看用这种纸制造的纸币,可容易仿造?” 史弥远伸手接过,顿时吓了一跳,再凑近跟前一看,更是惊讶无比,忙问道:“贤侄,这种纸是如何制造法,竟然像是雕刻过了一样,难道是造币厂又有了新的技术?” 李不伟也不做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拿起刚才那张纸片,道:“丞相请看,此种币纸的制造极为困难,制币厂也是新近才有了这种技术。这种纸币不仅带有水印,而且还有简单的表面雕刻用于防伪,例如凸印防伪雕刻、凹版印刷等技术。除此之外,新的纸币中还会埋入金属线。有了这些技术,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民间是根本无法仿造纸币了。” 李不伟带来的纸片,正是出自临安纸币厂。南宋时发行的会子,其实已有了一些基本的防伪技术。例如纸币所用的纸,民间极为少见,而且其中的印刷方法,以及其它一些辩识技术,都算是一种防伪方法。然而随着民间技术的提高,以及会子的大量充斥,伪造的纸币越来越多,甚至已达到流通总量的三分之一。 正因为如此,李不伟早就意识到,如果要让大宋的商业与技术全面发展,必须发行新的纸币,同时开设各类金融机械。然而要实现这个计划,首先让纸币重新取代硬通货,不仅如此,还要解决纸币的防伪技术。在临安造纸厂掌握了全新的水印技术之后,李不伟又翻出自己带过的的十几张百元大钞,找出质地最新的那一张,然后又用剪刀剪下那些带有明显记号的部分,只剩下金属线,以及中间的一部分雕像版面。由于这张人民币已被裁剪得不像样子,造纸厂与制币厂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纸的来源,甚至连李不伟自己,也觉得这根本不算是一张纸币了。造纸厂经过多日研究,已基本掌握了金属线防伪的技术。 虽然有了这种样本,但李不伟也知道,毕竟现在是十三世纪的南宋,根本无法造出一模一样的币纸。不过好在水印技术已经成熟,更重要的是,纸币中的那条防伪金属线,除了官办的工厂以外,民间根本无法制造出来。 史弥远面露喜色,赞道:“此种币纸果真不简单,仅是这金属线,便不是普通作坊能够制造出来的。倘若再有了新的造纸方法与印刷技术,相信假币会从此消失。” 李不伟随口应了一声,心中却想,常言道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纸币现下无法伪造,但是再过上十几年,一些技术流入民间,又能谁能保证假币不会出现呢?不过,民间的技术有了提升,官方就会有更先进的防伪手段了,毕竟官方才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然而根据《大百科全书》中记载,以及后世的经验,纸币的发行还是有讲究的。当下又说道:“晚辈以为,在新纸币印制的同时,金属币也需要继续铸造,只是与以前稍有不同。新的硬币,将不以其重量来确定价值,而是与纸币一样带有面值。这种硬币采用冲压的方式制作,对于面额较大的硬币,将使用两种不同的金属进行冲制。如今的冲制技术已达到了较高的精度,而且已能够冲制出极为复杂的图案,决然不是铸造方法能够仿造出来的。” 其实李不伟今天提出银行的概念,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因为按原历史记载,再过三四年,史弥远将会病故。此处说是病故,完全是书中记载。然而又有另外的说法,史弥远是因为江北的李全进犯长江防线受到惊吓,从此一病不起,后来竟然被吓死了。还有野史道,史弥远当丞相时间太久,理宗急于亲政,便从四川暗中联络真德秀等人,以致于史弥远的死因未知。 尽管李不伟看过许多种版本,但是上述的说法,没有一种说法是正确的。真正的历史,往往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倘若这些人缄口不言,史官与民间史学家断然无法得知其直相。然而李不伟也未曾想到,他的到来,使得历史有了改变,又有机会窥得其中的真相,当然这个秘密却始终埋在他的心底了,后来的史书中仍然未有真实地记载。此为后话。 李不伟既然知道了一些历史,自然要实施一些措施,他要在这两三年之内,将大宋的商业与经济水平提升一个台阶。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急着找到史弥远,将银行、工商、税务等一系列后世的知识讲了出来。 二人又交谈一阵,史弥远已基本明白了李不伟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又将几本册子收了起来,道:“贤侄的建议,老夫定会详加考虑。再过一段时间,等老夫整理出思路之后,自会向皇上禀报。不过现下有一件大事却是再也不能拖了,据以前的商船队所言,此时正是远行西方的最佳时机。倘若错过了这个机会,海风的方向将会发生变化,到时便不利于远行了。” 李不伟忙道:“出行的日子已定下来了。丞相请看,这是我与史大哥做的航行计划,其中不仅参考了以往商队的路线,还摸清了沿途各个国家的现状……” …… 虽然又解决了两件大事,但李不伟却无瑕继续考虑这些了,因为近日他被其它事情缠住了身。 来到临安的第一年,李不伟虽然深受皇帝厚爱,然而朝中众臣却不以为然,只道他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又偶尔口出狂言,私下里甚至有些鄙夷之意。然而等到火炮造出来之后,一些武将马上改变了态度,也认识到新式武器的威力。后来成立皇家实验室与临安大学之时,众学者又对此嗤之以鼻。等到各种机床陆续造出,以及各个工厂的相继成立,李不伟的学识已得到了全面的认同。这已是去年的事情了。朝中众臣观言察色,早就知道了李不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与作用,然而李不伟早出晚归,只是忙于实验室与工厂诸事,众人自然一直没机会结纳。此时刚刚过年,李不伟又回到临安不久,正是送礼的大好时机。 看着眼前这一堆厚礼,李不伟眉头紧锁。他并不是担心因此有了收贿的嫌疑,而是既然有人送来了礼物,中国又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国家,难免又要回访一下的。然而又有人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此时春天刚刚到来不久,正是制定一年计划的大好时机,又哪里有时间琢磨这些人情关系呢? 周依依站在一旁,看到李不伟神情,知道他又在为此发愁,笑道:“不伟哥哥,这十多天收到的礼物,比去年一整年还要多。礼物多了自然是好,然而无功不受禄,咱们该如何办呢?要不这样吧,我看这堆礼物中,有一些是化妆用的,看样子极是珍贵,就连临安城中也买不到。我明天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不如将其中的一些带进宫吧。” 李不伟奇道:“明天又要进宫了?你昨天不刚刚去过的么?难道皇后现在已离不开你了?” 周依依摇头道:“自然不是了。皇后娘娘离不开的只有一个人,便是皇上了。其实我也大概猜到了一些,自从她成了皇后,言谈举止与以前大异,当真是母仪天下,就连对其它贵妃的态度,也是大不一样。”说到此时,又忍不住笑道:“不过她对我,倒是和以前一样,丝毫看不出是个皇后。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喜欢和我说说话吧。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不用摆出皇后的架子。毕竟整天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是很难装出来的。” 李不伟苦笑道:“刚刚被立为皇后不久,就要变成这个样子,看来皇后也不好当啊。既然皇后都是如此,那皇帝岂不更加烦恼?看来我的苦闷,真是微不足道了。” 其实李不伟也明白,随着大宋技术的日新月异,他在赵昀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甚至可以说,在短时期内,大宋的发展已经离不开他了。然而李不伟更加明白的是,自己之所以如此受皇帝的重视,完全是因为他带来的那些技术。理宗自始至终,从未过问他的身世,至少他自己从未得到消息,说有人在徽州或河口滩查问过。当然,‘兔死狗烹’这个成语,也不是凭空出来的。倘若有一天,皇帝觉得已不再需要他的时候,难免会另生枝节。不过李不伟又抱有侥幸心理,因为宋朝极少有皇帝无故杀大臣的事情发生,除了秦桧的那个‘莫须有’。 若是在一年多以前,李不伟定然不会有如此的想法,因为他始终觉得,如果大宋朝庭听了自己的建议,在技术上取得长足的进步,能够对付蒙古与金国的入侵,他便已心满意足了。但是,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也正因为如此,李不伟始终觉得自己应该再做得更多一些,掌管实验室的时间更长一些。因为只要他在这里一天,大宋的技术便会更迅速地发展一天。 然而到了现在,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他越来越觉得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虽然来到南宋时是光棍一条,但现下的情况却大为不同。自己将来如何计划,已经牵动着更多人的命运。虽然目前看似一切顺利,周依依又深得谢道清的喜爱,但是‘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李不伟始终不敢忘记,这也是他极为苦恼的事情。 看着周依依与香儿指挥着一众下人收拾那些礼物,李不伟稍觉轻松,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李不伟与史冀告别不久,刚刚回到家中,就看到周伍与程风。这二人显然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李不伟回来,周伍忙跟了上去问道:“李兄,史将军要我与程风前去护送船队,真的非要如此不可?”李不伟点头应了一声,问道:“如此说来,你们二人是不想去了?” 周伍道:“自然不想去了。我们二人在火炮营待了已近一年,对火炮与各种兵马的配合了如指掌。如果不上阵杀敌,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一年来的训练?史将军只说远洋船队才是最重要的,又说这才是我们二人的前途所在,甚至以后一辈子也不用在战场上厮杀了,这让我们如何接受?”李不伟听他如此一说,忙问道:“这可是史将军的原话?”周伍道:“这是自然。但我就不明白了,史将军平日也是对北伐之事摩拳擦掌,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一反常态,让人着实琢磨不透。” 李不伟心中一动,又想起了那日在红袖山庄中,曾听到周伍与灵珠的话。按当时的谈话内容来看,周伍显然已经接受了随船队远行的安排。此时周伍再找自己,想必是抱有侥幸心理,说不定自己一个心软,便会让他二人继续参军北伐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摇了摇头,笑道:“既然这样,你们二人就服从命令吧。史将军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至于他到底如何作想,我目前也只是猜测。等到时机成熟了,你二人自会明白的。不过话回来,船上现在不也有篮球、麻将、扑克牌等好玩的东西么?一边坐船一边玩,应该不会感到无聊的。” 李不伟的拒绝,周伍与程风也不觉得意外,当下二人对视一眼,低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听从史将军的安排。等到远洋回来之时,估计应该开始与金国交战了,到时再加入军中也不迟……” 周依依一边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那些礼物,一边偷眼向李不伟看去,只见他眉头紧锁,站在一边看着众人忙碌着,然而眼睛却是一动不动,显然是在想着心事。周依依暗叹一声,心道:不伟哥哥一遇到大事,便会如此神情,他现在显然又在想着心事了。 周依依猜得没错,李不伟正是有着极大的心事。只要一想到周伍与程风二人,李不伟总有种歉意。程九霄将自己的独生子托负给自己,如今程风不仅没有荣归故里,反而要远行万里之外,这多少显得有些过份。周伍虽然也是军人,听从号令是其天性,然而他又是依依的哥哥。倘若自己连这种要求也无法满足他们二人,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能?然而李不伟又深信,史冀的安排是没有错的。正是因为这种信念,他也终于狠下心来,拒绝了这二人的请求。 想到此处,李不伟又跑回书房,翻开程九霄的那封信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程大人,既然你对我如此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等程风回来之后,我定会竭尽全力,让他衣锦还乡的。不!他有任何要求,我都会想办法满足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0 公主 周进与郑小圆在临安仅仅住了两天,便准备离开了。虽然李不伟与周依依极力装出苦无其事的样子,但周进却是坐立不安,总想着自己与郑小圆的关系既然已经公开,在众人面前多少会有些别扭。李不伟等人见状,也只好由得他去了,因此接下来的几天,周依依除了见过一次谢道清,其余的时间大都陪着郑小圆在临安城中闲逛。 周依依的购物习惯,李不伟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一次却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短短三日下来,这两位姑娘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李不伟本以为这次买的大都是些姑娘家的物品,也不好意思发问,心想等小圆姑娘离开之后,再偷偷问一下依依。然而香儿却忍不住讲了出来,原来这一车子的东西并不是姑娘家专用的化妆品之类的东西,而是居家日常用品。 李不伟与周伍颇感意外,但转念一想,又马上明白了过来。敢情周依依带着郑小圆并不是随意闲逛,竟然像似在购置一些成家用的必需品。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一想到周进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又组建了新的家庭,李不伟在倍感欣慰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周进已逐渐失去了以前那种豪气云天的性情,转而变得更加像是一个恋家的男人。 送走周进与郑小圆之后,李不伟又匆匆去了临安造船厂,因为船厂最近设计出一种全新的快艇,更重要的是,这种快艇竟然是由船厂的一名工人设计出来的。此人以前默默无闻,当蒸汽机侦察艇造出来之后,这人忽然得到了灵感,当下告病离开船厂十多日。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竟然拿了一份极其详细的设计图纸。 船厂负责人方稳对此极为恼火,正准备将这名工人狠狠地训斥一番,然而等他看到了那张设计图,立刻转变了态度。这名工人不仅设计出了图纸,还作了一个精致的小型木制模型。船厂的众位高级工匠与实验室驻船厂技术人员经过分析之后,觉得这个设计极有创意,而且又有着一定的理论基础,当下让所有技术人员都参与了进来,经过几天的讨论之后,将原设计图进行了一番改进,终于有了最终版本。 李不伟赶到时,只见一群人围着桌子,正在俯身看着桌上的一卷图纸,又偶尔有几人在会议室的白板上写着一些数据。这张白板,是最近才制作出来的,虽然不像后世的那种白板材质,但是在木板上直接刷上清漆,也可以用油墨笔书写。 众人相互见过,又忙着对那张图纸议论纷纷。这图纸尺寸极大,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众人讨论一番,又转向另一张桌子。李不伟转头看去,只见墙角的桌上摆了一个木制的船模。这船模约有六十厘米长,尾部有一个螺旋浆。然而最奇怪的是,这船的前下方,竟然有一个机翼一样的东西,向两边张开。李不伟觉得奇怪,在船上安装机翼,难道是想让船飞起来? 正疑惑间,只听方稳说道:“李大人,这位便是设计此船的工人了。此人名叫张渊,原是船厂的一名普通工匠,后来蒸汽机船进行改造时,主要负责船身的强化。”说着,又笑眯眯地看着张渊。 李不伟听得惊讶之极。倒不是因为这张渊想出了此种造船之法,而是因为张渊的年纪,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又是一名极为普通的船厂工人,没想到他竟然在短短十多天之内,不仅设计出了一种新式快艇,而且还制成了木质模型。看情形,这模型必定已经试验过了,而且船厂的众位技术人员也极为满意,否则也不会专门通知实验室了。 其实李不伟更应该惊讶的是,宋朝的一名普通工人,竟然设计出了七百年后才出现的水翼船。只不过李不伟并没有听过水翼船的名称,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仔细查看那套《大百科全书》。 普通的船只,通常只有约四十公里的航速,可是水翼船的时速,竟然达到了一百公里。这种船,在船底装有扁平的水翼。当船在水中行驶时,水翼会受到向上的升力,从而使船身上浮。当这种浮力足够大时,就会使整个船全部浮到水面上,只有水翼贴着水面滑行。至于推进的动力,则是通过喷水泵吸入海水或河水,然后将水高速向后喷出。当然,宋朝并没有水翼船的概念,更没有这种高效的喷水泵,而所谓的水翼船,也不可能完全浮到水面上,只是船身稍有上升,在一定程度上减小了阻力。 张渊听到方稳夸奖,脸上微微一红,惴惴不安道:“李大人,其实小的也只是突发奇想,正好又逢身体不适,因此在家中一待就是十几日,这才制成了这个模型。”说到此处,已走到那个木制模型旁边,指着船头的那对水翼道:“小的在船厂已有七年,平日里就喜欢私下琢磨些船只改造的问题。当蒸汽机安装到船上时,小的在惊讶于这种推进器的同时,又想到了更多。”说着,神色间已不见了刚才的那种不安,显得自信之极。 李不伟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进去。张渊看到李不伟赞许的眼光,顿时神色一振,接着道:“自从蒸汽机船制造出来之后,船只的航速大为提升,尤其是那种侦察快艇。小的经过多日思索,认为要继续提高船只的航速,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加大推进力,二是减少阻力。第一种方法显然不易实现,因此小的便想到了第二种方法,即减少船只在水中的阻力。通常情况下,船头做成楔型,有利于快速行驶。然而即使船头的形状设计得再完善,仍然收效不大。因此小的想了一种办法,使得船只在行驶时,船身会上浮,从而减少水的阻力。”说着,又指着模型上的水翼道:“这两个水翼,便是起到了这种作用。当船只在高速行进时,水翼会使得船头上浮,船尾下降。由于船尾下降,螺旋浆正好是向着正前方偏上的方向推进,不仅会使得船头继续上浮,而且推力也将更大。” 李不伟此时已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再看周围众人的神情,显然那模型也经过了试验,看来这个设计应该是可行的。然而直到后来,李不伟在《大百科全书》中查看船只发展史的时候,又惊讶于张渊给这种船起的名字,竟然与后世的完全一样。 方稳道:“李大人,这模型的螺旋浆是可以转动的,而且有橡胶扭带作为驱动力,持续航行二十秒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分别试了两种情况,结果发现,安装水翼时的航速,比普通情况下要快出近一倍。”说着,又在李不伟耳边低声道:“大人,既然这种新式快艇已经试验成功,下官准备马上进行真船的试制。这张渊既然能设计出新式快艇,让他也参与新船的试制吧。不过,此人原来并无职位,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此次参与进来,也只好……” …… “宋朝的政策,真是大大的不开明。张渊这人,分明有一定的创见,又懂得一些基本的数学知识,却得不到重用。听方稳刚才的意思,在五六年之内,张渊仍然是一名普通工人。看来我还得想些办法,让他早日进入临安大学才是。”李不伟如此想着,早已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间,竟然已到了家门口。 还未进门,便听到周依依与香儿的说笑声。李不伟听到周依依的声音,忽然又想起一事,今日早晨,他本来准备问一下周依依,周进与郑小圆是否准备成婚,如果真是这样,日子又将定在哪一天。然而当时众人都在身边,李不伟一直没找到机会发问。此时再次想起,李不伟赶忙走进了院子,却发现两位姑娘正与几位丫鬟在一起,玩得正高兴呢。周依依笑道:“香儿,这一次可要小心了,我一定会打中你的。”话音未落,又听到众丫鬟一阵欢呼,原来香儿又被沙包打中了。 香儿嗔道:“这次不算,我还没准备好呢。”复又叹道:“其实是这鞋子太紧了的缘故。胶底皮鞋,用作登山或是骑马还可以,可是在院子中跑一下,却有些大材小用了。再说这鞋子是新的,穿在脚上太紧,否则我也不会跑不动了。” 周依依奇道:“鞋子有问题?怎么会呢。不伟哥哥说了,这种鞋子最适合野外奔跑了。唉,还是算了吧,我也玩得累了,咱们玩悠悠去吧……”说着,拉上香儿正准备离去,忽然看到李不伟站在院中,显然自己刚才玩得太投入,竟然没发现院中进来一人,忙冲着李不伟眨了眨眼,顽皮道:“不伟哥哥,快来看我们玩悠悠吧。” 李不伟摇头道:“今天不行。我一会儿要去找史大哥喝酒。”说着,仍是愣在当地,心想依依与香儿在一起,还是不便开口问起周大叔与郑姑娘的事。 史冀与杨行千两人早已等候多时。三人落坐,半晌无语。良久,史冀叹道:“李兄弟,在认识你之前,愚兄一直以为军人就应当沙场杀敌,否则怎么能对得起军人二字。等到贤弟来了之后,我这才明白,原来武器装备才是战场上胜负的关键。如今大宋的骑兵数量虽然远不如金国与蒙古,但有了火炮与机关弩,已是胜算在握。正因如此,愚兄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这才决定远赴重洋,也算是另一种报效朝庭的途径吧。” 史冀说此话时,满脸的凝重,又似在与李不伟在道别,当下三人心情更是不佳。李不伟道:“有史大哥指挥远洋船队,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此去路途遥远,而且离开非洲东部之后,又要穿过几千里的大洋才能到达目的地,这期间并无陆地可供补给,着实危险之极。” 史冀笑道:“贤弟尽管放心。我这次除了带去几千名士兵,还有几百名商人同行。这些商人最远曾去过木骨都束,有过近两月无补给的航行经验,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贤弟所说的非洲,倒是知道的人不多,算起来,也只有不超过十人而已。” 看到史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李不伟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其实早在一年以前,当李不伟有了远赴美洲的念头之时,便一直在为此努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何想法,但是他心里却无时不在想着地球另一端的那一片大陆。他也曾考虑过,如此规模的远行,至少需要四五千人参与。这四五千人中,除了商人、水手、厨师、医官、文书、史官、以及随船的维修与技术人员,其余的大都是从水师中调拔过来的。不仅如此,为了安全计,船队还要配备一些新式武器,例如船载火炮、火弩、迫击炮。同时为了与其它国家贸易,还要装载充足的货物及银两。然而朝庭会放心将这一只队伍交由一人指挥吗?当年郑和之所以能够成行,是因为他是太监,而太监无后,自然是没有野心的。但宋朝时的规定,又不能将这个大权交给朝中某位太监,显然要从文官或武将中挑选一人了。李不伟曾一度为此犯愁,谁知道史弥远竟然主动请缨,让自己的儿子担任领队一职。 尽管远洋贸易是一件大事,而且有宋以来,也从未有船队走得更远,如今以朝庭的名义进行贸易,领队一职看似荣耀之至,然而众人心里都明白,此行不仅任务艰巨,更是危险重重,因此并没有人主动请愿前去。史弥远此举虽然多少出人意料,但是众臣知道史弥远向来深谋远虑,决计不会冒然行事。只是朝中诸事纷多,没过几日,枢密院与兵部、户部、工部都有了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朝议,史冀担任领队一事,也逐渐没人猜测了。 杨千行道:“其实早在几十年之前,大宋就与非洲东部一些国家有贸易往来。李兄弟这次说的,却是往非洲西部再走一段时间,听起来也不觉得遥远,哪知道这比以往的路途几乎远了一倍。”李不伟嘿嘿一笑,道:“倒不是兄弟没有说清楚,只是对于朝庭的事情实在搞不清楚,因此只能说得模糊一些。杨兄这次不也要与史大哥一同前去的么?到时你就会明白的。” 杨千行道:“杨某孜然一身,无牵无挂,即使出行两年,也没有问题。”李不伟笑道:“杨兄如此撒脱,当真令人佩服。倘若此行成功,两位的名字必将载入史册。只是兄弟又想得更多了一些,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史冀吃了一惊,忙问道:“贤弟发现了什么问题?” 李不伟笑道:“史大哥不必惊慌,其实我担心的事情,距发生还早着呢。我在想,与其将新大陆的一些原材料运大宋,不如就地开设工厂,将材料加工为半成品之后再运回来,不仅提高了运输能力,而且使得生产效率大为提高。只是如此一来,就需要在当地设立加工厂,而工厂既开,就需要有人进行管理。兄弟想的是,如果那里真的有丰富的资源,史大哥完全可以考虑在当地成立工厂。我这就与实验室讲一下,你们随船带上各种必需的设备,以及几十名技术人员吧。” 对于美洲之行,李不伟早已想过多次,而且参考了许多历史记载的文献,甚至还调出了dvd版《大百科全书》中的三维地球仪。可以说,他的这次计划,要比郑和下西洋时准备得还要充分。 此次预计出动福船四十艘,虽然比起郑和下西洋的规模要小上一倍,但对于宋朝来说却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只官方商队了。这其中有商船三十四艘,战船六艘。出行之人大部分从官兵中抽取,外加一些知名的商人,以及自愿前去、又经过官方批准的中小商团。 之所以能一下子同动六艘战船,完全是因为以大宋目前的战力,六艘战船已算不上什么了,仅是沿江水师,便拥有七艘福级战船,这还不算其它地域的水师拥有的,以及大宋多家造船厂在造的战船。不过枢密院又严令,船队在驶出广州一百二十公里之前,必须在船上安装风帆,即使这些风帆只是摆设,也必须做到以假乱真,否则军情一旦泄露,将不利于日后的战机。 远洋船只的装备极为精良,商船上虽然没有装备火炮,却在甲板上安装了迫击炮,可以远距离对敌船或岸边进行攻击。至于战船,则是标准的大宋战船,与临安号的配置完全一样。船队的编制,李不伟也与史冀等人仔细商讨过,同时他还参考了郑和下西洋时的编制。船队由战舰、两栖部队、仪仗队三个序列组成。战舰部队就是那十艘战船了,每两艘为一组,分别叫作前营、后营、中营、左营、右营,而两栖部队则用于登陆行动,分别驻扎在各个商船之上。仪仗队则担任近卫和对外交往时的礼仪。 船队人员将分为五个部分,即指挥部分、航海部分、外交贸易部分、后勤保障部分、军事护航部分。指挥部分也是整个船队的中枢,对航行、外交、贸易、作战等进行指挥决策。航海部分负责航海业务、船只修理、预测天气的等。外交贸易部分负责外交礼仪,贸易、联络翻译。后勤保障部分的主要职能是管理财务、后勤供应、起草文书、医务人员等等。军事护航部分则主要负责航行安全和其它军事行动。 所有的事情都重新讨论过一遍之后,三人心里都有了更加明确的计划,此时已近黄昏。李不伟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这与他刚刚来到宋朝时如出一辙,竟然是一种与亲朋好友分别的感觉。马车驶得极快。李不伟心烦意乱,将马车的窗户全部打开,窗处疾风吹进,却始终带不走他心中的烦闷。 这两年来,李不伟整日忙于大宋的技术改造,几乎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自己的私事。在这其间,他也有了不少挚友,例如史冀、范东来、石仲秋、史可、范文进、徐永红,以及自己的亲兵队长徐超,当然还有周伍与程风两人了。至于王思维,李不伟总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当真是人如其名,总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而杨千行,原是出自相府,与史冀有着十多年的交情,又是史弥远的门客,虽然对自己相助甚多,却总感觉他之所以帮助自己,完全是因为史弥远的缘故。 李不伟越想越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中的,猛间间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书桌前,索性又画了一张简易的日历,在上面标记了一个圈,正是船队计划出行的那一天。他正准备再画出第二年的日历,然后大概估算出史冀归来的日子,却听到周依依的声音:“不伟哥哥,皇后娘娘说,明日要你和我一同到宫里去。” …… “依依,这次真是奇怪了。以往我每次进宫,都是皇上召见的,没想到今次却是奉了皇后的旨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李不伟与周依依并排走着,一边四周观望着宫中正在修建的水泥路面,一边如此问道。 周依依微微摇头道:“其实我也正纳闷呢。皇后娘娘每次唤我进宫,都是她闲来无事,叫我进去陪她说话的。没想到这次连你也叫去了,难道是为了让你看一下出生不久的小皇子?”说到这里,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不太可能。 两人随着太监唐六安缓步前行,径直到了御花园,果然见理宗正与谢道清在花园之中。此时虽然已是春天,但天气尚未完全变暖,理宗与谢道清正在御花园中散步,此时刚刚走到了一个亭子中,马上便有宫女将亭子布置妥当。 李不伟与周依依上前见了礼之后,静静站在一旁待命。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几个宫女顿时忙了起来。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道:“秀叶,快拿尿布来。”那名叫做秀叶的宫女应了一声,马上蹲下身去,不一会便找出一块干净的尿布。李不伟看得有趣,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宋朝人看护婴儿,然而又因为理宗在一旁,也不敢擅自开口发问。 理宗笑道:“李卿,你看这童车有何特别之处?”李不伟道:“皇上,临安自行车厂虽然也制造童车,但是大部分是向临安城中的富贵人家销售的。那种车子虽然也有金属轴承,却不像眼前这辆一样。这辆车子不仅安装了滚动轴承,而且车轮极大,又在车轮外沿包上了杜仲像胶。除此之外,这童车的四个轮子支架上面,还安装了弹簧液压减震器,小皇子躺在里面极是舒适。当然,寻常的童车也没有这船宽大,更不会有遮风挡雨的雨篷,也没有下面那个巨大的储物空间了。”理宗哈哈大笑道:“李卿果然看得准,这童车的所有优点都已被你说全了。只可惜这车子太小,否则朕也想坐进去试试。” 李不伟看到理宗今日兴致极高,知道他召自己进宫必有好事,当下微微点头,笑而不语,再转头看周依依时,正围在那童车跟前,想伸手摸一下车中的孩子,却又抬头望向那年长的宫女,终于又忍住。 谢道清笑道:“依依,有一件事需要问一下你的不伟哥哥。听说费太医掌管的临安医院已经试行了种牛痘的法子,这种预防天花的方法是否安全,能不能用在小皇子身上?” 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方法,是李不伟来到大宋之后,在医学领域做得最大的一件事。临安医院听其名字,似乎是一家专门看病的医院,然而其病人却全部是皇族中人,又或是朝中显贵。谢道清所说的费太医,正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晋代的葛洪曾著有《肘後备急方》,该书中第一次描写了天花的症状与流行情况。书中这样写道:“比岁有病时行,乃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载白浆,随决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治得差者,疮癜紫黑,弥岁方灭,此恶毒之气。”后来的医官多认为此病是在约一千年以前传入中土,因战争中由俘虏带来,故又名“虏疮”。唐宋以来,此病逐渐增多,民间常有俗语说:“生了孩子只一半,出了天花才算全。”可见天花危害之严重。 古代中国探索天花的防治之法,经历了几百年之久。一直到了明代,郭子章的《博集稀痘方》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才记载了基本的预防办法。此种法子为:用水牛虱和粉作饼,然后用粥饭服下,正是体现了“以毒攻毒”的思想。又过了一百多年,到了清朝,终于找到了行之有效的人痘接种法。然而‘牛痘’法,却是由葡萄牙人传入中国的,因为牛痘比人痘更为安全,因此清朝时,大都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不过,宋朝时也有种痘的说法,却多出于野史。传言道:宋真宗时的宰相王旦,一连生了几个子女,都死于天花。待到老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王素。王旦担心儿子重遭不幸的病害,于是招集了许多医师来商议,请他们提供防治痘疮的方法。当时有人提议,说四川峨嵋山有一个神医,能种痘,百不失一。丞相王旦立即派人去请。一月后,那位医师赶到了汴京。医生对王素作了一番检查后,说这个孩子可以种痘,次日即为他种了。第七天,小孩身上发热,十二天后,种的痘已经结痂。据说这次种痘效果很好,后来王素活了六十七岁。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李不伟来到宋朝后,始终没有听过有种痘一说。后来他与费太医曾见过几次,略加指点,并透露了些‘以毒攻毒’的思想。费太医的医术极高,马上便领悟到了其中的道理,当下便奏请理宗,开设了临安医院。几个月前,牛痘已在普通百姓的孩子身上试种,这些孩子除了连续发烧七八日,并未见任何其它异常。当然,李不伟没有主动请功,费太医也不会向旁人讲明这种方法的来源,只当作是自己的首创,以至于后来的史书中记载道:“费有极著有《种痘心法》。《心法》中言明:良由苗种愈久,则药力之提拔愈清,人工之选练愈熟,火毒汰尽,精气独存,所以万全而无患也。”史学家竟然将发明牛痘的功劳归于了费太医。 尽管李不伟知道种牛痘真的可了防治天花,但此时听到谢道清询问是否可以在小皇子身上试种,仍然吓了一跳。毕竟这是理宗的第一个皇子,也是原历史上根本未曾出现过的一个人。理宗知道自己的病由,自然视这第一个孩子如同性命。倘若在种痘时出了差错,恐怕不只是费太医,就连整个临安医院的那些大夫,都要性命难保了。然而赵昀与谢道清并不知道种牛痘的想法原是出自李不伟,只道是自从开设了临安医院这一学术性研究机构之后,那些大夫们有了研究的条件,这才发明了此种防治办法。但是李不伟的学识又深得理宗信任,因此谢道清才会有此一问。 理宗看到李不伟沉吟不定,以为他对这医疗之术并不清楚,当下有些失望,叹道:“这也难怪。李卿精于科技,对这医学之道却并无涉足。”又转向谢道清:“皇后,关于种痘一事,还是搁置些时日再说吧。宫中防范甚严,应该不会有此种传染病。”谢道清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李不伟本来想再多说些关于牛痘的知识,却又想起‘言多必失’这名成语,忙又将话咽在肚子里,又看到理宗站起身来,连忙紧随其后,君臣二人沿着花园中的小路随意漫步。李不伟此时已明白了谢道清召见自己的原因,但他仍然不敢妄言,生怕惹出了祸端,然而内心深处却觉得应该劝说理宗,等到这种疫苗通过临床试验之后,完全可以给小皇子接种,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应该是太医们的事情,当下释然。 理宗道:“转眼间,李卿来到临安已有两年了。在此期间,李卿替朕办了不少事情。先是临安大学的设立,再是火炮厂的改造,然后又有实验室与各家工厂的相继成立。如今的大宋,已有各种新型工厂近百家,而且在兵器、造船、炼铁、农耕、医疗、纺织等行业的发展也超过以往数十倍,更有些新型的商品相继产出,也为我朝收回了不少硬通货币。如今会子的回收也颇为顺利,朕与朝中的众臣也都知道,这全是李卿的功劳。朕准备重赏于你,不知李卿有何要求,只管说来便是。” 李不伟忙道:“皇上言重了,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只要看到大宋国富民强,皇上龙颜大悦,便是对臣最好的赏赐了。” 理宗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又道:“就在昨日,史丞相对朕提了个建议,他想辞去三院大学士的职位,并且推荐由李卿来担任,不知你可愿意?”李不伟吃了一惊,脱口问道:“皇上,这三院大学士不是历来都由宰相担任的吗?”理宗点了点头,道:“李卿说得是,史丞相也自然明白。但是李卿近两年来为大宋的贡献有目共睹,朝中众位学者都对李卿赞誉有加,而史丞相又执意如此,朕也是没有办法,估计李卿要勉为其难了。” 对于做多大的官,李不伟其实并不在意,甚至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有些意外,再听理宗刚才的语气,似乎此事已成定局,当下只好应道:“既然如此,臣就做了这个官。只是臣终日都在实验室忙碌,恐怕有损了这大学士的声誉。”理宗笑道:“这你就放心吧。如今大学与实验室的重要性,早已为朝中百官所认可。而你这大学士,只是掌管大宋朝的技术与研究,对于其它诸子百家学说并无要求。”李不伟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了,否则臣恐怕还真的要好好学一下诗经或是尚书了。” 如此说着,二人已转了回来,只见谢道清和周依依正坐在那里说话,不时一阵笑声传来。理宗微微颔首,笑道:“你的这个未婚妻,真是深得皇后的喜爱啊。”李不伟也笑道:“依依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正因为她没将皇后当成外人,因此才能放得开来。” 说起皇后,李不伟又想到了一年多以前,谢道清找到自己一事。如今谢道清对依依关爱有加,难道是为了回报当年的赠药之恩?还是,谢道清认准他将会前途无量,又是大宋发展必不可少的人才,这才向周依依示好,目的却是为了拉拢自己? 其实在原历史上,谢道清是与贾似道的姐姐一起入宫的。入宫后,宋理宗一眼就看中了那位贾小姐。当时杨太后说‘谢女端重有福,宜正中宫。’可见杨太后也有意封谢道清为皇后。过了几年,谢道清成为通义郡夫人,然后进封为贵妃。再后来,也就是现在的两年之后,谢道清被册封为皇后。当是朝中众臣也都说:‘不立真皇后,乃立假皇后吗?’其中的‘假’通‘贾’,意指贾妃万无可能成为皇后。 然而李不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面的秘密,估计只有理宗自己知道。他以前对谢道清只是礼遇有加,但从未临幸于她。有一次到了通义郡府上喝茶,忽然忍耐不住,便在谢道清那里住了一晚。后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这几次夜宿,都能得到前所未有的欢愉。后来虽然没有前几次的感觉,但因为时间长了,他与谢道清也已有了情意,这才发现谢道清不仅温柔体贴,就是在朝政大事上也常常为自己出谋划策,而他自己现在缺少的正是这种完全可以相信与依托之人。没过多久,谢道清竟然已有身孕,这却是理宗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早在几年之前,太医便悄悄告诉他,以后是不可能再有皇子或公主了,但如今谢道清竟然又有了身孕。不仅如此,就连阎贵妃也怀了龙胎。当时后宫已有人悄悄议论,说是谢道清才应当成为皇后,因为她是第一个怀有龙胎之人。其实理宗自己也明白,自己的众多嫔妃之中,只有谢道清才能为自己出谋划策,同时又能得到杨太后的支持,就连史弥远,也不反对立谢道清为后。当然,此时的理宗,已与原历史中大为不同,不仅与杨太后相处融洽,甚至提前几年掌握了一些朝政。 李不伟正在想得入神,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忙转头一看,却是谢道清在那里大笑,也不知道周依依又讲了什么笑话。 理宗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李卿,皇后今日召你入宫,其实是有一件大事。以李卿的年龄,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否则终日忙于朝政,却将自己的私事耽搁了,恐怕会有人说朕不关心作臣子的,只顾着让臣子为朝庭效命,年过双十却仍是孜然一身。朕也知道,周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因此朕准备找人挑个日子,为你与周姑娘定下亲事,这也算是了却了朕与皇后的一桩心愿。” 李不伟听到理宗说有大事相商,正作好了架势准备仔细聆听,后来竟然发现是他与周依依的婚事,当下愣在一旁,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召自己进宫,竟然是为了婚姻大事。然而理宗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出乎意料。 “李卿为人忠厚,又懂得爱惜身边的人,本来朕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然而皇后却担心你将来欺负周姑娘,因此建议朕认她作为干妹妹。皇后的建议,朕向来会认真考虑的,而且此建议又提得合理,也只好答应了。朕现在已有两个儿子,周姑娘就是大宋的公主了。” 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万没想到今日进宫竟然会因为此事,当下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理宗又道:“关于此事,朕已与太后和史丞相商议过了,他们二人均无异议,想必李卿也没什么意见吧?” 李不伟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旁边又传来理宗的声音:“既然李卿也不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朕便召告天下,封周依依为北平公主,即刻动工修建北平公主府!” …… “到底是公主,还是帝姬?宋朝时的公主,不都被称作是帝妃么?不想那么多了,只要皇上说是公主,那就是公主没错了。依依成了公主,皇上就要大我一辈了。”李不伟坐在书桌前,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同时又觉得自己这几年的际遇当真如同小说一般,充满了悬念,又不失丰富多彩。 虽然咋一听到此事着实令人吃惊不小,然而此时静下心来,再将事情的来龙去通盘思索一番,李不伟越发想得清楚了。目前,整个大宋的学者都是自己的门下,而这些人掌握着各个实验室、工厂、以及临安大学的各个部门。虽然他现在只是临安大学的校长与皇家实验室的主管,但影响力已不可小觑。史弥远让出大学士之位,固然是因为自己在众学者心目中的地位,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史弥远有了更长远的打算。而理宗封依依为公主,显然又是觉得自己与史弥远走得太近了些,因此想凭借此来拉拢自己。如此看来,史冀忽然带队远赴重洋,必定是经过史弥远的一番劝说。也许史弥远早已想到将来有一日,理宗总是要亲政的,而他在朝中虽有众多党羽,但反对者也不在少数。等他这从丞相之位退下来,又或者百年之后,其子女难免受到敌对方的排挤。现在听说另有一片新大陆,想必是准备在那片大陆上开辟一番了。 李不伟的这番猜测,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李不伟也清楚,以他的浅薄阅历,万无可能猜透这些官场老手的想法。不过现在这种情形,也总算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了。 既然已想得清楚,李不伟紧绷的心情也稍有缓和。周依依看他终于舒展眉头,俯到他耳边悄声笑道:“不伟哥哥,我既然已是公主,你是不是要跪下来拜我啊?” 李不伟笑道:“好啊,我这就跪拜你罢。”说着,作势便要跪倒,猛然间又想道:也不知道宋朝的规矩,驸马是不是只能有公主一个老婆?倘若真是如此,皇上封了依依为公主,显然是让我彻底断了娶多个老婆的念头。如此一来,红袖又该如何呢?哎呀不好!依依就在眼前,我怎么又在胡思乱想别的女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1 定亲 “还真没想到,今年竟然有了几万斤新稻种。不知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又会如何呢?”李不伟面露笑意,随口问着。 史逊笑道:“育种司的稻田虽然有限,但全国范围内的二十几处产稻区,都开始培育新稻种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明年春天,整个大宋境内都可以开始种植这种水稻了。其实不止水稻,就连其它的各种农作物,也因为施放了合成肥料,产量都有所提升。再过上几年,大宋的百姓虽然说不上丰衣足食,但也不至于饿死人。倘若灾害再少一些,说不定还会外卖粮食呢。”说到这里,史逊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不伟自然明白史逊为何如此得意。南宋的商业极为发达,但官方仍然禁止粮食出口,尤其是在沿海一带,如果查出有人私自出口粮食,这罪刑是极为严重的。究其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当时的粮食生产仍然跟不上人口的增长。在北宋时期,全国的人口已有近亿。到了北宋末年,因为与金国连年交战,整个宋朝的人口大约只剩下了五千多万。迁都临安之后,宋金两国的边境已基本稳定下来,此时近半的人口已转入金国统制之下,宋朝也得以喘息之机。高宗末年时,南宋境内的人口数量已接近于北宋后期的水平。到了如今,南宋朝庭统计的人口为将近八千万,这也是李不伟在户部得到的数字。 其实在《中国人口史》的第三卷《辽宋金元时期》中有专门讲述宋朝人口的内容,其中大概内容为:金国在1207年人口为五千三百多万,其中包括原生活在辽国的近一千万人,而南宋在1223年的人口数量为八千万。在蒙古大举攻金前,金国每三年一次的人口统计是很有可信度的,都有确切的人口数。而北宋到南宋的户籍一直实行主客户制,不统计确切人口数,其中军队及家属、少数民族、僧道、妓女均等不在统计范围,这又相当于六百万。因此,此时的南宋总人口应为八千六百多万。 然而后来蒙古攻宋之时,宋朝人口锐减,仅四川便损失了一千二百万人。尽管如此,有些史学家在在统计人口时,仍然将金国、西夏,甚至辽国在内,都算作中国的人口数量。 在没有工业化大生产的年代,人口数量往往决定国家生产生产力。虽然现在的宋朝已有了步入了工业时代的趋势,但大部分的民间生产仍是以手工为主,人口数量仍然是极为重要的因素。而粮食,又是养活人口的重要基础,因此朝庭限制粮食出口,也是再所当然的了。 如果没有李不伟的到来,等到蒙古攻宋之后,整个大宋又会损失近四千万人口。想到这里,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然挽救了几千万人的性命,他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但转念一想,如今大宋军事实力远远高于其它诸国,到时战事一起,恐怕金国与蒙古又会死掉不少人吧。李不伟不由得又有些沮丧,虽然拯救了几千万宋人,但估计又要死掉不少蒙古人或金人。但这种沮丧的心绪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他从骨子里,已经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当作宋人了。只要自己的同胞不受伤害,其它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史逊看李不伟半天沉吟不语,以为他还在为粮食的生产而担忧,笑道:“李大人,我们这次可以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仅稻种开始大面积播种,就连农具也在全国范围内更新了一次。如今百姓使用的农具都是新式农具,而且有十几个州县都设有蒸汽机磨坊。比起过去来说,粮食加工效率提高何止十倍。再过上几年,全国每个州县都可以设有机动磨坊。我听实验室中人说道,他们正在设计一种机器,可以快速地开垦农地。如果此种机器真的得以应用,恐怕粮食也将成为我国的主要出口商品了。” 李不伟看史逊心情不错,也不想就此扫了他的兴,又继续与他聊了些关于粮食增产的话题。二人正说着,史逊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咱们二人说得高兴,我倒忘记了一件大事。红袖说,如果李大人想要找她,可以去红袖山庄。”李不伟听得心头微微一震,奇道:“红袖山庄?那里不是早已搬空了么?”史逊摇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前几天我去丞相府时,红袖就是如此交待的。” 李不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便多问,当下与史逊告辞之后,带着徐超等人直奔红袖山庄而去。一路上李不伟感慨颇多,心想自从回到临安之后,一直没机会与史红袖说话,也不知道她近来如何了。如今史红袖重新回到了红袖山庄,李不伟又想起了以往二人在一起时的情形。 红袖山庄周围与以前大为不同,原来的一片庄稼地现在都已种上了树,宅子前面也铺上了青石板,看来这里不再需要种植庄稼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下人看到李不伟,其中一人忙迎了上来,另一人便准备回去通报。李不伟也不待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李不伟顿时吃了一惊。这宅子已翻新了一遍,门庭全部由水泥浇制,整个院内平展之极,看不到一小块土地。他正左顾右盼之间,忽然觉得旁边有人在看着自己,李不伟一转头,却见旁边站了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不是史红袖又是谁? 李不伟只觉得心中一荡,忽然忍不住要上前拥抱一下,但又觉得如此极为不妥,怔怔地道:“红袖……你又回来了……” 史红袖见他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转而笑道:“是啊,水稻培育的事,都已交给了我堂兄。育种司已能独立完成水稻的培育与收割,所以我又闲了下来。在家中待了几日无事烦闷,又想弹弹琴。可是一弹琴,便又想到了这个山庄。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红袖山庄重新打扫一番,以后……以后如果你闲着无事之时,便可来此坐上一坐。” 李不伟听罢无语,沉默了良久,这才笑道:“红袖,不知后园中是否还种有庄稼?”史红袖也笑道:“你自己过去看一看便知。”二人说着,已缓步走向了后花园。此时后花园中的水田已被填平,还有一部分变成了池塘。花园的中间造了一些假山,园子四周又零零星星地种了一些花。李不伟看得眼熟,问道:“咦?这些花好象在哪见过?”史红袖道:“是啊,这些花你原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却是冬天,并没有在园中种植。上次在烟紫姐姐家中的花屋里,正是这几种花。” 李不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在我我看来,这些花长得都是一个样子,若不仔细观察,还真是无法分得清其品种。”史红袖叹道:“是啊,你整天都在忙着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同时还是临安大学的校长,自然没时间欣赏这些花了。不过好在这些花也容易侍候,只需按时浇水,再隔三差五的前来看上一看,它们便已知足了。” 李不伟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笑道:“原来花也通人性啊,只是不知道它们是否认得谁是它们的主人?”史红袖听他语气,竟然没有明白自己另有所指,当下微微有些失望,却又担心万一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又会不会再前来红袖山庄呢?想到这里,史红袖也不回答,只是在那里一个人出神。李不伟又道:“红袖你看,花园中已收拾一新,只有这亭子却没有拆了重建,看起来与池塘和小桥不太搭配啊?”史红袖点了点头:“是啊,本来工匠也与你的想法一样,准备将这亭拆了重建。可是后来我告诉他,这亭子一定要保留下来,否则我就没有地方弹琴了。” 李不伟听得心中一动,只觉得史红袖今日所说的每名话都另有所指,他正不知如何接口,又听史红袖道:“李大哥,听说周伍要和我哥一同前去远航贸易?”李不伟道:“是啊,不仅周伍,就连程风也要跟着一起去的。这二人已是史将军的左膀右臂了。史将军如果要远行,自然也要带上他们了。” 史红袖道:“与我哥一同前行自然是没错的,只是灵珠却不太高兴了。听说船队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估计近日便要启程。这一去也许一年半载都无法见面,灵珠这小丫头心眼又多,恐怕这一年内都要缠着我了。”说到这里,史红袖也露出了笑意。 李不伟暗叫惭愧。这些日子以来,他只顾着远洋船队的准备,竟然对周伍与灵珠的事没有过问。如今远行在即,他们二人自然是舍不得分开的,这可如何是好? 李不伟猛然间灵光一闪,忽道:“啊,有了!不如让他们二人先定亲吧,等到远行回来之后,便让他们成亲如何?”史红袖笑道:“其实我也正是此意。灵珠的家人现已在临安,不如我们分头准备一下,争取在船队远行之前为他们定亲。”李不伟道:“如此甚好。”紧接着又叹道:“只可惜没时间通知周大叔了。不过我既然带了周伍出来,也算有资格为他做主了。只是他们二人若是成了亲,我们岂不成了亲家?” 史红袖听得忍不笑出声来,忙道:“这不算的,咱们怎么能成为亲家呢。要成为亲家,必须先有孩子才行的。”刚说到此处,她忽然脸上一红,马上又住口。李不伟看她如此神情,不由得又有些痴了。 …… 眼看着再过三天,便是船队远行的日子,李不伟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他这几日除了每天早晨与史冀喝酒聊天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忙着准备周伍定亲的事情。只是他对这种事没有半点经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由管家来操办的。 灵珠的父母虽然来自乡下,却也懂得些场面上的礼节。这二人刚刚进了校长府,看到周依依,纳头便拜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道:“拜见公主”。史红袖等人稍一犹豫,也跟着行了大礼。 众人如此举动,却是让周依依吃了一惊。她被封为北平公主只是近几日的事。李不伟与香儿等人基本还和以前一样看待她的身份,就是家中的下人,也和以往一样。只是在两天之前,谢道清忽然派来了几位年长的宫女,专门负责教授公主应有的言行举止,以及见到皇族中人应该有的礼节,其中自然也包括与寻常百姓交往时应注意的一些事项。 如今忽然看到众人如此见礼,周依依一下子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转而看向李不伟,眼中尽是求助的神色。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急匆匆地走进一人,这人一身宫中的太监打扮,先是与周依依见了大礼,紧接着俯在李不伟卫边低语几句,又转身离去。 众人正在惊讶间,只听李不伟沉声道:“大家快准备一下,皇上就要来了。” …… 史红袖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想起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回过头来,心想:这两年的种种,正如这车窗外的景色一般,转眼即逝。等到马车停了下来,这景色也该结束了。只有等下次再次启程的时候,才又有了新的景色。只是,不知道下次的景色,会不会比这次的更为值得回忆呢。 她再一转头,看到灵珠仍然一脸幸福之色,不由得又是一阵惭愧,心想灵珠今日刚刚定亲,我怎么好没来由地在这生闷气呢?稍稍振作了一下,强笑道:“灵珠,今日你与周伍定亲,以后你我二人将不再是主仆关系了。你比我要小上几个月,以后叫我姐姐便是。”灵珠忙道:“小姐哪里话,我这一辈子都要跟在你身边的。” 史红袖摇头道:“灵珠,你这就是在说胡话了。以后你嫁了人,自然是要跟你的夫君在一起的,又怎么能始终跟着我呢?如果想起我的时候,前来看看便是了。” 灵珠听她说得凄然,忍不住道:“小姐,你……自从上了马车之后,一直都在那里发呆,却仍然强装笑容,难道你一点也不伤心吗?” 史红袖叹了一口气,道:“灵珠,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堂堂丞相之女,因此行事说话间便多了一些依仗,总有些心高气傲。可是近来我突然又想明白了,人的身份根本不算什么。就比如你与周伍二人,原本都是寻常百姓出身,却是幂幂中自有天意安排,将你二人聚到一起,又能得以长相厮守,这便算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了。我且问你,倘若让你忘记周伍,你会用什么条件作为交换?” 灵珠不假思索道:“这怎么可以?我自然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史红袖笑道:“是啊,我也和你一样……” 灵珠看到史红袖苦涩的笑意,心中忽然感到一种异样的痛,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今日皇上忽然前来,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李公子,显然也是毫不知情。更没想到的是,皇上前来的目的竟然是赐婚。”说到此时,灵珠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但看到史红袖仍是一脸笑意,终于鼓足了勇气继续问道:“小姐,今日皇上亲自为李公子与公主定了亲,那你以后怎么办?” 史红袖听得一怔,忽又轻笑一声道:“这不是好事么?他们二人相互爱慕已久,如今我也着实为他们高兴。依依虽然已贵为公主,对我们却和以前一样,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有一个公主做朋友,这不很好么?” 说到此处,史红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顺势靠在灵珠的肩上。灵珠侧过身子,让史红袖完全躺入自己怀中,只觉得自己以前一直服侍的大小姐,此时竟然显得如此的无助。她忍不住轻轻拂着史红袖的头发,柔声道:“小姐,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以前遇到烦心的事情,就会大哭一场,过后就觉得一切的不开心都离我远去了。” 史红袖笑道:“傻瓜,就算再发生什么事情,我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即使这辈子永远见不到他,我也……”说到这里,史红袖忽然愣住,终于再也无法隐忍下去,失声哭了出来。 (按计划,第二卷《临安》还有六章就要结束了。第三卷已有十一章的存稿,是在两个月前写好的。虽然这卷的名字叫做《金国》,但并不是与金国开战,而是关于情节的戏,甚至有些类似《神雕》或《倚天》中的叙述方式。当然,这其中也会有技术的发展相伴随。突然的风格转变,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还是做个调查看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2 启程 虽然已定了亲,但周依依仍旧与以前一样。按香儿的话说,她仍然像是一个玩皮的小孩子,丝毫看不出将要嫁人的样子。李不伟听了也只好一笑了之,心想若是依依突然变得和谢道清一般老练世故,这才叫吓人呢。 然而那日赵昀突然赐婚,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就连李不伟自己,也没想到他的终身大事竟然带有了“包办”的色彩,而且这包办之人还是宋朝的皇帝。虽然这个包办的婚姻是他求之不得的,但多少会有些任人摆布的感觉。一想起那日史红袖的神情,李不伟又是一阵心慌。 不过,眼下将要发生的事情,却不允许他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儿女私情,因为今天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史冀率领的远洋船队终于要启程了。 因为这次是大宋第一次出动如此多的官方船队,又要跨越以前从未涉足的大洋,朝庭对此极为重视。按计划,理宗与朝中重臣都将前往临安船厂的码头送行。当然,对于众位民间的商团,航行的路线仍然是保密的。直到现在,这些商人甚至连商船的模样也没见过,更别提蒸汽机动力了。 船队依次从三个码头启程。史冀与周伍、程风一行人带着六艘战船、十一艘商船,从临安造船厂的码头出发,然后经过福州之后,与福州的船队会合,再到达广州,此时已将四十艘船全部聚齐。 按原计划,船队离广州后,会在第二天进行一次补给。这次补给之后,船队将经过归仁、满剌加、南巫里,最终到达现在的斯里兰卡。在那里再做一次大的休整,船队会在以往商船队的补给站依次停靠,最终到达非洲东部。 对于宋朝的商船来说,这条线路其实并不陌生,因为宋朝时期的商船也与东非有贸易往来。但是,接下来的行程却是完全的新航线了。此时船队要沿着非洲东海岸一直向南驶去,穿过马达加斯加海峡之后,到达非洲的南端,也就是好望角了。 好望角这个地名,李不伟已让周依依与香儿在地图中标明。但是接下来的非洲西部、以及大西洋和美洲的地图,地图中并没有画得太明确。当然周伍手中仍然有另一份世界地图,里面已将美洲与大西洋描述得极为详细,只不过这张地图只有周伍一人知晓罢了。 按李不伟与史冀的计划,到了好望角之后,船队并不直接航行到南美,而是再沿着非洲的西海岸线,驶到如今的利比里亚附近,进行最后一次大量补给之后,这才驶向当今巴西所在的南美东海岸。 只要船队抵达南美洲东部,史冀就会留下一部分商人与士兵,在船队停靠的近海岸建立临时居住点,并逐渐深入到内地,开始与附近的居民进行贸易,收集当地的农作物种子。至于剩下的人员,会继续驶往北美附近,也就是如今的佛罗里达洲,并且在那里开始建设永久性的基地。 其实之所以如此选择,是因为李不伟仔细考察了当时美洲的人口分布,又受了后世的国家分布的影响,这才决定主要占领美洲北部的广大地区。因为相比起南美来说,北美的居民数量要少上许多,与当地人发生冲突的机会自然也就小了。另外,在当地土著人眼里,南美才是资源丰富,因为那里有广阔的森林,也有各种农作物。但在李不伟眼里,北美的石油、水资源、矿产才是最诱人的。占领北美之后,南美的硝石、橡胶,要么通过与当地居住民的贸易获得,要么以战争的方式掠夺。 说起战争,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近来有些改变,他已不象刚刚来到宋朝时的那个一心向往和平的理想主义者了。在参看了更多的人类发展史,以及新大陆的发现历程之后,他终于认识到,任何一个时期的大发展,都离不开血腥的战争。 当虽然大宋的技术发展日新月异,但李不伟仍然清楚地知道,现在仅仅是起步,一切都得小心从事。正因这如此,他选择的航行路线,也是往西边航行到达美洲。因这为一路上除了横跨大西洋的一段航程之外,沿途都有陆地作为补给。倘若沿着后世的大平洋航线,则中途的补给就成了大问题,而且四五个月不见陆地,船员的心理也会无法承受。 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这便是沿着亚洲东海岸线北上,从俄罗斯东边直接到达阿拉斯加附近,再沿着北美的西海岸线南下。只可惜这条航线过于靠北,也不知道是否会遇上冰山,再说这一路上沿岸没有人烟,补给也是大大的问题。思前想后,李不伟决定还是按照最为保险的方案进行。也许等下次再去的时候,会派出一小队战船开辟新路线吧。 史冀此时一脸的凝重,沉声道:“兄弟,这次参与远行的船只,全部都去掉了风帆,而改由蒸汽机驱动。如此一来,虽然船队的航速会大增,但由于船只还要装载燃料,因此运送的货物数量却没有增加多少。虽然还有两艘维修船随队前行,但这两艘船上已装满了各种维修设备与零件,基本不可能再装载货物了。”如此说着,二人已登上了史冀所在的指挥船。 李不伟点头道:“是啊。不过根据这几月的情况来看,蒸汽机运行得极为可靠,基本不存在中途损坏的情况,况且每艘船都有一个备用蒸汽机以供使用,更何况咱们还有两艘维修船随队前行呢。尽管沿途都有燃料补给,但到了非洲西部之后,那里是否有现成的木炭却不得而知,估计需要你们自己来制取木炭了。不过倘若一路顺利的话,到达目的地之前,燃料应该不是问题。” 李不伟之所以如此肯定,是有其依据的。按他的计算,一艘商船如果装满了煤或木炭,最远能连续航行五千公里。在到达好望角之前,一路上或多或少都可以补给一些木炭。至于到达美洲之后,那就更好办了。船队在北美建立的码头与基地,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制作木炭,或者以大宋的货物换取当地的劳动力进行采煤。如此一来,回程的时候又可以使用蒸汽机动力了。更何况回程的船只数量只有二十艘,其余的将全部留在当地,继续进行基地与码头的建设。 史冀笑道:“兄弟说的是。实验室既然敢使用蒸汽机,咱们自然也要相信了。我又仔细算了一下,以目前的航速来看,到达非洲东部需要两个月,然后绕到非洲西部又要近一个多月,再从非洲西部到达新大陆,又需要一个月,这还不包括沿途补给与贸易所用的时间。不过好在这次主要的目的,并不是非洲或西亚诸国,因此一路上只是补给,停靠的时间自然也就短了许多。” 李不伟也笑道:“史大哥说得有理,看来你这些天也学了不少航行的知识。但是尽管如此,大哥下次回来时,恐怕已在一年之后了。” 史冀叹了一口气,默然良久,又展颜笑道:“兄弟就放心吧。我既然决定前去,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再过得几年之后,兄弟也许会明白我的用意了。兄弟刚被皇上赐婚,估计今年便可成家,只可惜做哥哥的不能亲自前去庆贺了。” 李不伟听得一愣,万没料到史冀忽然说起此事,再一想到史冀是红袖的哥哥,心中更不是滋味,但他转念一想:史大哥此去一年的行程,家中虽然有父亲与两位兄长,但除了史丞相之外,他与两位哥哥似乎少有来往,看来不是一个娘生的,多少还是有些隔阂。但红袖与史大哥也不是同母所行,为何他们二人就显得亲密无间呢? 想起史红袖,李不伟不由得心跳加速,说不出的烦闷,当下也不再多说,拿起了史冀放在桌上的那份贸易清单,仔细看了起来。 这份清单由实验室拟制,经六部共同确认后,最终到了史冀手上。清单的最前面,列出了这次要带出的一些商品,主要是大宋的瓷器、丝绸、茶叶、漆器、玻璃器具、钟表、自行车、玻璃镜、牙膏、牙刷、肥皂、洗浴用口、以及军械厂特制的军刀、枪剑等武器。显然,对于美洲那些土著人来说,这些商品无异于珍宝。 接下来便是这次任务的重点了。李不伟继续往下看,只见上面只是记载了玉米、土豆、橡胶三种资源。至于番薯、豆薯、木薯、南瓜、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利马豆、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西洋参、番木瓜、陆地棉、烟草等,却并未有记载,显然这些资料只有周伍一人知道了。 其实众人心中也都明白,朝庭最关心的仍然是农作物与军需战略品。通过改良水稻的大面积试种,户部越来越意识到新式作物的重要性。而兵部自从见到了杜仲橡胶制作的马车轮、抽气机、防水账蓬、军用胶底皮靴之后,也已清楚地知道橡胶对于军事的重要性。正因为如此,六部对于此次的探险远航也极为支持。 关于橡胶树,李不伟查了一些资料,也大概有些了解。橡胶树原产于巴西的亚马逊河流域,其种子易丧失发芽力,宜随采随播。这种树通过种子繁殖或芽接繁殖,栽植六至八年即可割取胶液。 看到兵部对橡胶如此重要,再加上自己了解的那一点知识,李不伟早已同史冀议定:船队到达新大陆之后,尽量先割取现成的天然橡胶,然后再在船上带回一批树苗与种子。李不伟也不确定,如此的运输方法,到底能不能保证树种或树苗存活,但至少也要试一试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次带回的物种之中,橡胶将占到近七成的重量,至于其它的农作物种子,却占不了多大的地方。 二人商议片刻,李不伟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大哥此次前去,最重要的任务是带回种子与橡胶。如果万一与当地人起了冲突,还是少做杀戮为是,毕竟咱们还要与当地人长期交往的。” 史冀点头道:“兄弟就请放心吧。至于打仗还是不打,做哥哥的心中自然有数。虽然我们在兵器上占有绝对优势,但要收集齐所有的种子,恐怕还要深入陆地的,自然不能与当地人有了敌意。”心中却想,倘若那里都是些未开化的野人,又或是些战力极弱的部落,与他们开战又有何妨?有些情况下,使用武力能省不少事呢。只可惜李兄弟为人太过忠厚善良,日后还需多多教他一些才是。 二人正说着,只听舱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周伍与程风也赶了过来。 李不伟看到周伍与程风,顿时觉得一阵亲切,毕竟这二人是自己从徽州带到临安的,而且这两年之中,并没有对他们多加照顾,如今却又让二人随着史冀前往几万里外远行,李不伟心中着实有些愧疚。 周伍与程风却不像史冀那般神色庄重,两人均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李不伟看在眼里,这才稍觉欣慰,笑道:“史大哥,周伍与程风就交给你了。此去一路上少不了磨难,还望大哥好好照顾他们二人。” 史冀忙道:“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他们二人跟了我两年有余,此时我们早已是自家兄弟一般,否则我又怎会带着他们出海呢?” 李不伟笑道:“大哥勿怪,兄弟只是随便说说。只是一想到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见不到你们,我忽然觉得有些失意。对了,我所提供的地图仍然不太详细,不过好在有了六分仪,已基本能够精确计算出所处的经度与纬度了,也不至于迷失方向。不过地图仍然极为重要,新近成立的测绘司,已在地图上面已标注了各地的经纬度。你们这次前去,一路上再将沿途的地图更详细地绘制出来。”说着,李不伟若有所思地看了周伍一眼。 周伍会意,点头道:“李兄请放心,绘制地图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李不伟笑道:“我自然是放心了,否则又怎会让你来负责地图绘制呢。”话虽如此,心中却暗想:周伍此时带的地图,除了那张粗略地图之外,还有依依与香儿画的那张极为详尽的世界地图。这一路上他只需装模做样地随便画几下,到了美洲后再假装与当地人探讨一番,然后到时拿出那张真正的地图,这地图绘制的功劳便算是他的了。只是此事迫不得已瞒着史大哥,却让我有此过意不去。 史冀哪里知道李不伟心中在想些什么,此时看到周伍与程风两人,也忍不住一脸的兴奋,道:“此次远行虽然仓促了些,但毕竟每艘船都已安装了蒸汽机,又另外装有备用蒸汽机。仅是如此,便可将来回的行程缩短一半。不过令我最为欣慰的便是船载火炮了。如今的火炮,不仅重量大为减少,更因为使用了制退器,其射速与射程也提高不少。”说到此时,又叹道:“只可惜这一路上恐怕用不着,即使遇到海盗,也是三两下便结束战斗了。” 李不伟笑道:“史大哥说得有趣,不过此事倒也千真万确。这一路上,想必没有哪只船队能够抵挡得住大哥的一轮炮弹射击。至于船上的装备,虽然说简陋了些,但比起以往又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船员们除了比赛篮球,还有几百幅麻将与扑克牌呢。更何况船厂已有新的计划,等到你们回来时,眼前这些船将便全部改装为近海航行之用。下次远行的商船,将会比现在的福船大上一倍,几乎可以一路不用燃料补给,直接驶到新大陆去,而且只需半年多便可得一个来回。” 史冀喜道:“兄弟既然如此说来,想必就是真的了。到时咱们带上几十艘新船前去,又是另一番风光了。” 李不伟听得一怔,心想史大哥还没启程,竟然又想着下一次了,难道他准备以后一直往来于大宋与美洲?然而他左思右想却不得明白,当下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往往是最重要的。正因为如此,史大哥派往埃及的人,一定要慎重选择。如果这件大事办成了,以后的航行时间又会缩短两三个月。” 李不伟所说的这件大事,正是苏伊士运河。在后世的历史中,这条运河处于埃及西奈半岛西侧,横跨苏伊士地峡,处于地中海侧的塞德港和红海苏伊士湾侧的苏伊士两座城市之间,全长约一百六十公里。这条运河可以让从英国的伦敦港到印度的孟买港作一次航行,经苏伊士运河比绕好望角可分别缩短全航程的一半,因此李不伟所说的节省两三个月时间也不是信口开河。不过对于埃及的历史,李不伟却是一知半解,他本来以为现在的埃及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却不知道早在六百年以前,阿拉伯帝国已入侵埃及,那里早已成了帝国的属地了。一直到他查看了《大百科全书》之后,这才知道此时的埃及的情况。当然《全书》中还说道:再过两百年,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军队占领开罗,埃及沦为奥斯曼帝国的一省。拿破伦时代,法军入侵并占领埃及。十九世纪时,英国与土耳其联军打败法军,埃及又重归奥斯曼统治。 虽然书中是如此介绍,但李不伟却深信,以后的历史将完全重写。也许再过几百年后的《大宋朝大百科全书》中,会如此记载:“李不伟运河,由大宋朝三院大学士李不伟提议修建。” 正在胡思乱想间,又听史冀道:“关于运河的事,兄弟尽请放心。船队到了非洲东部稍做补给之后,便会分出一艘战船与一艘商船前去埃及。倘若顺利的话,一百多公里的运河,估计一年便可修建完成。” 其实运河的挖掘,在古代并不是难事。当年隋炀帝杨广修建洛阳到杭州的运河时,也只用了六年时间,况且当时也没有先进的挖掘工具,而那条运河又岂止一百多公里。此时的大宋,除了拥有简单的蒸汽动力挖掘机,随船还带了不少货物,完全可以换取当地的劳力。因此史冀所说的一年,李不伟也觉得不无可能,当下又补充道:“这条运河的修建极为重要,还请史大哥尽量满足当地人的要求。总之这条运河是一定要修建成功的。” 几人说着,已走出了船仓。此时理宗等人还未到来,史冀又大概介绍了整个船队的分工情况。此次总共有六战船前往,除了一艘作为主指挥船,其余的都是由史冀的旧部下统率。至于商船,则是由杨千行统一指挥。 杨千行跟随史冀远行,这原是史弥远的主意,李不伟刚开始并不理解为何史弥远会将杨千行从自己身边调开。这杨千行一直是作为自己的参谋,而且通过实验室与工厂的几次融资事件之后,他对此人的办事能力也大为赞赏。但这次史弥远忽然又让杨千行辅助史冀,面且朝庭了答应了这个建议,就连一向不愿意做官的杨千行,如今也成了大宋的一名官员。本来此次参与远行的朝庭要员就不多,如今杨千行成了贸易总指挥,整个船队几乎全部是史弥远的势力了,这也许是因为史弥远将此次远行看得极为重要的原因吧。 想到此处,李不伟多少明白了一些,但他又本能地不愿继续想下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卷入了权力争斗。其实直到现在,李不伟仍然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参与了权利争斗,又或者说,许多势力都想将他争取过去。他现在仍然是一个只关心技术年青人,并且深信技术的发展可以取代一切,因此在几日前,他已有更大的目标,这便是加紧建造大型商船,争取能建成当年郑和下西洋一般大小的商船。只要大型商船能够带足蒸汽机所需要的燃料,则远洋航行的时间将大为缩短。只是李不伟万没想到,终有一日,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也被迫使用一些权利手段,来争取到更多的支持者。此为后话。 不一会儿,理宗乘坐的皇船与众臣的官船已抵达码头,史弥远也在其列。史冀先上去参见了理宗之后,又与史弥远在一旁低声讨论着什么。史冀既然要远行,其父亲前来送行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李不伟隐隐觉得,史弥远正在安排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只是目前自己尚不知晓而已。 紧接着,史冀又与兵部的人一一见礼,并不时低声议论着什么,估计是商讨关于船队远离大陆之前,务必使用帆式战船清空沿途的路线,以免蒸汽机船的秘密外泄吧。 …… 大宋的远洋船队即将开创一个斩新的历史,而李不伟来到宋朝之后,不仅改写了南宋的历史,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又将整个世界的历史也改变了。 眼看着船队已渐渐远离码头而去,李不伟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船队远去,直到大洋彼岸的那神奇的大陆,却浑然不觉得就在不远处站着两位女子,一人频频向船队挥手,正是史冀的夫人莫烟紫,而另一人却痴痴地望向自己,一身粉衣的少女。 李不伟的心真的随着船队飞走了。 (急需一些资料需要读者帮忙:1、蒙古的军队情况,蒙古兵数量,探马赤军数量。2、蒙古军中现在有无汉人作参谋,灭金时蒙古的大将名单。3、金国灭亡前,在东北老窝的情况,以及蒙古奉行种族灭绝后东北女真人的情况。4、当前非洲、欧洲、美洲各个国家的情况,以及名称。5、除了蒙古在西边引起的战争之外,还有哪里在打大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3 礼物 转眼间,史冀的远洋船队离开已有近十天了。在此期间,李不伟做了无数次的计算,每日都在地图上标出船队的大概位置。然而没过多久,他转念一起,终究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毕竟船队需要近一年才能返回,总不该每天都看着地图发呆吧? 就在船队离开的第七日,终于有快艇返回,朝庭同时得知,史冀等人已顺利抵达福州。到了第二天,陆路上也传来的同样的消息。此事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然而兵部与枢密院却吃惊不小,当下便召集了实验室与船厂的人员,进行了一番总结。 在以往,如果要从福州传递消息,往往是从陆路快马加鞭,换过几名士兵与十多匹战马,这才可以将信息带到临安。然而此时的蒸汽快艇却比陆路少用一天的时间便可完成任务,众人对于水路的通讯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也正因为如此,制造更快速的侦察艇,又成了船厂的首要任务。 其实这也难怪。如果是走陆路的话,不仅马要吃草,人要吃饭,而且中途还少不了休息,况且官道并不总是一路平坦。虽然驿站早已准备好了更换的马匹,毕竟还是有所耽搁。而如今的快艇虽然是蒸汽机驱动,但各种设施却是一应俱全。只要带足了燃料与食物,基本可以不间断地行驶,而且走的又是直线,自然要比马匹快上一些了。 现在想来,船队应该已抵达新建的琼州港了,李不伟虽然心急着下次消息的传回,但心中却是明白,下次消息传回时,船队早已离开海南岛几千公里了。他此时更多的感慨,并不是船队的行驶速度,而是眼下落后的通讯方式。倘若能够铺设一条简易的电缆,又或是在沿海每隔几十公里修建通讯塔,多少会省一些事。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虽然大宋在电子与电磁学领域的研究刚刚开始,但李不伟已有了更大的计划,这便是尽快实现无线通讯。 有时候,新的发明并不是限于技术,而是你有没有想到。例如带橡皮的铅笔,虽然其生产技术极为简单,但是自从铅笔出现之后,长时间始终没人想到这种方案,这种带橡皮的铅笔就是一种发明。再如拉链,也就是拉锁,这种发明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创意。其实在人类科技发展史上,许多发明都源于创意,而这些发明出现的时候,其实现的技术早已成熟了。 无线通讯可以说得上是一项发明。在原历史上,倘若有人事先知道了无线通讯的原理,恐怕横跨大洋的通讯将不会由马可尼首先进行试验了。而眼下大宋的科技发展进程,正好有一个人完全掌握了科技的发展方向与走势,这人就是李不伟。 当然,带橡皮的铅笔与拉链并未在大宋出现,因为知道这些的只有李不伟一人,而他也没有时间与心思向众人介绍这些发明。李不伟真正关心的,是那些曾经极大地推动社会进步的发明,例如蒸汽机,电灯,电机,电子管,无线电等等。 尽管史冀走后,李不伟一直心绪欠佳,但没过多久他又恢复过来,如往常一样投身于实验室与工厂中了。在他的计划中,电子三极管是需要尽快制作出来的。 皇家实验室早已成立了专门的真空管实验室。这个实验室除了负责电子管的研制工作,还为电子器件厂提供技术支持。由于抽真空的设备已进行了多次改进,又采用了橡胶密封圈,因此目前管内的真空度已完全能够满足要求了。 灯丝的制作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目前的灯丝材料是一种合金,在直流60v的情况下能够将其烧红,此时灯丝再将三极管的阴极加热,便能产生电子云。因为阴极与屏极之间有电压存在,因此电子云在电压的作用下向屏极运动,在阴极与屏极间还有栅极,栅极电压的高低就控制了流向屏极电子量的多少。 话说回来,电子管也是一项发明。在原历史上,也许在电子管问世的前几十年,人类就有了制造电子管的技术,但是如果没有人发现金属加热会发射电子,恐怕电子管始终不会问世,电子时代也将直接从晶体管开始了。李不伟既然事先知道了这些原理,又怎会不急着付诸实行呢? 范文进自从全面负责电子管的研制之后,几乎少有时间离开实验室。李不伟今日再次前来的时候,实验室已制作了几百只试验品。然而这几百只管子中,除了三只通过试验之外,其余的全部是报废品。 这三只电子管采用玻璃外壳,真空封口正好在管子的,如果将这辆车放大之后,完全是一辆真正的自行车。 李不伟看得又惊又喜,连声道:“这模型制作的真是精美,依依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周依依笑道:“这不是弄来的,好像是有人亲手制作的。” 李不伟听得一怔,看这模型的制作工艺,显然其上面的各种零件都是用手工雕刻而成的。但是,又有谁会花费大量工夫来制作这一辆袖珍自行车呢?依依与香儿自然是没时间来做这东西的,再说她们二人也没这个技术。难道是实验室的某个人?这更不可能了。实验室与工厂的任务极为繁重,众人哪有时间来做这个。莫非是她?…… 想到此处,李不伟脸上一红,呐呐地道:“难道是她做的?这也真难为她了。一个女孩子家要做出如此精美的模型着实不易。对了,这是她亲自送来的吗?” 周依依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一个人跑上近千里,专程来临安送一个小车子呢?” 李不伟心中更觉得奇怪,他原本以为是史红袖送的,后又听说是有近千里之遥,显然又另有其人了。但自己认识的人大都在临安城中,最远的也在徽州城里,这又会是谁呢? 李不伟一时想不透其中原因,只在那里皱眉沉思。周依依终于有些忍不住,说道:“不伟哥哥,你在江北没有认识的人吗?” 李不伟摇了摇头道:“我认识的人都在江南。依依你也知道,我从未去过江北的。”周依依气得一跺脚,又问道:“难道江北的人就不会来江南吗?” “江北?”李不伟忽然想起一事,恍然大司道:“依依,我知道是谁送的了。是不是那位做丝绸生意的吴先生?”话音刚出,忽又觉得不妥,因为周依依刚才已说得明白,做这模型的是个女子,又怎么会是吴真呢? 周依依此时又气又笑,只觉得自己精心布置的这个猜谜游戏,在李不伟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作用,当下叹道:“算啦,别再猜了,是那位吴姑娘送的。” “吴姑娘?难道是那位吴双姑娘?”李不伟更觉惊讶,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手艺,能够完全凭借双手,就雕刻出这么精美的自行车来? 想到这里,李不伟又将那辆自行车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却仍然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出自男子还是女子这手。忽然,李不伟发现车的横梁上刻有一行小字,再将模型翻过来仔细一看,横梁的另一侧也刻有字。李不伟连忙凑近灯光,只见这车的横梁上的字,都是以篆体刻上去的,他几乎一个字也不认识。 周依依与香儿也发现了车上刻有字句,李不伟将小车递给了过去,周依依接过略一细看,当下念了出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又转向横梁的另一面,只见上面也刻了一行字句,却是“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周依依一时不得其解,微微蹙眉道:“这两句好像是从诗经上摘选出来的,但其出处我却记不太清了。香儿你知道吗?” 香儿正自发呆,听得周依依如此一问,顿时回过神来,稍一犹豫,点了点头道:“这两句诗,的确是从诗经中摘选的。我上次去烟紫姐姐家中时,她曾讲与我听过。全句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原意是指男女相爱,互相赠答的意思。但吴姑娘刻这几个字,想必是因为上次吴先生得以顺利释放,这才送了礼物以示感谢吧。” 周依依听罢,一时愣在当地怔怔地出神。香儿忽又惊道:“你们快来看,这车的脚踏板上刻有一个‘双’字。” 李不伟与周依依闻言忙凑上前去,果然发现在脚踏板上刻有一小字,再凑近了一看,正是个‘双’字。周依依自言自语道:“吴双……吴双……这上面刻的这个双字,定然是她的名字了。” 只听香儿又道:“依依姐姐,好象每个零件上面都刻有字的。” 周依依将这小车凑近灯光,果然从车把、轮子、幅条、甚至每个链片上面都刻有一个‘双’字。 李不伟忙抢过那个模型,放近眼前仔细看了起来,不禁吃了一惊。这自行车本就已是极是小七,而链片更是小如绿豆。但是吴双不仅将每个零件都雕刻得极为精美,而且零件的表面,也是打磨得光滑之至,更不知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又将字刻了上去,而且刻得极为工整。繁体字的‘双’极为复杂,笔划甚多,要刻到如此小巧的零件上,当真不易。 周依依与香儿将这辆自行车模型在灯下反复观看,两人均是啧啧称奇。李不伟却是满脑子糊涂,心想:去年吴双姑娘为了救其父亲,亲自来到临安,虽然与我有过数日的交往,但也不至于花费如此大的气力,来制作一辆自行车模型,又专程派人不远千里送过来吧?难道是她对我有了意思?应该不是!她临走前,曾说过为了报答我的相助之恩,日后会送礼物过来,看来就是这个礼物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顿觉释然,又看到看周依依对这模型甚是喜爱,当下笑道:“依依,如果你喜欢这模型车子,就送你你吧。”周依依听得一愣,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是吴姑娘专门送给你的,而且上面还特意刻了他的名字,我怎么能拿呢。”忽然又面露忧色,嘟囔道:“依我看呐,说不定这位吴双姑娘已喜欢上了你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4 受伤 “大人,您这样看一眼就走,会不会显得有些……” “当然不会!修建公主府,本来就是内务府的事情。咱们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如今能够抽时间看一眼,已是不容易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必定会龙颜大悦,说不定还会想:李卿真是个实在人,为了大宋的发展,就连自己夫人的住宅,也没时间去看一看。哈哈!”李不伟哈哈大笑,又转过头后看着徐超,边走边说:“小徐,你说如果我和依依成亲后,到底是住在公主府呢,还是住在新修建的校长府呢?倘若住在校长府,那正在修建的公主府不是要置空了么?” 徐超笑而不答,心中却想:“自从史将军的船队离开临安之后,李大人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怀大笑。看来,只要工厂或实验室取得了一些进展,都会让他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如此想着,再一回过神来,发现李不伟已在前面走得远了。 其实这几日,李不伟已有了更大的计划,他准备将现有的船只再进行一番改进,除了制造当年郑和下西洋的那种规模的船只,还要在船上加装各种先进的设备。 船厂的技术人员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船舱线路的设计。战船与商船的线路布置极为复杂,不仅有船外的探照灯,而且还有每个房间、走廊、甲板的照明线路,以及众多的电磁控制线路、警报电铃线路。当然,船内的许多位置还预留了喇叭的安装位,以便于将来扩音器做好之后进行安装。 李不伟对这个设计极为满意,因为目前的电线无论绝缘性还是导电性,都能达到极高的安全系数。他正待再问一下蓄电池与发电机的问题,忽见徐超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北平公主请您马上回去一下。”李不伟听得一怔,再转头看徐超时,只见他神色颇为郑重,又悄声道:“听说是香儿姑娘受伤了。” 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正待出言问个明白,又听徐超在身后道:“公主只是派人传来口信,至于具体情况,属下也不太清楚。” 李不伟也不再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跳上了快艇。徐超见状,也不敢再说太多,只是紧紧跟在身后。 一路上只恨这快艇速度太慢,到达码头后,早已有火车在一旁等候。李不伟命人将火车的速度提到极限,火车停下来,两人又换乘马车一路飞奔,等赶到家中时,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刚一进门,李不伟就看到院子里已站了几名宫中打扮的人,香儿的房间有人在进进出出,众人脸上都现出焦急之色。李不伟忙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香儿躺在床上,周依依在坐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显然是刚哭过了的。再一环顾四周,只见周依依旁边又坐了一人,正在为香儿把脉。 李不伟认得此人是宫中的费太医,此人也是牛痘的发明者,只是没想香儿伤得如此严重,竟然将宫中的首席太医也请了过来。 看到李不伟进来,周依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李不伟偷眼望向床上的香儿,却见香儿已然不见了平日那般调皮精灵的眼神,此时正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依依一边哭着,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周依依与香儿两人闲着无事,一大早就出了门。她们先在城里转了一圈,又在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些东西之后,便准备回家。二人刚从店里出来,正要赶往停在街道对面的马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远远地喊道:“快让开!马惊了!快让开!” 周依依与香儿转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呼啸着从远处飞驰而来,车夫已然不知去向。香儿已本能地向后一闪,转眼间那马车已冲到了跟前,她再回头一看,却见周依依已吓得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香儿当下来不及细想,冲了上去将周依依奋力向前一推。待她推开周依依之后,那马车已冲到了跟前。此时马车已失去了平衡,竟然横着撞向香儿。香儿当时就被马车撞飞了出去,等到落地的时候就已不省人事了。 李不伟听到此处,早已乱了方寸。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被马车撞得飞了出去,那他所受冲撞力定然不轻,即使不会骨折,也要受极重的内伤。他赶忙走到床边,正待仔细看一下香儿的伤势,却见费太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站起来退到一旁。 李不伟看到眼里,突然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在他的记忆中,电影中的一个病人如果没救的时候,大夫通常就是这种表情与动作。而这费太医的神情与动作,正与那种最坏的结果一模一样。李不伟只觉得自己全身发软,颤声道:“费太医……”却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 费太医又摇了摇头,李不伟只看得心惊肉跳,又听到费太医的声音:“李大人,以老夫所见,香儿姑娘在受了极大的冲撞之后,当时便已伤及了内脏,而她倒地时又是碰到了头,因此现在仍然是昏迷不醒。至于何时能够醒来,老夫也说不准。” 李不伟闻言,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坐在床前看着香儿怔怔地发呆,又想起香儿的身世本就极为可怜,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与周依依,这才有了安家之所,而他也将香儿当作了极为亲密之人。来到临安之后,香儿又日夜操劳,为自己抄写了数十本教材与资料,本以为她遇到自己以后,便可从此无忧无虑,一辈子快快乐乐,谁知又遇到了这种意外。归根到底,都是那辆马车惹的祸。 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坐在床前发呆不语,本想上前安慰几句,忽然见他赤红着眼,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狠声道:“徐超,你去将那马车的主人给我砍了!” 众人听得一惊,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周依依从未见李不伟如此发狠,一时也吓得呆了。徐超看了看四周,犹豫道:“大人……这……”忽又看到李不伟向自己怒目而视,心里顿时一颤,低声道:“属下这就去办。”话虽如此,他也知道李不伟这是在气头上,心想既然公主的家人被撞了,那马车的主人必定早已被关了起来。我还是暂且按兵不动,等李大人稍稍平静之后,再做打算。 费太医也是大吃一惊,眼看徐超就要领命而去,他心里一急,当下向李不伟深深一揖,连声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不伟冷声道:“如果不当讲,就不用讲了!” 费太医脸上一红,尴尬道:“大人,下官听说那马之所以受惊,原是因为车夫擅自离开,而马受了惊吓之后又无人驾驭,这才有了先前发生之事。那马车的主人当时正在车内,在马车失控时也受了伤,此时正在进行治疗。此人乃是下官的学生,也是朝庭命官,这次前来临安,是从广州赶回京中覆命的。还请大人三思。” 李不伟稍作平静,终于定下神来,心想费太医说的也是,如今未弄清事情的原委便要人性命,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只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紧急的事情,这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其实,除了上次雪天车祸意外地来到宋朝之后,李不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此次香儿受伤,也是他来到宋朝之后面临的最严峻的情形,因此才会乱了手脚。但稍一冷静下来之后,李不伟也意识到刚才说的有些过火,当下对徐超微微点头,示意此事暂且搁置。 徐超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李大人平日看起来和气,没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受伤之后竟然如此暴怒。对了,他喜欢的不是北平公主么,我怎么会以为香儿姑娘也是他的心上人呢?” 李不伟复又坐到床边,看着香儿仍是昏迷不醒,心痛不已,不由得又滴下泪来。只听费太医又说道:“大人,当时事发之后,香儿姑娘被街上的郎中临时救治,在抬上担架时也没有做太多移动,也算是万幸。老夫探她脉象并无大碍,只是要检查一下有无骨折。” 李不伟点头道:“那就请费先生检查一下吧。”费太医听得一愣,犹豫道:“大人,香儿姑娘是女儿之身,由下官来检查恐怕不妥。内子刚好也略通雌黄之术,下官这便派人前去唤她前来。” 原来,在宋朝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看得极重。寻常百姓家女子遇此情形自是无妨,但香儿此时已是大学士府中之人,因此费太医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李不伟皱眉道:“病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费先生的年龄,都快是爷爷辈了,还顾虑什么?再说你夫人的医术肯定没有高明,还请费先生这就开始检查吧。” 费太医听他如此一说,也只好点头答应。此时其它人等早已退出,房间里除了周依依与两个小丫鬟,就只有费太医和李不伟两个男人了。 费太医转头看了李不伟一眼,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当下走到香儿跟前检查了一番。李不伟犹自不太放心,也上前将手脚的骨头胡乱摸了一通。虽然他并不懂得骨折后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凭借手感,也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 费太医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道:“大人,香儿姑娘并未受其它伤,只是先经受了马车的冲撞,后又头部受到冲击,这才会昏迷不醒。下官这就开一副方子,还请大人想办法让香儿姑娘服了。等过上一些时日,香儿姑娘应该会自已醒转。” …… 接下来的几日,李不伟每天都待在家中,周依依也终日陪在香儿身边。谁知过了四五日,香儿始终不见醒来。周依依每天以泪洗面,只说怪自己不小心才弄得香儿受伤。李不伟有些心急,又差人将费太医叫了过来。经过一番诊治之后,得到的答复却是:香儿姑娘已有所好转,脉相较前几日要稳上许多,而且未有发烧出现,显然是照料得极为仔细。但凡脑部受了撞击而致昏迷的,醒过来的期限多无定数。 李不伟听得又放下心来,但一想费太医所用的方法无非是望闻问切,也没有量过体温,只是简单地用手感觉了一下便说没有发烧,更加没有听一下呼吸是否顺畅,肺部是否有异物。在李不伟这种经历过后世医学的人来看,此种方法显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想到这里,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来到宋朝之后,还少办了一件大事,这便是医学的改革。他迫不急待地拿出《大百科全书》,翻到医学这一部分仔细看了起来。谁知道这一看又被吓了一大跳,医学这部分竟然有两千多页,先是对近千种的中药分别进行介绍,其中包括每种药物的产地、特征、培育方法、主要功效、显微特征、主要功效、药理作用、主要化学成份。接下来的内容,又介绍了这些中药与哪些药禁止混用,如何内用外敷,总之讲得极为详细。李不伟再往后翻,却是到了西药的范畴了,有讲人体解剖的、有讲细胞病理的、另有血液循环、显微医学、麻醉学等等。继续往后翻着,又开始讲述各种药品的发明历史与制作方法了。 看到如此众多的医学知识,李不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他走出房间,在院中缓缓踱步,正在考虑着这些医学知识,尤其是西医如何能够普及开来,只听周依依在房内叫道:“不伟哥哥,你可以进来了。” 李不伟闻声走了进去,只见香儿仍然在身在床上昏迷不醒,却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地下放了几只铜盆,几个小丫鬟正在忙着将地板拖干,显然是几位姑娘刚才为香儿简单地洗了个澡。 周依依低声道:“不伟哥哥,我们要将这屋子收拾一下,你先将香儿抱到我屋里去吧。”李不伟点了点头,俯身将香儿轻轻抱起,只觉得她身体极轻,当下脱口而出:“咦?依依,香儿比你要轻一些。” 周依依听得脸上一红,忙转过头去四下环顾,只见两个小丫鬟仍在埋头拖地,却已能看出她们是在忍着,尽量不笑出声来了。李不伟自觉失言,慌忙抱着香儿向外走去。 将香儿抱到周依依房中,再轻轻地放在床上,待到两个小丫鬟都退了出去之后,李不伟又看着香儿怔怔地出神。香儿昏迷数日,李不伟与周依依固然是寝食难安,而莫烟紫与史红袖听说香儿受伤之事,也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次。一时间,众人的见面次数反而因此突然大增。 然而在香儿没有醒来之前,李不伟仍然觉得心中总是悬着一块石头。看到以往活蹦乱跳的香儿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再想起香儿那日在徽州寺庙之中的倾诉,李不伟心下更是难过,忽然又自己有些对她不住,心想香儿对自己早已有了爱慕之情,而自己却只是将她当作妹妹般对待,甚至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当真是愚蠢之极。 其实,自从听到香儿在寺庙中讲出了心里话之后,李不伟竟然对香儿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但他心底又觉得自己应该只喜欢周依依一人,因此仍是强忍着没敢将此事再想得深入。 此时李不伟再也隐忍不住,上前握住香儿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已感觉到自己流下泪来。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香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以前从未认真想过此事,如今你昏迷不醒,我才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前每次我家之时,都能看到你在大门口等候,现在我才明白你等的正是我……香儿,如果你能醒来,我定会娶了你的……” 正在自言自语,忽然听到院中传来周依依的声音:“两位姐姐不必担心,刚才太医来看过了,香儿的伤势已有所起色。”又听到莫烟紫的声音:“我与红袖这两日寻访了一些民间的偏方,但对这昏迷之症却均没有好的办法,看来也只有等她自己醒过来了。” 李不伟听得是莫烟紫与史红袖来了,正待起身迎了出去,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不伟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李不伟听得一惊,四下里一看,却见房间的门仍然紧闭着,并未见周依依走进来,他再仔细一想,顿时吓了一跳,刚才叫他的正是香儿,只不过自己从未听到香儿如此称呼自己,便下意识地以为是周依依了。 听到香儿如此称呼自己,李不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猛然间又意识到香儿醒了过来,他心下狂喜,将香儿抱了起来便要走出门去,忽然又想到她此时刚刚醒来,身体尚未复原,还是别做太多的移动,忙又转身将香儿轻轻放在床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握着香儿的手,脸上已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 香儿微微一笑,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道:“依依姐姐呢,她还好吗?” 刚刚醒来便想着周依依,神色间又颇为急切,显然香儿对周依依关心之极。李不伟心下明白,只是紧紧握住香儿的手,口中连声说道:“依依好着呢,倒是你,都昏迷了五六天了。香儿,我先扶你坐起来吧。” 说着,李不伟稍一用力,正准备将香儿扶了起来,却听香儿‘呀’的叫了一声,显得极为痛楚。李不伟吓了一跳,忙又将她轻轻放平躺在床上。屋外三人听到了香儿的声音,也都走了进来,再看到香儿已经醒转,均是惊喜之至。 待李不伟将方才的情况说明了之后,莫烟紫道:“既然如此,须得即刻传费太医前来看看。” 没过多久,费太医已火速赶到,仔细检查过后,点头笑道:“大人,香儿姑娘已无大碍,老夫这就再开一副药方,每日按时煎了服用,不久便可痊愈。” 接下来几日,周依依几乎每天都陪着香儿。又过了三四日,香儿已能下地走路了。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因为眼下又多了一个任务,这便是如何将后世的医学知识推广开来。 (注:虽然现代医学发达,但宋朝并不容易普及。并不是因为技术条件,而是因为当时的医学禁忌,尤其是解剖医学。再注:第二卷只剩下三章就要结束了。纯粹的发展章节,即将结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5 医学 经过了香儿受伤一事,李不伟终于意识到了医学的重要性。其实在宋朝的时候,中医的发展已日趋完善,也有了一些著名的理论。虽然李时珍还要过三百年才会出生,但李不伟并不担心这些,因为他手头就有现成的《本草纲目》,而且附带有许多后来的医学家们对此书的注解。不仅如此,他的中医资料还包括了近现代许多全新中医理论,以及完善的针灸知识。 但是李不伟也深知,许多疾病是无法完全凭借着中医便可以治疗的,尤其是在进入大航海时代之后,更会有一些从未见到过的疾病传入大宋。例如梅毒,便是哥伦布的水手从美洲带到欧洲的,后来又成为全球性的传染病。虽然在史冀一行人离开之前,朝庭也听取了李不伟的意见,并且特意下令,严禁商人与士兵随意接触当地女子。然而谁都知道,几千个男人,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又如何能忍耐下去?肯定会将朝庭的命令视若无物。 全球文化与商业交流的同时,预防疾病便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李不伟既然知晓了疾病起因与传播途径,自然会在这方面考虑甚多。当然,对于艾滋病,李不伟还无瑕考虑,毕竟在宋朝时,这种病还没有在地球上出现。 万事开头难,医学知识的普及更是如此。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李不伟对医学基本一窍不通,自然也没有办法制定相应的教学计划。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宋朝时的医学完全以中医为主,民间或官家的大夫对于解剖医学并无了解,特别是宋朝人对待尸体的态度,完全防碍了解剖医学的发展。 香儿此时刚刚康复不久,却已嚷嚷着要帮忙抄写新内容了,但是周依依却死活不答应,只说香儿尚未完全恢复,这一个月之内是不能动笔了。李不伟看在眼里,虽然觉得周依依有些太过担心,但转念一想,这两位姑娘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轻松一下了,抄写医学知识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由自己将相关的内容整理出来之后,再等香儿完全恢复了身体也不迟。 看着眼前这近两千页的医学知识,李不伟着实有些头疼。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没有外出,始终待在家中整理资料。倒是实验室中不断有好消息传来:新的战船与商船都在按计划进行制造,近日又有十多艘战船加入了编队训练,尤其是战船与运兵船的编队,以及抢滩登陆做战的演习。 与南亚和西亚诸国的贸易进展有序,市面上流行的会子也回收得极为顺利。另外,史弥远也奏明朝庭,开始了大宋中央银行的启动计划。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李不伟仍是放心不下,他目前最关心的,便是电磁实验室与几个电气工厂的情况。根据范东来所报的消息,近日已有一批机床使用了三机交流电机驱动,而一些小型的机床则采用了直流电机驱动。直流电机所用的直流电源,全部取自蒸汽直流发电机。虽然这种能源转换方法会造成些功率损耗,但机床的稳定性却因此而大增,同时还有利于日后的全面电气化。 得到这个消息没过几日,徐永红又带了几个工人来到了李不伟府上,将剩余的几间屋子全部接上了电线,然后又安装了一台更大功率的发电机。另外,徐永红还按照李不伟的要求,制作了一个小型的直流发电机,专门提供16v的直流电源,这也是李不伟需要给笔记本电脑充电而特意设计的。如此一来,校长府所有的屋子都通上了电灯。虽然这种灯炮的功率不大,但也已赶得上两支蜡烛的亮度了,而且平均使用寿命都能达到三百小时以上。此时皇宫中也只是有数的几处通了电,然而李不伟自己的府上却全部使用了电灯,并且美其名曰‘测试’。 其实灯泡厂众人都知道,目前生产的这批灯炮,根本不需要进行太多的安全测试,因为几百只试验品中,还未有一只出现过突然爆炸或起火的情况。皇宫中尚未普及电灯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宫的占地面积太大,要将宫中所有的房子都布好电线并接上电灯,并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搞定的事。 至于不太顺利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放大电路的设计与制作了。由于目前的电子管都需在特定的电压下才能点亮灯丝,而工作电压却要小上很多,因此变压器是必须的。但制作变压器所需的硅铁芯却无法获得,这也是因为冶炼温度尚无法达到所需要求,变压器的研制只能说刚刚开始。但令人欣慰的是,特种材料厂已有了解决的办法,不出意外的话,在几个月之内便可研制出新型铁芯了。 李不伟听取了众人的汇报之后,对于目前的进展颇为满意。既然实验室与工厂已能独立地运作,他也完全放下心来,全力投入了对医学的探索。 过了几天,李不伟总算是理清了一此头绪。周依依与香儿看到李不伟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知道他又在准备一个大的计划,也嚷嚷着要过来帮忙,却都被李不伟以香儿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这也难怪,对于十几岁的寻常女子,断然不会因为无事可做便闲得无聊。然而周依依与香儿却在这两年来养成了习惯,只要有一段时间不抄书,便会闷得发慌。李不伟看到眼里,自然生出感激之情,又见香儿已能下地走路,而且精神也好了许多,便将医学的主要内容一一讲与二人。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医学的研究算是开始了。至于如何抄写教材,李不伟一时也没有主意,心想自己对于医学知识一无所知,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一日,费太医替香儿把了脉之后,点头微笑道:“恭喜李大人,香儿姑娘已基本痊愈了。为安全计,老夫再开一些滋补的方子。”李不伟也笑道:“如此就有劳费大人了。” 费太医低头忙碌一阵,开好方子之后,忽又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李大人,上次冲撞香儿姑娘的那辆马车,其主人也受伤不轻,不过现也已治愈,此时正在校长府外等候,准备前来向大人请罪。” 李不伟听得一愣,近来他忙得不可开交,早已忘记了此事。如今听到费太医又旧事重提,忽然心头一动,当下说道:“我记得费大人上次曾说过,这位受伤的马车主人,应该是你的学生吧?如此说来,他也算是精通医术了?”费太医点头道:“此人勤奋好学,不仅精于医术,而且常有大胆创举,令同行刮目相看,只是此人却并非医官。”李不伟闻言愕然,旋即又笑道:“不是医官,却还能精通医术,此人看来并不简单,就让他进来吧。” 费太医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又陪着一位年约四十的男子走了进来。两人站定之后分别行了官礼。费太医道:“李大人,此人乃是老夫的学生宋慈,时任广州刑狱官。上次马车出了事故之后,宋慈也受伤极重,幸亏他自己懂得一些医理,治疗起来也容易多了。他此次前来,正是向大人请罪的。” 听得‘宋慈’二字,李不伟只觉得极为耳熟,忽又想起自己上中学时,曾看过一部电视剧叫作《洗冤录》,里面的主角正是宋慈。而剧中的情节,也是关于刑狱官如何为嫌疑犯洗清罪名的。莫非眼前这人,正是电视剧中的那个仵作? 宋慈垂道肃立,偷眼看到李不伟侧目皱眉,像是在想着一件重要的事情,当下也忘记了如何请罪,再看费太医时,也在那里莫名奇妙。 李不伟自言自语道:“宋慈?这个名字我听过。对了,你是不是曾任过仵作?” 此言一出,费太医与宋慈脸上都现出惊讶之色。宋慈远在广州任职,近十数年都未曾到过临安,不知这位李大人又如何知道他的官职? 宋慈忙躬身道:“正是,下官在广州现任此职。” 李不伟笑道:“看来我还没有记错。听说你对人体解剖学极为熟悉?” 宋慈听得一愣,点了点头道:“大人当真是不出京城,便知晓天下事。下官的确对此有过尝试。大人所说的解剖,其实是对案发尸体的检验,也是给死者诊断死因。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说,尸体检验要难于为活人诊病,而且必须具备深厚的医药学基础。下官司刚刚上任之时,当时的州县官府往往将人命关天的刑狱之事委于新入选的官员或武人,这些人易于受到案情的欺蒙,加之其中有的人怕苦畏脏,又不对案情进行实地检验,或虽到案发地点,但又遥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因而难免判断失误,以至黑白颠倒,是非混淆,冤狱丛生。” 李不伟笑道:“想必你是对此看不惯,才开始进一步深入研究的?” 宋慈道:“正是。下官曾说过: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大辟’即杀头是最重的刑罚,这种刑罚则是由犯罪事实决定的,而犯罪事实必须经过检验才能认定,所以检验的结果往往是生死攸关的。唯其如此,对待检验决不能敷衍了事,走走过场,而必须认真负责,务要从实,一定要查出案件发生的真实情况。而要做到这一点,当检官员必须亲自临视。无论案发于何处,也要躬亲诣尸首地头。即使案发于暑月,尸味难闻,臭不可近,当检官员也须在专一,不可避臭恶。” 李不伟赞道:“宋大人说得极是。事关人命,必须要查清真相才能定罪,否则岂不是拿人命当儿戏?”说到此时,话锋一转,又问道:“宋大人,我听说你写过一本书,名叫《洗冤集录》,可有此事?” 宋慈又是一愣,着实想不通眼前这位大学士为何对医学感兴趣,而且所问的问题均是深奥莫测,当下侧目沉思良久,回忆了自己所著的几本书,终于摇头道:“大人,下官虽然也曾写有几本册子,然而都是些与办案相关的,并未写过《洗冤集录》。不过下官在平日的办案过程中,曾收集了许多资料,也准备写一本刑狱办案相关的书,只是尚未有时间进行整理。大人刚才说的《洗冤集录》,倒是正好用于下官的书名。” 中国古代名人辈出,而宋朝又是科技发展的巅峰。这一时期的科学家、文学家、词人、医学家、思想家层出不穷。李不伟纵然有那套《大百科全书》在手,也万无可能知晓这一时期的所有历史。尤其是对于医学领域,李不伟这两年从未认真考虑过。在香儿受伤之前,他总觉得机械与电子方面的科技,才是推进人类发展的重要工具,而医学、艺术、哲学等,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此时李不伟忽然准备在大宋研究医学,这对他多少是个挑战。而任何一门学科的兴起,都需要一个积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但李不伟既然有了八百年后的所有知识,这又与正常的发展有些不同了。倘若他需要开始一门新学科的研究,只需找到当时的一些相关历史名人,再经由这些人之手,便可发展出一些简单的知识体系。等到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这些学说与知识也成熟起来,要达到八百年之后的水平也未尝不可。 然而李不伟刚说的《洗冤集录》,却是犯了一个时间性的错误。《洗冤集录》一书,是在宋慈晚年时所著,同时也是极为著名的法医学参考书。 在宋代,法医方面的知识有了比较迅速的进步,先有《内恕录》、《折狱龟鉴》,后有《棠阴比事》、以及《平冤录》、《检验格目》等有关法医检验的著作接连问世。宋慈综合了上述的全部书籍,再参以当时执法检验的现场经验,于晚年写成了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系统的法医学著作《洗冤集录》。此书记述了人体解剖、检验尸体、检查现场、鉴定死伤原因、自杀或谋杀的各种现象、各种毒物和急救、解毒的方法等内容。书中对于自杀、他杀或病死的区别十分明确,案例详明。如溺死与非溺死、自缢与假自缢、自刑与杀伤、火死与假火死等都详加区分,并列述各种猝死情状。这部书中所记载的如洗尸、人工呼吸法、夹板固定伤断部位,以及银针验毒、明矾蛋白解砒毒等都是合乎科学道理的。《洗冤集录》不仅在中国沿用六百多年之久,而且广泛外传,被译成荷兰文、法文、德文以及朝、日、英、俄等各种文本。 但是李不伟却并不知道这本书还要过十几年才会写成,随口便问了出去之后,再看到宋慈错愕的神情,已隐隐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当下暗笑自己太过心急,又改口道:“宋大人,听说你这次是前来请罪的。其实要请罪也容易,你这几个月先不急着回到广州,我这里正好有些事需要帮忙。” …… 送走费太医与宋慈之后,李不伟又转身进入书房,拿出自己早已整理出的那一大堆医学资料,刚刚看了一眼,又是一阵郁闷。这些资料虽然只有不到十页,但每页都用铅笔写得密密麻麻。 李不伟深深吸了一口气,找出第一页,轻声念道:“医学主要包括基础医学与临床医学两大类。而基础医学又有医学生物化学、医学生物物理学、人体解剖学、医学细胞生物学、人体生理学、人体组织学、人体胚胎学、医学遗传学、人体免疫学、医学寄生虫学、医学微生物学、医学病毒学、人体病理学、病理生理学、药理学、医学实验动物学、医学心理学、生物医学工程学、医学信息学、急救学、护病学、新中心法则。而临床医学则包括:临床诊断学、实验诊断学、临床治疗学、职能治疗学、化学治疗学、生物治疗学、血液治疗学、组织器官治疗学、饮食治疗学、物理治疗学、语言治疗学、心理治疗学、内科学、外科学、泌尿科学、妇产科学、儿科学、老年医学、眼科学、耳鼻喉科学、口腔医学、传染病学、皮肤医学、神经医学、精神病学、肿瘤医学、急诊医学、麻醉学、护理学、家庭医学、性医学、临终关怀学、康复医学、保健医学、听力学。” 一口气念完之后,李不伟做了一个深呼吸,对于自己的肺活量很是满意。然而他忽又觉得有些无聊,心想我又何必一口气念完呢?难道实在是闲得无聊,要测量一下自己的肺活量?对了,宋朝有没有仪器测量肺活量呢?还是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如此胡思乱想一通,李不伟眼前又浮现出费太医与宋慈那种惊讶的表情,心想:我只是说了一下大概的西医理念,这二人就已惊讶如斯,若是我将所有医学类别都讲了出来,他们岂不要被吓傻了?费太医此人极重功利,想必又会启奏皇上,将那些医学实验室,医疗器械厂、药厂的创意都归于他的功劳。不过如此一来,我倒省事多了。费太医必定会想办法将一些名医都召集起来,充入医学实验室中任职。 其实自从有了牛痘的功劳之后,费太医对于李不伟多少有些敬佩,又觉得些高深莫测。然而为了自己的声望,他终于还是未将实情讲于旁人。 既然有人自愿相助,李不伟也不用考虑太多的事情了。不过凡事总要有个开头,眼下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如何将一些基本的理论讲与众位医官。 对于医学,李不伟着实没把握,好在他还有一套中学的生物课本,这本课本里大概讲了人体的血液循环、神经网络、各种器官与组织等知识,估计也够应付一阵子的了。等到这些基本知识都讲完了,再开始更深层的讲授计划也不迟。但眼下还有一件极为头痛的事,这便是教材的抄写了。香儿刚刚痊愈,看来还要休息一阵子,但教材之事又不能耽搁太久,这又该如何办呢? 周依依与香儿看李不伟郁郁不乐,也为他感到着急,后来听说是为了教材之事而烦恼,二人也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香儿沉思良久,忽然说道:“既然这本书不能被外人看到,不如由我和依依姐姐念了出来,然后由别人来抄写。” 李不伟摇头道:“这样不好。医学书中所讲的大都是一些人体构造,而现下男女有别,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女医官。若是由你们讲给那些男人,未免不太合适。不如这样,你们先将那书中的内容记熟了,等到时机成熟,我再另想办法吧。” 两位姑娘看到李不伟心意已决,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拿起那本高中课本,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宋朝对于人体态度极为严肃,但费太医作为医者,却又与寻常人不同,在他听来,李不伟说的那些简单解剖医学也可以接受。尽管如此,李不伟也深知,解剖医学若要发展起来,必定会经历一番阻难。 李不伟想得没错。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在有着几千年中医历史的古代中国,忽然要推行一种全新的医疗手段,比起推广兵器要难上何止十倍。也正因为如此,过了若干年之后,此事竟然神差鬼使般地,让李不伟有了独一无二的先进医疗方法,而且因此获益颇多,此是后话。 虽然眼下看不到医学的发展前途,也想不出好的对策,但是在李不伟心中,此事已经解决了。 一件事情,当你想不出解决办法时,就将其放在一边,先做一些准备工作,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继续。这就是李不伟的想法,同时他也认为这是最好的、而且是唯一的、同时也是最无奈的解决办法。 看似无奈,有些事情仍然需要继续。随着大军北伐日程的临近,消炎药与麻醉药的制作也迫在眉睫。李不伟这时才感到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想到医学的发展呢?如此看来,还有更多的领域需要开拓,而以他现在的阅历,还无法明确到底哪些才是最重要的。 还是最无奈的办法: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不伟又翻开《大百科全书》,里面有一章这样讲:青霉素,是指分子中含有青霉烷,能破坏细菌的细胞壁并在细菌细胞的繁殖期起杀菌作用的一类抗生素。二十世纪以前,若某人患了肺结核,那么就意味着此人不久就会离开人世。后来,亚历山大-弗莱明由于一次幸运的过失而发现了青霉素。有一次他外出度假时,把实验室里在培养皿中正生长着细菌这件事给忘了。三周后当他回实验室时,注意到一个与空气意外接触过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培养皿中长出了一团青绿色霉菌。在用显微镜观察这只培养皿时发现,霉菌周围的葡萄球菌菌落已被溶解。这意味着霉菌的某种分泌物能抑制葡萄球菌。此后的鉴定表明,上述霉菌为点青霉菌,因此弗莱明将其分泌的抑菌物质称为青霉素。然而遗憾的是弗莱明一直未能找到提取高纯度青霉素的方法,于是他将点青霉菌菌株一代代地培养,并将菌种提供给准备系统研究青霉素的病理学家弗洛里和生物化学家钱恩。通过一段时间的实验,弗洛里、钱恩终于用冷冻干燥法提取了青霉素晶体。之后,弗洛里在一种甜瓜上发现了可供大量提取青霉素的霉菌,并用玉米粉调制出了相应的培养液。此后一系列临床实验证实了青霉素对链球菌、白喉杆菌等多种细菌感染的疗效。但是青霉素会使个别人发生过敏反应,所以在应用前必须做皮试。在这些研究成果的推动下,没过几年便开始对青霉素进行大批量生产。 青霉素听起来神秘,但李不伟看了其培养方法之后,又感觉不是难事,因为这其中并不需要用到先进的仪器,也不需要用到新式材料,更不需要用到现下无法找到的一些有机物。李不伟终于放下心来,因为这种药品之所以出现得晚,完全是因为其发现过程的偶然性。如今自己既然已提前知道了此种药物的功效,又了解了其制作方法,看来在宋朝要制作出消炎药也并非难事。 制作青霉素的原料都较易获得,而且看书上记载的培养过程,也是极为容易。即使完全按照弗莱明的过程去做,也只需几年时间而已,况且自己现在又掌握了后来更为快速的培养方法,按其上所说,也只需不到一个月便可完成结晶。 至于麻醉药,中国古代华佗的麻沸散便可实现局部麻醉,而且疗效甚好,其主要成份是草乌、曼陀罗籽、天南星。至于人工合成的麻醉剂则有乙醚、三氟乙烷、氧化亚氮、三氟溴氯乙烷、甲氧氟乙烷、三氯乙烯、硫喷妥钠、羟孕酮酯钠、甲苄咪唑等。这些药品大部分李不伟都是第一次听说,但乙醚的制作并不太难,用浓硫酸使酒精脱水便可制得。至于氧化亚氮,也称为笑气,加热或撞击硝酸铵可以生成一氧化二氮和水,当水中溶解大量笑气时,将水冷却,就会有笑气晶体出现。倘若再把晶体加热,笑气就会逸出,完全可以利用笑气这种性质,制作出高纯度的笑气。 但是对于其它种类的麻醉剂,制作起来却不太容易,至少以目前的有机化学水平,尚无法进行制作。不过李不伟早已心满意足,因为只要有了笑气与乙醚,再加上消炎药物,便能进行一系列简单的外科手术了。 “不管能不能实现,尝试总是有必要的。”李不伟如此想着,已觉得自己是个医学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6 备战 虽然已有了许多现成的医学知识,但以现下的条件来看,也只能算是起步了。因为许多医疗设施、药物、资料都需要从头开始发展,这与两年前发展材料与机械行业是一样的情形。李不伟对局势重新做了一些判断,最终发现,他也只能在一些初级的领域开始一些尝试,例如消炎药、麻醉药、简单外科手术器械等的研制。看来要达到二战时的医疗水平,为时尚早。 最近,只要一闲下来,李不伟总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周依依知道他的心事,安慰道:“不伟哥哥,他们才走了不到一个月,按计划也要近一年后才能返回。你现在就每天计算着回来的日子,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呢?再说灵珠肯定比你还要着急些呢。” 李不伟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每天都扳着手指计算着他们回来的日子,我想的是,大型商船能否在一年之内建造出几十艘来。如果有了更大型的船只,大宋的海军实力与远洋能力又会大为提高。倘若这一切都能实现的话,到时要做的事情,恐怕多得应付不过来呢。不过眼下我却没时间考虑这些了,因为皇上要我进宫议事。” 说罢,李不伟叫齐了徐超等人出门,一路疾驰,赶到宫中之后,却又被告知理宗与一些朝中重臣正在军机厅议事。李不伟心下奇怪,这军机厅向来是商议军机大事的地方,如今朝庭虽然日日都在想着开战,可按原计划,那已是三个月之后,也就是今年夏天的事情了。眼下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军机厅中商议呢? 李不伟火速赶到时,更是惊讶。军机厅中除了理宗与史弥远之外,还有兵部与枢密院的官员,其余的几乎全部是清一色的武将,其中有赵范、沿江制置使赵善湘、建康府都统制孟珙、四川制置使于、以及淮东制置使赵葵等等。 这些武将向来坚守大宋北线与金兵交界的地方,如今突然齐聚朝中,难道是大宋准备对金国用兵了?李不伟惊疑不定,悄悄站在一边,且看众人如何说话。 看到李不伟前来,理宗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李卿来得正好。朕与众位将军正准备将我朝的军力做一总结,然后由枢密院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说到此处,忽然又转了话题:“派往蒙古的探子传来消息,蒙古的铁木真已于一年多前死于西征途中,只是此事甚是隐秘,就连蒙古军中也是近日才得知此事。尽管如此,铁木真之死却未影响蒙古军的士气。” 李不伟听说成吉思汗已死,微微一惊,再一细想,却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在原历史中,成吉思汗就是在两年前去世的。至于死因,则是纵说纷纭,有的说是中毒箭而死,有的说是被西夏国主的爱妃刺杀,更有的说是被雷电击中。这也成了许多历史学家无法探知的一个秘密。 说起战争,李不伟顿时心情也随之一紧,然而当他得知道朝庭并非要立刻开战,又稍觉放心。因为此时大宋刚刚派出远行船队,这支船队甚至还未离开南亚,一件大事刚刚完成,又怎么能马上开始另一件大事呢?而且此时并没有特别充足的粮草准备,虽说兵器已开始成批生产,但以李不伟的理想标准来看,毕竟还未到最佳的开战时机。 赵善湘道:“皇上,此时大宋的水陆两军战力已今非昔比。由于前些日子远洋船队调走了数艘战船,水军只剩下七十多艘蒸汽机战船。这些战船中,有四十余艘由福船改造而成,每艘战船配有火炮六到二十门,同时在甲板上装有迫击炮,已能形成对敌军战船与沿岸的远距离攻击。再加上近三十艘突击侦察艇,倘若要登陆作战的话,估计可以在半日内,就彻底占领沿岸阵地。当然,除了蒸汽机战船之外,其余的几百艘战船仍是采用风帆。然而这些帆式战船均已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炮,最少的也配有四门火炮,完全可以驻守沿江一带,以防敌人横渡长江南下。臣与众位将军商议之后,均认为水师的军力已足够防御之用。” 理宗微微点头,正色道:“赵卿所言,朕已有所耳闻。水军力量固然重要,但这也只是作为防御之用。北方水系不如南方这般密致,倘若只是凭借水上作战,恐怕会有些力不从心。朕听枢密院郑大人说,为了加快新式战船的改造,各大主要船厂已停止了对旧式战船的维修,转而全力制造蒸汽机船。如此一来,大宋水师的攻击力虽然增强了,但战船的数量却不及原先的十分之一。其实这倒不是问题,朕担心的是,如果敌军不主动出击,转而退守的话,我朝水师即使有了再多的战船,也是无用,反而有浪费之虞。倒是陆军应当再加强些。” 赵范接口道:“皇上,臣与孟、于两位将军仔细谈过,对大宋的陆军战力做了些分析,皇上大可放心。因为有了神武大炮、迫击炮、机关驽,以及火枪等远距离攻击武器,原有的一些兵器正逐渐从军中退出。士兵随身的近身兵器,也主要以重新打造的军刀为主,同时一部分步兵配有左轮手枪。至于骑兵,则以十字枪弩为主,用于追击逃亡的敌军。仅是这些新式军刀与火枪,已使我军已占了极大的优势,更何况还有其它远距攻击兵器,恐怕敌军尚未与我军近身作战,便已伤亡过半了。” 理宗笑道:“看赵卿说得如此轻松,难道说收复北地便易如反掌了?但据朕所知,军中换了新式兵器的,也只有十几万人而已,不及整个军中的十分之一。” 赵范脸上微微一红,一时有些语塞,心中暗自后悔刚才说得有些大了,当下低头不语,显然又在重新考虑。过了片刻,复又抬起头来,道:“回皇上,其实臣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其道理的。先前由史将军训练的火炮营,此时已由臣和孟将军接手;前几批的神武大炮,也大都重新回炉铸造。如今的大炮不仅比以前的铜铸大炮轻便许多,而且还加装了制退器,游标式高低机,同时实现了炮弹的后装式击发。如此一来,不仅实现了快速发射,而且精准度也大为提高。至于迫击炮,火炮厂又对其炮弹进行了改进。最大尺寸的迫击炮弹,其杀伤半径已达十多米,即使是小型的手提式迫击炮,其威力也不容不视。以此等战力,哪怕只有十万人,也足以应对敌人的百万大军了。” 赵范在谈到炮弹的杀伤半径时,使用了‘米’等标准长度单位,而理宗与在场的众人也不觉得意外,显然对这各计量单位早已极为熟悉。 在李不伟看来,只有实验室和工厂才会使用这种计量单位。但他没有想到,先是户部的育种司,后来是监管兵器的几位将军,都或多或少是使用了这种计量单位。到了现在,就连皇帝与内臣也能理解这种说法,看来过不了多久,在整个大宋境内普及新的度量单位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却总离不开战争这个话题。李不伟听了一会儿,已彻底明白了今日这个会议的议题,完全是讨论对北方用兵。他虽然惊讶于众人对新计量单位的理解,但另有一事却让他更为不解,或者说,这让他大为震惊。 早在一年以前,朝庭还将主要目标放在与金国开战之上,再后来,又转到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而刚才理宗忽然提到铁木真之死,李不伟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听了枢密院的一番话,终于彻底明白,原来朝庭此时的目标已不仅仅限于同金国交战,又或是收复山东、河南、河北等地。李不伟观言察色,看众人情绪激昂的样子,心下了然,今年夏天开战之后,朝庭必定会有大手笔。到时,不仅是北宋的属地,恐怕连原来的西夏、北辽、甚至后来西辽等地,大宋也有所图谋。正因为如此,赵昀才会对成吉思汗的死极为关注。难道是说,大宋此时想的,竟然要与金国和蒙古同时开战? 身为男人,没有对战争不感兴趣的,李不伟也不例外。回到宋朝之后,他原是想着凭借后世的知识,将宋军重新武装一番,从而让几十年后的那场悲剧不再上演。当然,他也曾浮想联翩,总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能亲率大军南征北战,带上一群白盔白甲的士兵,都拿着板刀、钢鞭、炸弹、火炮、三尖两刃刀、钩镰枪、齐声叫道‘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但是没过多久,李不伟终于认识到,倘若他能对大宋有什么贡献的话,最适合的莫过于技术的革新了。也正因如此,这两年来他始终忙碌于临安大学、皇家实验室以及各个工厂,至于对外作战一事,却考虑得越来越少了。如今忽然听到朝中众臣又开始商议着战事,而且看样子,此事已是迫在眉睫,李不伟顿时感到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随大军出发,参与到那场轰轰烈烈的历史大变革中去。 然而冷静下来,李不伟又觉得自己不是打仗的料,更没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甚至可以这样说,他觉得自己连最基本的军事知识都不具备。虽然有那套《大百科全书》,书中的‘军事篇’也对一些著名战役详加讲述,更有不少军事训练之法,但李不伟始终认为这些知识对于宋朝并不适合。也正因为如此,到目前为止,李不伟也没有成立一支特种部队的想法。 “为什么只想着北方的战事呢?南面不还有大理国么?难道大宋与大理是邦交,这才不好意思对其用兵?还是要等到北方平定之后,再考虑灭了大理?对了,与金国或蒙古交战时,大理会不会突然从背后插上一刀?”李不伟暗自想着,又发现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这些原本是枢密院应该考虑的事情,自己何必过于担心呢?他猛然间惊醒过来,忽然觉得在场的众人陡然间鸦雀无声,再一环顾,却发现众人的眼光都看向史弥远,想必是理宗向史弥远问了什么话。 史弥远道:“皇上,听了众位将军的一番话之后,臣也觉得大宋具备了开战的实力。此时若出兵的话,我军必胜,同时也会收复大片失地。然而臣近日得报,育种司已在全国有了十几处育种田,这些水稻长势极好。会子的回收也极为顺利,大宋皇家银行的筹建任务也差不多要完成了,可以说我朝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如果在这个时候忽然开战,恐怕会引起民间的猜测,不利于整个发展大计。” 众人闻言为之一窒,均觉得史弥远在这个时候说出此话,多少有些打击士气。李不伟心中暗想:史丞相总是避免开战,看来他心中想的始终是经济发展。这也难怪,一个国家若是经济搞不上去,一时的军事发展也不会长久。但是,战争不也可以刺激经济么?史丞相为什么没想到这点呢? 正在思索间,又听史弥远道:“皇上,李大人曾说过,稳定压倒一切。如今临安大学的教学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实验室又有不断有新的技术研究出来并得以应用,而临安的工厂也已步入正规生产,再加上皇家银行马上就要成立,大宋正是到了发展的最关键时期。”说到这里,史弥远话锋一转:“但是,大宋既然已发展了军力,自然不能仅仅是发展而已。臣近日将实验室与各工厂的进度重新了解了一番,又派人将火炮厂、弩厂,以及各个兵器厂的生产进度都做了统计,等到今年秋天的时候便万事俱备。只是秋天用兵,过不了多久就是冬天。北方的冬天是否适合开战,却要由众位将军定夺了。” 史弥远此言一出,众将又是议论纷纷。有的说冬天北方寒冷,金兵的日常训练与军事调度必然也大受影响,正是发兵的好时机。也有人说金兵因为久居北方,早已习惯了严冬气候,倒是大宋官兵有所不适,倘若在冬天用兵的话,恐怕反而对金兵有利,再说如果金兵只守不攻的话,大宋官兵恐怕难以支持一整个冬天。 众将领议论纷纷争执不下,李不伟却是一言未发,心想着如果战事一起,宋军倒也罢了,那些金兵恐怕就要死伤惨重,而这金兵之中又会有多少大宋百姓呢?对了,此时蒙古军中的宋人应该还不多,对蒙古军作战时的顾忌倒是要少上许多。 众人商议半天,最终也没有确定下发兵的日期,但人人心中均明白,开战之期已是不远了,因为过几日的一次小型军演,正是专门针对金兵的。 …… 今天,大批的弩车、火炮被带到了演习场,所有的士兵都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大显神威了。李不伟也是第一次来到演习场,他原以为演习场是一大片空地,没想到这里不仅有平地,还有河流,小山,各种树木,小片森林,几乎完全模仿实际的野战环境。李不伟看得暗暗称奇。 理宗与史弥远等人赶到时,所有士兵都已集合完毕。理宗与一众大臣的看台,位于演习场中最高的一座小山顶上。为了安全起见,赵范将敌人假想到了正前方,以防火炮误射的情况发生。 参与演习的士兵共有三千余人,不过其中有近五百人是从宫中派来的侍卫。赵范站在看台上,下面全部交由赵善湘指挥。过了一会儿,只见大军井然有序地从看台下方走过,首先是三十多辆机关弩车,弩车或由四个士兵推着,或由马匹拉着前行。弩车的后面紧跟着五十多门迫击炮,这些迫击炮大小不一,分别由两到四人抬着,同时另有两人抬着弹药箱。再后面就是七八多门直射式野战炮车,被马匹拉着缓缓前行。押后的又是十多辆机关弩车,其余的士兵则都列成小队,穿插在整个大军中。 队伍走到看台前面时忽然停住,赵范为每人递上望远镜,说道:“皇上,即刻会有探子报告敌军所在的位置,演习马上就要开始了。” 众人忙端起望远镜看去,只见前面约十多里的地方,在望远镜中都已被拉得极近。虽然望远镜中出现的景色有些泛黄色,但毕竟已能看清十几公里外的情况了。 正在这时,山下的士兵忽然动了起来,显然已在就地排阵了。赵范道:“我军的探子此时位于前方十公里之外,刚才通过旗语传来信号,敌军正在正南方偏西30度左右,距离我军约十五里,大约有两万骑兵。” 众人听得惊讶,忽又想起手中的望远镜,这才明白原来下面有士兵用望远镜看到了探子发来的旗语,因此消息才会传递得如此迅速。然而众人虽然知道了一些距离单位,但对于赵范说的30度却又不解,心想这定然是为了配合火炮射击而创造出来的词语。 下面的士兵已排好阵型,赵范拿着望远镜又看了一会儿,笑道:“敌军此时距离为六公里,尚未发现我军的位置。”众人再向山下看去,只见迫击炮已排在最前面,炮口正指向赵范刚才所说的位置,只是每门迫击炮旁边都立了两名宫中的带刀侍卫,显然是防止有人起了异心,试图对看台不利。 一盏茶工夫过后,赵范又道:“此时敌军距离为三公里,我军应该马上会下达射击命令的。” 果然,赵善湘在下面大旗一挥,五十多门迫击炮已开始轮番射击。山下冒出一阵阵烟雾,隆隆的炮声直震耳欲聋,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震动起来。当然,众人早已被告知火炮射击时的情形,因此忽然面对五十门大炮齐射,也不觉得太过惊讶,只是奇怪这炮弹射出去之后,远处怎么再没动静了呢? 正纳闷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巨响,前面五六里处已是沙土飞扬,放眼看去只觉得方圆几百步都被炮弹覆盖。一发炮弹刚刚爆炸,紧接着又有几处沙土飞扬,而炮手也随时根据探子传回的信息,改变迫击炮的射击位置。十几轮射击过后,前方已是浓烟滚滚不见天日,赵范得意之极,大笑道:“方才一阵炮击过后,敌军已损失五千兵马,此时敌军发生骚乱,正向我军冲了过来。” 虽然是演习,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因为凡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骑兵冲锋的威力。倘若没有长枪步兵阵,一轮骑兵过后,已方必定溃败无疑。 众人齐齐向山下已方阵地望去,只见迫击炮已退回阵后,弩车与神武大炮排到了最前面。一字排开之后,这列射击阵足足有一百多米长的阵型。其中二十多辆弩车的尾部冒出丝丝白气,蒸汽机已开始全速运转了,至于那些未冒蒸汽的,显然是电机驱动的机关弩车了。 赵善湘又是大旗一挥,野战火炮齐射,一阵轰隆的巨响传来,众人只觉得比刚才更加震人心魄,再看神武大炮时,却是基本未有移动,显然制退装置起了作用。 赵范道:“野战炮射出的是实心弹,主要是为了防止敌军在队伍的正前方布置铁甲挡牌。经过这一轮射击,敌军的防盾已然崩溃,下面该是由弩车进行射击了。 话音刚落,几十辆弩机已开始了射击。众人虽然距离弩车有甚远,但仍然能听到呼呼的射击声,再一细看,只见阵前早已被箭幕覆盖,即使有飞鸟投身其中也无法逃生。赵范此时更是得意,笑道:“如果按照骑兵的速度,所有的骑兵在没有冲到我方阵营时便已被击毙。而我军的射出的弩箭还不到十分之一。即使敌人再发起冲锋,仍然是同样的结果。即使有小股骑兵冲到近前,我军的长枪兵完全可以与之对抗,更别说弩车手与炮手还随身带有杀伤距离约十米的左轮手枪。” 此时理宗与众臣都已惊呆了,按赵范方才所说,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消灭了六千敌军,如此情景委实不可思议。虽然在真实战争上,无论是地形、天气,还是敌人数量,以及敌军装备,甚至周边几十公里的环境,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眼前这一次演习也只是赵范一厢情愿地布置,然而经历了此事,众人心头大定。如此战力,恐怕当今世上已没有哪个国家能抵挡了。 李不伟却并未有丝毫兴奋。宋军中众将领谈及作战一事,均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仿佛对敌人的无情杀戮便是这些人最大的快乐了。如此看来,自己为大宋带来的技术所制造的兵器,恐怕将使蒙古与金国面临来顶之灾了。然而他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到时蒙古兵攻入南宋,制造的杀戮将更为惊人,以至于那时的宋朝已没人敢做皇帝,每每到了战事吃紧的时候,在位的皇帝便主动让贤,这其实也是为了保全自家性命而已。后来的崖山之战,众大臣与不到十岁的皇帝溺海而亡,终于也宣告了南宋王朝的覆灭。每当想起此事,李不伟总会生出一股莫名悲壮,忽又觉得为了拯救大宋,即使死上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 李不伟想得入神,丝毫不觉得马车已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徐超在车外低声道:“大人,您已经到家了。”李不伟这才回过神来,透过车窗向外一看,果然已到了自家门口,他正准备下车,忽然又见门口站了一人,再仔细一瞧,原来这人竟然是灵珠。 灵珠此时也看到了李不伟的马车,又见李不伟缓步下了车,忙走上前来急声道:“李……李大人,我家小姐请你去红袖山庄,说是要极为紧要的事相商!” (本章描写的只是演习。真实作战中,行军步阵不一定是这种法子。大炮、机关弩、十字枪弩、小左轮手枪、膛线步枪、步兵方阵,这些东西如何对付金兵与蒙古兵,还请高手们继续讨论,因为以后会有许多战争场面的描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 临安 2.87 出走 “红袖山庄?”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他首先想到的是:难道是自己与依依定了亲,所以红袖有话要说? 李不伟又想起定亲时的情形。周伍与灵珠定亲的当日,理宗来得突然,又宣布赐婚,实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史红袖当时虽然并未流露出任何表情,但李不伟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他的直觉告诉他,红袖越是显得冷静,心底越是难过,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史红袖。红袖今日请自己前去,莫非是为了那日定亲之事?还有,刚才灵珠称自己为‘李大人’,这灵珠现在已是周伍的未婚妻了,而周伍又是依依的哥哥,那灵珠岂不是依依的大嫂?以后自己该如何称呼灵珠与周伍呢? 对了,看灵珠刚才的神情,红袖此次必定是是有极为要紧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与依依的定亲一事,难道是为了…… 如果红袖此时突然表白真情,到底该如何是好?依依固然是自己极爱之人,可那日在徽州无意间听到香儿吐露真情,这小妮子对自己也是一往情神,而且她为了救依依又不惜受伤,这份情意尚且不知如何报答,此时红袖若再表露真情,这到底该如何办呢? 红袖高傲自洁,定然不会主动提出要嫁给自己之类的要求。不过话说回来,红袖知书达礼,人又长得极美,如果没有依依的话,自己会不会从此喜欢上红袖呢? 李不伟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徐超在车外低声道:“大人,红袖山庄到了。” 李不伟顿时惊醒过来,随口‘哦’了一声,心想自己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两次都没有意识到马车停了下来。他快步走下马车,对站在一旁的徐超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话音未落,已是径自走入了红袖山庄。刚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小丫鬟站在院内,显然已等候多时。这小丫鬟微微欠身,低头道:“李大人,我家小姐正在后花园相候。” 李不伟点了点头,又转向后园走去。刚刚走到后园,只见史红袖正独自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着池塘泛起的阵阵波纹,正自在那里怔怔地出神。 李不伟悄悄走了近去,正待出声打个招呼,却听史红袖的声音:“你来了?”李不伟微微一愣,没想到史红袖头也不回便知道来人是谁,忙接口道:“是啊……我来了。” 史红袖幽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李不伟也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再看史红袖时,却见她双眉紧锁,显然有极重的心事。李不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陪着坐在一旁,心想红袖今日既然叫我过来,必定有事要说,也许此时正在考虑着如何组织语言吧。 过了许久,史红袖叹了一口气,仍然呆呆地注视着池塘的水面,头也不回地道:“李大哥,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娘在我还不到一岁之时便已离世?” 李不伟道:“当然记得。你曾两次向我提及此事。”话虽如此,但李不伟心中的疑惑更甚。红袖很少向自己提及其母亲的事,如今又再次谈及,也不知是何原因?李不伟心中一动,忽道:“红袖,莫非今日你你娘的忌日?” 史红袖微微摇头,轻笑道:“这倒也不是。我今日忽然有件极为重要的事,一直无法决定,因此特请李大哥帮我出个主意。”她稍一犹豫,又像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接着道:“我本来极为喜欢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却没怎么将我放在心里,仅仅将我当作普通的好朋友而已。这倒也罢了,毕竟感情一事又不能强求。只是我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世上还有其它人,对我也同样极为重要。我平日里总不愿待在家中,总是想出来到处走走,然而离开家中之后,却又一直愿意在这红袖山庄之中,原来都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李不伟听得心中砰砰乱跳,他原以为史红袖说的第一个人正是自己,再后来又听她说道第二个人,当下有些失望,然而听了史红袖一番话,又觉得第二个人更是像极了自己。他一时猜不透史红袖的意思,当下也不说话,仍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且听她如何继续说下去。 史红袖又道:“其实我实在是大大的不孝。我爹对我疼爱有加,我哥对我也是极好,但我从小便不愿意在家中待着。然而直到近日,我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李大哥,你说我该如何判断,这两个人到底谁更重要一些呢?” 李不伟闻言哑然,他虽断定这两个人中间,必定有一个就是他自己,但史红袖说得含糊,李不伟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呐呐地道:“其实,有时候最重要的人并不只有一个。比如对于我来说,依依、香儿,当然还有你,周伍,都是极为重要的人。至于实验室中的众位学者,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与同僚……” 史红袖怔怔地望着李不伟,忽又道:“对于你来说,我也算得上是极为重要的人么?”李不伟忙道:“这是自然。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亲人。自从认识你们几人之后,我早已将你们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了。” 史红袖听他说到亲人,若有所思,又问道:“既然如此,在这众多亲人之中,哪一个又最为重要呢?” 李不伟闻言一愣,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对于他来说,自从来到宋朝之后,所谓的亲人也都随之消失。此时史红袖忽然问起最重要的亲人,他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其实,李不伟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到自己的往事了,其中的原因,固然也是因为周依依与香儿对自己关心倍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实验室与工厂之事太过繁杂,因此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然而听到史红袖忽然如此发问,李不伟又想起了自己几年前那段快乐的大学时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也许……是父母吧。在我记忆中,父亲对我要求极厉,又从不苟言笑,因此每当我遇到烦心之事,便会与我妈讲起。红袖,这世上最亲近之人,应该是自己的父母吧。” 史红袖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些许失望之意,低声道:“也许你说的对罢。父母才是真正的至亲之人。” 李不伟看她闷闷不乐,有心说些笑话逗她开心,然而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可笑的笑话。那些手机上流行的段子,虽然能博得范东来等人的哄堂大笑,但此时又怎能对史红袖讲起?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甚是无用。如今红袖遇到了难事,自己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再说,红袖今日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讲些什么。 史红袖忽然站起身来,笑道:“我本是因为一件事决定不下,幸亏李大哥前来提醒,我这才有了决定。如今天色已晚,想必依依妹妹也等得心急,李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 听到史红袖已有了答案,李不伟也稍觉放心,他随即站了起来,忽又想道:今日红袖说的话总是莫明其妙,她定是有事在瞒着我,然而看情形她又不愿意讲太多,我到底该如何劝说她呢? 史红袖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了然,生出一份感激之情,随即笑道:“李大哥请放心。我今日已将此事想得通透,只是……算了,你我二人总归会分开一些时日,还请李大哥多多保重为是。” 李不伟疑虑顿生,也不知道史红袖为何突然说出要分开的事,再仔细一盘算,便有了答案。以红袖的身份,多少也听过一些大军北伐的消息,她定是以为自己也要随军北上了。李不伟当下笑道:“分开倒是不会。我又不懂得行军打仗,怎么会离开临安呢?就算是皇上吩咐下来,我也会想了法子避身事外的。” 史红袖听他如此回答,心下更是懊恼,但她又如何能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呢?眼看李不伟就要离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急声问道:“李大哥稍等,我只问你,倘若你永远也见不到我,会不会觉得有些难过?” 李不伟更是纳闷,奇道:“红袖你说什么话,我怎么会永远也见不到你呢?”史红袖淡淡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如今天色不早,李大哥还是请早些回去吧。” 虽然觉得史红袖今日的言语有些不对劲,但看她此时谈笑风生,李不伟也逐渐放下心来,想必是因为自己与依依定了亲,红袖对此有些不快,这才叫自己前来说说话罢了。李不伟正待再安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犹豫片刻,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李不伟逐渐远去的身影,史红袖呆立当地,心想,这人到底是真的听不懂我所说的话,还是在那里装糊涂?唉,不管怎样,他终究还是走了……倘若他此时再回过头来,哪怕说上一两句安慰的话,我便从些放弃了那个念头,只要时时能看到他,我也心满意足了。 眼看李不伟就要走出后花园,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史红袖心下又是难过又是绝望,终于转过身去,泪水悄然而下。 李不伟刚刚转身走不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隐隐觉得史红袖有事瞒着自己,却任凭自己猜破头也想不出其中原因,正待回去再问个明白,却看见史红袖已背对着自己,正在那里看着池塘发呆。李不伟心中一动,心想如果让她独自待一会也许会好些,毕竟女儿家的心事,凭自己的能耐断然无法猜得透的。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 过了一日,李不伟又忙了起来,但他心中却总是放心不下,心想还是再过些时日去找红袖问个明白。第三天,李不伟睡了个懒觉。周依依为他梳完头之后已是近中午时分了。李不伟随手拿起两本关于医学的小册子揣在怀里,正待出去察看一下药厂与医疗器械厂的建造进度,忽然有人来报,史丞相正在门外等候。 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史弥远从未到过自己府上,如今一早就前来相见,必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莫非是银行组建或钱币制造出了问题?还是朝庭决定马上对金国用兵了? 李不伟心中念头不断,脚下却不做停留地迎了出去,只见史弥远正从轿中走了出来。李不伟正待问候一声,却见史弥远摆了摆手道:“贤侄无需多礼,咱们进去再说。” 李不伟看他神色郑重,知道必是有要事相商,忙将史弥远迎进客厅,心中又想,既然史丞相亲自登门,此事定是干系重大,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他当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周依依一人在那里奉茶。 史弥远不待坐定,急声问道:“贤侄,听说你昨日去过红袖山庄之,红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李不伟本以为史弥远会说些朝中大事,又或会与自己商议银行组建,谁知史弥远突然问起自己与史红袖之事,他一时有些意外,又见史弥远神色间颇为急切,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又不敢隐瞒,将昨日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只是谈及二人的言语之时难免又经过一番加工,让旁人听起来只是两个普通朋友在那里探讨问题而已。 待李不伟将整个经过讲完,史弥远沉默不语,过了半晌,忽又道:“贤侄,红袖前天晚上离家出走了。” 李不伟大吃一惊,忙问道:“红袖离家出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弥远叹了一口气:“昨日一早,府中丫鬟便未见红袖起床。等到早饭时分,仍然未见红袖的人影。丫鬟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屋中被褥叠放整齐,显然红袖前天晚上根本没有睡在房中。老夫得知此事后,又在桌上发现了红袖留下来的书信,这才知道她在前天晚上便离家出走了。” 李不伟仍然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心下急转,只在回忆着那日傍晚与史红袖的一番交谈,却始终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会让史红袖离开临安,当下又问道:“史丞相,红袖留下的书信中写些什么?” 史弥远沉思不语,又盯着李不伟看了好一会,却始终未有说话。 李不伟只觉得史弥远望向自己的目光如电,仿佛要将自己的内心看穿似的。但他心中坦荡无惧,当下迎着史弥远的目光对视,心中却不断猜测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过了好一会儿,史弥远终于说道:“贤侄,自从第一天相见,老夫便知你定非常人,因此老夫才会在皇上面前力荐贤侄。如今看来,这一步棋果然没有走错。后来在贤侄的建议下,朝庭开设了临安大学、实验室、以及各家工厂,这一切对于大宋来说,几乎都是全新的概念。而贤侄所倡导的稳定压倒一切的说法,以及后来的银行、钱币与对外贸易之事,深得老夫赏识。也正因为如此,老夫对贤侄信任之极。” 李不伟面露忧色,实在不明白红袖既然离家出走,史弥远又怎么忽然有时间讲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了。但他知道史弥远必有用意,也只好耐着心性听了下去。 史弥远又道:“红袖自幼孤傲自信,在家中又被老夫视为掌上明珠,就连她的几个哥哥,对她也是相让有加。只是红袖的娘去世得早,因此虽然有着千般宠爱,但她自小就不愿意在家中待着,也不愿意与姨娘们交流。后来等她长大了些,又要提出在老夫城外的宅子中种些庄稼,老夫也答应了,又派人前去相帮。谁知如此一来,红袖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平日在家中待的时间就更少了。老夫看她一天天地愁眉不展,自然也是担心万分。然而朝中诸事缠身,老夫也少有时间陪着红袖,好在她与烟紫交好,这也算是唯一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了。” 李不伟本是极为担忧史红袖出走之事,如今看史弥远并不慌乱,心下顿时明白,史丞相来自己家中之前,定然早已派人出去寻找了。看来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是要搞清楚昨日红袖究竟说了些什么。 周依依站在一旁奉茶,早已将史弥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得知史红袖离家出走,心头大急,不断地向李不伟使着眼色,示意他问得再清楚一些。 史弥远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接过茶杯,继续说道:“红袖认识了贤侄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与家中众人开始交谈起来。老夫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贤侄与北平公主已定了亲,红袖心中不太好受,因此她这几日举止异样,老夫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然会离家出走……不过以贤侄这等人才,自然也只有公主才能相配。” 李不伟忙道:“丞相言重了,其实在晚辈看来,人的出身根本不重要。晚辈与依依相识已久,这也是在依依被皇上封为公主之前的事了。其实就算是公主,倘若意气不相投的话,纵是有缘相聚,也无份相守。” 史弥远听得一呆,喃喃自语道:“贤侄所言甚是。两情若是相悦,出身自然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贤侄与老夫可以说是知已了。不过说实话,老夫此次前来,并未向公主见礼,实是因为老夫已将贤侄当作至朋好友般对待。依依姑娘乃是贤侄的夫人,老夫如再行大礼,反而显得有些见外了。” 李不伟忙道:“丞相所言甚是。不过依依被封为公主之事,晚辈也着实有些意外。想必皇上也是因为晚辈为大宋做了些事情,这才有所恩赐罢了。其实对于晚辈来说,对于名利一事本就看得极淡。” 史弥远点头道:“贤侄为人高洁,老夫很是欣赏。红袖自知与贤侄无缘,因此前几日杨将军前来提亲时,她也未曾反对。没想到她当时未有不满,过了几日后却又离家出走。” 李不伟大吃一惊:“提亲?丞相说的是红袖的婚事?”话音未落,忽又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太多了。自己既然与公主定了亲,又有何权力来评价丞相的女儿到底嫁与谁人呢?当下又故作恍然问道:“原来红袖是因为亲事才离家出走的?” 史弥远微微摇头,却不回答。李不伟看在眼里,心头疑惑更甚,又想起史红袖前日提到的‘另一极为重要的人’,莫非就是那位杨将军的儿子?红袖既然问起自己与那个人相比,哪个更重要,看来她是等自己回答之后,决定是否离家出走了。 李不伟此时很是后悔,如果自己前日再多问一些,也许红袖就不会生了出走的念头了。然而再想得细一些,李不伟又觉得有些奇怪。红袖并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即使她不愿意这门亲事,也断无可能以出走的方式抗议,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虽然李不伟心中颇有疑问,却下意识地将史红袖出走的原因归于自己。与此同时,又隐隐觉得史弥远一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前来禀报。来人在史弥远耳边低语一阵,史弥远霍地站起身来,李不伟与周依依都吓了一跳,看来史弥远派出的人没有找到红袖。 史弥远神色颓然,重重地坐在了椅上,向那名前来禀报之人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便不再说话。 李不伟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正待发问,却听史弥远道:“老夫派出的人回报,红袖走的时候带了一匹马车,还有一个车夫。那车夫先是力劝红袖回家,后来竟然在平江府与红袖走散了。老夫也没想到,红袖竟然已到了平江府。倘若让她过了大江,便再也不易寻找了。” 李不伟心中大急,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又想史丞相今日来我这里,难道是他早已料到寻找红袖不易,便想要我亲自去找?又或是他另有苦衷?再或者,此事并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李不伟正在猜测间,忽听周依依道:“不伟哥哥,不如你也带些人前去寻找吧。红袖姐姐已离开两日了,万一她真的到了江北,那里是金国的地界,可就非常危险了。” 李不伟忙道:“依依说得是。我这就叫齐了人手前去寻找。”说着,也不待史弥远有何反应,奔出门找徐超去了。 没过多久,两辆电机驱动的弩车已停在校长府外,这两辆机关弩车都已被改装为普通的马车,其中一辆弩车还带有蒸汽充电机。李不伟心下更是明白,看来史弥远早就料到了此事,而且也知道此去危险之至,说不定还要进入金国地界,甚至将弩车也提前准备好了。 虽然李不伟心中疑虑重生,但此时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再做细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将红袖找回来。 徐超已召集了二十多名侍卫,李不伟放眼看去,都是平日跟着自己的熟面孔,这才放下心来,史丞相既然不愿此事过于张扬,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一行人整装待发,李不伟也不管旁边的众人,上前将周依依轻轻抱住,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依依你放心,我定会寻得红袖回来的。”忽又看到香儿也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心中一动,上前将香儿也轻轻一抱,便带徐超等人,直奔平江府而去! (第二卷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 寻访 心急之下,李不伟不敢稍作停留,带着徐超等人一路狂奔,到达平江府时已是傍晚时分。一行人不及投店,又直奔当地官府而去。此时,史弥远派出寻访史红袖的人早已等候多时。李不传放眼望去,只见大都是些生面孔,然而这些人大部分却像是都认识李不伟,其中一带头模样的人凑了过来,低声道:“李大人,卑职雷铭。我们已在此等候多时,其间又四处打探,均无史小姐的消息。卑职又得到丞相的消息,知道李大人即将前来,因此特在此等候。另外,属下已安排人向镇江方向寻找过去。” 李不伟听得一怔,心想自己一路都未得以片刻喘息之机,这雷铭竟然事先就知道自己前来,难道那传递消息的人比自己的脚程还要快?还是史弥远早就料到自己要来平江府,因此提前就通知了雷鸣等人? 然而事态紧急,李不伟也来不及细想,再看这雷铭也就三十多岁,当下点了点头,低声道:“既然如此,想必史小姐早已离开了平江府。平江府也有史丞相的人,不如就由他们在此处继续寻访。雷大人乘船从水路沿江而上,我与其它弟兄从陆路进发,分头寻找,然后在镇江会合如何?” 雷铭垂首道:“全听大人示下。”话音刚落,便已叫齐人马,带了自己的部下登上战船,直奔镇江而去。 李不伟看这些人训练有素,一声令下便已集合完毕,又迅速登上战船待命,心下也觉欣慰,看来史弥远也料到事情的严重性,竟然私自动用了战船。虽然这战船也经过了伪装,看起来与普通的小型商船无异,但毕竟朝庭对战船的控制极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调动任何规格的战船。难道是史弥远早已料到此去会前往宋金交界处,这才调用了战船以确保安全? 李不伟疑虑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心史红袖的安危,当下又重新上了马车,令徐超等人沿着官道一路疾驰,直奔镇江而去。此时已入夜,但李不伟心中焦急,没有丝毫睡意,一路上不断透过车窗向两旁望去,却只见窗外的树影忽闪而过,又哪里能见得到半个行人? 连夜车马劳顿之后,到达镇江已是第二天清晨。李不伟心中焦急,这一夜也没怎么合眼,忽又听说已到了镇江,忙从车上跳了下来,急声道:“徐超,你立刻前去打探一下,看是否有人过江。” 徐超领命而去,李不伟也不得半点歇息,却又不知从何着手,只是在那里干着急。众人看他如此神情,便再三相劝,李不伟这才进入客栈稍事休息。 过了不久,徐超已打探回来,低声通报道:“大人,卑职已方才去了镇江衙门,史丞相的人也到了多时,后经多方打听,这两天并无人过江。而且建康那边也传来消息,此时建康水军正在演习,因此那一带已封江数日。卑职以为,史小姐定然还在江南。” 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犹自觉得不太放心,又继续问道:“你可是将每个码头都打听得清楚?” 徐超点头道:“大人请放心。镇江附近共有七个渡口,我们已分别派人前去打听过了,均未发现类似史小姐打扮的年青女子过江。至于驻军码头,又是严禁寻常百姓通行的。” 李不伟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徐超等人均露疲态,心想也不能让这些人一直跑下去,当下道:“既然如此,你们前去通知了镇江衙门,命他们仔细在附近搜查,如有消息即刻回报。弟兄们都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 经过一夜劳累,李不伟也着实有些困了,但他心中有事,虽然躺在床上却不得入睡,一想起那日在红袖山庄所发生的事情,心中又暗骂自己糊涂。 那日,他本该发现史红袖神情有异,当时只需再稍加试探,就能够发现些许蛛丝马迹,如再劝说一番,也不会闹出今日的事端。如今红袖既然独自一人前行,显然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行踪。但好在她应当没什么危险,否则官府早已知晓了。 李不伟越想越悔,劳累之极,阵阵倦意袭来,不一会已睡着了。 就这样,众人又在镇江附近搜索了两天,均未打探得半点消息。李不伟虽然有些心急,但看众人日夜劳累,也不便发出火来,只是一味地吩咐众人再扩大搜索范围,然后又在临安到镇江沿路也不断寻找。 到了第三日,徐超忽然前来通报。李不伟看他神色间甚是慌乱,心中不由得一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将要停止了。徐超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弟兄们今日不放心,又重新去镇江的驻军码头打探了一次,这才得知史小姐果然已渡过了大江。那日,史小姐竟然是从运河直接乘船而来,而且持有史丞相的令牌,守卫的官兵也未敢询问。看样子,史小姐乘坐的小船极有可能顺着里运河向北走了。” 李不伟听得胆点心惊,颤声道:“如此说来,红袖在三四日之前便已过了大江?你们有无打听清楚她究竟去了哪里?” 看到李不伟如此气急败坏,徐超一时竟然有些害怕,垂首道:“回大人,那守江的士兵说,小船过江时好像驶入了里运河,至于后来去了哪里,却是无人知晓。这条运河直通楚州,卑职刚才已派人前往楚州查探。如今马车已在门外备好,大人是否即刻起程?” 李不伟心中虽急,却也不至于乱了方寸,当下略一思索,点头道:“这样也好,你马上联系雷鸣一行人,让他们乘坐战船先去楚州,到时再与我们联系。如果在楚州能够找到红袖,便可以从水路返回了。只是过了楚州,便是被蒙古人占领的金国地界,咱们也须得小心才是。你这便派人将机关弩车再改装一番,然后我们扮作商人,至于卖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商议着看吧。最紧要的是机关弩车,万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倘若有所不测,也须得尽快将其破坏了才是。” 徐超忙道:“大人请放心,如果情况紧急,弟兄们只需在弩车上放置几枚手雷,便可将其炸得稀烂。金兵纵然得到了弩车,也万万想不到此物到底有何用途。”说罢,徐超领令出去安排了。 李不伟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又翻开从镇江府中要来的地图,将史红袖可能走的路线都查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心惊。倘若史红袖剩坐的小船不在楚州停靠,再往北走就是徐州了,而徐州是去汴京的捷径,难道红袖竟然去了金国的都城?如果她在楚州改乘其它船只的话,要寻访可是难上加难了,看来须得马上出发才是,毕竟她一个女儿家行动有所不便,如果赶得快的话,也许能在楚州找到她。只是红袖的胆子了未免太大了些,竟然在这战乱之时一人独自远行。看她平日行事也不至于如此鲁莽,难道真的是那日自己说错了话?想到这里,李不伟再也待不住了,当下走出房间上了马车。 众人一路狂奔赶到了楚州之后,徐超等人又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史红袖的消息。李不伟此时又是失望又是惊惧,心想如果红袖要出了什么危险,自己这辈子也无法安心了。 如此又在楚州找了两天,李不伟已是越来越心慌。因为楚州不比镇江,这里四通八达,倘若一个人要离开楚州的话,有太多的选择,即可以选择陆路,又可以乘船从不同方向离开。更要命的是,离开楚州再向北,就渐渐进入金国地境了。 徐超等人看到李不伟如此神情,也是暗自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但睡觉还是必须的,而饭也终究还是要吃的,到达楚州的第三日,众人直奔楚州城东的一所客栈,准备吃些东西后继续寻访。 此时正值中午,李不伟看众人走得又累又饿,便叫了一桌饭菜,用餐完毕正待离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怒骂之声。众人抬头一看,却发现这声音是从客栈外面传来的,又听见一阵女子哭泣的声。紧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边走边骂道:“我卫十三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人,你这死婆娘竟然给老子在外面找小白脸,如今不打死你,叫老子如何能吃得下饭?” 那女子跑到店掌柜跟前,又哭道:“你如不信,问刘掌柜便是,我哪里又有什么小白脸了?只怕是你在外面有了其它女人,又怕被我发现,便在这里反咬一口!” 众人看得暗暗称奇,均想看这卫十三的模样已是凶恶蛮横之极,谁知这女子竟然丝毫不惧,反而出口与之相抗。再看那店掌柜似乎也面无表情,估计这两人平日也是经常如此争吵,这店掌柜反而见怪不怪了。 卫十三走上前去大声道:“老刘,你且说说,那日是不是有个小白脸写了一首诗给这贱人?” 那刘掌柜连忙陪笑道:“十三兄,那日我正好不在店中,你还是问问其它人吧。”众人看得明白,这刘掌柜那日并非不在场,而是不愿趟这浑水。 卫十三也不答话,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张纸道:“好吧,既然如此,刘掌柜你就将此诗大声念了出来,让大伙儿听听这算不算一首淫诗。” 旁边几名当地的客人听了均齐声叫好,更有人道:“十三,你为什么不自己念呢?恐怕是你不认识几个字吧?” 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那卫十三也不气恼,又道:“兄弟自然是不认识太多的字,但至少也认识那么几个。这诗中写的什么‘人间天上’,还有‘天什么灵什么’,‘仙才’什么的,我都是认识的。这最后一句更是无耻之极,竟然写什么‘洞天方什么红什么’,难道不是淫诗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那女子虽然气恼,却也不愿输了面子,当下反驳道:“就你认识的这几个字,还配在这里现眼?那是‘人间天上,天姿灵秀’,最后一句是‘洞天方牵红袖’。” 卫十三听得一呆,又骂道:“你这贱人,算什么天姿灵秀。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开始穿红衣服了,原来是伸出个红袖子让人来牵!” 徐超等人听得愕然,均想这卫十三也太过无理,竟然如此理解这首诗。 李不伟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远离京城之地果然大不一样,就连对诗的理解也如此与众不同,而且自家老婆穿了红衣服,便以为是为了让人牵那只红袖子。刚刚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心头大震,这几句诗他已忘记得差不多了,但最后一句‘洞天方牵红袖’,却是那日灵珠大声念出来过,又进行了一番解释的。此诗原是丘处机送给自己的,而诗中所写的却是周依依。后来,这首诗又被灵珠拿了过去,如今这诗怎么竟然从一个村妇口中念出? 李不伟震惊之余,也来不及细想,转身向卫十三道:“喂!那位……十三兄,兄弟正好认识些字,不如由我帮你念了出来如何?”说着,又向徐超等人使了个眼色。 卫十三听得一怔,再看李不伟一身商人打扮,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却生得英俊挺拔,更是疑心大起,大声骂道:“关你屁事,老子现在突然又不想念了。你这小白脸,莫非也是看上我老婆了?” 话音刚落,便发现自己身边已多了几条大汉,紧接着自己已被人反手擒住。卫十三惊惧之余,刚准备张口再骂,却被其中一个侍卫赏了两个耳光。卫十三打了一个哆嗦,又看到众侍卫个个膀大腰圆,显然都不是好惹的主,当下连忙将那句骂人的话咽到自己肚子里。 李不伟一指那女子,道:“那位……十三妹,你且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那女子看到卫十三被众侍卫拿住,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听李不伟如此称呼自己,忽又娇笑道:“哟,这位小兄弟,你怎么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呢?” 李不伟奇道:“原来你的名字真的叫十三妹?看来你和卫十三还真是有缘,就连名字也像早就取好似的。” 十三妹也不答话,从卫十三手中将那纸条抢了过去,又在李不伟身边坐了下来,左顾右盼,却未发现众侍卫有何异动,终于放下心来。 李不伟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这首诗的名字,正是《无俗念》三字。李不伟看得心中大震,颤声道:“我来问你,倘若你回答的让我稍觉不满,这几位兄弟便会再赏你的十三哥几记耳光。” 徐超等人在一旁听得一愣,均想自从史小姐出走之后,李大人也与平日大不相同。以前从未见他如此蛮横,如今史小姐出走,他竟然急到这个地步。 李不伟直视着十三妹,沉声问道:“你这首诗到底从何得来?”十三妹看了卫十三一眼,稍作犹豫,又连忙道:“这首诗,原是一位公子抄给我的。但我一看便知那位公子是女扮男装的。” 李不伟心中一动,忙道:“既然是女扮男装,你可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她现在人在何处?” 十三妹此时已不像刚才那样害怕,又看李不伟相貌也不像是个恶人,当下胆子更大了一些,端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三日前的中午,我正从市集买菜回来,路过这家店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坐了一个俊俏的年青公子。我当时便想进来看看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在此喝茶。谁知进来之后,却见这位公子,哦不,这位姑娘正拿着一张纸在桌上细看,我悄悄走了过去,只见那姑娘看的正是这首《无俗念》。我看此诗写得不错,当下便大声念了出来,又问道‘姑娘,这诗可是你的心上人所写?’,那姑娘见我看破了他的行装,先是脸上一红,又说道‘他自然是我的心上人了,只是他的心上人却不是我。’” 李不伟忙道:“那后来呢?” 十三妹道:“后来就来了一个老道士,那姑娘与这道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之后,便跟着那老道一同走了。只是她走的时候甚是匆忙,竟然忘记带了这首诗,这才又到了我手里了。” 李不伟吃了一惊,忙问道:“那道人是何模样?你可知他的名字?他们说了些什么?” 十三妹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那老道大约七八十岁,穿着一件大花道袍,看起来像似个老神仙一般。我只听那老道先是说‘真像’,后来又摇头说什么‘不像’。再后来,我走得远了些,也没太听清楚。” 李不伟‘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心想听这十三妹说来,那女扮男装的公子一定是红袖了,只是红袖怎么会和一个老道一同走了呢?那道士又是谁呢?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店掌柜忽然凑上前来道:“这位公子,那位道爷小的正好认识,其道号叫长春子,乃是重阳宫全真派的掌门人。” 听到长春子的名号,李不伟忽然又看到一线希望,忙问道:“你可知道那长春子后来去哪里?” 刘掌柜道:“小的听几位道爷说要坐船去汴京,好像那里新修了一座道观。” “道观?”李不伟这才想起,两年前见到丘处机时,丘处机曾说过要在汴京修一座道观,看来这次丘处机前往汴京,应该也是为了此事。也许丘处机看她一个女儿家着实可怜,这才结伴同行的。他们乘船前行,看来是准备沿着黄河而上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又升起一丝疑问,因为他隐隐记得,在他所看的历史记载中,丘处机应该是去年就已仙逝了的,为何前几日在此处露面?难道又是历史记载有误? 但不管如何,既然得到了史红袖的消息,李不伟眼前顿时现出一丝希望,后又听说史红袖和丘处机在一起,已是放下一大半心来,心想有这个得高望重的老道士陪着,红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当下拿起那首诗揣到怀中,又随手从怀中摸出一碇银子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向徐超等人挥挥手,径直往门外走去。 刚刚走出不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之声,刘掌柜颤声道:“十三,你这几巴掌可没白挨啊,这位公子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啊。” 李不伟听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是想赏这十三妹一些碎银的,没想刚才随手一摸,竟然摸出十两黄金来。但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大踏步地向门外走去。 徐超连忙跟了上来,正待问个明白,却听李不伟低声道:“小徐,你留下一人送信给史丞相,然后再派一人联系雷大哥。红袖既然随着丘道长乘船,想必是从上游的码头出发。我们与雷大哥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官道直奔徐州,另一路乘船沿黄河而上。两路人马相互照应,倘若到了徐州仍未在陆上发现红袖的踪迹,便坐船直奔汴京!” 徐超应了一声,却又隐隐觉得如此安排极为不妥,心想:此时已渐出宋境,倘若再前往徐州,那一路上岂不是在金国眼皮底下了?况且金蒙虽然在北方交战,但这里也并非安宁之地,李大人身居要职,又深得皇上器重,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我还是劝劝李大人罢。 如此想着,再一抬头,却发现李不伟已上了马车,显然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徐超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纵然是说破了嘴,也无法让李大人回心转意,看来只有一路多加小心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 战乱孤婴 挟带着大量泥沙的黄河,从汉武帝时期就开始流入淮河。最严重的一次,是南宋时黄河从河南决口,其原因却是因为金兵以黄河的洪水侵扰南宋。结果,黄河在无遮无挡的淮北大平原一泻千里,抢去淮河入海的水道。自此,黄河开始了长达七百多年的夺淮历史。由于黄河水携带数以万亿吨计的泥沙,使山东南部的沂、沐、泅等河流不能流入淮河,无数支流和湖泊被淤浅或被荒废,整个淮河水系遭到彻底破坏,淮河不再成为一条畅通的水道,而在淮河较低地方,即在淮泗汇口以上的洪泽湖区,首先积水成一湖泊,将宋朝以前的各个小湖泊连起来,成为了后来的洪泽湖。 所以,此时的黄河在山东境内是东西走向。河的北岸已由蒙古占领,河的南岸仍然由金国统制。李不伟一行人正走在黄河的北岸。 徐超直接负责着李不伟的安全,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他也曾向李不伟建议就此上船,但每次话音刚落,总是看到李不伟神态坚决地摇头。徐超见状也无可奈何,心想这二十多人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装,但如今已渐入金境,行事多少有些不便。此处虽然已被蒙古占领了一段时间,但仍然有不少金兵出入,弄不好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好在这两辆机关弩车,以及李不伟乘坐的马车都经过了改装,外表看起来完全像一个普通的货车无异。 众人又走了几十里之后,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上的人皆是行色匆匆,对李不伟一行人看都不看一眼。徐超觉得有些奇怪,便命人前去打探,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几天之前,有一队金兵进入了这一带,与蒙古守军发生了一场混战。后来蒙古守军不敌败退,金兵抢掠一番之后便向此处而来。而蒙古守军败逃之后,又重新集结兵力,也准备追杀过来。 李不伟自来到南宋之后还未经历过战事,如今听说蒙金两军要在此开战,一时也没了主意。 徐超道:“大人,依卑职看,我们还是在黄河北岸较为安全一些,况且雷大人的战船也是沿着北岸行驶的,万一遇到开战,便可以迅速上船远离河岸避难。等再过一两日,又有三艘战船前来,到时便会安全许多了。” 李不伟奇道:“还要来三艘战船?是谁安排的?”徐超悄声道:“卑职从雷大人处得到的消息,他们此次只带了一艘战船,而且船上装有火药与汽油。万一战船不慎落入金兵之手,便可将战船迅速毁去。但由于大人也一同来了,雷大人放心不下,又从镇江调了三艘战船过来。” 李不伟心中虽奇,却也明白雷鸣此举实属无奈。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在大宋几乎无人可以代替。倘若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证,万一有个闪失,恐怕史弥远贵为丞相也无法担待。雷鸣自是明白此事,这才冒险从镇江府又调了三艘战船。 然而徐超仍是不太放心,又命人购买了大量木炭,在当晚将机关弩的电池全部充满,倘若万一遇到敌情,弩车也可以迅速发射了。同时,众侍卫随身带着的十余把左轮手枪也全部准备就绪。虽然这种近身武器的数量不多,但是在众人看来,要应付几十名敌兵已是绰绰有余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就这样走了一日,却始终没有看到半个蒙古兵或金兵的影子。徐超提心掉胆了一整天,此时还是不敢稍加放松,机关弩车也时刻处于准备状态。 由于此时已出了宋境,众人不敢太过张扬,行程自然也就慢了许多。终于,距离徐州已不到两日路程,徐超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赶到宿迁便能与雷鸣会合,到时人多势众,而且有了另外几艘战船,便会安全许多了。正如此想着,打探消息的一名侍卫已经返回,原来众人已走到了宿迁的郊外。 此时的蒙古极为强大,但其主要兵力却用于西征,与金国的战事也主要集中在西北一线。至于山东境内,则是由以前的红袄军首领李全统制,归属于蒙古。 这李全原是主张反金的,后来虽然归降了南宋朝庭,却又为朝庭所设防,也因此又反了南宋盘距在山东一带。再后来,蒙古兵打过来之后,李全不敌,归降了蒙古之后,李全也不再思着反金一事,一心想着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此一来,山东与河南一代的战事就少了许多。 眼看着就要绕过宿迁,众人正行走间,突然看到前方一阵沙尘扬起。那些年轻的侍卫倒也罢了,其中经历过战场的老兵却是大吃一惊,因为看这阵势,分明是有近百骑兵策马奔来,百李不伟一行人所处的位置即无遮掩之处,也没有其它退路可去,只是在前方约半里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可以用来藏身。 徐超忙命人将机关弩检查一番,确认可以正常发射后,一行人马拔腿便往那片树林中跑去。谁知还未走了一半,便听见前面一阵呐喊之声。 李不伟探头望去,只见前方沙尘滚滚,好像是两队人马正在那里厮,也看不清这两路人马到底是何来头,只觉得马蹄声赵来越近,直震得大地都在发颤。仅仅过了片刻,两路骑兵已杀到眼前,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前面约三十多人的一队兵马正在溃逃,而后面紧跟着六七十骑呐喊而来。令人惊讶的是,前面逃跑的那队中间竟然还有一辆马车,显然逃跑的那一方为了保护马车,这才被缠住无法脱身。 徐超虽然未上过战场,却看得分明,前面逃跑的正是金兵打扮,而后面追赶的竟然似蒙古兵。 眼看两队人马已杀了过来,而李不伟一行人也无法再躲到树丛之中,徐超来不及细想,命人将机关弩车调转方向。如今的机关弩车已使用电机驱动,只需接通电路,便可启动传动装置,将弩匣中的几千支弩箭发射出去。 然而此时情况又有变化,后面的蒙古追兵似乎也意识到那辆马车的重要性,竟然又分出一队人马直取那马车而去。几十名金兵没想到蒙古兵竟然出此奇招,一时也乱了阵脚,带头的人一声呼喝,又经过一番厮杀之后,终于将那马车护了出来。但马车的车夫已然毙命,拉车的马也身中数箭,马车已不再受控,竟然直接向李不伟等人冲了过来。 徐超大吃一惊,眼看那马车距离机关弩车已不到十丈,正犹豫着要不要射击,谁知拉车的马受伤极重,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蹄下一个闪失,马车顿时转向,与机关弩车擦身而过,转眼间又体力不支倒地。 众侍卫犹豫不决,也不知道是该先查看一下马车,还是全力防备那百多名骑兵。稍一犹豫,终于有两胆大的侍卫走上前去掀起那马车的蓬帘,突然又齐声惊呼,其中一名侍卫大声道:“大人,这马车里是一名女子与一个婴儿!” 话音未落,战场上形势已是大变。此时仅剩的七八名金兵看到马车失控,顿时惊慌无比,突然向着李不伟的方向冲了过来,显然是要将马车抢了回去。后面的蒙古兵扬鞭呐喊,同时又有十多骑搭箭便要射出。 徐超看到蒙古兵就要发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蒙古兵的箭是冲着这边射出的,虽然瞄准的似乎是那些金兵,但又有谁能保证不伤到李大人呢? 正在此时,听到耳边有人大喝道:“放箭!” 众侍卫早已等候多时,放箭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两辆机关弩传出一阵金属咬合之声,眨眼间便飞出十数支弩箭。李不伟却是听得清楚,这发令之人正是侍卫中较年长的一人,此人名叫齐大年。 前面的金兵刚刚冲出不远,忽然发现前面一阵箭雨飞射过来,冲到最前面的人还未回过神来,就觉得胸口与后背同时一痛,再低头一看,射向自己的弩箭已然不见了踪影,原来那弩箭竟然穿胸而过! 后面追赶的蒙古兵眼看着前面的金兵铁骑几乎在瞬间同时倒地,都觉得遇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之事,只可惜他们尚未完全清醒过来,便发现那些金兵在倒地之前,竟然有支长箭透体而过,又径直向自己射来。 徐超以前从未经历过战事,他仅有的一些战场经验,几乎全部来看临安的数次军演。此时看到此种血腥的场面,徐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在众侍卫中有超过一半的都经历过实战,这些人早已杀红了眼,每一瞬间都有十多支弩箭飞在空中,又射向蒙古军。两辆机关弩车不断发出‘嗖嗖’的声音,六七十名蒙古铁骑此时已死伤多数,余下的十多骑竟然再也无法向前半步。 徐超终于恢复了镇定,心想这是机关弩第一次正式亮相,在朝庭正式开战之前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音,当下心念一动,大声喝道:“弟兄们,不管是金兵还是蒙古兵,一个也不要放过,通通射杀了!” 虽然徐超用尽全力呼喊,然而众人早就杀红了眼,此时哪里能听得进半句,只是在那里不断地瞄准射击。眨眼间,蒙古军中又有十余骑倒地,剩下的几人眼看不妙,发一声喊便要四下逃去,可惜他们距离机关弩只有五十多米,片刻间又有几人被射杀。几个跑得快些的虽然已逃出八九十米,但终究没有逃得出这史上最强弩车的射程。 李不伟看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分钟之内死掉近一百人! 这哪里是在打仗?这简单就是杀戮! 机关弩已停了下来,众人都呆立在当地不作声,一时间沉寂得可怕。过了半晌,有人颤声问道:“这就结束了?” 一语打破沉静。众侍卫中一些未经历过实战的,早已惊得呆了。而曾经与金兵交战的那些老兵,却忍不住放声大笑,待笑得片刻却又有人泪流满面,竟然还有人发出呜咽之声。 原来,这些老兵们以前虽然参加过多次战争,但每次都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进行的,而战场上的厮杀更是拼尽了全力。一场战斗结束之后,能活下来的都不免万般庆幸。而今日一战,对于李不伟或徐超等人来说自然是第一次,但是那些老兵却是心头大震。已方二十多人毫发未伤,竟然在眨眼间射杀近百名敌骑,这听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尽管以前曾有过多次机关弩试射,但真正用于战场之上这还算是第一次。这种绝对的优势,对于众人的震动自是极大。 正在此时,突然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众人这才想起那辆马车,想必是马车中的婴儿经此一闹醒了过来。 李不伟虽然惊惧于眼前的战场,但还是大着胆子走近那辆马车。此时已有侍卫掀开车帘,只见马车中坐了一位女子,怀中正抱着一名两个月大小的婴儿。这婴儿被刚才的厮杀声惊醒之后,估计是饿了,放声大哭,但那女子却显得疲惫之极,竟然再也无力将那婴儿抱紧。 眼看那婴儿两个小腿一蹬,就要从怀中掉了下来,李不伟忙伸手一接,将那婴儿稳稳抱在怀中,然而他从未抱过婴儿,虽然在瞬间换了多个姿势,却始终觉得自己的双臂有些僵硬。 那女子本来甚是焦急,看到李不伟如此举动,忽又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正待张口说话时,却又眉头一皱,竟然咳出一口血来。 李不伟吃了一惊,心想这女子必定是受了伤。正思索间,又听到一名侍卫在自己耳边低声道:“大人,这女了中了一箭,伤得极重。”李不伟定睛一看,果然这女子的胸前隐隐有血迹渗出。众侍卫中有懂得伤口处理的上前查看一番,又悄声在李不伟耳边道:“大人,这女子其实是中了两箭,估计是刚才在乱军中被蒙古骑兵射中的。其中一箭正中背心,而且几乎透体而过,显然是活不成了。” 众人七手八脚将那女子抬了出来侧靠在车轮之上,那婴儿好像也知道这女子即将离开人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李不伟一时不知所措,忙又蹲了下来,正待将婴儿递到那女子怀中,却见这女子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显然已是疲惫之极,过了片刻,忽然又睁开眼睛,气色竟然又好了许多似的,轻声问道:“公子可是宋人?” 李不伟点了点头道:“正是,难道姑娘也是宋人么?”心中却奇怪,这女子为何如此肯定自己就是大宋的人呢? 原来,那女子方才在车中听得徐超说‘不管是金兵还是蒙古兵,通通射杀’,便猜想到李不伟一行定然是宋人了。 那女子又道:“公子既是宋人,那就太好了。这孩子这孩子名叫向南,他的爹也是宋人。请公子将他带回大宋,交给……”刚说得这几句,已是气若游丝,竟然再也无力继续下去。 李不伟连连点头道:“姑娘请放心。我们返回大宋之后,定当将这孩子交再其父亲,只是姑娘还须得告诉我他父亲到底是谁?” 然而这女子仿佛气力将尽,口唇微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她手指微动,像是要再去摸摸这孩子,却又显得力不从心。李不伟正待将孩子抱得近些,忽又见她面带笑容,看向自己的目光流露出感激之色,随即眼一闭,竟然就此死去了。 方才经过一场血淋淋的杀戮,李不伟尚不感觉如何,但此时这名女子就在他眼前死掉,李不伟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心中压抑无比,沉声道:“弟兄们,咱们需得在附近挖个坑将这姑娘埋了。至于这些金兵与蒙古兵么,估计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前来打扫战场。此地显然不易久留,略为收拾一下战场赶快离开吧。” 徐超看李不伟脸色苍白,心下微觉奇怪,刚才近百人倒地,也没见李大人如何惊慌,如今一个女子死了,他反而有些经受不住。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徐超终于没敢问出声来,又见李不伟一人在那里发呆,当下也不敢离开左右,静静地护在一旁。 不一会儿,已有人将战场上的驽箭全部收了回来,又在不远处的河边用水行过。其中一名侍卫道:“大人,弩箭已全部收回,一支也没有少,那些深入马腹之中的,也被弟兄们想办法取了出来。这些弩箭因为没有尾冀,因此还可以再次使用。另外……刚才那些人之中有没死的,弟兄们都给补了一刀。” 李不伟听得微微皱眉,只觉得如此手段是否太过残忍了些,但转念一想,倘若今天留了活口,那机关弩的机密便会泄露,这对大宋以后的战事将不会利,当下又点了点头,道:“那些人既然受伤,必定是活不长了,咱们给他补上一刀,也算让他们减少些痛苦吧。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须赶快赶路才是,免得又有追兵前来可就不妙了。” 话音未落,怀中的婴儿忽然又‘哇~’的哭了起来。李不伟忙将婴儿抱入车中,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想哄得这婴儿睡了。但这叫做向南的婴儿显然并不吃这一套,竟然越哭越大声。齐大年见状心下了然,递上水袋凑到婴儿的嘴边,那婴儿忙吮吸了起来,这才稍稍止住了哭声。 李不伟心情沉重,也不走进马车,将婴儿交给齐大年,与众人徒步前行,经过那些尸体之时,却又忍不住眉头紧皱。原来刚才那一轮弩车扫射,众骑兵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说,就连马匹也死伤过半。近百匹战马竟然没有一个能够站起来的,而有些战马身中数箭,显然当场已然毙命,更有些显然是在调转马头之时,被弩箭穿腹而过,竟然只在马腹两侧留下两个小洞,此时鲜血仍在汩汩流出。战马悲嘶不已,却不知其主人早已惨死多时。 一名侍卫低声道:“大人,这些蒙古兵除了领头的几个,其余的竟然大部分是汉人,还有几个更像是西辽士兵。”李不伟叹道:“是啊,蒙古军每占领一个地方,就将那里的守军重新编为已用,其势力越来越大。不过在山东附近却多为以前金国降兵,又或是些叛军……”想到此处,李不伟已觉得日后与蒙古一战已不可避免,而且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仔细考虑。 说话间,一行人经过了刚才的战场,只见众金兵与蒙古兵死状甚惨。有的被弩箭穿胸而过,更有些被近距离射中头部,那头盔显然也经不住如此剧烈的冲击,竟然被弩箭洞穿,更有的已连头盖骨也找不到了,只见一片血肉模糊,又夹杂着些红白之物。 李不伟终于再也忍不住,转身吐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3 全真门下 刚刚经历了一场混战,众人都知道此处不可久留,匆匆收拾之后向北走去。过了几十里,又抵达宿迁北郊的一个小镇之中,此处距离与雷铭约好的相见之地只有不到十里了。 经过上午一役之后,众人已是饥肠辘辘,此时路过小镇,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当下在路边寻了一家还算像样的客栈。这客栈并不算大,估计是因为战乱,店家也不敢做太多的投入,就连桌椅也是破旧不堪,而且全部摆在客栈的外面。 李不伟等人也顾不得许多,胡乱找了几张桌子随便坐下,等饭菜上齐之后又是一阵风卷残云,转眼间便将几桌酒菜收拾个精光。 酒足饭饱,正低声商议着如何联络雷铭等人,突然旁边的车上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刚才只顾着吃饭,竟然忘记了车上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李不伟站起身来,就要准备将那婴儿抱了下来,忽然心中一动,又坐了下去,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徐超。徐超见状脸上一红,知道此事不该由李大人亲自操劳,忙走上前去将婴儿抱了出来,却听齐大年嚷嚷道:“徐统领,你抱小孩的方法不对。两月大小的婴儿要将头扶正了再抱。”又有人道:“齐兄说得对,婴儿最难侍候。齐大哥既然对抱小孩很在行,不如看看他是不是尿了或是拉了。” 众人哈哈一笑,又有几人上去帮忙。一时间几个大男人吵成一片,人人均说自己的方法才是最为合理,又有人道:“齐兄虽然儿女生得多,但我的方法却是老婆亲自传授,必然不会有错。” 众人争吵不下,最后还是齐大年将婴儿抱了过来,旁边有人在婴儿嘴角边轻轻碰了一下,笑道:“大人,这孩子显然是饿哭了的。通常婴儿每个时辰都要喂一次奶,这孩子估计已有两个时辰没吃奶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喂奶的话,恐怕这孩子要饿坏了。”众人又都愁眉苦脸,心想这二十多个大男人,如何能喂饱这婴儿呢? 正在此时,客栈里也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齐大年笑道:“婴儿哭起来果然会传染的。这外头一哭,里面就跟着哭了起来。”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啊,有了!这里既然有婴孩啼哭,想必是有孕妇在这客栈之中,我们不妨将孩子抱过去让她喂奶吧。”紧接着又有人抢着道:“林兄弟,你不懂就不要在这丢人好不好?孕妇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客栈里面明明就是一个产妇。”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不伟也被逗得乐了,心想这些当兵的倒是想得开,刚刚经过一场激战之后,竟然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比起我这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当真是要强上许多。 然而此时听到婴儿有了奶吃,李不伟心里只想着给喂饱婴儿,当下又忙道:“齐大哥,你先进去看看情况,要是真的有人可以给这孩子喂奶就好了。” 齐大年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客栈,过了一会儿又喜滋滋地走了出来,远远地大声道:“大人,大喜啊,客栈的老板娘刚好也有个半岁的孩子。”说着,抱着小向南转身走了进去。又有人笑道:“今日真是奇了,这等小事在齐大哥看来竟然也算是大喜,要是齐大嫂再为他生个儿子,他还不乐疯了才怪。” 徐超一直紧绷着心弦,此时也被眼前的事情事情逗乐了,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松懈,将众人召集在一起,压低声音道:“众位兄弟,咱们已出了大宋国境,凡事需得小心从事。寻找史小姐的下落固然要急,然而有一件事却是更为重要,这便是大人的安全。以后在公开场合,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别在称呼‘大人’了。大家就以名字称呼,或以兄弟相称也行。” 众人心里一凌,想起今日发生的那场地混战,当真是凶险之极,当下齐齐点头应了。 …… 小向南显然已经吃饱了,此时停止了啼哭,正躺在李不伟的座椅之上。 众人听到车内安静,均放下心来,心想终于可以抓紧时间赶路了。然而刚刚走出不远,车中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紧接着听到李不伟在车中大叫:“快来人哪,齐大哥你快来闻闻。” 齐大年苦着脸道:“不用闻了。这次不是饿了,而是拉了。”众人忙又停下来,齐大年将孩子抱下车后,李不伟也跟着走了出来。 众人围了上来,几个大男人在那里七手八脚地忙碌,忽然有人说道:“咦?这婴儿原来是个男孩,而且胸前还戴着一块玉佩。”齐大年喝道:“少废话,赶快将这尿布洗了去。还有,杨兄弟你的包袱中不是有件衣服吗?拿出来割成尿布!” 那杨兄弟一副愁眉苦脸,嘟囔道:“齐大哥,为什么要割我的衣服啊?小林有两件衣服呢。”齐大年白了他一眼,喝道:“小林的衣服从上个月开始就未曾洗过,倒是你的衣服,好像是昨天才洗的吧?” 几人又是一番忙碌,终于制成了十几片尿布。李不伟笑道:“其实大伙走得急了些,否则定会在刚才那辆马车上找到些尿布。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孩子家的衣服就是省料,杨兄弟的一件衣服,就为他做了十几片尿布。”众人闻言又是大笑,显然已忘记了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尚有近百人死于他们手中。 然而笑归笑,李不伟却看得清楚,这二十多名侍卫中,显然有几人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一行人赶到与雷鸣约好的小镇,已是下午时分。徐超正要派出两人前去河边打探消息,忽然又面露喜色,他已看到雷鸣的人正在前面等候。 原来,李不伟一行人因为在陆路上行走,再加上与蒙古兵交战,同时又要照顾这名婴孩,竟然耽误了不少时间,雷鸣等人已在岸边等候大半日了。 众人此时虽然也有些累,但方才被这婴儿折腾了多次,反而又忘记了疲倦。李不伟看得暗暗称奇,心道这帮铁血汉子临阵杀敌之时个个勇猛无比,可是照顾起小孩来却又这般细心,这也真算是人性善恶的最佳写照了。 走到河边,李不伟并未发现战船的身影,再向四周略一搜索,除了一只大号的货船停在岸边,再无其它船只。他再定睛一看,又恍然大悟,原来这货船正是大宋水师的小型战船。这战船比侦察快艇大上一倍有余,但比起福字战船却又要小上许多。只是这船伪装得极为巧妙,而且重新加装了风帆,战船两侧的十个射击孔都被蓬布严严地遮盖了起来,除非真正见过此船的人,否则万难将其与普通货船区分开来。 雷鸣等了大半天,始终未见李不伟一行人的踪影,正在万般焦燥着,此时看到李不伟一行人登上了战船,当下喜不自胜,忽然看到齐大年怀中所抱的婴儿,又是微微一惊。 旁边有人悄声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雷鸣这才恍然大悟,然而他更多的却是后怕。要知道,虽然他是史弥远的亲信,此次的主要任务也是寻找史红袖,然而李不伟既然也一同前来,他无形中又多了一重责任,这便是保护李不伟的安全,而且后者又显得更为重要了些。听到刚才那场混战的大概情形,雷鸣心中暗叫侥幸,倘若遇到的不是一百名骑兵,而是三五百,恐怕两辆机关弩车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搞不好李大人也会被抓了去。 想到此处,雷鸣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眼前的事情却容不得他细想,因为此时忽然又多了一人,而且是个婴儿。雷鸣随即又开始犯起愁来,心想这船上的几十号人都为男子,方才听说这婴儿极难照料,这一路上可是大大的不便。 众人忙碌一阵,两辆机关弩都被运上了船。雷鸣将李不伟请进了船舱,低声道:“大人,卑职经过一路打探得知,那长春真人正是乘船沿黄河而上,今天一早刚刚离开此处。至于史小姐是否随行,卑职就不得而知了。”李不伟神色郑重,沉声道:“如此就辛苦雷大哥了,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雷鸣听得李不伟如此称呼自己,微微一愣,但他是久经大风大浪之人,马上又想明白了眼前的处境,知道李不伟此时改了称呼,乃是为了安全起见。然而后来又听到李不伟仍要继续沿河而上,雷鸣顿时吃了一惊,稍做犹豫,又悄声道:“大人,史小姐出走一事,除了此处的三十多人外,再无旁人知晓。而这三十多人要么是丞相的亲信,要么就是大人的亲随。由此可见,丞相也不想将此事过于张扬。咱们此次带了战船与机关弩,甚至还带了几十把左轮手枪,此事兵部尚不知晓。但李大人突然出了宋境,这也是卑职没有料到的,因此又从镇江调了三艘战船,估计不日使可赶过来。卑职原本想着三艘战船到达之时,便可护送大人返回大宋。倘若史小姐真的沿河而上,卑职自会想办法早日接了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只是大人身居要职,却不便因此冒险。” 李不伟心中一震,心想雷鸣的话果然有些道理。倘若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走失了,便要调用大宋极为机密的武器,就算贵为丞相的史弥远也说不过去。更何况红袖的真实下落未知,此时又要冒然深入金国的腹地,当真是凶险之极。 雷鸣又道:“大人现在身为朝庭重臣,又深得皇上赏识,原是万万不能来此凶险之地的。卑职本想请大人先回到临安,但想必大人也不会同意。只是此去汴京却是深入金国腹地,因此还请大人多加小心才是,否则就是史丞相也担待不起的。” 李不伟听得一愣,心道你刚才还在口口声声让我回去,怎么还没开始劝,又说我肯定不会同意呢?是了,必定是在你临行前,史丞相已下了死命令,务必寻得红袖回去。此时红袖尚无消息,你回去自然无法交差。眼下看来,我的官职最大,因此你想找个靠山。倘若找不到红袖,史丞相也不好完全怪罪恶于你,毕竟在外人看来,你是在按我的命令行事的。只是事情出人意料,我原本以为在平江府便可追上红袖,谁知这一路下来竟然要走得更远。我现在身兼朝庭数职于一身,自己身家性命其实已与整个大宋的发展联系在了一起,再何况临安还有依依与香儿呢? 李不伟不禁出了一声冷汗,他也觉得此行过于莽撞,因为凡事都有个大小,即使史弥远贵为丞相,也不该动用大宋的战船与机关弩去寻找自己的女儿,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但是话说回来,红袖或许已随着丘处机走出了近百里,而且她对自己又是如此依赖,倘若此时退却的话,又怎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更何况,只要自己的身份隐瞒得好,危险虽然存在,但也不至于被当作间谍吧? 想到此处,李不伟心意已决,当下道:“雷统领说的是,本官自当小心便是。不过长春真人的船已离开半日,咱们也需得赶快出发才是。沿黄河而上将会直抵汴京,倘若真的让红袖去了那里,恐怕事情就更难办了。同时也希望这一路上不要遇到金兵的盘问,否则万一战船被发现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一行人即刻起锚出发,沿黄河逆流而上。晚上时分,已到了下邳一带。由于蒸汽机船加了风帆,而且船尾还有螺旋浆,战船竟然比普通帆船慢上许多。然而雷鸣又不敢冒然启动蒸汽机,因此李不伟虽然心急,却也不好催促,好在沿途打听的结果却令人欣慰,追了半日,离丘处机的船越来越近。 这半天内,众人多在船上饮食。小向南此时已没了奶水可吃,只是随便喝些面糊充饥。众人见这孩子吃得越来越少,多少也有些着急,心想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须得尽快靠了岸之后,好歹给这孩子寻些奶水才是。 连夜行船,到了第二天清晨,远远看到前面一座小镇,岸边竟然也有一个不算太小的码头。李不伟忙命人将船靠岸,又有几名官兵下船打探一番,确定此处没有金兵出没之后,自己带着徐超、齐大年等五六人也下了船,心中不断寻思着,这小镇之中总该有人刚刚生了孩子不久吧? 上岸之后,一行人在一家茶摊边坐了。徐超正待派出两人分头打探,谁知齐大年怀中的婴儿又已开始哇哇大哭起来。齐大年苦着脸道:“大人,这孩子又饿了。” 李不伟也无可奈何,只想着那两名侍卫能尽快找到奶水。但他四下看去,却见这镇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十几户人家,许多房屋一看就是空的,估计百姓为了逃避战乱,都迁往江南了。 不远处的一家店门口站了两名女子,也是这里唯一的两名女子了。李不伟心念一动,忽道:“徐超,那边站了两个女子,你去问问她们是否有办法给这婴儿喂食,毕竟女人家要比咱们更懂得照料婴儿。” 徐超顺着李不伟所指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家馒头店的门口有两个女子,当下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然而齐大年却看得清楚,两名女子中的一名是道姑装扮,另一个却是身穿白衣的俗家打扮。众人看徐超走了过去,向那两名女子一抱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白衣女子听得一愣,忽然挥手在徐超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众人吃了一惊,当时已有两名侍卫站起来正待冲上前去,忽见徐超又转身走了回来。 李传也是颇为惊讶,奇道:“徐超,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超苦着脸道:“我只是问她们有没有奶,谁知道那名年纪稍轻些的女子竟然如此不讲道理,我想着身在异境,还是少惹事端为好,因此就忍了下来。不过那女子出手极快,又随身带着剑,显然是练过武功的。” 众人听徐超如此一说,当下已有几人忍俊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一地。李不伟也是哭笑不得,又问道:“你是不是问‘两位姑娘,你们有没有奶啊?’”说到此时,李不伟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远远看去,只见那白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虽然离得远些,却也能看得出她长得楚楚动人,此时正与那位道姑在低声交谈。 那两位女子看得众人齐声发笑,更以为徐超只是个登徒浪子之辈,心想你羞辱于我们倒也罢了,竟然又回去大肆宣耀。当下两人走了过来,那白衣女子冷笑道:“我道是一个淫贼鼠辈,没想到这淫贼原来还有帮手,看本姑娘不割了你的舌头!”话音未落,已举起剑向徐超门面疾刺过去。 这白衣女子虽然看似柔弱,但这一剑刺出竟然奇快无比,众人当下不禁同时叫了一声好。李不伟来到宋朝之后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剑,只觉得那白衣女子这一剑如此之快,徐超距她又如此之近,这一剑纵然躲得过去,恐怕也要摔个跟头。 徐超也没想到这白衣女子话音未落便一剑刺出,当下吃了一惊。他来不及细想,也未见脚下未动作,便已闪身向旁边避开,突然又伸手抓住了那白衣女子右手腕。 众人见徐超只在一招之内便将那女子制服,均齐声叫好。 李不伟看得连连点头,心道:这女子出剑虽快,但徐超躲得更妙,不仅让这女子一剑落空,而且又反手拿住了她执剑的手腕。倘若换作是我的话,这一剑自然也不打紧,只是我在躲开这一剑之后,恐怕会一脚踹向那女子怀中,如此一来便没徐超这般悠闲洒脱了。 那女子看到徐超抓住自己手腕,再听到众人齐声叫好,当下又羞又气,忽然手腕微微一动,便要将那剑向上一撩变刺为劈。徐超早已知她心意,手上微微一用力,那姑娘腕上吃痛,再也无法拿得住剑,手上一松,那剑‘铛’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徐超连忙松手,正待将剑拾起,却见这白衣女子转身跑了回去,又准备抽出那道姑的配剑。那道姑忙伸手将她拉住,低声道:“师妹,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白衣女子怒道:“师姐,如今国难当头,这几人却在此逍遥快活,看来非贼即盗。他们便是再有本事,我也不怕。” 那道姑更是不知所措,忙道:“师妹,听说丘师祖已返回京城,倘若他见不到不你我二人,恐怕会惹得他老人家生气。咱们还是赶快启程吧。” 自从离开徐州之后,李不伟心头总是想着史红袖的下落,更多的却是回忆丘处机的为人,从《射雕》小说中,以及真实历史记载,都觉得这位历史名人不会为难史红袖。也正因为如此,李不伟对于‘丘处机’、‘长春真人’、‘丘道长’之类的字眼极为敏感。此时从那道姑口中听到‘丘师祖’三字,李不伟忽然心中一动:难道那道姑口中说的‘丘师祖’就是丘处机? 想到此处,李不伟忙站了出来,招手道:“两位姑娘,哦不,两位道长,方才在下听你们说到丘师祖,敢问可是长春真人?” 那白衣女子听得一怔,又愠道:“你看清楚了,这里只有一位道长,本姑娘可不是出家人。”李不伟听她并不否认,却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出家人,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当下笑道:“姑娘说的是,在下一时糊涂这才误言。只是如果两位是全真教门下的话,这就巧了。” 那道姑奇道:“我们正是全真门下,却又为何巧了?” 李不伟道:“在下与长春真人……是多年的好友。两年前汴京城中修建思远观之时,在下也曾与丘道长促膝倾谈,因此也算得上是极为要好的朋友了。” 那道姑听得将信将疑,不免犹豫起来。白衣女子冷笑道:“你与丘师祖认识?鬼才相信呢。你如此年轻,看样子也只有二十岁上下,又怎会与丘师祖是多年的好友?莫非你从十岁的时候便认识他老人家了?” 李不伟闻言一愣,心想这次话说得有些大了,以自己的年龄,倘若仅仅说是与丘处机认识,估计也没人怀疑,但若说是多年的好友,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他心下念头急转,又笑道:“这位姑娘说的倒也有理,其实姑娘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在下看起来虽然年轻,其实已是三十多岁了。齐兄弟我可说的对么?”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齐大年说的。 齐大年早已明白了所以,忙接口道:“李大哥说得不错。我们追随大哥多年,也是因为大哥为人正直,又交游极广。听说丘道长还送给大哥一首诗吧?” 李不伟心中大乐,这齐大年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没想到遇事竟然如此机敏,当下笑道:“齐兄弟说的是,为兄正好随身带着这首诗。”说着,又将从十三妹手中要回的那首诗拿了出来,递与那道姑:“道长请看,这可是丘道长的笔迹?” 那道姑看齐大年已有三十多岁了,竟然称眼前这年青人为大哥,难道他真的已有三十多岁了?她再低头一看手中那首诗,顿时惊道:“师妹,这果然是丘师祖的笔迹,看来此人说的多半不假。” 白衣女子将那首诗接过细看了一遍,狐疑道:“丘师祖又怎会写这种诗给你?” 李不伟笑道:“丘道长当年曾经见过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而且刚好在下的未婚妻与姑娘一样,人又长得极美,因此这首诗原是丘道长写给她的。” 那白衣女子听到李不伟夸她美貌,也不禁一乐,笑道:“看来你的未婚妻定然长得极美,这才能让丘师祖写出此诗。她现在可已成了你的夫人了?” 李不伟点头道:“这是自然。在下这次正要前去汴京拜见丘道长的。” 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显然已相信了大半,忽然又想起徐超方才所言,不禁又杏眼一瞪,转头看向徐超。 李不伟见状,忙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却没有提及前几日那场厮杀,只说一行人出来做生意,又在荒郊野外捡到了一个婴孩,众人看他可怜便一路上带着。如今这孩子已有几日未曾吃奶,这才有了方才之事。 那白衣女子此时已基本完全相信了。其实他刚才看到齐大年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就觉得奇怪,为何几个大男人带着婴儿,竟然也没有女子同行?如今听李不伟解释,顿时明白过来,对李不伟一行人又多了一重好感,当下歉意地向徐超笑道:“这位大哥,刚才……算我错了,只是你这说话也未免太……” 徐超一时不知所措,脸胀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李不伟看在眼里,忙冲着那道姑一抱拳道:“未请教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那道姑先是脸上现出一丝讶异之色,紧接着又施礼道:“贫道玉清,家师乃是清静散人的弟子。” 徐超在旁边低声道:“大哥,不是法号,应该是道号才对。” 李不伟听得一愣,转念一想也对,和尚才有法号,道士的称号应该是道号。但他不露声色,又向那白衣女子一抱拳道:“不知姑娘的……名字如何称呼?”白衣女子笑道:“本姑娘的道号是完颜无雪。” 李不伟听得一怔,紧接着又知道她是在说笑,当下也笑道:“在下道号李逍遥。”同时心想,自己在宋朝庭中名气极大,此时恐已传到金国,还须得改了名字才行。只是这姑娘姓完颜,看其衣着打扮又是富贵人家,莫非是哪位金国要人的女儿?金国人也真奇怪,为何总起些汉人名字呢?无雪,难不成是一剑无血,还是西门吹雪?花无缺? 其实,李不伟也想不起其它名字,只是在自己玩的游戏中一一搜索,忽然想起《仙剑》,便灵机一动,为自己起了个颇为响亮的名字。此时听到完颜无雪自报姓名,当下又将徐超、齐大年等人的‘道号’也一一介绍,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几人又交谈一会,李不伟这才得知,这两位姑娘的船正在附近停靠,她们原本是想在岸边买些食物便前往徐州,在徐州逗留数日之后直达南京,谁知却遇到了徐超的‘无礼’。 这里所说的南京,自然是开封了,只是金国人称其为南京,而大宋却仍称其为汴京罢了。 李不伟暗自寻思道:这位完颜姑娘听其名字就是金人,刚才又说道国难当头,显然是指金国被蒙古围攻一事了。如今离徐州越来越近,我们一行三十多人未免太过招摇,倘若与这二人结伴同行,自是最好不过。当下与徐超及齐大年等人低声商议一番,冲着玉清一抱拳,道:“道长,在下也正好要去徐州的,只是此次外出已久,众位弟兄还要急着回家,刚好在此遇到两位,又是丘真人的弟子,不知可否容在下搭船同去?” 玉清正犹豫着该不该答应,却听完颜无雪抢着道:“好啊,好啊!李公子既然是丘师祖的故人,我们二人又岂有不允之理。” 李不伟大喜,忙带了众人回到战船之上,将刚才的事情向雷鸣一一说明。 雷鸣听说李不伟竟然要改乘金人之船,自是大为担忧,后来又听说是全真教门下的道姑,这才稍有放心。 其实雷鸣也是有苦难言,因为经过几天接触之后,他对李不伟也已有所了解,情知自己是万无可能劝得动他。此时听说李不伟要改乘金人的船,虽然隐隐觉得此举不妥,但心想倘若有金兵盘问,李大人在那艘船上自然要安全许多。倘若真的起了冲突,自己的战船也可以抵挡一阵,再说那船上的全部是女子,过上一日又有三艘战船前来,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当下点头道:“大人既然如此决定,卑职自当听从。我们在后面远远地尾随了,如遇危险也好有个接应。” 李不伟又交待一番,众人约了在下次相见的地方,便带着徐超一人,又抱了小向南一同登上了完颜无雪等人的船。这船上另有六名带着配剑的道姑,听到李不伟竟然是丘处机的好友,均现惊讶之色。 雷鸣派出两人回临安向史弥远通报,其余人等则并未离船,在一里之后远远地跟着。 小船又驶了一日,已到徐州附近。由于小向南交给完颜无雪与玉清等人,李不伟与徐超虽然心情紧张,却终于能够得以放松。再后来,与船上的几人相互熟悉了些,交谈得话题也多了起来。只是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李不伟却只字不提,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绽。 小船靠岸,几名道姑打扮的女子下了船,李不伟与徐超也上了岸。玉清施礼道:“李公子,前面不远处有个村落,正好寄养这孩子。贫道与众位师妹还要去上拜见师你,咱们后会有期。” 完颜无雪将婴儿交给徐超,道:“小徐,你与李公子先带着这婴孩,我自会安排人送些食物过去的。” 几人辞别之后,李不伟心事重重。玉清刚才说要拜年师父,估计其师父也是个道姑,那这个师父的师父,应该就是丘处机的师妹孙不二了。难道丘处机也在徐州?倘若真是如此的话,红袖应该也在这里吧? 徐超看到李不伟神色凝重,知道他在考虑下一步的计划,当下也不敢打扰,回头顺着河道看去,雷鸣的战船就在不远处,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心想此处已是徐州,李大人原本就不该来到这里的,倘若仍然寻不到史小姐,我无论如何也要劝李大人返回大宋,万万不可再往北走了。 李不伟忽问道:“徐超,这全真剑法到底有多厉害?”徐超听得一愣,摇头道:“全真剑法?卑职从未听过这种剑法。听说全真教门下以传道为主,其中虽然也有人习武,却也不是以剑法为主。” 李不伟心下了然:全真教众人果然不如书中所写那般,人人都会武功。如此看来,天罡北斗阵也不存在了。既然全真教不以武功见长,为何那些道姑都带着剑呢?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道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4 丘处机 徐州城外有一座大宅,此宅子依山而建,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李不伟远远望去,仍能看院中的楼宇亭阁甚是华丽。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会以为是一处避暑胜地。然而徐超等人却早已打探得清楚,这个宅院是金国皇帝的行宫。 早在多年以前,南宋与金国以淮水为界,徐州自然也成了金国的范围。而当时蒙古军尚未打过来,徐州地处金国的南方,冬天的时候,这里的气候要较北方好上许多,金国皇室中常有人来此。 然而如今金蒙开战,一年之前,附近地区还经历了一场战争,但两军并未在徐州城郊交战,因此这座宅院也得以保存下来。 虽然雷鸣等人带有机关弩与战船,但人数却是少得可怜。若是遇到几百名金兵或蒙古兵,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徐州的官府却仍旧属于金国,倘若万一惊动了几千金兵,弄不好会被切断退路,到时可就麻烦大了。 雷鸣与徐超等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眼看着这座华丽的大宅,也不敢稍微走近,因为山下不时有小股金兵出没。 李不伟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当下与徐超将婴儿安置在一间农舍。农舍的主人是一对夫妇,刚好有一个半岁的孩子。小向南经过了几日的磨难,此时终于有了奶吃,没过多久,竟然在屋中睡着了。 将诸事安排妥当,已是下午时分。李不伟又有些等不急,正待再派出人手打探消息,却有人回报,说看到一些道姑打扮的人进入了那所宅院。宅院的通道有金兵把守,而且这守卫极是森严,凡是进出之人都要通报了姓名,又有人仔细查看之后,方能上得山去。 李不伟心中大奇,心想这宅子是以前的皇帝行宫,如今早已废弃多时,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何以派如此多的官兵前来把守?难道这几天有金国的要人前来视察?既然有道姑走入宅院,看来丘处机也多半在里面了。 但路口的守卫极为森严,显然无法得其门而入,李不伟也只好悻悻然返回,看来只有等这关卡撤了之后再行上山。不过在此期间,仍要继续打探红袖的消息。既然丘处机乘坐的船还在徐州,红袖定然也没有离开。 雷鸣等人早已租用了附近的几户农家,各式武器时刻处于准备状态,稍有不测便可全力攻击。其实雷鸣之所以如此谨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带了三十多名沿江士兵,加上后来赶到的三艘小型战船上的士兵,以及李不伟的随身侍卫,只有不到一百人,而且其中又有五十多人在战船上待命。虽然有几十把左轮手枪,以及四台机关弩车,但杀伤力最强的战船却在距此十多里的黄河下游徘徊。倘若万一被金兵发现,恐怕即使能逃出去,这些兵器却无法得以保全。要是突然来上几千金兵,众人绝无抵挡之力,只有跑路的份了。 但令众人惊讶的是,徐州城中的守卫却甚是宽松,看来是因为金国与蒙古在北线交战,已无瑕顾及此处了。 租用来的农舍虽然不大,但足够几十人藏身。倘若不进入屋中,外人决难发现这几座普通的农舍中竟然躲着几十名宋军,以及各式最先进的兵器。 第二天,山下的金兵仍未撤掉。李不伟与徐超相视苦笑,均想不出任何可行的办法。到了中午时分,二人又赶往寄养小婴儿的那家农舍。不一会完颜无雪与玉清也来了,李不伟不愿让她们二人知道太多,言语间总是遮遮掩掩。 玉清与完颜无雪倒也没有起疑,与那对夫妇交待了片刻,就要离开。李不伟忽又想起一事,忙问道:“玉清道长,据在下所知,全真教众并非以习武为主,为何你们师姐妹都带有剑呢?” 不待玉清回答,完颜无雪抢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前全真教虽然也有习武之人,但只是极少数。一年之前朝庭有命,令全真教招收习武的女弟子,因此到了如今,全真教便了有许多配剑的女弟子。” 玉清看她口无遮拦,微觉不妥,正待岔开了话题,却听完颜无雪继续说道:“而且这些女弟子的师父并不是几位会武功的道长,而是由宫中侍卫传授武艺。我也是觉得好玩,这才与众位师姐们一起习武的。” 玉清瞪了完颜无雪一眼,心想对方只是刚刚认识几天,此时并不知晓她们的底细,又如何能将实情相告呢?然而她不露声色,也笑道:“师妹说得不错,只可惜习武最是累人,她乃金枝玉叶之身,坚持了几个月便开始偷懒了。”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太过大意,竟然将师妹的底细给抖了出来。 完颜无雪听到玉清揭自己的短,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倘若我再用些功,那日刺向小徐的一剑他定是躲不过去了。” 李不伟听得暗暗称奇,心想看这完颜无雪的言行,估计也是金国朝庭某位要人的千金,却又为何与一群道姑为伍,而且还带着剑呢?金国此时与蒙古开战,已到了战事的最紧要关头,为何又突然开始训练会武功的全真教女弟子呢?是了,他们定是想搞个女子特勤队什么的,然后利用色相,前去刺杀蒙古的一些高官。 …… 再说史红袖,那日下午她眼看着李不伟就要走出红袖山庄,本想就此叫住李不伟,将整个事情的真相讲与他听。然而她最终还是忍住没说,但泪水已不禁夺眶而出,心想我虽然贵为丞相的千金,却又有谁曾想到我自幼便被家人欺瞒,如今纵然有再大的心事,又如何能将李大哥叫回来,并且说明其中缘由呢?他最多也是将我安慰一番,然后劝我从此安心待在临安。再说了,我又怎会是那种需要别人安慰的人呢? 想到此处,史红袖转过身去,一个人对着池塘自言自语道:“既然决定了,我便真的会做到!”然而他转过身的时候,却不知道李不伟也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继续问个清楚。 当天下午回到家中之后,史红袖将车夫安排到临安城东边的一家客栈之内,自己又回家随便收拾了一下行装,到了晚上便悄悄地赶往城东。她满脑子都是离开临安的想法,可下意识地又认为离家出走的原因并非自己所想的这般简单,然而她又不愿意就此承认,只想尽快忘了所有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马车已赶到了平江府。那车夫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北走了,只是一个劲地劝说史红袖回家。 史红袖听得烦了,索性走出马车,一个人在前面跑了。那车夫原以为史红袖只是赌气,便远远地尾随着。但史红袖却片刻也不歇息,沿着岸边一路向北走去,待到走得累了,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 那车夫也不敢独自一人回去,只好坐在原地等候,谁知稍一分神,已不见了史红袖的踪影。此时人生地不熟,车夫也不敢擅自寻找,想要报官却又担心此事一旦泄露了出去,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当下只好坐在原地,心想史小姐独自一人,必定不会走得太远,等她回来之后,两人再赶回临安,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就当只小姐从未离开过临安。 然而车夫又等了两个时辰,最终也没见史红袖回来,却见到了前来寻找的雷鸣等人。 再说史红袖,一个人沿着运河的岸边漫无目的前行,后来终于遇到一艘商船,那商船正是要沿运河直上楚州。史红袖离开临安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去得汴京,后又听船家说,到了楚州便可坐船直达汴州,便给了船家夫妇一些银子。那船家夫妇原是长年在这运河上跑生意之人,看到史红袖衣着不俗,当下也不敢怠慢,好生客气地将史红袖让上了船,沿途又对她照顾有加。一行人到了楚州时,已过去了三日。 此时,史红袖已在船家夫妇的帮助下换了男装,上岸之后,她这才感到有些后悔,心想自己一时冲动,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着急了。自己的爹爹自是不必说,几个兄长与烟紫姐姐也必定担心万分。只是不知李大哥会如何作想?想必他此时也定然要急疯了。 想到这里,史红袖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心想倘若自己的出走能让他有所挂念,便也算是值了。 如此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楚州城东的一所客栈中。她胡乱吃了些那船家夫妇所赠的干粮,又要了一杯茶水,一个人在那里发呆。然而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又有些后悔,心想此去汴京千里之遥,自己却只凭着一封信便做了决定,离家出走的决定真是有些过于鲁莽了。 史红袖心中起伏不定,又翻开那封信细细读了起来,待看了信的署名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心下更加坚定了一些。等她将那封信收好放回怀中,忽又摸到了另一个信封,当下又拿出那封信,眼前浮现出李不伟焦急的神情。史红袖在后悔的同时,竟然又有些得意。然而等她看到那首《无俗念》时,却又怔怔地出神,全然不知旁边桌上已多了几个道士打扮的人。 史红袖暗叹一声,心中仍是犹豫不决,忽又听到身后有个女子的声念道:“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绵无纹香烂漫……”这女子将整首诗都念完了之后,史红袖也没有回过头去,仍是背对着那女子,自言自语道:“这诗在寻常女子口中念出来,竟然也如此令人动情,可见他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定然是用了极大的心思。我还是收拾一下,回到临安去罢。” 谁知这几句诗念了出来,却让旁边一名道士大吃一惊,这道士自然是丘处机了。 丘处机自从两年前与李不伟一别之后,奉金国朝庭之命赶赴汴京监督思远观的修建。然而仅仅过了一年,便从蒙古传来消息,成吉思汗竟然已在半年前去世。而且又有人传言,成吉思汗临死之时,仍然不忘记丘处机常说的:要长生,须清心寡欲,要一统天下,须敬天爱民。 丘处机听闻成吉思汗已去世半年,心头大为震动,毕竟自己曾受铁木真的邀请前往西域雪山相见,而且又陪着蒙古大军西征五年,如今忽然听到铁木真去世的消息,丘处机震惊之余,又多了对人世的一番感悟。谁知这一来反而让他思想豁然开朗,不久之后,便将全真教掌门之位传给了大弟子尹志平,对外却宣称自己已经仙逝。 没有了外界打扰,丘处机竟然在半年的时间内,又写出了《鸣道集》这一巨著。只是后人多以为丘处机当年便已去世,因此史书中所记载的生卒年月便是这一年了,其实却不知他从此历游东海诸岛,竟然又有收获。当然,史学家们对此却一无所知了,更不知道因为李不伟的到来,丘处机的经历又另有变化。 此时,丘处机听到旁边有人念出了自己所写的诗句,也是颇为吃惊,他虽然作诗无数,但大都以天地之道作为题材,很少有写男女之情的。只是那日李不伟所拿的那幅画像委实太过惊人,他这才忍不住写了一首赞美之诗,这也是他唯一描写女子的诗,因此丘处机对此自然记得真切。 如今听到旁边有人将自己的诗大声念了出来,丘处机一时兴起,也忍不住站起身过去查看,却发现正是自己的笔迹。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难道那李公子也来到了楚州?左右环顾,却没有发现李不伟的踪影,而执信之人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显然不是李不伟本人。 丘处机心下疑惑,再一细看,虽然这姑娘长得也是极美,却并非画像中人,当下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不像。”他所说的,自然是指史红袖与周依依长得不像了。 史红袖听到跟前有人说话,早已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却是个身穿大花道袍的老道,又听到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当下问道:“什么不像?” 丘处机道:“贫道是说,你与这诗中所写的女子不是同一个人。”说着,不禁又多看了史红袖几眼,忽然吃了一惊,忍不住又道:“真像!” 史红袖听得更是纳闷,奇道:“道长,到底是像还是不像?还有,您怎么知道这诗中写的女子是谁?” 丘处机笑道:“不瞒姑娘,这首诗原是我写的。” 史红袖听得微微一惊,心想我原以为这诗是他自己写的,没想到他也是抄别人的。不过这也难为他了,竟然将这诗的内容记得一字不差。当下又道:“道长,这首诗就算是您写的,但也可以为其它人传抄转赠。就如古时的情诗,原是作者送给自己心爱之人,可后来时间长了了,便会广为流传,所赠之人也是各有不同。” 丘处机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你手上所拿的这首诗,原是贫道的笔迹。”史红袖这才大吃一惊,忙问道:“道长此话怎讲?” 丘处机虽非世俗之人,但若是换作几年之前,他正忙于教中之事,定然不会随便与陌生人在这小客栈中交谈。然而他此时已参透了世间的生死万状,早已达到了常人不可企及的境界,纵然是与十几岁的小姑娘随便说几句话,也是参道的一种途径。丘处机当下从两年前在辩理大会上认识李不伟说起,一直说到自己看了画像一时兴奋难奈,诗兴大发写下了此诗。 史红袖听得心中大震,到了后来已然全部明白,再仔细一想,原来这诗在辩理大会那日便已写好,显然是他见到我之前的事了。而这老道又自称丘处机,丘处机这三字在修道人中名气甚大,此人年龄又与传说中的相仿,看来多半不会有假。只是这道士又说,画中的女子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难道是…… 史红袖仍报着一线希望,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您刚才还说过‘真像’,又是怎么回事呢?” 丘处机笑道:“我是说姑娘长得像极了我的一个师侄,不过听姑娘口音好像是从江南过来,而我那师侄却是久居中都,因此姑娘权当老道是胡乱说说罢了。”又见眼前这小姑娘一身男装打扮,脸色晴阴不定,此时正皱眉瞪着自己,显然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丘处机忽然童心大起,拿出一本刚刚写好的诗集递了过去,道:“姑娘请看,这本诗集也是老道的涂鸦之作,是否与姑娘手中的诗笔迹相同?” 史红袖伸手接过,只看得一眼,便已认出这本诗集上的笔迹,与自己手中的那首诗完全出自同一人之手。她当下心灰意冷,颤声道:“原来是她……”说着,忽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丘处机也是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只是说出了这首诗的原作者,竟然惹得这小姑娘如此生气,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当下忙又温言相劝。 丘处机此时已有八十一岁,再加上他多年研究人文天理,自然流露出仙风道骨之气。而他此时温言软语相劝,竟然让人觉得一句平常的话,从这老道口中讲出,那便如真理一般,令人无法拒绝。 史红袖心碎之余,忽然觉得眼前这老道士说不出的亲近,当下心头一动,悄声问道:“丘道长想必是路过此地,不知准备前往何处?”丘处机也悄声道:“老道要去的地方是南京,那里可远着呐。” 史红袖此时已万念惧灰,心想我既已知道了这诗中写得是谁,如今回去又有何意义呢?这丘道长看起来也是个好人,不如就此随他前往汴京也罢。 史红袖随口撒了个谎,丘处机出家之人自然不疑有它,又看这小姑娘既是可怜又是可爱,心想她既然要去汴京,与自己结伴同行自是最为妥当,当下略一思索,点头答应。 那开口念诗的十三妹见到丘处机神仙下凡一般,与史红袖低声说了几句,也不知道他们要前往何方,只见那老道大袖飘飘,带着史红袖飘然而去,早已看得呆了。等她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却发现史红袖走得匆忙,竟然将那首《无俗念》留在了桌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5 忘远散人 第二天一早,李不伟还是忍不住前去查看,却发现山下仍有金兵把守,显然要进入那大宅中并无可能。徐超看到李不伟闷闷不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想安慰一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陪着李不伟一起长吁短叹。 其实李不伟也只是自己判断而已。因为他既然知道史红袖跟着丘处机在一起,而丘处机又在徐州停留,显然不会一直将史红袖带在身边,一定会为她找个安身之所。但根据众侍卫打探的结果,整个徐州城附近,只有不远处的那所宅子中住有道姑,因此李不伟也只好寄望于自己判断正确了。 由于惦记着小向南,中午时分李不伟与几十名侍卫又赶往那家农舍。众侍卫四下散开隐蔽起来,李不伟与徐超二人走了进去。不一会完颜无雪也来了,又带着一些酒水。李不伟虽然无心饮酒,但他眼看着不远处的道观却无法得门而入,更是郁闷无比,也只好借酒浇愁了。 其实李不伟现在已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冒险深入金国境内,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安危的重要性。然而他更后悔的是,当日没有向史红袖仔细问清事情的缘由,结果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又过了两日,在山下把守的金兵一直没有撤去。李不伟也一直与宋兵待在一起,偶乐带着徐超前去探望小向南。至于完颜无雪,也每天前来探望,而且来的时间正好与自己一致。李不伟虽然觉得事有凑巧,但他一直念着史红袖的下落,因此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到了第四日,徐超终于打探得些消息。原来金国的一位王爷这几日住在徐州,因此徐州城中的一些重要的道路已被戒严数日。李不伟这才明白为何山上那宅子也如此戒备森严了。 之后的两天,李不伟都命人前去查看,却是大失所望。丘处机的船也一直停在徐州,竟然没有继续出发的意思。到了第六天,终于有人传回消息,那些金兵已经撤了。李不伟大喜,当下带了众人直奔那宅子而去。他心里发急,又担心金兵一旦撤掉,说不定丘处机也会启程,因此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众人沿着山路走了不远,已到了大门口。入口处虽然已无金兵把守,却又多了些带着配剑的道姑。 为了避免嫌疑,众人四下散开,李不伟身边只带了徐超一人,正待想个办法如何进入院中,忽然看见有两人从大门缓步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正是玉清。 李不伟忙拔腿跑了过去,口中叫道:“玉清道长,丘真人可在此处?”徐超见状吃了一惊,忙跟了上去。其它侍卫听到李不伟的声音,正要一起跟上去,却是为时已晚。雷鸣心中也日大急,忙使眼色令众人小心戒备,远远地看着李不伟与徐超二人。 玉清听得有人叫她名字,抬头一看,认得是李不伟,笑道:“原来是李公子。丘师祖并不在此处。难道李公子这几日竟然没见到丘师祖?” 听说丘处机不在此处,李不伟也微觉诧异,心想遍寻徐州城不见丘处机,他不住在这里,难道还另有住处?像他这种得道高人,应该不会住客栈吧? 然而李不伟四下环顾,顿时又明白过来。这宅院大门挂了一块匾,上书“忘远观”三字,显然是一个道观。而附近几乎又全部是道姑,找不到一个男子,因此丘处机不住在此处,也能说得过去了。但红袖身为女子,也许丘处机将红袖安顿在忘远观中也说不定,当下又笑道:“玉清道长,其实我这几日另有要事,因此一直没机会前去拜访丘道长。不过我在此还要停留上一阵子,要见丘道长倒也不难。在下对道学极为敬仰,更曾历游天下各大道教胜地,如今看这忘远观似乎新建不久,正好进去见识一下。” 玉清犹豫道:“李公子既是丘师祖的旧识,自然可以进去,不过……”李不伟忙道:“道长大可放心。在下的这位兄弟在此处候着,不会一同进去的。”玉清听得一愣,心想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男子进入道观不太方便。 看到玉清仍是犹豫不决,李不伟心头大急,心想红袖若是在这观中的话,还须得尽快找到,倘若她不在此处,那定然是与丘处机在一起,看来还得问清丘处机到底在何处才是。玉清看起来在这里的职位也不低,不知道是否可以从她口中得知红袖的消息呢? 如此想着,李不伟已举步就要进入观中。玉清见状吃了一惊,想要伸手阻拦却又觉得不妥,正在犹豫着,却看到李不伟忽然停住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口中大声叫道:“红袖!” 玉清吓了一跳,顺着李不伟的目光望去,只见道观门口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这女子身穿一件白色道袍,此时正背对着大门,看上去身材极好。 然而在李不伟看来,这道姑的背影很是眼熟,不是史红袖又是谁?他当下大声叫了出来,却将旁边众人吓了一跳。 那道姑听到有人呼喊,身体微微一颤,猛然间回过头来,却发现门外站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当下更是惊异万分道:“公子可是在叫我?” 李不伟吃了一惊,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动听的声音,而且又是从一个道姑口中所出。然而可惜的是,这道姑虽然从背影看去与史红袖相差无几,但此时再看其相貌,却已有三十多岁,虽然也长得极美,但显然不是史红袖了。 李不伟大失所望,又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道长请恕罪,刚才是在下认错人了。” 玉清走上前去,在那道姑耳边低语一阵。那道姑听得不住点头,忽又现出惊讶的神色,转过头来看着李不伟问道:“这位公子,你真的是丘师伯的多年好友?”李不伟忙道:“这个……应该算是吧,虽然算不上多年好友,但丘道长曾写了一首诗赞美在下的未婚妻。” 那道姑低头沉吟片刻,又点了点头道:“此话倒也有理。丘师伯素爱写诗作对,只是他很少写这类题材,想必你与丘师伯极为熟悉了。”李不伟道:“道长所言甚是。有一次,我曾讲了些理论,这些理论在当时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但丘道长听了之后却深表赞同,因此便送了一首诗给在下。” 那道姑笑道:“既然如此,想必公子很会说服人了,竟然连丘师伯也相信了你的理论。”李不伟也笑道:“倒不是在下会说服人,而是丘道长学识渊博,自然能想得透在下所说的道理。” 那道姑又问道:“公子刚才说,曾讲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理论,而丘师伯也深表赞同,不知到底是些什么样的理论?” 李不伟笑道:“这些理论原是我独创的,只是在旁人听来却太过不可思议。例如大地原本不是平的,而是一个球体。在下对此理论稍做解释,丘道长便深表赞同。” 那道姑闻言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太玄》一书中讲道:天有九重,分别为中天、羡天、从天、更天、天、廓天、咸天、沈天、成天。而《淮南子》一书中又道:天有九块组成,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这些都是道家理论的基础,李公子所说的显然与这些理论相去甚远,没想到丘师伯竟然也深表赞同……”忽又像是做了决定,道:“公子请随我来。” 这道姑虽是出家之人,可言语中却又是命令的口吻,竟然让人无法抗拒。李不伟在惊讶的同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就进入了观中,当下不及思索,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徐超与雷鸣等人却是大急,然而看附近没有金兵,又稍觉宽心,当下安排几十人将山下的路口封锁了,倘若李大人稍有闪失,立时动手。 玉清在后面尾随着,过了一会儿又凑了上来,低声道:“李公子,前面这位是我师叔。”李不伟随口‘哦’了一声,眼睛却四下张望,想看看是否能找到史红袖的影子。 三人如此走着,已到了观中的一处花园。李不伟四下望去,只见此处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果然不像是个道观,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休闲山庄。李不伟笑道:“看来此处果然适合女子修行,否则怎么见不到半个男子的身影呢?” 玉清低声道:“此处是我师叔修行的地方。我师叔身为女子,这里自然少有俗家男子出入了。”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正待再询问丘处机人在何处,却发现四周的景致忽然一变,原来此时已到了后院。玉清走到院门口便已止步,显然未得白衣道姑的许可,她还是不敢擅自进入的。 这院门上写了‘离同院’三个大字,院中布置得极为精细,比起方才所见到的又不知雅致了多少倍,更令人惊讶的是,院子中央竟然立了一座亭子,而且亭中桌椅俱全,完全不像是修道之人的住所。李不伟惊讶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感慨,心想你虽然是一个道姑,可这住所未免也太过奢华了些,修道之人大多清苦,你如此喜爱享受,又如何能得道呢? 那道姑让李不伟在亭中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李不伟看她举止优雅,气质高贵,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敬畏,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心想自己所认识的那些女子之中,也只有红袖才有这般气质。依依与香儿虽然也生得美,却总少了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即使如此,这也丝毫不影响自己对依依的喜爱。 那道姑款款坐下,道:“贫道忘远散人,不知公子大名?”李不伟忙道:“在下李逍遥。不知道长唤在下进来所谓何事?” 那道姑叹道:“实不相瞒,我虽自称忘远散人,却始终未曾加入全真教门下。这倒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丘师伯说我并非修道之人。也正因如此,这忘远散人的道号很少有人叫起,李公子称我为忘远便是。” 李不伟奇道:“既然你还不算是全真门下,为何又称丘道长为师伯呢?”心中却想,这道观叫做忘远观,而眼前的道姑又自称忘远散人,难道她是这里的住持?对了,寺庙的领导叫住持,道观的领导叫什么呢?难道是观长? 忘远道:“公子说笑了。众位道长虽然不肯收我为徒,但我却是一心向道,因此在称呼上自然尊其为师伯才是。对了,刚听公子说到,你与丘师伯是多年好友,而丘师伯也对你所说的理论也深表赞同,看来公子定非常人。贫道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公子帮我一个忙。” 李不伟忙道:“道长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下力所能力之事,万无不允之理。”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大奇,心想你我见面不过几分钟,为何忽然开口要我帮忙呢? 忘远道:“丘师伯此时正在离此四十里的清水观中,李公子倘若能见到丘师伯,便向他问一下,道家向来讲究清心寡欲,敬天爱民,又以济世救众为已任。然而如今正有人需要救济,却又为何被拒于千里之外呢?” 李不伟闻言心下暗悔,原来丘处机的住处距此有四十里。众侍卫只是在附近打探,万没料到丘处机竟然远在四十里之外。而且听这忘远散人的语气,竟然要自己质问丘处机为何不让她入教,又好象要自己劝说丘处机,这可大大的不妙,自己只见过丘处机一面,虽然得他写诗相赠,可毕竟不算熟悉,再说入教这等大事也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 李不伟当下便有了推托之意,准备马上告退,然后赶紧去清水观中寻找丘处机。但他转念一想,红袖此时尚无消息,倒也不能得罪了这位忘远道长,万一红袖真的在这忘远观中,还需从她身上打探些消息。既然没有把握说服丘处机,不如与这位忘远散人闲聊一会,说不定可以得到红袖的下落。倘若能说服这她就此放弃入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边都不得罪人。 想到此处,李不伟已有了主意,虽然心中尚自忐忑不安,但仍是硬着头皮道:“其实修道固然是件好事,但是道长可曾想过,道无处不在。如果为了修道便要做道士或道姑,却又显得有些刻意追求,这多少有违于道的本意。”李不伟对于道家学说知之甚少,当下信口开河,却又让人觉得深奥莫测。 忘远听得一愣,万没想到李不伟忽出此言,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李公子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我在尘世间已了无牵挂,从此一心向道便是今生所求,况且即使入教,也不会违背了道家学说的本意。” 李不伟叹道:“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也遇到了极大的难事,当时心灰意冷之极,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挂,也不会有任何人牵挂着我。只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彻底错了。自从知道了一个女孩子在喜欢我之后,我便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极为留恋,更加害怕有一天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这样一来我便再也无法与她相见。再到了后来,我宁愿失去以前认为最宝贵的东西,也要留住眼前的一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人都是会变的,人的想法也会跟着改变,倘若遇到了事情只是一味地去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 忘远听得怔怔地出神,自言自语道:“一味地逃避,不是解决办法……”忽又苦笑道:“也许逃避才是唯一的办法。”一时又沉默不语,心想你年纪轻轻,又如何知道我曾经历过些什么?天地间身不由已的事情太多。想我在你这年纪之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最终还得落得个任人摆布的结局。想到此处,忘远又道:“公子年纪轻轻,自然不会知道天底下有些事情,原不是单凭你努力便可解决的。” 此时正值初夏,虽然这亭中不时有凉风习习吹来,李不伟仍是感觉闷热无比,想要敞开衣服晾一会儿,却又觉得此举大大地不妥。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琴声。这琴声起初只是叮叮咚咚地响了几下,再到后来,显然已开始弹奏一个曲子了。此时再看忘远,却见她正在侧耳倾听,对这琴声极是关注。 李不伟笑道:“道长方才说对这世间已无留恋,可如今对这琴声却又如此着迷,可见值得留恋的并非只是人而已。譬如欣赏这琴声,也算是一种留恋吧。” 忘远只是静静在在那侧耳倾听。她此时侧过脸去,李不伟虽然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想必她已为这琴声所陶醉了。 一曲方罢,忘远忽又叹了一口气,道:“这琴声是从东边的院子中传来。那里我原是住过,如今听这琴音,竟似我曾弹过的那把焦尾琴。我原本想过去看看到底是何人,但又想如此一来,显然并非修道之人应有的平常心态,便也由得它去了。这琴声在几日前突然出现,奇怪的是这弹琴之人虽然琴技尚不娴熟,可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亲切,有时甚至专门为了等这琴声而留下等待。” 李不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事,正待问个清楚,又听忘远接着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下一曲将会更为高亢激昂,这也是近日弹奏最多的一曲,而且听其节奏韵律,这弹琴之人显然已将这曲子练过多遍了。” 话音未落,那琴声又响了起来,李不伟只听得片刻,便觉得这曲子极为熟悉,再听得一会,不由得心中大震,原来这正是他教给史红袖的那首《笑傲江湖》! 李不伟来不及细想,一抱拳道:“道长恕罪,在下少陪。”说着,已冲出亭子,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6 故人 李不伟听得那琴声正是《笑傲江湖》,当下一颗心砰砰乱跳,又是欢喜又是兴奋,同时有些莫名的恐惧。这正如一个人明明中了大奖,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担心万一是个梦,那可就白白欢喜一场了。 这琴声正是从东边的院中传出。李不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院子门口时,只见大门虚掩着,他透过大门向里看去,却并未发现院中有人弹琴,可是这琴声明明就从里面传出的。他悄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只见这院中布置竟然也是极为别致,忽又想起忘远曾说过自己以前在此住过,看来这位道长对于住所的布置也极为讲究。当然,这些念头在李不伟脑中只是一闪而过,此时他一心只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此弹琴,而且弹的竟然是那首《笑傲江湖》。 琴声正是从前方的院落中传来的。李不伟只觉得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生怕这弹琴之人万一不是史红袖,那自己刚才的满腹欢喜便要化为乌有。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忽然又想着要闭上眼睛,竟然不敢再看。正在此时,琴声嘎然而止,随即又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李不伟猛然一醒,听这叹息声极为熟悉,顿时欣喜若狂,再看那弹琴之人身着一身粉色长衣,此时正侧对着自己,不是史红袖又是谁! 李不伟颤声叫道:“红袖!” …… 再说史红袖,那日随着丘处机往汴京方向走了仅仅两日路程,便已有些后悔,心想:他对我怎样,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依依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这我原本就已明白,况且这首诗即使是丘道长写的,又能说明什么?我还是回到临安去吧。 史红袖当下便又准备再折回去,却发现小船靠岸,竟然已到了徐州。史红袖见状也只好作罢,心想既然来了,不如再留些时日,从丘道长口中听到些消息也好,免得白来一趟。 然而丘处机将她安置到这忘远观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史红袖失望之极,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今那老道士又不见了影子,她一个女孩子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如在这里小住几日,下次见到丘处机时,便向他辞行。 既然想得明白,史红袖便在这忘远观中住了下来。没多久她就在房内发现了一把琴,反正待着左右无事,便将这琴搬到院子中,每当想起临安的种种,一阵烦闷便会袭上心头,也只有弹琴以寄情了。 其实史红袖自己也知道,她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她除了偷偷看到自己父亲的那封信之外,再没有任何线索。汴京城中至少也有几十万人,想要通过名字来找到一个人,何其之难。她原本不是莽撞之人,只是情到深处已是身不由已,更何况在楚州又突然得知那首诗的真相,当时万念俱灰,这才随着丘处机一路到了徐州。 这一天,史红袖已在忘远观中住了八九日,虽然每天也有人前来送些饮食,但丘处机却是没有任何消息。她此时已有些后悔,心想到了明日再没消息的话,便返回临安也罢。自己爹爹既已知道此事,却又不来查找,必定有其缘由。 既然下定决心离开,史红袖已别无牵挂,又拿出琴弹了起来。弹完那首《笑傲江湖》之后,她又一次想起李不伟在临安用吉它弹奏此曲时的情形,心想此曲虽然名叫笑傲江湖,可自己这辈子又如何能笑傲得起来呢?恐怕从此也无法快乐了。 想到这里,史红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忽然又听到身边有人轻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当时吓了一大跳,猛然间又意识到这正是自己盼了许久的人所发出的声音,却又疑似做梦不敢确住。突然间,又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忙回头一看,这人果然正是李不伟。 李不伟此时欣喜若狂,将史红袖紧紧抱住,又觉得此举远远无法释放自己的喜悦之情,忽然向史红袖脸上吻去。 史红袖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压根儿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李不伟。可眼前这男子正是自己日夜思念之人,而且刚才那一吻又如此真实,她犹如做梦一般,只想着这如果是梦,就一直别再醒吧。 过了良久,李不伟终于松开了手,却仍是满脸的欢喜之色。然而等他再看史红袖时,又吓了一跳。虽然史红袖此时也是掩不住的喜色,但脸上却是泪痕未干。原来她刚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正是李不伟,又见他将自己紧紧抱住,心想这一刻正不是我一直在等的吗?可为何又在这千里之外的汴京城中发生?管它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人定然是错不了的。竟然喜极而泣。 二人如此贮立对视半晌,李不伟终于开口道:“红袖……”刚说得这两字,他忽又觉得情难自禁,将史红袖完全抱了起来,自己在石凳上坐了,又将史红袖放在自己膝上。这才道:“红袖,咱们回家吧……” 史红袖听得‘回家’二家,一时间情难自已,忍着眼泪微微点头。二人就坐在这石登上,将分别十多日的诸多事情一一说与对方。 其实在临安时,李不伟经常有几十天见不到史红袖的,但当时也未觉得如何。如今史红袖忽然离开临安,又独自一人随同丘处机前来徐州,李不伟竟然觉得这十多天过得极为漫长,当真有度日如年之感。 听史红袖说了这一路上的种种,李不伟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然而心中又有疑惑,因为史红袖并没有告诉他为何要突然离开临安。但既然史红袖此时不愿多说,李不伟也没放在心上,心想回到临安之后再向她问个清楚也不迟,当下将自己沿途的情形也一一说了,忽又想起一事,从怀中拿出那首《无俗念》,笑道:“红袖,倘若不是看到这首诗,我们此时恐怕还在楚州一带徘徊呢。” 史红袖微笑道:“我当时走得太急,竟然将这诗忘在了客栈。后来我一直在想,这诗既然是丘道长所写,我便求他再写上一遍,也许你不会发现这诗又被重新写了一次。等到依依……”说到这里,史红袖忽然收起笑容,眼中现出无限忧郁,起身道:“李大哥,你先在这等一会,我这就收拾一下。”说着,转身进了屋中。 李不伟也猛地一醒,心想依依尚在家中等着我回去,这几日想必又在日夜辛苦,抄写那些医学书籍了,我又怎能在此忘乎所以呢?等到接了红袖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忘记了罢。 过了不久,史红袖已收拾妥当。李不伟担心夜长梦多,便准备一起出了道观之后叫上徐超等人,就此离开金国地界。 二人走出院子,又经过了刚才那‘离同院’,却见忘远正在门口怔怔地出神。原来,忘远看到李不伟突然离开,心下疑惑,却又忍不住好奇,尾随李不伟前去看个究竟。她走得稍慢了些,等到过去之时,已见李不伟将史红袖拥在怀中。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忽然想起自己年青之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可如今竟然孤身一人,又身不由已,当下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脑海里却不断涌现出早已封存了多年的往事。 李不伟看到忘远正一人站在那里发呆,心想若不是她,我恐怕现在仍未找到红袖,如今既然要离开,给她道别一下也是应该。正待开口说几句感谢的话,忽然听到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顺着声音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小队金兵向着自己这边跑来。 李不伟吃了一惊,难道这些金兵竟然自己的行踪?情急之下也来不及细想,拉着史红袖闪身进了离同院中。忘远似乎也不愿见到这些金兵,脸上现出厌恶之色,紧跟着李不伟走了进来,稍作犹豫,又将二人带进了屋中,将屋门紧紧关上。 此时,那些金兵的脚步声也在门外停住,再过一会儿,竟然有人走进院中。李不伟顿时不知所措,只想着万一被这些金兵发现的话,定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金兵估计只有十多人,徐超等人应该能应付得了。但是话说回来,倘若还有几百金兵守在山下,那该如何是好?哎呀不妙,倘若真有大队金兵前来,雷鸣与徐超等人会不会被发现? 正如此想着,又听到外面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红袖,你为何又要躲了起来?”李不伟听得大吃一惊,再转头看史红袖,却发现她也是惊骇无比,又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是说自己并不认识这些金兵,而且金国也没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二人正在思着是否要躲起来,或是万一初抓到后该如何找个说辞,却听到忘远一声冷笑,神色镇定,竟然将门外之人视为无物。 李不伟惊疑不定,忽又听到有一人走上前来,听脚步声似乎就要冲入屋中。李不伟来不及思索,拉了史红袖便躲到屏风后面。这屏风为纯木所制,又用数块大理石镶嵌于其上,二人躲到后面极难被发现。 外面那人等了一会,似乎多少有些顾忌,终于没敢闯进来,在门外说道:“红袖,我本已决定今日离开,然而忽然又遇到了一人,因此在离开之前想再见你一面。倘若你看到此人仍不肯说出真相,我就即刻返回京中,再也不来便是。” 话音刚落,只听‘呀~’的一声,李不伟觉得周围一亮,显然房门已经打开。只听忘远的声音说道:“王爷,不管你带了谁来,我仍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不伟与史红袖对望一眼,心下了然,原来这道姑的名字竟然也叫红袖,只是外面那位王爷又是谁呢? 此时已有几人走了进来。那王爷道:“红袖,你仍是一直叫我王爷么?”忘远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自然称你为王爷了。” 那王爷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丘道长始终不肯答应你中入全真教,原来你一直将自己看作普通百姓,而并非出家人了。” 忘远显然没想到他如此说话,一时也不知如何辩驳,忽又冷笑道:“其实我心中明白得紧,王爷也是最是清楚不过。丘道长本已准备答应此事,只是两月前收到你的命令,这才不允我入教的。” 那王爷道:“不然。丘道长世外高人,我又怎么会对他下令?而且即使下令,他也未必会听。丘道长对你了解甚深,自然知道你并非真心求道。” 忘远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那王爷又道:“一年之前你突然要加入全真教,我当初本以为你真的看破红尘,心想能劝则劝,倘若你一意孤行,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只是近来我忽然得到一个消息,更加证实了以前的猜测。但我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骇人听闻,而且竟然已发生了十八年。”说着,言语间已流露出不忍之意。 忘远失声道:“什么事?” 那王爷也不回答,又道:“如今大金国四面受敌,我身为大金国王爷,自然以国事为重。蒙古占领中都已有数年,河北山东眼看收复无望,陕西一线又连连溃败,大金国已到了最紧要的时刻了。倘若能够得到那人的相助,我朝便可挥师北上,一举收复中都。” 忘远淡淡地道:“王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恐怕道长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说吧。”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砂纸磨擦,又像是金属撞击,隐有铿铿之声。李不伟听得暗暗称奇,心想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奇特的声音,倘若生在后世,必然会成为一名极有特色的摇滚歌手。 正如此胡思乱想着,又听忘远道:“王爷,你随便请些人来此装神弄鬼又有何用?我就是想要帮你,也无法凭空捏造事实,无中生有。” 那王爷道:“红袖,这次却是你错了。赵先生并非我请来的说客,他只是认识你的一位故人,又恰好知道这位故人的一些陈年旧事。” 忘远冷笑道:“王爷何必如此故弄玄虚。” 赵先生哈哈一笑,道:“在下并非故弄玄虚,而是的确知道一些秘密。道长与那人虽然多年未见,却仍对他死心塌地。这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在下。南京城中的道观取名思远观,而这道观却是忘远观,道长又自称忘远散人,显然道长对那人念念不忘,却又想将那人忘了。那人的名字中刚好有一个远字,也不知道在下说的对不对?这院子取名为离同院,想必这‘同’字,也是那人表字中的一个字了吧?如今道长又要相思又要忘却,自非修道之人,因此也无法入得全真教。” 忘远惊呼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赵先生道:“在下只是大宋朝的一无名小卒,是谁并不重要。而我当年也只有十岁,自然并非亲眼所见,但我却知道那人现在位高权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可惜他当年并不知晓道长的真实身份,否则以他那种谨慎之人,又岂会自毁前程?只可惜有人自愿牺牲,隐瞒直相达十八年之久,竟然让他成了大宋朝的丞相。” 李不伟躲在屏风后面,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后来听到那赵先生的一番话,心中已是惊骇无比,心想这大宋的丞相虽然也有左右之分,可名字中带着远字的就只有史弥远了,难道这赵先生口中说的‘那人’,竟然是史弥远? 只听忘远惊呼一声,尖叫道:“你到底是人是鬼!王兄,你快将这人赶了出去!” 赵先生冷笑道:“道长看来还没忘记自己是谁,现在终于肯称王爷一声王兄了。只可惜那人却太过可怜,直到两年之后才知道自己喜爱的女子,竟然是大金国的公主完颜洪秀!” 李不伟只听得忘远‘啊’的一声便不再言语,显得惊慌之极,估计她没有想到赵先生竟然说出此话,而且听几人的言语,那赵先生说得也多半不假。 “大金国的公主完颜洪秀”,李不伟耳边一直在响着这几个字,他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自己看过的历史中,曾记载着这样一位金国公主,而且竟然与史弥远有些关系。看来刚才那王爷在门外呼唤的名字,原来不是红袖,而是这位金国的公主‘洪秀’了。 说起史弥远,李不伟忽又想起身边的史红袖。此时外面几人说起她的父亲,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法,正待转头安慰几句,却觉得史红袖紧挨着自己的身体不住发抖,显然也被几人所说的吓住了。 李不伟忙将她拥入怀中,示意万万不可叫出声来,心中又想,这赵先生说忘远是金国公主,又是史丞相喜爱之人,难道她与红袖有关?该不会这金国公主就是红袖的娘吧?红袖曾说过,她母亲的名字叫做洪颜秀,显然正是取了这完颜洪秀中的三字。史丞相又为自己女儿取名为红袖,原来竟然是与其母的名字同音。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该如何是好? 一念到此,李不伟忽又想起临行前史弥远遮遮掩掩,显然是有所隐瞒,看来他对自己始终还是有所防犯。不过如此也正好解释了为何史弥远明知红袖的娘在江北,却不派人接回。而红袖自然也无法得知道真相,一直以为自己的娘已经死了。是了!红袖定然知道了此事,这才冒险前来金国。她那日在红袖山庄问的一些话,显然也是针对此事了! 这些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李不伟已将事情想得明白,虽然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但又相信自己的判断多半无误。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假设,因为根据历史中记载,金国公主并没有叫做完颜洪秀的,甚至连个‘洪’字都沾不上边。 完颜洪秀此时像是已平静下来,又冷笑道:“赵先生想必是道听途说,便在此故弄玄虚。再说你既然是宋人,又怎会替我王兄办事?况且此事无凭无据,你纵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会相信。” 赵先生干笑一声,道:“我为何帮着你的王兄,这要问他自己了。至于你说我无凭无据,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我今日又带来一人,公主既然事隔十八年仍然没有忘记那人,想必也一定认识此人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悉索之声,又走进来一人。李不伟听得‘嗵’的一声,那人竟然跪在地下,声音洪亮,道:“卑职参见公主。” 李不伟听得这人的声音极为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曾听到过,忙转头看向史红袖,只见史红袖早已惊得张大了嘴,却不敢喊出声来。 李不伟忽然想起一人,顿时也吓了一跳。再看史红袖时,见她也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想起一个名字:胡伯! 原来外面跪着的这人,正是当日在红袖山庄那断了两只手的胡伯。也正是这胡伯,后来在户部育种司偷了稻种之后,便就此失踪,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到了金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7 相认 完颜洪秀惊呼道:“胡仙,你的左手怎么也……” 李不伟在屏风后面听得清楚,原来这胡伯名字叫作胡仙,而且听他刚才自称‘卑职’,应该还是金国的一名官员。不过,金国的官员怎么混入红袖山庄呢?难道大宋还潜伏着其它金国人?听完颜洪秀的语气,似乎这胡仙极为熟悉,而且胡仙的右手先被砍了,完颜洪秀是知道的,至于左手伤残,估计是后来的事了。 胡仙惨然道:“十多年了,承蒙公主还惦记着卑职。卑职的右手是为了公主而失去,左手也是如此。那日公主忽然失踪,卑职焦急万分,在临安城中搜寻一月未果,只好返回中都,心存侥幸地想着也许是公主贪玩,又急着回到先帝身边,这才偷偷跑回中都。谁知道公主并没有回到大金国,而是在临安城外三十里的一家农舍躲了起来。而公主躲起来的理由,也是为了一个人。” 完颜洪秀半晌不作声,显然没想到胡仙会突然出现,复又叹道:“胡仙,你继续说吧。本公主既然亏欠于你,便再也不会让你为难。” 胡仙道:“多谢公主。十多年不见,公主对卑职仍然如此体谅,卑职就算为公主再失去双腿,也算不得什么了。当年,卑职在临安遍寻公主不遇,只好回京复命。先帝震怒之下,便砍了卑职的右手,此事公主原是知道的。” 完颜洪秀道:“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知晓此事,不过你的左手又是怎么回事?” 胡仙道:“公主可知后来的两年间,我又多次回到临安,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打听到了那家农舍。然而等我赶过去时,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公主显然另有住处。卑职寻公主不遇,也只好在临安待了下来,心想倘若老天开眼让我寻得到公主,便是再赔上一只左手无所谓了。谁知这一次老天真的开了眼,竟然又让我打听到公主的下落,只是还没等我禀报朝庭,公主便已提前获知此事,又偷偷返回了中都。” 说到此时,胡仙的声音已微微发颤,显然这段旧事对他触动极大,稍做平静,又继续说道:“公主对那人爱之深切,竟然不惜独守终身,也要保全他的声誉。只是如此一来,却又害了卑职。当日我自以为得知公主下落,便准备回京禀报说公主仍在临安,但卑职又多了个心眼,心想公主既然如此护着那人,我不如也替公主隐瞒一下,因此回到中都之后便没将实情完全相告,只说公主当时正在临安的一所农舍暂住。谁知造化型人,公主会突然离开临安,因此卑职自然无法在临安找到公主。而公主离开之后也没有马上回到宫中,先帝以为卑职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心中不服,这才虚报消息,便又命人砍了我的左手。此时卑职已是残废之人,又见公主并未返回宫中,便以为公主仍在临安城中,因此又再次回到了临安。然而没过多久公主却真的回到了宫中,又终身不嫁。卑职想起公主以前的种种好处,又见公主将我的家人也一一安置,从此更是无所牵挂。然而卑职既然犯了欺君之罪,也无法再回到中都,等伤彻底好了之后,便在公主以前居住的那家农舍住了下来。而这个秘密,也在卑职心底埋藏了十多年。” 完颜洪秀叹道:“如今你既然说了出来,想必也是无可奈何了。” 胡仙道:“公主果然明理。卑职当年被砍了左手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公主自然也无法获悉了。但卑职在临安城中一住十二年,闲时帮人种种地,却也无牵无挂。只是几前的春天,突然有一位姑娘四处打听种庄稼的好手,卑职起初并没当回事,然而等我看这姑娘相貌之后,却是大吃一惊。后来偷偷跟了过去,竟然发现这位姑娘走进了一座庄院,正是以前的秀庄。” 完颜洪秀颤声道:“你……你说这位姑娘她……” 胡仙道:“公主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卑职话还没说完公主便已猜出一二。当日我尾随那姑娘前去,见她正是走进了秀庄,只是那庄院已改了名字,叫做红袖山庄了。百这个红袖山庄,却是红色的红,衣袖的袖。” 完颜洪秀听得‘啊’了一声,又喃喃自语道:“红袖山庄……红袖……” 胡仙道:“正是,那姑娘的名字也叫做红袖,只是与公主的名讳稍有不同,想必她的名字也是公主起的罢。当日卑职一看红袖姑娘的相貌,便知是公主的女儿了。” 李不伟听得暗暗心惊,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红袖前来金国正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母亲。 正如此想着,忽然觉得史红袖的身躯不住地颤抖,李不伟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人。他忙转头一看,只见史红袖此时已泪流满面,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李不伟知她此时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但为了两人的安全又不敢弄出半点声响,忙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又紧闭双唇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此时万万不可发出一点声音。 史红袖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却终于又忍不住张开了嘴。李不伟看她就要喊出声来,大吃一惊,然而他此时双手正紧紧抱着史红袖,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又怕她就此喊出声来,对着她的嘴便吻了下去。 此时,房内一片沉寂,又过了良久,完颜洪秀自言自语道:“红袖……我的女儿……,她还好吗?” 胡仙道:“公主请放心,小姐生得落落大方,人长得又是极美,而且心地善良,在家中也从未吃过半点苦,只是她自己却想找些事做,因此在红袖山庄中开了一片地,又招了些农夫前去耕种,卑职也是其中一人。卑职虽然双手残废,但小姐从未将我另眼相看,甚至对我理遇有加。卑职心中感激,平日也对小姐经常提点着要注意身体,万万不可过度劳累了。” 正在此时,那赵先生突然接口道:“公主,你与旧部下的话晚些说也不迟。想必公主此时定然奇怪,为何这旧部下要出卖了你了吧?” 那王爷怒喝道:“赵先生,你怎能如此对公主说话?!别忘了你此时也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赵先生哈哈大笑,道:“完颜洪烈,别人怕了你,赵某却从未你放在眼里。倘若你不是扣留了我妻儿,赵某又怎会听从于你?不过赵某已经来了,本想着再陪着你说说话,此时既然话不投机,赵某就此告辞!” 这王爷竟然是完颜洪烈!李不伟震惊之余,又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看过的那段金国历史,却怎么也对不上号。按书上所写,完颜洪烈确有其人,其原名叫做撒速,是金始祖的九世孙,也是金国太子的侍读。但此时这王爷竟然也叫完颜洪烈,李不伟一时不明所以,心想难道历史书中记载有误? 其实李不伟有所不知,金国被蒙古灭亡之后,其历史也由元朝所写。正如宋史有诸多真相被掩盖了一般,金史也是如此。这完颜洪烈其实是卫绍王完颜永济的二儿子。完颜永济死后,完颜洪烈被金国皇帝封为赵王,虽然不是电视中所演的金国六王爷,但也是与史书中记载的大有不同。完颜永济虽然不是为金帝所害,却多少与他有些干系。然而此时金国面临灭我已是足够,从此不会再踏入江南半步,还请王兄也不要与他为难。”说话间,心中又想:刚才赵先生与胡仙已将此事说得通透,显然是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倒不如索性说得明白些,且看他待如何处置。 完颜洪烈叹了一口气,道:“洪秀,说了这么久,你始终还没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完颜洪秀苦笑道:“王兄何必明知故问。正如你所猜测,他就是此时的大宋丞相史弥远。” 史红袖听得心头大震,方才众人的言语她虽然听得清楚,却始终不敢确定,如今听完颜洪稻亲口承认,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觉得自己这些天来苦寻多日,原来自己的母亲竟然就在隔壁院子之中,而且又是金国的公主。她当下再也无法忍住,挣脱李不伟的手臂,哭喊着从屏风后跑了出去。 李不伟吃了一惊,万没料到史红袖竟然忍不住冲了出去,当下也来不及细想,从屏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众人看到屏风后忽然出现两人,均吃了一惊。胡仙惊呼道:“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正在震惊无比,又看到史红袖身后的那年轻男子,正是李不伟,更是吓了一跳。然而众人此时都看着史红袖与李不伟,谁也没有注意到胡仙的神情。 史红袖也不答话,径直走到完颜红袖跟前,悲声道:“娘~……我……”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完颜洪秀显然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颤声道:“你……你是……” 胡仙垂首道:“公主,她就是您的女儿红袖了。” 此言一出,完颜洪秀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苦思了十七年的女儿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犹自不信,再看史红袖时,正是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忽然又看到史红袖脖子上的那绿玉吊坠,忙伸手拿起一看,果然是自己当年送给心上人的信物,上面刻了一个‘秀’字。 完颜洪秀此时心情极为复杂,又觉得上天待自己真是不薄,孤独江北十多年,便是为了眼前这一刻,当下喜极而泣道:“你果然是红袖,果然是我的女儿……”说着,再也忍不住,将史红袖一把抱入怀中。史红袖犹觉得眼前有如梦境,一个声音却要从心底跳了出来:“她是我娘,我娘果然没死!” 见到此景,李不伟一时也呆住了。他以前在电影中所见到的,如果母女相认之时,往往是女儿先大叫一声‘娘’,然后扑了上去,两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抱头痛哭,然后镜头一转,做母亲的又开始问起女儿的近况,再说些自己这些年的痛苦回忆。 但眼前史红袖母女却并非如此,李不伟偷眼望去,又见完颜洪秀此时满脸喜色,却又无法继续保持这笑颜,眼中泪水已是滚滚而下,显然已将这多年的期盼之苦在这一瞬间全部崩发了出来,忽又伸手捧起史红袖的脸庞,只想一次便看个够,但又觉得自己怀中无物更不踏实,当下又紧紧地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李不伟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念头急转,虽然自己的行藏已经暴露,但此时能够看到红袖母女团聚,这不正是最好的结局第?倘若亲人相见又不能相认,那其它的一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然而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立了一人。这人身材并不如何高大,却是不怒自威,眼光中又带着一丝冷意,果然像极了电视中那位完颜洪烈。只是眼前的这位完颜洪烈显然也大受震惊,竟然长时间没说一句话,只是在那里露出惊愕的表情。再看胡仙时,正跪在完颜洪秀跟前,神色甚是忧郁,显然在想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其实完颜洪烈此人极为沉稳,只是他万没想到屏风后面竟然躲着两人,其中一位小姑娘竟然称自己妹妹为‘娘’,当下更是惊疑不定。刚开始,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完颜洪秀约好人在此演戏,但以后来的情形看,显然又不会是假了。他静静地立在原地静观其变,心中却也倍觉欣喜,心想洪秀苦候多年,终于皇天不负,见到了自己的女儿。然而完颜洪烈毕竟不是寻常人,此时又多了一个想法:倘若这真是洪秀的女儿,那该如何是好? 李不伟看他眼神游离不定,也是暗暗吃惊,心想这完颜洪烈既然知道了红袖母女之事,不知他下一步又准备如何计划。虽然完颜洪秀是他的亲妹妹,可这些搞政治的人的心思,又岂是我能猜得透的? 李不伟固然吃惊,孰不知完颜洪列震惊决不在他之下:眼前这少年看样子二十岁左右,但发生了这等大事,他竟然出奇的冷静,如今又突然出现在这忘远观中,也不知到底是何来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8 惊变 “如此说来,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完颜洪秀问道。 此时,史红袖已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李不伟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二人说话,思绪起伏不定,心想红袖自幼便以为自己的娘死了,后来突然得知竟然尚在人世,这份急切原是可是理解的,只是她来到徐州数日,竟然丝毫不知自己的母亲就住在隔壁,看来老天真是捉弄人啊。 胡仙也一直跪在完颜洪秀的面前,听着史红袖讲述这些年的经历,脸上抽搐不定,显然心中痛苦之极。而完颜洪烈虽然镇定,但此事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当下也侧耳倾听,心中不断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 史红袖听得完颜洪秀发问,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低头道:“我当时得知娘尚在人间,自然也顾不得上许多,况且……”说着,转头向李不伟看来,忽又住口不言。 完颜洪秀刚才看到李不伟与史红袖相拥的情形,已隐隐猜到了一些,如今看自己女儿神情,心中更加肯定眼前这少年与红色袖关系并非一般。她正待开口相问,又听史红袖道:“娘,当时你为什么不留在爹的身边,而要回到金国呢?” 完颜洪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们,只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返回中都。”说完此话,她又在那怔怔地出神,过了许久,忽然转过头去对着完颜洪烈道:“王兄,这几日间你虽然多次来到忘远观,却也未对我过于相逼,显然还是念着些兄妹之情。我今日便将事情的经过全盘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女儿。” 完颜洪烈点头道:“洪秀,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外甥女,如今她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我又怎会亏待了她。” 完颜洪秀道:“希望如你所言。”又叹了一口气道:“红袖,我当初也和你现在一样,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当时父皇对我极是宠爱,从小便有几个大学士教我读书识字,因此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已通读百家诗书,其中对理学尤为感兴趣。等到我十七岁那年,大金国派出一批理学家前往临安与江南的理学名家交流,我听了这个消息极为兴奋,每日缠着父皇,也就是你的外公,说要去临安见识一下江南理学名家,顺便也领略一下西湖的美景。你外公先是不同意,后来他实在拗不过我,便派了一千侍卫随行。我那时从未离开过中都半步,听说能去大宋的临安,自然喜不自禁,半途中又在长江边上逗留了数日,等到了临安之时,已过了约定的日期三天了。” 说起十多年前的理学大会,李不伟忽然想起早在去年之时,史弥远曾约自己钓鱼,当时曾讲过嘉定三年的理学大会一事。按史弥远的说法,他曾与金国的李纯甫大辩理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收了一个名叫黄师雍的学生。后来这个学生与自己政见不合,又改黄师庸,意指自己的老师是个庸才。李不伟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史弥远在讲述此事时的无奈与悲凉,他当时尚以为史弥远是为了与自己的学生反目一事而难过,没想到在那场理学大会上,他竟然认识了红袖的娘。 李不伟已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当下侧耳倾听,却听完颜洪烈忽道:“洪秀,当年你本不该随着李大人前往江南的,只是父皇对你溺爱有加,却不知如此一来又让你铸成大错。” 完颜洪秀摇头道:“王兄,你说错了,倘若此时再回到十几年前,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这次我不会和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定然要他带着我远走高飞。” 完颜洪烈冷笑道:“你以为他会是那种重情重义之人吗?倘若真是如此,这十多年又为何让你一人待在江北,他却春风得意,成了南朝第一权臣?” 完颜洪秀也不搭理,又转向史红袖,道:“理学大会推迟三天举行,此时大宋的理学家等了三日,私下里早已有些意见,因此大会刚开始不久,就有人出言相讽,竟然谈及百年前的那场战争。显然那些学者是有备而来,大金国的学者刚开始就有些不敌。当时我自躲在理学大厅的屏风后面,将一干人的言论听得一清二楚,后来我看不过眼,便让随同前去的李纯甫大人出言相辩,这才将大宋朝的理学家们辩得哑口无言。” “嗯,李纯甫终于出场了,接下来该史丞相与之相辩了吧。”李不伟如此想着,又回忆起那日钓鱼时,史弥远给自己讲过的一段往事。 果然,完颜洪秀继续说道:“谁知此时突然出现一人,又与李大人辩了起来。此人口才极佳,对各大理学门派了解得通透,又多引经据典,李大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当时看着有趣,便命李大人务必要胜出,否则理学大会将一直继续。那人得意之极,竟然说理学原本就是大宋的国学,金人又如何能得其精髓一二。我当时听了虽觉气恼,却也着实佩服他的才学,便让李大人继续与之辩论。” 说到此时,李不伟已明白了为何李纯甫会出言相辩,因为按史弥远的说法,李纯甫自执身份,原本是不会参与辩论的,看来是完颜洪秀有令,这才不得已出言。但是史丞相为何没有讲起完颜洪秀的事呢?对了,他定是将此事作为极大的秘密,估计大宋也无人知晓,更别说我一个外人了。倘若红袖没有来到金国,这段往事就要从此被淹没了。李不伟如此想着,已将事情的原委猜到一二。 完颜洪秀神情一变,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第二天一早,李大人进宫晋见大宋皇帝,我闲着无事在西湖边上玩,又在西湖边上遇见了那人,便与他交谈起来,谁知这一次又让我大吃一惊。他不仅对理理学甚为精通,就连治国之道也别有见解,又通棋琴书画,当真是一个全才。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便让李大人将理学大会改在下午进行,而上午便偷偷来到西湖边上与那人相见,而每到下午时分,又盼着这一天赶快结束,等到第二天又能见到他了。” 听到此处,史红袖已隐隐猜测到一些,问道:“娘,那人可是我爹?” 完颜洪秀点了点头道:“他正是你爹。后来,你外公终于派人前来促我回宫,但此时我已爱上了你爹,心想这一回去,又不知何年才能再到江南,而下次再来的时候又如何还能再见到你爹?于是我就带着吴婶偷偷躲了起来,这一躲就是半年。在此其间我也曾派吴婶多次前往西湖边上打听,得知你爹在这半年之中也曾去过那里多次。我更是心头大定,心想等到风声不紧的时候,我便再偷偷前去找你爹。” 说到这里,完颜洪秀又叹了口气,道:“当时我就如你这般年龄,做起事冲动又不考虑后果,心中想着什么便是什么,谁知如此一来,竟然连累了他人。当时随我去临安的侍卫长回到中都之后,就被……” 胡仙此时正静静地跪在一旁,听到完颜洪秀提及此事,脸上又是一阵抽搐,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低声道:“公主不必自责,当时卑职看护不力,本当受此惩罚。只是卑职后来又再次返回临安时,已是过去了一年。等到我打探到公主的消息之时,竟然发现公主已有身孕,当时我本想马上禀报先帝,但一想公主那时的情形,便又继续等了下去。谁知卑职就算再精明,他没瞒得过公主。等到小姐两个月大的时候,公主竟然留书回到江北。卑职一时糊涂以为公主回到了中都,忙赶回去复命,然而公主并未马上回宫,卑职这才又失去了左手。” 史红袖听得胡仙开口,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胡伯,当日你为何忽然悄悄离开?又为何要将……我的东西带走?” 史红袖原是想问,你为何将育种司的稻种偷走,但一想到此时正在金国,而门口站着那人虽然是自己的舅舅,但他毕竟也是金国的王爷,当下留了一个心眼,只是问胡仙为何将她自己的东西拿走,这在外人听来便不会有其它的想法了。 胡仙苦笑道:“小姐,公主既然已对我的家人照顾有加,又安置得妥当,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本想等小姐不再需要我帮忙之时便返回江北,谁知突然生了变故,我这才急忙返回江北,又想着如果能带回些稻种,也许会将功折罪,便能保住家人性命。至于这批稻种,却是交给了大金国的户部了。” 史红袖听胡仙突然说出‘稻种’二字,起先也是微微一惊,后又听他说已将稻种交给金国的户部,心想此事显然在金国朝庭已不算秘密,此时再讲出来倒也无所谓了。如今看来胡伯显然也是受人所胁,才会偷偷回到江北,只是这人到底是谁?胡伯隐居临安十多年,竟然也能被查得出来? 完颜洪烈忽道:“此事既然已经明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批稻种果然非同一般,去年秋天的收成已比寻常稻种多出一倍有余,如今户部将几万斤稻种在全国择地而播,我大金国的粮草之急也从此解了。胡仙你也算是有功,本王就不计较以前的事了。”说到这里,又转向完颜洪秀道:“至于胡仙为何突然回到大金国,还是由本王来讲吧。” 李不伟听得稻种已在金国广为种植,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上次丢失的那三百斤稻种虽然可以种植,而且估计其产量也不会太低,甚至比目前的普通稻种的产量要高出两倍有余,但再次得到的稻粒却不能当作种子使用。如今金国竟然将这些稻粒在全国播种…… 想到此处,李不伟不由得微微摇头,再看史红袖时,却见她也正好向自己看来,两人心下会意,又各自掉过头去。 完颜洪烈又道:“两年之前,本王忽然得报,原来王妹在临安的经历并不简单,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谁知几个月前,又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已有确凿证据,因此本王才请丘道长暂缓收你入教。丘道长虽然已不是掌门,但全真教仍是唯丘道长之命是从,自然也不会答应你入教的请求。后来等到通报消息之人回到京城,本王这才确信此事无疑,便多次前来与王妹相商。” 完颜洪秀冷笑道:“王兄果然厉害,竟然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知晓此事,只是为何当初不前来质问,非要等到胡仙回京数月之后,才如此肯定?倘若我没猜错的话,胡侍卫长正是被那赵先生所要胁,而王兄又听了他的建议,随便找了借口将胡仙的家人关了起来。只可惜那赵先生竟然也是身不由已,自家妻小的性命也掌握在王兄手中。难道王兄不觉得此举过于残忍些了么?我再大胆猜上一猜,王兄之所以在两年前突然收了一个义女,显然是早有预谋,后来你又安排赵先生与完颜蓉相见,等到他二人有了情意,你又力劝二人成亲,却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再后来,你劝说那赵先生无果,这才又将他妻子、也就是你的义女扣押。如此一来,赵先生便可受你控制。而他为了早日救回自己妻子,便花心思将胡仙的行踪打探得清楚。胡仙被逼无奈,这才与你来到此处与我对质。至于赵先生也是初为人父,更多了一层牵挂,自然什么都听你的了。不知道我说的是也不是?” 完颜洪烈低头沉吟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道:“洪秀,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以此要胁赵先生,只是那赵先生的身份却并非你所知那样,而且其名字也并不叫赵祈。为兄此举虽不太光明磊落,却也是为了大金国万千百姓着想,实属万般无奈。另外,本王还知道你此次前来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护送蓉儿离开大金,只可惜蓉儿此时已遭不测……” 完颜洪秀失声道:“你……你说什么?那……那你刚才为何还要瞒着赵先生?” 完颜洪烈此时忽现出一丝悲痛之色,沉声道:“我也是今日才得知的消息。有人在徐州郊外发现了近百名马匹与骑兵的尸体,蓉儿的坟墓就在附近,也不知是谁掩埋的。她原是死于蒙古兵的箭下,但那些蒙古兵却是……”说到此处,完颜洪烈突然停住,在那里皱眉沉思,显然心里有一件事极为担忧。 李不伟却是大吃一惊,徐州城郊、蒙古兵,以及那个坟墓,这不正是自己几日前所经历的那场厮杀吗?难道那女子竟然是完颜洪烈的义女?如此说来,那婴儿岂不是赵先生的…… 想到此处,李不伟惊出一声冷汗,又想:倘若那赵先生若是早知其妻已丧命,而其子现又由徐超照顾,不知道是否还会来这忘远观中?但是话说回来,倘若赵先生不来这里,红袖又怎会与她母亲相认?这也太过巧了些吧,竟然如此造化弄人…… 李不伟心下念头急转,又将此时的情形重新分析了一遍,觉得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返回临安。听那赵先生的语气,竟然要在秋天帮着金国攻打山东。虽然山东是大宋的旧土,但毕竟这赵先生的所为,也非大宋朝庭的意思。此举定会给大宋带来损失,还需赶快回去拆穿此事。对了,那赵先生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回头还要向完颜洪秀问清楚其长相才是。 正如此思索着,又听完颜洪烈道:“洪秀,如今你们母女团聚也是一件喜事,不如到为兄府上一聚,顺便再准备好书信,不日派人送往临安。” 完颜洪秀摇头道:“王兄,你只惦记着自己的事,又何时关心起我们母女来了?况且那封信我是断然不会写的。” 完颜洪烈冷哼一声,道:“写不写倒不重要,我自会派人前去临安见他,到时只要有你做证,恐怕他为了保住荣华富贵,也会乖乖按我的计划行事。” 完颜洪秀听得一惊,失声道:“王兄,难道你一点也不念着我们兄妹之情,竟然如此苦苦相逼么?”完颜洪烈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过头去,竟然再也不答话。 完颜洪秀惨然一笑,像是早已料到此事,又将史红袖拉到跟前,叹道:“我当日第一次听到那琴声就觉得极为亲切,可怜我十多年日夜期盼,竟然没想到那弹琴之人竟然是我的女儿……”说到此处,忽又将史红袖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从此失去了一般。过了良久,完颜洪秀这才转过身来,向李不伟道:“李公子,请你带着红袖先出去一下,我有话与王爷讲。” 李不伟点了点头,拉着史红袖的手走了出去,随即又听身后的房门被人关上。此时屋内只有完颜洪烈兄妹与胡仙三人了。 出了房门,李不伟四下环顾,却见这离同院的大门已被金兵把守,显然是逃不出去的,再说红袖刚见到自己的娘,又怎能就此离开呢? 二人在站在门口,听到屋内传来完颜洪秀的声音:“王兄,自小的时候,几位哥哥中你是最疼爱我的。后来我在临安的两年之间,也是你多次派人前去寻找。而我回到中都之后,更是有你每日相陪,帮我渡过了最艰难的几年,又帮我将胡侍卫长的家人妥为安置。后来大金国到了南京,我一心向道,也是因你大力协助,才修了这思远观,又在一年前挑选了一批武艺高强的少女加入全真教,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王兄的恩情小妹永远都不会忘记,如今我既与尘世无缘,自然也不会思着再次前往江南,更不会想着再见到什么人。只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外甥女,她此时已到了大金国,看来也是天意使然。我们母女既得相见,小妹从此也再无牵挂,还请王兄派人将她护送回江南,就当是你帮我最后一次。” 屋内一阵沉寂,过了好长时间又听到完颜洪烈的声音:“洪秀,我以前如此帮你,原是为了顾及兄妹之情,纵是民间百姓也知手足情深,更何况我大金国王室正统?只是事分大小,我如今既为大金国王爷,又身负保家卫国之重责,处事间自然不能与寻常百姓一般不分轻重。如今大金国四面受敌,已是危在旦夕,洪秀你身为大金国前公主,倘若还只顾着儿女之情,恐怕父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 完颜洪秀叹道:“王兄,其实小妹虽长期待在南京城的思远观中,可对于朝庭之事也有所耳闻。我对你了解甚深,岂不知你另有所想?其实你又何苦如此,孰不知得到的越多,你要付出的也必将更多。” 李不伟二人在门外听了完颜洪秀此言,一时不明所以,心想也许是她劝说兄长的一种方式吧。但那胡仙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倘若他忽然将此事说了出来,恐怕完颜洪烈马上便会有所行动。二人凑近了窗前,将里面的声息听得一清二楚。 完颜洪烈又道:“洪秀,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纵然你不写那封书信,我也自会想出办法。如今我派出的人就在徐州,要去临安也只是数日间的事情。到时史弥远得知此事,恐怕他也会马上答应了我的条件。” 完颜洪秀惊呼道:“王兄,你……”显然她没想到完颜洪烈竟然如此绝情。完颜洪烈冷哼一声,再不说话,显然已是下定了决心。 此时屋中再无动静,显然双方都在各情心思想着对策。李不伟听到屋中再无声音传出,也是犹豫不决定,正在这时,忽听完颜洪秀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王兄既然执意如此,就请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如你所愿写了那封信,只是还请王兄放了红袖二人。” 史红袖听得自己母亲要写那封信,心下大急。她虽然不知道这信到底将会是什么内容,但想必也是劝说自己父亲协同金国攻打蒙古,又或是要大宋派兵前往相助,她当下已顾不得许多,正待推门而入,忽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孤身江北十多年都能忍受,又怎会在此时屈从?忙又停住脚步,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李不伟看在眼里,心中暗赞红袖果然心思慎密,这完颜洪秀万不可能如此容易对付,红袖能明白这点也算不错了。但是话说回来,她那日又为何如此不冷静,竟然孤身一人前往汴京呢? 二人在屋外等了一会儿,屋内又传来脚步声,显然完颜洪秀已从内房走了出来,又听她说道:“王兄,你当真非要如此不可?”完颜洪烈哼了一声,便再没了声息。 完颜洪秀轻笑一声,道:“如此甚好,王兄既然不念及兄妹之情,我也没话可说,只是希望王兄不要为难红袖,否则我今日虽死,也必不瞑目!” 李不伟与史红袖在门外听得真切,听得完颜洪秀忽然说出此话,两人大吃一惊,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闯入之时,却听完颜洪烈惊声道:“洪秀,不要!”又听得一声惊呼,却是来自胡仙。 二人当下不及思索,推开门便闯了进去,只见完颜洪烈满脸惊骇之色,大叫道:“快!快传太医!”说着,已举步向完颜洪秀奔去。李不伟仔细一看,只见完颜洪秀已倒在地上,心口竟然插了一把匕首! 原来,完颜洪秀与其兄一番对话之后,自知完颜洪烈心意已决,即使自己不写那封信,他也必会派人前去临安寻找史弥远。她心中虽急,却也无良策,又想倘若自己一死,便再也没有人对质,如此一来即使有人将此事抖了出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她当时心意已决,随口答应着前去写信,等从内房走出之时已暗藏了一把匕首。如今她既然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心中更是再无牵挂,举起匕首便向自己心口刺了下去。 李不伟大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既然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为何又要自尽呢?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再看史红袖时,显然已惊得呆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李不伟正待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此事委实太过突然。他忽然感到自己双腿已有些发软,忙拉着史红袖走到完颜洪秀身边,二人蹲下身来,一时不知所措。 史红袖早已忘记了哭泣,脸上满是骇然之色,忽然又听到旁边有人大声叫道:“公主!是卑职害了你!”只见一个身影从二人身边掠过,重重撞向墙角。李不伟忙转头一看,却见这人影正是胡仙,而他这一撞,力道竟然大得出奇,倾刻间便已脑浆迸裂,死状极惨。 李不伟看得心惊肉跳,又担心史红袖也见到这骇人的情景,忙靠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完颜洪秀看在眼里,露出一丝笑容,想要探出手来,却已没了力气。李不伟忙将史红袖的手递了前去,却见完颜洪秀摇了摇头,复又将史红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里,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道:“带她回去……”,竟然就此身亡。 李不伟早已吓得呆了,忽然又觉得心乱如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史红袖此时也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9 完颜洪烈 李不伟独自坐在院中,想起昨日之事,不自觉地又是一阵骇然。他从小到大,原本就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事,近日接连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早已触动颇大,谁知昨日又见到红袖的亲生母亲死于自己眼前,而且这看来这本是不该发生的----世上有哪个母亲刚刚见到自己失散十多年的女儿,就会想到一死了之呢? 李不伟再也无法接受这几日所发生的种种,只觉得犹如做梦一般,仿佛又回到了初次遇见周依依的那日。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李不伟也只好放开一切的念头,专心应付眼前发生的事情。 徐超与雷鸣走了进来,看到李不伟独自沉思,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过了许久,李不伟这才发觉二人正站在身边,忙回过头来问道:“两位兄弟,眼下有一件大事需要解决,咱们还得商议一番。”正说着,忽又脸露惊讶之色,原来徐超与雷鸣重新换了衣服,完全的一副农家打扮,看上去与普通的庄户人无异,只是李不伟却一眼就看出二人腰间的衣衫下揣有一件物事,正是左轮手枪的模样。 雷鸣低声道:“大人,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请大人赶快返回临安,至少也要南移到楚州一带。金国的王爷身在徐州,想必此处定会加强戒备,更何况有了昨日发生的事,走得晚了恐怕有变。”徐超也附道:“是啊,大人。营救史小姐的事,就交给我与雷大哥吧。大人还是即刻启程南下为好。” 李不伟笑道:“不妨事。刚才不是打听得清楚,徐州只有几百名金兵么?想必金国也担心其行踪暴露,害怕蒙古人获知其王爷身份,所不敢大张旗鼓。也正因为如此,附近的农户甚至不知道金国王爷来此。”说到这里,李不伟忽又想起那名婴儿,转头向徐超道:“小徐,那孩子如何了?” 徐超道:“卑职已安排好了大人的行程,即日起便乘坐战船沿河南下。那婴儿将与大人同行。” 徐超此时已知道了关于‘赵先生’的事,也知道了赵先生原是这孩子的父亲,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大宋哪位赵姓的将军有那种特别的声音,又在三十岁上下。不过徐超自己也明白,在李不伟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此事万万不可告诉旁人,因此关于那赵先生与婴孩之事,徐超谁也没有告诉,就连齐大年等人也一无所知。 李不伟听说要安排自己南下,摇头道:“两位兄弟,既然徐州城中没有多少金兵,我也不急着动身。咱们还得想办法找到红袖,然后一同离开。”说着,又转过头去,对二人不理不睬。 徐超与雷鸣早已熟悉李不伟的脾气,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再劝说也没什么结果,当下无奈相视苦笑。然而想起昨日的惊险,又均觉得此事马虎不得。既然李大人不愿就此回到江南,看来只有加强戒备,小心从事了。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待离开此处去战船上再调拔一批人手过来,却听到李不伟的声音:“两位兄弟,经过昨日一事,左轮手枪的机密或许已经外泄,大家相互转告一下,独自外出时不要携带这东西了。” “是啊,那是左轮手枪!”史红袖隐隐听到一名金兵的禀报之后,从心底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完颜洪烈皱眉道:“铁弹弓?什么样的铁弹弓有如此威力,竟然能洞穿头骨?据本王所知,蒙古军中并无此兵器。”刚说到这里,忽又想起史红袖尚在身边,忙叫几名丫鬟扶着史红袖下去休息,自己却留下下来,心中满是疑惑。 那金兵道:“王爷说得没错,寻常的弹弓决无如此威力,想必是用了弩箭将铅弹发射出去,这才有可以洞穿头骨。” 完颜洪烈微微摇头,也不说话,与那金兵走出房间,转向东边的院中。 这院子正是史红袖那天弹琴的地方,但此时却成了停尸场。放眼望去,二十多名金兵的尸体摆满了整个小院,每具尸体上都有几个小孔,有些尸体的头骨已被掀翻,显然这铅丸的威力不小。 那金兵垂首道:“王爷,韩统领昨日押着那年轻人刚刚走出几里,便遇到了伏击。看情形,敌人似乎早有准备,而且又有伪装,韩统领与众士兵甚至没来得及拔出兵器,便被射杀过半。而敌人似乎很不简单,认人又是极准,尽管韩统领导与众位士兵衣装无异,却是受伤最多,全身竟然有七处伤口。二十多名士兵,几乎在倾刻间便已毙命。” 完颜洪烈吃了一惊,急问道:“有无打听清楚,敌人有多少人马?” 那士兵道:“回王爷,所有的士兵无一活口,当时的情形并没人知晓。但根据脚印来看,敌人似乎只有二十余人。不过其中一名士兵在撕打时,曾扯下敌人的一片衣袖,看样子正是蒙古兵的服装。” 听闻此言,完颜洪烈暗暗心惊。他来到徐州只有不到十日时间,却接连遇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宿迁郊外的几十名骑兵与马匹的尸首,后又是自己带来的二十多名亲随莫名其妙地被杀,而且几乎都是在瞬间毙命,难道蒙古兵有了什么新的武器? 完颜洪烈越想越觉得不对。宿迁郊外那近百名骑兵与马匹,除了蒙古兵之外,其余的都是身穿金兵服装的宋兵。看那箭伤,宋兵中大半是被蒙古兵从背后射杀的,只有少数被人从前面射杀。至于蒙古兵,几乎全部是前胸中箭,而且箭矢穿过身体之后,似乎仍能继续射杀另外一人。至于跑得远一些的蒙古兵,自然是在背后中箭,但这显然是因为逃跑得慢了,仍未躲得过那种威力强大无比的弓箭。 然而,到底有哪种弓有如此的威力呢?对了,一定是弩!宋军对弩极为重视,想必已经制造出一批新式的弩,不仅可以射出弩矢,还可以射出铅弹!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对蒙古兵手下留情,而且以为那些穿着金兵服饰的士兵是金兵,这才将两方人马全部射杀。 想到此处,完颜洪烈已将事情的原委大概猜出一二,然而他更多的却是惊惧。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倘若有一方有了大威力的兵器,往往可以扭转整个战局。根据自己的分析,宋军不仅有了新式弓弩,其射速显然也极为惊人,否则怎么可能用二十多名弩手,便可瞬间射杀自己的相同数量的亲随呢? …… 史红袖又回到原先那个屋中,她在这里待了一晚,竟然有些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亲生母亲曾居住过的房间,多少有些亲切的感觉,哪怕是摸一下房内的桌几,也可以感觉到前人留下的余温,而这人还是自己在世上的至亲。她此时早已忘记了悲伤,也深信自己在此处不会留得太久,只想着将眼前的一切都深深烙在记忆中,因为昨天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没想到只有短短一个时辰,便要永远失去。倘若连亲人的旧物也无法触摸,老天待自己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完颜洪烈悄然走进,看到史红袖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底微觉触痛,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而且又刚刚失去了亲人,算起来,除了远在江南那个位高权重的丞相,自己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如此想着,完颜洪烈又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如今人去物非,也只有从这小姑娘的身上,才以找到自己妹妹的身影了。 “王爷,你又回来干什么?”史红袖发觉之时,完颜洪烈已在桌边坐下了。 “红袖,你仍是一直叫我王爷么?”完颜洪烈被这冷冷的声音惊醒过来,猛然间一阵心痛,不由自主地如此问道。 此言刚出,史红袖突地身躯一震,这句话她在昨日便已听过,而且出自同一人之口,只是上一次却是对自己的母亲说的,没想到这人竟然又对自己问了同样的话! 眼前这人,虽然贵为大金国的王爷,又是自己的舅舅,然而他却逼死了自己的娘,如今又将自己软禁起来,难道这就算是人世间的亲情?刚才他假惺惺地前来问寒问暖,还没说几句便又急着离去,如今再次回来,显然他的事已办完了,关于那‘铁弹弓’的事情想必也告一段落了吧。 想到铁弹弓三字,史红袖不由得又想起了左轮手枪。没错!那士兵口中的铁弹弓,必定是李大哥的手下带着的左轮手枪。如此说来,李大哥已经脱脸了? 史红袖不露声色,淡然道:“你贵为大金国的王爷,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称你为王爷不正好么?再说,虽然你是王爷,却也无法永远将我留住。你的手下连李大哥也留不往,李大哥必定会将我救了出去的。” 完颜洪烈无语,对史红袖的问话不理不睬,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沉思。史红袖心头暗喜,心想我果然猜得没错,一定是徐超等人为了救李大哥,这才使用了左轮手枪。刚才隐隐听得有二十多名金兵死了,也一定是徐超等人干的。 “红袖,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怀恨在心,然而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完颜洪烈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又怎会让人伤了你?待此处事情一了,我便会带你回到京城。等到大金国收复失地之后,咱们再一同回到中都。中都是你娘的出生地,想必她也愿意安葬在那里吧。” 史红袖冷哼一声,摇头道:“王爷,你只想着自己的事,又何曾关心过我了?就连我娘,也不是被你逼死的么?” 完颜洪烈又是一愣,只觉得史红袖连冷笑声音,都与自己的妹妹完全一样,至于说话的语气,更是如出一辙。当下心头微动,暗想:古人说亲情至上,此言果然不假。洪秀与她的女儿几乎从未相处过,但二人的神情举止却极为相似,若是换作十多年前,我定会以为这小姑娘就是洪秀了。然而事有大小,倘若我此时稍稍心软放她回去,在旁人看来固然是无可厚非,然而又有谁能知道我的苦处呢?当下微微摇头道:“红袖,你娘并不是我逼死的,昨日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已为情所困,与人无忧。” 史红袖又是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道:“王爷,其实我心中明白得紧,你只不过想将工囚禁起来,以此要挟我爹,以为从此便可掌控得了他。然而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完颜洪烈接口道:“愿闻其详。” 史红袖道:“我爹身为大宋丞相,自然以国事为重,又岂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使得大宋被你掌控?我虽然是我娘生的,却不会像她那样自寻短见,更不会出家做什么道士。我只会日夜想着逃回江南,然后将大金国王爷为了一已之私却杀了亲妹妹一事告知天下,让世人都看看这人到底有何能奈,竟然会成为王爷。”话一出口,史红袖自己的言语有些重了,毕竟眼前这人是自己的亲舅舅,而且自己在他手里,倘若惹火了他,将自己关在牢里,李大哥也不好营救了。 完颜洪烈面无表情,也不见他如此恼怒,忽道:“红袖,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待史红袖接话,又继续道:“你可知道,你母亲既是大金国的公主,而我又是王爷,为何现今的皇上却另有他人?而你娘也只能称得上是‘大金国的前公主’?” 史红袖听得一怔,摇头以示不知。 完颜洪烈道:“你外公本名完颜永济,因上任皇上无子,平章政事完颜匡等人便立你外公为皇帝,交于次年改号为‘大安’。然而当时蒙古崛起,铁木真曾率领蒙军多次攻打中都。后来中都竟然被围。你外公主率军顽强防守,终于击败了蒙古军,保住了中都。然而事隔两年,蒙古军再次逼近中都,当时的右副元帅胡沙虎却仍是一味游猎,不理防务。你外公派使臣到军营去严词督促,没想到之胡沙虎恼羞成怒,竟然联络完颜丑奴,蒲察六斤,乌古论孛刺等人反叛,从通玄门杀入中都东华门,占据了皇宫,将你外公毒杀!” 史红袖虽然知道些金国的历史,却从未听过此事,而且又与自己的身世有关,当下也不答话,知道完颜洪烈还要继续说下去。 完颜洪烈又道:“后来,胡沙虎拥立完颜为帝。而这完颜,正是时任皇上的亲生父亲!完颜继任一个多月后,为了平谣言,终于派人杀了胡沙虎为你外公报仇。红袖,想必你心存疑惑,胡沙虎既死,完颜到底算不算我的杀父仇人?” 史红袖道:“倘若那完颜早有称帝之意,自然算是你的杀父仇人,若是他先前并无此意,那倒不算。”口中如此说着,却奇怪自己为何对此提不起兴趣,仿佛金国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完颜洪烈苦笑道:“红袖,你和你娘一样,丝毫不知道世事险恶。试想那胡沙虎只是一个副元帅,大金国王室向来是完颜一姓,外人决无可能当上皇帝。” 史红袖奇道:“按你说来,竟然像似上一任皇帝在背后主谋。既然是皇帝杀了我外公,你为何不找他报仇,却将我关在这里,甚至还要事事帮着那皇帝?” 完颜洪烈叹道:“倒也不是如此。虽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胡沙虎已死,而且眼下又并非报仇的时机。你外公去世之后,先皇将当时的形势判断得清楚,知道我在朝中影响甚大,手中又握有大金国近半的兵力,自然不敢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便封我为大金国的王爷,继续掌管东北一线的兵马。后来,大金国南迁至南京之后,蒙古兵却是步步紧逼。十多年来,蒙古从未忘记过要灭亡大金国,如今又将目标指向卫州。卫州是大金国在黄河以北少有的几个据点,倘若此处失陷,北方就少了一道屏障。我完颜一氏向来是大金国的皇室正统,如今国难当头,倘若内部再起了纷争,恐怕亡国之日真的不远了。也正因如此,我将这十多的仇恨埋在心底,只想着先抵御外敌。至于报仇一事,也只有等到蒙古兵败后再说了。” 史红袖道:“想必你是要借着战事,将大金国的兵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待着那一日的到来,便可以乘机夺回原本属于你的王位?但这又与我们母女何干?金国若有能力,便凭着自己的能力去打败蒙古去罢。” 刚刚说到这里,史红袖已想得明白:金国自从南迁之后,对长江一线骚扰不断,早已将多年前的议和协定忘在了脑后。其实自己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倘若他只顾念及私欲,恐怕早就寻了自己的母亲去往江南了。这些男人为了权利,做出一些常人不可理解的事情,原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这这完颜洪烈倒也难得,为了国家大事,竟然将自己的私欲埋在心底。想必我也是继承了娘的血脉,凡事都能忍着,这一点倒与完颜洪烈有些类似----他真的是我的舅舅么? …… 第二天,完颜洪烈仍没有离开徐州的意思,史红袖一人待在屋内,正想着如何获知李不伟的消息,却听闻到有人求见,此人正是玉清。 刚一见到史红袖,玉清‘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史红袖吃了一惊,正待上前相扶,却听玉清悲泣道:“小姐,奴婢没有保护好公主,还请小姐降罪。” 史红袖忙上前将玉清扶起,又详细询问,玉清只是泣而不答,过了半晌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玉清六岁那年失去了双亲,被完颜洪秀所救,从此便跟了完颜洪秀。虽然完颜洪秀将她视为已出,但玉清心存感激,便心甘情愿当了一个贴身小侍女。后来因为完颜洪秀准备加入全真教,玉清也就提前入教,并且开始学习剑法。谁知剑法尚未学完,完颜洪秀便已自尽身亡。 史红袖听得惊讶不已,又想起李不伟曾说起过玉清与完颜无雪,没想到玉清竟然是自己母亲的亲随,当下叹道:“玉清姐姐,我常听书上讲起忠义之士,原本以为只有宋人才会这样,没想到就连金国的女子也不例外。” 玉清听得一愣,忙道:“小姐误会了。我原是宋人,公主在十多年前救了我,又将我带回金国的。”史红袖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玉清又多了一份亲近。 二人再聊得一阵,玉清只要一提到完颜洪秀,就忍不住流下泪来,而对于完颜洪烈则是一脸的忿忿之色,却又不敢说出口来。史红袖看在眼里,觉得玉清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下已是了然,又想以玉清的年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伪装到这个程度,当下问道:“玉清姐姐,我有一位姓李的朋友,姐姐也曾见过他的,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玉清微微摇头道:“那日李公子进了这院子之后,我便离开了,直到后来听到公主的死讯,我始终未见到他。前一阵子,他与另一位姓徐的公子住在山下的一户农家,这个地方只有我和师妹知晓。玉清可以再去打探一下。” 史红袖忽道:“不知那位完颜姑娘是何身份?”玉清道:“师妹是芮国公的女儿。”看到史红袖面露迷茫之色,玉清又低声道:“芮国公本名完颜合达,因为战功显赫,于一年之前被封为芮国公。” 史红袖闻言吃了一惊,这位完颜小姐也是金国重臣之女,如今他也知道了李大哥的住处,不知道会有会有麻烦?还有,玉清看似可信,然而事关重大,倘若从她这里走露了消息,恐怕金兵定会前往搜查。 然而史红袖马上又想得明白,既然有二十多名金兵死于非命,完颜洪烈若真的要追查此事,不等玉清告密,恐怕此时早已有几千金兵赶来了。 玉清像似猜出了史红袖的心思,忙道:“小姐请放心,玉清自然知道轻重,定不会将李公子的事情告知旁人。公主既然已不在人世,玉清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小姐了。”二人商议半晌,玉清告退出去。 又过了一天,始终没有玉清的消息,史红袖疑心顿起,同时又觉得失望之极。正在焦虑不安之际,忽然门外走进一人,正是玉清。 史红袖喜道:“玉清姐姐,可有了李大哥的消息了?他有没有被关起来,还是已逃了出去?” 玉清忙掩上门,悄声道:“是有消息了,但不是我找到他们的。昨天我与小姐告别之后,便去了那家农舍,谁知他们早已离开了,而且那小婴儿也不见了踪影。我正纳闷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竟然被人装进了一只麻袋。” 说到这里,玉清面露窘色,微显尴尬。史红袖却丝毫不觉,急声问道:“那些人是谁?可是李大哥他们?”玉清脸上一红,点头道:“正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0 营救 徐州城外几十里处,有一个小村落。这里距江南不远,估计是为了逃避战乱,百姓大都迁往镇江一带了。几名农夫打扮的人坐在田头闲聊着。田里并没有种多少庄稼,显然是因为人烟稀少,又逢乱世,没有多少人在耕作。这些农夫看似无精打彩,然而距得再近些,却能看出这几人目光精锐,偶尔有人站起身来,身法也极是敏捷,显然并非寻常百姓。 其中的一人回头望了望一里多外的一间破旧的农舍,转头道:“雷大哥,这所农舍看起来并不起眼,即使金兵前来搜查,估计也不会想到,屋内竟然有几十名大宋精兵。”那雷大哥点头道:“是啊,此处本就偏僻,再加上屋中的暗道,即使有人进去,也不易发觉其中的机关。若不是徐兄弟想出如此办法,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旁边一年青人微笑不语,但神色间仍是露出些许不安,又显得警惕之极。这年轻人正是徐超,而那位雷大哥,则是雷鸣了。 这几人看似在田边闲聊,其实是在等一个人,这人是个女子,前日曾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在宿迁城外,徐超也曾见过这女子。 忽然,其中一人道:“刘大哥传来讯息,那女子距此还有五里。”说着,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雷鸣。雷鸣伸手接过,向远处搜索一阵,点头道:“看旗语,正是这个意思。” 徐超听得‘那女子’三字,心中忐忑不安,虽然断定来人十有八九是玉清,但仍觉得放心不下,抢过望远镜,却见前面的小路弯弯曲曲,显然无法看到五里开外。徐超微觉失望,将望远镜还给了雷鸣,心中又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一件事。 昨天下午,徐超奉李不伟之命前去看望小向南。刚刚走进寄养婴儿的那户农家,却听到院中传出一了笑声。徐超听得耳熟,略一回想,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正是完颜无雪的声音。 其实在前一日,玉清已将完颜无雪的底细讲得清楚,这完颜无雪乃是金国芮国公的女儿。徐超对眼下的态势甚是明了,如今既然知晓了完颜无雪的身份,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言语间有半点不慎而走露了消息。 然而完颜无雪却根本没有心思打探徐超的底细,甚至没有问起李不伟的下落。徐超进院子时,完颜无雪正在抱着婴孩玩耍。这婴儿只有两个月大,连头也无法直起来,只会偶尔笑出一两声。尽管如此,完颜无雪已是惊喜之极,不断地出着声音逗这孩子继续发笑。旁边站着两人,正是这农户的夫妇二人。女的年约二十四五,虽然长得不甚出众,却也颇为动人,此时正站在完颜无雪身边,不时探出手来扶着婴儿,生怕这位官家小姐一个不小心,将那婴儿抱得不好从怀中掉出去。 完颜无雪看到徐超,顿时凑了过来,笑逐颜开道:“小徐,快来看,这孩子竟然会笑了!”徐超听得一愣,紧接着又传来婴儿的一阵咯咯的笑声,当下也喜道:“真的会笑了!”那农妇笑道:“两位有所不知,婴儿在满月时便会笑了,到现在也该笑出声了。” 两人逗了一会婴儿,徐超仍是心事重重,毕竟完颜无雪的身份非比寻常,与玉清又是大不一样。自从完颜洪秀死后,玉清一直面带悲色,又不时失声痛哭,而完颜无雪却好像忘了前几日的事情,竟然又对眼前这孩子感兴趣了。她既然知道这孩子在这里,会不会告诉其父亲或是其它金兵呢?倘若真是如此,众人的行踪恐怕也会因此而泄露。徐超左思右想,仍是拿不定主意。 然而没过多久,徐超就放下心来,因为完颜无雪似乎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此事,还特意叮嘱那对夫妇,万万不可将她曾来过此处的事情传了出去,又出手大方,赏了那夫妇一锭银子。 徐超恍然大悟,敢情这位大小姐也是闲着无聊,这才不时地前来探望一下婴儿,但其身份又极为特殊,想必是害怕被人知道了行踪后,会束缚自己的自由,因此又不愿别人知晓此事。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关于这婴儿的事情,完颜无雪定会守口如瓶的。 二人又在农舍中逗留了小半日,却只谈些与这孩子有关的话题。徐超自然不会讲出事情的真实经过,只说自己一行人在路上捡到了婴儿。而完颜无雪也并不告知其真实身份,声称自己是京中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但徐超却早已知道了其身份,当下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揭穿,只是随口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不时出言相询,试图打探出徐州城中金兵的数量与动向,然而完颜无雪对此却一无所知。徐超看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也无可奈何。 徐超想着昨日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忘记了身在何处,丝毫未曾发现身边众人均已站起身来,直到雷鸣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这才猛然间惊醒过来,又听到雷鸣的声音:“徐兄弟,玉清道长已经到了。”徐超忙站起身来,随着雷鸣等人向不远处的农舍走去。 过了许久,玉清终于走出房门离开了。李不伟也舒了一口气,道:“众位兄弟,成败在此一举。倘若此次有了闪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让完颜洪烈回到了汴京,必定会将红袖也带了去,到时想要再营救,可就难上加难了。” 众人均是面色凝重,心想这个计划看似万无一失,然而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将千功尽弃。李不伟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展颜一笑,道:“弟兄们大可宽心,我看那完颜洪烈似乎对红袖极为关心,想必多半会答应了此事。” 接下来的两日,徐超每天去那家农舍打探消息,却均是一无所获,只知道完颜无雪过几日要离开徐州,具体日子却一直未定。徐超自然明白,完颜无雪离开的日子,也是完颜洪烈离开的日子,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天,想要在徐州救出史小姐,已没有可能。 看到完颜无雪郁郁不乐,徐超笑道:“完颜姑娘,其实你回到京城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仅能离开这穷乡僻壤之地,而且还可以和你家人团聚。”完颜无雪面带愠色,怒道:“真是奇怪。我回不回去,干你什么事了!?”徐超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缘何忽然发起了脾气,正在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却听完颜无雪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小徐,刚才我莫名其妙生气,没吓着你吧?其实我是在想,即使我回到家中,又有什么用呢?我爹爹这几年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年也不会在家中待上几日,我又哪有什么机会与家人聚?我是想到此事,这才忽然失态的。” 徐超应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觉得完颜无雪有些言不由衷,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暗自想道:蒙古进犯金国已有十数载,你爹爹身为金国的重臣,又手握重兵,倘若他有时间回家,这才怪了呢。恐怕此时正在黄河一线死守吧? 完颜无雪看到徐超并不生气,顿时放下心来,复又叹道:“小徐,待我离开此处之后,你还要继续留下来么?”徐超一愣,忙道:“我与李大哥兄弟情深,自然是他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了……” …… 史红袖在忘远观中住了几日,心绪渐平,虽然不时想起那天发生的一些可怕的事情,然而更多的却是思着如何脱身离开完颜洪烈。玉清刚刚离开忘远观不久,史红袖算着日子,明天便该进行李不伟的计划了。 完颜洪烈看到史红袖的衣食正常,也终于放下心来。其实完颜洪烈对史红袖关心之至,然而又因为自己的身份与使命,令他无法像寻常百姓一般处理亲情之间的关系,他虽然时常抱恨于此,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不时会羡慕平民百姓的生活。 这一日大早,完颜洪烈正与几位亲兵商议着第二天离开徐州一事,忽听史红袖求见。完颜洪烈微微一惊,心想这丫头心中难过,又对我怀恨在心,平日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今日忽然求见,难道是因为洪秀的事情,从而再将我羞辱一番?也罢,倘若如此能消她心头之恨,便是令我当众出丑,也无所谓了。 史红袖仍是一脸的冷冰,面无表情道:“王爷想必打算离开此地了?但是在王爷离开之前,红袖有一心愿未了,还请王爷成全。”完颜洪烈忙道:“红袖,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来,倘若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无不允。” 史红袖冷笑道:“王爷现下又装作慈悲了,前几日怎么那般绝情?”完颜洪烈无言以对。 史红袖接着道:“其实此事对于王爷来说易如翻掌。徐州城外有一小湖,娘生前常喜在那里泛舟作画,没想到她从此再也无法享受这种静雅了。听说王爷不日要离开徐州,想必也要押着我一同前往。在离开之前,希望王爷允许我带着娘的遗体,在这小湖上划划船,让我娘最后一次观赏一下湖边的景色。” 此言颇出完颜洪烈的意料,当下暗自寻思道:红袖这几日神色有异,也未见她如何哭闹,显然与寻常女子不同,如此坚韧的性格,定是继承了我完颜一氏的血脉。倘若我再不答应了她的要求,日后要与她相处却也不易。只是红袖为何忽然提出如此要求呢?难道她对我怀恨在心,竟然将大金国视为异族,准备将洪秀的遗体丢下湖中,不让她母亲归入大金皇室?还是红袖也准备一同跳入湖中?也罢,洪秀对于荣华富贵本就不是太过眷恋,更何况事到如今,我又有何脸面再为她的后事做出安排?有女儿为其善后,估计洪秀泉下有知,也是万分欢喜的。此次一同前来的有几十名大金水师的士兵,由他们保护,红袖即使要跳湖寻短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到完颜洪烈在那里沉吟不定,史红袖不敢露出半点声色,仍旧脸上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大急,忽听完颜洪烈叹道:“也罢,你既然有此要求,本王焉有不允之理?只是此地并不太平,本王须派几十名士兵相随。”说着,又转头对身边一人道:“常正,你带上二十名水师士兵保护本王的外甥女,另外再派出战船,将附近的湖面全部清查一遍。倘若有了闪失,就不要回来见本王!”那名叫常正的亲兵连声应了,领命而去。 …… 徐州城外的这个小湖,当地人称其为灵湖。灵湖面积并不大,只有方圆两里地,但湖水却是从黄河而来。黄河改道时,河水涌入此处的一片低洼地,竟然形成一个小湖泊。由于湖水并不流动,因此这里的水质极好,甚至可以直接饮用。灵湖与黄河相通,船只可以从黄河直驶入灵湖。 然而谁也没想到几百年之后,这个湖竟然消失了。正因如此,后世并没有人见到过此湖,更令人奇怪的是,史书中竟然也没有记载。当然,这是史学家与地理学家的事了,与本书无关。 此时,湖面上漂来一艘小船,船上摆着一副棺材,船头立了两位女子,其中一位是道姑打扮,正是玉清。玉清身边站着的女子,一身粉衣,湖面上微风吹来,衣袂飘飘,正是恢复了先前打扮的史红袖。玉清转过身去,一阵手忙脚乱,却也将小船驶得平稳。 小船的后面,紧跟着两艘大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两艘大船,其实是金国水师的两艘战船。这战船降着半帆,虽然船体庞大,却是驶得不慢。其中一艘战船的船头站着一人,正是完颜洪烈的亲随常正。 常正目光警惕,不时向四下望去,整个湖面上除了这三艘船之外,再无其它船只,而此时距岸边又是极远,显然史红袖乘坐的小船极为安全。常正终于放下心来,心想此事一了,王爷交待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小船在湖面上随意漂流,过了一会儿竟然已接近黄河主流。常正在后面大声喊道:“小姐,前面不远处就是黄河了,还请小姐驶回来罢。倘若小船进入黄河,势必会失去掌控顺流而下。”如此说着,早已命人将战船加速,距小船更近了些。 众金兵虽然觉得今日的任务并不算难,但王爷下了死命令,倘若前面的小船出了差错,任何人都别想活着回去,因此众人也不敢稍有放松。忽然一名金兵喊道:“快看,前面的黄河口停了一艘小船!” 众人神色一紧,顺着那名士兵的手势看去,果然见前面一里远的河面上停了一艘船。这船比起寻常的渔船稍大些,却远不如战船这般庞然大物。 其实黄河下游的这种船极为常见,通常用于百姓摆渡或是运货,航速也是极慢,即使扯足了风帆,也不会快到哪去。尽管如此,众士兵都小心翼翼,生怕万一出了闪失。 再走得近些,又有一名金兵笑道:“常大人,原来这艘船坏在半途,竟然被困在这里了。”常正闻言望去,果然见这船停在黄河与灵湖的交界。由于此处湖水并不流动,因此这小船也是一动不动。再仔细一看,原来这船破旧之极,显然年久缺乏维修,桅杆竟然从中间断为两截,那块极为破旧的帆布,此时也松散地落在船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桅杆。湖面上微风徐徐吹过,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又有女子不断哄着婴儿入睡的哼哼声,偶尔还夹杂着男人急躁的怒喝声。 看到眼前的情形,众士兵虽然心下觉得好笑,却又感到一丝无奈。如今这战事四起的年代,一家人能有一条船已是不错了,稍新一些的船,大都被官府征用了,只有这种破旧不堪的小船,其维修成本远远高出本身的价值,这才会被保留下来。 其中一名金兵问道:“常大人,看情形这小船是被困在湖中了,我们要不要去帮一把?”常正摇头道:“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可为此等小事分神。”话音刚落,却发现史红袖的小船继续向前驶着,距那艘破渔船只有几十丈光景。 常正隐隐觉得情况有异,大声道:“史小姐请停船,再往前走就进入黄河了。”说着,又令人加快了船速,向着史红袖的小船驶去。 果然,小船慢慢停了下来,传来玉清极为清脆的声音:“常大人,我刚刚学得驾船,虽然快不到哪里去,却也知道如何让船停下来。如今小姐要在此祭拜公主,有些话不想让你们听到,还请常大人离得远一些。” 常正看到小船停了下来,稍觉放心,又听说史红袖要在此处祭拜公主,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心想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也是时候回去了,况且附近并无异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常正心头大定,令众金兵将两船战船停了下来,却始终不离小船太远,又不时地观察着前面那般破旧渔船的动静,发现渔船上的几人仍在忙乱不堪,有人试着将桅杆固定起来,又由于人手有限,只能在那里干着急,偶尔有男人的声怒喝几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旁一名金兵道:“常大人请放心,那渔船已失去了桅杆,人力划动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那船上要射出一箭,也断然无法到达史小姐的小船附近。倘若有何异动,大家伙便迅速开动战船,必定不会有何差错。” 常正点了点头,道:“纵是如此,也须得万事小心。”说着,又向史红袖看去,却见史红袖伏在棺材上,像是在对棺中的人低语。玉清则坐在船头,手中像是摆弄着什么。 忽然,一名金兵惊道:“大人,那渔船像是着火了!”常正忙转头一看,只见那渔船上冒出丝丝白烟,果然像是船中着了火。然而他马上就发现情况不对,因为那渔船上刚才还在忙乱的几人,如今竟然井然有序地动作起来,也没见有人划浆,那渔船竟然徐徐移动了起来。 常正吃了一惊,忙转头看向史红袖的小船,却惊讶地发现,史红袖与玉清都在船中,但那小船竟然也慢慢移动起来。常正顿时觉得不妙,大声喝道:“快!扯足风帆赶上去!”众金兵虽然手忙脚乱,却均是训练有素,战船扯足风帆,向着史红袖的小船驶去。 然而刚刚驶出不到片刻,众人已是目瞪口呆。前面那艘破渔船竟然越驶越快,船尾泛起两道水花,片刻间,那渔船竟然已驶出十余丈。更令人惊异的是,史红袖与玉清乘坐的那船小船,竟然也以相同的速度向黄河中驶去,而且距那艘渔船越来越近。终于有人看得清楚,失声道:“大人,原来小船是被那渔船用绳子拖着前行的!” 果然,前面的渔船上像是有人不断地收紧绳子,两船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常正的两艘战船虽然驶得不慢,却根本无法赶上前面那艘破船,距离越拉越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船小船已驶得不见踪影了。 众金兵看得骇然,均觉得遇到了生平最不可思议之事,更有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然而惊骇过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事:今日的任务失败了。 再说史红袖,自从看到雷鸣的蒸汽机快艇之后,一颗心就忐忑不安,生怕常正起了疑心前去查看。虽然她知道那快艇上必定有厉害的兵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计划成功,就此离开金国自是再好不过。万一两方开战,虽然她深信大宋的快艇不会落败,但始终认为不是最好的办法。 令人欣慰的是,常正的战船竟然没有前去查看,估计那些金兵根本没想到这艘破渔船的秘密,因此只是简单地以为,那渔船上的人必定不会威胁到自己。 的确,那渔船上的人自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因为那是李大哥的人。而且史红袖也早已得知了整个计划,自从小船驶入灵湖之后,就一直查看湖面上的标记,终于找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标。而玉清看似在随意坐在船头,其实是将绳索绑在小船上。蒸汽快艇一开动,史红袖与玉清就牢牢地抓往船身,直到看不见金国战船的踪影,雷鸣等人终于将两位姑娘接上快船,同时有人将那棺材也抬了上去。 李不伟早已等得心焦,手中的望远镜也始终不肯放下,不往地向黄河上游望去。终于,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正是那艘经过改装的快艇。那快艇再驶得近一些,又看到船头有人做着手势。 李不伟哈哈大笑道:“齐大哥,雷大人成功了!”齐大年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喜道:“果然成功了!”紧接着,又转向对船上众人道:“大伙儿做好准备,咱们就要回到大宋了!”话音未落,战船已卸下风帆,不一会儿船顶便冒出丝丝白雾。 李不伟急道:“齐大哥,还是等红袖过来后再走吧。”齐大年头也不回道:“大人恕罪,如今事态紧急,战船已经启动了。” …… 几艘战船沿着黄河顺流而下,一直到了楚州附近,史红袖才上了李不伟乘坐的战船。两人多日未见,尽管有许多话要说,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太方便。 终于等到诸事安排妥当,李不伟正待进入船舱与史红袖说话,忽听旁边有人低声问道:“李大人,徐超怎么没在船上?” 李不伟回头一看,问话之人正是雷鸣,当下淡淡地道:“徐超?我安排他另有要事,此次不会与我们一同乘船回去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 …… 徐超独自一人站在河边,远远地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看到史红袖的小船驶入黄河,也终于放下心来。然而没过多久,他又为自己的现状发起愁来。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呢?是留在徐州,还是回到长江一线躲避战乱?估计过一两日,李大人也该回到临安了,他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皇上解释呢?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李大人呢? 徐超心事重重,沿着黄河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家农舍附近,当然他心里明白,农舍中寄养的那名婴儿,此时应该也在大宋的战船上了。 尽管如此,徐超还是忍不住要过去看看。刚刚迈得几步,忽又想:知道这农舍的人,除了我与李大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位姑娘。玉清姑娘自然是随着李大人回到大宋了,但那位完颜姑娘,其父亲可是金国的芮国公,倘若今日发生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如今我一人留在此处太过危险,还是顺着黄河南下,离大宋越近,危险也就越小。 如此想着,徐超又退了回去,正待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声道:“小徐,你刚来又要走!?” 徐超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却见这说话之人正是完颜无雪,当下陪笑道:“原来是完颜姑娘。我与同伴走散了,正在想着如何找到他们呢。” 完颜无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听说大金国正在招兵买马,你一个人可是危险之极,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了壮丁,那我可要少了一个朋友了。若你害怕的话,不如跟我在一起,保证没人敢抓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1 往事 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偶尔也有例外。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家,忽然得到了某种外星科技,譬如如何克服重力,亦或是如何从子空间获取能量,则这种技术必定会领先当时的科技几百年,其带来的效果,也必将会让当时的科技得以迅速发展。只可惜纵观人类的科技史,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曾出现过这样的现象。 然而现下的情况有所不同。李不伟带回的那些技术,正如二十一世纪忽然得到外星科技一般,使得大宋遥遥领先于整个时代。也正因为如此,李不伟离开临安虽然只有半个月左右时间,但此次再回到实验室,却是另一番景象。 新品种的水稻已在江南大面积试种,大宋皇家银行的筹备也在有序展开。朝庭解决了粮食与经济的问题之后,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制造业。如今,整个实验室已全部通了电,而且又有两种规格的电机完成了实验。 范东来与几位学者一脸的兴奋,不仅是因为实验室近期取得的长足进步,更因为李不伟的回归。李不伟看在眼里,除了感激,更多的却是感慨。他正待说上几句阔别已久的场面话,忽听得有人来宣,理宗召见。 李不伟并不觉得意外。朝庭在几日前,便知道了自己一行人将要返回临安的消息,早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这不,几艘战船刚刚抵达实验室的码头,李不伟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家看一看,皇帝便派人宣见了。 “如何向皇上解释此次北上的缘由呢?在皇上眼里,我的地位与身份自然不比那些武将,甚至比兵部或枢密院的大臣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次冒然外出,恐怕皇上定会怪罪下来。看来还需得找个说辞才是。”李不伟如此想着,心里已有了主意。 史红袖静静地坐在船舱中。在返回临安的途中,她早已被李不伟‘训斥’多次。虽然李不伟言辞间多有责怪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与后怕。史红袖自然明白李不伟的心思,听他责备自己的话语,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喜悦之情。但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在几日前刚刚去世,史红袖又是一脸的悲切。 李不伟走入船舱,本想着再将史红袖说教一番,但看到她如此神情,心里也软了下来,心想红袖突逢巨变,心里定然难过之极。此时既然已回到临安,若是再责骂得过了,恐怕会引她更加伤心,当下又婉转劝说。 史红袖仍是一脸悲色,此时听说李不伟要进宫去见皇帝,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大哥……倘若见到了皇上,该如何解释你离开临安的缘由呢?” 李不伟叹道:“还能怎么说?只能说你对我早已有了情意,后来皇上又突然赐婚,你心乱如麻,一时想不开就离家出走了。而我为了找你,便瞒着皇上与史丞相自己去寻找了。”史红袖脸上一红,呐呐地道:“是啊,原本就是这个原因。只是……这话会有人相信么?” 李不伟无言以对,其实他也知道,虽然雷鸣是史弥远的人,但又有谁能保证,此次前去的近百人都能守口如瓶呢?但好在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如今算起来,也只有他自己、史红袖,以及徐超和玉清了。倘若这几人不说出实情,旁人定会以为自己只是由于儿女私情,这才带了人马前往江北的。至于那副棺材,早已在镇江府择地掩埋了,估计也无人知晓其中的秘密,只道是整个营救计划中的一件道具。 想到此处,李不伟心中稍定,拉过齐大年交待几句,便匆匆赶往宫中。刚刚步入御书房,就看到理宗一脸怒色,几个太监低着头站在一旁,显然理宗心情甚是不好。李不伟吓了一跳,心想自己的行为果然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也不知他一会儿将如何教训自己。再一抬头,却看到理宗虽然怒容满面,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李不伟心头稍定,知道理宗虽然有责怪意思,但如今自己安然返回,就连皇上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了。 李不伟心中忐忑不安,当下将自己北上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声称史红袖负气离家出走,竟然一路跑到徐州,后来又看到徐州的道观,便想着出家做了道姑。再讲后来,李不伟又将自己如何进入道观中,偶遇金国王爷,以及雷鸣等人如何将自己救出之事一一说了出来。他虽然保留着些秘密,但又不敢做太多的欺瞒,甚至将忘远观中的那赵先生之事也讲了出来,但赵先生与完颜洪秀的对话,却并未讲出来,只说自己与史红袖看到金兵,便躲了起来,后来便听到了赵先生的一番话。至于婴孩一事,除了其身世,李不伟也全部如实告知。 理宗听罢大吃一惊,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过了许久也不说话。李不伟偷眼看去,只见理宗眉头紧锁,显然也想不出这赵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与金国的王爷有了交易。按当日的情形,这赵先生应该是大宋军中的一位将领,否则他又有何能力,可以调拔宋军攻打山东呢?然而理宗将所有的赵姓武将全部在心中过了一遍,仍然无法与那赵先生对上号。 李不伟试探道:“皇上,臣在想,这赵先生是不是真的姓赵呢?又或者说他并非宋人?还是这赵先生只是军中的一名副将,皇上一时想不起来?”理宗点头道:“有此可能。朕即刻便召见兵部与枢密院中相关人等,彻查大宋军中所有的武将,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与金国有了勾结。” 李不伟应声道:“皇上之言有理。此事若无法找出真相,必定会成为大宋的隐患。臣此次虽然有些冒失,但总还算有些功劳,竟然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理宗听得一怔,忽然喝道:“好你个李不伟,竟然敢在朕面前摆功?朕还未治你私自离京的罪,你倒先邀起功来了?”李不伟吓了一跳,再看理宗时,却见他虽然出声大喝,脸上却不见得如何动怒,显然此时心情还算不错,忙道:“皇上恕罪,臣也知道自己太年轻,行事间颇有冲动。但以后年岁渐长,便会懂事多了,自然不会再让皇上担心。” 理宗点头道:“嗯,你也知道自己年龄不少了,这倒是件好事。你的手下范东来,本就是大宋的司天监,不如由他选个吉日,朕将公主嫁与你。”李不伟听了微微一惊,万没想到理宗忽然提出此事,忙连声称谢,心中却想:皇上今日要我成亲,难道因为红袖离开临安,我也跟着跑了的缘故?皇上的语气与平常大异,显然是由于那赵先生的事,竟然让他也没了主意。又或者是说,皇上已知晓了部分实情? 李不伟心中惴惴不安,一直猜测着理宗到底知道多少。君臣二人又密议许久,始终无法想出那赵先生的身份。 理宗一摆手道:“李卿,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已有十多日未回家了,倘若此处留得久了,恐怕北平公主会不满意的。对了,怪罪你的不只朕一人,史丞相听说你私自离京,也是大怒,恐怕在你还要向史丞相解释一番了。” 李不伟连声称是,告退下去,但心中却是大奇,暗自寻思道:我此次离京,史丞相原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但史丞相又为何因此动怒呢?难道是演戏给皇上看?对了,他定是不希望自己与金国公主的事情传了出去,所以故作不知。如此一来,即使以后有什么消息走露,怀疑他的人也会少了许多。 想到这里,李不伟已是完全明白,正待去丞相府探个明白,忽然转念一想,自己离开临安已有半月,依依与香儿必定早已等得心急,不如先回家中看看吧。 刚刚步入校长府大门,便看到两个轻盈的身影欢呼雀跃而来,正是周依依与香儿。李不伟自从来到宋朝之后,还从未离开周依依超过十天,如今自己可以说在生死边缘上转了一圈,此时见到两位姑娘,李不伟忽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当下拉着二人的手进了屋中,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下。 “这就完了?”周依依听到如此简单的故事情节,心有不甘,仍想刨根问底探个清楚。 李不伟点头道:“是啊,原本就是这样的。我离开临时后,一路北上,最后在徐州找到了红袖,然后将她带了回来。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香儿笑道:“依依姐,这又不是讲故事,哪来那么多复杂曲折的情节。其实即便是这样,也让我们提心掉胆了十多日,怎么还能盼着些惊险的事情呢?” 李不伟也笑道:“香儿说得没错。这次的事情总算完结了,但接下来又有一件大事,这便是前一阵子抄的那两本小册子了。”周依依嗔道:“又是小册子!我还以为所谓的大事,与那个小宝宝有关呢。” 李不伟这才想起那名婴儿之事,忙问道:“那孩子现下如何了?”香儿笑道:“小孩子挺好的,除了吃就是睡,醒着的时候还会笑。齐大年已带来了一个奶妈,小家伙刚刚吃饱了,正在我的房间里睡觉呢。” 听到婴儿已被妥善安置,李不伟也放下心来。其实他另有想法:虽然周依依与香儿是他最为信任的两个人,但现在就将事情的真相讲出来,多少有些不妥。毕竟这些女孩子家,对于国家大事毫无经验,即使知道了更多,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此事了结之后,等有了合适的时机再说。 香儿又嘻嘻一笑,道:那两本册子么,我和依依姐姐早就记得熟悉,现在几乎都倒背如流了。那位叫做宋慈的大人,昨天还将他制作的培养室与干燥室拿过来让我们看了呢。” 李不伟闻言大喜道:“宋大人当真是与众不同,这些未经前人试过的东西,他竟然也如此费心,我这就过去看看。”说着,便要站起身去皇家医学实验室看一下那些器械,忽然想起理宗曾告诉自己的一番话,当下又坐在椅上,叹道:“还是明天再说吧。眼下红袖刚刚回到临安,我还是先去拜见一下史丞相。” …… 丞相府中,史弥远早已等得心急。自从史红袖回家之后,任凭史弥远如何询问,始终一言不发。 史弥远早已知晓自己女儿出走的原因,如今史红袖安然返回,又带回另一位姑娘,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同时也感到欣慰,然而更多的却是担忧。倘若红袖这一趟一无所获,这倒也罢了,要是李不伟与雷鸣等人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可就糟糕之极。自己苦守了十多年的秘密,怎么能如此轻易被揭穿? 史红袖越是闭口不言,史弥远愈发起疑。他也曾询问雷鸣等人,得到的消息却只是如何营救李不伟与史红袖的经过,至于那忘远观中发生的事情,李不伟从未向外人提起,雷鸣等人自然一无所知。史弥远又试图询问那位叫作玉清的姑娘,但玉清却始终摇头以示不知,想必这两位姑娘早就商议好了的。尽管如此,史弥远心中却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同时也知道李不伟定会前来,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细说的。 李不伟赶到时,并未见到史红袖的身影,却看到史弥远一脸焦虑,面露征询之色。李不伟也颇出意料,他本来想着史红袖定会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何明明完颜洪秀仍然在世,却要欺骗自己。但以史弥远现在的表情来看,显然并不知道这十多天发生了什么。 二人走入书房,史弥远遣散下人。李不伟沉声道:“丞相,晚辈这次在徐州见到了公主。”史弥远微微一震,随即又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问道:“公主?北平公主不是一直待在临安城中的么?”如此说着,心中已再也无法平静。 李不伟摇头道:“丞相,晚辈说的并非依依,而是金国的公主,也是红袖的娘。” 史弥远这才吃了一惊。其实他早就对此起了疑心,但史红袖一言不发,却始终无法肯定。自己女儿的性格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倘若她要隐瞒什么事,绝对不会泄露半点口风。 “难道红袖不愿意自己告诉我,只等着李不伟前来说个明白?”史弥远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然而他刚刚想到这里,忽又意识到眼前事态的严重性,当下神色庄重,微微点头,示意李不伟继续说下去。 李不伟略为整理思路,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讲了出来,至于那名婴孩的真实身份,却仍然绝口不提,同时心中大为担忧,也不知道红袖是否将此事说了出来。知晓这婴儿身份的只有三人,红袖若不走露消息,史丞相是万万不会知道的。 李不伟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史弥远的表情,却始终未见他有何异样,当下更是大奇,同时又生出敬重之意,心道:史丞相为官数十载,早已练得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如今他听了此事,竟然丝毫不显得如何震惊,若换作是我,恐怕此时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如此想着,又转头向院中望去,试着找到史红袖或玉清的身影,却发现院中空无一人,就连书房外侍候着的下人,也早已被遣开了。 李不伟失望之极,再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史弥远颓然跌坐椅上,不住地喃喃自语。李不伟只听他口中念着‘红袖’二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史红袖,还是完颜洪秀。但看到史弥远如此神情,李不伟也禁不住心头大急,心想史丞相刚才还是面无表情,显然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出来的。然而此事对他震动太大,终究无法继续掩饰下去了。 李不伟本想着出言安慰一番,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想着史弥远尽快回过神来,倘若他开口说话,自己也好说些‘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套话来宽慰一下。正在此时,史弥远口中又念出一人的名字,正是‘阿秀’。李不伟顿时恍然大悟,想必刚才说的‘红袖’二字,必定不是金国的公主了,这位公主在史丞相口中,应该被称作‘阿秀’才对。 李不伟木然坐在一旁,心里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正在低头想着说辞,忽然听到史弥远的声音:“贤侄,知晓此事的还有何人?”这声音极是沉稳冷静,完全不像是刚刚经过心理震撼的人说出来的。 李不伟被这声音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史弥远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目光如电,向是要将自己的内心看清楚一般。 李不伟稍觉宽慰,低声道:“丞相请放心,雷大人与众士兵,只想着如何营救晚辈与红袖,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知晓此事的只有三人,除了红袖与晚辈,还有晚辈的侍卫长徐超。不过徐超并没有随船回到江南,而是继续留在了金国。因为晚辈在想,既然那赵先生有意协助完颜洪烈攻打山东,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留有一人在金国,或许能探得些消息。”说着,话锋一转,又继续道:“徐超是晚辈的亲信,丞相大可放心。若无晚辈的允许,徐超定会守口如瓶的。” 此言一出,史弥远终于放心下来,点头道:“如此就好。现下大战在即,倘若被人知晓了此事,势必会影响军中的士气。”话虽如此,史弥远心中的惊异却是不小,暗自想道:这李不伟去了金国十多天,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有如此心机。他这种安排,显然为自己留了一步棋。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他定是防着我万一动了杀机,就此将他灭口,这才将徐超留在金国。若是我有何异动,这徐超便会将事情的真相公布天下。但是话说回来,李不伟对于大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又怎么会为一已之私,做出这等事情呢?他的心事未免太重了些。 李不伟观言察色,早已将史弥远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忽又听得史弥远叹了一口气,道:“贤侄既然知道了此事,想必心中仍是好奇,我为何会认识金国的公主?” 说着,也不待李不伟回答,又继续道:“贤侄应该还记得,去年在西湖边上钓鱼时,老夫曾讲过,在十八年前的理学大会上,大宋与金国学者曾有过一番唇舌之争。” 李不伟点了点头,也不开口,知道史弥远会继续说下去。 史弥远又道:“理学原是大宋的国学,金人虽然也对其有些研究,但终究是辩不过大宋的学者。当时大宋学者已然占了上风,老夫虽然觉得此举不妥,但由于金国入侵大宋一事,便未对此多加阻止。谁知到了第二天,李纯甫突然也加入了辩论。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与大宋的学者进行辩论的,也不知道他当时如何作想,竟然也加入舌战。此人一出马,大宋学者自然不敌,不一会便满堂的鸦雀无声。这李纯甫时任金国的尚书右司都事,此次前来只是作为带队之人,万无参与辩论之理。但他突然出言与大宋学者相驳,却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当时我也在场,看到整个大宋学者竟然无一人能辩得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驳。李纯甫没想到我一个礼部侍郎竟然也对理学如此精通,刚开始确实有些招架不住,后来竟然不惜身份与我对骂起来。当时我觉得奇怪,像他这种饱学之士,本不该有如此激烈反应才是,可他看起来竟似受了金国皇帝之命一般,无论如何不肯败下阵去。” 李不伟道:“晚辈当时听丞相讲起此事时,也觉得奇怪,后来去了徐州,这才明白原来让这李纯甫开口的人,正是金国的公主。” 史弥远微微点头,道:“原来贤侄也知道了此事。”心中却想:李不伟既然知晓此事,完是从阿秀口中获知。没想到此事埋在她心中十多年,终究还是告诉了自己的女儿。 史弥远又沉思良久,继续道:“等到下午时分,李纯甫已摸清了我的底细与思路,又开始从春秋之时的百家学说开始引经据典,我们二人一时又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本来按计划,理学大会到了这天便该结束了,谁知老夫晚上又被皇上连夜召进宫中,说是理学大会仍然要继续。老夫观颜察色,发现皇上竟然对此也隐有支持之意,便回到家中彻夜准备了一番,心想第二天务必要将李纯甫驳得体无完肤。”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抵达净慈寺之后,我才得知李纯甫一早就被皇上召进了宫中,上午的理学大会也因此而延期了。但既然已到了寺中,我也不愿再折回去了,心想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再准备一下,从而在下午的辩论中一举获胜。当天上午,我独自一人在寺外来回思索,不知不觉已然走到西湖边上。当时西湖游人如织,唯独这一块却无人出现,我正自纳闷,忽然看到湖边站了一位粉衣少女。这少女生得极美,我见过的美貌女子也不在少数,可眼前这位女子却是惊为天人。我当时已然呆了,停下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谁知这少女似乎并不害怕,又看到我手中拿着的理学书籍,竟然向我问及理学的学说。” 听到这里,李不伟已隐隐猜出一二,史弥远口中的这位粉衣少女,必定是当年的完颜洪秀了。难道她也和红袖一样,喜欢穿粉色长衣么?不对,应该是红袖与她一样才是。 史弥远又道:“当时我本想着一个女儿家又如何懂得这理学之道,谁知没说得几句,却让我大吃一惊。这少女不仅对理学了如指掌,竟然对尹的《论语解》、胡安国的《春秋传》、以及张九成的《论语解》都极为熟悉。我当时吃惊不小,便与她继续交谈了下去,这一聊便是一上午。等到下午再与李纯甫辩论时,因为我已有所准备,李纯甫自然讨不到半点便宜。我当时也颇为自得,心想你虽然号称理学大家,却连我一个大宋的普通官员也无法辩胜,想必金国也只是兵马之勇而已,若要论及诸家学说,自然离我大宋还差得远。” 李不伟道:“丞相所言极是。纵观千年历史,外夷入侵中原本就是凭着武力,然而最终还是为汉人同化,这也是诸家学说的妙处了。” 史弥远点头以示赞许,又接着道:“第二天一早我又赶到寺院之后,却被告知金人提出要求,以后数日的理学大会只在下午进行。我当时一听就有些来气,心想在我大宋的地盘上又如何由得金人制定时间安排?但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无事,便又赶往西湖边上,竟然发现前一日那少女竟然又在湖边。我当下大为欣喜,上前又与这少女聊了起来,到了下午时分再去参加理学大会。如果过了五六日,我与李纯甫却也相互辩了五六日,到后来双方该讲得都已讲完,此时李纯甫突然话题一转,又开始与我大谈孔孟之道。对于儒家学说我向来不输于他人,当下也以孔孟之学说相回应。眼看理学大会的时限越拖越长,这时却从金国传来消息,要求李纯甫等人务必马上返回江北。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不负皇上所托,终究没让这李纯甫讨得了便宜。” 李不伟插言道:“丞相学识渊博,虽然不以理学之士自居,但稍稍有些学问的人都知道,理学一道,其实也就是处世的态度。那李纯甫又没有丞相这般胸襟,如何能够在理学上驳得倒您呢。” 史弥远道:“话虽如此,但李纯甫却也不可小视。可惜的是,此人在不久之前忽然去世,老夫因敬他学识,便派人去南京吊唁。”史弥远所说的南京,自然是指如今的开封了。 李不伟道:“同是做学问的人,即使见解不同,却也不能因此而抹杀了其学识。丞相有如此胸襟,晚辈佩服之至。” 史弥远又道:“谁知就在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极大的事,当时已惊动了整个临安城,只是金兵口风极紧,老夫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后来才知道是金国一位朝中要员走失了。我当时也颇为吃惊,心想这前来参加理学大会一行人都已在此,又哪来的朝中大员呢?然而当时已是满城风雨,这一闹就是两个月,后来那些金兵实在找不出其下落,只好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寻找,其余诸人便返回了江北。此次那官员一同前来的消息,金国并未告知大宋,因此大宋自然不会派人前去保护,所以对于此事,金国也不好责怪临安府保护不周。” 讲到此时,李不伟已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所谓那朝中大员,原本就没有其人,只是金国的公主罢了。但金国走失了公主,有口难言,只好说朝中大员失踪了。 史弥远又道:“这件事在朝中影响甚大,但民间知道的却是极少,再过得十多年之后,便无人再能想起此事了。然而这仅仅是开始。等到理学大会过后,我因想着那位少女,又多次前去西湖边上,却始终未见她再次出现。转眼间已是秋天,虽然有大半年未见到那少女,但我总是无法忘记其容貌身影,只是因为朝事繁忙,这半年来也不是每天都能去得西湖边上,但偶尔有了时间又前去时,却再也未曾见得半面。” 说到此处,史弥远闭上了眼睛,仿制又在回忆当年西湖边上的情形。李不伟忽道:“那位少女后再又出现了吧?” 史弥远点了点头道:“正是,倘若她不再出现,便也没有了今日之事。等到那年七月初七,我忽然收到一封书信,写信之人并未署名,但内容却是要我独自一人前去西湖边相见。作为朝庭命官,独自一人前去本就不妥,但我当时竟然神差鬼使般地瞒了众人,独自一人去了西湖边上。其实我当时另有想法,因为信中所说的相见之地,正是半年前我遇到那粉衣少女的地方,因此我当时也盼着写信的便是那粉衣少女。谁知去了之后却发现竟然是一名老妇人。我正纳闷间,又见那妇人拿出一张纸来,我接过看了之后惊喜之极,原来上面所写的内容,正是我与那粉衣少女经常谈及的一些理学话题。那妇人给我看了纸条之后,便转身走了。我当下尾随了去,那妇人见我跟随也不觉意外,就这样一直走了两个时辰,竟然已到了临时城外三十里的一个村庄之中。我看那妇人闪身进了一间农舍之中,也跟了进去,谁知刚一进门,便……”说到这里,史弥远言语一顿,又是半晌不作声。 李不伟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那位粉衣少女也在此处?” 史弥远点头不语,显然又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过了好久才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她名叫洪颜秀,本是江北一富户人家的千金,由于被官府所欺,便举家搬迁来到了江南。我当时欣喜若狂,又哪里来得及细想,当下竟然完全相信了。只是阿秀再三叮嘱自己的身世万不可被旁人知晓,因此过了几日,我就派人送去了食物与衣物,然后又将城外的一所宅子改名为秀庄,将阿秀接了住进去。这宅子正是如今的红袖山庄。” 李不伟这才明白了红袖山庄的由来,原来这里以前叫作秀庄,原是以完颜洪秀的名字命名的。没想到事隔十多年后,这座庄院又以其女儿的名字命名了。 史弥远又道:“后来一段时间,我几乎大半的时间都住在秀庄之中,也不再与阿秀谈及理学之道,只是陪她弹琴画画,又偶尔教她下些围棋。如此过了一年,阿秀竟然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当时我欢喜之至,便要接了她们母女二人到我府中,却被她婉言相拒了,只说她不惜委身与我,原本不想求得什么名份,只愿此生能常伴我左右便已知足。然而好景不长,临安城中突然又多了许多金兵,当时宋金边境出现了问题,两国交战几乎一触即发,朝庭对于来到临安的这些金兵极为担忧,便派临安府官兵四处调查。老夫当时也忙于此事,有一段时间没能去得秀庄。谁知有一日我回到家中,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啼之声,过去一看原来这婴儿正是红袖,她只有两个多月,尚且无法进食,而当时阿秀又不在身边,想必是饿极了这才哭醒了过来。” 李不伟已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但听史弥远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盼着阿秀只是暂时离开,当下急问道:“那后来呢?” 史弥远道:“当时我大吃一惊,心想这婴儿已在此处,那阿秀又在哪里呢?正在此时,拙荆又递上一封信,说是与这婴儿一同送进来的。我打开信一看,顿时有如晴天霹雳,呆在当地半天做声不得。” 史弥远闭目沉思,李不伟看他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也不敢打扰,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过了许久,史弥远这才说道:“贤侄想必已猜到了结果。没错,她这次是去了江北,只不过这其中的秘密却不为外人知晓了,就连我的夫人也只是听说有阿秀这么一个女子,但对于她的身世却从不知情。我当时看了那封信之后,便将其烧了,然后又按阿秀的要求为婴儿取名为红袖,而那只玉佩便是阿秀留下的唯一信物了。那时我心急如焚,又在信中得知她已在金国的中都,便准备派人四处去寻找阿秀,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将整件事通盘思索了一番,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阿秀既然有意避开,想必我费尽全力也无法寻到,况且以我的身份要进入金国,委实万般凶险。再后来,我每年都多次派人前往中都打听,却始终未曾有过阿秀的消息。如此又过了些年,金国已移都汴京。到了红袖十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又收到阿秀的来信,得知她现在已在汴京城中,只是又吩咐我万万不可前去寻她,否则她便是死了也不会见我。这封信我一直妥为保管,前些日子因为商议战事,便将与金国有关的书信全部翻了出来,谁知一不小心竟然被红袖看到了此信。” 李不伟这才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史弥远的一番话,就如讲故事一般,这故事曲折离奇,而自己又刚好亲历了这故事的部分情节。李不伟如此想着,又回忆起这两年的生活,忽然觉得自己的经历,本身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2 攘外必先安内 回到临安仅仅数日,李不伟又恢复了往常的习惯,每天都要去实验室和几家重要的工厂察看一番。然而今天却有一件事让他大跌眼镜,而且真的是与眼镜有关的事情。 看着范东来额头上绑着的那两块玻璃片,李不伟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只有明朝或清朝的电影中,才会出现戴着眼镜的人。然而范东来此时佩戴的这两块玻璃镜,只是用铜丝做了一个框架,框架中镶了两块玻璃片,然后用绳子随便绑在头上。虽然与后世的眼镜大不一样,但也算是一副真正的眼镜了。 李不伟奇道:“范大人,前两日见你还未带着眼镜,怎么今日忽然带上了?”范东来听得一愣,忽然笑道:“大人见笑了。下官在制作游丝时,因其尺寸太小而无法看清,便想到了透镜的放大功能,一试之后,果然能将细小的物体拉近放大。后来下官又突发奇想,倘若将这种透镜一直放在眼前,岂不是随时都能看得清了?因此下官让司天院的几位学生做了这两块镜片,随时佩戴着,果然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不过大人给这镜片起得名字甚好,能让眼睛看得更清的透镜,自然要称为眼镜了。” 李不伟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此时第一副眼镜刚刚发明,显然世人还没有这个概念,更没有‘眼镜’这个词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道:“范大人可否借我一观?”范东来笑道:“这是自然。”说着,将绑在头上的绳子松开,又将那副简易的眼镜递了过去,继续说道:“这绳子绑起来极是繁琐,因此下官又想着用杜仲胶与绵布带做一个绳子,这种绳子即舒适又有弹性,更不用每次都打结了。” 李不伟笑而不答,伸手将那副眼镜接过,正准备照着范东来的模样绑在自己的头上,谁知他刚将镜片放在眼前,便觉得前面的景象一片模糊,手中动作也为之一滞。范东来见状笑道:“大人正值年轻,目力还好使着呢,自然用不着这种镜子。下官发现,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配上这种聚光镜之后,就能看更清楚了。” 李不伟微微点头道:“是啊,看来人的眼睛也是一种透镜,这才能将远处的景像尽收眼底。如今范大人带上这种玻璃镜之后,可以看得更加清楚,显然是调整了其焦距。不过范大人是否想过,若是在铜制框架的两边分别连接上挂件,便可直接佩戴在耳朵上,根本无需什么绳子了。” 范东来闻言,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只想着用绳子来固定,竟然没想到如此妙法。若是这眼镜能够按大人说的方法制作出来,配戴时就更为方便了。下官这就吩咐人去做两个挂件。”忽又补充道:“倘若那种挂件可以折叠,将更加方便了。” 李不伟笑道:“范大人果然才思每捷,如此正是再好不过。但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若能在光学实验室中开设一小的实验室,专门研究这种眼镜的制造方法,岂不可以造福百姓?虽然望远镜此时仍属机密,但等过了几年江北平定,眼镜也可当作普通货物出售了。”范东来点头道:“其实下官也正有此意,并且早已命实验室研究镜片的制造之法。另外,光学仪器厂已开始试着磨制这种镜片,同时还有些测量镜片的仪器在造。” 李不伟点头道:“如此甚好。若能在玻璃片中加入各种颜色就更好了。例如深色的镜片可以在强光下或雪天使用,而带有布边密封的则可以遮挡风沙。眼镜的功能也将更多了。”范东来喜道:“大人说得极是。没想到眼镜不仅可以用于增强目力,还有这么多的功能。”如此说着,对李不伟早已是佩服之至,心道:李大人今日第一次见到这种镜片,便能想出许多的主意,不仅为其加上了挂架,而且还想到了加入各种颜色,若是换作我等,一时之间哪能想到这么多?还有,‘眼镜’这个名字,显然极是贴切。 其实在宋朝时,眼镜还没有出现。眼镜最早出现于几十年之后的意大利,这也是因为意大利最先发明玻璃的原因。也有人认为,中国人在汉朝时就发明了眼镜,当然这只是一些学者的假设,史无考。尽管眼镜发明谁为先至今仍是个谜,但有确实史料记载,中国在明朝中期出现了眼镜,却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因为李不伟的到来,眼镜却成了范东来的发明,这又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以至于一百多年之后,史学家在考证眼镜的发展史时,将其功劳大都归于了范东来,以及光学实验室中的另一名学者。 今日诸事已了,李不伟闲着无事,索性与范东来一同去光学仪器厂查看。远远就望见工厂外站了几十名士兵,李不伟心中大奇,因为在通常情况下,除了工厂区内驻守的士兵,其它士兵是很少来到工厂的。但看这些士兵的装束,显然又不是工厂内的守卫。然而更令李不伟惊讶的是,他看到了一名武将打扮的人,正是赵范,看样子这些士兵是随着他一同前来的。 赵范远远看到李不伟,忙迎上前来,面带笑容,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李大人,听说前一阵子您去江北,如今安然返回,下官理当恭贺一番。”说着,也不待李不伟有所反应,又继续道:“近日有二百六十台望远镜出厂,这些望远镜将全部用于川陕一线的驻军,下官此次前来,正是要将这批货物押运出临安府。” 李不伟听得一怔,再左右一看,果然见几十名士兵正忙碌着将一些木箱搬上马车。这些箱子大小不一,有的是装有手持式望远镜,而有些则是安装到弩车上,作为远距瞄准之用,更有些包装严密的箱子,显然这里面的器械甚是精密,士兵搬动时极为小心。 赵范悄声道:“大人,这十八只小木盒中装的,正是用于远程瞄准的望远镜。听说长管火枪还在试验中,因此这些望远镜暂时也只能用于狙击枪弩了。”李不伟顿时恍然大悟,当下也悄声道:“赵将军,此事我也有所耳闻。长管步枪的确不易制造,仅是其内部的膛线,便极难加工,更何况枪弹的形状与重量,以及火药的装药量,均需经过严格测试才行。好在那些台式弩机的精准性也不差,射击二百米外的目标,基本可以做到八九不离十了。”赵范笑道:“是啊,八九不离十,大人说得甚妙。若是十台弩机同时瞄准,即使有几台出了差错,还有剩下的几台能射得中的。”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范东来听到二人的笑声,转过头来一看,却见李不伟与赵范已恢复了正常,又在那里低声说着话,他也未放在心上,继续与那负责磨制眼镜片的工人交流着。 李不伟忽道:“赵将军,今日将这批望远镜运往四川,可是朝庭准备即刻开战了?难道我离开这十多日间,又有了新的变动?”赵范忙道:“出兵的日子仍然未变,但为了做足准备,兵部早在十多日前,便将一些军用物品陆续运往各地驻军,同时又派出临安军校的一批新将领,分别任命于各地驻军。只是这些军需品大都是些衣物、胶底鞋、水袋、水壶、雨衣、帐篷等物,又或是纱布、绷带、碘酒、红药水、白药等医用品。至于兵器,虽然也有一些分发给各地驻军,却是只有兵器,而无弹药。各式炮弹、枪弹、以及几百万支弩箭,仍然由兵部统一管理,只有一小部分到了驻军手上,估计是用于战前训练吧。” 听说马上要打仗,李不伟顿时来了兴趣,当下问道:“赵将军可知道,普通步兵的装备都有哪些呢?”赵范略一思索,道:“寻常的野战步兵,配有水带或水壶、匕首、两天用口粮、有铁板防护的胶底军用皮靴、简易急救包。至于服装的颜色,大都为丛林色或灰绿色。长枪兵另配有重甲、护面、长枪。远距攻击的步兵或骑兵,配有全身轻甲、钢盔。” 李不伟听得有些发蒙,继续问道:“赵将军,那些轻甲包括些什么?难道有铁皮护着身体?”赵范道:“轻甲仅有护胸、护肩、护膝、护肘,其余部分为锁子甲或文山甲。帽盾则是二尺左右的圆形轻盾,可以戴在头盔上,用于抵御抛射过来的小块石矢,也可以遮挡雨水,更可以拿在手上当作普通盾牌使用。” 李不伟笑道:“赵将军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许多。不过望远镜这东西,估计不是每人都有,应该是那些通讯兵或等级稍高些的将领才配备的吧?”赵范点头笑道:“大人说得没错,望远镜的用途正是如此。” 虽然早就知道了用兵计划,但此时亲眼看到诸多军需口陆续运往各地驻军,李不伟也感到异常的兴奋,因为他深知,这两年前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几个月后的战争而准备的。 当然,他同时也明白,战争虽然可以推进科技的发展,但科技却并非只是为了战争。例如今日范东来配戴的眼镜,正是玻璃技术的沿用。还有赵范刚才提到的碘酒与红药水,不也是化学工业发展的结果么?既然化学可以用于医疗,光学知识的应用又可以增强人的视力,那这些学科只有相互紧密结合,同步发展,才是人类进步的正常规迹。 李不伟又记起范东来说的那些关于玻璃透镜的原理。按范东来的认识,他只知道玻璃透镜可以改善人的视力,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底层原理。眼睛的晶状体其实就是一个透镜,倘若对焦不准,自然会影响视力。可惜目前并无人知晓其中的道理,看来医学要进一步发展,还要做更多的工作才是。 想到医学,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在他去徐州之前,曾交待宋慈一些事情,其中包括青霉素的培养器具,以及撰写一些外科书籍,也不知道现下进展如何了。 正待唤齐大年准备马车,前去查看一番药品的培育器皿,却见院中进来一人。这人一见到李不伟便哈哈笑道:“多日未见,李大人的精神竟然好了许多。”李不伟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兵部尚书宣缯,当下微微吃了一惊,心想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连兵部尚书也来到了这小小的光学仪器厂? 然而他紧接着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宣缯之所以来到此处,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因为宣缯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凑在自己耳边道:“李大人,枢密院郑大人有要事相商。我刚从火炮厂离开,得知大人正在此处,便想着叫了大人一同前去。” 枢密院,向来是掌管兵马调度的,如今枢密院有事,显然是与战争有关。李不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二话不说,与宣缯直奔枢密院,将宋慈的事情记得一干二净。 枢密院军机厅中,众人都肃然而立,没有一人坐在椅上。李不伟正自惊讶间,又看到一人在那里踱着方步,原来理宗赵昀竟然也到了此处。李不伟又四下环顾,却并未发现史弥远的身影。按理说,凡是涉及到朝庭的重大事情,史弥远必定会参与的,难道今日的事情竟然与史丞相无关? 李不伟正惊讶间,忽听枢密使郑清之说道:“皇上,早在一年以前,晏梦彪便集合了数百名盐贩,在潭飞招兵买马意图造反。当时朝庭正忙着在临安建造各家工厂,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道那批乌合之众,此时竟然已达四万多人,并且看情形,似乎有了将陈三枪一众并入的心思。倘若这两股势力合在一起,朝庭要顺利平乱就更加不易了。在十几日前,这晏梦彪竟然派出五千人,从连江附近的一家船厂中抢了三十艘战船,看其动向似乎要转到海上,甚至有可能以流求为据点。” 说到这里,李不伟顿时吓了一跳,大宋水师的战船仍属机密,如今尚未与金国开战,竟然先被自己的百姓抢了去,而且又准备发动内战,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正焦急间,又听郑清之长嘘了一口气:“好在连江船厂中的战船,并未安装蒸汽机与火炮,只是些旧式战船,原是准备改装为近海商船的。想必晏梦彪也知道福州船厂有重兵把守,因此不敢轻易下手。”李不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理宗微微点头道:“朕听人说,这晏梦彪外号晏头陀,并且声称是自己是齐国大夫晏婴的后人。哼哼,晏子爱国忧民,极有远见,又以作风朴素闻名诸侯,怎可能有如此的后人?晏头陀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救百姓于水火,却不知道后人对晏子的评价。‘救民百姓而不夸,行补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晏头陀要是知道这些,又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人既然抢了几十艘战船,想必是在海上也有了藏身之所。若是真的去了流求,朝庭要平定判乱还需出动水师。既然需要在海上作战,朕准备将大宋水师的名字也给改了,以后的水师全部称作海军,众卿可有异议。”他说此话时虽然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众人都已觉得其势夺人,一时竟然无人再敢出声。 李不伟听到晏头陀三字,顿时想起自己曾研究过的那段历史。在他所看到的资料中大概是这样记载的:南宋时期,福建内陆食盐实行官方专卖。地方官员利用掌握食盐专卖的权力,弄虚作假、从中谋取暴利。他们往往以高出原盐价格数倍的金额,强行‘计口敷盐’,而且向民众出售食盐中还掺以灰土,不堪食用。正因如此,民间贩卖私盐活动十分普通。官府为了强制推行官盐制,颁布了十分严苛的《盐法》,并且把为生活所迫挺而走险去贩卖私盐的贫苦农民诬之为盐寇,每年因贩私盐被判罪的达数万人。绍定元年,晏梦彪集合数百名走投无路的盐贩举行武装起义。 其实,南宋确实有过这一段历史,而且朝庭的反应极为迅速,当年便派福建左翼军将邓起率兵前往镇压。后来由于地理环境的关系,邓起在途中遭到义军的伏击,溃不成军,连邓起也被杀死。再后来,朝庭又想到了招安的方法,便派人前往起义军招安。晏梦彪准备接受朝廷招安,把起义队伍暂时撤离汀州城。然而汀州知州却贪图军功,乘着义军撤离汀州城时进行偷袭,招安失败。到了第四年,朝庭费尽心力,终于将义军合围,晏梦彪的起义宣告失败。至于郑清之所说的陈三枪,则是另一支义军的首领,但这支义军也在随后的一年被镇压了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李不伟从《大百科全书》中看来的资料,而且根据这两年的观察,他也深信这段记载无误。但他没想到的是,朝庭忙着在临安大建工厂和实验室,在获知福建起义的事情后竟然没有像原历史中记载的那样迅速镇压,从而使得判乱人数很快就达到四万多人,而这个数字,应该是一年后才会出现的。李不伟更没想到的是,朝庭现在虽然有了更先进的制盐工业,却一直想着如何打仗,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将其用于百姓的日常生活,否则也不会有人因为盐税而判乱了。 理宗转向李不伟道:“李卿,这海军一词原是出自你口,不知李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不伟躬身道:“皇上,臣以为,攘外必先安内。虽然现下大宋的战力无人能敌,但皇上既然准备对北方用兵,还需得将南方的判乱平定了,才能专心攻打金国。若是自家院中失火,又如何能在外专心办事呢?” 理宗大笑道:“李卿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我大宋官兵若连自家的事情也管不了,有何能力对付外夷?史丞相若不是抱病在家的话,也定会同意李卿的说法。”听得史弥远身体抱恙,李不伟微微一惊,史丞相向来没什么大病,为何会忽然身体抱恙呢?难道是因为金国公主的缘故? 然而他听得理宗出言夸奖,也是颇为得意,心想这句话原本不是我说的,但此时讲出来,正好应了眼前的形势,还能显出我的一些文字功底。 然而李不伟有所不知。‘攘外必先安内’这六个字,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蒋公说的,其实蒋公也是引了典故,而且这典故正好出自宋朝。在北宋时,赵普给宋太宗的折子中曾说‘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作为当今皇帝的赵昀,又如何不知道这六个字的来源?但他却不清楚李不伟是如何知道这句话的,只道是李大学士知识渊博,这才记住了那封奏折的原话,而此时再讲了出来,也甚是合他的胃口。 …… “什么!皇上要你去打仗?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周依依显然吃惊不小,在她看来,李不伟虽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之人,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当将军的料,同时,她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李不伟忙示意她不可太大声,又压低了声道:“依依,我说的好消息并非打仗。皇上说了,此次福建之事一了,便会亲自为我们主婚,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周依依并未如何吃惊,显然早已知道皇帝既然为自己和李不伟定了亲,他们成为夫妻显然是迟早的事情。但眼下李不伟要奉命前去打仗,她又如何能不担心? 李不伟知她心中所想,当下坐在椅子上,将周依依搂入自己怀中,笑道:“依依,你知道两淮制置使是谁么?是赵范将军。此次领兵的也是他。至于我么,只是去督战,顺便看看福州船厂的情况。依依你别担心,有几千官兵保护着我呢,而且我们这次是乘坐战船前往的。” 周依依自然清楚李不伟口中说的几千士兵,与几年前的几千名士兵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士兵的数量不多,但武器装备却是大为改进,况且战船的威力也不容小视。一艘装有火炮的福级蒸汽战船,至少可以抵挡十艘普通投石船。然而她仍是心存疑惑,当下又问道:“不伟哥哥,你是临安大学的校长,又是大学士,皇上有那么多将军可以用,为何偏偏要你去呢?” 李不伟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与你一样不解,后来皇上又对我说了些话,我便大概明白了一些。此事甚是机密,本不该告诉你的,但谁叫你是大宋的公主呢?依依,我饿坏了,吃过饭之后再细细讲与你听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3 监军 看着李不伟仍是一脸关切的神情,周依依安慰道:“不伟哥哥,烟紫姐姐现在想必已经到家了,你就不用再担心了,那孩子也算是找到了临时的安身之所。”李不伟摇头道:“我倒不是担心孩子。这孩子只有三个月大小,你与香儿没有照料婴儿的经历,再说咱们这里又没多少下人可供使唤,放在史大嫂那里自是最好。我是在想,知道这孩子的身世的人,这世上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就只有红袖与徐超了。红袖自是不会将此事随便讲出来,徐超若无我的允许,也定会守口如瓶。但由于这孩子的事,我忽然想到了徐超,也不知道他现下如何了……” 周依依叹道:“不伟哥哥,自从江北回来之后,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从未仔细盘算过的一些事情,现在竟然也用心了。不过这样也好。范大叔曾说过,凡是在朝中任职的官员,没有不为自己留后路的。你现在仅仅是开始,以后要考虑的事情恐怕还要更多呢。”说着,又像是想起一件事,继续道:“范大叔说了,明日你离开之后,他会送安安妹子过来住一阵子,也算陪陪我与香儿。” 周依依口中说的‘范大叔’,自然是指范东来了,而那位‘安安妹子’,则是范东来的小女儿范安安。 李不伟当然明白范东来的用意。其实范东来此人,原本就对名利看得极为淡薄,一心想着要达到前任沈括的成就。李不伟来到临安之后,对范东来的影响更是不小。试想一个原本就对技术革新极感兴趣的人,忽然接受了诸多新的科技,还哪有时间去考虑那些争权夺势的闲事?然而范东来毕竟做官二十多年,虽然为了大宋皇家实验室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时刻没有忘记做官的道理,其实这也是做人的道理。自己集三院大学士、临安大学校长等多个职务于一身,本就是权比宰相了。如今南方发生判乱,皇上更是亲点自己为平乱总监军,这是朝中任何人也无法相比的。范东来即再淡薄名利,此时也坐不稳了。这不,自己还未离开,他就将自己的女儿送过来陪着北平公主了。 周依依本想着出言安慰几句,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让李不伟又沉思起来,当下微觉失望,忽又笑道:“不伟哥哥,皇上说了,公主府很快就要建成了,等你从福建回来之后,便可搬进去住了。” 李不伟笑道:“这哪能成?我若是搬进了你的公主府,那不成了上门女婿?如今的校长府也不小了,我倒觉得这里挺好的。”如此说着,心中却想:古人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如今依依已是大宋的北平公主,我若是娶了她,就等于是皇亲国戚了,想不做上门女婿都难了。 周依依哪里知道李不伟在想什么,也跟着笑道:“要继续住在这里恐怕不行。我听范大叔说,实验室正准备修一条横跨临安城的铁路,而这条铁路刚好经过校长府,到时这里就要变成车站啦。” 李不伟闻言愕然。临安城中修建铁路,原是他自己的意思,只是从江北回来之后,他始终在想着那赵先生到底是谁,又或是与兵部与枢密院商议备战之事,紧接着发生了南方叛乱,李不伟竟然将修建铁路的事情给忘了。 周依依又笑道:“不伟哥哥,你就放心吧。我听皇后娘娘说,现下的校长府虽然要拆了,但还要为你盖一座更大的大学士府呢。到时我与香儿要好好计划一番,新宅子中的旱冰场要建得更大些。” 李不伟被逗得一乐,脸上露出了笑意,心中却想:在宋朝这个年代看来,依依早在一年前就该嫁人了,如今虽然被皇上赐婚给我,但她始终改不了爱玩的性格。不过如此也好,倘若她像一些书中所写的那些心机甚重的女子一般,恐怕我也不会喜欢她了。 正如此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李不伟对这笑声极是熟悉,当下喜不自禁,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迎了出去,口中大声道:“范大人,听说你明天才要送安安姑娘过来,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今日便突然来了?”来人正是范东来。 范东来走了进来,口中笑道:“大人,下官此次前并不是送小女过来,而是另有一事要请教大人。”说着,已将手中的一卷图纸放在了桌了。 李不伟将图纸展开只看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实验室已将城市道路的图纸绘好了?没想到范大人动作如此迅速!” 听到李不伟称赞,范东来颇为得意道:“大人面前的这卷图纸,正是临安城中的铁路规划、以及现有道路的拓宽计划图。按图纸上所述,第一次修建的铁路为双轨铁路,总共二十多公里,设有三十三个车站。至于原有道路的拓宽计划,皇上有旨,所有的主干道,其宽度至少要有四十米。实验室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又重新进行了一番设计。临安城中的十二条主干道,其宽度全部在四十米以上,而且在修建道路以前,路基下也要事先做好排水管道。” 李不伟喜道:“皇上真是圣明!看来咱们送进宫的那辆电动四轮车起了作用。城中的道路原本就要宽些,否则等到路边的房屋都盖起来之后再拆迁,可就麻烦多了。” 范东来点头道:“大人说得没错。如今修建这十二条主干道,总共有近千户人家需要搬迁。临安府已为此付出了十多万贯的费用。尽管如此,仍然有几十家死活不肯搬走,声称其祖上基业,万不可断送在自己这一代人手中。” 李不伟奇道:“这些人若不肯搬走,临安府将如何处置?” 范东来叹道:“若是在以前,官府定会限日强行拆迁。然而皇上又有旨意,临安城的改造,原本就是为了造福于城中的百姓,其实这也是大宋朝第一个进行改建的城市。倘若这次失败了,恐怕以后在其它地方遇到的事情就更多了。因此这次的拆迁,官府丝毫不敢动粗,只是不断派人与这些住户商议。” 李不伟万没想到,在八百年前的宋朝,竟然也会遇到拆迁的事情,而且朝庭处理此事的态度又与书中记载完全不同,难道是因为科技发展了,朝庭的管理方法也跟了变了? 正如此想着,又见范东来将那卷图纸摊开,指着上面的一些细线说道:“大人,实验室在设计图纸时,不仅在道路下面准备了排水管道,还在道路两旁铺设了多条电线。等到发电机的功率足够大时,便可让临安城中的百姓也用上电了。”忽又话锋一转,,颇为神秘地笑道:“不过知晓此事的并不多,工部也下了严令,凡是参与此事的人,决不可将消息外泄。” 李不伟点头道:“这是自然。如今大战在即,任何事情都要为作战准备。倘若有任何与军事相关的消息泄露出去,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对着图纸讨论半晌,李不伟终于了解了整个设计,但他也因此而想到了另一件事。多日未见到史约远,临安城中修建铁路一事,史弥远本该极为关注才是,难道他竟然病得如此重,已没有精力过问此事了? 范东来告辞之后,李不伟马上命人备好马车,径直驶向丞相府。丞相府上下忙忙碌碌,看似与平日无异,但李不伟心中却是明白,史弥远抱病在家数日,虽然对外宣称自己身体不知,但知晓其中秘密的人却少之又少。然而等他见到史弥远时,又是大吃一惊。如今的史弥远,像是忽然老了十多岁似的,半躺在椅上,神色颓然,早已不见了往日的神采。 李不伟虽然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但亲眼看到史弥远如此光景,也是吃惊不小。像史弥远这种历史上有名的权臣,对于感情之事原本应该看得极淡才是,否则他怎么可能达到如今的地位?然而李不伟又清楚地知道,正是由于自己带回来的消息,才让这个老人倍受打击,在短短的十日之内,竟然像似老了十年一般。 “贤侄此次前来,可是向老夫辞行的?”史弥远此话一出,李不伟顿觉宽心。这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无异,中气十足,仍是充满了威严。 “正是。丞相身体抱恙,晚辈甚是担忧。此次受皇上之命去福建平乱,临行前有些事情要向丞相请教。”李不伟如此回答着,神色间甚是恭敬。 史弥远半晌沉吟不语,像是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忽然抬头说道:“贤侄,朝庭本是一心准备对江北用兵,如今突逢福建叛乱,多数人都想着叛乱一事必定会令龙颜大怒,但皇上却并不这么认为。大宋的将士虽然有了新式兵器,但从未将其用于实战。如今福建造反的只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想必皇上要乘此机会练兵。” 李不伟仍是不甚明白,又问道;“依丞相所言,既然皇上要利用这个机会试试新武器,又为何让我也跟着前去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兵器出自实验室的设计?” 史弥远道:“当今的皇上,其深谋远虑已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位先皇。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是因为皇上圣明,但另一个原因,却是由于大宋近两年的发展,有了充足的资源用于任何变革。因此皇上对待叛乱的态度,也与以前大不一样。想必皇上也不愿在与金国开战前过多地制造杀戮,因此才让贤侄作为监军,使得平乱的官兵有所节制吧。”说到这里,又在那里低头沉思,忽然目中精光一闪,向李不伟直视过来,道:“也许皇上有了更长远的打算。倘若老夫的预料没错的话,日后平定江北的战事,恐怕贤侄也要参与了。” 李不伟这才吃了一惊。按他原先的计划,自己只是负责在临安搞些技术研究,然后将新技术不断运用到军事、农业、以及与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方面。如今听史弥远的分析,皇帝竟然要自己肩负起打仗的重任,这多少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史弥远观言察色,早已将李不伟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当下叹道:“贤侄乃是绝世奇才,这原本是大宋之福。虽然贤侄年纪轻轻便贵为大学士,但入世尚浅,对于为官之道又不甚了解。我原想着对贤侄略加指点一二,只可惜如今身体不适,看来只有等你从南方回来之后再行商议了。更何况,老夫近日忽然又有所悟,原来人生在世,一切皆是虚幻,正如佛家有言……” …… 离开丞相府之后,李不伟心事甚重。史弥远本不该是那种看破红尘之人,但他今日所说的那一番话,以及后来又大讲佛经,难道真的因为完颜洪秀的死,让这位大宋第一权臣有了退隐之意?还是因为皇帝的势力越来越大,已超出他的掌控,这才装模作样一番,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对了,一定是如此。上次商议对金国用兵时,他就抱病在家,显然早有安排。否则这么重大的事情,即使病情再重,也应该谈谈自己的想法才是。 李不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无误,但紧接他他就发现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此事了,因为第二天就是他远赴福建的日子。在此之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 此次平乱,朝庭共动用了八千兵马,除了随行的三千名两淮驻军之外,其余的全部从福建当地临时调用。按计划,这三千名官兵从水路出发,分乘十五艘福级战船,沿东海岸线南下,直抵福州的官方船厂码头,然后在那里登陆驻扎。至于地方上的五千官兵,则由另一位副将赵洪万统一指挥。 赵范端坐在主船的指挥舱中,眼前摆了一幅地图。李不伟随意斜靠在桌上,丝毫没有监军的威严,漫声问道:“赵将军,其实以我看来,两淮的三千名官兵足以应付晏头陀的叛军了,枢密院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从当地再调拔五千兵马呢?难道是兵部想提拔一下赵洪万将军,这才将五千兵马交由他指挥?” 赵范笑道:“赵将军驻守两淮十多年,其间兢兢业业,早已为兵部所尝识,即使没有此次平乱,也会在对金国用兵前被提拔的。”稍一犹豫,又道:“其实大人有所不知,赵洪万将军并非宋人。” 李不伟吃了一惊:“不是宋人?难道他是金国人?” 赵范摇头道:“这倒也不是。赵将军原姓洪,其祖上居住在夏州,那里原是西夏的属地。但洪将军也不完全是西夏人,其祖父乃是汉人,其祖母却是西夏人。” 李不伟这才恍然大悟,宋朝时的宋人视其它国家为外夷,相互通婚甚少,没想到自己的军中竟然有一名混血儿。不过话说回来,西夏人与宋人在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来,这赵洪万也不算是真正的混血儿了。 赵范又道:“如今大战一触即发,朝庭在用人之际,早已不像以往那样考究武官的血统了。只要是有能力的,均可以担任军中的将领。不过兵部也留有一手,凡是祖上三辈中不是宋人的,只能担任副将。即使有战功显赫者升为正将者,也要派出监军随行。” 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自从来到临安之后,对于军中的制度知之甚,没想到大宋军中竟然还有西夏国人。既然如此,是否还有些辽人?”紧接着又笑道:“不过我此次作为监军,应该不是监视赵将军的。赵将军乃名门之后,又姓赵,自然用不了我这个监军来监视的。” 赵范也笑道:“大人说笑了。即使姓赵,也不一定全是宋人了。例如现今船上的赵洪万将军,以及四川驻军的赵常纲将军,原本都是西夏人,却因其战功着著,在几年前被皇上赐姓赵了。” 李不伟微微点头,心想自己虽然没有战功,却有着其它更大的功劳,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皇帝赐个姓。倘若万一皇帝哪天心血来潮要赐自己姓赵,这该如何是好?自己的儿子不能姓李倒也罢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姓赵更好些。但‘赵不伟’这个名字,怎么越听越别扭呢? 李不伟正在胡思乱想着,忽听赵范低声道:“李大人,今日一早启程时,皇上下了密旨,命我在战船出发之后将旨意转达于大人。其实此次前往福建,平乱只是其中之一,另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便是暗察福州总兵赵齐远。兵部遍查了大宋所有赵姓的武将,只有这赵齐远的年龄与大人说的‘赵先生’相仿,而此人前段时日也曾押送战船到镇江府,极有可能乘此机会去了徐州。” 李不伟这才吃了一惊,神色为之一变,悄声道:“原来赵将军也知道了赵先生的事?只是此事甚是机密,难道兵部已开始大范围调查了么?”赵范也压低了声音:“大人请放心。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除了兵部与枢密院的几位大人,也就只有在下知道了。皇上曾特意吩咐过,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倘若那赵先生真的是赵齐远,又被他得知了消息,恐怕在我们尚未认定之前,他便事先起了反意。” 李不伟这才明白过来,此去福建并非只为了平乱,原来还有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忽然间又想到一事,难道皇帝让自己跟着大军同行,竟然是为了辨别那赵齐远的口音么?对了,此次前去的三千官兵,携带了大量火炮与机关弩,自己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对付普通的叛乱,又如何用得着如此强大的火力呢?看来朝庭定是防着那赵齐远临时起了反意,自己一行人说是平乱,原本想着是镇压晏头陀等人,没想到还要防着赵齐远临时起兵。看来枢密院要调用五千名地方驻军,也是为了削弱其兵力。倘若赵齐远不愿交出五千兵马,便可由此断定这赵齐远就是去过徐州的那位赵先生了。 然而赵范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李不伟觉得自己的判断彻底错了。 赵范道:“赵齐远年约三十,与大人判断的年龄相差无几,但此人自幼便长居于福建,只是近几年才有机会去过两次临安,并没有多少机会与金国勾结。虽然朝庭有密令要查一查赵齐远,但你我二人还得小心从事,免得到时搞错了,反而弄巧成拙。” 李不伟连连点头道:“赵将军所言甚是,还是一切小心从事,免得查了一番之后,却又发现赵齐远是清白的,反而伤了他的心。他既然很少去临安,想必也没有机会去金国。与金人勾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说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心头一震,又想起一件事来:那日在徐州城外,赵先生曾经说过,完颜洪秀认识史弥远的那两年,他正好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也就是说,赵先生十岁的时候,即使他不知道完颜洪稻的底细,但也应该见到过完颜洪秀。也正因为如此,他后来去了金国,一眼就认出完颜洪秀,正是史弥远当年的情人。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赵先生自幼便该居住在临安城中才是。但听赵范所言,赵齐远只是近几年才去过临安,那他显然不是那位赵先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4 度种 战船远离海岸线几十里,经过数日的航行,李不伟与赵范早已有些等不及了。毕竟这是大宋新武器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也是这批武器第一次正式投入使用,众人都想看看其威力到底如何。 与此同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次要对付的并不是外族,而是大宋的百姓。这些叛乱的人当中,固然有一些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有一些人报有投机心理,但更多的却是为生活所迫而走投无路的百姓。倘若哪一年风调雨顺,粮食有了好的收成,又或是稍稍能过得去,这些百姓万不会走上造反的道路。 然而此事毕竟发生了,而且就在朝庭与金国大战的前夕。若是换作以前,大宋朝庭固然也会派出军队前去镇压民间的起义,但多数都以地方驻军作为主力,很少从前线的精锐部队调兵过去。此次两淮驻军南下到福建,也说明了朝庭对于平乱的信心。虽然只有几千名官兵,但其手中的武器却是那些义军们万不能及的。 赵范低声道:“大人,朝庭对于此次平乱的态度,与以前相比显然大不相同。随行的三千名士兵中,有近百名都来自福建。让这些士兵回到故里去平定家乡的叛乱,显然是不想过多地制造杀伐。但叛乱已经发生了,恐怕会有不少人因此而丢掉性命。”李不伟微微点头道:“是啊,赵将军分析得果然有理。朝庭若想知道新武器的威力,大可在几个月后与金国的战争中试试。但枢密院如此决定,估计是想提前练兵罢。”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望台上的一名士兵大声通报道:“李大人、赵将军,船队已驶过上竿塘山,距连江不远了。”身边一名士兵递上望远镜,赵范接过一看,喜道:“大人,前面不远处就是连江船厂的码头了,好象还有些地方上的官兵在列队等候。” 李不伟接过望远镜看了片刻,笑道:“赵将军,朝庭的精锐之师忽然前来,福建的地方官员似乎也没有想到。只是这些士兵的穿着与装备,却是与沿江水师相差甚远。”赵范也笑道:“大人倒是看得清楚,不过大人却说错了一句话。现今的沿江水师,已编入大宋海军的东海船队了。”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其实李不伟也明白,南宋自从移京临安之后,相比较北方,南方的威胁要少上许多,因此宋军的重兵大都在长江沿线布防。如今与金国开战在即,枢密院早就将全国的精锐调往川陕界、京西南路、淮南西路,以及淮南东路。至于一些新式武器,也大都配给了宋金边境一线的宋军。也正因为如此,福建的地方官兵始终没办法迅速平息叛乱,结果让义军在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发展到四万余人,甚至还偷袭了连江船厂。 其中一艘战船缓缓靠岸,众人终于看清,岸上除了一千多名士兵,还有几人的衣着稍有差异,显然是福建的地方官员了。赵洪万走上岸,与这几人见礼之后又交谈一阵。李不伟只看到赵洪万不时指手划脚,旁边几人连连点头,又偷眼向自己这边望来,神色间甚是恭敬。 大宋朝的大学士亲自监军平叛,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不只如此,就连大宋皇家海军也加入了平乱的队伍。晏头陀的义军在福建任意横行,地方驻军已没有丝毫办法。如今朝庭的精锐之师赶来助战,这让站在岸边的福州太守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于福州太守,李不伟早已查阅了相关的资料,知道这位太守也姓史,而且与当今的丞相史弥远关系非浅。史弥远有一位大哥叫做史弥忠,此人曾任知庐陵、吉州太守、又掌管福建盐茶税,并且被理宗封为郑国公。而这位史岩之,则是史弥忠的儿子,也是史弥远的侄子。 李不伟至今仍然记得,他以前去宁波看望同学时,曾去过号称‘北有秦陵兵马俑,南有钱湖石刻群’的南宋石刻公园。这个公园占地面积极大,其内的石刻以南宋石刻为主,又有一小部分明、清期间的作品,共两百余尊石像。其实,中国的石刻作品基本都集中在佛教石窟或是皇家陵园,但南宋却有些例外。南宋的一些帝王,梦想死后能够安息到河南的北宋皇陵,因此这些皇帝死后,都是草草暂厝,没有留下一处宏大陵园石刻。但史浩、史弥远、史嵩之等人的的墓道石刻,却填补了南宋时期的这一空白。 当然李不伟也知道,自己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些石刻,有些根本就不会再次出现了。当今的皇上早已有心迁都江北,这在临安城市道路改造的计划中,就能看出一二了。 正如此想着,李不伟只觉得眼前景色忽然一变,原来自己乘坐的战船也已靠岸。李不伟与赵范并肩走下战船,岸上众人慌忙见礼,心中却暗暗称奇,早就听说临安有位李大学士,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也不知他有何能耐,竟然能任得大学士一职。 李不伟丝毫不在意众人的表情,随意摆了个姿势,算是打了招呼,眼光却在这几人中不断游走,终于停在一名武将打扮的人身上。 赵洪万忙道:“大人,这位是福州总兵赵齐远,去年已被调至福州船厂,负责战船的监造与运送。”李不伟微微点头,心想赵范将军说得果然没错,此人虽然官职不大,但责任却是不小。福州船厂造的船,在下水时便已安装了蒸汽发动机,甚至还预留了火炮的发射孔,其中的信息甚是机密。赵齐远此时也在迎接的队伍之中,显然是朝庭早有密令。倘若这赵齐远真的是那位赵先生,也不知道完颜洪烈是否也知晓了大宋的军事机密?眼前这人年纪约三十岁上下,应该与那位赵先生相差无几。 赵齐远看到李不伟盯着自己,忙一抱拳道:“卑职赵齐远,见过李大人与赵将军。” 话音未落,李不伟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彻底错了。这赵齐远声音宠亮,一点儿也不像那位赵先生。倘若说他故意伪装了自己的声音,却也不像,更何况当时并无外人,他又为何要刻意伪装呢?而且人在伪装声音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完颜洪烈曾拿出了一件物事,赵先生当时惊惶失措,但其声音却是嘶哑之极。试想一个人到了如此慌乱的地步,仍然不忘记伪装自己的声音,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李不伟转过头去,对着赵范微微摇头,意思是说这位赵先生,并非那位赵先生。 赵范会意,终于放下心来,又冲着史岩之等人哈哈一笑,道:“军情紧急,李大人与本将军这才急着要见到几位大人。反贼抢劫了连江船厂,兵部担心福州船厂的安危,因此要赵总兵务必赶来商议。几位大人等候已久,此时想必也累了,咱们边走边谈。”说着,已迈步向前走去,李不伟会意,紧跟着走在后面,走入临时布置的议事厅。 众人分别落座,略一交谈,赵范已对于叛乱的情况大至有所了解。连江知县侯信尚自惴惴不安地道:“几位大人,这伙反贼委实太过大胆,竟然在一个月之前偷袭了连江船厂。好在反贼的意图只为夺船,并未伤及人命。” 李不伟问道:“史大人,汀州的情况如何?”史岩之听得一愣,忙道:“回大人,反贼并未攻打汀州城,而是转向长溪。后来在抢劫了几十艘战船之后,贼人的战船数量已达两百余艘,如今又乘船南下,正盘距在泉州一带。” 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离开临安之前,曾将晏头陀造反的一段历史反复看了数遍,也对其日后的动向了如指掌,知道这伙人会试图占领汀州。但他没想到,如今的晏头陀一众,竟然没有按照历史记载的那样前往原本应该被占领的州县,却有了两百艘战船,意图向海上发展。难道因为自己的到来,影响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这场起义?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么? 史岩之道:“大人有所不知。刚开始的时候,贼人只是在邵武一带活动。晏梦彪之所以能聚众,也是因为建宁府盐政行使不力,盐商无利可图的缘故。朝庭在临安府试行了新的盐政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整个大宋境内都要实行新的盐政,而且盐税也将大大下调。如此一来,跟随晏梦彪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而此时晏梦彪已走投无路,情急之下便宣称自己是天皇星下凡,乃是救苦救世的真龙天子。一些村夫愚妇们竟然相信了晏梦彪的邪说,不出数月便有近万人跟随。”说到这里,史岩之脸上一红,继续道:“其实这也是百姓生活没了着落,这才会信了。” 李不伟点头道:“百姓的要求本就极少。若是有饭吃有衣穿,寻常人定不会挺而走险的。想必也是被迫无奈,这才有许多人加入了贼人一伙。既然如此,咱们在平乱时也要见机行事,免得滥杀无辜。”话虽如此,李不伟心中却想:对于朝庭来说,只要加入义军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些百姓也没想到,他们的一时糊涂之举,竟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史岩之连连点头道:“大人说得是。但是后来又有变故。约半年之前,建宁府的一位学究突发奇论,声称天下万物本就有其存在的道理,而天上繁星,也与日月水火一样,只是距得极远,这才看起来有如萤火,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星宿下凡。出人意料的是,此种歪理竟然也有人相信,只是相信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尽管如此,晏梦彪已觉得危及了其地位,便派人将这老学究抓了去,但念及这学究精通理学之道,便只是将其关了起来。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这位学究为了保全性命,竟然成发晏梦彪的军师。” 李不伟又是微微一惊,思索片刻道:“看来,晏头陀也是听了这位军师的话,知道在陆上危险重重,因此才会抢了战船,准备在海上一图发展。” 其实李不伟心中已隐隐猜到一些来龙去脉。这位学究的言论,他在两年前的辩理大会上也曾讲过,只是当时并无人相信,更有人因此而嘲笑自己为疯子。想必这位学究当时也在辩理大会上,又或是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消息,便在晏头陀起义之后讲了出来,没想到竟然引来大祸,更没想到他竟然因此而成了晏头陀的军师,而且建议晏头陀弃陆择海。看来此人才是改变历史的关键人物。 然而接下来的话更让李不伟大吃一惊。 史岩之又道:“这位学究名叫吴泽本,以前并无人在意其身世,在他成了晏梦彪的军师之后,官府这才重视起来,派人一查,却发现这吴泽本根本就不是宋人,而是来自日本!”李不伟惊呼道:“日本!?日本人怎么会来到大宋,而且对理学又如此精通?” 众人看到李不伟的神情,均是吃了一惊,心想李大人听到这两个字,为何如此神情?一个弹丸小国,大宋又如何会将其放在眼里?虽然我等也有些意外,却不像李大人这般震惊。 其实自唐代以后,宋朝人便按照日本人的自称,逐渐以日本一词取代倭作为对日本国的官方称呼。由于对日本的幕府制度缺乏了解,宋朝一直以日本国王来称呼和册封日本的执政者。宋太宗对日本颇有好意,北宋欧阳修的一些著作中,也将‘天皇’一词写入正史。日本因为大量种植菊花,加上太阳旗,所以民间开始有了菊花国之称。 史岩之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为何会让李大人如此反应,此时看他正向自己望来,目光中带有征询之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据官府调查得知,这吴泽松早在二十六年前来到长溪,随行的还有其妻子。此人原名川岛五十六,其妻子叫做山本芳子。这二人本是想着去往临安,没想到途中遇到风暴,只好在长溪靠了岸。” 李不伟奇道:“这两人为何要来大宋呢?难道是因为江南富庶,这才要不远万里离开日本?”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颇为诧异。史岩之笑道:“当今朝庭已将此事禁止了,况且大人年纪轻轻,自然不会听过度种的说法。此事容下官日后详细讲与大人。大人刚刚抵达不久,还请稍息片刻,下官已准备了酒席。”李不伟听得纳闷,但看到史岩之忽然吞吞吐吐,当下也不好继续发问。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再说这川岛五十六虽然不是宋人,但毕竟也是晏梦彪的军师,还是问个明白为好。当下又将史岩之叫入自己房中。 史岩之早有准备,手中拿着一本书递了过来。李不伟接过一看,只见封面上写了四个大字‘清波杂志’,书中有一页折了起来。李不伟直接翻到这页,刚刚读了几列,便见书中有如下记载:倭国一舟飘泊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 李不伟看得纳闷,而且也不知道何为‘荐寝’,只好抬起头来看着史岩之,表情甚是迷惑。 史岩之笑道:“大人,其实这度种的意思,就是让日本女子委身于相貌英俊的大宋男子。等这女子怀孕之后,再返回到日本本土,将孩子生下来。倘若有女子生了宋人的骨肉,其身份地位大不一样,名门富贵前来提亲者络绎不绝。” 李不伟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惊异之情更甚,只觉得此事无比的诡异,又继续看了下去,上书:女未嫁者先与汉人通,有生数子年近三十始能配其种类。媒妁来议者,父母则曰,吾女尝与某人某人昵,以多为胜,风俗皆然。今亦有身材高大者,盖与汉儿通而生也。 看到此处,李不伟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晏头陀的这位军师,想必长得不是很高大了?” 史岩之笑而不答,继续道:“这川岛五十六,也就是吴泽本,来到长溪之后,便带着其妻子四处寻找相貌英俊的汉家男儿。过了两年多,山本芳子遇到了终于遇到了政和县的一位姓范的年轻人。这人自幼家境贫穷,又屡试不中,只好在家务农。川岛五十六看这姓范的年轻人相貌不错,又读过一些书,便让其妻子与之相通。但没有想到的是,山本芳子有了身孕之后,竟然不告而别,与这姓范年青人的一同离开了政和境内,不知去向。至于那名婴儿是否生下来,最终也无人知晓。” 李不伟道:“想必此事发生之后,吴泽本心如死灰,又不愿一人返回家乡,便在大宋境内住了下来,反而迷上了理学,后来竟然成了晏头陀的军师?” 史岩之笑道:“大概就是这样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5 遭遇 经过两日的安顿与补充,赵范带来的三千士兵已整装待发,军中士气大盛,就等着赵范一声令下,直扑叛匪的老巢了。然而事情并非想象得这般顺利。晏梦彪一众自从抢劫了连江船厂之后,地方官府便失去了其行踪,估计这伙人已在近海游荡了。 在南宋时期,海盗远没有明清时猖獗。虽然明清时多有禁海令,但海盗的数量却是不少。而如今的南宋,虽然海盗群不少,甚至有人称王称帝,但其拥有的船只数量却极为有限,这比起清代张保的二十万人众,相差极为悬殊。尽管如此,晏梦彪的战船数量几乎超出其它普通海盗的十倍有余。在李不伟眼里,已将晏梦彪定义为海盗了,因为他觉得,只要在海上出没的强盗或反贼,都算是海盗。 又经过了一天的整顿,福州的三千兵马也集结待发。然而赵范另有安排,他带来的三千士兵仍然乘战船沿海南下,直抵泉州。福建的三千地方官兵,则由赵齐远率领,从陆路赶往泉州,同时又在沿途打探反贼的消息。如此一来,新式战船的优势马上显示了出来。三千沿江水师抵达泉州后的第三天,赵齐远的人马才陆续赶到,其中多数人早已疲惫不堪。 在此期间,赵范派出的侦察快艇在泉州附近的各个岛屿间来回巡逻,始终未有晏梦彪的消息,赵齐远在陆路上也未打探到反贼的行踪。李不伟大失所望,他本以为凭借着新式战船,以及船载火炮和机关弩,可以迅速平定这场叛乱,却没想到如今大军开到福建,却连反贼的影子也见不到。倘若这伙人有意躲了起来,而且一躲就是几个月,难道自己就要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么? 就在李不伟一筹莫展的时候,赵齐远忽然求见。李不伟大喜,忙命人用快艇将赵齐远接上了战船。 赵齐远上了指挥船,仍是觉得刚才的经历委实不可思议。这也难怪,自从蒸汽机战船建造以来,所有的蒸汽机都在临安与镇江的船厂安装。福州船厂虽然也制造战船,却只是造好船体与其它设施,并未安装蒸汽机。其实不止赵齐远,除了去过临时的一些负责押送战船的士兵,福建的许多地方官兵都未见过这种能够自已行驶的战船。 不待赵齐远开口,李不伟忙问道:“赵总兵,可有了反贼的下落?”赵齐远摇了摇头,李不伟看在眼里,当下失望之极,却听赵齐远接着说道:“大人,虽然还未打探到反贼的下落,但地方官府却关押了一些反贼的家属。” 李不伟奇道:“关押了反贼的家人?反贼有几万,这些家人岂不要有十几万?如何能关押这么多的人?”赵齐远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也不叫关押,而是将其留在牢中套问口讯,看看能否从其家人口中打探到反贼的下落。” 李不伟这才明白过来,又下意识地觉得此举颇有不妥,但他心念着贼人的下落,不及做过多的考虑,当下问道:“现下可有了结果?”赵齐远叹道:“自从一个月以前,贼众便离开了泉州,去向未知,就连其家人也毫不知情。”李不伟听罢皱眉不语,在这个时代,没有卫星照片,也没有无线通讯工具,虽然海上的交通方式有了较大的改进,但远远不能满足需要,看来日后还要在通讯工具上多下些功夫才是。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更是让李不伟郁闷不已。官兵将整个泉州附近的海域几乎都搜遍了,也看不到叛军的半个人影。众将也惊异万分,按说这些反贼大都是寻常百姓出身,万无背井离乡远避千里之外的道理,可如今四万人忽然全部失去了踪影,显然组织极为严密,便是正规的官兵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行动统一。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从沿江水师传来消息。约两三日前,一艘突击快艇在海上与晏梦彪的四船战船遭遇,双方混战一番,敌船最终逃脱。李不伟闻言大喜,忙命人将突击快艇上的人唤进屋内,准备详细问个明白。 对于突击快艇的情况,李不伟自是了如指掌。虽然其名为“快艇”,但其真实速度却不见得如何快,甚至比起后世的那种旅游景点的观光小艇,也要慢上许多。不过这种快艇使用了大功率蒸汽机驱动,再加上其船身只有十几米长,相比普通的快速帆船而言,速度已要快上一倍有余了。同时,这种快艇的主要任务就是侦察与突击作战,又要担负较远距离的攻击任务,因此船上的装备虽然简单,却丝毫不失高效。一艘装备完整的突击艇,可以装载三吨木炭,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能够连续航行好几天。而船上的四门火炮,虽然数量不多,但炮弹却不少。按照最初的设计,炮弹室可以装载两百余发各式炮弹,同时还有甲板上的两架棘轮式火弩,四门62式迫击炮,完全可以同普通的战船对抗。 没过多久,一名将领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这人向李不伟与赵范见了礼之后,便站在一旁等候示下。赵范向李不伟低声道:“大人,此人姓向名季,乃是沿江水师的一名将领,现为第七号突击艇的指挥。”说着,又转向那名姓向的指挥:“向指挥,还请将近日的情形一一说来。” 向季略为整理思路道:“众位大人、将军,早在几日前,沿江水师的八艘突击快艇与十艘侦察艇便在附近海域搜索。卑职所在的七号突击艇负责关山岛附近方圆五十海里的搜索任务。然而搜索了几日,始终一无所获。到了第四天一早,卑职又命众位军士准备了充足的燃料与弹药,刚刚离开驻军码头不远,便发现了一艘战船,当时便有人认出,那船正是出自连江船厂。此次负责侦察的快艇,均未使用帆船,但那艘船扬帆顺风而行,而且又是战船,显然是反贼一众。卑职担心敌船跑了,便来不及通知其它快艇,当下命人在数公里外远远地尾随了,一路上又用望远镜不断跟踪其位置,谁知这一跟就是大半天,而此时距离码头已有近一百海里了。” 众人听得屏住了呼吸。虽然事先已有人通报,说这艘快艇曾与四艘战船交火,而众士兵都安然而返,突击艇也完好无损,但每个人的心均提了起来,知道马上便会讲到开战一事。众人一片寂然,无人插话,知道向指挥会继续说下去。 向季顿了一顿,看到赵范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卑职跟踪了将近一天,已是黄昏时分,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那艘战船却仍在继续行驶。不一会儿,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小岛,卑职当时心想,这也许就是贼众的巢穴了,便命人将快艇停了下来,并做好航行路线的记录,正待返回码头通报,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又多了三艘战船,而此时前方的那艘战船也调转了船头,显然突击快艇已露了行踪。” 李不伟急问道:“向指挥,那四艘战船可是向你们发起了攻击?”向季点头道:“大人猜得没错,当时天色已暗,四艘战船均点起了火把。卑职看得清楚,船上的人并非官兵打扮,却随身带刀斧弓箭等兵器,显然必是反贼无疑。” 听到此时,众人都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想必是那四艘战船与快艇一阵交战,后来反贼不敌,便逃跑了。 其实,自从蒸汽战船与船载火炮装备于大宋水师,以及朝庭将水师改为海军之后,还未有一次实战的机会。此次虽然只是一场很小的冲突,但毕竟已算是大宋海军的第一次实战了。向季看到众人企盼的神色,知道自己的经历对于日后制定作战计划极为重要,当下也不敢含糊,将事情的经过毫无遗露地讲了出来。 当时,向季正犹豫着是马上离开,还是准备战斗,却听到前方那艘战船传来一阵呐喊声,紧接着一团火球飞了过来,转眼间没入前方的海水中。然而几位士兵已看得清楚,这团火球是一支绑了火油线团的箭。还未等众士兵有所反应,前方的船上又射出几十箭,只可惜这些箭的射程不远,大都落入了快艇前方几十米的海水里。 向季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这些箭之所以射不远,很大的原因是箭头上绑了火线团,倘若只是射出普通的箭支,恐怕其射程会更远,更何况敌船上是否有弩机或远程的投石机,也不得而知。若是有火箭射到船体倒也罢了,船上的消防灭火设备也可以快速将火扑灭。但相比较福级战船,快艇的装甲要差上许多,如果有几块十余斤的大石砸了过来,恐怕会造成不少损失,弄不好还会损坏蒸汽机。 向季忙命人将蒸汽机的转速提到最高,快艇从三艘大船之间横着避了出去。四艘战船远远地尾随了,却始终无法赶上。过了近一个小时,快艇已沿着小岛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刚开始交战的地方。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一名士兵忽道:“向指挥,有两艘敌船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向季忙回头一看,只见快艇后面虽然有不少火把,却能看清这些火把都位于两艘船上,另外两艘战船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向季正纳闷间,又听到一名士兵惊呼道:“大人,原来那两艘战船又折了回来,正在原地等着咱们哩。” 向季再一回头,只见快艇的探照灯已经打开,虽然这种探照灯只是皇家实验室的试制品,却仍然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模糊的影子,正是两艘战船的模样。这两艘战船均息灭了火把,倘若不打开快艇的探照灯,还真不易被发觉。 快艇上的四门船载火炮早已准备就绪,只是方才只顾着绕岛侦察,一直没有机会侧对着敌船开火。此前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向季已没了选择,当下大喝道:“众位兄弟,右转舵绕开前面的战船,左侧火炮准备!” 快艇的机动性能的确不错,很快就将左侧船舷对着前方的两艘战船。向季一声令下,“轰~~”一声巨响,众士兵只觉得船身向右稍一倾斜,第一发炮弹已射了出去。船身刚一复原,又是一声巨响,第二发炮弹也发射了。 向季清楚地知道,按照以前的临安附近海域的演练,遇到数艘敌船时,快艇通常会侧对着敌军的船队,并且尽可能使敌船横着排成一条直线,然后将两发炮弹全部射向快艇船头方向最前面的那艘敌船,紧接着快艇会从远处调头,使另一侧船舷正对着敌军船队,倘若刚才那两发炮弹未有命中,会继续向同一艘敌船开火。 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如演习时的一样,快艇发了两炮之后,继续向前驶了约一百多米,又右转调头折了回来,这次是右侧船身正对着两艘敌船。由于此时已是夜晚,敌船上又熄灭了火把,并不能看清刚才射击的效果。向季也来不及过多思索,当下又喝道:“火炮向第二艘船射击,另外给第一艘船补上两支火弩!” 早在快艇调头之时,几名弩机手早已将弩机拉满,此时有了向季的命令,当下只听得‘呼~呼~’两声,两支火弩已射了出去。火弩刚刚发出,快艇已驶过了第一艘敌船,又是一声巨响,众士兵觉得船身向左微微倾斜,火炮已向第二艘敌船开火了。仅仅过了片刻,第二发炮弹也跟着射出。 众士兵一阵欢呼。这欢呼声并不是为了刚才的两发炮弹,因为未听到敌军的呼喊声,显然刚才两发炮弹都落了空。但是刚才发射的两支火弩,其中一支正好命中敌船的船舷,火弩在射入船身的同时,弩箭上携带的汽油罐也随之破碎,汽油飞溅到船体上,火势迅速漫延开来,倾刻间已烧起了熊熊大火。借助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船身上有一个破洞,正是第一轮火炮射击时,其中的一发炮弹命中的。敌船上的叛军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惊慌之声四起。 众士兵正在欢呼间,只觉得船身又是猛地一倾,却并未听到火炮发射的声。正在惊讶间,忽听负责探照的士兵大声道:“前面又有两艘战船!”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船身之所以倾斜,是由于快艇急转弯躲避前方的两艘战船。向季顺着微弱的探照灯光看去,只见快艇右前方约一百米处一片火把,正是一直尾追着的两艘敌船。旁边有士兵问道:“大人,甲板上的两门迫击也准备好了,要不要发射?”向季摇头道:“迫击炮主要用于对岸上的攻击,若目标是战船,还是不用罢。”那名士兵应了一声,做了个手势,另有两名士兵又将迫击炮弹装入弹药箱。向季大声喝道:“弟兄们听好了,此乃大宋海军的第一次实战,万万不可出了差错!”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作停顿。 正说着,快艇已调过头来,其中一名火炮手大声道:“大人,左一、左二火炮又可以射击了!”向季微微点头,众士兵知道快艇马上又会有一次侧倾,均做好了应对准备。不一会儿,又有两发炮弹射了出去,目标正是刚才一直没有命中的第二艘战船。 炮声震耳欲聋,但火炮发射出去之后,众人均竖起耳朵倾听,然而除了快艇的蒸汽机轰鸣声,以及敌船上传来的惊慌呼喊之外,就只有海浪拍打船舷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了。 向季脸露失望之情,微微摇了摇头,正待下令调转船头重新射击,忽听到敌船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众士兵听得这声巨响,均欢呼起来。 原来,刚才发射的两枚炮弹并非实心弹,而是通过延时药捻引爆的开花弹。炮弹射入船船的船体之后,并未马上引爆,但炮弹中的药捻却被点着了,又过了一会儿,药捻烧到引爆火药时,炮弹才会爆炸。虽然药捻的燃烧速度经过了无数次的测试,大部分炮弹都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引爆,但这种引爆方式受很多因素的影响,例如湿度、温度、炮弹存放时间、甚至发射药的装药量。向季在以前的多次演习中,早已清楚了这种炮弹的特性,只是没想到这发炮弹的延时竟然超出了预定的时间,他甚至一度以为炮弹根本没有命中目标。 向季讲到这里,李不伟与赵范等人均为之动容。一艘载有十几名士兵的快艇,竟然可以和四艘载有几百人的战船相抗衡,而且还如此从容,这种情形在几年前根本无法想象。 的确,与普通的战船相比,虽然在顺风情况下快艇的航速要快上近一倍,但在侧风以及逆风时,这种差别却是更为显著,蒸汽快艇几乎不受风向的影响,还可以在极小的半径内调转船头。若是小规模的骚扰战,一艘快艇完全可以对十艘战船组成的船队进行突袭。至于大宋海军的福级战船,其火力之猛更是十数倍于突击快艇。几艘装备完整的福级战船,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在作战时保持一定的队形,避免相互误射,即使金国或蒙古的全部战船都加入战斗,也绝非其敌。 听到这里,赵范忙问道:“向指挥,后来又如何了?”向季道:“回赵将军,发出那两枚爆破炮弹之后,卑职将形势做了一个判断。虽然两艘敌船被击中,但凭着快艇上的十多名士兵,万无可能抓到活口,若是再被敌船靠得近些,恐怕快艇也会受损,因此卑职便下令调转船头回来了。” 赵齐远奇道:“听向指挥刚才所说,倘若继续下令攻击,要击沉四艘敌船也是不无可能,却为何半途退出了呢?”向季道:“赵大人说得也对,其实当时若继续炮击,定可将四船战船尽数击沉。然而就在最后一轮炮击之后,敌船上竟然传来女子啼哭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声,显然船上并非全是匪众。”说到这里,又转向李不伟道:“卑职牢记着李大人的嘱咐,此次平乱不可多造杀戮,更不可伤及百姓。同时卑职在想,即使将这四艘敌船尽数击沉了,对于整个战局也影响不大。倘若让这些人活着回去,叛众便会知晓了朝庭的厉害,其士气必定大受打击,反而会起到攻心之效。” 李不伟赞道:“向指挥说得极是,咱们的武器只针对判众,并不针对妇孺。”复又叹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大宋海军的第一次正式作战,竟然是针对自己的百姓。不过这也没办法,倘若咱们不来平乱,朝庭还会派其它人来的。再说,攘外必先安内这话是没错的,不解决内患,就不能一心应对外扰了。” …… 那一次遭遇战之后的两天,不断有消息传来,晏梦彪等人的行踪也浮出水面,又或者说其本来就是浮在水面上的,因为晏梦彪的主力的确就在大海中四处游荡。至于其活动范围,则多集中在福建路与广南东路沿海的岛屿上,而且活动习惯也被赵范摸得一清二楚。叛众会在什么时候上岸采购补给、什么时候与商船在小岛上交易、其主力分布在哪里,如今这些信息都被李不伟记了下来,并且在那张简易地图上了做了标记。 不过李不伟也没想到,福建附沿海竟然有如此众多的小岛,他一时后悔没有带出一张更详细的地图。但现在没有《大百科全书》在手,李不伟唯一的参考资料,也就是《大宋海防疆域机要》这本内部册子了。 但李不伟并不感到懊恼,因为他来此的目的,一是探察“赵先生”的身份,二是随军观察各种兵器的使用情况,以便回到临时之后将兵器再进行一番改进。至于打仗,那是赵范等人的事情。想到这里,李不伟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其实一些事情,自己原本就不需要操心,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此时夕阳西下,正值黄昏时分。李不伟胡乱抓了一把福建的地方小吃,在兵营中随意漫步,边走边往嘴里塞着。当他经过弩车营的时候,发现几名站岗的士兵抬眼望向天空,又不时低声私正交谈着。李不伟看得惊讶,不由得顺着几人的目光抬头望去,却未有任何发现,除了被留映红的一片朝霞,就是浮在天空那一片鱼鳞状的云彩。 李不伟觉得有趣,心想这些士兵年龄也不算大,但也不至于像小孩子一样望着天空发呆吧,难道是因为大宋的战力增强,这才会让士兵们备感轻松? 李不伟没做过多思索,悄悄转身离开,胡乱溜达了一会,甚感无聊,又折了回来。等他再走到弩车营的时候,又见到了那几名士兵,只不过这几人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看天空发呆了,都在低头忙着对弩车链条进行润滑。看到李不伟经过,这几名士兵连忙站了起来,就差敬个军礼了,只可惜南宋时没有敬礼的习惯。 李不伟微微点头,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视察的领导,但他还是忍不住又抬头向天空望去,却见刚才那片鱼鳞状的云彩周围,又出现了数十条细长的云彩,就如后世的喷汽式飞经过时描出的图案一样。这几十条云彩呈辐射状在天空散开,又在西南方交汇于一点,显得格外诡异。 当然,现下并无飞机,这些云彩显然不是喷气式飞机留下的图案,看来大自然这位能工巧匠,有时真的会呈现出一些令人称奇的景色。 (以后推荐每有500推荐票,就会更新一章。也就是总推荐票数被500整除,就有一章更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6 崖山海战 “三艘战船便足够了!”赵范不假思索地说道。李不伟连连点头,附和道:“赵将军果然高见,按昨日的那场小规模遭遇战来看,三艘福级战船,再配合两艘突击快艇,足以对抗十数艘普通帆式战船。再说叛众并未经过严格训练,如今忽然到了海上,根本无法与训练有素的大宋海军相抗衡。十五艘蒸汽战船编为五队,不仅活动范围大了,而且机动性能也增强许多。”赵齐远笑道:“机动性这三个字用得好!大宋海军的战船全部使用了蒸汽机,比起普通风帆式战船的确要灵活上许多。”说此话时,众人正聚集在指挥船上。李不伟早已去掉了便装,也和赵范一样穿戴起了战时的盔甲。 这也是李不伟自从来到宋朝之后,第一次有机会在正式场合穿上盔甲。在此之前,李不伟在视察几家军备工厂时,也曾试着穿过一些步兵、骑兵、炮兵、甚至指挥将军的服装,但也仅仅是试穿而已,当时只觉得作战铠甲太过沉重,尤其是重骑兵的铁甲,若非坐在马上,恐怕走上十几里之后,便已将消耗了大半力气。再后来,这些军装又经过了多次改良,同时,金属加工工艺有了大的发展,在不削弱防护性能的同时,盔甲的重量几乎减轻了一半。 李不伟如今穿的这副护甲,正是最新的款式,这也是皇家实验室经过多次试验之后,确定了最终参数而制造出来的新型护甲。当然,这种新式护甲的数量有限,仍然不能在所有士兵中普及。 赵范在一旁看得暗自称赞,心道:李大人平日间虽然衣着随便之极,在实验室与工厂视察时,有时候甚至连官服也不穿,但今日配上这身战甲,却也显得威风凛凛,当真不输于我等武将。对了,这两年间,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李不伟看到赵范上下打量着自己,笑道:“赵将军,这身铠甲是去年冬天试过的,当时还穿着冬衣,仍是略显宽大,没想到现下正值夏天,其尺寸却正好合适。”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想,我这两年始终坚持锻炼,并未显得发胖,每天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俯卧撑也始终在坚持,身材怎么会大了一圈了呢? 然而军情紧急,李不伟又哪有时间考虑身材的问题,当下与几位将军商议一番,便按照前一天制定出的计划,五队战船中的四队分头从泉州出发,朝着上次遭遇战的那个小岛驶去。至于其余的三艘战船,仍然停留在泉州附近的海域,以防叛众忽然折了回来。 再说赵范,虽然任职两淮制置使多年,却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昨日那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他只是从向季口中略知一二,虽然其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但赵范仍是按捺不住,盼着亲自体验一下这种一边倒的优势。 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大为失望。四队战船遍寻了整个海域,一直到了向季所说的那个小岛,仍然没有见到敌船的影子。其它三支船队的突击艇分别驶来报告,结果却均是一样。 赵范心中大奇。按理说,这个小岛已远离泉州近一百多里,叛众人数众多,虽然有一百多艘船只,但是离大陆太远,补给便成了问题,应该不可能再往深海中去的,难道晏梦彪并没在这小岛附近?昨日那三艘帆船也只是路过? 然而舰队既然已经出港,赵范也不愿就此罢手,当即传下命令,四支舰队仍然按照以前的编制,沿着福建海域一百多里的范围继续南下,沿途打听敌船的讯息。毕竟四万人的行踪,也不是那么好隐藏的。 船队行驶了半天,到达浯州屿已是晚上时分。浯州屿是一个岛屿,其周围还有许多小岛,距离大陆也不算太远,正好用于驻军。其实浯州屿就是后世的金门岛,只不过现下并无人知道这个名字,除了李不伟之外。但李不伟也没想到赵范等人会一路南下,晚间竟然驻扎到了金门岛。 宋朝时的沿海地区,人口并不稠密,因为大多数人都聚居在内陆的大城市周围,虽然当时海上贸易极为发达,但也只限于若干个大型的商业港口。大陆周围的一些小岛上居住的主要是一些少数民族,当然一些大的岛屿也有汉人居住,例如澎湖屿,也就是后世的澎湖列岛,都有不少汉人定居。 探子连夜打听,终于从小岛的渔民口中获得一些消息。大约十几日前,有几十艘大船从南边的海域经过,一直向西南方向驶去。当时船队距这个小岛极远,若非小岛的居民靠着捕鱼为生,渔船根本不会远离海岛,也绝不会发现有船队经过。 赵范听了却吃了一惊。按照朝庭的律令,凡是超过五艘以上的大型船队出海,均须报知当地的官府,至于几十艘的船队,更是要得到当地掌管沿海贸易的机构的批准。但当地官府显然也不知道这几十艘大船的出海计划,看来多半就是晏头陀一行人了。这倒也罢了,毕竟反贼的行踪是不会告知官府的,但如果小岛上的居人所言不假,这伙叛众要么是向着澎湖屿去了,要么是沿着海岸线向西进发,或许已经去往广南东路附近的海域。宋时的军队管理极为严格,倘若判众真的离开福建,这便超出了福建驻军的势力范围。平叛军如要继续追击,就需要与广南两路的驻军联络。虽然在出发之前,枢密院已给了赵范这个权力,但广南两路的驻军却没有准备,这多少会有些麻烦。 再说李不伟,自从赵范率领十二艘战船出海之后,他一个人待在泉州实是无聊之极,虽然也穿了一副铠甲,却没有机会亲自参战,这多少让他有些失落。当然众人心中也明白,虽然大宋海军只有十五船大型战船,但如果与叛众相遇,肯定是有惊无险,因为福级战船装备的火炮,根本不会让敌船有机会靠近,李大人的安危自然也得到了保证。但众将领心中均明白,泉州附近已没了敌军的影子,这里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倘若真的出现危险,三船战船随时可以启航,凭着战船的航速与火力,要确保李大人的安全自是不成问题。 就这样,李不伟在泉州的临时驻军码头待了三天,其间虽然有史岩之相陪,每日又不乏酒宴歌舞助兴,但李不伟心念着远在临安的周依依与香儿,又不时思着皇家实验室与各家工厂的进展一事,自然没有心思享受眼前的轻松。 若是换作以往,恐怕没有任何一支平叛军队的总指挥会如此轻松,身在临时设立的总指挥部,又有福州太守专程跟随到泉州作陪,每日享受些轻松的歌舞,坐等大捷的消息传来,这也只有当今的大宋海军才可以做到。 “也不知道我这个总指挥,比起炮轰通吃岛的韦都统,到底哪一个更强些呢?”李不伟如此想着,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丝笑容。“三军听令,兵发通吃岛去者!”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显然不合时宜,因为在座的众人均不知道通吃岛的来历,再说也根本没有这个岛。对了,倘若通过这次海战,能够发现一个无名的小岛,便将其命名为通吃岛也罢,到时大旗一挥,当真是兵发通吃岛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哈哈大笑。在座众人惊愕万分,不知李不伟为何前一刻还在皱眉沉思,忽然又开怀大笑。史岩之小心地问道:“大人因何发笑?”李不伟顿时醒悟过来,忙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史岩之赞道:“大人向来沉着冷静,虽然赵将军还未有消息传来,大人已是胸有成竹,若是换作我等,定不会有大人这般气魄与胆略。”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几天倒真是有些趣事发生。前几日,泉州附近的田里忽然出现了许多蛤蟆,竟然有数万只之多。到了今日,这些蛤蟆竟然跑到了大街上,路人行走时还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会踩到一两只。” 李不伟奇道:“几万只?这些蛤蟆是从哪里来的,怎会忽然聚集在大街上呢?”旁边一人忙道:“回李大人,下官初见此异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得明白了,却发现这乃一件好事。泉州人杰地灵,历年风调雨顺,气候温和,本就适合万物生长。如今大人前来,更是让此处多了一份吉祥之气。正因为如此,各种奇珍异兽纷纭而至,就连癞蛤蟆也群聚于此了。”李不伟转头一看,只见这人脸庞消瘦,一缕山羊胡垂于下巴,生得獐头鼠目,像极了电影中出现的那种诡辩师爷,正是泉州贾专甲。 贾专甲话音未落,顿时有几人附和连连,均说癞蛤蟆上街,全是李大人大驾光临的原因。更有人说,自从李大人来了之后,就连天上的云彩也变了样,云彩自泉州上空而现,汇集于西南方的大海之上,乃是西方佛祖的佛光,带来了祥和之气。 李不伟知道这些人纯粹是为了讨好自已,但他听了也颇为受用,心想世人真是奇怪,明知说话的人言不由衷,却也听得极是舒服,对了,宋朝时有没有拍马屁这一说呢? 李不伟正想再多听一些阿谀奉承之辞,忽见一名士兵在门外通报。泉州太守贾专甲匆匆走出去,过了片刻又折了回来,面带喜色道:“几位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泉州城外的石家庄中,找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中只有两位老人与一位女儿,但其长子陆天,却是跟随了晏梦彪,还听说现已是叛众的二当家了。还请几位大人示下,该如何外置这户人家?” 李不伟皱眉道:“儿子造反,怎能牵涉其家人?再说消息是否准确?”贾专甲听得一愣,摇头道:“只是刚刚得到消息,但据探子说,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其实后世的一些小说中所讲的,一人造反,全家入狱,又或是什么诛九族之类的事情,多为小说中为了故事情节而加以渲染,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在汉代以后,尤其是到了宋朝,对于律法的执行多讲求证据。例如《水浒》中所讲的宋江虽然占山为王,但仍有机会回家探望老父,而其家中也并未被官府抄家,其弟也并不会被抓了壮丁。后来到了元朝、清朝时期,因为中国受外族统制,这才会出现株连情况。 史岩之将李不伟的神情看到眼里,稍一思索道:“既然贾大人已有消息,不妨派人前去探听一下,倘若真的能得到一些叛众的下落,倒也对平乱有些益处。”贾专甲连连点头称是,又转身出去,估计是安排当地官府具体事宜去了。 第二日,贾专家垂头丧气地回报,这户人家的长子陆风,早在几年前便离开了泉州,上个月回了一次家,又匆匆离开了。家中老夫妇以及小女儿,对陆风的下落完全不知。李不伟虽觉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将老头子与老太太抓起来严刑拷问吧?再说这也不是他的作风,即使有人这样做了,他也要想办法加以劝阻的。 就这样,又在泉州待了两日,李不伟也渐渐定下心来,因为不时有消息传来,赵范已将战船分为两队,一队沿着叛众的踪迹继续向广南东路追去,一路向澍湖屿方向进发。再后来,海上的消息已不再传来,因为所有的八艘快艇均已回到了泉州,再也无法回到船队中继续传递消息了,只有陆路上不时有士兵骑马归来,这才可以得到些零星的消息。李不伟将这些消息的来源做了统计,发现赵范已沿着海岸线向西南方向进发,竟然到了后世的香港附近! 听闻赵范竟然一路追击到了广南东路,李不伟等人均是吃了一惊。虽然赵范奉有朝庭的命令,完全有权力在沿岸补给与调动兵马,但再往西南走,沿途的补给却是问题。听说大半的燃料全数配给了前往澎湖屿的那队战船,那赵范的船队已没有多少燃料,沿途的补给就就成了问题,因为广南东路附近并无军需木炭的补给码头,倘若在南海附近逗留的太久了,恐怕返回泉州都成了问题。 但接下来的消息又让众人心中大定,因为赵范已在返程途中了。不待前来通报的士兵继续说下去,李不伟急问道:“赵将军可是已在返回泉州的路上?”那士兵道:“回大人,小的离开之时,赵将军已令人收拾战局,此时应该已在返程途中。”史岩之与贾专甲等人听了,均是长舒了一口气。 那士兵说着,递上一封密信,李不伟拆开看了一遍,大喜道:“两位大人,原来叛众果然跑到了广南东路。赵将军一路追击下去,终于在崖山附近与敌人相遇,一场混战之后,已将这伙叛众尽数俘获!”随即又叹道:“只可惜只有八千人,晏头陀与其余的三万多人却仍是下落未知。” 那士兵忙道:“大人请放心。赵将军还说,如果在崖山附近再找不到其它叛众,晏头陀十有八九是跑到了澎湖屿附近。赵洪万将军率领的五艘战船已前往澎湖屿,估计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了。”李不伟点了点头,让那士兵将前方的战局详细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原来,那日在浯州屿驻扎一晚之后,赵范将局势做了一番判断,又仔细分析了沿海的地图,终于有了全盘的打算。十二艘战船分为两队,他自己带着七艘战船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南方向进发,而另外五艘战船,则是由赵洪万率领,径直向澎湖屿方向驶去,并在沿途不断扩大搜索面。 接下来发生的,正如赵范事先判断的一样,蒸汽战船距叛众的船只越来越近,过了一日便赶到了崖山附近。这伙叛军的头目名叫燕顺,带着八千多人分乘二十多艘战船,本是想着在福建路抢掠一番,带足补给之后再与晏头陀会合,却没想到朝庭竟然派出了平乱大军。 在此之前,燕顺也与地方官兵有过交战,因此他始终未将朝庭的军队放在眼里。尽管如此,燕顺还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行踪。前几日,有三艘战船与朝庭水师相遇,又听说朝庭的一艘小船重创三艘大型战船,燕顺惊异不已,因为在当时看来,这种结果显然是极为不可思议。对于火炮,民间的一些叛众或山贼海盗更是闻所未闻,完全无人意识到朝庭的新式装备。但燕顺能够做得头目,自非寻常之辈,当下派人将消息通知了晏头陀,自己却带着二十多艘战船继续沿海西进,心想跑到广南东路附近,总不会再遇到朝庭的战船了吧。 只可惜这些叛众从未经过正规的训练,这些天以来,虽然已能够熟练操作战船,但与大宋海军的士兵相比,却仍是相距甚多。更何况当时情况紧急,得知朝庭军队开来,已有不少人丢弃兵器逃跑了。尽管如此,每艘战船上也挤了近四百人。 燕顺心想自己带的二十多艘战船上的食物,只够这八千多生存十几天,如不在岸上掠夺一番,恐怕连逃跑都成了问题。然而他又不敢在福建路附近多逗留,便自作聪明地向着广南东路逃去。然而燕顺终究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早已被赵范掌握得一清二楚,更没想到大宋海军的行军如此神速,竟然在两天之内便赶上了自己。 其实赵范虽然得到了一些消息,但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追到燕顺,不过向南海进发,即使在那里找不到叛军,也终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可以排除一些情况。谁知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望塔上的士兵便在望远镜中发现前方有一队大船,只是距离仍有好几十里,无法确认到底是商船队伍,还是晏头陀抢去的战船。 赵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喜,当下命人开足动力,没过多久,已能在望远镜中看清,前面有二十多艘船只,其中十多艘正是连江船厂制造的战船。等走得再近一些,敌船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赵范等人,但此时双方相距已不到十里的海路。 此时燕顺也得到了消息,忙向后面望去,却是看得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通常情况下,海船都需要扬起风帆航行。由于风帆升起之后,在海面上目标更大,因此在天气极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看到几十里之外的大船。但如今只能看见约十里外远远地驶来一列船队,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船虽然与福船一般大小,却并未见到风帆,像是落下风帆停靠在码头休息一般,只是在船中的崖山海战了么?”李不伟抬头望天,口中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一段历史,思绪也早已回到了八百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中去了。不!不是八百年前,而是几十年之后!只是,再过几十年的南宋,难道还会任由蒙古大军践踏汉人的土地么?还会被逼得远走到海上么?那套《大百科全书》中所记载的崖山海战,将永远也不会发生。如果非要在史书中有所记载,也只能是大宋朝庭对一次小规模叛乱的迅速镇压而已。 在场的几人看到李不伟如此失神,又哪里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道是战斗结束得太快,竟然让李大人也觉得有些意外。 赵齐远道:“李大人,当时卑职也正好在场。贼众两轮火矢射出,对我战船仍是无可奈何,但眼看着其它几艘敌船也要发起攻击,赵将军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令两艘战船全力攻击其中一艘人数较少的敌船。仅是一轮炮击之后,那船便已千疮百孔,没多久便沉到海里去了。” 赵范笑道:“是啊,估计贼众也万万没有想到,转眼间便有一艘福级战船被击沉,其余几艘帆船见状,纷纷四下散去,却仍然无法逃出火炮的射程。就在第二轮炮击刚刚开始,便有一艘船升起白旗了。其它贼船见状仍是不死心,当下向各个方向逃去,以为我军只有三艘战船,定然无法进行一一追击。然而没过多久,看到信号弹的其它四艘蒸汽战船也陆续赶来,终于将这伙贼人尽数拿下。又继续往前追击了半日,八千叛众无一漏网。” 李不伟奇道:“只是击沉了一艘战船,敌人必定不会全部缴械,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吧?”赵范点头道:“是啊。就在第一艘帆船被击中之后,船上已燃起了大火,几乎所有人都跳入海中。当时我们又将火炮对准了另一艘敌船,仅仅发了一炮,对方便投降了。落入海中的贼众全部被救到了这艘船上之后,其它几艘蒸汽战船也陆续赶来。由于蒸汽战船的航速极快,普通帆船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自然是无法逃跑了。” 李不伟闻言心中大定。虽然此役并未擒住贼首,但在俘获八千叛军之后,大宋海军竟然无一伤亡,这在当时看来当真是不可思议。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毕竟还有三万多匪众外逃在澎湖屿附近,估计其余五艘蒸汽战船也会遇到一番恶战。 史岩之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大人,其余的五艘战船,均已前往澎湖屿附近了。既然已有了贼首的确切消息,大人是否准备再派出战船前去协助?” 李不伟道:“这是自然。只是七艘蒸汽战船刚刚返航不久,还需休整一番。赵将军已吩咐下去,今晚连夜补充淡水与燃料,明日一早便开发澎湖屿。”说着,习惯性地抬眼向西边的天空望去,却发现前几日那些奇特的云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西南方的海面上空乌云压顶,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李不伟自言自语道:“史大人可否叫人预计一下明天的天气是否适合出海?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也许明天会有大风暴。”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船身已开始微微晃摇动,桌上的水杯也随之四下滑去。赵齐远在一旁道:“真是奇怪了,此时并未有任何征兆,为何忽然起了大风?”正说着,忽听到岸边的码头上一阵喧闹之声,偶尔有人出声惊呼。 军中纪律极严,若非有意想不到的大事发生,士兵们根本不会如此惊慌。史岩之与赵范等人第一个念头便是:叛众突袭码头! 几人忙走出船舱,准备看个究竟。刚刚到了甲板上,忽然觉得船身一震,战船竟然像是被搁浅了。紧接着,岸上传来众士兵的大喊声:“地震了!” 众人均吃了一惊,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听望塔上的士兵一阵惊呼:“海啸!海啸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7 地震 南宋末年的大地震终于到来了!李不伟与赵范等人还在战船上,听到望塔上的士气的惊呼声,均是吃了一惊。如果真的有海啸来袭,那么刚才的那一次震动,应该就是地震了。通常情况下,如果是海底地震,海啸的到来会晚一段时间。只可惜李不伟回到宋朝的时间有些太早,倘若再晚上半年,他对于地震的知识就会更了解一些,当然也会有更多的感触了。 此时,几艘战船均停靠在泉州的临时码头。从船上向东边看去,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西南边则是一个近陆的小岛。李不伟抢过身边一个士兵的望远镜,也不登上望塔,直接向远处望去,只见几十公里外,一道水墙直压过来。李不伟吃了一惊,心中已有些发慌。自己回到南宋已是两年有余,这期间虽然已做出了一些成绩,但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继续,难道真的要命丧此处? 赵齐远大声呼喊着,向水兵下达命令,似乎要将战船驶到小岛后面,这样便能减轻海浪带来的冲击。然而战船的蒸汽机此时并未启动,要在海啸到来之前远距离移动战船,显然是不可能的。李不伟忽然意识到了蒸汽战船的一大缺陷,这便是蒸汽机需要预热,而不像普通帆船那样,升起风帆便可启航了。 泉州的临时码头只能停靠一艘大船,除了正在补给的那艘战船之外,其余的战船距岸边仍有一段距离。尽管如此,众士兵却是训练有素,并未见太过惊慌。李不伟早已被亲兵们保护起来,不仅转移到了船上最为坚固的指挥塔内,还穿上了大宋海军特有的救生服,就等着海啸的到来了。又过了一会儿,众人只觉得船身微微一震,大船缓缓移动起来。李不伟终于松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向旁边一名亲兵问道:“大船可以移动了?你去问一下,能否赶在海啸到来之前移到小岛后面?”那士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出船舱,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道:“大人,战船并未移动,只是在原地掉头,让船头正对着海啸来袭的方向。” 李不伟点了点头,心下更是慌乱,站起身来,正待透过指挥舱的玻璃窗户向外看去,却被身边几名亲兵紧紧按住。其中一人道:“大人只需戴好头盔,抓紧柱子,弟兄们自会保证大人的安全。”话音未落,李不伟已觉得船身猛地一震,自己几乎被抛了起来。 …… 南宋末年,的确有一过场大地震。史书中记载道:“苏峰山对面文华山,俗传宋帝南临,将都南澳,筑此为东京。地遂缺陷为海。自山腹下向海,莫穷其际,今城堞犹存,海中尚有木头竹,潮退海静,海滨人驾舟往取之。”这段话的意思是,南宋末年,为逃避元兵的入侵,宰相陆秀夫曾抱着小皇帝赵来到福建附近的一个海岛,并在这里建立都城。后来一场地震之后,这个小岛就消失了。地理学家研究过这篇史料,也曾在那个小岛附近发现了一些海岛沉没的证据,却一直不能证明这个小岛曾经是南宋的最后一个京城。其实这则史料的记载有误,李不伟此时经历的,正是那场地震,时间上也早了四十多年。也正因为记载有误,李不伟自然也无法从《大百科全书》中得知这场地震的真实时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船又重新恢复了稳定,船上的士兵们正忙着收拾船舱内零乱的家具,火炮手们正在调校火炮,另有人在弹药室中检查弹药是否安全。好在福级战船甚是庞大,这场海啸规模较小,并未对战船造成太大的损坏。 然而泉州的临时码头却遭了殃。这个码头为临时搭建的,早已被海浪冲得七零八落。停靠在码头的那艘战船,也被冲到北边的海岸搁了浅。李不伟刚刚走出船舱,便看到了赵范与史岩之等人,均是愁眉苦脸。史岩之凑过来低声道:“大人,岸上已传来消息,原来是发生了地震。只可惜下官如今身在船上,也无法得知地震损害的详情。看来只有等海水退去之后,再想办法上岸了。” 李不伟也没什么好的主意,当下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又转向赵范道:“赵将军不妨查看一下突击快艇的情况,让那些没有受损的快艇即刻出发,前往附近的海域查看灾情。咱们前来平乱,本是受了朝庭之命。如今既逢天灾,看来平乱之事需搁置一下了,先将此处的情况了解之后再作打算。”赵范点头道:“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是这个意思。” 到了下午时分,海水已逐渐退去。众人分乘快艇上了岸,只见原先的码头早已是满目疮痍,通往码头的道路也被冲得不成样子。史岩之与贾专甲等人却是暗暗叫苦,身为地方官员,如今自己管辖的州县发生了地震,以后几年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然而抵达泉州时,众人又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大街上有不少房屋都已倒塌,但路上并无积水,显然刚才那场海啸并未到达泉州,估计是泉州湾的半岛挡住了海水的缘故。 没过多久,派出的突击快艇也陆续赶回,带来的消息却让众人心头一沉。此次地震受灾人数,竟然达到了十多万人,尤以同安、泉州一带为甚。 赵范道:“大人不用太过心急,派往临安的快艇早已出发,估计再过两三日,朝庭便会派出救灾物资了。”李不伟摇头道:“其实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今日路过一些村镇时,许多民宅都已倒塌,想必百姓都被压在废墟中。我在想,咱们是否派出士兵前往救援呢?” 赵范闻言一愣,道:“大人,沿江海军此次前来,首要任务是平乱。如今虽说发生了天灾,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尽管崖山海战大捷,但贼首尚未擒获,倘若我们将士兵派去救灾,万一晏梦彪乘机攻打泉州,恐怕会有不少损失。” 李不伟早已料到赵范会有此一说,他也知道宋朝对于军队的管理极严,如今跟随自己前来的士兵,全部是大宋海军的精锐之师,其首要任务是镇压叛乱,至于救灾一事,朝庭自会派出相关的人员。然而他又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压在废墟中的人正等待救援,如今自己可以指挥三千士兵,却只能坐等晏梦彪来袭,置那些求救的百姓于不顾,这也非他所愿。 赵范与李不伟相交两年多,早已摸清了他的心思,当下道:“大人,虽说咱们是来平乱的,但平乱的目的,也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今既然发生了天灾,咱们若置之不理,倒又显得有些本末到置了。不如这样,下官即刻从军中调用一千士兵,去那些距码头近些的村镇查看一番。一来可以救出些百姓,二来也算是在岸上打探敌情。倘若万一敌人从海上来袭,也可以迅速回到战船上。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大灾过后必有大乱,咱们本就是来平乱的,倘若一乱未平而又生一乱,便是违背了朝庭的意思了。赵大人这便派人前去各处查看,以防晏头陀乘机凳岸抢劫,如遇到需要救助的百姓,便顺手救了罢。” 赵范点头道:“下官也是这个意思。”忽又话题一转,道:“赵洪万将军带领的五艘战船,应该早已抵达澎湖屿了,也不知澎湖屿是否也有地震。” 其实李不伟此时已明白,既然地震与海啸同时发生,震中多半就在海上,弄不好就在澎湖屿附近也有可能。然而他对于地震与海啸的关系不甚清楚,此时也无法向赵范做过多的解释,只好叹道:“既然地震了,赵洪万将军必定会想办法回到泉州的。再说,晏头陀不也深受地震之苦么?倘若断了补给,叛众也不会支持太久的。” 赵范自然明白李不伟的意思,当下吩咐下去,派出一千士兵前往码头附近的村镇查看。李不伟仍是不太放心,为了及时得到救灾的消息,与赵范等人均住在了岸上。由于担心余震,众士兵在码头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搭建了帐篷。然而突临大灾,李不伟无心在帐中久待,第二天一早便带了贴身护卫,前往各处视察。 到了中午时分,李不伟赶到一个村落。这个村子建在半山腰,躲过了海水的侵袭,但因为村中的住户极为贫穷,许多民宅都极为简陋,终究没躲得过地震带来的影响,许多房屋都倒塌了。 几名士兵正忙碌着,用铁铲将早已倒塌的土墙挖出来。旁边一名士兵道:“大人,此处压了一名老妇与一位姑娘,那老妇好象受了伤,我们已挖了大半天,只可惜此屋依山而建,山上的塌土落下不少,我们又担心挖得太过了,引起第二次塌陷,因此大家都是小心翼翼,过了大半天仍然收效甚微。不过好在压得并不严实,还能听到里面的气息,也正因如此,里面的人也不至于窒息。” 李不伟微微点头,也不说话,蹲在一旁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转阴,竟然下起了小雨。众人均是吃了一惊,要知道这种依山而建的小屋,此时忽然倒塌,最害怕的就是下雨。倘若雨下得再大些,弄不好会引起第二次塌坊,到时可就更麻烦了。 一直忙到晚上,雨越来越大,每个人的心中愈发焦急,手上却不做丝毫停顿,终于将大部分塌土都挖开,借着火把发出的微弱的光亮,已能看清里面的两个人的容貌,其中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早已失声痛哭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抬了出来,那老妇受伤较重,被安置在担架之上。在场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正待撤离,忽听一声闷响,又是一大片土坊落了下来,转眼间便将刚才挖开的农舍又重新压了个严严实实。众人都吃了一惊,又各自暗叫侥幸,心想再晚上片刻,不仅无法将这二人无法救出,恐怕还要赔上几名士气的性命。 接下来的两日,李不伟一直在码头附近的各个村落查看救灾的情况,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来此的任务。赵范却不敢大意,每隔一段时间便派出小艇侦察附近的海域。又过了一日,朝庭派出的赈灾船也抵达泉州,李不伟总算松了一口气。既然已有专人负责善后,他也可以继续将心思放在平乱一事上了。 李不伟又重新登上了指挥船,正待与赵范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忽听有人来报,东南方四五十里外的海域,有五艘大船正朝着泉州方向驶来!远赴澎湖屿的赵洪万,终于回到了泉州驻军码头。然而赵洪万一行人却十分狼狈,虽然五艘战船都回来了,但其中的一艘已严重损坏,并且是被拖回来的。 当日与赵范在浯州屿分开之后,赵洪万带了五艘战船直奔澎湖屿,没两日便已抵达。澎湖屿的北岸虽然也有些码头,但能够用于停靠福级战船的却只有一个,而这个码头已被晏梦彪占领了。 出发之前,赵洪万早就探得明白,澎湖屿虽然远离大陆,又距流求不远,但岛上的汉人却是不少。随着南宋航海业与商业的发展,不少汉人远离大陆,来到了这座岛上,一来可以躲避兵马之乱,二来也可以为过往的商贸船只提供补给,多少有些收入。但如今唯一的大型码头已被晏梦彪占领,赵洪万失望之余,又有些兴奋,毕竟现在已探明了贼首的下落。 赵洪万命人清点了五艘战船上的物品,得知仍能提供十多日的补给之后,心中大定,当晚在距澎湖屿十多里的海面上驻扎,第二日一大早,便派出两艘突击快艇前去刺探敌情。到了中午时分,探子终于回报,晏梦彪一行两万多人果然都上了岛,并且已在岛上安营扎寨,竟然像是要在这里长住一般。 赵洪万犹豫不决,因为他带来的近千名士兵,多服役于大宋海军,对于陆战并无经验,更何况随船携带的兵器也只是船载火炮,以及有数的十几门迫击炮与机关弩。如果在海上,五艘战船完全可以与几十艘帆式战船相抗衡,但是到了陆上,恐怕这种优势便荡然无存。 随行的其它四艘战船的副将,也均认为不可上岸强攻。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先派出快艇回泉州禀报敌情,留下五艘战船在远处监视。以目前的补给物资来看,维持十天半月是不成问题的。 就这样,赵洪万在澎湖屿逗留了多日,不仅将附近海域的情况打探得清楚,而且还几次派人上了岸。等到将整个澎湖屿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之后,赵洪万便准备对码头发起突袭。然而五艘战船刚刚驶到码头附近,就遇到了那场海啸。赵洪万的水军受损严重,其中一艘战船竟然被冲得搁了浅。 突逢海啸来袭,众士兵顿时慌了手脚。好在福级战船甚是庞大,除了一艘战船被冲到岸边,其余四艘还可以正常航行。过了许久,众人终于平静下来,将战船上的物品一一清点之后,再向码头方向看去,只见停靠在码头的一些小船早已被冲得不见了踪影,只有七八船大船仍然浮在海面上,远远地看过去,船上早已乱作一团,显然刚才那场海啸,令众反贼也慌了手脚。但反贼却并不像官兵这样训练有素,此时突逢巨变,早已成了乌合之众,丝毫无瑕顾及大宋海军的战船。 众人忙了大半天,终于将那艘搁浅的战船重新拉了回来,但那艘战船的螺旋浆与方向舵早已损坏,而战船又没有配备风帆,根本无法继续航行。赵洪万此时斗志全无,又心念着泉州,只好下令启航回师。临行前,又派人上岸散布消息,声称泉州与福州一带受灾最为严重,朝庭已派出赈灾人员。如果参与叛乱的人,有愿意回家探望的,一概放行。 消息散出之后,赵洪万便启程离开澎湖屿了。由于其中一艘战船无法行驶,只好被其它船只拖着前行,五艘战船抵达泉州时,竟然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李不伟与赵范等人听了赵洪万的诉说,不禁暗自庆幸。那场海啸,他们也是亲身经历过的,正是有了泉州湾与附近小岛屿的保护,停靠在泉州码头的战船才免于受损。但按赵洪万所说,澎湖屿码头正对着大海,如今只有一艘战船受损,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接下来的几日,李不伟让随行的几十名维修技师对所有的战船做了全面检修,令人欣慰的是,除了那一艘搁浅的战船之外,其余的全部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而那艘损坏的战船,由于其驱动系统已基本损坏,自然无法继续行驶。泉州与福建虽然有两家官方船厂,但要维修蒸汽管线与螺旋浆,却是根本不可能的,看来只有将战船拖到临安船厂了。除去拖运的蒸汽机船,整个平乱队伍还剩下十三艘战船,以十多天前的情况来看,完全可以应对两万名叛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李不伟的计划完全落了空。朝庭来了密旨,要求大宋海军迅速回到临安。李不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吃了一惊,但等他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原历史上的一些事件,终于还是发生了。 指挥船的船舱中,李不伟与赵范正在密议。赵范道:“李大人,既然朝庭来了密旨,咱们还需尽快动身才是。虽然李全暂时没有太大的行动,但从其给舍弟的那封信来看,估计一两个月之内便要南下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虽然这一切都在朝庭的预料之中,但李全突然已有了行动,沿江海军也得准备一下才是。咱们这就给史大人交待一下,明日便启程回到临安罢。” 其实按原历史来看,山东的李全的确是反了南宋朝庭的,但那应该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如今此事提前两年发生了,李不伟一时也想不清其中的原因,或许是自己在临安的一些行为,已影响到了远在北方的事情也说不定。 当然李不伟也知道,李全虽然后来归附了蒙古,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如今大宋的军力日上,要对付这次军事冲突,自是不在话下。朝庭为了此事忽然召集自己与赵范回京,多半是得知了这里发生的海啸而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才将自己召回的。即使如此,也不用下密旨啊?难道枢密院另有安排?会不会乘此机会开始北伐呢? 想到北伐,李不伟顿时心潮澎湃,那段屈辱历史,如今就要在自己的手里改写,他已等不到第二天便想离开泉州了。 然而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将李不伟的心又重新拉回泉州。在附近海域侦察的快艇,本想着再回到上次那个小岛去看一看,然而几艘侦察艇转了一天,也没有找到那个小岛的影子,原来经过这次海底地震,竟然让那座方圆几十里的小岛沉入了海底。虽然不见了小岛,但侦察艇却带回了另一个消息,约一百多里外的海面上,出现了十几艘帆船,看其航向,应该是朝着泉州方向驶来的。 难道晏梦彪想乘机攻打泉州?这是李不伟的第一个念头。赵范也不敢含糊,当下众将领与士兵都上了战船严阵以待。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望塔上的士兵大声道:“将军,来的是十多艘战船,只是这些船上都升起了白旗,倒像是来投降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8 回师 没多久,东南方的海面上出现了十多艘帆船,看其外形,这些帆船正是连江船厂制造的战船,其中一艘大船似乎还有被烧过的痕迹。再仔细观察,这队大船的前后,各有两艘小艇,小艇的船头冒出浓浓的白汽,正是赵范派出的另外两艘侦察快艇。 泉州码头的蒸汽机战船严阵以待,均做好了开战的准备。然而这十多艘战船驶到距码头一里远的地方之后,便齐齐停住,其中一艘战船上放下一艘小船。小船下水之后,有一人摇着船浆,径直向泉州码头驶来。李不伟在望远镜中看得清楚,这小船上坐了四五个人,全是寻常庄户人家打扮,也未见其携带任何兵器,显然不是来宣战的。难道这十几艘战船,真的是来投降的? 赵范却不敢大意,当下派出另外两艘突击快艇迎了上去。双方碰面之后,李不伟在望远镜中看到突击艇中的士兵与那小船中人交谈了几句,其中一艘突击艇便折了回来,另一艘却向着与船队同行的其它两艘小艇驶去。 等到突击艇中的士兵传回消息,众人均是惊异万分,这十多艘战船果真的是前来投降的。其实,晏梦彪虽然是四万叛众的首领,但其中有近一万多人却是归于其手下另一人所管,这人正是陆天,也就是前几日贾专甲准备扣押的那名老妇的儿子。 晏梦彪虽然率领四万多叛众,但其在汀州起义之后,其部众多为武装盐贩。也正因如此,即使人数众多,又在连江船厂抢夺了数十艘战船,但终归不是正规的军队编制,其组织也是极为松散。吴泽本投奔了晏梦彪之后,对其帮助却是颇大。这吴泽本多少读了些书,也从临安来的商人那里探明了一些情况,知道南方起了叛乱,朝庭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当今北方各股势力蠢蠢欲动,朝庭对此早已极为防备,倘若在这节骨眼上,南方再起了内部的叛乱,必定会有大批官兵赶来镇压。 这吴泽本想得没错,在原历史上,南宋朝庭曾派陈为招捕使,率军镇压晏梦彪。在经历了几年的抵抗之后,晏梦彪最终投降,但终究没有逃得过一死。吴泽本早就料到了久居大陆并非长久之计,便索性出了个占海为王的主意。 晏梦彪虽然不想离开老家,更不愿在大海上漂泊,但吴泽本又一再声称,如果不出意料,大宋朝庭很快就要卷入江北的金国与蒙古之间的战争。到了那个时候,再从海上杀回来,朝庭必定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此事,理当能够占领一块根据地。晏梦彪听了吴泽本的建议之后,果真弃陆求海。 朝中众人知道了南方叛乱之事以后,都以为晏梦彪本就该成为海盗,却不知道这段偏离原历史的情节,都是因为李不伟在临安的一次讲学所致。 再说晏梦彪,在离开福建大陆之后,便决定先去流求附近的几个无人小岛上驻扎,等机会成熟之后,再逐步占领更大的岛屿。但因为人数众多,海岛上可供食用与日常生活的必须品自然极为溃乏。晏梦彪与几个重要的手下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先去广南东路附近劫掠一番,等有了足够的物资之后,再图下一步的发展。然而谁也没想到,燕顺的船队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歼灭,紧接着又发生了一次几百年不遇的地震与海啸。 海啸来袭时,赵洪万部队的损失固然不小,但晏梦彪等人的损失却是更大。澎湖屿的居民本就不多,如今忽然多出三万余人,整个小岛上的住房都成了问题。海啸过后便是暴雨,可怜三万多部众,有八成都挤在船舱中,每日能吃上一顿热饭,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倒也罢了,毕竟暴雨总会过去,但这三万多人中,有近一万人都来自福建,听说家乡发生了地震,又被大海啸袭击,早就有许多人待不住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当强盗,更不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和朝庭作对。这些出来跟随晏梦彪的人,多是因为家中生产所迫,这才背井离乡,心想每年偷偷回家一两次,送些银两回去,也能让家中老小的生计有了依靠。然而还未等这些人赚到钱,便在家乡发生了天灾。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许多人便急着要回家看看了,这其中就有陆天。 陆天家中尚有年迈的老母与一未成年的妹妹。得知家乡遇到天灾之后,陆天再也无心待在澎湖屿了。晏梦彪自然知道部下生了还乡的念头,虽然不愿意看到部众四散的局面,但澎湖屿在遭到海啸的侵袭之后,早已无法解决三万人的食宿。晏梦彪索性也不管了,任由众人私下里议论。这样一来,没几天便有近四千人准备离岛。那些未离开的,多半不是从沿海地区来的,心想海啸应该不会深入陆地几百里,自己的家乡应该不会受到波及才是。再说回去之后,难保不会被官府抓住,还是在这里静等风声稍稍平息之后,再做打算。 陆天带着四千人众,分乘十二艘大船,直奔大陆而去。但陆天却多了个心眼,自己的家就在泉州,因此便借口其它码头有官兵把守,还是取道泉州上岸为好。然而他还是放心不下,生怕遇到朝庭的战船,自己的十二艘大船虽然也是战船,但此时早已没有多少战力,如果两方相遇,恐怕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陆天命人在船上准备了白旗,心想如此一来,即使被朝庭的军队抓住,也会念在主动投降的份上从轻发落。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尚且下落不知,自家的房屋是否结实,他心中再也清楚不过了。倘若真是发生了大地震,家中必定早已面目全非。 这十二艘战船距大陆还有近百里的时候,遇到了赵范派出的侦察艇。双方相遇之后,陆天先是准备抵挡一阵,但是两艘侦察快艇刚发了四发炮弹,便命中了一艘大船。中弹的大船顿时燃起了大火,而这两艘小艇却并不急着再次发起攻击,反而绕着船队兜起圈来。 陆天眼看着一艘大船中弹的情形,再看到两艘小艇绕着船队疾驰的速度,心下顿时明白,自己的十二艘战船,若要对付这两艘样子极为奇特的小艇,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再说,这两艘小艇恐怕只是前来探路的,后面还会遇到多少这样的小艇,甚至更大的战船,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陆天已完全放弃了抵抗的想法,命人将白旗高高升起,让船上的弓箭手都放下武器,由两艘小艇一前一后,夹持着直奔泉州码头而去。 听到突击快艇的来报,李不伟与赵范等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一会儿,那艘小船已靠了岸。李不伟坐在帐篷中远远望去,只见赵洪万走过去询问了几句,大手一挥,便有十几名士兵围上去,将船上的五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李不伟看得惊讶,这几人在刚上岸时,便被士兵搜了身,应该是没带什么兵器,为何还要绑起来呢?是了,必定是为了自己与其它几位大人的安全,又或是按官府的规矩行事。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叛乱者,或者说曾经参与过叛乱,虽然已经有了投降的意向,但在没有过堂审问之前,还是应该当作罪犯来处理的,这与后世的司法程序显然是不同的,而且也没有“犯罪嫌疑人”这一说,直接就先定为罪犯,或是人犯,否则电视上也不会在未定罪的人被带上堂之前,官老爷往往大喝一声“带人犯!” 正如此想着,便听到耳边有人大声喝道:“带人犯!” 李不伟闻声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人正是贾专甲。贾专甲身边站了一名泉州的押役,显然是这押役事先通报了情况。 这些天来,无论是李不伟还是赵范,又或是史岩之,职位都要比贾专甲高出许多,如今贾专家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自然要摆摆官威了。 旁边几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仅仅过了片刻,便有五人被大绑着押进帐篷跪下。这五人均是普通百姓打扮,每人都露出疲态,眉宇间却隐隐显出一丝焦急的神色,显然是在担心自己家人的情况。 贾专甲干咳一声,厉声喝道:“跪者何人?报上名来!”李不伟强忍住笑,心想贾大人多日愁眉苦脸,看来今日要摆摆当官的架子了。不过也难怪,这里毕竟是泉州,发生任何事情,都应由他做主处理才是。 这五个人一一通报了姓名,李不伟听到有一人自称陆天,顿时起了好奇之心,因为他已得知,陆天乃是晏梦彪叛众的一名首领,而且这人的地位还不低。既然陆天都来投降,看来晏梦彪的军心已经涣散,接下来的仗应该好打了。再看这陆天,年龄也不大,最多二十四五岁,生得相貌堂堂。 相貌堂堂,却甘心做了海盗,真是可惜。李不伟这样想着,不免心中暗叹一声。 虽然面对众多高官,但陆天却并不显得如何惊慌,抬起头来说道:“大人,我等自知所犯之罪不浅,原是没想着自己回来,但如今突逢家乡遭灾,草民等人心念着家人,这才冒险回到泉州。听说泉州发生了地震,草民恳请大人先放我等前去救人,待到诸事处理妥当,我等自然会前来请罪。” 贾专甲冷笑一声:“哼哼,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你等既然生了反叛之心,本官又怎能再放你离开?朝庭的平乱大军已经开来,即使你不投降,也不会撑得太久。”陆天脸色一变,随即默然不语,显然他也见识过船载火炮的威力,知道朝艇若是继续派兵追击,自己这三万多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然而他又不愿就此罢休,当即说道:“大人,草民在动身前,已向兄弟们保证过,让他们平安回到家乡,去救助自己的家人。大人既然是泉州的父母官,就该为百姓着想。如今数以万计的百姓正流离失所,又或在承受着丧失亲人的痛苦,大人若是真的是个清官,就该让我等前去救人。” 贾专甲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那我来问你,拉帮结派跟朝庭作对、抢劫连江船厂、私抬盐价,这也算为了百姓么?如今大灾既生,却只见官府的人在安置难民,你们所谓的义军又到哪里去了?” 李不伟听得暗赞一声,这贾专甲平时看来獐头鼠目,也不见他有何高见,今日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短短几句话便将陆天问得哑口无言。再向周围几人望去,赵范与史岩之也是不住点头,面露嘉许之色。 陆天听得一愣,万没想到这位官老爷如此好口才,当下语气为之一滞,竟然不知如何作答。贾专甲继续说道:“你向你的弟兄们有了承诺,本官却是向朝庭有了承诺,试问为了你的承诺,便要让本官做出对不起朝庭之事?” 陆天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呐呐地说道:“大人,如今跟随草民回来的总共四千多人,难道大人想将这四千人尽数关入大牢……”随即又自言自语道:“恐怕泉州的大牢无法关得下这么多人吧。” 贾专甲道:“泉州的牢房固然不多,但整个福建路的牢房却是不少,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心。再说,本官也不是要将所有人都关了起来,那些小喽罗们即使不随你回来,他日偷偷回到泉州,也无人知道他们曾反叛过。但你却是名头太大,想不让人知道也难。”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本官现在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倘若你办得好,便可将功折罪。” 话音未落,陆天抢着道:“大人,倘若是让草民带路去灭了其它弟兄,小的宁死不从,除此之外一切皆不在话下。”贾专甲听得一愣,没想到陆天竟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当下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李不伟在一旁听得清楚,也禁不住点头暗赞,心想这陆天果然是个人才,面对着几位朝庭命官,竟然不慌不忙,还将贾专甲的心思猜了个透。这陆天见到官府的人,竟然没有半点低声下气的表现,而他现在又有求于人,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李不伟点头示意贾专甲,此事不必继续问下去了。贾专甲明白李不伟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大愿意,却也无可奈何,然而他又不愿就此失了面子,当下叫过身边一人耳语几句,那人听了连连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但因为此处乃是泉州,虽然几人的官位高出许多,也不便对贾专甲的行为多有疑问。再看贾专甲,却是面露得色,竟然像是等待一件极有把握的事情发生,显得胸有成竹。李不伟看得惊讶之极,站起身来坐到赵范身边悄声问道:“赵将军,贾大人到底在干什么呐?”赵范也是一脸的不解,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人请放心,那十二艘大船,此时早已被七八艘蒸汽战船团团转住,倘若稍有异动,只需一声令下,一百多门火炮便会同时开火,保证不会让贼人得逞。” 李不伟倒不是关心那四千人的情况,只是对贾专甲的举动有些好奇,如今看到赵范也不知底细,也不便再深究,与史岩之等人又开始讨论起了灾后安抚的事宜。 过了许久,帐篷外终于有了动静,紧接着有几人走了进来,其中竟然有两名女子。李不伟咋一看到这两人,顿时吃了一惊,这二人正是那日他救出的那对母女。 那老妇人当时腿脚受了伤,此时还拄着拐杖,行走间显得极为不便。然而当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陆天时,顿时忘记了自己仍然有伤在身,抡起手中的拐枚,朝着陆天便打了下去,口中骂道:“你个不孝子,好好地怎么丢下我们母女两人,去当了山贼……”还没说得几句,早已失声痛哭。那年轻姑娘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流着泪,却不敢在众人面前说出声来。 众人听了几句,马上便明白过来,这对母女竟然是陆天的家人。李不伟也是惊讶万分,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亲自监督营救出的这对母女,还是叛众的一名首领的家人。 此时的陆天,早已不见了刚才那种桀骜不驯,跪在地上任由母亲数落着,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神色,显然自己家人无恙,也算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那老妇也跪在了地上,李不伟只听她说得极快,又是满口的方言,尽管他努力凝神倾听,却始终不明白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倒是贾专甲等人不住点头,显然是听明白了。这老妇指了一下身边的女儿,然后向周围众人看去,又对着帐篷外的士兵指指点点,估计是说自己与女儿之所以得救,全凭了这些官老爷与士兵。陆天只是不住地点头。再后来,这老妇又向李不伟看过来,在陆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天显然也颇感意外,抬头向李不伟看去,却正好与李不伟的目光相接,忙又低下头来,任由自己的母亲数落着。 李不伟虽然不明就里,但贾专甲等人却听得明白,这老妇所讲的,正是众士兵如何救出自己与女儿,以及李大人亲自冒雨监督,这才赶在再一次塌坊之前,将自己与女儿救了出来。 陆天万没想到自己当了叛众的首领,其家人却被官府的人救了出来,倘若没有朝庭派来的平乱大军,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必死无疑。他此时既已想得明白,当下更不含糊,冲着贾专甲等人连拜了下去。陆天虽然也是泉州人,但与其母相比,陆天说的话却是易懂之极,显然在外混了多年,知道自己的方言不易被人理解,也知道眼前几位大人都来自临安,便刻意改了口音。 李不伟只听得陆天口中称谢,又声称自己心愿已了,任由官府处置之类的话,与电视剧中所演的情节丝毫无异,显然后世拍电视也不是胡乱拼凑的。但李不伟此时除了惊讶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更是对贾专甲另眼相看。这位贾大人显然早就知道了那对母女就是陆天的家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这二人带了过来,令陆天彻底心服口服,现在想起贾专甲方才的一席话,显然他是早有准备的。 李不伟忽问道:“陆天,本官问你,刚才看到朝庭的两艘小艇之后,你只是稍作抵抗,为何不继续还击,竟然任由两艘小艇押着前来请罪?十艘大船被两艘小艇制服,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吧。” 陆天恭声答道:“大人,小的虽然出身卑微,也从未受过海战的训练,但小的还能做出一些正确的判断。当时那两艘小艇的航速极快,比起大船不知要灵活上多少倍,而且仅是一眨眼间,便令其中一艘大船负伤不轻。再看十余艘大船,根本无法靠近小艇,便是想追击也万无可能。小的心想,仅仅是两艘小艇,便令十二艘大型战船无用武之地,倘若距岸再近些,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类似这样的战船。再加上众位兄弟思乡心切,倘若当时起了反抗之心,纵然有幸逃了出去,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次回来。因此小的与几位弟兄商议之后,决定前来请罪。等到了码头之后,小的更是庆幸万分,没想到除了小艇之外,朝庭还派来了更大战船。”说着,手指帐篷外面的那几艘蒸汽战船。 李不伟笑道:“你倒是明白得快,却不像其它人那艘糊涂,只懂得顽抗,最终落得个一败涂地的局面。”李不伟所说的,正是前些时日赵范与燕顺的崖山海战。当时赵范带了七艘福级战船,但燕顺仍是看不清局势负隅顽抗,最终损失惨重不说,还罪加一等。 其实李不伟更为惊讶的是,陆天虽然看似一介武夫,但此人心思颇为缜密,又能审时度势,而不愿带路攻打晏梦彪,也说明此人极讲义气,不愿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出卖弟兄,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当真是不易。 然而李不伟已没时间对此事做太多的考虑,因为朝庭密令自己和赵范火速回到临安,看来多半是为了北伐一事了。 回师的日程已定,李不伟连夜找到贾专甲密议了一番,等赶回军中大帐时已近深夜,却见帐篷中灯火通明,里面除了赵范与赵洪万,还多了另外三人。看到这三人,李不伟惊喜之极,连声道:“原来是姚大人与两位尹大人,忽然来此也不通报一声。” 李不伟所说的姚大人,正是工部侍郎姚胜利,此人原是被朝庭派往兰溪建造各家工厂与矿山,此时他忽然来到泉州,想必兰溪的任务已完成得差不多了。至于那两位尹大人,分别叫做尹豪平与尹杰平,这二人属于兵部,本是负责大宋地理堪探与海疆划定的工作,李不伟在临安寻找新铁矿时,这尹豪平也曾参与过,因此对于这两人,李不伟自然并不陌生。 众人寒暄几句转入正题,姚胜利道:“大人一定心存疑问,为何我等忽然到了泉州。”李不伟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只等着姚胜利继续说下去。 姚胜利接着道:“前些日子,朝庭得知福建路发生地震之后,本想着即刻派出赈灾队伍,同时再派几千名士兵前来援助,但后来江北有了异动,再加上晏梦彪已潜入澎湖屿,枢密院便有了新的计划。下官此次前来时,还带了两艘蒸汽战船,大人与赵将军返回临安之后,这两艘蒸汽战船将继续留在泉州,以防晏梦彪侍机反扑。” 李不伟奇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派出大队战船开往澎湖屿,将晏梦彪等人尽数拿下,如此岂不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姚胜利笑道:“其实下官对此也是不解,但是在临行前请教了郑清之大人之后,却是豁然开朗。如今大战一触即发,朝庭已不愿将精力过多于投于福建了。虽说攘外者必先安内,但皇上现在却不这么想了。过几日还会有兵部的人陆续赶到泉州,正是为了重新制定大宋的领土与海疆图。” …… 泉州码头,李不伟与赵范整装待发,除了两艘事先回到临安的战船之外,其余十三艘蒸汽战船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赵范一声令下了。 李不伟站在指挥船的船头,望着眼前简陋的泉州码头,心中颇为感慨。虽然南宋时泉州已是重要的商业口岸,但用于停靠战船的码头却只有一个。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过不了多久,泉州必将成为大宋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因为朝庭早已有了决断,这从姚胜利的口中也能多少获知一些,就差着皇帝亲口告诉自己了。 赵范站在一旁问道:“大人,可是还想着贾大人如何处置陆天一事?您既有了吩咐,贾大人定会见机行事的。” 李不伟摇头笑道:“赵将军有所不知,其实我是在想,咱们有备而来,又匆匆离去,多少让人觉得任务尚未完成。但皇上显然又有主意,竟像似要将泉州作为南方的镇江或是建康。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海上的防御也极为重要,海军是否强大,也显示了一个国家的军力是否强大。” 赵范笑道:“你我二人离开临安已久,消息多少有些闭塞,等过两日回去之后,大人恐怕又要诸事缠身了。” 李不伟也笑道:“是啊,姚大人既然前来泉州,兰溪的事情应该办得差不多了。如此说来,临安的各家工厂也要尽快扩大规模才是。这次回到临安,先要在皇家实验室察看一番,然后再到各个工厂去转一转。另外,姚大人所说的交通部也要成立了,皇上对此极为重视,我看多半是为了北伐做得准备。” 赵范道:“大人尽管放心便是。虽然您离开临安已有段时日,但实验室与工厂不也没出什么差错么?大人离开之后,实验室必定又造出了不少新玩艺儿,连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了。”随即又笑道:“不过大人您却要考虑另一件事了,皇上不是说过,此次回到临安之后,便要为您与公主筹办婚事的么?” “婚事?”听到这两个字,李不伟心头一阵欢喜,又多了一些伤感。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仍然不到婚娶的年龄,但能取到周依依,又是自己一直的愿望,只可惜这等大事,却没有父母陪在身边。陆天虽然是一介平民,而且还是待罪之身,却仍有一个母亲与妹妹,而自己呢?朝中众人都知道自己父母双亡,就连亲戚也找不到半个,希望成亲的事情一过,没人再追究自己的身世才好。 战船已经启航,赵范看到李不伟仍是一脸闷闷不乐,甚是不解,心想有皇上赐婚,而且娶得又是公主,李大人为何还要闷闷不乐呢?难道他还在想着晏梦彪叛乱一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19 惊喜 战船日夜兼程,几日便返回了临安。让李不伟感到庆幸的是,除了那次海啸造成的破坏之外,十几艘蒸汽战船并未出现大的故障。即使偶尔有些零部件需要更换,也均在设计所考虑的范围之内。每艘船上均已带了数量充足的轴承、活塞环、密封圈等易损件,随船的技工完全可以胜任此项工作。 也正因为如此,李不伟一直在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头了。自从史冀离开临安出海之后,李不伟始终对蒸汽船队的命运感到担忧,其实他是对南宋能否制造出合格的大型蒸汽船有所怀疑。然而这一个月下来,他亲眼所见到的诸多事情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况且史冀的船队中,平均每艘大船都配有备用蒸汽机,而且随队的技术人员更是技艺超群,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才是。 李不伟乘坐的战船,直接停靠在了皇家实验室的码头。如今这个码头,与一月前离开时又有些不一样,除了能停靠更多的大型船只以外,码头上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不时能看到冒着浓烟的机车来回穿梭,将扩建码头所需的各种材料源源不绝地运送过来。 然而李不伟归心似箭,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事情,刚一上了岸,便匆匆赶往自己府中。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看到那熟悉的大门,李不伟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家,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地方。在两年前,他曾日夜做梦都想着能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然而事过不久,便发现那似乎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今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而他也完完全全地将临安的校长府,当作了自己的避风港,因为这里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他。 众侍卫守在门外,李不伟独自一人走进大门。他本以为能听到周依依与香儿两人的笑声,然而此时院中却是一片寂静,就连院中的其它下人也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唯一发出声响的,便是从后院中传来的轻微的轰鸣声,那应该是小型发电机的声音。 管家陆温与几名下人已看到李不伟回来,脸上顿时现出喜色,正待吩咐迎接李大人回府,却听李不伟急声问道:“陆管家,依依呢?香儿呢?” 陆温忙道:“大人,公主与香儿姑娘刚刚从公主府回来不久,便将自己锁在屋内,不许任何人打扰,就连外面干活的人,也不许有半点动静。”说着,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李不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这座屋内灯火通明,估计这二人正躲在屋内,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李不伟微微点头,示意大家继续手中的工作,自己却轻步向那间屋子走去,心想皇上御赐的公主府刚刚开始改造,依依去那里干什么呢?难道这么快就竣工了?还有,依依与香儿又在忙些什么呢? 正如此想着,忽见眼前一亮,屋门已经打开。再一细看,门口俏生生地站着一位姑娘,不是周依依又是谁! 李不伟只觉得一阵心血上涌,当下再也忍不住,便要跑上前去将那姑娘拥入怀中,忽又想:我刚刚回到临安不久,眼下南方叛乱未平,怎么就开始有些意乱情迷呢?难道书中所写的那种儿女情长,今天当真要应在我身了上么?也罢,既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李英雄也不例外。 这些念头在李不伟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却并未让他停下脚步,然而等他走到门口,又是吃了一惊。周依依惊愕的脸上流露出一阵无法掩饰的喜悦,忽又怔怔地流下泪来,竟然喜极而泣。李不伟再也隐忍不住,跑上前去伸手将周依依紧紧拥入怀中,只觉得自己这几十天来所遇到的种种不快,仿佛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二人相拥良久,谁都未发一言,倒是李不伟最先开口道:“香儿,你还好吗?” 他说这话,正是对着屋内说的。原来,李不伟只顾着周依依,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面前还立了另外一人,猛一抬眼,却香儿此时依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二人。 听到李不伟忽然出声,香儿微微一愣,忙道:“好……”又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心中只在想着:他回来了,我忽然感到无比的喜悦,应该是看到他开心的神情,我也才跟着开心吧…… 不一会儿,校长府内已是一片灯火通明,管家知道李不伟回来之后,早已通知丫鬟们忙碌起来。 李不伟已进了屋,随意坐在椅上,笑道:“依依,怎么我走了才几天,院子里竟然也接上了电灯?”周依依道:“什么几天?明明是几年。”话毕,脸上突然一红,忙又改口道:“院里的灯,是范大叔派人接上的。今日中午,我与香儿去公主府看了一下,其实也是要挑几件好看的灯具。” 李不伟奇道:“灯具有什么好挑的?你以前不也见过很多种灯罩么?”香儿接口道:“当然要挑了。依依姐姐爱美,对这些装饰件自然也要讲究一番才是。如今的灯罩,与以往的大为不同,不仅取消了通风口,而且还用上了玻璃片呢。”李不伟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电灯是不需要烧油的,自然也不需要什么通风口了。”说到此处,忽又想起上次离开之前,曾对实验室的人交待过要改进灯炮的接口,也不知道现下进展如何了。如此想着,又抬头向吊在屋肯定是活不长了。我和依依姐姐便将这几只小狗接了过来,将这种绿色的东西涂在伤口上,又在食物中也放了少许,没想到六只受伤的小狗,竟然有两只活了下来。” 李不伟急问道:“那另外四只呢?”香儿道:“自然是活不成,死掉了。”周依依也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好在有两只活下来,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另外的四只小狗,香儿曾仔细找过原因,发现有三只是因为肝肾受损而死,另外一只却始终未找到原因。” 李不伟只觉得自己听到的实在匪夷所思,按说这两位姑娘平日间对小动物极为怜悯,为何此时谈到小狗的生死,却又显得如此淡然?他忽又想起一事,忙问道:“依依,你们是怎么检查那四只死掉的小狗的?难道是……” 周依依道:“是啊,刚开始香儿也很害怕,便专门找人做了检查,后来还是觉得自己动手比较好一些,但仍然下不了手,只好让别人做,我们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倒是我,平日看惯了爹爹与哥哥处理一些猎物,也不觉得如何害怕。” 李不伟听罢,心中冒出万千个念头,尤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本想着青霉素的制作极为困难,毕竟这是二十世纪才出现的东西,怎么也不该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两个小姑娘完成的啊?难道是他们二人弄错了?然而眼前这个小瓶中装的绿色物事,以及香儿刚才所述的情形来看,正是青霉菌的功效。未经提纯的青霉茵,具有一定的毒副作用,而且这种东西对肝肾的损害较大,更何况没有进行过敏试验,也许这正是那四只小狗的死因吧。 对于这种药物,李不伟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他唯一知道的,便是青霉素在注射前,是需要经过皮试的,倘若有过敏情况发生,便不能继续使用这种药物。然而现在毕竟是宋朝,况且真正意义上的青霉素还没有提取出来,只是些没有经过任何提纯的霉菌而已。 其实,这些知识在李不伟带来的那套《大百科全书》中都有讲。青霉素的发现者曾给八只小鼠注射了致死剂量的链球菌,然后给其中的四只使用纯度并不太高的青霉素进行治疗。几个小时之后,只有那四只用青霉素治疗过的小鼠还健康活着。但是青霉素会使个别人或动物发生过敏反应,所以在应用前必须做皮试。 周依依与香儿搞出来的这些绿色发霉物,正是真正的青霉菌。在日常生活中,这种霉菌常见于腐烂的水果、蔬菜、肉食及衣履上,多呈灰绿色,也能引起柑橘的青霉病。但有些种类的青霉可以提取出青霉素,灰黄青霉以及灰黄霉素。 李不伟本想着青霉素的制作是一件极为庞大的工程,毕竟这是八百年后才被发现的东西,倘若真的现在就能批量制造,当真是医学史上的一大奇迹,然而周依依与香儿所说的情形,又完全符合这种杀菌药物的特征,显然必定是青霉菌无疑了。至于小狗痊愈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这种青霉菌,此时已不太重要了。 李不伟虽然一直倾心于实验室与工厂的诸多事情,但却又十分清楚地明白这种药物的意义。他当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将两位姑娘抱了个满怀,口中却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明天我就让人修建一个大工厂,专门制造这种东西!” 李不伟如此激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出现的一些新技术,有不少是出于偶然因素而被发现的,青霉素就是一个例子。倘若一千年之前,人们知道这种药物的功效,估计在十三世纪左右,便有了较为成熟的制造技术了,毕竟这种药物的关键不是制造技术,而是如何发现。 李不伟正待再详细了解一下这种霉素的培育过程,猛然间想起自己才刚刚进入家门,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想着实验室或是工厂的事情了,当下便准备抛开一切,准备几人好好地聚上一聚,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依依,小向南怎样了呢?还有,玉清这段时间是否来过?”在提及小向南与玉清之前,李不伟早就想打听一下史红袖的消息,只可惜一直不知如何开口相询。 周依依笑道:“小向南好着呢,前几天烟紫姐姐还带过来玩了一天,其实也是前来打听你的消息。烟紫姐姐来的时候,玉清也跟着一起来了,她现在倒成了这孩子的奶妈了。”香儿笑道:“怎么会是奶妈呢,只是帮着照看孩子罢了。不过倒也奇怪,这孩子只喜欢烟紫姐姐一人,现下倒好,只要一分开,他便不停地哭闹了。” 李不伟笑道:“这倒不尽然,我也曾抱过他的,在我怀里不也一样很安静的么。”说话间,又想起了在江北的那段时日。红袖得知自己的娘亲去世之后,必定伤心难过之极,只可惜自己刚回到临安,又受皇命南下,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 这一晚,李不伟睡得极香,次日上午时分才睁开眼睛,却发现床边立了一人,正是周依依。李不伟笑道:“依依,皇上为咱们举办亲事之后,你便不用早早地站在这里等我了。”周依依奇道:“这是为何?”李不伟笑道:“只需躺在补窝里等就行了。”周依依听得一愣,红着脸跑了出去。 李不伟洗漱完毕,坐在桌边,任由周依依为自己梳着头发,心想:皇上命我明日进宫覆命,显然不是关于南方叛乱的事情,否则他怎会等到明日?不过如此一来,看望红袖与史丞相的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等明日探了皇上的口风再说。眼下倒有一件头等大事,离开实验室已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范大人将实验室与工厂整治得如何了? 四轮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李不伟走出门去,心中又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若在以往,徐超定会在这里等候,只可惜现在徐超仍在江北,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金国与蒙古的战事也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了,小徐会不会遇到麻烦呢? “大人,请上车。”说话的是齐大年。自从徐超离开之后,齐大年代替了徐超的职位。李不伟点了点头,缓步走上马车,忽又探出头来招手道:“齐大哥也一同进来坐吧。”与李不伟相处日久,齐大年也知道这位李大人向来不拘小节,当下向其它侍卫交待几句,便闪身进入了车厢。 李不伟随口问道:“齐大哥,你觉得是福建好呢,还是咱们临安好些?”齐大年笑道:“大人,卑职只知道,只要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李不伟也笑道:“这话倒也有理。其实除了家人,还有朋友,譬如范大人就算是我的朋友。长时间不见他,还真有些想念。”齐大年道:“大人不必心急,即刻便会赶到实验室了。” 马车驶出不远,李不伟向车窗外看去,却惊讶地发现,临安大街上竟然有了些变化。这条路是直通实验室的,也是最近的一条路,如今道路两边已能见到不少房屋正在拆除,甚至有些地段已挖了不少深坑。难道昨天是太累了,还是急着回家,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明显变化?李不伟如此想着。 齐大年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昨日送大人回府之后,卑职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临安城中正准备修建铁路,而且这次是由工部直接监督建造,临安府负责召集工匠。听说此工程极为浩大,全国各地还有不少工匠正在赶往临安的途中。” 李不伟自然知道,早在几月之前,朝庭就已计划着在临安城内修建铁路,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迅速,而且也不再隐瞒什么,似乎并不担心金国或蒙古探子知道消息。 他冲着齐大年微微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看来,正如几月前的计划一样,朝庭当真是准备对北方用兵了。也正因如此,这才不担心一些消息的走露,毕竟到了开战的时候,任何敌人都将知道,大宋拥有威力无比的战船与火炮,以及空前强大的运输能力。 赶到实验室时,范东来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李不伟之后,范东来正准备行官礼,却被李不伟阻止了。范东来稍一犹豫,又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李不伟挽住,耳边传来李不伟的声音:“范大人,若论学问,我对范大人向来是仰慕之极,若论交情,咱们是亦师亦友,当然这学生自然是我了。若论年纪,范大人也算是我的父辈,以后若非正式场合,这官礼俗套还是免了罢。” 说话间,二人已走入房间。李不伟低声问道:“在前来的路上,我看到临安城正准备修建铁路,我记得几月之前,皇上曾说过,临安的铁路将与建康府相连,不知道是否已开工了?” 范东来点头道:“听大人的语气,似乎还没见到皇上。不过大人猜得没错,建康府与临安之间的铁路,早在十多天前便完成了路线堪查,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架桥了。不过这些都容易解决,毕竟沿途的桥梁都不太长,依目前的技术,应该不成问题。” 李不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对江北用兵一事,果然是迫在眉睫。”范东来道:“正是。实验室其实已成了大宋的军事研究机构。兵部与枢密院的事情,下官多少也知道一些。估计不等铁路修建完成,大批将士便要在沿江一线集结了。下官知道大人刚刚回来不久,恐怕一路上稍有劳顿,因此早已吩咐了下去,各家主要的工厂均已整理了极为详细的资料,就等着大人过目了。” 李不伟点头道:“如此就有劳范大人了。”如此说着,忽又觉得自己今日的计划,竟然像是为了战前的视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0 争论 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科技的发展与进步往往出人意料。正如一些学者所统计的结果,人类在二十一世纪一天的生产总值,便超过了以往数百年的总和。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固然是由于技术的改进与革新,大大地提高了生产力。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技术转化为生产力的速度越来越快。如今的大宋,也正在经历着类似的过程。 早在一个月之前,皇家实验室便开始筹划着要建造一个大型的试验基地,并且在随后不久便已开工了。在这个试验基地,各种机械零件与成品动力件将进行全面的测试与改进。对此这件事,李不伟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主意。 试验基地占地约二十多亩,地势极为平坦,四周早已建起了围墙。四下望去,围墙的四周已布置了进排水系统,同时还有电杆竖起,且均已架好了电线。 李不伟看得连连点头,笑道:“嗯,这个试验基地已经通上了交流电,看来并不需要再里面安装直流发电机了。” 范东来一直陪同在李不伟身边,闻言笑道:“这个实验基地在设计时,本想着不再需要直流发电机了,然而后来又经过多番论证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修建直流发电设施。” 李不伟奇道:“又要修了?难道说,整流器件的研究仍是缓步不前了?”范东来道:“这倒不是。大功率的整流器件虽然进展缓慢,但小功率的整流元件已初见成效。只要材料跟得上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李不伟点头道:“是啊,倘若材料工程没有进展,即使工艺再好,也是无济于事。”范东来道:“大人请放心,这个实验基地,原本就是用于材料的测试与改进的。” 二人说着,已到了大门跟前。李不伟正待举步跨入院中,却听范东来叫道:“大人小心,这大门上方正在施工呢。” 李不伟抬头一看,果然察觉到大门的正上方有些动静。他心下好奇,心想要盖一个大门最简单不过了,为何偏偏挑在今日?难道范大人是请人看了风水,对这大门的方向也要严格测量? 如此想着,已有人进去通报,紧接着那人又走了出来,示意可以进入院中了。李不伟与范东来举步进了院子,抬头望去,却发现刚才弄出的声响,并不是在修建大门,而是在修铁轨。 原来,大门的上面横了一条铁轨。这铁轨看起来像是火车轨道,然而尺寸与跨度却要小了许多,竟然像是某种玩具的轨道。 范东来指着铁轨说道:“大人,这铁轨环除了绕着整个实验场一周之外,在东边的工棚里还有更加复杂的布置。之所以如此设计,是为了测试各种工件的使用寿命。”李不伟顺着铁轨望去,果然见其伸入了东边的工棚。再一细看,这工棚里还有更复杂的装置,大部分是在模拟桥梁、涵洞以及上下坡,甚至还有些地方在上面安装了喷水装置,想必是模拟下雨了。所有的一切,真实的铁路工况完全类似。 范东来笑道:“其实当时修建此轨道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机车模型的设计,同时测试各种轴承、齿轮等传动系统的磨损程度,以及润滑油的使用寿命。然而开工之后,实验室的诸位学者又有了新的想法。虽然这条铁轨并不能真正用于运输,却可以进行多种机械零件的测试。倘若将实际使用的环境模拟在小型轨道车上,便可以日夜不间断地进行工作了。” 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这个小型轨道不仅可以用于测试,还可以进行一些比赛,譬如小型机车的竞速赛。机车可以使用小型蒸汽机驱动,也可以用直流电机驱动。在规定的时间内谁跑得距离最长,便算谁赢了。” 范东来拍手赞道:“大人的想法当真巧妙,如此不仅能够完成工件的测试,还多了些许乐趣。”言毕,稍一犹豫又接着说道:“其实现在已有人提出了这种想法。早在机关弩使用电机驱动的时候,石仲秋大人便对此提出了异议。他认为:电机虽然转速平稳且噪声较小,却要使用电池作为动力。除此之外,电池还要充电才能使用。而充电的设备,却是由蒸汽机来驱动的。既然多了这些环节,说明电机驱动机关弩有不少蔽端,还不如直接收蒸汽机驱动得好。” 李不伟闻言一愣,反问道:“电动机的方案,不是由兵部决定的么?”范东来点头道:“是啊,使用电机的好处,便是机关弩随时都能够处于待发状态,而不再需要进行预热过程了。同时,由于电机工作稳定平顺,更易于瞄准射击。另外,使用电机驱动之后,机构的复杂程度降低不少,保养起来也相对容易多了。” 李不伟笑道:“正是如此。不过蒸汽机的优势也不能忽视,毕竟其动力来源很是直接,只需有了燃料与水,便可以驱动了。” 范东来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石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声称电机虽然方便,但也离不开蒸汽机。例如现在的一些工厂里面的小型机床,虽然大都采用直流电机作为动力,然而其电源的供给,却是由车间外面的蒸汽机提供的。石大人又说,机床倒也罢了,毕竟随处可以使用发电机。若是用于机车的动力,却是非蒸汽机不可。” 李不伟这才明白,原来在实验室内部竟然还起了这样一场争论。不过这样也好,有了争论才有结论,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依李不伟来看,无论是蒸汽机还是机关弩,都是些过时的东西。然而这些机械的出现,也有其必然性。眼下并没有制造汽轮机的工艺,而内燃机的原理,李不伟也还没有搞清。倘若某一位学者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内燃机的模型,李不伟自会马上查看相应的资料。只可惜他终日忙得不可开交,竟然没时间去考虑这一具有革命性的动力机械。至于机关弩继续改进与研发,显然并非长远之计。只要无烟火药制造出来,机关弩也必将被机关枪所取代。不过要进行这些变革,必须有一定的前提条件,便是化学工业与机械加工业再上一个台阶。 尽管如此,在听了范东来的一番话之后,李不伟也觉得有趣之极,当下略为思索,又问道:“范大人,若我没猜错的话,争论的另一方,应该是徐永红了吧?”范东来笑着点了点头,又听李不伟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让他们比试一场吧。倘若比试过后仍然有人不服,可以继续约定下次比试的时间。只要不耽误正常的生产,这种比试或许会带来更为先进的设计与加工方法。” 范东来喜道:“大人也有此想法?下官还正犹豫着是否支持他们呢。其实只要有了比试,双方定会为此进行专门的设计,而且会与轴承厂、齿轮厂进行交流,同时还离不开风洞测试。多进行几次比试,这些工厂也会相应地改进工艺与提高技术了。”李不伟接口道:“还有,既然要用到电机与蒸汽机,润滑油与蓄电池也要改进才是。不过范大人要提醒他们两位一下,比试中所用到的零件,必须符合现行的规格才是。”范东来连连点头称是。 其实现在的一些工厂,早已有了各自的测试平台。然而大宋的加工业刚刚起步,并没有完善统一的标准。尽管实验室已有了长度、质量、时间、硬度、平面度、同轴度、圆度、电压、电流等一些基本的工艺参数与标准,但量具的制造又无法满足需求。虽然第二家量具厂即日便要投入使用,但范东来心里也明白,工业的起步,倘若没有了严谨统一的标准,必将影响到日后的发展。 好在理宗赵昀及朝中众臣对于实验室的需要有求必应,凡是范东来申报的资金,均可以迅速落实,并不进行过多的调查。换句话说,朝庭几乎完全相信实验室的任何决定。其实这倒不是范东来有多权威,而是因为大宋朝的全部精英,几乎全部集中在皇家实验室与工厂,自然再也找不到更高水平的专家进行考核了。 至于这个试验基地,原是李不伟南下福建之前提出的,本意是为了修建一个综合的测试平台,然而真正动工之后,不少工厂与实验室又提出各自的想法。如今这个试验基地的各种设施,不仅能满足原先的设计需求,同时还可以进行更多的其它测试。 二人说话间,已走进了试验厂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木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各式各式的轴承、齿轮、销、键,以及其它机械工件。有一人正站在木架旁,手中拿着一卷册子,似乎在查验架上的零件是否与册子中记载的相附。 李不伟一见到此人,顿时喜形于色,忙道:“言大人,多日不见,听说您又有了不少收获啊。” 李不伟口中说的言大人,正是临安第一家轴承厂的负责人言有信。此人的名字很是特别,李不伟自然印象极深。如今临安已有了两家轴承厂,而且在兰溪也开了另外一家大型轴承厂。言有信由于任职时间较长,积累了不少经验,竟然成了大宋首屈一指的轴承制造与设计的专家。 言有信咋一看到李不伟,也是惊喜交加,忙放下手中的册子行了官礼。几人寒暄片刻言归正传。言有信道:“前些日子,临安第二轴承厂开工时,下官本想请大人前去,后又听闻大人去了南方,心下好生失望。如今大人既已返回临安,下官已有不少好消息要向大人禀报。” 李不伟喜道:“有好消息?那当真是太好了。我且来猜上一猜,可是与滚动轴承有关?”言有信颔首笑道:“大人果真聪慧过人,正是与滚动轴承有关。大人是否还记得,轴承厂制造的第一批滚动轴承,原是在大人的四轮马车上进行测试的?”李不伟点头道:“自然记得。”随即又叹道:“只可惜那批轴承的使用寿命太短,没过几天竟然全部磨损坏了。好在用于测试的轴承数量不少,车夫也熟悉了更换轴承的操作,半月下来,虽然没有影响马车的行驶,但废旧轴承却是积攒了十多个。” 言有信笑道:“大人好记性,不过大人似乎还不知道,您前日回来时乘座的马车,其车轴已使用了圆椎滚子轴承,而前轮的转向与悬挂部分,也使用了滚珠压力轴承。七八日测试下来,各种轴承竟然完好如初。” 李不伟暗叫惭愧。其实在轴承厂成立之前,他曾将滚动轴承的原理与分类大概介绍了一番,又着重说了一下轴承的受力分析。至于如何加工制造,以及安装调试,却并未涉及到太多内容。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他觉得以目前的工艺水平,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批量制造滚动轴承,二是他自已也只知道滚动轴承的简单原理,对于其制造与安装过程,却是知道得不多。 如今听言有信谈及轴承,李不伟忽然觉得,关于轴承设计与制造的知识,或许已经有许多人要超过他了。倘若言有信再说些更加深入的话题,恐怕他自己也会不明所以了。看来今晚回家之后,还需抱着,好好看一看轴承方面的知识才是。 言有信又道:“大人离开的这段时日,我等又将轴承的规格与参数重新整理了一番,最终定出了十六大类二百七十四小类的规格。用于制造轴承的材料规格与尺寸要求,也全部交与了范大人。” 自从进屋之后,范东来始终一言未发,此时听到言有信提及此事,范东来插言道:“言大人交给实验室的数据,下官已命人进行了分类整理。除了轴承之外,还有齿轮厂、锣丝厂、以及生产其它紧固结合件、各种机构的连杆、轴套等工厂,均已送报了统一的规格要求。这些数据经过整理之后,将全部送交两家重型机械厂。从今以后,包括临安两家重型机械厂在内的六家钢铁与铜材厂,将全部按规格产出型材。” 李不伟听得又惊又喜,对于型材他还是记得一二,但没想到大宋竟然已走到了这一步,而且此事并不是出自他的主意。 如此看来,自己带来的那些科技知识,在刚开始应用的时候尚需自己讲解一二,然而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宋朝自会有各类人才将其不断完善。所有的这些,大大出乎李不伟的意料,他原以为自己要花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为大宋建立完善的标准体系。看来,如今的宋朝人才济济,只要朝庭大力支持,保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呢。 李不伟兴趣顿起,将工房内的每个货架上的零件全部看了一遍,发现这些工件大多是轴承、齿轮、轴套、连接件、密封件。根据这些零件的规格说明,大部分是为自行火炮、机关弩、以及兵马辎重准备的。至于一些更大型的轴承与密封件,显然是为蒸汽机船设计的。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 待走到一个标有“动力”的货架旁,李不伟更是兴奋难耐。这架子上摆了一台小型的蒸汽机,看其样子,像极了机关弩上面使用的那种蒸汽机,然而其精细程度又提高了不少。另外还有一台更小些的机器,李不伟却看得不甚明白。 范东来道:“大人,其实这是一个轴流机的模型,也是大人以前说的汽轮机。这台机器目前只有三台,全部是由机床车间制造的。大人眼前这台是完成品,只有一级叶片,将用到小型发电机上进行测试。至于另外两台,仍然在实验室里摆着,此时已有十多名学者对其进行研究,希望能找出更合理的设计与改进。” 汽轮机,又称蒸汽透平,是将蒸汽的能量转换成为机械功的旋转式动力机械,主要用作发电用的原动机,也可直接驱动各种泵、风机、压缩机和船舶螺旋桨等。利用流体冲击叶轮转动而产生动力的发动机,按流体的不同而分为汽轮机,燃气轮机和水轮机。皇家实验室的那台大型水轮发电机,其实也算是一种涡轮机,不过眼前这台机器,却是用蒸汽作为动力的。 在决定制造蒸汽机的时候,李不伟也曾想过,既然汽轮机的热效率更高,转速也更快,为何不直接制造汽轮机呢?然而当他看到汽轮机的原理与零件图时,顿时萌生了退却之意。汽轮机原理虽然看似简单,但零件却是不少。一个简单的二级汽轮机,零件总数已有一百多个,而且相比蒸汽机而言,汽轮机的精度要求更高。在当时还没有车床的情况下,想要制造出汽轮机,当真是难于登天。 如今既然有了电机驱动的各类机床,而且铸造水平又有了大幅改进,要制造出简单的汽轮机倒也不是难事。然而李不伟仍旧觉得,汽轮机的制造不是那么简单的,虽然眼下已有了三台样本,但要制造出能够用于船只或机车的汽轮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李不伟想得没错,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此为后话。 一天视察下来,已是傍晚时分,眼看着临安附近的工厂运行得极为顺利,李不伟已想得更远了。虽然大宋已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然而各家主要的工厂与实验室,仍然集中在临安附近,最远也就是兰溪了。而兰溪之所以成为第二个选择,其主要原因,还是由于他上次去兰溪考察过一次缘故。 工厂的选址,一是当地资源丰富,二是交通便利,三是地理环境与气候适宜,这才能聚集的大批人才。看来,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在战争全面展开之前,再选择一处作为工业区。 回到家中,李不伟命人将车上的箱子搬进屋内,然后打开箱子,将里面的物事一一摆在桌上,仔细地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件东西。这是一个长约六厘米,直径约四厘米的圆柱体。这圆柱体上开了一些长方形的孔,末端又伸出两根铜制的接头,中间还穿了一根光亮的铁轴,竟然是一个小型的直流电机! 对于小型电机,李不伟以前曾接触过不少。用于rc竞赛的各类540或380有刷电机,以及一些国产的精口无刷电机与电调,李不伟也曾有过几只。这些电机的体积并不是很大,甚至一只手便可以抓住七八只。然而眼前这台电机约两三公斤重,就是与后世的鼓风机马达相比,其体积也要大上许多。然而这的确又是大宋朝的第一批微型电机。 “又是比试……不过比一下也好,倘若石仲秋输急了,在模型机车上率先使用了汽轮机,说不定又会引发一次技术革新呢。这场争论应该还算是件好事。”李不伟自言自语地说着,浑然不觉周依依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咦?不伟哥哥,这好像是一只小电机啊。”周依依讶然道。李不伟笑道:“依依眼光不错,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一只小电机。我还在想,这电机用来干什么好呢?做个电风扇如何?” 周依依摇头道:“夏天最热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一时也用不着风扇。只可惜这电机小了些,否则装在自行车上,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电动自行车?好想法!”李不伟赞道。“不过眼前这只小电机,显然是不行的,得想个办法用到其它地方,否则可惜……” 二人漫无边际地聊着,李不伟只觉得惬意之极。只要待在家里,哪怕仅仅是与周依依随便说上两句,他心里也感觉十分踏实。 只是今天,李不伟还有一件事搁在心里。今日与范东来的一席话之后,他已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各家工厂,除了制造必要的机械零件之外,更多的精力却是放在机关弩、炮弹、以及盔甲与兵器的制造上。纺纱机与织布机日夜不停,新产出的一批缝纫机也派上了大用场,然而缝制的却都是军装与军靴。各种成品油如汽油、柴油、煤油也大量屯积,估计是为了战时的需要。至于火药,更是在全国各地加紧制造,然后集中运往沿江一线。 李不伟已隐隐觉得,皇帝召自己明日入宫相见,十有八九是为了战前准备的事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1 历史真相 回到临安的第三天,李不伟奉了理宗赵昀之命,去参加一个小型的朝会。自从两年前临安开设了皇家实验室之后,这种小规模的朝会便不定期地举行,参加的人除了一些六部要员与临安府员之外,便是实验室的一些学者了,而朝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向朝庭要钱,以扩大实验室的规模,又或是开设一些新的工厂。但今天这个朝会,参与者却多为兵部与枢密院的人。李不伟刚一进入大厅,便看到厅中的布置与平日大异。 议事厅的正中央摆了一只巨大的展台,这展台大约四五米见方,上有各种沙石堆成的小土丘,有一部分还覆盖着些类似某种绿色植物的材料,但显然又不是以活植物制作。更有几条河流,竟然真的有水流过,也不知是不是使用了电动的抽水装置。这个展台,是一个军事沙盘,再一细看,却是整个中国大陆的比例地图。 与会者除了兵部与枢密院诸人、六部的要员,还有赵范、赵葵两兄弟、以及沿江制置使赵善湘。李不伟心下了然,今日的这个小朝会,必定是商议北上攻金的策略。他再四下一看,并未见到史弥远的踪影。 李不伟正纳闷着,却听枢密使郑清之说道:“众位大人、将军,史丞相身体抱恙,近日在府中安心养病,皇上命我来主持今日的议事。商讨的结果,自会送达史丞相处。”赵昀点头道:“确实如此。便请枢密史继续说下去吧。” 其实在此之前,对于这次小型朝会的议题,李不伟已多少猜到了一些,但他却不愿过多地参与到作战计划的讨论中去,而只是一心想在临安的皇家实验室中搞一些研究,也算是当作战争的坚实技术支持了。他甚至心存侥幸地以为,赵昀今日约自己前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商讨自己与周依依的大婚一事。然而看此情形,却是事与愿违,毕竟自己的婚事,显然是不需要枢密院与兵部来共同操办的。 朝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总算有了结果。 其时,大宋的工业虽然仅仅是处于起步阶段,然而就是这种微乎其微的起步,却让军事力量有了显著的提高。目前,整个大宋军中已装备了直射火炮,各式迫击炮,各式机关弩车,另有数量充足的炮弹与弩矢。在李不伟看来,这些武器装备虽然看似不少,但其总体杀伤威力,却仍不及后世的一场小规模战争。然而眼下是冷兵器时代,任何一方拥有了这些超时代的兵器,既使不至于完胜,也决计不会落败。毕竟敌军要应付这种新式兵器,也没有多少经验。况且南宋的战力本就不弱,否则蒙古兵也不会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得手了。当然,李不伟深深地知道,此事将永远不会再次发生。 时值农历六月底,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李不伟算起来,他来到宋朝也有近三个年头了。对于一个人来说,三年无疑是漫长的,然而纵观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从石器时代,到青铜器的转变,直到后来的铁器时代,人类竟然用了数千年的时间去研究探索。在整个社会发展的长河中,若非有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三年,在历史教科书中也许会被直接忽略而不加详述。 但话说回来,倘若一个国家倾全国之力要干好一件事情,三年足以改变许多。试想当年秦国,在秦孝公执政初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国,任由其它诸候国欺凌。直到秦国变法之后,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举垫定了称霸的基础。一千多年前的秦国都可以做到,当今天下第一富裕的南宋,再加上几百年后的全新技术,又如何能停滞不前呢? 也许是由于历史教材的编排问题,人们谈论起历史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夏朝之后是商,然后是春秋战国,汉、三国时期、晋、隋、唐、五代十国,以及当今的宋朝。李不伟也不例外。在他看来,所谓的历史,无非是某个朝代覆灭,然后另一个全新的朝代诞生,又或是在某个朝代中,遇到一个开明的皇帝,这个皇帝启用了良臣名将,干出了一番丰功伟业。 既然历史就是如此,改朝换代自然也离不开战争了。几乎每个人,在历数各个朝代时,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个朝代或国家打仗是否厉害。秦灭六国,是因为出了秦始皇,再加上秦军战不畏死、所向披靡的原因;汉灭匈奴,是因为汉武帝铁腕统制、汉军威武;唐朝盛世,是因为唐朝继承了隋朝强大的物质基础,有了李世明这样的一代明主,又有长城作为防线,加上几十万骑兵。但宋朝呢?开国之时,便接手了动乱百多年的烂摊子,又失去了长城防线,而当时的辽国,有先进的农业经济作为基础,有杰出的军事领袖,有一大批杰出的军事政治人才,有完善的国防理念,这些根本不是匈奴或突厥可以相提并论的。在这种情况下,宋朝却和当时世界第一的军事强国打成了平手。 也正因为如此,李不伟每天在想着实验室与工厂的同时,也清楚地知道,以短期的目标来看,无论是临时大学的成立,还是皇家实验室的开设,亦或是各家工厂的筹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以提高宋朝的军事力量为首任。倘若一个国家的国防出了问题,即使费尽全力大搞建设,其它邻国又岂能让你如愿? 宋朝庭南迁之后,无论皇宫的规模,还是人员的编制,都可以用“袖珍”二字来形容。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宋朝仍是名将忠士辈出,而朝庭也始终惦记着要收复故土。但是,皇家实验室的成立,临安大学的开办,以及全国其它十多所中等学校的成立,并不是人人都赞同的。究其原因,乃是这些机构的设立,必然会牵涉到人事变动,以及资源的重新分配,这多少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赵昀与一干重臣却大力支持皇家实验室与工厂的建设,此事虽然大出李不伟的意料,但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试想,无论朝中大臣还是在野百姓,收复江北的呼声从未停止过,任何一届皇帝或是一朝大臣,都将此事作为首要目标,同时也是流芳百世的大好机会,谁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汴京城,再一次领略清明上河图中所描述的那种繁华。但是,近百年来风云突变,先是辽国被金国所灭,余众被迫迁往西北,再是蒙古的崛起,使得西夏与西辽先后覆灭。近几年来,金国竟然也要面临灭此话时,赵昀已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看着书房的墙壁不住点头。陪在理宗身边的是李不伟、赵范与赵善湘三人。李不伟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赵昀的书房墙上,竟然挂着一幅宋朝的全国地图。 “皇上,或许到了明年,这幅地图又要变上一变了。” “是啊……”理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睛停留在了地图上的某个地方。李不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靠近长江的地方,有一大片用红笔描了许多记号的区域。这片区域的正中央,写了一个大大的“金”字。 赵范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在那里一个人皱眉思索,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两年,皇上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明白的人都知道,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任由摆布的傀儡,朝庭的实权其实掌握在丞相及一班大臣的手中。然而自从临安大学开办以来,皇帝的势力如日中天,不仅有了自己的得力近臣,而且将以前被贬到地方上的重臣也重新委任。眼下这些人虽然还未成为朝臣,但想必过不了多久,或许就在大军出征之后,朝庭的格局又要发生变化了。不过赵范却没时间考虑这些,因为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这便是三月后的另一场平叛,平叛的对象,正是山东的李全。 赵善湘忽道:“皇上,臣与李全虽有旧交,却未料到此人竟会公然与朝庭作对。臣请皇上恩准,在孟、于两位将军发兵之日,也同时在建康府备战,痛击李全。” 赵善湘所说的李全,本来一直据在山东,后来与杨妙真合流后重整旗鼓,想独立打出一片地盘来,却屡屡失败,就归附了南宋,队伍不断增大。后蒙古攻金时,李全又归附了蒙古。前些时日,竟然又写信给沿江制置使赵善湘,信中说:“我复归朝庭数年,淮甸宁息,奈何您与二赵兄弟使我为难。我决定亲往盐城,如有不信我李全、嫉恨我之人,如赵知府之辈,可以提兵与我交战。能灭我的,高官厚禄由您给;不能灭我的,便知道我李全的心意了。” 对于李全的事,李不伟多少知道一些,因为他在临安大张旗鼓开办工厂的时候,便提防着江北的动静,更知道在明年的时候,李全将会发兵作乱。同时,在李不伟的记忆中,李全也会写信给赵善湘宣战,甚至信的内容都一模一样,只是没想到此事竟然提前了一年,难道这是蒙古大军有了新的动向,李全也跟着改变了计划? 赵范道:“皇上请放心,我与赵将军定会全心合力,将李全一众彻底击溃,确保孟、于两位将军在西线的战事顺利进行。” 理宗笑而不答。赵善湘忽然笑道:“赵范兄弟,你这便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了。今日朝会上虽然未说得明白,但皇上的用意,我倒猜得一二。李全占据的山东,原是金国的属地。再说得早些,原本就是我大宋的地盘。只恨百年前被金人夺去,又转手让给了蒙古。如今李全既敢向我大宋宣战,多半是有蒙古大军在背后撑腰。虽然蒙古号称有百万骑兵,但多在西边作战。至于江北,蒙古更是投入大量兵力与金国周旋。我大宋若不乘此收复山东,岂非坐失良机?” 赵范恍然大悟,虽然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如今听赵善湘亲口讲了出来,更是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要知道,虽然各式兵器不断派往军中,各地也在进行一些训练,但大都没有实弹,多是行军布阵的演练。唯一能够不加限制的供应实弹的,便是两淮与沿江的驻军了。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是因为沿江与两淮驻军肩负着保卫临安的责任,但更重要的是,兵部大力发展海军,而两淮与长江出海口附近又得天然之利,既便于出海作战,又可沿黄河或长江逆流而上进入内陆。这样的一支军队,显然早就成了大宋的精锐之师了。 但就是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却没有参与对金的作战,反而分派到了平叛李全的任务,赵范多少有些想不通,如今听到赵善湘的话,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朝庭真正的意图,乃是要收复整个山东! 想到此处,赵范又转头向李不伟看去,心想李大人最得皇上信任,他必定早已知晓此事,为何以前从未听他透出半点口风呢? 赵善湘也看着李不伟,与赵范兼是一般想法。李不伟笑而不答,其实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理宗见状笑道:“几位卿家,咱们先不谈兵事,也不谈国事。眼下有件最紧要的事情,朕已等了许久了,如今总算能一圆心愿。”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李不伟,又接着道:“李卿,当日你南下福州时,朕曾亲口许诺,当你回到临安之日,便是与北平公主成亲之时。朕绝不食言,早已命司天监选好了吉日,就是十六天之后,也就是下月的初六。” 李不伟听得惊喜之极,自从朝会开始,他就在盘算着此事,后来进入御书房,理宗始终绝口不提成亲一事。如今听得就在下月初六,李不伟在喜悦的同时,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安。成亲是一件大事,虽然自己日谋夜划已久,却终日忙于应付开办新工厂之事,后来又远赋福建平乱,虽说成亲是早晚的事,但如今忽然提到了日程之上,竟然又有些措手不及。 理宗看到眼里,笑道:“李卿莫慌,公主出嫁自非小事,朕早已命内务府开始准备了。公主府即将建成,但朕却在想,李卿乃朝之重臣,即使是朕的妹妹出嫁,也不可没了李卿的风头。因此朕与皇后商议过后,决定还是在你的大学士府中举办婚庆。内务府诸事,将由皇后打理。至于李卿那边么,朕倒有了个主意。”说着,转向赵范道:“赵卿,福州之行想必有些劳累,眼看再过两月又有大战,朕派给你一个轻松的差事,你就帮着李卿的筹办婚事吧。公主出嫁,非同小可。在此期间,其它事情一概不管。” 赵范连连谢恩,心中却想,李大人娶的是公主,如今要我帮着筹办,这哪里是什么轻松的差事了?如此想着,又转头看着赵善湘,心想你与李大人交情也不一般,不知道皇上会派你做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便听理宗继续说道:“至于赵善湘将军么,这两月的任务更是艰巨。孟、于两部发兵之日,火炮、机关弩、弹药、弩矢、军粮等各类军需品,都需按时送达。赵将军,两个月应该够了吧?” 赵善湘连声道:“回皇上,两月足矣。”嘴上如此说着,却是暗自叫苦,心想今日朝会上早已定下了作战的日期,即使两月时间不够,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拼上命了。皇上只说要火炮与机关弩,还有军粮,但真正要运送的又哪止这些?仅是十二万双胶底军靴,便要近十艘运输船了,更何况还有三千个军用药箱,十二万个急救包,各式军衣、护甲,弄不好还要动用一些福级战船参与运输了。 几人告退出了皇宫,赵善湘心念着运送军火一事,急匆匆地离开了。赵范笑道:“李兄弟,既然是司天监选的日子,我便前往皇家实验室去问一问,再顺便与范大人请教一些具体的事宜。”李不伟也笑道:“赵大哥可是想着要范大人帮忙?其实你还不知道,范大人整日忙于实验室,在咱们离开的那段时间,便已请辞了司天监一职了。新上任的司天监听说也姓沈,但估计与沈括大人却没什么关系。不知道赵大哥是否认识他?” 赵范愣在当地半日,万没想到自己离开临安不到一月,竟然错过了这种事。眼看着李不伟哈哈笑着远去了,赵范暗叹一声,心想自己也没什么经验,不如索性去一趟实验室,问问范东来也好。 再说李不伟,与赵范分手之后便上了马车。但马车却不是驶往自己的府第,而是直奔丞相府。 自从回到临安之后,他还没有时间去看望一下史弥远。虽然历史中记载着,史弥远是一个奸臣,但依自己这两年的观察,此人不仅非奸,甚至还大有忧国忧民的情怀。再说了,自己能够如愿开设临安大学与实验室,这位老人也出了不少力,倘若没有他从中周旋,事情也许不会如此顺利。当然,在李不伟心底还惦着一个人,那便是史红袖了。这个姑娘看似坚强,又乐观豁达,但毕竟发生在宿迁的那些事情,换作任何人都无法承受,更别说她一个弱女子了。 丞相府的门大开着。老管家认出李不伟,忙迎了上去,又吩咐人去通报史弥远。李不伟步入府院,别走别问道:“管家,丞相的身体如何了?”管家叹了口气道:“回大人,自从小姐回来之后,除非朝中有人来宣,否则老爷便很少走出房门。这身体嘛,也是大不如前了。”稍做停顿,见李不伟并未继续发问,又继续道:“至于小姐么,也成日待在闺中,只是每隔四五天,便会去将军府看望少夫人。大人今日来得巧,少夫人正好也在。”管家所说的少夫人,自然是指史冀的夫人莫烟紫了。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了客厅。忽又有人前来通报,说是丞相有请李大人书房相见。老管家喜上眉梢道:“李大人当真富贵之身。老爷已有多日未去书房了,您这刚一来,他便请您书房相见。”李不伟笑道:“老管家说笑了。”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却在暗自盘算道:自从红袖回来之后,史丞相便知道了完颜洪秀一事,但谁又能料到,此事对他打击如此之大,甚至连朝事也不再理了?常言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莫非人到了暮年也是如此? 有一件事必须提一下,这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史实,那便是史弥远之死了。历史中记载的史弥远,是在三年后,也就是金国灭亡的前一年,病死于临安,后被宋理宗追封为卫王,谥忠献。史书记载的,多为史官所写。但史官也并非知道一切,再说宋史是由元朝所写,其中自然有许多曲折不为人知。 事情的真相是:蒙古大军自陕西开进河南之后,金兵抵挡不住,放弃南京逃往蔡州。再后来的一年,宋蒙联军攻金,金国城破国亡,金国皇帝上吊自杀,尸体被宋军拉回祭祀徽、钦两位屈死的皇帝。但就在金国灭亡的前一年,金国王室全部离开了南京,但其中有一人却并未离开,这人便是完颜洪秀。其时,由于没有李不伟的出现,完颜洪秀自然也不会遇到那位赵先生,竟然真的成了丘处机的师侄,孙不二的徒弟。她入教之后,并未和师伯云游四方,反而在思远观中清修数年,直到蒙古大军攻进汴京,也始终未有离开半步。由于丘处机与成吉思汗是旧识,蒙古军并未对全真教多加侵犯,反而保护有加。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终于让蒙军知道了忘远散人的真实身份,便欲带走完颜洪秀以挟金国元帅完颜洪烈。完颜洪秀心顾大局,不愿自己成为朝庭的负担,竟然以身殉国。此事在当时闹得世人皆知,宋朝庭也有所耳闻,都听说金国前公主性情刚烈,虽是敌国女子,却也得宋人效仿。史弥远自然清楚,这女子就是自己女儿的亲娘,也是自己苦思二十三年的情人。当时史弥远的年纪,比现在还要老上几岁,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加上国事操劳过度,忽有噩耗袭来,一直强挺着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持下去,竟然从此一病不起,没多日便不久于人世了。史弥远死前,口中不断念着“洪秀”二字,世人皆以为他无法放心自己的女儿史红袖,却不知道此“洪秀”非彼“红袖”也。 显然,以出家道姑作为要挟,并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因此在元朝修订宋史时,便将此节删去,以至于后世一些著名学者在研究宋、金、元交接时期的历史时,竟然无一人知晓此事。 不过,由于李不伟的到来,历史又有了变化。完颜洪秀的死提前了三年,史弥远也提前三年知道了此事,史红袖也未嫁与他人,这不,她此时正陪在史弥远身边呢。 刚一看到史红袖,李不伟顿时愣住,心想红袖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我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是看望史丞相,还是要告诉红袖,我与依依要成亲了,请你来赋宴? 好在有人解了围。一阵“格格”的的婴儿笑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紫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莫烟紫,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李不伟喜道:“这孩子可是小向南?这么快就会笑了?” 史红袖一直待在父亲身边,本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以为李不伟定会先问候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到这个孩子。 史弥远却并不在意,笑道:“听说大军回师,老夫心想贤侄也该过来看看了,便让烟紫也带着孩子一起过来,果然不出所料,贤侄还是来了。” 李不伟脸上一红,忙作揖行礼道:“听说丞相抱恙在身,晚辈本该一回来便行探望,只是公事缠身,今日方才有得些许暇时。对了,估计过一会儿,丞相也该收到郑清之大人的消息了,那是关于今日朝会的事情……” 还未说得两句,却见史弥远手一摆,摇头道:“贤侄今日前来,咱们不谈国事,只是说说家常。”李不伟连连点头道:“全听丞相吩咐。”心想要说起家常,莫非是与我和依依的婚事有关?正不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却听得小向南的声音:“爸爸…爸爸……”竟然是冲着自己叫的。 李不伟一愣,转而笑道:“这小家伙,竟然会叫爸爸了,可惜我不是……” 莫烟紫也笑道:“李兄弟再仔细听听,他其实是在叫着‘抱抱’,是让你抱他呢。平日想要人抱的时候,都是这么叫的。” 果然,那孩子又继续‘抱抱’地叫了起来。李不伟哈哈一笑道:“我就说么,我还没成亲呢,怎么能当爸爸呢。”话一出口,李不伟顿时后悔不已,心想当着红袖的面说起成亲,这岂不是自找没趣? 好在孩子的叫声更大了,并没有人听到他说的话。 史红袖接过孩子,转向李不伟笑道:“他要你抱呢,你要不要试试?”李不伟犹豫道:“我以前是曾抱过他的,只是当时他还小,如今大了,也会乱动了,倒还真不敢抱了呢。”说到这里,忽又想起一事,忙问道:“红袖,当日看这孩子,也就三个月大,如今算起来也不到半岁,怎么就会说话了呢?不是要先会走路再会说话么?” 史红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烟紫姐姐,你看看,又一个外行。” 李不伟脸上又是一红,心想自己肯定是搞错了,或许有的孩子先会说话再会走路也不一定,遇到些天才婴儿,弄不好半岁就会说话了呢。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转向史红袖道:“红袖,你刚说‘又一个外行’,莫非在此前也有过一个外行人?” 莫烟紫也忍俊不禁道:“你们俩就别争了。其实不仅是红袖,便是我,在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外行,后来多次请教了奶妈,这才算明白了一些。” 史红袖忽然将李不伟拉到莫烟紫身边,道:“李大哥,你看,这孩子身上原是带着生辰八字的,只可惜当时咱们太过匆忙,竟然没有注意到。”说着,从婴儿身上拿起一块玉佩。这玉佩上系了一根红绳,挂在婴儿的脖子上。 李不伟拿起仔细看了一下,这玉佩的一面刻了一个‘蓉’字,另一面刻了一个‘靖’字,并未刻有生辰八字。但他不愿就此罢休,又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会,终于发现在玉佩的侧面还刻有一行小字,正是类似xx年xx月xx日的字样。李不伟喜道:“红袖,我终于找到了,原来这字竟然刻得如此之小,稍不留神还真不会注意到。不过孩子还小,脖子上带着个吊坠总是不太安全。”史红袖点头道:“这我自然明白,烟紫姐姐也知道的,今日挂在孩子身上,只是为了让你看看罢了。” …… 离开丞相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虽然与史弥远交谈近两个时辰,但李不伟却是大为不解。史弥远说到做到,竟然真的不谈国事,只是问些福建的风土人情,以及自己的侄儿史岩之的情况,最多就是问一下乘坐福级战船远洋航行的感受而已。 “丞相心情不佳,我总须找个法子让他宽心才是,毕竟按年龄来看,他也算是长辈。”李不伟自言自语地说着,又想起刚才离开时,史弥远的一番话。 当时史红袖与莫烟紫都离开了,李不伟终于向史弥远说了自己即将成亲一事。史弥远丝毫不觉意外,只是一再强调:“贤侄大婚,老夫本该前去助兴,只可惜病体多有不便,近日心绪也有不宁,只能尽力而为了。但婚姻大事不得草率,贤侄举目无亲,你史大哥又远在万里之外,还需寻个可信之人,作为男方的家长。原司天监,也就是皇家实验室的范东来范大人,最值信赖,贤侄如有任何难处,尽可去找他相助。老夫绝不会看走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2 成亲 接下来的几日,李不伟的校长府内一片忙碌。管家陆温从未接待过这么多的人,一下子有些忙不过来。好在前来帮忙的都是宫中内务府的人,这些人平日训练有素,又是奉了谢道清的命令,干起活来丝毫不含糊,没几日下来,陆温倒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既然宫中的人包办了一切,陆温也乐得轻松。这一日,已是第六天了,陆温一大早起床,还未来得及穿好衣服,心里已盘算着后圆那一块旱冰场的规划了。这是香儿的嘱托,要求场地务必平整,因为新式旱冰鞋是使用杜仲橡胶轮的,倘若场地稍有不平,便会加剧轮子的磨损,使用寿命也不会太长。 陆温如此想着,已洗漱完毕,然后走出房门,直奔后圆的那片空地而去。刚刚转入后圆,便听到李不伟的声音:“就这样了吧,你看如何?”紧接着另一人答道:“大人已想了几日,应该没太大问题才是。”陆温听出这是齐大年的声音,心下觉得奇怪,怎么李大人起得这么早,又来到后圆干什么呢?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过来,因为他看到李不伟与齐大年正站在场地边上,而场内则用白灰倒出一些规迹,这二人正对着这些白灰倒出来的线指指点点。 齐大年道:“其实在卑职看来,这个规则已属万全。听说为了取胜,徐、石两位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这些天来一直待在各自的实验室,显然是要将这两种模型机车再改得更合理些。大人不也曾说过,这只是第一版的模型么?既然参加比赛的是试验品,这规则也不一定非得完美不可。纵然有些瑕疵,下次再改进就是了。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李不伟知他是要提及自己大婚之事,忙将手一摆道:“齐大哥不用担心,咱们今日去实验室,一来将比赛的规则公布出去,二来也是与范大人请教一下成亲的一些经验。”齐大年发愣道:“大人,成亲的经验又怎么能请教呢……” 二人正说着,又听到前院传来几人的声音。李不伟听出,这是周依依、香儿,以及灵珠三人在那里说笑。 周伍与史冀远洋之后不久,灵珠便遇到了史红袖出走一事。等到史红袖再次回来,却又闭门不出,还将灵珠送回到了娘家。灵珠清楚大小姐的脾气,知道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地回到老家。然而没过多久,她心念周伍,但又清楚地知道,在一年之内,二人肯定是相见无望了。但一些奇妙的爱屋及乌的念头左右着她,心想既然周伍不在,他的妹妹却还在临安。若能与小伍的妹妹待在一起,也算是与半个小伍待在一起了。毕竟依依还未出嫁,仍算是周家的人。有了这种想法,灵珠又匆匆回到临安。 此时,李不伟与赵范已南下平乱,而史红袖的心情已逐渐平静下来,灵珠仍然住在丞相府中,隔一两日便到校长府中与周依依和香儿说会话。没过多久,郑永江的女儿郑小圆与儿子郑大方也来到了临安,同来的还有周依依的父亲周进。郑小圆来到临安之后,在自己父亲家中住了仅一日,便搬到了校长府中与周依依为伴。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搬到这里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周进。 灵珠与郑小圆相聚几日,二人几乎无话不说,竟然十分投缘。再后来,郑小圆知道了灵珠与周伍的关系,因此在她返回徽州的时候,又力邀灵珠同去。灵珠虽然舍不得史红袖,但心想周伍既然出海远行,自己作为未过门的媳妇,理当与未来的公婆处好关系,只是这位婆婆也未免太年轻了些,根本就是自己的姐姐嘛。 其实,郑小圆与周进已经算是成婚,这也是李不伟回到临安之后才知道的。这二人完全是自己找人选定的吉日,谁也没有提前告诉,只是在办事的前几天通知了徽州太守程九霄。但程九霄却清楚地知道,周进虽然只是徽州城中的一名普通百姓,但其女儿周依依却是当今的北平公主,女婿更是当今的大学士。程九霄当下不敢怠慢,忙找到周进商议操办婚事的事宜,却被郑小圆拒绝了。 程九霄心下觉得奇怪,按理说,周依依作为大宋的北平公主,作为父亲本该跟着荣华富贵才是,至少也该一同搬到临安城中居住。然而周进却像是根本不在乎此事,仍是终日待在徽州,平时忙得最多的事情,便是与郑氏姐弟管理飞鸽自行车厂。但郑小圆却是明白,周进之所以这样,是不愿意沾女儿的光,宁愿自食其力。也正因为如此,周进才得她的芳心暗许。 周进看似豪爽豁达,对于自己的婚事却一直扭扭捏捏,就连成婚的日子也不告诉自己家中,甚至还要选在李不伟外出的时候举行,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他的年龄问题。郑小圆倒不在乎这些,看到周进如此决定,当下坦然接受。程九霄却不敢含糊,虽然周进声称简单操办,但程九霄还是包下了徽州最豪华的酒楼,又叫了四五个当地最有声望与势力的富绅前去庆贺。 周进与郑小圆成婚之后过得极是舒适,后来听说李不伟回到了临安,心想此事还需得迟早通知自己的女儿与女婿,倘若自己成亲一事是从程九霄口中讲出,未免会让女儿生气,再说北平公主成亲一事,朝庭早已召告天下,周进作为父亲,想躲也不行了。二人商议之后,当下收拾行李离开徽州。郑大方看到这两人收拾了满满一车东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架势,自行车厂有一个多月需要自己独立经营了。 再说李不伟,正与齐大年商议着比赛规则,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三位女子的声音,当下走出后院,却见到周依依等人已梳洗干净,此时正在院中胡乱活动着身体,口中不断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 李不伟看在眼里,心下觉得好笑,心想:广播操的事,我只是向依依随便说了几句,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听说前些日子与香儿自创了一套广播操,想必就是眼前这样子了。这哪里是做操,简直像是一套拳法。不行,有时间我还得给她纠正一下,将大宋朝的第一套广播操尽快发布出去。不过话说回来,广播操,顾名思议,应该有广播才行。可眼下又哪来的广播呢?即使电子管放大电路能做出来,但留声机或录音设备呢?总不能每次都由人喊着号子做操吧?……嗨,我又在瞎担心什么,即使由人喊口号又有何不可? 三人锻炼得起劲,丝毫没发现李不伟从后圆中走出。李不伟蹑手蹑脚地走到周依依身后,正准备张开双臂抱起周依依转几个圈,忽又想到自己成亲在即,又有齐大年在一旁,万不可再小孩子气了,当下向齐大年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回到屋中简单收拾一下,便准备去试验场宣布比赛规则了。 刚刚到了试验基地外,便听到院内传来轻微的轰鸣声,还有蒸汽排放的咝咝声。二人走进大门,只见此时已有多人聚在实验台前。李不伟仔细看去,除了石仲秋、徐永红之外,还有范东来、王思维、重型机械厂的李广胜、轴承厂的言有信、齿轮厂的吕方德等人,敢情大宋朝最重要的工厂的负责人,此时都聚集在这个试验基地了。 看到李不伟进来,众人都迎了下来见礼,简单寒暄问候之后,李不伟将写有比赛规则纸卷递了过去,范东来接过看了一遍,大声念了出来。 其实这个规格也不繁琐,大概意思是: 一、比赛场地:试验基地的模型铁轨,全长一千一百六十二米,途经桥梁五座,涵洞四个,风洞一个,另有模拟下雨的喷淋装备一处约三十米长。整个道路最大坡度为五度。 二、比赛机车:使用电池驱动的电机车,或蒸汽机驱动的蒸汽机车。每辆机车必须拉有至少五切车箱,多则不限。机车重量不限,车箱采用长度为六十厘米的二号标准模型货车箱。五节车箱中,第一节可以自由装载,第二节必须装有满载的模型油罐,载重为十六公斤。第三节为空车厢。第四节必须装有一百二十个鸡蛋,装载方法自定。第五节车箱,则是一节模型客车箱,总重十一公斤。 三、胜负规格:总时间为一小时,每跑一圈得十分。倘若货车中的鸡蛋有破损,每破损一个扣一分。倘若中途有车箱脱节,每次扣二十分。失控撞毁车箱的,每次扣五十分。倘若机车有故障而不能行驶的,十分钟内不能修复,则视为放弃比赛。 四、动力限制:电机车的动力为蓄电池,电池数量不限。蒸汽机车的动力为木炭或其它燃料,燃料数量不限。每队只能有两套动力设备,其中一套作为备用。 五、轨道上有两处改道点可用于停车,倘若哪辆机车需要停车维修,可在不影响对方的情况下,自行搬动铁轨换道,然后由铁轨上方的横置架触发机车上的开关,切断动力停车。 范东来念到这里忽然停住,转向李不伟道:“大人,这个规则中,似乎没有考虑到机车的效率,而只是简单的比试其稳定性与速度。” 李不伟微微点头。众人听了却是一阵议论,石仲秋大声道:“范大人说得有理,机车的设计,最重要的并非能跑多快,而是使用相同燃料的提前下,哪辆车驶得最远。”徐永红马上反驳道:“石大人此言差矣。消耗相同的能源而又跑得距离最长,自然就是效率最高了,这规则并无不妥。”石仲秋摇头道:“非也非也。若仅是蓄电池带动电机,其效率或许会高一些。但徐大人似乎忘记了,蓄电池也需要充电的。这充电设备不也是由蒸汽机带动的么?试想,由蒸汽机直接驱动机车好呢,还是由蒸汽机给电池充电,再由电池带动机车好呢?多了一次转换的步骤,必然会导致效率下降。”徐永红一时语塞,过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灵机一动,继续说道:“敢问石大人,何为效率?倘若此时的首要任务,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即使蒸汽机车再节省燃料,无法完成任务又有何用?电机车虽然有可能费些燃料,却能完成任务,又何来的效率低下之说?” 众人听得这二人争辩,当下也参与了进来。有的说既然有了这试验场,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比赛,第一次便以竞速为目标,看看电机与蒸汽机到底谁的力量更大。有的则说,比赛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提高工艺水准,并非是单纯的比赛,因此要从实用出发,模拟更为真实的情形。更有人说,不如索性比试两场,一场竞速,一场耐力,哪些才最是公平。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拿不出合理的论据来说服对方。 范东来在一旁听得笑而不语,等到众人都平静下来,范东来这才说道:“众位也莫继续争辩了,模型轨道刚刚建成不久,无论是电机车还是蒸汽机车,都未在上面正式跑过,也不知道这轨道设计是否合理。既然是第一次比试,就按李大人所说的进行吧。” 其实众人虽然争论不休,却没人能拿出更好的意见,听到范东来如此一说,众人也都闭口不言,毕竟这只是比赛,又不是牵涉到什么利益冲突的大事。 范东来继续说道:“其实比赛的目的,也是为了改进设计参数与加工工艺。例如电机的设计,要考虑的问题就有很多。轴芯的材质、构造及层数,铜头的精度、绕线的方式、内外挂的方法,绕线圈数、绕线的线数、线材的直径及材质,电机壳的质量及设计,磁铁的材料、形状及距离轴芯的距离,碳刷的材质、形式及质量,以及电机磨合的方式,电机轴承的挑选等方面,都需经过不断改进,才能得出最终满意的结果。” 李不伟接口道:“对啊,这次比赛只是开始,以后还会陆续举行多次类似的比赛,例如电机或蒸汽机驱动的自行车,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倘若将蒸汽机用到四轮马车上,便成了蒸汽车了。”石仲秋点头道:“大人说得没错,其实我与众位同僚已有了初步的想法。倘若将蒸汽机用到四轮马车,再加上转向、刹车,便成了真正的蒸汽车了。”说着,又看了周围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只是蒸汽车这个名字太过普通,我们经过商议,决定将其取名为汽车,不知大人意下如何?”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向着李不伟说的。 李不伟听得一愣,万没想到石仲秋竟然说出了“汽车”二字,他当下惊疑不定,虽然记得汽车在清朝时期是外来品,但想必也是由中国人翻译过来后起的名字。难道汽车的本意,便是蒸汽驱动的车辆?嗯,也有这种可能,顾名思义罢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忙点头道:“石大人言之有理。汽车这个名字,再是恰当不过了。只是两轮的蒸汽机车,又该如何称呼呢?”话刚问出,李不伟心中已在暗自盘算,这不就是摩托车么?只是摩托车的翻译却是音译,想必在场的诸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词语的。 果然,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会儿,都未有人提出“摩托”这个词。有人说,起名为蒸汽自行车为好,有人说叫做蒸汽单车,而徐永红则声称,不仅仅是蒸汽机可以装到自行车上,电动机也可以,还是叫做电动自行车。 商议无果,话题又被转到了轨道机车的比赛上了。按照计划,比赛日程是十七天之后,李不伟大概算了一下,那时早已过了自己成婚的日子。既然如此,倒也不急于一时了。 既然此间事情已了,也该为自己的婚事准备一下了。虽然成亲是头等大事,但李不伟却觉得无事可做,毕竟宫里派来的人几乎包办了所有事情,而赵范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李不伟已有几日未见到他了。 范东来将剩余的事宜交待一番,与李不伟一同回到了实验室中。此时大战在即,实验室周围戒备更是森严,不仅如此,众位学者的研究方向也变得与战争相关了。 李不伟看着范东来桌上一叠厚厚的图纸,道:“范大人,听说临安枪械厂又要改编了,不知详情如何?”范东来笑道:“大人的消息好灵通,这是朝庭昨天才做的决定。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变动,只是原先制造步枪的设备,全部运到镇江去了,倒是镇江准备开设几家兵工厂。听说不只是枪械,就连火炮与新式突击快艇,也都将在那里生产。至于机关弩与弩矢,早已在沿江的几个重镇开设工厂,估计也是为了便于战时的动输,因此才将兵工厂设到了沿江一线。” 李不伟又问道:“那临安的枪械厂又做些什么呢?”范东来笑了笑,颇为神秘地说道:“大人刚刚回来不久,又忙着准备大婚,还不知道兵部的新决定。临安枪械厂以后主要制造特种步枪,以及更为小巧的随身手枪。这两种兵器,都是为特种兵与指挥官准备的。” 李不伟闻言大喜道:“打仗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但特种兵的用途倒能想到一二,只是没料到兵部竟然如此看重此事,竟然为其专门制作了兵器。” 其实,李不伟虽然南下参与了平叛,但对于打仗的事情,他仍是不太关心,始终觉得这是兵部或枢密院的事情,而他自己则是为这些士兵提供更为精良的兵器。至于特种兵一事,也是在很早以前,他曾向史冀略为提过,后来又与赵善湘和孟珙大概商讨过一些,再到了后来,李不伟自己也忘记了。 此时范东来旧事重提,李不伟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以前提过的一些建议。虽然范东来也只是个学者,对于兵家之事也是一问三不知,但是这两年下来,他对于兵器制造加工却是了如指掌。特种兵器的制造方案既然已摆到了大宋最高学术机构的桌上,显然朝庭已将其看作头等大事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已有人端来两杯茶水。李不伟伸手接过,正待送到嘴边,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此时正是夏天,但这茶杯竟然冰凉无比。稍一犹豫,李不伟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果然发现这茶竟然是冰镇过的。再一细看,茶水上面还浮着几个冰块。 李不伟笑道:“大夏天的竟然能喝到冰茶,当真不易。”话音未落,忽然又面露喜色,急问道:“范大人,可是有了制冰的设备?”范东来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这制冰机目前还是个模型,但已有了制冰的功能了。” 其实早在唐朝时期,中国便有了在夏天制冰的技术,这种技术到了宋朝又有了改进,一些商人们在水果或果汁里加入冰,便是宋朝特有的冷饮了,这也算是最早的冰淇淋。在唐朝以前,帝王们为了消暑,让人将冬天的冰贮存在地窖里,到了夏天再拿出来享用。大约到了唐朝末期,人们在生产火药时开采出大量硝石,发现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的热,可使水降温到结冰。有了这个技术,人们可以在夏天制冰了。 然而这些制冰法都是利用化学反应进行降温的,不仅浪费化学原料,而且过程不可逆,显然不是长远之计。大宋皇家实验室设计出的制冰机,却是纯物理制冰法。这种制冰机的原理极为简单,其实就是利用气体压缩时释放热量,蒸发时吸收热量的原理。而参与压缩的并不是后世那种空调或冰箱中的氟里昂,而是干冰。实验室中已掌握了二氧化碳的工业制造技术,因此要将其用到制冰机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已是下午时分。范东来道:“大人成婚在即,理当回到府上陪着公主才是。下官送大人回府吧。”李不伟忙道:“不敢有劳范大人,我还是自己回去吧。”范东来笑道:“其实我不只是送大人回府,还要从大人府上接回小女安安。” 李不伟奇道:“安安妹子在我家里?怎么我临走时没看到?”话刚出口,便暗骂自己糊涂,心想自己离家时还是一大清早,小姑娘家自然不会这么早就来的。 范安安正与周依依等人玩得高兴,忽听父亲要来接自己走,满脸的不高兴,嘟着嘴走出院子,隐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也没细看,便以为是自己父亲的马车,又看到脚下不远处有一颗小石子,便将不满全部发泄到脚上,冲着那小石子使劲踢去。这一脚踢得正中,谁知那并不是一个小石子,而是埋在土里的一块大石头,只是露出一小截在外面。 范安安脚上吃痛,忍不住‘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声音颇为痛楚,眼里早已噙着泪花,却又忍住不敢流下来,生怕自己的父亲看到了。 范安安这一叫,远处已跑来一人。范安安索性低下头去,心想早上说得好好的,今天要玩到晚饭后才回家的,偏偏爹爹失信,这么早便来了。那人忽然弯下腰来柔声道:“安安妹子,可是伤到脚了?” 范安安吃了一惊,听这声音并不是父亲所发,再一细看,却是李不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远处立着的一人,是自已的父亲。她脸上忽然一红,扭扭昵昵地低声道:“不是……没什么……我要回家了。”说着,慌乱转身向范东来跑去。刚跑出几步,忽又停下脚步转身道:“依依姐姐和与你成亲了么?” 李不伟听得一愣,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范安安使劲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说着,转向跑进马车。 其实范安安来大学士府作客,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倘若范安安有几日没来,管家陆温倒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今日一早还未起床,范安安便想起了与周依依的约定,央求父亲将自己送到大学士府。然而范东来有急事在身,自是不会为这些小事耽搁了自己的行程,便另派了一辆马车。 范安安与周依依、香儿待了一整天,又有灵珠与郑小圆这两个爱说话的女子相陪,这一天过得极为快乐,大宋朝的大学士府简直成了女人扎堆的乐土。 然而关于李不伟与周依依的婚事,范安安虽然早有耳闻,却没有太过细想此事。但今日与几位女子相聚的这段时间,不时听到几人说起成亲这个词,又有灵珠与郑小圆对李不伟赞不绝口,一日下来,范安安竟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时年一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虽然对于婚嫁还不太懂,却也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听到李不伟即将成亲的消息,她除了为周依依高兴,还夹杂着一些羡慕之情,又有一种心爱玩具被人抢走后的感觉,竟然有几次发起了呆。 但李不伟粗心大意,又怎么会注意到范安安这种细微的神情变化与莫明其妙的言语呢?与范东来告辞之后,李不伟转身进了府院。 接下来的日子,李不伟终于忙了起来。先是徽州的程九霄到了临安,再是郑永江的儿子郑大方,竟然抛下徽州自行车厂的生意,也跟着跑来了。旧识相见,难免要喝酒,好在李不伟酒量甚宏,几日下来竟然没有醉过。只是郑永江却忙于机关弩的改进,始终未见他前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农历的七月初六,也是李不伟大婚的日子。一大早,李不伟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出去转了一圈,这次他并没有去实验室或工厂,而是在临安城中随意闲逛。齐大年与其它几名护卫陪在一旁,严防有人对李大人图谋不轨。然而这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李不伟平日出行时都是乘坐马车,很少有招摇过市之举,临安城中认识李不伟的并不多,更何况今天是公主出嫁的日子,大街上早就戒备森严了。 临安城中的一条大街,此时已经开始拆迁,不时能看到许多官兵混杂在百姓当中帮着搬送物品,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兵,秩序井然,竟然少有拆迁钉子户,又或是钉子户已被临安府摆平了。 看着眼前一片繁忙的景象,李不伟仿佛已经听到火车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再往前走,却见到一家酒楼,这酒楼附近还有许多杂货铺,每家店铺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像是有什么喜庆的事。李不伟正自纳闷着,便听齐大年说道:“北平公主出嫁,临安城中众人皆知。皇室有了喜事,百姓也一同喜庆呢。” 李不伟随口‘哦’了一声,心中却是感触颇深。自从他来到宋朝之后,发现大部分百姓对于朝庭还是比较拥护的,至少不会像一些书中所写的那样,说什么朝庭无能到处欺压百姓,又说什么生活在水深火热而四起反抗之类的,至少在临安城中是一片祥和的气象。朝庭决定修建横穿城市的铁路,虽然最终意图仍未公开,但大多数人还是可以理解。虽有部分住户持有异议,但临安府处理得当,将拓宽的道路两边不少门面房都分给了老住户,因此拆迁工作进展得极为顺利。 看到有如此多的百姓为自己庆祝婚事,李不伟也有些得意忘形,但他却不敢在街上久留,因为自己府上已来了许多宫中的人,过不了多久,赵昀与谢道清也要来了。 果然,大学士府周围已是戒备森严。李不伟与齐大年走进府内,只见周进、程九霄、郑永江等人均在院内指挥着下人们继续布置酒席,宫中的司礼太监则忙着给那些小太监们训话,显然招待如此多的皇亲国戚的事情,李不伟的家丁们是没法胜任的。 又过了不久,范东来、石仲秋、孙冰等实验室与工厂的学者也陆续赶到。但李不伟左顾右盼,却一直未见到赵范的身影,派齐大年一打听,才知道赵范与赵善湘等武将在一起,正为自己准备一件大礼呢。 李不伟听得起了兴趣,因为到目前为止,礼物早已摆满了库房,管家甚至还专门腾出一间客房,但赵范等人准备的又是什么特别礼物呢? 正如此想着,已看到赵范与赵善湘一身便装,哈哈地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士兵,抬着三只大木箱,看样子这三只箱子甚是沉重。 李不伟念头急转,猜不透这三口箱子中装的是什么礼物。若是黄金白银,决计不会用三口大木箱来装;若是瓷器花瓶,估计也不太可能,赵范应该清楚自己并不喜欢这些东西。难道是送给依依的绫罗绸缎?但这些箱子做工又是极为普通,倒像是工厂里的包装箱,应该不会装有丝绸吧。 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 三只木箱被径直抬到了刚刚收拾出来的客房,又有几名士兵麻利地将箱子打开了第一只箱子,首先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台蒸汽机,以及一套活塞! 李不伟正惊讶间,第二只箱子也打开了,却是一个极大的容器,以及一些管线与风扇。等到第三个箱子也打开,李不伟已完全明白,这套设备,正是实验室刚刚试制的制冰机! 赵范笑道:“兄弟,这可不仅仅是一台制冰机,实验室又为其增加了管线与风扇,还可以当作房间降温的制冷机。” 李不伟听得又惊又喜,万没想到自己在宋朝时,不仅可以在夏天制取冰块,竟然还可以使用到空调,他忙不迭地说道:“好!好!回头让实验室再改进一下,若能做一个大箱子,然后再降低其内部温度,便可使食物保存得更久了。”赵范听得一愣,忽然也醒悟过来,哈哈笑道:“李兄弟果然好办法,若有这样一个冰箱,当真是方便之极。”李不伟点头笑道:“是啊,这名字正该叫做冰箱。” 几人说笑间,又陆续到了许多宾客,李不伟忙又迎了出去,与众人一一见礼。不一会儿理宗赵昀也来了,跟在赵昀身边的是皇后谢道清。李不伟忙上去见了礼,众臣也一一见过赵昀。 皇帝与皇后来得正是时候,搭台演戏的、耍杂技的、演皮影戏的都已到齐,就等着皇上到来之后开演了。宋朝时期,各种戏曲还未完全形成,什么京剧、越剧统统没有,更多的却是唱词。李不伟听了一会儿,也来了兴趣,因为有人唱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正是苏轼的一首词。一曲唱罢,又有几人上台奏乐,用到的乐器却都是常见的琴瑟琵琶。过了一会儿,又有三人上了台,这三人年纪甚轻,李不伟只觉得眼前一亮,顿时吃了一惊。 这三人手中拿的乐器不是别的,正是带有六根弦的吉它。几句开场白过后,其中一人稍一示意,便有一人弹了起来。李不伟听这曲子极为熟悉,却并不是自己教过史红袖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也不是《笑傲江湖》,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哪里听过这种旋律。 一人弹了不久,另外两人也跟着伴奏起来,李不伟仔细望去,只见其中一人以类似琵琶的轮指弹奏,另外一人以和弦伴奏,第三人却是扫弦和着拍子,竟然是吉它三重奏。 一曲方罢,台下已有不少人叫起好来,理宗在一旁边问道:“皇后可知这是何种乐器,朕怎么看着与琵琶有些相似?”谢道清笑道:“皇上,听说这种乐器叫做吉它,是两年前在临安开始流行的,想必出自民间的高人,后来传到宫中之后,宫里的乐师挑选上好的木材制作了十多把,又专门为此做了乐谱。只是那种乐谱十分奇特,臣妾虽略通音律,却也看得不甚明白。刚才这三人弹奏的,正是《莫氏七音》中的一曲。此曲原是琴谱,没想到吉它弹奏出来也如此动听。”理宗笑道:“既然皇上喜欢,朕明日使叫人送一把过来。” 然而李不伟听了却有另一番感受。吉它,是两年前由史红袖介绍给宫里乐师的,没想到竟然在临安流行起来,而且宋时曲调多以幽淡高雅为主,但今日的演奏却多了些动感的节奏在里面。既然如此,那么将什么架子鼓、三角铁、沙锤等都介绍给民间艺人,摇滚时代岂不要提前到来? 其实李不伟也明白,音乐也是文化的一种。如果要一个朝代的人接受一种音乐,也就是要这些人接受另一种文化。但如今大宋的发展日新月异,又有谁能保证,摇滚乐会不会在两三年内出现呢?倘若史冀在非州认识一些黑人,他们已学会了迪斯科也说不定呢。 按照预定的计划,各班艺人都上过台之后,吉时已到。李不伟只觉得犹如演电影一般,任由众人摆布着,也不知道如何便穿上了新郎的礼服,又来到了拜堂的地方。偷眼看去,最上方坐的是赵昀与谢道清,接下来是周进,然后是范东来。 范东来笑着望向李不伟微微点头,李不伟心存感激,心想自己在这世上举目无亲,范大人果然重义气,在今天扮了回自己的亲人。他再四下环顾,只见朝中一些大臣均在其列,兵部、工部的人,李不伟最为熟悉,还有户部的一些人,也是在当初培育稻种时有过交往。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人身着便衣,头发花白,显得较往日苍老了许多,稳稳地坐在枢密使郑清之身边,正是大宋第一权相史弥远。 李不伟微微一怔,再看史弥远身边,却并无史红袖的影子,紧接着他又明白过来,史红袖即使来了,也决不会陪在史弥远身边的,必定是与众女客待在一起。想到此处,李不伟正准备回头搜寻一番,却见史弥远微微摇头,像是在告诉自己,红袖今日并没有前来。紧接着史弥远又面露微笑,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李不伟心神不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得众人一阵大笑,想必是自己神情太过拘束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司礼太监已喊起了口号,又如演电影一般,李不伟在众人簇拥之下,来到了堂前。 眼前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穿着一件大红秀衣,李不伟只觉得心跳忽然加剧,眼前这女子,不正是自己来到宋朝时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自己朝思暮想要娶到的女子么? 此时有一千个念头涌了上来,李不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便与那红衣女子一同跪了下去,听着司礼太监的命令,向堂上几人一一跪拜,心中却想,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有人要我吻一下依依呢?想来不会,皇上在此,众人便想要闹洞房,也该有个分寸才是。 正如此想着,耳朵响起一阵掌声与喝采声,李不伟这才明白,自己算是真正地成亲了,却又觉得惊讶,为何那太监的“礼成”二字,自己竟然在数秒后才能听到? …… 婚庆吉宴热闹异常,等到赵昀与谢道清回宫之后,李不伟马上成了众矢之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不伟已喝得大醉,此时想必天色已晚,陆续有人前来告辞,李不伟醉意朦胧地一一送客,心中却还挂念着周依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个人待在洞房? 正在此时,又有人前来请辞,众人喧闹声中,李不伟恍恍惚惚听得赵范要告辞,忙大声道:“赵兄不必心急着回家,咱们再喝几杯!”然而他并未听到赵范答话,却听到一个吵哑的声音说道:“大学士与公主成婚,下官理当奉陪,无耐酒量欠佳,赵某还是先行告辞,望大学士见谅。” 李不伟听到不是赵范的声音,放下心来,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客了,慢走。”说着,又觉得被人扶着坐回椅上,紧接着听到赵范的声音:“兄弟未醉,我怎能先行离开?来,继续喝!”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李不伟的酒量却不爽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大红袍,紧接着有人柔声道:“不伟哥哥,你醒啦。” 听到这个声音,李不伟心头一阵踏实,复又闭上了眼睛道:“依依,我该继续称你为依依呢,还是娘子?”李不伟本想说出‘浑家’这个词,却又觉得听起来甚为不雅,便又将话咽到了肚子里。周依依轻笑一声道:“不伟哥哥,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李不伟挣扎着坐起身来,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却发现时钟已指向十点位置,再看房间内灯光通明,显然应该是晚上了。 周依依递过一杯茶,道:“不伟哥哥,你满身的酒气,还是先喝杯浓茶醒醒酒吧。”李不伟接过一饮而尽,又要了一杯接在手中,叹道:“可惜小伍与史大哥还远在万里之外,否则有他们二人,我现在估计还醒不过来。”复又道:“不过赵范的酒量却也不少,依依,你说打仗的人,是不是酒量都很大呢?” 周依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又不打仗,酒量不也很大么?” 李不伟随口漫声道:“这倒不一定,或许我也要打仗的……” 周依依听他话音有异,转头看去,却见李不伟正坐在床边侧目凝思,忽然‘哎呀’一声大叫出来,却将周依依吓了一跳。只见李不伟三两下脱掉新郎的红袍,又穿上放在床边的便服,迅速站了起来,却又由于酒劲未过,差点跌坐在床上。 周依依忙上前相扶,却听李不伟沉声道:“依依,眼下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我需得马上去见红袖,弄不好还要去趟宫里呢。”说着,已是举步向门口走去。周依依神情错愕,正不明所以,又见李不伟折了回来,伸手抱住自己,在唇上深深一印,便急急转身离去。 门外传来齐大年惊讶的声音:“大人今晚还要出去?…………是!大人这边请。” (终于过了100万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3 赵先生(上) 李不伟带着齐大年等一行侍卫,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丞相府而去。此时他的酒意全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宿迁遇到的那位赵先生,今日也出现在自己的婚宴上,他终于露面了! 当时,李不伟以为赵范要走,便大声说了句“赵大哥别走”这样的话,谁知赵范没有回答,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他当时醉得一塌糊涂,虽然微觉有异,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声音自己在金国也曾听到过,而且又与那位赵先生的声音完全相同。酒醒了之后,李不伟越想越觉得不对,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那位赵先生也来到了婚宴上,并且还与自己答了话,只是当时自己醉醺醺的,竟然没有意识到此事。如今回想起来,不就是完颜洪烈口中所称的那位赵先生么? 此事涉及到大宋的北伐,而北上对金作战又是李不伟最为关心的事情,常言道关心则乱,李不伟来不及细想,第一个念头便是,听到过这个声音的只有两个人,除了他本人之外,另一个便是史红袖了,当下草草收拾一下,便准备去找史红袖去辩识一下这个声音。 走出大学士府没多久,李不伟又静下心来。此时夜风吹来,酒也几乎全部醒了,他忽又觉得自己的行事有些过于草率。回到大宋三年了,其间经历了无数的事情,难道自己遇事竟然还是如此慌乱无章?再说,还不知道那个赵先生到底是谁,即使找到了红袖,又如何去找赵先生对质? 左思右想,李不伟又改变了主意,叫过齐大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一行人又重新折回了大学士府。 周依依看到李不伟匆匆出门,又声称要去找史红袖,当下也是惊疑不定。她倒没想太多,只是认定李不伟既然在新婚之夜离家,必定有大事要办。她当下叹了一口气,自己在屋中收拾起来。谁知没过多久,李不伟又重新回到家中。周依依更是莫句其妙,按说,如果要去丞相府,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回来,难道他又改变了主意? 果然,李不伟刚一进门,便接过周依依低声问道:“依依,今日的宾客名单在哪里?”周依依奇道:“不伟哥哥,你要名单做什么?”如此说着,已在桌上拿起一本册子,递给李不伟:“就是这本册子了。今日来的客人不少,送的礼物又极为贵重,我与香儿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回送些礼物才是,毕竟这其中有不少皇亲国戚,还有一些是你从未见过的地方大员。” 李不伟接过册子,随便翻开扫了一眼,又掩上房门,拉着周依依坐在桌前,道:“依依,咱们把这些客人的名单整理一下,将所有姓赵的都整理出来,我有大用。”方毕,又补充道:“此事干系重大,暂时只有咱们二人知道,万万不可告诉旁人。” 周依依虽然不明白李不伟为何如此紧张,但看他说得郑重,当下点了点头,将册子翻开,找出了所有赵姓的客人,并将其名字单独列了出来。整理完毕,李不伟倒是吓了一跳,今日来的姓赵的客人,竟然有七十八位之多。不过细想之下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当今的皇帝姓赵,而今日又是公主出嫁,前来庆贺的客人,多半也与皇帝有些亲戚关系,这些亲戚自然也是姓赵的多了。况且大宋朝中或军中,例如赵范兄弟,赵善湘,赵洪万,不也都姓赵么? 看着这七十多人的名单,李不伟又细数了一遍,自己认识的大约有三十多人。既然认识,必定也经常听他们说话,李不伟回想起来,自己认识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声音与赵先生相似。他又精简了一番,最终只剩下四十一人有待继续确认。 忙完此事已近深夜,李不伟正准备将这些人的底细再细查一下,却看到周依依揉了揉眼睛,显然忙了一整天,如今又陪着自己到深夜,早已是困了。 成亲的第一晚便忙起了公事,李不伟多少有些内疚,心想:自从知道了赵先生的事情之后,距今也有几个月时间了,倒也不忙着这一晚,眼下的头等大事,便是洞房花烛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走到周依依身后,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忽又看到周依依满脸通红,李不伟笑道:“依依,到了明日,咱们便算老夫老妻了。”周依依啐了一声嗔道:“成亲仅仅一天,又哪里来的老夫老妻……” 第二日一早,管家陆温与众家人起了个大早。昨日酒宴中,不少人喝得多了,将院内的摆设弄得乱七八糟,其中一些人竟然吐到了墙跟底。陆温一面皱着眉头指挥众人收拾院落,一面又在暗自盘算着,也不知道大学士会不会纳妾呢?也不知道皇室有无什么特别的规定,娶了公主便不能再与其它女子交好呢? 陆温又转头看着李不伟的房门,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李大学士每日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是新婚第一日,没想到连床也懒得起了,按理说他年轻力盛,也不至于太累着吧? 正如此想着,李不伟的房门打开,却见李不伟早已梳洗得整整齐齐,手中拿着一本像是书一样的物事。大门外传来车马声,显然齐大年等人已等候多时了。再看周依依,站在门口冲着李不伟挥了挥手,忽然又脸上一红,转身向香儿的屋子走去,走到一半又加快了脚步。刚到香儿的门口,便看到香儿打开了房门,满脸的笑意,将周依依让进了屋,复又将房门关上。 陆温忽然想起,按司礼太监的说法,中午时分宫中将有人前来传唤公主回宫省亲,陆温连忙收拾心思,指挥下人加紧打扫院落。再一回头,却见李不伟已走出了大门,竟然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再说李不伟,虽然昨晚新婚之夜也忙活了好几阵,但得益于平日锻炼的结果,今日还是起了个大早,将那些名单整理了一番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理宗倒没想到李不伟这么早就进宫了,再看其身后,却没有周依依的影子,正纳闷间,又听到李不伟低声道:“皇上,臣有一件大事启奏。”理宗看他神色间甚是慎重,便带着李不伟到了御书记,又屏退左右。 李不伟将昨天的事情详细讲了出来,理宗吃惊不小。其实,自从李不伟从宿迁回来之后,枢密院,兵部,刑部,甚至大内密探都已四下暗访,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珠丝马迹,遍查整个大宋,都没有任何一个姓赵的武将与李不伟所描述的相符合。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赵先生竟然出现在了李不伟的婚宴上。 赵昀拿着那本名册细看了一遍,又用笔划掉几个名字,道:“按李卿所述,那赵先生也就二十到四十岁间,这些划去的名单,均已年过六十,显然又能排除十一二个人了。”说罢,理宗又沉思片刻,唤过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太监领命匆匆离开了。 李不伟隐隐听得要取消早朝,心里也明白此事的确事关重大,静静地站在一旁,不一会儿,枢密使郑清之与兵部尚书宣缯也陆续赶到。二人听了事情的来由,也是吃惊不小,商议一番之后,又将名单中划去了十几人。这二人满是谨慎之色,过了一会儿再看这些名单,却只剩下三十几人了。 “江州太守赵汝成,宜州总兵赵齐学,重庆府副将赵宣和……”郑清之将剩余的名单一一念了出来,几人目光相接,均摇了摇头,显然在场的人对这些名字都不熟悉,看来需要找到兵部掌管将领任免的官员前来辩认了。李不伟接过那张名单大概看了一下,除了觉得郑清之的字写得极是苍劲有力之外,也无其它发现。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郑清之忙着派人调查剩余的名单上的人,李不伟却也闲不下,因为试验基地的两辆模型车的比赛,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未到即定的比赛日期,但两辆模型机车已在铁轨上试跑了多次。刚开始的时候,电机车确实占有优势,因为电机的加速要比蒸汽机车快,因此每次停车检修后,电机车跑出一圈,蒸汽机车只跑了不到半圈。由于变速箱不易损坏,而电动机的更换又极为简单,比赛中如果遇到问题,只需拆下旧电机换上新的,便又可以继续出发了。但蒸汽机的结构要复杂得多,想要更换整个蒸汽机,其花费的时间要比更换电机多出四五倍。 好在四五日试验下来,无论是蒸汽机还是电动机,都不会在短时间内损坏。既然使用寿命不存在问题,影响胜负的关键便是添加燃料或更换电池的效率了。不过石仲秋又有了新的设计。按原计划,第一节车箱中本来是装有蒸汽机用的木碳,但蒸汽机厂经过多次试验,最终使用精炼过的柴油作为燃料,而且还改进了燃料自动供给系统。这个改进意义重大,竟然能让蒸汽机车连续不断地运行数小时。有了这个新技术,在整个比赛过程中,蒸汽机车几乎不需要停车补给。但电机车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以现有的技术,一组电池只能维护约十五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在比赛过程中,电动机车至少要停车三次更换电池。虽然徐永红想尽办法,但由于比赛规则的限制,无法在车上带有更多的电池,也只好在改进传动系统的效率上做些文章。 看着两辆机车的诸多改进,李不伟很是满意,这几日间心情也极好。然而紧接着又传来一个消息,这是他日夜盼望的史冀等人的远洋船队的消息。 “消息是在两个月前发出的,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史大哥的船队应该到达这里了。”李不伟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旁边站着史弥远和史红袖。史弥远盯着地图喃喃地说道:“快半年了,这次当真是在万里之外了……” 史红袖向着李不伟所指的地方看去,却见这里东边是一片大海,西边却是一片大陆,李不伟手指的地方,正是这片大陆的最南端,旁边还有另一个无名的小岛。 李不伟回过头来,看到史红袖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是那么地淡定,似乎自己成亲的事对她影响不大。李不伟微觉放心,又有些失落,同时奇怪自己为何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故做镇定,将地图在桌上彻底摊开,手中指指划划,把史冀这次的行程又重复讲了一遍。 史弥远看着这张地图,上面画了一个红圈,正是此次传回消息的地点。但此处再往西边,却是一片空白,想必是等着远洋船队将地图继续完善了。看着史弥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李不伟几乎要忍不住告诉他,周伍手里还有一张极为精确的世界地图,船队若是按着这地图航行,万不会迷失航向的。但他权衡利害,最终还是忍住没说。 稍坐之后,李不伟起身告辞,史弥远已显得有些疲倦,史红袖将李不伟送出丞相府。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眼看就要走出大门,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牵住,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紧接着,那双柔软的手又松开,等李不伟回过神来之后,史红袖已转身进了大门。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李不伟心里暗念着这句话,不由得又想起以前在莫烟紫家中作客时,在场的几人行过的酒令。史红袖当时对的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莫烟紫却将整句诗都讲了出来,紧跟在后面的一句正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李不伟也曾在书中彻查了此诗的出处,知道这是讲述一个年轻女子对自己思念的人的情怀。但史红袖此时讲来,却令李不伟别有一番感触。 一路心思不定,李不伟终于回到家中,让周依依写了一封信,将史冀与周伍的消息告诉给周进与灵珠。周依依很快就写好了信,然后关上房门,拿出以前绘制的地图问道:“不伟哥哥,你再给我讲讲,我哥他们如今在哪个地方呢?”李不伟用手指了一个地方,笑道:“就是这里了,不过这是两个月前的地点。” 周依依欢呼一声道:“啊,原来已到了好望角了!”忽又低头想了一阵,用手指了另一处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是不是这呢?”李不伟摇了摇头:“应该还会更远些。因为到了非洲西海岸之后,沿途的补给点便少了许多,行程自然也安排得紧了许多。我若没猜错的话,他们已快到美洲了。” 二人又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将史冀所在的地方做了各种假设,又按着自己的想法制定了一套回程表,周依依终于心满意足,笑道:“不伟哥哥,看了这么长时间地图也有些累了,我要睡觉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那个宋慈今天来过,刚好你不在,听说明天还要来呢。”李不伟道:“宋慈?想必是他办的事情有了进展,明天他不用来了,我要亲自去看看。” 临安城西四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处山庄,这里原是一座旧庙,十年前被改为存放官粮的仓库。如今为了迎合杂交水稻的育种与收割,全国大兴土木,到处都在建造新的粮仓,而这座院子也被户部放弃,如今却成了研究医学的所在。 大门上挂了一副崭新的牌匾,上书‘新医院’三个大字。本不伟心里明白,这里的医院二字,与后世所说的多有不同。此处的‘院’,其实是一个行政机构,与太医院倒有些类似。 宋慈已换了一身装束,看到李不伟独自一人前来,知道他肯定有许多问题要问,赶忙迎了上去,将整个情况大概讲了一下。李不伟听罢甚是满意,笑道:“其实我从费太医那里也知道了一些,听说临安已有十几位郎中也搬进来了?”宋慈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整个临安城中有几百名郎中,来者不及十分之一,当真是万事开头难啊。”李不伟点了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不过等到防疫苗批量试制之后,再分发给全国各地,一切便会有不同了。” 宋慈道:“大人有所不知,麻风疫苗的制造已暂缓,仍然是以前的规模。在十多天前,下官接到了兵部的消息,要求尽快培养大批青霉菌。”李不伟奇道:“青霉菌?青霉菌的培育设备不还没有造好么?”宋慈笑道:“大人请随我来。”神色间颇为神秘。 李不伟随着宋慈走入正房,只见这房间里挂了许多图谱,全部是人体解剖图,这些图上大都写有‘新医’二字。穿过正堂走出后门,又是一个长廊,这长廊两边有几间房子,其中一间门上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新医书卷修订’。李不伟问道:“宋大人,‘新医’二字何解?”宋慈边走边答道:“在以往,病人若感不适,通常会去看郎中,而所用到的诊法多以望、闻、问、切四法为主,再辅以药物,以达痊愈之效。但疾病常有多变,更有些疑难杂症,治疗起来极为复杂。例如一些疾病,以手术治疗更为有效,又或是将药物直接引入血液,才是最直接的治疗之法。为了区别以国医或中医,我们便以‘新医’对其进行命名。” “新医?宋慈竟然起了这么个名字。不过这也难怪,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中,这种医疗方法原是从西方国家传入中国的,所以叫做西医,只不过如今却是由大宋新医院发起,自然不会叫做什么西医了。”李不伟如此想着,已随着宋慈来到了后院的一座厂房内。 这厂房甚大,与临安第一重型机械厂的占地面积相差无几,厂房内已有近一半的地方安装了设备,这些设备大多为木制,又有些像是瓷做的管线,还有些镀锌铁管,但李不伟已看得明白,这些设备要么是为了供水,要么是通风干燥,要么是保温除湿,虽然设备简陋了些,却已远远超出这个时代了。 宋慈又道:“其实这些设备倒也罢了,眼下最难的是如何进行提纯。北平公主曾给我一些指点,颇有获益。”李不伟摇头道:“公主虽然试着得到了一些青霉素,但纯度却远远不够,其中的一些杂质甚至还让一只小狗丧了命。兵部既然有此要求,估计是为受伤的士兵准备的。在没有经过严格检验之前,万不可用到人的身上。”宋慈连连点头称是。 其实在最近一段时间,不时有消息从各个工厂或实验室传来,李不伟已有些应接不瑕了,只觉得自己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经历了人类文明发展史的几百年。这也难怪,从车床到蒸汽机,从轮船到火车,从纺纱机到织布机,甚至火枪与大炮,以及现在正在研制的青霉素,哪一样都是几百年后的东西。然而人类文明的进步,有时缺少的不是技术,而是发现或发明。这些发现或发明,又能促进技术的发展,从而又为更多的发明提供了条件。 在技术迅速发展的同时,各项行业间的关系也更加复杂,相互配合与协调也更加紧密。例如钢铁厂最近就接到了命令,要求制作用于手术的刀具与钳子,而纺织厂也受命制造更多的医用纱布或药绵,化学试剂厂甚至专门成立一个车间生产碘酒。所有的这一切,在临安仅仅是开始,倘若在全国范围内都如此进行,无疑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李不伟忽然觉得,倘若由自己来做总指挥,还真有些吃不消。 终于到了机车比赛日子。李不伟赶到试验基地时,发现两辆机车已被改得面目全非,与事先设计的相差甚远。这在李不伟看来却是件好事,因为有了比赛才有竞争,有了竞争才有改进。 双方各自准备妥当,范东来一声令下,两辆机车同时开动。电机车率先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绕到墙边的拐弯处了。再看蒸汽机车,由于规则的限制而不能完全预热,竟然刚刚驶出十多米远,待其驶到拐弯处的时候,电动机车早已跑完了一圈。 石仲秋却并不显得如何着急,因为他这次安装在机车上的,是最新设计出的微型四缸蒸汽机,而且所有的管线都经过了特殊的保温处理,蒸汽机使用的水,也是完全的蒸馏水,等到蒸汽温度起来之后,机车便会按着固定的速度持续行驶下去,中途并不需要停车。 果然,过了十几分钟,电机车已逐渐慢了下来。徐永红知道电池快没电了,示意停车更换电池。等到电机车驶到停车位前,两个助手将铁轨搬到另一边,电机车从主道上驶离之后,铁轨又恢复了直路。这电机车继续向前行驶了几米,道:“几位大人继续比赛,我要离开一下。”说着,已跟着赵范向大门走去,边走边说:“还请范大人将比赛结果详细记下来,我明天要仔细研究一下。”听了最后一句话,众人悬着的心又放下来,心想李大人既然还有心思考虑着比赛,想必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走出试验基地,二人共乘一辆马车直向宫中驶去。李不伟急问道:“到底是什么紧急军情,竟然劳烦赵兄亲自前来?” 赵范道:“沿江传来消息,李全在淮水北岸集结兵力,意图挥军南下。”李不伟吃了一惊,急问道:“李全要反?按赵善湘将军所说,李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行动的,难道事情有变?”赵范沉声道:“奇就奇在这里了。东海舰队派出的侦察艇,早就北上至福山岛一带,均未发现李全有任何异动。今日刚刚回来的侦察艇又回报,李全大军仍然在益都附近,并未南下到淮水。” 李不伟更是吃惊不小:“依赵大哥说来,像似有人谎报军情?”赵范摇头道:“愚兄也不甚清楚,不过皇上已经起了疑心,这才召你我进宫商议,兵部与枢密院的几位大人估计早已到了多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4 赵先生 II 李不伟与赵范匆匆赶到枢密院,赵昀与郑清之等人已等候多时。李不伟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当下站在一旁,且看枢密院有何计划安排。郑清之道:“众位大人,枢密院接到楚州的密报,李全正在淮水北岸集结兵力,意图南下攻打临安。然而根据东海舰队的消息,李全大军仍在益都附近,并未有何异动。枢密院已命各路探子再次打探消息,务必得到最可靠的情报。赵善湘将军不日便可返回临安,倘若需要迎敌,沿江一线的军队可以迅速调动到楚州一线。各位有何看法?” 听到这里,李不伟已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又在记忆中重新搜集了一番有关李全的历史记载,知道李全起兵是迟早的事,但令李不伟感到惊奇的是,李全出兵,却并不是在今年。按理说,自己回到南宋之后,只是在江南进行了一些技术革新,虽然也开设了许多家工厂,又将大宋军队的装备进行了一次革新,但这一切都是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不至于会影响到江北的态势吧。但是为何李全提前起兵了呢?难道真的是宋军的情报有误? 理宗忽道:“沿江防御一事,本该归赵善湘将军所管,但赵将军此时正在押送军器途中,返回临安还需几日。军情紧急,也等不得许多了。朕与枢密院商议,还是由赵范将军前往楚州查看一番,同时见机行事。”赵范早就料到理宗会如此决定,当下领命。 待众人散去之后,理宗叫住李不伟道:“李卿新婚,朕本该让你在临安城中陪着公主,但此事重大,朕也只好委曲爱卿了。明日赵范将军出发时,李卿也一同跟着去罢。倘若一切顺利的话,五六日便可返回了。” 在前来枢密院的路上,李不伟本是想着,楚州突然传来紧急军情,皇帝又召自己入宫,多半是为了商议中央情报局的建设事宜。 这个情报机构,原是出自李不伟的建议,他从《大百科全书》的“情报学”中摘录了一些精要,由周依依抄写成册子,然后递与了郑清之,这个建议很快就被枢密院部分采纳了。其实南宋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这也和电视中演得差不多,例如商旅走卒,这些人平日四处行走,对于大江南北的各种动态了如指掌,其中有一些人成为大宋的情报人员,也不足为奇了。同样,金国或蒙古自然也存在相同的机构,因此在临安实验室或临安大学严密设防,也是这个道理。但《大百科全书》中记载的情报学,是一门极为专业的交叉学科,也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合成学科。现代情报学起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不像一些基础学科那样,有着严格而且统一的学科定义。在李不伟以前所处的那段历史中,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西方工业国家的科学技术发展,使得情报学有了诞生的需求和基础。再后来,计算机问世并被利用于文献加工领域,使得情报学又被重新定义。李不伟递交给枢密院的那本小册子,自然不敢提到‘计算机’这三个字眼,甚至一些当下并不存在的学科与技术,例如文献检索新法与无线通讯系统,也是小心翼翼地删除了,只是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些总结。 因此,李不伟万没料到,理宗竟然会安排自己跟着赵范一同前往楚州。但他看理宗说此话时,神色间甚是庄重,知道其中必有原因,虽然新婚不久,也只好听从皇命了。 赵昀又道:“此去楚州山阳城,主要是为了确认消息的真伪。倘若李全当真起兵南下,赵范将军自会布置兵防,李卿倒也不必为此操心。在这几日间,爱卿只是跟着赵将军多听听,多看看。倘若有何出乎意料的事情,李卿可与赵将军商议之后,当机立断。”李不伟听了更是摸不着头脑,但看赵昀说此话时似乎另有所指,也只好点头应充。 回到家中,李不伟将出征的事情告诉了周依依。周依依虽然不舍,但此次是皇上亲自要求的,自然是推脱不得,当下笑问道:“不伟哥哥,皇帝哥哥可是封了你做什么官呢?是大将军吗?”李不伟听得一怔,摇头道:“好像什么官也不是,只是让我跟着一同前往而已。”说到这里,心里又想:依依虽然是大宋的公主,但朝中的军情大事,还是让她知道的越少越好。当下叉开了话题。 周依依看他神情郁闷,笑着跑了出去,一会又折了回来,手中却拿了一张纸。李不伟接过一看,正是今日模型机车比赛的结果。不出所料,电机车以微弱的优势获胜,尽管更换了四次电池,但仍然比蒸汽机车多跑了三圈。看到这个数据,李不伟顿时来了精神,正待仔细分析一番,又听周依依说道:“不伟哥哥,你还记得徽州的小谢吗?他这几日也在临安,听说谢大叔也跟着来了。”李不伟点头道:“自然记得。谢家产业甚大,在临安也有卖布匹的店铺。我听郑大叔说,谢家近日托人引见,正准备制造军靴的鞋带呢。”周依依奇道:“鞋带?不就两根绳子么,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再说了,制鞋厂不会自己造鞋带么?”李不伟笑道:“其实不然。虽然朝庭已指定了多家鞋厂制造军靴,但一些关键技术却仍然保留着,例如杜仲胶靴底,以及粘合靴底的胶,都是由工部直接派送给各家鞋厂的。至于鞋带么,当然要由其它作坊生产了。不仅如此,便是缝合用到的线,也是由各个不同的工厂制造的。”周依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做一双靴也要这么麻烦啊,看来我与香儿也开一家店吧,到时有什么新技术,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 次日一早,李不伟如约赶到码头,赵范等人早已等候多时。看到眼前的阵势,李不伟也吓了一跳,悄声问道:“赵大哥,咱们前往楚州,一路上不都是大宋的地盘么?怎么还要带这么多兵士?”赵范道:“兄弟有所不知。沿江的守军大多集结在大江一线,楚州虽然是大宋边境,守军却是不多。据兵部讲,那里驻守的四千士兵,只分配到十几辆机关弩车,以及十门野战火炮。倘若李全当真起兵,咱们带去的这两千士兵也好凑个数。再加上这二十多辆弩车与二十门火炮,要大胜李全部众倒也不难。”李不伟笑道:“赵大哥说得也是,小弟就不多操心了。” 二人说着,已登上了战船。不一会儿众士兵集结完毕,分别上了各自的战船。汽笛声响起,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临安军事码头。 由于船队中有福级战船,沿运河北上行驶多有不便,因此选择的路线是驶出东海,再由黄河入海口逆流而上,直抵楚州。 楚州,位于以长江三角洲地区,东邻盐城市阜宁、建湖两县,南接扬州市宝应县,西偏北接淮安市清河、清浦两区,偏西连淮安市洪泽县,北与淮安市涟水县交界。南宋建炎年间,涟水军镇抚使、淮东制置使、京东河北镇抚使,均驻节楚州山阳城。后来由于李不伟在临安开设了多家兵工厂,两淮制置使便搬出山阳城改迁临安。 历史有记载,在绍定元年,李全火烧楚州城,宋朝庭遂废楚州,升山阳县为淮安军,隶宝应州。但如今已过了史书中所记载的李全火烧楚州的年份,历史记载的并未发生。李不伟也搞不清到底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由于自己的到来,使得楚州得以保全,估计多半是后者了。 楚州这个地方,李不伟曾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次是为了寻找史红袖,所以只带了几十兵侍卫。但这次就不同了,两千大军分乘大小战船二十余艘,沿东海北上,再由黄河入海口直抵楚州,又转运河南下,次日傍晚时分已抵达山阳城。 山阳与楚州相距几十里,通过一条运河连接。这条运河原本是无法通行大型战船的,但就在几个月前,工部忽然派出几千士卒与十数艘蒸汽机船,将动河拓宽了近一倍,又将运河往深挖了好几米。到了现在,从山阳至楚州这一段水路,福级战船完全可以畅行无阻。 由于赵善湘正在押送军械前往均州的返程途中,因此山阳守军现由副将李石靖指挥,但不巧的是,李石靖正好外出,只留下另一员副将冯千里。李不伟乍一见到此人,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赵善湘既然是沿江制置使,那其属下的副将应该年龄不大,但眼前这人年近六十,头发胡子已经花白,倒像是电影中的老元帅一般风采。李不伟看得暗暗称奇,心想此人年届六十却仍然待在军中,必定有过人之处。 正如此想着,一阵洪钟似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冯千里开口说话了。“属下冯千里,参见李大学士与赵将军!”说着,已行了官礼。李不伟与赵范连忙还礼,口中说道:“冯老将军不必多礼,军情紧急,咱们还是先说说李全的事吧。” 冯千里将李不伟与赵范请进军中大营,省去酒席,桌上摊开一幅军事地图,过了一会儿,李不伟已将详情掌握了大概。就在五日前,沿江守军派出的探子从益都府传回消息,说李全已秘密调兵,似乎要在淮阴附近集结,同时还有几百艘战船,也从各条水路秘密开进,已有不少聚集在黄河沿线了。李石靖得知消息后,火速派人将详情禀报了朝庭,然后又重新派出士兵,扮作普通百姓前往宿迁一带继续打探消息。 赵范道:“两位将军处事得当,朝庭对此大为赞尝。不知此次派出的士兵,何时有消息传回?”冯千里道:“赵将军过奖了。自从得到李全的消息之后,李将军与属下已派出多路人马打探。李将军刚刚返回山阳,便又亲自前往淮水北岸查看去了,估计明日便可返回。”赵范笑道:“早闻李将军大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两年前我在山阳的时候,李将军似乎还没有来罢?”冯千里笑道:“赵将军说的极是。将军离开后一个多月,李将军才被调往山阳任职。”紧接又叹道:“蒙古兵发西夏,李氏一族几乎全部战死,后来虽然有些逃到了西宁府,但在蒙古大军一举占领整个西夏之后,也几乎被屠杀殆尽。如今回想起来,投我大宋的西夏将领,也不过六七人而已。李将军当时被派往大宋求救,这才逃过一劫。如今大战在即,李氏一族的将领无不摩拳擦掌,就等着一雪前仇了。”复又笑道:“其实,李将军前几日也在临安城中。李大学士大婚之日,李将军也应该在场。”赵范听得一愣,也跟着笑道:“听老将军如此一说,在下当真惭愧得紧,那日宾客甚众,又有美酒佳期肴,我竟然疏忽了。” 此时天色已晚,几人商议一阵之后,各自回到房中休息。李不伟百般无聊,心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搞技术的学者,虽然身任大学士之职,却也不至于被派来查看军情吧。 他无心睡眠,独自一人走出房门,远远看到齐大年等人正在那里玩扑克牌,一副极为放松的样子。李不伟心下了然,虽然齐大年是自己的护卫长,但在这军营重地,自己的安全可以说万无一失,也正因为如此,齐大年等人才会如此放松。 李不伟忽然又想到了徐超。自从徐州一别已有数月,也不知道徐超现下如何了。当时出于对史弥远的防范,这才让徐超留在了江北,没想到史弥远听说完颜洪秀之死,顿时心灰意懒,竟然在早朝上也少见他的踪影。李不伟忽然又有些后悔,心想早知如此,又何必让小徐一个人留在徐州呢?也不知他是否还与完颜无雪待在一起呢? 如此想着,猛一抬头,却发现已走到赵范的房门口。李不伟苦笑一声,正待转身离去,去听‘吱呀~’的一声,房门打开,紧接着又听到赵范的声音:“已近深夜,李兄弟还未歇息,不如要上一壶酒为贤弟解解闷如何?”李不伟大喜道:“如此甚好,小弟自从成亲后少有饮酒,今日远离临安,依依也管不着了。” 其实李不伟开始戒酒,也是成亲之后的事。他原是想着喝酒会影响到生育的问题,因此在周依依怀孕之前,自己是滴酒不沾的。但如今身在山阳,眼看着近日返回临安无望,喝些酒倒也无妨。 二人在赵范的房间摆上了酒席,饮了几杯之后,李不伟问道:“赵大哥,今日冯老将军所说的李将军,似乎是西夏人?”赵范点头道:“正是。李将军本名李石靖,原是西夏御西大将军,后来蒙古攻打西夏时,李将军奉命前来大宋求救,然而还未等他回到西夏,蒙古大军已攻下了中兴府与西凉府。眼看国家沦陷,李将军也就留在了大宋,两年前又任了山阳的副将一职。但当时为兄已离开山阳城,因此无缘与他相见。皇上惜才,知道日后收复河南时,这些西夏的旧将必定会誓死效忠,便陆续将西夏的一些将领赐姓赵。听说过不了多久,李将军也即将被赐赵姓了。”李不伟微微点头,心中却甚是纳闷,不就是姓氏么,难道从了赵姓之后就会带来多少好处不成? 因是身处军中,酒倒不敢多喝,二人聊到深夜,一阵困意袭来,李不伟起身告辞回到自已房中。这一觉睡得甚香,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刚刚出了房门,就见齐大年与一名士兵正在那里低声交谈。看到李不伟出来,齐大年忙迎了上来道:“大人,冯老将军请您前去议事。”李不伟点了点头,知道又有了新的军情,忙换了衣服。等他赶到军营大账时,众人都已到齐了。李不伟四下望去,在场的除了昨日的几人之外,又多了两人,其中一人是普通百姓打扮,另一人却是年约三十多岁,一身武将装束,估计就是那位副将李石靖了。 果然,冯千里指着那男子向着李不伟与赵范道:“两位大人,这位便是山阳守军副将李石靖李大人了。”李不伟点了点头,心想这位将军看着似乎面熟,想必我与依依大婚那日,他当真是去过临安的。 李石靖也不含糊,当下行了官礼,口中说道:“卑职李石靖,参见李大学士与赵将军。”此话刚一出口,李不伟顿时大吃一惊。此人的声音吵哑之极,令人过耳难望,竟然是徐州的那位赵先生! “李石靖……赐姓赵……赵石靖……”李不传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心头大震。他念头急转:从福建回到临安的第二天,便在小向南的身上发现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上刻了两个字,一面是一个‘蓉’字,另一面却刻了个‘靖’字。或许是小说读得太多了,自己竟然觉得‘靖’与‘蓉’这两个字,本就是该写在一起的,却未曾想过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况且写书的那位大师也是七百多年以后才出生的,又哪里来的‘靖蓉’一说呢。现在回想起来,他不由得暗骂自己糊涂,这‘蓉’字自然是完颜蓉了,而那个‘靖’字,不就是大宋某一赵姓的,而且名字中又带着个‘靖’字的人么?倘若当时自己注意到此事,将大宋的所有官员遍查一遍,即使李石靖此时还未姓赵,但说不定也可以找出这个人了。 当然,这些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李不伟脑海中一闪而过,旁人断然无法查觉。几人落座,李石靖对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指指点点,将山东两路的军力布防情况重新讲了一遍,又在上面做了几个记号,大概就是李全的重兵所在了。 但李不伟此时心乱如麻,又想起当时在思远观中的一些情形。那日,赵先生,也就是李石靖,曾亲口向完颜洪烈许诺要攻打山东的李全,从而吸引蒙古的兵力,其结果自然是减轻了金国在北方的压力。此举虽然与大宋的战略不谋而合,但其本意却是为了帮助金国。按理说,李石靖既然身为山阳守军的副将,对于大宋的军力必定了解情况,而且近日在沿江一线的兵力调度,他也应该比较清楚才是。说得再直白一些,大宋欲攻打金国收复失地,李石靖也是再清楚不过。而宋金一战,金国必定落败。既然如此,攻打山东以减金国之围,似乎又显得多余了。他明知事情的结果,为何还要帮着完颜洪烈攻打山东呢?对了,一定是他以为完颜洪烈还控制着完颜蓉与小向南,这才不得已而为之了。 李不伟如此想着,神色间却未流露出半点破绽。李石靖将山东东路的兵力分布情况大概讲了一遍,众人心里都有了底,再看李不伟,却一个人坐在那里连连点头,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极为满意。 此时又有人前来通报,却是李全大军的最新动态。李不伟观颜查色,知道所报非虚,心中更是惊讶无比,看来李全当真是要攻打楚州了,那么前日的情报当真不假。 赵范道:“两位将军,既然军情紧急,咱们再等候一天消息,明日我便与李大学士返回临安,将详情上报朝庭。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话毕,又转向李不伟道:“李兄弟,为兄本想着若无大事,便陪着兄弟去月亮洞与天竺山游览一番,但眼下情势紧急,看来此举当作罢。”李不伟忙道:“军情第一,游玩第二,赵大哥尽管不必放在心上,他日有的是机会。不过眼下小弟想在军营中看一下,赵大哥不妨陪我到处转转。”赵范听得一愣,忙又笑道:“李贤弟的要求,愚兄自然不无应允。” 诸事议定,赵范陪着李不伟走出军机大帐,悄声问道:“方才兄弟神情有异,可是觉得有何不妥?”李不伟微微一惊,讶然道:“赵大哥竟然看出来了?希望旁人不要查觉才是。”赵范道:“我与兄弟相处日久,自然清楚兄弟的习性,若是换作旁人,或许以为兄弟只是一介书生,不堪舟马劳顿,这才略显疲态罢。” 李不伟稍有宽心,又想:李石靖就是赵先生,此事多半不假。这里是山阳,虽然也属大宋,但听赵千里所说,驻守的兵士有一部分还是来自西夏。我若是将此事揭开了,李石靖必定会起了异心,弄不好还会起兵作乱,甚至将我等杀了灭口也不一定。若是回到临安再禀报兵部,恐怕他已与李全开战了。虽然收复山东也是朝庭的意思,但这李石靖的意图却是为了履行对完颜洪烈的承诺,显然与大理相悖。等他与李全开战之后,必定会要求完颜洪烈兑现承诺。但完颜蓉已死,孩子现又寄养在莫烟紫家里,完颜洪烈自然无法如约交出这二人。到那个时候,恐怕此事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而朝庭也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李石靖或许会从此带着旧部占山为王,弄不好还会投向蒙古。倘若当真如此,岂不是将大宋的精良兵器拱手送给了敌人?这又该如何是好? 赵范看李不伟脸色晴阴不定,知道他遇到了难事,当下不再发问,正准备唤过几名亲兵陪着查看军营,却听李不伟沉声道:“赵大哥,有一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本该迅速回禀朝庭,可又担心因此而延误了时机,对我大宋有所不利。”赵范微微一惊,又看李不伟说得甚是慎重,当下也不敢含糊,对着李不伟点了点头道:“兄弟有事尽说,为兄若能出些主意,自然知无不言。” 李不伟低声道:“赵大哥,可还记得那位赵先生?”赵范点头道:“自然记得。”忽然猛地一醒,失声道:“兄弟可是发现了此人行踪?”如此说着,心中却想,李兄弟在进入军营之后便一反常态,难道这赵先生竟然躲在山阳的军营中?除了李石靖与那百姓打扮的探子,其余的都是昨日在场的人,莫非……”刚想到这里,又听李不伟说道:“其实那位赵先生,我也未曾见过,只是他的声音极为特别,因此小弟记得极深。今日这位李石靖李副将,似乎就是那位赵先生了!” 赵范这才大吃一惊,心想李兄弟平日间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心思却极为缜密,他若怀疑李石靖就是赵先生,此事多半不假。思索片刻,赵范道:“兄弟,倘若李石靖所说属实,李全的部众会在近日集结完毕。若依着枢密院的意思,我军必定会在淮北迎敌。倘若你我返回临安禀明实情,恐怕李石靖早已在淮北与李全开战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此事需得慎议。” 其实李不伟多了一层顾虑。试想,朝庭目前已知道了赵先生与完颜洪烈的约定,但完颜洪烈以其妻儿要挟赵先生一事,却只有李不伟与史红袖二人知晓。若此消息被朝庭得知,又顺藤摸瓜查出小向南的下落,说不定会来个连座之罪,将李石靖及其亲属全部下狱,弄不好再来个什么灭三族九族之类的。牵涉到小孩子,这又是李不伟所不愿看到的。但权衡轻重,却又是国事大于一切,这让李不伟左右为难。二人秘议许久,终于有了定论。 冯千里听说要不伟要先行离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李大学士本非军中之人,两军交战这等事情他也帮不上忙,再说他新婚不久,想必急着回去与公主团聚。当下命人备了快艇。李不伟也来不及与众人一一辞别,乘上小艇急急赶往临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5 赵先生 III 小艇片刻不停,抵达临安实验室码头已是深夜。李不伟来不及回家,又急匆匆直奔皇宫而去,同时又安排两人快马赶往郑清之与宣缯的府上。 离开不到三日便独自返回,在深夜约见枢密使与兵部尚书,郑清之与宣缯本就觉得奇怪,又听说在皇上的御书房相见,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心想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李大学士也不会深夜面圣,更不会在没有皇上许可的情况下,便擅自作主在御书房相见。 等这二人赶到皇宫时,却并未见到李不伟的影子,只看到理宗一人坐在桌前,神色极为悠闲。又过了许久,这才看到李不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上,臣已有了赵先生的下落。” 郑清之与宣缯均是大吃一惊,再看理宗时,却并不显得如何惊讶,微微点头道:“李卿不急,且细细说来。”李不伟当下将山阳城中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后来又提及李石靖时,理宗皱眉道:“果然不出朕的意料,这赵先生果真是藏身于沿江守军。”此话大出李不伟的意料,他原本以为理宗也会大吃一惊,但如今看来,理宗似乎早就料到赵先生就是沿江守军的一员,只是不清楚其具体身份罢了。再一细想,皇上让自己与赵范前往楚州查看军情,本就出人意料,试想哪有大学士前往军营查看敌情的呢?现在想来,必定是皇上也对赵先生的行踪猜到了一二,因此让自己前去辩认清楚。“多听听,多看看。”这句话正是临行前赵昀给自己说的,难道就是指赵先生一事? 郑清之忽道:“皇上,倘若李石靖就是那赵先生,此事当真凶险之极。据臣所知,山阳守军共有四千,其中有一千多人是李石靖的旧部。这四千士兵原是属于赵善湘将军麾下,但却直接听命于李石靖。倘若李全起兵,李石靖必会前去迎战。抗击李全,朝庭必定也会如此做法,但其实与那赵先生的目的却又不谋而合了。” 理宗神色肃然道:“几位爱卿分析得固然没错,但据情报局传回的消息,李全之所以敢挥兵南下,原是我大宋有人当了内应。朕一直对此事心生疑虑,如今看来,这内应必定就是赵先生了。此人一方面怂恿李全起兵,另一方面又将消息报与朝庭,知道朝庭必会派出就近的山阳守军迎战。而我大宋军备精良,李全必然不敌。倘若大宋海军攻占了海州,定会以此为据点,进而占领整个山东东路。如此一来,这赵先生既完成了与金国的约定,自己也算是大宋的头等功臣了。” 此话一出,李不伟倒不觉得如何,郑清之与宣缯却是心头大震,因为中央情报局刚刚成立不久,已从各路军中调集了不少精明能干的士兵进去,领头人却是皇帝自己。如今军中的探子尚未知晓全部实情,皇上的情报局却已对此了解情况,这让枢密使与兵部尚书不禁骇然。 二人各怀心思,正在暗自盘算着,又听理宗道:“依李卿所言,这李石靖十有八九便是那位赵先生了。与李全开战,虽说是我大宋的计划,但如此理由却甚是令朕失望。眼下头等大事,便是要将此事做一了结。几位卿家可有何良策?” 宣缯道:“近两年以来,虽然全国十数家军械厂都已转为制造火炮与机关弩,但真正将兵器大量装备于军中,却是近几月的事情。无论是金国或蒙古,断无可能知晓此事。大战在即,倘若泄露了任何机密,必定会为我朝带来不少损失。臣以为,当在李石靖出兵之前,削其兵权,再召回临安,倘若只是一场误会,便可官复原职,若当真如李大人所说,便交由刑部处置。”郑清之也跟着道:“宣大人说得有理。只是如何削其兵权,如何召回临安,却是一件难事。战前易将本就不太正常,此时将李石靖急召回临安,必定会令其起了疑心。若是被逼急了铤而走险,以至于尚未同敌人开战,自己内部却先打了起来,岂不是坏了大事。”理宗沉吟半晌不语,显然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第二日,枢密院又召开了一次会议,这次参与的人更多了,但讨论的议题却让李不伟暗暗心惊,因为现在讨论的已不是如何应对山阳的赵先生了,而是大宋要乘此机会,直接派兵前往山东作战,进而一举收复整个山东。不仅如此,在西边与金国接壤的地方,也将派出十二万大军分别从均州、兴元等地北渡汉水,分两路直取金国。再看地图上那几条进军的路线,最终在汇集在宋朝的旧都汴京,也就是当今金国的都城南京。看这阵势,竟然要将整个金国一举拿下。 李不伟暗自盘算了一下,倘若当真如此的话,西面可收复河南,东面可收复山东,进而逼近金国的旧都,也就是现在被蒙古占领的中都。如果西边大军再顺势北上,将山西的蒙古兵赶到长城以北,那么大宋又将建立起与秦帝国一样的长城防线了。但朝庭当真会就此作罢么?都说欲望是无止境的,如今放眼整个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是大宋的对手,又有谁能保证,大宋的版图不会进一步扩大呢? 李不伟想得入神,忽然觉得耳边静了下来,回过神来再一细看,只见墙上已经更换了一幅地图,却是广东与福建的地图。 郑清之道:“众位,南方叛乱已经平定,晏梦彪如今占领澎湖屿,又被朝庭封了官职,在两三年之内,想必南方海域会太平一阵子。如今大宋的首要目标,便是乘此机会兵发江北,一举收复所有的旧土。兵部已在全国开始了新一轮的征兵,同时由于使用了新式兵器之后,士兵伤亡人数必定大为减少,后备兵援自然不是问题。” 听到这里,李不伟忽又想起,晏梦彪投靠朝庭一事,是近两天才传来的消息,既然晏梦彪投诚,那么以前被俘的那些判众,自然也会被释放,其中一部分也许会被编入军中,倒让大宋又多了一两万士兵了。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离开枢密院之后,李不伟带着两千多名士兵,分乘十六艘各式战船,匆匆离开了临安。对于这次离开的原因,李不伟甚是清楚。自己前往山阳,主要是为了与李石靖对质,而带去的这两千名士兵,却是为即将展开的山东战役而准备的。等到赵善湘回来之后,估计还会有几万士兵集结到楚州一带。 福级战船驶入东海,八艘小艇却沿运河北上,次日上午时分便已抵达山阳城。 赵范看到李不伟又带来八艘突击快艇,已明所以,靠近前悄声问道:“皇上可已有了主张?”李不伟点了点头道:“正是。皇上说了,先将李石靖的人马分编到各个冲锋营,然后再伺机从其口中套出实情。倘若真如你我所料,就地拿下押解临安。”赵范听得一愣,叹道:“李兄弟,恐怕现在为时已晚。就在今日一早,又有消息传来,李全已在距黄河入淮处四五十里的地方,集结了近百艘战船,其中更有二十多艘运粮船。李将军得知此消息后,一大早便带着两千士兵前往江北了。”说到这里,赵范更是苦笑一声,因为他虽然身为两淮制置使,但这里却是归李石靖所管辖,虽然也有地方州官,但此时的情况又非比寻常。倘若李石靖当真是赵先生,而赵范又极力劝阻,难免会引起李石靖的怀疑,再说等他得知消息时,李石靖早已出发了。好在赵范也知道朝庭自会想出办法,当下去了冯千里府上品茶聊天,同时又旁敲侧击地问一些李石靖平日的所作所为。 李不伟听罢也没了主意,思索片刻之后,道:“赵大哥,既然李将军去了江北,估计是抢李全的军粮去了。试想开战之后,炮火纷飞,只要是敌船,自然都是瞄准射击的目标。若是将几十船粮食炸沉河底,却也可惜。好在抢了军粮之后,他还是会回来的。”赵范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等到赵洪万将军赶过来之后再行商议。”李不伟道:“应该快了,他们乘坐的福级战船是从东海过来的,今日下午应该就到了。”说到这里,李不伟忽又冒出一个念头:‘赵洪万不也是原西夏的将领么,或许他可以劝说一下李石靖。’但这个念头马上就被他否决了。试想,一个人既然敢于冒此大险,早已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又怎会顾及与赵洪万的交情呢? 其实,李不伟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安排,只是李石靖突然去了淮北,却出乎他的意料,这也将他的整个计划打乱了。 下午时分,赵洪万的八艘福级战船陆续赶到,连同上次带来的战船,竟然已达四十多艘,楚州码头早已无法停泊如此数量的大船,其中一部分便停在了运河里。 次日一早,李石靖终于回到了楚州,却只带回了一艘战船,问其原因,却说李全的粮船与战船混编,若要拿下粮船又不打草惊蛇,显然并不容易。再说,他日兵发山东,也需要就地屯粮,因此那两千士兵竟然在江北驻扎了下来,就等着枢密院的攻击命令了,而李石靖这次回来,却是为了解决两千士兵的军粮问题。 这一招又大出李不伟的意料。两千士兵,带着十艘战船,近百门船载火炮,以及数百发炮弹,虽然他们都是大宋的将士,但李石靖若在这里有何不测,又有谁能保证那两千士兵会听命于赵范或冯千里呢?李石靖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有其心腹在他离开时指挥着战船的。当然这是李不伟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李石靖只是想尽快开战,从而完成与完颜洪烈的约定。 中午时分,几人齐聚军营大帐,正在商议着如何夺取运粮船一事,却见齐大年走了进来,附在李不伟耳边低语一阵。李不伟点了点头,稍一示意,齐大年又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又有士兵端进冰镇凉茶。赵洪万对着李石靖笑道:“李兄,小弟今日从临安带来一件好玩的物事,可以在大夏天造出冰块来,然后再将冰块加入茶中,便成了凉茶了。李兄不妨尝尝看。” 李不伟自然知道,兵部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将李石靖的事情告诉赵洪万,因为这二人都是西夏的旧将,因此赵洪万还被蒙在鼓里。他当下也跟着笑道:“军中大帐甚是凉爽,一时倒也用不着冰镇凉茶。抢夺军粮一事,等到朝庭下令之后自会进行。我来到山阳之后,还未有时间到处看一下,不知李将军可否愿意当个向导,陪我四下走走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他意欲何指。赵范笑道:“三天前刚到山阳之时,李大学士便邀我一同出去走走,只可惜后来朝中有要事,李大学士又匆匆返回临安。如今再次前来,李将军理当尽地主之谊了。”说着,冲李不伟使了个眼色。李不伟看在眼里,暗赞赵范机灵,心想还是赵大哥了解我,知道我并非为了游玩这么简单。 李石靖也不好回绝,当下点头应允,又叫了几名亲随跟着,一行人换了便装,离开军营向山阳城大街走去。 山阳城并不算大,几人行得片刻,已到了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李石靖笑道:“大学士刚来山阳,还未有机会品尝一下此地的特色小吃,前面不远处便是本地最大的酒楼‘运楼’了,卑职今日做东,请李大学士上楼品尝一下如何?”李不伟手一摆,道:“不忙,不忙,好不容易来换了便服,今日便多走一会儿,以后也不一定有时间再来这里呢。”李石靖连忙点头应允。 走到街尾,只见路边有一小店,店前竖了一面木板,上书‘山阳居’三字,再一细看,竟然也是一家酒楼,只是这酒楼甚是简陋,比起刚才那‘运楼’不知要小上多少。李不伟赞道:“山阳居,这几个字写得好啊,此地名为山阳,这小店竟敢以山阳居自称,必定有其过人多处,咱们且在这里歇息片刻。”说着,也不待李石靖有何反应,自己一人独迈进了店门。李石靖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几名亲随会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店内空无一人。两人挑了一个靠墙的桌子坐下。李不伟问道:“李将军,听说楚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远古至今,名人辈出。兄弟对此颇感兴趣,还望李将军解释一二。”李石靖笑道:“大学士说得没错,这里确实出了不少名人,例如汉赋的创始人枚乘、枚皋父子,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唐代诗人吉中孚、赵嘏,‘兴汉三杰’之一的韩信等人,皆是出自这里。即使在当朝,也有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至于巾帼英雄梁红玉,更是为百姓所敬仰。”李不伟笑道:“不止如此,从今以后,还要出一位大将军李石靖了。”李石靖连忙站起道:“大学士说笑了,卑职只是粗人一个,本非当朝之人,若非皇上恩赐,怎有机会待在这山阳城中,又哪里来得前辈高人的风范。”李不伟摇头道:“此言差矣。常言道得好,英雄不问出处。李将军眼下既是大宋的将军,自然是受人尊敬的。日后你立了战攻,自然会名垂清史。”李石靖叹道:“大学士说得极是。卑职当年也是大夏国皇族中人,却没想到一夜间成了亡国奴。如今既然有机会再次上阵杀敌,自当为朝庭誓死效力,也算是报了国仇吧。” 李不伟点头不语,心中却想,现在人尽皆知,大宋的宿敌是金国,你上阵杀敌也是与金国交战,但灭亡你西夏国的是蒙古,既使灭了金国,又怎会为你报了国仇呢? 李不伟对西夏的历史还是了解一些。西夏在建国后,采取了联辽抗宋的战略,不断入侵宋边境,后来宋朝承认了夏的割据地位,而西夏也对宋朝称臣。但令人可笑的是,宋朝却需每年赐给夏若干财物。这里说是赐,其实是上贡。但过了不久,西夏与辽国又爆发了战争,战争结束之后,西夏便取得了与宋,辽平等的地位。后来金朝立国,对辽作战获胜,辽皇帝逃到西夏,但西夏畏惧金国的实力,又将辽帝擒拿送往金国,从此西夏归服金国。到了金灭北宋的时候,西夏又随其尾迹而入,获得了数千里的土地。说到这里,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西夏与宋朝才是曾经的敌人,至于西夏灭亡,本是蒙古所为,与金国关系不大。 李不伟既然心中明白,当下也不点破,只是随口应允着,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却又不小心将茶碗跌落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正在这时,忽然从店内的一间屋子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不一会儿又见一名妇人跑了出来,怀中抱了一个婴儿,口中嚷嚷道:“孩子他爹,你怎么老是不小心弄破碟儿碗儿,狗儿刚睡着又被吵醒了。”店掌柜一脸的苦相,用手指了指李不伟这边,却又不便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急得满头大汗。 李不伟忙道:“这位大嫂,方才是在下不小心打破了一只茶碗,与店掌柜不相干。”那妇人闻言转过头来,却让李不伟等人吃了一惊。这妇人脸色腊黄,头发凌乱,像是刚吃过饭,嘴角还挂着几片菜叶。李不伟不忍继续看下去,忙转过了头,却听李石靖道:“这位大嫂,茶碗是在下的朋友打碎的,一会儿算在饭钱里便是。” 那妇人顿时笑逐颜开,凑了过来道:“还是这位大爷明理。小店是小本生意,虽然最近来了许多军爷,可又听说军中有规定,不准在街上随便吃饭。这位大爷你倒是评评理,民以食为天,这当兵的虽然不是民,可也是人啊,是人就要吃饭,又哪来的规矩不让在小店吃呢。”李石靖皱眉道:“这就要问当兵的了,你问我来做甚。” 几人正嚷嚷着,便听那妇人怀中的孩子‘哇’的哭得更大声了。李石靖看了一眼这孩子,忽然‘咦’了一声,神色间甚是惊讶,自言自语道:“这等穷困简陋的小店,竟然生得如此灵光的孩子,当真是奇了。” 那妇人闻言甚喜,一张大嘴咧得更开了,笑道:“这位大爷,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在两年前我可是这里出了名的美人。” 李石靖也不答话,只是细细地端详着那孩子,忽见那孩子伸出手来,似乎要抓住什么,但所及之处空无一物,那孩子又急得大哭。李不伟递上一根筷子,那孩子伸手抓住,便要往自己嘴里送,却一不小心戳到了脸上。眼看他嘴角一咧,又要哭出声来,李不伟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李石靖站起身边递上自己的手指。谁知那孩子不抓他手指,两中小手在空中乱摇,却摸到了李石靖的怀中。李石靖脸色一变,连忙闪身躲开,却又觉得此举不妥,从怀中摸索一阵,却拿出一个小吊坠儿递与那孩子。 李不伟看得明白,这孩子伸手触及之处,估计是碰到了李石靖怀中的小左轮手枪,因此李石靖才会如此敏感。至于他后来拿出的吊坠儿,李不伟却是认得,这原是大宋将军才会佩带的指挥军刀上的饰物,李石靖也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将其揣在了怀中,如今又将这吊坠递了过去,显然他对这孩子甚是喜爱。 正在此时,店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姐姐,娘让我来接你了。”这声音甚是悦耳,与眼前这妇人有天壤之别,又哪里像是姐妹俩。 几名侍卫顺着声音向门外望去,只见店门口停了两他连自己的义女也不放过。”此言一出,李石靖大吃一惊,忽地站起身来,紧接着又缓缓坐下,笑道:“此人果然卑鄙之极。兄弟请放心,倘若我日后遇到此贼,定会将他擒住交给朝庭发落。” 李不伟摇头道:“李兄此举不妥。拿下完颜洪烈之后,应该就地斩了,免得他再说出完颜洪秀与完颜蓉的事情。”如此说着,心里却想,倘若李石靖不是赵先生,他定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若他问起时,我就随口胡说一番,也不会令他起疑。若他当真是赵先生,此话必定可以探出来了。 李石靖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李大学士此话何解?”李不伟道:“李兄还是称我为兄弟罢。小弟的意思是,李兄可否想过,即使你将整个山东一举拿下,却仍然无法见到嫂夫人与令公子呢?”李石靖哈哈大笑。李不伟听得一震,心底一个声音呼喊着‘就是他,就是他!这笑声我必定不会记错,就是那赵先生的笑声。赵兄啊赵兄,瑛姑忘不了裘千仞的笑声,我李不伟也忘不了你赵先生的笑声啊。’ 笑声顿止,李石靖面无表情地说道:“兄弟说笑了。我从未有过妻室,来到大宋之后,更是一心想着作战立功,又哪里来的妻小?”李不伟看在眼里,心里已完全肯定,微微摇头叹道:“李兄这是何苦,小弟若无把握,也不敢如此妄言。李兄可曾记得忘远散人与思远观?” 李石靖半晌不语,转过身去对着大街发呆,过了一会儿忽又转过身来,森然道:“李大学士知道得还真不少,看来李某当真要马上去淮北抢军粮了。” 李不伟叹了一口气,正待继续说下去,却见李石靖做了个手势,门外的侍卫迅速冲了进来。李石靖叫过几人耳语一阵,闪身走了出去。这几个亲兵也不答话,对着李不伟一抱拳道:“李大学士,我等身在军营,只会听从李副将的号令,还请大学士移步。”说着,其中一人微微抬了一下手,李不伟低头看去,却见这人身着宽袖便装,袖口露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手中竟然拿着一支左轮手枪。 李不伟心头大急,他本来想着,朝庭肯定要将李石靖拿下押解到刑部的,若是李石靖不从,定会引起一场冲突。而李石靖的部下有不少是其旧部,如此一来,难免引起几千人的混战。这场混战非同小可,双方都使用的是火炮机关弩,若来个两败俱伤,大宋军力损失甚大。若是将实情告诉了李石靖,让他得知其儿子仍然在世,并且在自己手中,他必定会就此投降。但眼下李石靖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竟然转身走了出去,又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自己。 不过李不伟倒并不担心。自己知道这么大的秘密,李石靖定要事先问个清楚的。他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迈开大步走出店门,同时心中又想,虽然我跑得不慢,可终究快不过子弹,倘若被射上一枪,我岂不是要死在自己制造的杀人武器之下? 他当下也不敢稍有异动,在几名侍卫前后夹持中,登上了运河边的一艘快艇,左右看去,船舱中空无一人,也不知李石靖是否也要拿上这小艇。蒸汽机声忽然加大,小艇猛地一动,迅速驶离岸边。李不伟看着江边情景,似乎是向北驶去。不一会儿,船舱外传来喊话声,估计是到了淮水驻军的哨卡,只听得有人答了几句话,然后小艇继续开动,竟然穿过滩水驶入了黄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6 赵先生 IV 赵范进入船舱,李不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再看赵范的神情,知道一切均按着计划顺利进行,心头更是大定。现在想来,虽然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却也值了,毕竟不废一兵一卒便将朝庭要犯拿下,若非有着周密的计划,万无可能。 其实李石靖若是多个心眼,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让赵范拿下,但他当时震惊无比,万没料到自己的秘密竟然被李不伟这个当朝大学士得知,当时唯一的念头便是,既然李大学士已经知晓,想必朝中也是人尽皆知,还需得尽快赶往淮北,尽快攻打李全才是。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小艇还未出得楚州,便被守军扣留了。 山阳城北的一座大宅子,此处原是李石靖的宅第。这将军府并不显得如何富丽堂皇,平日间虽少有人来访,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此时院内空无一人,下人们都被官府转移到了别处。府外的四周站满了军士,守卫极是森严。正厅的门大开着,屋内坐着一人,此人眉头紧锁,面露愁容,神色颓废,正是前山阳副将李石靖。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打开了,有几人走了进来。李石靖头也不抬便知道来人是谁,索性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是纷乱无比。自己经过两年多的准备,好不容易开始实施计划,却在刚刚有了眉目的时候,又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院内传来一人的声音:“大学士,您当真要一个人进去?”紧接着另一人道:“齐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听到这个声音,李石靖猛然间攥紧了拳头,似乎要将几年间的积怨都发泄到这人的身上,但他又深知此举无望,索性闭上了双眼。忽然眼前一黑,来人似乎关上了房门,紧接着听到有人说道:“李将军,或者该称你为赵先生,李不伟特来探望。”正是李不伟的声音。 李石靖睁开了双眼,只见李不伟站在面前,甚至连衣服也与刚才无异,神色间看不出有何异样。李石靖懊恼无比,心想一个时辰之前我若是将其拿下以胁赵范,必定可平安到达淮北,到时再将他放了也不算迟。此人在朝中位高权重,皇帝对他甚是依重,况且军中的兵器皆是出自实验室,本也不该将他伤了,但一念之仁却令自己被困,想来又甚是不值。 李不伟道:“李将军是否觉得奇怪,为何徐州思远观中的事情,我竟然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李石靖冷哼一声道:“皇上一心想着收复江北,自然会在金国安插不少人手,想必完颜洪烈身边,也有不少为大宋效力的人吧。”李不伟笑道:“当时在场的,似乎只有李将军,完颜洪烈,完颜洪秀,以及那位前侍卫长胡仙了吧?胡仙与完颜洪秀已死,难道是完颜洪烈自己讲出去的?” 李石靖听得一怔,只觉得李不伟分析得甚是有理,但他左思右想,却无法得其究竟,当下又冷哼一声,索性闭口不言,知道李不伟会继续讲下去。 李不伟叹道:“李将军为救妻儿,与金人有了约定,但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过李将军是否知道,早在你与完颜洪秀对质的前几日,完颜蓉便已不在人世了呢?”李石靖身躯微微一颤,忽又冷笑道:“蓉儿是那完颜洪烈的亲生女儿,平日间保护她的不下数十人,又如何会有危险?李大学士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亲生女儿?’李不伟这才吃了一惊。当日听完颜洪烈兄妹的对话,似乎完颜蓉只是完颜洪烈的义女,没想到其中竟然有如此秘密。看来,完颜洪烈这个女儿的事情,完颜洪秀也不很清楚,又或许她当了道姑之后便不问世事了么?他当下不露声色,继续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李将军一边与完颜洪烈周旋,另一边却找士兵扮作金兵,试图搭救完颜蓉母子回到江南,却也不假。” 李石靖索性闭上了眼睛,心中早已是忐忑不安。自己的一切行踪计划,这李不伟又是如何知晓的呢?他声称蓉儿已死,难道竟然是真的?如此想着,又睁开眼睛,又听到李不伟继续说道:“李将军,你派出的几十名士兵,估计无一人返回江南吧?其实这些士兵并非为金人所擒,而是死在了蒙古兵手上。”李不伟当下将那日在宿迁的混战讲了一遍,至于后来蒙古兵又被机关弩射杀一事,则略过不提。 李石靖站起身来颤声道:“大学士此言当真?”忽又跌坐在椅中,面上已现痛楚之色,想必心中早已信了。 李不伟笑而不答,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递了过去:“李将军可认识此物?”李石靖定睛一看,又是吃了一惊,李不伟手中拿着的,正是他送给完颜蓉的那块玉佩。他心中起伏不定,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完颜洪烈的约定彻底无望,反而静下心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却始终无法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但更令他感到不安的,却是眼前这块玉佩。 李不伟看在眼里,转身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放在几上,递了一杯与李石靖,自己拿起另一杯喝了几口,长舒一口气道:“李将军请放心,虽然完颜蓉已不在人世,但将军的儿子,此时却安然无恙。将军是否还记得,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那家名叫‘山阳居’的小店?那店掌柜的孩子,将军很是喜欢,甚至还将军刀的吊相赠。这块玉佩,也是这孩子的。” 李石靖听得心头大震,再一细看手中的玉佩,一面刻着个‘靖’字,另一面却是个‘蓉’字,不正是自己送给完颜蓉的那块玉佩么?听李不伟说,这玉佩又是属于那个孩子,难道自己在山阳居遇到的那孩子,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抬起头来望向李不伟,目露征询之色,却见李不伟微微点头:“将军的爱妻既已身死,而将军也见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不会再想着与完颜洪烈的约定了吧?” 李石靖茫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念头急转:我此时早已是阶下囚,李大学士完全可以将我押送兵部,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将淮北那两千守军召集回来,当真简单之极,他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讲些谎话与我听?山阳居的那孩子,我刚一见到便甚是喜欢,现在想来,却是因为他长得像极了蓉儿的缘故。再说,那块玉佩本是蓉儿贴身之物,后来孩子出生之后,便带在了孩子身上,此物既然是真,那李大学士所讲的也必定不假了。只是,我自己的儿子,又如何落到李大学士手上呢? 想到此处,李石靖又是一惊,忽然跪在李不伟面前,俯首道:“李某此时成了大宋的罪臣,又陷临此境,早已心如死水,就是想着起兵讨伐李全,也万无可能了。但念在卑职平日守卫大江防线的份了,还请大学士救救南儿。” 李不伟微微点头,也不上前相扶,任由李石靖在那里跪着,口中却道:“这是自然。原来向南这个名字,是李将军给起的。”心里又想,向南,这不是向着南方么?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本就想着要让完颜蓉母子逃往大宋的。 李石靖道:“大学士明查,孩子的名字确实是卑职起的,原本想着乘着金国战乱之时,将我妻儿接到江南,却没料到蒙古兵取了大夏国之后,又挥兵继续西进,金国却因此得以喘息之机。眼看着蒙古又重新集结兵力,似乎要一战灭金,卑职知道事态紧急,而蓉儿又再次落入完颜洪烈之手,这才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李不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完颜洪秀与史丞相一事,除了你之外,可有其它人知晓?”李石靖道:“此事只有卑职与两名亲兵知道,但在几月前,这二人被派往江北接应卑职的妻儿,却一直没有回来。依大学士刚才所说,想必死于蒙古兵的箭下了。” 李不伟放下心来,又道:“这样也好。听完颜蓉讲,你的儿子名叫向南,现在看来应该叫做李向南了吧?又或者是赵向南?不管如何,知晓此事的也不过三人,其它人等皆以为这孩子是江北大宋百姓留下来的一名孤儿。方才在山阳居的店门外,停了两出自己尚有一子的实情,迟早难免一死,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自己便提前做个了结,也算是明智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李不伟长叹一声道:“赵大哥,我若有了儿子,定要依依严加管教,即使做不出些丰功伟业,也断不可走上歧途。”赵范听得一愣,没想到李不伟忽出此言,再一细想,这位李兄弟平日言行多出人意表,此时他必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当下笑道:“公主若是有了孩子,皇后娘娘自会找人陪学伴读,兄弟倒是多虑了。” …… 二十六艘战船,回来的只有两艘,其余的都在山阳城南的运河停靠待命。李不伟清楚地知道,李全起兵,正是一个契机,大宋可借此一举收复山东,同时又可以配合西线的攻金战役,使得金国四面受敌。倘若拿下河南与山东,不仅可以使大宋的防线由长江变为黄河,而且还有一部分可借长城天险。但赵昀似乎不这么想,枢密院的作战计划,以及兵部的人员调配,无一不显示着朝庭的野心并不仅限于山东与河南。 临安皇家实验室内,最近征用了几间大屋子。这些屋中没有任何机器设备,只是在每间屋子内摆了许多张桌子,每桌由四人围坐。桌上除了笔与纸之外,还放了一个类似木鱼的木块。有士兵用木棒不断地敲击着木块,另三人则在纸上匆匆地记录着。在靠近门边的几张桌子上,摆得却不是木块与木棒。这几张桌子下面放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瓷质容器,这容器上伸出两根电线,电线连接到桌上的一个设备。 李不伟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转向旁边的徐永红问道:“这种方法可行么?屋子里会不会太吵了些?”徐永红道:“校长请放心,每桌相距虽然很近,却也能辩识出敲击的节奏。兵部说过了,真正作战时炮声震耳欲聋,比现在不知噪杂了多少。倘若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识别报码,战时就更加困难了。” 李不伟点了点头,走到其中一张桌子旁边,只见其中一名士兵正在反复按下一个铜质弹簧片,每按下一次,桌上的纸盆扬声器中便会传出‘咔嗒’的声音。其它三名士兵侧耳倾听,将结果一一记录在纸上,又写成汉字,然后逐一对比。 徐永红道:“以眼下的试验结果来看,两地若是相距二十公里,仍然可以使用电报传递信息。若再远些,则由于电线太过沉重,而且战场布线也甚是不易,况且兵部也没提出此种要求。”李不伟笑道:“二十公里已足够了,至少比旗语或灯语要方便许多。对了,上次你说的那种无线通讯,可有了进展?”徐永红脸上一红,道:“不瞒校长,当初那只是一个想法,后来才发现这种电路,对于电子管的要求极高,而且传输距离超过两三米便无法进行了。”李不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心想两三米距离也太近了些,还不如直接喊话听得明白。回头等有时间了,再将天线原理看一下,帮着徐永红尽快造出无线发报机,这才是最有利于战争的通讯设备。 徐永红又道:“这些士兵抄写的报码,均由兵部统一制定,虽然比起言语文字仍略显失色,但要传递军情已是足够。兵部新增的通讯兵这一兵部,第一批只有一百二十个名额,但报名者却不下万人。”李不伟笑道:“这也是因为兵部的兵种划分所致。一个通讯兵,由四十名士兵负责其安全,在战时又成了重点保护对象,这个职位,任是谁都会挤破头来抢的。” 大宋此次备战,虽然时间仓促,但保密工作做得甚是到位。早在几月前,军中士兵便开始了封闭训练,与家人也早就失去了联系。而李不伟也闲不下来,因为在打仗的同时,他也有了极为重要的任务。虽然李石靖之死令他颇有感触,但眼下的大事却让他不得休息片刻。 “《江北资源分布图》,这是工部画的图么?不伟哥哥,你可是又透露了一些消息出去?”周依依指着桌上的一张地图问道。 李不伟摇头道:“除了那两处钨铁矿之外,我再什么也没讲过。这些地图,多半是大宋派到金国的细作绘制的。间谍不去查敌人的兵力分布,却关心矿产资源的所在,依依你可知道其中原因?”周依依摇头道:“打仗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再说了,《百科全书》中也没有提到过大宋曾在江北开过什么煤矿或铁矿啊。”李不伟笑道:“本来么,有些事情我不该讲与你听的,但既然说起了,不妨也告诉你一些,省得你整天抱着那本《大百科全书》翻来看去。”说着,又正色道:“这本书,以后还是少看得好,将其包起来,与我那些东西一起妥为收藏。”周依依听他说得认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下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明天就锁起来,保证谁也找不到。咦,你不是要告诉我什么吗?怎么又说起书了呢?”李不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朝庭要收复江北的决心显而易见,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江南虽然有了不少工厂,但开始打仗之后,许多物资都要运往前线的。虽然有蒸汽机战船与驳船,但毕竟这次战争与以往不同。仅是炮弹与燃料,其运输便是个大问题。倘若在打仗的同时,在江北也开设些矿山与工厂,就地取材,不仅解决了战时的需要,而且使得大宋的工厂分布更均匀了些。” 周依依吃了一惊,急问道:“不伟哥哥,是不是你也要去打仗啊?要开工厂造兵器,你不去也行啊。临安大学不是已有许多人都毕业了吗?再说,实验室那么多学者,他们也可以去啊。”李不伟叹道:“并非如此简单。皇上对此事看得极重,又钦点我前去督建,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抗旨?”忽又笑道:“即使我可以抗旨,那也显得不给皇上面子啊。” 周依依气得一跺脚道:“这皇帝哥哥也真是的,要打仗就打仗嘛,还一边打仗一边修工厂。”李不伟看她真的急了,忙安慰道:“依依你也别急,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咱们在江南住得久了,平日间见多了那些小桥流水亭台阁榭,虽是美景,但时长日久却也腻了。等到前线的情势稳定下来之后,我接你到江北住一段时间,见识一下草原大漠风光,保证会有另一有番感受。” 周依依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强装欢笑道:“好啊,好啊,去看看黄河也算不错。”话音方落,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腰身一弯,只觉得一阵恶心,竟然像似要吐出来一般。李不伟吃了一惊,忙将周依依扶到床上躺下,正待使亲兵前去传太医,却听门外齐大年的声音道:“大学士,新医院院长宋慈求见。”李不伟急道:“来得正好,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宋慈走入,看到周依依躺在床上,又见李不伟焦急的神色,已明所以,正在想着诊治之法,又听李不伟急道:“宋院长,你快去摸摸脉搏,看公主为何忽感不适。”宋慈忙道:“下官从命。”又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道:“公主,下官得罪。” 李不伟看他如此繁多的礼节,早已有些不耐烦,正要出言相促,却见宋慈已坐在床边的椅上,伸指在周依依手腕上搭脉片刻,忽然面露喜色转身道:“恭喜大学士,公主有喜了。” 李不伟听得一愣,猛然间已明白过来,一个声音似乎要穿破胸腔“我就要有孩子了!李不伟竟然在宋朝有了后代!” 宋慈看到他在那里手舞足蹈,又担心吵着周依依而憋着不敢大喊出来,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站在那里静候,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学士,下官此次前来,是想与您商议一下临安制药厂的事情。听说现已有了一种褐色的玻璃瓶,其成本要比瓷瓶低了不少,下官想问一下,可否向工部申请,每月为制药厂提供几万只这种药瓶呢?”看到李不伟不作声,又继续道:“下官听说,远在福州的一些民间酒坊,也买到了一公斤装的透明玻璃瓶。这种包装的酒,其卖价已比普通酒贵出几十倍。试想,酒器都可以用玻璃来制作……”话音未落,忽听李不伟哈哈大笑道:“宋院长,今日不谈这个,咱们先聊聊孕妇的饮食问题。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半年之内,调教出一百名产科大夫,一千名产科护士,护士最好要女的。如果有人觉得女的不适合,你就想办法解释。还有,麻醉手术与术后感染的问题也需尽快解决了,尤其是剖产孕妇的手术!” 宋慈听得目瞪口呆,又见李不伟转身走到门口,对着门外大声道:“齐大哥,快叫香儿过来陪陪公主。几日不见,我还真有些想她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 平乱 3.27 出征 御书房,这里几乎成了李不伟与赵昀见面的专属所在。赵昀听罢李不伟的一番话,沉思良久道:“如此看来,蒙古忽然调遣大军到山东,竟然与几月前宿迁的那场乱战有关了?”李不伟道:“依臣看来,确实如此。金兵与蒙古兵各自收拾了战场之后不久,臣就在徐州遇到了完颜洪烈。听李石靖讲,那日在宿迁郊外一战,蒙古近百骑兵瞬间被歼,后来蒙古军队查看尸体之时,发现这些蒙古兵都被一种威力极大的兵器穿身而死,而且大部分骑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箭,便已毙命。这些骑兵虽然大都是山东李全的部下,但也有十多人为蒙古骑兵,其中还有一名千夫长。蒙古军中得知此事后极为震惊,但由于身着金兵服装的尸体已被移走,蒙军不知就里,疑是金兵所为,却又不知金兵到底是使用何种武器,竟然将近百骑兵瞬间击杀。没过几日,蒙古派出一支两万人组成的赤马探花部队前去卫州叫战,谁知几天过后,发现金兵仍在使用以前的旧式兵器,当下又原路返回。” 赵昀点头道:“是啊,驻在金国的探子传来消息,蒙古大军确实攻打过卫州,也如李卿所言,两三日过后又莫名其妙地撤军。朕当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蒙兵竟是借此一试虚实。但李全起兵,是否也与此有关呢?” 李不伟道:“臣也不得而知。据李石靖讲,他曾派人秘密与李全商议,李全攻打楚州时,他便里应外合。当然现在看来,此乃诱敌之计。李石靖的原意是想籍此诱得李全起兵,他自己便有理由请命出征山东了。”说到这里,李不伟忽然住口,心想李石靖与完颜洪烈的约定,还是别让皇上知道得好,否则顺藤摸瓜牵出小向南,又要惹出不少事端。 赵昀道:“西夏将领归顺大宋以来,朕待他们不薄,又何需借以以邀军功?此事必有不可告人之秘,朕还需得详查。” 李不伟听得暗叫不妙,当下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道:“皇上,其实臣并不想随着大军远赴山东。依依刚刚有了身孕,虽说皇后娘娘会派人照顾,但毕竟有我在她身边会更好一些。” 其实这是李不伟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通常情况下,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人们往往会另找一个话题。但倘若这个话题太过普通,又或是与当前议题类同,例如商议军情或是江北矿产分布,反而会让赵昀想得更多。如果他公然说出自己不想参与北伐,赵昀听了多半会大出意料,思路马上便被引了过来。 果然,赵昀听了微微一愣道:“早在两月之前,咱们不就有了约定了么?况且这个想法也是由你提出来的,为何忽然又临阵退缩了呢?公主有孕在身,别说有宫中的太医与宫女服侍,就是朕与皇后,也会亲自前去探望的。”李不伟忙道:“既然如此,臣还是听从皇上的吩咐。不过打仗的事情,臣还是管得越少越好,免得到时出了差错让人笑话。”赵昀笑道:“那便全听你的了。” 李不伟很是得意。其实对于打仗一事,他倒不是太过担心,毕竟他手里掌握着最完整的历史战役记载,也从电影或书中看到过半机械化作战的片断,相比这些第一次使用火炮的宋朝将领来说,他自认为还是胜出一筹的。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临安大街上繁华依旧,喧闹的人群中丝毫查觉不到一丝大战在即的气息。横穿临安城的那条大街,如今已被命名为‘皇宫南大街’,但民间却称之为‘二十六站街’,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条大街刚刚经过扩建,又即将要修建城市有轨蒸汽机车。这路城市列车总共有二十六个站点,西起临安府西边的小寻仙湖,东至临安城东的临安大学,因此民间称其为‘二十六站大街’。但皇家实验室的人却都知道,这只是临安铁路的一部分。从临安大学到实验室,还将有一条专线铁路,与实验室的内部铁路相连,直通实验室码头。而实验室范围之内的另一处岔口,则是直接通往军事码头。战时所需的各种武器,大部分将从这里运往山东前线。 然而对于铁路局的姚胜利来讲,事情并不简单。他原是工部侍郎,后来大宋铁道部成立之后,便升为铁道部的部长。这个官职在以往绝无仅有,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姚部长’这个称谓甚是别扭,但没过几天,他又对此甚是享受,因为大宋地理勘探局的局长付守信,人称‘付局长’,咋听起来,是永远无法成为‘正局长’了。 这二人本是好友,前段时间为了探讨修建两淮与福建的铁路,见面的次数也更多了。不过眼下又有新任务,此任务甚是机密,这便是:朝庭正考虑要修建一条从中都到南京,也就是从大兴府到汴梁的铁路。刚刚得到这个命令时,姚胜利大吃一惊,因为这段距离近千公里,粗略估算一下,沿途大小涵洞一百多个,桥梁不下三十余座,其中还要横跨黄河,要完成此项工程,简单比登天还难。 好在工部没有明确工期的时限,只说先绘出图纸,等到山东与河南平定之后,再做打算。姚胜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自己刚刚上任便临此要务,当下也不敢含糊,急急命部下统计所需的钢铁等材料,结果出来之后更是吃惊,修建这段铁路所需的钢铁,竟然是目前大宋十六年的铁产量总和! 十六年的铁产量,用于修建一条铁路,这在以往看来简单是不可思议。但姚胜利的吃惊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近两年来,大宋的铁产量已是以往的近十倍,倘若在江北也开设多家矿场与钢铁厂,要修建这样一条铁路也是不无可能。但这仅仅是材料供应,技术呢?修建承重几百吨的桥梁,这在以往可是绝无仅有的。 李不伟虽然没有参与铁路的修建,但对此举却颇为赞赏。古代的势力割据,看似皇族能力不够,但更主要的原因却交通与通讯落后,中央集权无法控制到更加偏远的地区。虽然有了蒸汽机船这一水上交通工具,但内陆呢?若是朝庭的旨意无法下达,又或是上下沟通不畅,物资运输受阻,都会让地方势力脱离中央权力的控制。但若在全国范围内有了几条铁路大动脉,无论是平定叛乱的将士还是抗灾救赈物资,都可以在几日内迅速送达,其优势显而易见。不过以目前的技术与能力,要修建近千公里的铁路,李不伟自己也觉得有些悬乎。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即使有了火炮与蒸汽战船,也不例外。国库存粮几乎全部被运往前线,当然这也是有其理由的。江南的第一批秋季水稻大获丰收,近日已开始收割。虽然只有两处试种田使用了收割机,但户部还是派出专人前去查看,没过几天便收到回音,紧接着就有了结果:明年开春时,争取赶制五千台手摇式收割机发往各主要产稻区。 这让户部尚书史逊甚是犯愁。杂交水稻的育种很是烦琐,户部为此开支甚多,当时还觉得可以一劳永逸,却没想又遇到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如今连收割也要机械化了。试想,虽然江南已有了多家机械厂,但大都以制造军械为主,即使有些标准件如齿轮或轴承,也多用在机关弩、火炮、或是蒸汽机车上,用于民间的甚少。 其实不止史逊,就连李不伟自己,也已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若是按着正常的人类发展史,新技术的出现与发展,大都是循序渐进的。当一种技术发展成熟后,另一种技术就会兴起,然后新技术再取而代之,如此往复,这才是技术发展革新的必由之路。但他带到大宋的这些技术,有些是领先当时几十年,有些则是一百多年甚至近六百年。所有的这些不同阶段的技术同时出现,必然会让相关的产业或领域出现空白与断层,从而使得另一领域必须迅速建立起来以适应均衡发展的需求。就这样一环套一环,竟然像是要将几百年后的工业秩序全部建立起来才行得通。 然而时下毕竟是宋朝,产业结构与财富分配还没达到几百年后的水平,人们的意识形态也大多局限在自给自足的年代,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组织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赵昀也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会急着在江北展开战争,意图缓解一下这种矛盾。 既然要作战,就需要将领。先是建康府都统制孟珙,然后是四川制置使于,就连张迪,杨连胜等人,也都已一一得到密令。枢密院军议厅中,每天都有将领前来领命,每天都有将领返回驻地。再后来,赵善湘也赶往平江府的军事驻地去了。李不伟虽然没有得到枢密院的命令,却另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让他片刻闲瑕不得。 这次北伐,与其说是战争,倒不如说是扩张。大宋的士兵在前方攻城掠地,众学者与工匠随后建造铁路、码头、工厂,当真是抱了必胜的信念。这种情况,也只会在当今的宋朝才会发生。若是换作以往,又有谁能保证攻打下的城池,不会被敌军再次占领呢? 李不伟的任务,便是与工部和户部商议,确定了近千人的名单,又由各地抽调几万名工匠,只要攻占下一处矿山,便开始就地取材建设矿场与工厂,以供战时所需的物资。此事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是极难,不过李不伟已有了应对之策。煤矿、水泥、铁矿,都可以就地取材。而那些需要复杂工艺的设备如机关弩、左轮手枪、军靴、军衣、药口等物,则仍由江南的工厂提供。江南的工厂日夜加紧制造各种设备,等到江北的工厂扩大到一定规模时,再将新设备尽数运过去,完全可以实现以战以战。 一切都布置妥当,李不伟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山阳城中,莫烟紫带着小向南匆匆一现,竟然没机会见面,虽然如今已回到了临安,但不知她们是否受到了惊吓呢?长时间未见到史红袖,不知道她近况如何,是否从丧母之通中恢复?心情是否好转了些? 想到这里,李不伟匆匆赶往史冀府上,远远就听到院内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再一细听,正是莫烟紫、史红袖,以及玉清在那里说话。 李不伟笑着走了进去,对小向南招手道:“来,叫爸爸。”那孩子眼睛瞪得溜圆,忽然又转过身去,口中叫道:“怕怕,怕怕。”李不伟喜道:“孩子会叫爸爸了。”史红袖摇头道:“他是在怕怕呢。也真奇怪,这孩子从来不叫爸爸,只会叫妈妈。”话音未落,便又听到孩子口中发出‘妈妈’的声音,一只小手却抓着莫烟紫的衣服不肯放开。 莫烟紫将孩子抱了一会儿,估计是觉得有些累了,试着将孩子放在地上,却看到孩子腿一软,竟然无法站立。她忙又将其放入童车,由一个小丫头推着,笑道:“看来,孩子太小还是无法走路的,我当真是有些心急了。”又转过身对着李不伟道:“听说李兄弟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今日我们刚好备了些酒席,也算是为你送行吧。”李不伟忙道:“其实我也正好是前来辞行的,不巧又有饭吃。”说着,紧跟在莫烟紫身后,悄声问道:“大嫂,山阳城中可否吓着了您?”莫烟紫微微摇头,道:“有兄弟在,我又担心些什么?”忽又转头看着童车中的孩子,轻声问道:“他的亲生父亲,当真已不在人世了么?”李不伟点了点头,叹道:“本该是一段为后人所传的姻缘,却逢战乱,不得不生离死别,甚至还为世人所唾骂。”莫烟紫忽然停住脚步,沉思良久方道:“是传为佳话还是被人唾骂,我也不甚明白。我只知道这孩子身世可怜,有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委屈。” 史红袖听得二人说话,也凑了上来,忽听李不伟‘咦’了一声,颇为惊讶地问道:“红袖,那些小狗呢?上次依依与香儿不是救活了两只么?”史红袖道:“小向南来了之后不久,烟紫姐姐便少有时间照顾那些小狗了。”说着,又伸手指向一间屋子道:“原先住在那里的两只小狗,现在已归我了。”李不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先为小狗准备的那间小屋,此时已打扫得更为干净了,而且还铺了地毯,地毯上又摆了许多婴儿玩具。李不伟笑道:“这样也好。你的烟紫姐姐现在有孩子作伴,自然没时间管那些小狗了。”史红袖附道:“是啊,倒是我的时间多得很。”李不伟哑然无语。 虽说是酒席,但甚是简单,也无酒可饮。史冀不在,李不伟更无心喝酒,不一会儿便匆匆起身准备告辞,忽又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史红袖悄声问道:“红袖,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你还会去找依依和香儿玩吧?”史红袖听得一愣,道:“这是自然。”李不伟点了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对了,我现在要向你爹爹辞行,不如咱们一起去罢?”史红袖又是一愣,茫然道:“好啊。”当下叫过了玉清,一同上了李不伟的马车。 …… 这一日已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傍晚。李不伟坐在院子中,微风徐徐吹过,带来丝丝凉意。看到坐在身边的周依依衣着单薄,李不伟站起身来,接过身后小侍女手中的披风,轻轻盖在了周依依后背,柔声道:“依依,虽然白天仍然很热,可一到晚上就有些凉嗖嗖的,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可要注意身子啊。”周依依嗯了一声,幽幽叹道:“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在江北又要打仗又要建工厂,听说到了冬天,那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还需得多带些棉衣才是。唉,若是我能陪着你一起去江北,那就好了。”李不伟忙道:“万万不可。”忽又意识到周依依并非当真,只是在说出自己心里话,当下也跟着叹道:“其实呢,跟随大军北伐,也是我的意愿。江北矿藏丰富,如不加以利用,恐怕不利于大宋的均衡发展。唉~~若是在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横跨长江的大桥,也算不枉此生了。” 二人随便闲聊着,早已心意相通,知道此去参加北伐,少则半年,多则几年,是根本无法相见的了。李不伟忽然觉得有些不舍,但一想到自己能亲眼见到大宋收复故土的那一刻,又不禁豪情万分,当下大声叫道:“上酒来。” 话音刚落,已有人笑道:“酒来啦。”却是香儿的声音,她此时手中拿着一串葡萄,刚刚放了一颗到嘴里,却又被酸得呲牙咧嘴。香儿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分别端着酒壶、酒杯。 周依依抢过香儿手中的葡萄道:“我来尝尝如何。”说着,取下一粒放入嘴中,‘咦’了一声之后,又取下几粒细细品尝起来,赞道:“今年的葡萄当真好吃,想必是放在冰箱里的缘故吧?”香儿奇道:“当真好吃么?我怎么觉得带些酸味呢?” 李不伟哈哈笑道:“酸儿辣女,酸得好啊。”众人闻言尽皆讶然。 一轮圆月升起。 宋朝的天空晴朗之极,月亮竟然也显得大了许多。李不伟抬头望去,竟然觉得有月光有些刺眼,当下又眯起了眼睛,心想,有人说明月寄相思,我这一去,与依依当真是隔千里兮共明月了。等到九月十五,到时再看月亮,会不会有些伤感呢? 如此想着,忽又升起一丝凄凉之意。正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车马之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李不伟却极为熟悉,这正是范东来那辆改进过的四轮马车所发出的声音。就在昨天,马车左前方的油压减震漏油了,减震器不时会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李不伟站起身来,正准备迎了出去,却见范东来已步入大门,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是其小女儿范安安。 范安安看到周依依与香儿,欢呼一声跑了过去,正要奔入周依依怀中,忽又想到一事,忙停住脚步道:“依依姐姐,孩子会动么?”说着,手指着周依依的肚子。周依依脸上一红,笑骂道:“才多长时间,怎么就会动了呢?我若将你抱在怀里,当真有个小孩子在动了。”范安安笑着将香儿推过去道:“那我现在送你一个大孩子吧。” 看到三位姑娘在那里热闹非凡,李不伟也颇为喜悦,正准备凑过去与范安安说说话,却听身边的范东来笑道:“明月当空,美酒在杯,大学士好雅兴啊。”李不伟忙转过身来说道:“范大人请坐。”又转头对着周依依道:“依依,给范大叔与安安妹子准备两只杯子。” 范东来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李不伟陪坐身边,尚未坐稳,又见几人鱼贯而入,各人手中皆捧着一些物事。几人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忙碌一阵,再起身之后,地上竟然摆了一只铮亮的望远镜,看其直径,竟然是二十厘米口径的反射镜。 李不伟惊喜之极,他早就听说过,司天院正在试制最新式的天文望远镜,其赤道仪是由电机驱动的,稳速器也使用了弹簧离合装置,却没想到竟然赶在中秋节之前完工了。他站起身来走近前去,只见这望远镜的赤道仪果然是最新款的,大小不到二十厘米见方,而且是全密封的。范东来也凑了过来,帮着对准望远镜的极轴,又将主镜指向月球,然后加了遮光罩。透过目镜看去,只见环形山密密麻麻布满月面,又能看到几处环形山独有的放射状条纹。只可惜倍数太大,无法看到整个月球。 周依依与香儿也凑了过来,二人看了半晌,香儿忽问道:“范大叔,你过来看看,这里似乎有一座山,到底是什么山呢?”范东来闻言,走过去对着目镜看了一会儿,笑道:“香儿姑娘说的是玉兔峰南边的那座小山吧?这座山尚未命名。”李不伟奇道:“玉兔峰?可是嫦娥怀中那只兔子?”范东来道:“月球的地理命名,是由司天院进行的。我现在已离开了司天院,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命名的,只知道那地图上的名字越来越多。”李不伟笑道:“既然这座小山是由香儿发现的,不如就叫做香山吧。”范东来也跟着笑道:“既然大学士说了,那就叫香山吧,我明日跟司天监说说此事。” 在中秋之夜前来拜访,李不伟知道这是范东来给自己送行了。他与范东来亦师亦友亦父,平日间言谈甚是相投,如今忽然要分别一段日子,李不伟忽然觉得有些不舍,但他转念一起,参与北伐的,尤其是山东一路的将领,与自己极为熟识,虽然军中禁酒,但大家一起海阔天空,却也快活之极。想到这里,李不伟心中顿时释然。 离别前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农历八月十八。在后人看来,八月十八,这是一个吉祥的数字,但枢密院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大宋开始收复旧山河的日子,仅此而已。 李不伟站在船头,遥望着曾经在这里度过几百个日夜的临安城,心头感慨万千。‘壮士一去不复还’,这句话听起来颇有气势,但李不伟清楚地知道,他虽然也算是一个壮士,但仍是要回还的,因为这里有一个女子在日夜等候着他。想到这里,他用力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一副墨镜戴上。这墨镜原是他从现代带回宋朝的,虽然是八百年后的东西,但由于兵部给赵范、赵善湘、孟珙等将领均配置了有色墨镜,因此现在拿出来,倒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李不伟的左右,分别站着两人,左边的那位年约三十六七,显得沉稳之极,腰间配了一个牛皮做的匣子,看其形状,匣中装的应该是左轮手枪。此人是齐大年。右边那位二十多岁,稳稳地守护在李不伟身边,显得极为精明能干,一身着装与齐大年无异,只是在胸前又多了一副双筒望远镜。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却又不时四下偷眼望去,对这大军待发的阵势显得极为好奇。此人名叫陆天。 陆天原本是晏梦彪手下的一个头目,跟着晏梦彪一直到了澎湖屿。在泉州海啸地震时,陆天率众返回泉州投降。李不伟曾率人在泉州救灾,又无意间救起陆天的老母与妹妹。陆天当时是待罪之人,但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一直心怀感激。后来朝庭招安了晏梦彪,陆天也从临安大牢中被释放,又被编排到了大宋东海舰队。赵范知道陆天对李不伟心存感激,便又将其从军中调了出来,如今竟然成了李不伟的贴身护卫。 其实李不伟早有此意。虽说贴身护卫要经过严格挑选,但他自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这陆天不仅精明能干,而且通晓水战,既然能当得几千匪众的头领,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这是李不伟的想法,当然赵范也深表认同,当即向枢密院禀明实情,这才让陆天留在了李不伟的身边。 战船驶离军港,李不伟回到舱中,只见赵范正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 听到身后动静,赵范转过身来,看到李不伟独自一人进来,当下笑道:“兄弟啊,我现在又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初将这指挥船的船舱再扩大些,便能多挂几幅地图了。”李不伟道:“赵大哥可别忘了,平江府正在建造的大型战船,比福级战船还要大上近一倍,到时恐怕你在船上还要迷路了呢。”二人相视大笑。 守在门外的陆天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见无异状,又退了出去。赵范道:“兄弟觉得陆天此人如何?”李不伟道:“赵大哥推荐的人,必定不会有错。”赵范笑道:“明明是你看中的人,如何又成了我推荐的了?若不是你在泉州对他关照有加,我又怎会如此安排呢。” 说笑过后,转入正题。赵范指着地图道:“六万大军分为两路。六千海军陆战队员乘船沿东海而上,由赵善湘将军带领,先取海州。其余六千海军,与四万八千名陆军编为一队,在宿迁一带截击李全。此役过后,兵分两路。西路军由赵洪万将军指挥,水陆并进拿下徐州。东路军由兄弟与我带领,攻战沭阳,再到海城与赵善湘将军会合。”李不伟笑道:“看来,我这个监军的职位,也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与东路元帅待在一起,显然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赵范也笑道:“我虽是元帅,但赵善湘将军才是主力。虽然海军只有一万多人,但相较陆军而言,其对敌优势却是更大,况且其中六千海军还要沿黄河而上攻打汴京,与西路孟珙大军会师于汴京城。”李不伟点头道:“等到大半个山东都拿下之后,朝庭派出的学者、设计师、技术人员、工匠,也该抵达了罢?”赵范道:“当是如此。” 被永久载入史册的大宋朝第一次北伐战争,终于开始了。 (第三卷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 宿迁阻击 (从本卷起,金国与蒙古将有描写。但战争爆发后,所有的一切都与原历史不符。除了一些主要人物或将领之外,一切都有变化,这包括:宋、金、蒙的兵力数量、分布、移动路线,以及一些战役发生的时间、地点。从此以后,原历史中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大都将不会重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在新历史条件下的进程。特此说明。) 沭阳,具有悠久的历史,且是古城封邑所在。宋朝时,大名鼎鼎的沈括便曾荫任沭阳主薄,其留下的治水功业为世人所传。宋江的起义军也多活动在这一带,后来韩世忠曾在此抗击过金兵。不过到了现在,这里已非金国属地,蒙古占据着山东大部分地区。 李全,原为山东农名起义军“红袄军”的首领,十多年前投靠宋朝,在大量收刮民财的同时,又在宋与金之间来回要挟,取得了高官厚禄。当强大的蒙古军队进入山东之后,李全又投降了蒙古,以岁献金币作为条件,换取了山东淮南楚州行省的官职。他虽然官任楚州,但实际掌握的地区却是益都,楚州在淮水南部的地区,仍然掌握于大宋的手中。 大宋兵发淮北,正是要将山东尽数划为宋朝的版图。但山东除了李全之外,还有其它势力。李全的妻子杨妙真,养子李,都是显赫一时的人物,除此之外,还有真定史氏,顺天张氏,东平严氏等部。这些势力均归附了蒙古,被封为各地官职。 如今的蒙古,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成吉思汗在军中病死之后。蒙古在克鲁伦河举行了库里尔台大会,这让成吉思汗的第三子窝阔台继承了汗位。窝阔台继位后,大举侵金,蒙金战争也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若是按着原历史,窝阔台本该亲率大军进攻山西,并由大将史天泽攻打卫州。卫州是汴京的门户,由此过黄河往南,便可直入汴京。卫州若不保,则汴京危矣。蒙古与金国都十分清楚,能否固守卫州,直接关系到金国的生死存亡。然而前几月发生的卫州之战,史天泽并未出征,反而是由两万名赤军前去叫阵,在攻城两日之后又急匆匆撤军。其中的原因,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数月之前,蒙古的近百名骑兵曾在黄河一线追击几十名金兵,追到宿迁一带时,忽然失去了消息,紧接着就有人发现近百骑兵尽数死在郊外的一片小树林前。除了李全部众之外,十多名蒙古骑兵均有皮甲护身,普通箭矢即使射中,也不会立时身死。但宿迁城外的百余具尸体,均带有几处伤口,但又看不出是何种兵器所伤,后经查看,发现这些骑兵几乎在瞬间被同时击毙,而且那种武器杀伤力极大,有十多匹战马,也因前腹中箭而立时毙命,但在马匹身体内又找不到任何箭矢,再一细看,竟然连战马也被洞穿。 这种情况,使得原本应该在卫州的蒙金战役没有发生,只演变成一场试探虚实的小规模冲突。其结果是,无论是蒙古还是金国,都少损失了数万的精兵,但对于欲取山东与河南的大宋来说,反而凭添了近十万的敌人。 宋军将领对此一无所知,枢密院自然也不会未卜先知,再何况即使卜算到了结果,也断然无法想到原来的历史又是如何。赵范得到的情况是:蒙古大汗在卫州驻扎一月之后,又移驾到了中都,在中都大修军事防御工事,竟然像是要在东线建立起铜墙铁壁,彻底断了金国后退的道路;在西边,拖雷统右军驻扎于西平府,时刻准备在西边对金国展开攻势。西平府原是西夏的属地,蒙古灭了西夏之后,彻底实现了对金国的三面合围。也正因为这种情形,金国寄望于南下攻宋以获得战争的必需品,使得淮水与长江一线宋金战事时有发生。 李不伟自然知道,若是按着正常轨迹发展,拖雷大军应该绕过金国的军事重镇潼关,由宝鸡南下,再借道宋境,沿汉水而下,再北上金国都城南京。至于斡陈那颜,则率领左路军由济南发兵,再加上北面的窝阔台主力军,形成对汴京三面围攻之势。 但历史就是这样被改变了。还没等到蒙古请求借宋境入金,大宋反而率先发兵,在江北与金国与蒙古同时开战了!如此看来,那场转折蒙金命运的三峰山大战,显然也不会发生,金国一些著名将领,也不会因此而丧生了。 赵范的西线主力军驻扎在黄河北岸已有三日了。在这期间,往来不绝的战船将四万多名士兵与物资尽数运到了黄河北岸,就地扎营。 军中大帐早已换了全新的装备,这些帐篷大都来自平江、绍兴、临安的纺织厂。帐篷搭好之后,不仅不会漏雨,而且还兼透风之效。不过这几日并没下雨,反而在秋后出现了一段炎热天气。 赵范站在作战地图前已凝神看了近两个小时,忽然感到一阵口渴,对着帐外大声道:“再来一壶冰镇凉茶!”帐篷外面有士兵应了一声,估计是取冰去了。李不伟坐在一旁笑道:“赵大哥,你看地图也太专心了些,竟然这么长时间没喝过水。我这里还有几根冰棍,不如先凑合着消消暑吧。”说着,站起身来向帐篷的角落处走去。 这帐篷内甚是宽敞,正中央的一张大方桌,桌上放了一只皮匣,皮匣里装的是大宋将领随身配带的左轮手枪。另有弹带放在一边,几十颗子弹齐整有序地排在其中。桌子四周是十多张折叠椅凳。在帐篷靠近出口处,挂了一把精致的指挥军刀,一支近两米长的火枪。李不伟走到其中一个角落,掀开一只白色的箱子,里面露出类似棉被一样的一个包袱,伸手进去摸索一会儿,李不伟取出两块十厘米多长的冰棒,这冰棒上还带着一根小木棍,与后世的那种冰棍完全无异。 赵范接过放在口中,道:“兄弟啊,听说造一箱冰需要近两个小时,还要废掉十多公斤煤,又得由两人操作机器。若是到了开战之后,冰棍这等奢侈享受之物,倒也不必每日供应了。”李不伟道:“大哥不必过于担心。整个军中也只有两台制冰机,用不了多少人操作的。其实冰块不仅可用于美酒与凉茶,还可当作镇痛之用。若是士兵受伤之后,用冰块敷于疼痛之处,也可起到奇效的。”赵范喜道:“既然兄弟这么说,那冰块的供应还是不要断了罢。不过进入冬季,倒也没必要专门制冰了。”赵范也没想到,他今日一番话,竟然让大宋军中制造冰块的传统,一直延续了好多年。 冰镇凉茶已送入,赵范稍觉凉快之后,又站到地图前自言自语道:“初战时,面临的必定都是李全部众。但赵善湘将军去海州,说不定会遇到蒙古大军。”李不伟道:“蒙古兵也无妨,正好试试大宋海军的实力。只可惜蒙古人知道得越早,越会提前做好准备,反而对我军不利。”其实在目前,蒙古仍以陆地战为主,战船数量并不太多,技术也比较落后。一直到了后来攻打南宋时,蒙古军中有了不少宋朝的北方降将,造船能力才大为提升,因此也有了悲壮的崖山海战。 次日一早,五万多大军兵分两路,徐敏子、杨义各带领五千步兵,携同四十辆机关弩车,数十门各式火炮,直奔金城镇,五港口方向而去。这两处虽不是军事要塞,却也是从楚州到海州的必由之路。 果然如军情所报,李全大军多聚集在黄河沿线,徐敏子与杨义兵至之时,竟然没遇到任何抵抗。二人当下聚齐人马,按照事先的约定,直奔海州而去。 再说李不伟与赵范,带领六千名大宋海军,分乘大小战船百余艘,沿黄河逆流而上直奔宿迁方向而去。蒸汽战船驶得极快,不久便将两万多陆战部队远远甩在身后。 李不伟道:“元帅,这两万多陆军的一些军需装备,还仍在战船上面,倘若他们遇到敌人该如何是好?”李不伟说此话时,众将均在身边,因此也不好以兄弟相称,只好称其为元帅了。 赵范道:“大学士不必担心。陆战部分携带的弹药弩矢,足够对付几万骑兵。当前海军的首要任务,便是一举拿下驻扎在宿迁的李全部众,夺其粮草。”说着,又透过玻璃窗户向船舱外看去,只见船头望塔上站着两名士兵,不时用望远镜向远处搜索着,然后将消息告知甲板上的士兵。 中午时分,终于有了消息。望塔上的士兵通报,前方四十多公里处发现船队,约有四十条大型战船,以及四十多艘小型战船,更有几十艘像是运送粮草的船只。不一会儿,几艘侦察快艇也陆续返回,传回的是同样的情报,同时又俘获了李全派出的两名探子。 情报果然没错,驻扎在宿迁的战船就是李全的船队。船队先将粮草运到前线,然后十万大军再从水陆两路开进,意图在楚州展开水战,再由黄河南岸登陆。负责押运的先锋,是李全的儿子李。李本想着此处是蒙金两军的交战地,宋朝大军必定不会主动出击,因此到了宿迁后的这一段时间,每日都在盼着主力大军的到来。事情也如他预料的一般按着计划进行,杨妙真的四万大军已在距宿迁一百多里之外,明日上午便可抵达了。 李为人甚是谨慎,虽然有一万多人护送军粮,却仍然不敢有半点大意,每日都派人在江面四处巡逻,又在陆上派出探马,将方圆一百多里摸得一清二楚,即使有敌前来进犯,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应战。但李没有想到,他的小型战船虽然驶得极快,又有着熟悉水性的军士操控,但大宋朝蒸汽快艇的速度却远远超出常人想象。其中一艘小船驶出四十多里,船上的几名士兵远远就看到一艘小船驶来,但奇怪的是这小船并未扬帆,也未见有人摇浆,只是在船,发出巨响的,自然是侦察快艇的船载火炮。这种侦察快艇,配有四门船载火炮,两架火弩。第一轮攻击中,炮弹正中敌船的船头,虽然是实心弹,但由于距离较近,船身震动极大,船上的两名士兵同时落入水中。然后突击快艇迅速调转船身,另一侧的两门火炮齐射,其中一枚炮弹正中一名士兵,当场洞穿了胸膛,另一发却击在船身正中央,没过多久这船便沉入河中。 听到这里,赵范皱眉道:“对付区区一艘小船,竟然要使用三发炮弹?”前来报信的那名士兵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说道:“元帅,虽然平日也有演练,但第一次遇到实战,弟兄们也有些手忙脚乱。现在想来,根本无需发炮,便可将四名敌军尽数生擒。”李不伟在一旁问道:“另外两名敌兵呢?”那士兵道:“另外两名,一人被炮弹射中,另一人试图潜水逃跑,却被卷入螺旋浆中,当场就成了肉泥。” 众人听得骇然,被螺旋将卷入此种恐怖的事情,任由谁也无法想象。李不伟微微点头,心想三枚炮弹对付一艘小船,确实是浪费了些。不过这也难怪,朝庭为了严守军事机密,直到最近才将战船交与大宋海军,士兵们赶着时间训练,又无实战经验,遇到敌军不手忙脚乱才怪呢。他当下冲着赵范说道:“元帅,首战告捷当做嘉奖。其实只要有了实战经验,士兵们以后便知道如何应对不同的情况了。眼下不妨先将这二名俘兵审问,看看宿迁的情况究竟如何。”赵范点头道:“如此也好。等到陆路大军赶到,水陆夹击,争取将这几万人马尽数拿下。”两人说着,又走入指挥船舱。 刚刚过了一会儿,船队已驶过一道河弯,最前方的战船发现了新的敌情,通过灯语传递给指挥船,李大军有了动静,看情形似乎要向北撤离,而此时赵范大军距宿迁尚有三十里路程。 宿迁再往北,便是邳州,李军可由此进入沂水。沂水的河面并不像黄河那般宽阔,大宋的福级战船根本无法在沂水河道行驶。 赵范沉思片刻,大手一挥道:“传出号令,全速向宿迁方向前进。遇到敌军袭击,只管开火将其击沉。”又补充道:“倘若不出来迎战的,十有八九是运粮船了,对这类船只,先不急着开炮。” 赵范做此决定也属无奈。赵洪万与张迪率领的三万多陆军,远远落后于海军船队,如果路上不遇到敌军,要赶到宿迁也要到明日晚些时候了。赵范自然等不及,当下命所有战船全速前进,其中二十多艘突击艇由于航速较快,已先行离开船队前往宿迁一带阻击李的船队了。 李不伟道:“赵大哥,以我看来,倘若只以海军较量,无论是对金国还是对蒙古作战,大宋海军完全可以保证不损伤一兵一卒。即使打不过也可以逃跑的,蒸汽机船航速极快,普通帆船或人力船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一条普通的侦察快艇,要与一百只帆式战船周旋,也是不无可能的。”赵范点头道:“说得没错,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让兄弟与我一同待在指挥帅船上。不过话说回来,陆军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虽然有火炮与机关弩,又有近距离作战的新式兵器如左轮手枪,但车马辎重也要跟着大军行进,倘若遇到伏击,倒也不好应付。” 未到中午,船队已至宿迁。放眼望去,河面上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几艘冒着烟的小船。赵范知道先头部队已与李大军相遇并战,当下全速向北驶去,不一会又从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 突击快艇装有四门火炮,每次补给之后,可以发射一百余发炮弹。此次虽然出动了二十艘突击艇,但要拦住近百艘战船,任务极是艰巨。 其实赵范的担心有些多余。二十艘快艇开足马力驶到宿迁时,李的船队正准备离开。副将赵信看到这情形,心里已有了计划,加足马力向北方驶去,然后找了一处河面较窄的地方,将快艇停在李船队北方一公里处。 今日一早,李得到消息之后,原是想着率众前去迎敌,因为宋军很少有大批战船队前来这个地方,情况中所讲的估计是金国战船。但为了减少不必要麻烦,他又考虑后撤进入沂水,然后等杨妙真与李全的陆路大军开进之后,再在宿迁会合。但就在船队准备离开之时,忽然看到近二十艘小艇驶过河面。今日风向正东,便是三桅战船也驶得极慢,而且还要绕着‘之’字形行走。但这二十多艘小船却并未扬帆,飞速逆流而上,转眼间已将自己的去路拦住。 李不明底细,当下派出一艘小船前去一探虚实。不一会小船返回,李这才知道,拦住自己去路的,是大宋皇家海军。他微觉得惊讶,心想宋军忽然北进,必定有其原因,难道是宋军已做好了开战准备,竟然来到宿迁应战?但既然有人拦住了去路,李也无办法,只好派出十余艘战前前去迎战。 李站在船头上督战,眼看着十多艘战船驶离船队,然而尚未接近小艇,便听到前方传来‘轰~轰~’几声巨响,紧接着自己一方的一艘战船已燃起了大火。船上士兵惊呼之声不断,不一会儿便纷纷跳水逃生。但那些小艇却并追击,只是驻守在原地,似乎只是要将自己的去路给截住一样。 与此同时,战船上的投石机已准备好,数百块碎石向小艇所在的地方漫天飞去,有几块砸中了两艘小艇,但小艇似乎并未有多大损伤,原地调头向后撤去。紧接着,李船队又发出一轮火箭,箭矢裹着油布射中小艇,已有一艘小艇的船舷着了火。 赵信也没想到,负责运送粮草的战船中,不仅有投石船,而且还有如此射程的火箭,当下招呼一声,最前面的小艇向后方躲去,却始终保持着与李船队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在后撤的时候,已有几艘突击艇也准备好了火弩。几艘突击艇的火弩齐射,已将李的一艘战船射中。这种火弩装有瓷质汽油容器,虽然这种汽油只是粗加工的产品,但较未提炼的火油来讲,燃烧性能不知提高了多少倍。火势迅速漫沿,李船队的一艘战船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余人等看得目瞪口呆,这种阵势,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没有风帆,又无人摇浆,也不见船舷两侧有水轮,但船却驶得飞快。不仅如此,这二十艘小船上不知装有何种兵器,竟然发出震天巨响,紧接着便有一艘己方的大船着了火。宋军善弩,但没想到这些小船发出的火弩,射程竟然超出普通弩箭一倍有余,而且弩矢射出后,引起的火势极大,根本无法被扑灭。 其实这也是临安造船厂的功劳。刚开始的时候,侦察快艇上安装的是蒸汽弩机,后来发现船载弩机完全没必要实现连射,因此又改为大型十字枪弩,再后来,又改为手摇绞盘式弩机。这种改进后的弩机使用方便,维护简单,在两人操作的情况下,大约每十秒钟就可射出一矢,而且有效射程已达四百多米。也就是说,在小艇静止的情况下,要瞄准两百米外的大船,几乎箭无虚发。 李虽然惊骇无比,但不愿就此罢休,又命十艘战船前去迎敌。此时风势渐大,又是沿着河流的方向吹过,帆船要逆流而上,必须有一段时间将船身横在河面上。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赵信来说再好不过。这些逆流而上的战船,正是最好的靶子。但他并没有马上发难,只是按兵不动,看这些战船接下来要如何做。 其中一艘战船稍稍接近到一百多米远的距离,赵信稍一示意,有人举起信号旗发出攻击消息,紧接着,其中一艘突击快艇的火炮便已开火。然而两发炮弹刚射出之后,许多不见动静,并未像众人想象那样击中敌船,反而在一公里开外溅起两片巨大的浪花,这两发炮弹竟然全部放空了。看到此种情形,赵信又重新发出了命令,另一艘快艇的火炮也开火了。这次正中目标,炮声过后,已看到最前方的敌船上一阵骚乱,紧接着桅杆倒了下来。原来,两枚实心炮弹同时击中船舷,其中一枚射入船体之后,破坏了船舱的整体结构,从而导致甲板倾斜。战船的桅杆甚是沉重,又有风帆使力,船体已无法承受,使得一艘大船几乎在瞬间解体。 李部众惊骇无比,想要靠近又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艘战船试图靠近,却仍然难逃被击中的命运。一时间,七八艘大船在黄河中四处游荡,却又不敢向前半步。 赵信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赵元帅的船队也该来了,否则这一百多艘大船同时冲过来,倒还真不容易拦住。心念方动,又见李的船队中驶出几艘小船。这些小船并无风帆,而是由士兵划着前进,但由于船体较小,小船驶得极快,不一会又距离赵信一百多米的距离。 其实这也是李的应急之策,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知道自己的战船是被一种极为厉害的兵器击沉。由于是逆风,大型战船行驶起来多有不便,但小船就要灵活得多了,而且目标又小,不易被击中。李站在船头,远远望去,只见小船已逐渐靠近宋军船队,心想小船机动灵活,远不像大船那样容易成为攻击的靶子。 正如此想着,又听到远处一声巨响,紧接着有火矢飞出,自己这一方的三艘小船已被射中,其余几艘没有着火的,也都停止了前进,竟然顺着河流向下游漂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小船上的士兵救了上来,李见状大吃一惊。被救上来的这几名士兵浑身布满了血洞,受伤较重的几人,眼见是活不成了。那三艘着了火的小船,士兵早已从船上跳了下去,小船无人掌控,顺着黄河一路向南漂去。火势渐灭,这些小船又在宿迁被赵范大军发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2 炮击海州 看到河面上漂荡着几艘小船,赵范已明白,前方必定发生了激战。紧接着,从望塔传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赵范的猜测。前方约十公里的河面上,赵信带领的二十艘突击艇,正在与李的近百艘战船对峙。 眼看李的战船又重新编队,似乎要强行突破,赵信心头升起一丝焦虑。突击艇虽然机动性极好,又有着强大的攻击武器,但如果这近百艘大船一齐冲了过来,他们也只有且战且退的份了。突击艇固然不会受到致命的攻击,甚至可以在退守的同时,再击沉十数艘敌船。但此处距离下邳越来越近,倘若李船队退入沂水,大宋海军要继续追击,就不那么容易了。沂水河道浅窄,宋军的大型战船根本无法航行,况且深入敌境越远,遇到的敌人数量也就越多。虽然这并不算是落败,但毕竟没有完成预定的作战计划。 正在这时,几艘突击艇上的士兵齐声欢呼,赵信顺着几人目光看去,只见黄河下游不远处升起一道红色烟雾,正是赵范大军用迫击炮发出的信号弹。赵信心中大定,知道主力大军距离不过五公里,当下命人加强戒备,等到大型战船抵达之后,一举拿下李的所有船只。 李看得前方的小艇停止了后退,正纳闷间,忽然的到身边传来惊呼之声,转身一看,黄河下游出现几十道白烟,看这烟雾的形状,比前方那些小艇又大了许多。没过多久,李终于看得清楚,驶来的是十几艘庞然大物,船头战旗飞扬,其中一艘战船上竖着一面旗帜,一个大大的‘帅’字,正是李不伟与赵范乘坐的‘福州号’指挥舰。 赵范早已明白了当前的局势。黄河在这里水流较缓,南岸临山,李部众要从南岸弃船逃跑几无可能。河的北岸,则是一片长约两公里的平地,但是在陆路大军尚未抵达的情况下,要全歼李部众显然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情况,就是将所有战船尽数截获,再将一万多人俘上两三千,便算是比较理想的结果了。 此时已有几艘帆船调转船头,向着黄河下流的赵范大军驶来。风势渐大,风向与河水的流向相同,帆船驶得极快,竟然像似要从这几十艘蒸汽战船中突围而去。 ‘征北号’战舰驶在最前方,眼看敌船相距已不到两公里,舰长董进正犹豫着是该避让还是攻击,却见‘光复号’战舰已驶到自己右侧,距离黄河岸边不到二十米。 董进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光复号’的设计与‘征北号’完全一样采用双浆驱动,虽然吃水不深,但靠近河岸行驶,多少会有危险,倘若就此搁浅了,舰身不能移动,火炮自然也无法有效瞄准,如此一来岂不要吃大亏? 董进正犹豫着是否提醒一下,却见光复号已脱离大部队向前冲了上去,驶出一百多米又停了下来,舰身正对着敌船方向。 李不伟站在指挥舰上,透过望远镜向前方望去,只见光复号已将一侧的舰舷正对着敌船,似乎在等待最佳的开火时机。他又将望远镜移向李的船队,试图看清到底有多少船只冲了过来,却听到‘轰~’的一声炮响,想必是光复号已经开火了。李不伟又连忙将望远镜移向光复号位置,刚刚看到战舰的影子,就见一道接一道的火光从舰舷两侧喷出,紧接着烟雾阵阵,片刻间又传来一阵‘轰~轰~’声。炮声落后于火光两秒左右,仅凭这点,李不伟就可以判断出光复号与自己乘坐的帅船的距离大约七八百米。 与突击艇的船载火炮相比,福级战船的船载火炮口径要大上许多,炮弹的射程也要多出几百米。这一轮炮击过后,还未有时间查看敌船的情况,便见黄河两岸的树从中遮天蔽日地飞出大群鸟儿,方圆几公里都被这炮声震醒了。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李不伟又在望远镜中重新找到了敌船的位置,只见其中一艘帆船已多处着火,正在这时,船舱内又发出一道火光,紧接着便有东西四下飞去,原来是一颗延时爆炸的炮弹射中船舱,又在船舱内爆炸,不少士兵被爆得飞出去落入河中。 赵范看得热血沸腾,大声赞道:“小石头好样的!” 小石头,是指光复号的舰长石秀全,此人年岁不大,却已在淮南守军中待了近十年,又是第一批在实验室中帮忙的官兵,因此无论是李不伟还是赵范,都对他关照有加。光复号在大宋海军中服役之后,石秀全就成了副舰长。后来战舰数量又有增加,石秀全便正式成了光复号的舰长。 舰,即是战船,为军中作战所使用。若是民间船只加了武装,只能称其为战船,而不能算是战舰。这是兵部的说法,李不伟也对此深表认同。古书中有载:‘舳舻千里,前驱不过百舰’,‘方连船舰’,‘十舰最著前’,‘北舰十余里’,这些都是出自古代文献,可见舰的说法古已有之,也明确指出只有战船才能算得上是‘舰’。兵部已将大宋海军的数十艘蒸汽战舰一一命名,并记录在案,战舰上的指挥官,也与战舰的资料相互关联。至于侦察艇与突击艇,则是由各船厂自行命名。不过眼下还未有舰队的说法,因为参与江北作战的,其主力将是陆军步兵或骑兵,又或是炮兵与机弩兵,而战舰的主要任务,除了在有水路的地方参战之外,便是负责军械物资的运输了。舰长,其实就是一艘战舰的指挥官,其职位多为军中的副将,但也有一部分来自临安大学的技术人员,例如负责后勤维修的船只,虽然船上也有军士,但船上的最高指挥官却是文职,主要负责所有船只的维修与善护。这种情况一直到后来平定高句丽、日本与流求时,才发生了变化,海军也被划分为多个舰队,此为后话。 此时战事已休,李不伟与赵范仍然待在指挥船上,不时有士兵前来通报消息。赵范听罢微微点头,转身对李不伟道:“经此一役,我军共俘虏敌军六千余名,另有三百多人被炮火击中身亡。”说着,又叹道:“可惜李在混战中跑了。”李不伟安慰道:“元帅不也说过,此次目标主要是抢夺军粮么?如今不仅军粮有了,而且还多了六千战俘,咱们这边却只有四名士兵受伤,已是大胜的局面,皇上听了也定会龙颜大悦的。” 赵范道:“这种结局,其实皇上早就料到了。若论水战,大宋海军无人可比,可是出了黄河沿线就难说了。黄河沿线之外虽然也有不少河流,但大型战舰却是无法通行,海军能帮上忙的,就只有派出突击艇为平底运输船护航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陆战消耗极大,仅是燃料与炮弹的供给,便是以往都不曾遇到过的,更别说还有弩矢、药品、粮草等必需品了。” 二人如此说着,走回船舱中,此时已有人递上清单,赵范看过之后递与李不伟,道:“兄弟啊,没想到宿迁一战之后,咱们又要在此耽误几天了。这六千俘虏中,先留下两千用于工事修建,其余的还需先押解到楚州。过一两日,运送战俘的船只便会抵达。” 用战俘来修建军事工程,这本没什么稀奇的。但大宋此次北伐,原是要将失去的土地从金国与蒙古手中夺回来,可第一场仗却是与李全打的,而敌方的士兵也多为原大宋的子民。两人都明白,若不是与自己同胞的开战,方才的炮火将更加猛烈,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敌人能够逃脱了。等到战争全面展开之时,朝庭不仅要考虑前方作战时遇到的各种问题,还要处理战后留下的诸多事宜,例如战俘的安置、所占州县的人事任命等等。这些事情,李不伟是从未考虑过的,如今亲身体验,这才明白战争并不只是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处理随之而来的问题,远比发射几枚炮弹要复杂得多。 大军原地休息起炊做饭。然而俘虏的数量竟然比宋军还要多,只好从战俘中挑选出几十人,专门为俘虏做饭。不过粮食倒不是问题,因为刚才的战胜品就是十几船粮草。 与此同时,又传来赵洪万与张迪的消息。三万多陆军已过了桃园镇,一路上并未遇到敌人,估计晚上便可抵达。 李不伟暗自感叹,若是后世那种机械化步兵,行军或运输并不见得落后于海军多少,甚至还有运兵车与运输直升机的参与。如今虽然有了重型火炮与机关弩,打仗似乎占了上风,但行军的速度却没多少提高。杨敏之与杨义的一万大军,此时也该到了沭阳了吧?沭阳有沭水与大海相通,赵善湘会不会派出军舰去沭阳呢? 其实赵善湘的任务一点儿也不轻松。 离开楚州之后,赵善湘的六千海军分乘大小舰船三十余艘,沿着东海向北驶去,当日晚上便已到达海州一带的海域。 宋朝时的东海,有一部分是现在的黄海,与后世的东海并不一样,但这还不是最大的区别。黄河夺淮入海,将大量泥沙注入东海,使得出海口附近的海床逐渐升高,山东东部也多出一部分土地,这就是后来的响水县、滨海县、射阳县等地。但眼下这些地方仍是大海,就连后世的连云港市,也只是一个小岛,被称作东海岛,并未与大陆相连。至于海州,则是面临大海的一个港口,相距东海岛约三公里。 赵善湘沿着东海而上,当晚驻扎在东海岛外五十公里处的海域。这个小岛,大宋海军早已打探清楚,岛上并无蒙古军或北军,反倒是海州有重兵把守。其中的原因显而易见,海州乃是山东东路一个重要的军事重地,这里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南边与淮水相望,北边则是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沂沭矿山。沂沭矿山出产铁矿,其实就是后来的韩旺铁矿,不过宋朝时的开发能力有限,因此这里的矿山并没有被充分发掘。 到了第二日上午时分,侦察艇传回消息,海州沿岸停靠了二十多艘战船,看样子仍然是李全的部下,但海州城内的消息却不得而知。虽然前段时间也有人进入海州打探,海州有四千守军,但那已是十多天前的消息了。李全江北屯兵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又有谁保证海州城的布防不会发生变化呢? 徐敏之与杨义大军倘若顺利取得沭阳,自然会尽快如约赶往海州。但陆军的行军速度较慢,虽然蒸汽弩机与火炮都装有改进过的轮子,但毕竟还是马匹拉着前行的,况且这一路上也不见得道路平坦,大军行进路线也不见得会始终沿着大路,并不像蒸汽战舰这样可以日行两百公里。赵善湘仔细算来,徐、杨两路陆军要赶到海州,仍需两三天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使是整个计划有了改变,大宋海军的一艘侦察船遭到海州守军的攻击。被攻击的并不是最新式的蒸汽侦察艇,而是一艘普通的帆船,这也是赵善湘特意在军中保留的有数的几艘老式帆船之一。 通常情况下,在侦探敌情时为了隐藏行踪,往往需要将战船乔装一番,否则蒸汽快艇刚一露面,立刻就会被认出。然而尽管扮作普通渔船,这艘小船仍然被驻守在海边的李全战船发现。帆船并无火炮,只有两架小型的绞盘式弩机,几名士兵边退边抵挡,眼看就要被追上时,正好另一艘蒸汽快艇赶来。帆船降下风帆,由蒸汽快艇拖着逃离了,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海州守军。 赵善湘听罢,知道海州守军已有了戒备,即使尚未掌握大宋海军的行踪,也必定会在海州湾附近严密布防,甚至会从沂州或密州增派援军。 此次北伐,大宋海军起着极大的作用,但除了攻打沿海各地的军事据点之外,另一个重要任务便是负责粮草军械等战需品。海州东临大海,又有东山岛抵挡海风,当真是天然的军事港口。除了海州之外,福山、登州、海丰等地,都是攻占的目标。若在这几处修建了军事港口,大宋海军几乎可以控制从中都到临安一线的所有海域。这片海域是许多大江河流的入海口,沿江河逆流而上,又可到达内陆地区。大宋海军的运输船可以将各种物品源源不绝地从江南运往各港口,然后再由平底运输船经由大小河道,一直送达内陆作战的陆军驻地。与此同时,另一条运输路线也要保证畅通无阻,这便是由淮水入黄河,以满足河南、山东等地的军用物资需求。 徐敏之与杨义的一万大军,所带粮草甚少,只够三四天之用,况且另有三万大军也即将从长江一带奔赴前线,其中加入徐、杨大军的又有两万。到了那个时候,倘若物资仍然无法运达前线,必定会影响战事。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如果再有援兵赶来,进攻徐敏之与杨义部队,恐怕粮草耗尽的宋军要吃大亏。 显然,海州当速取。 此时已近中午,赵善湘将几名副将召集起来,在‘临安号’指挥舰上共商大计,终于有了定论。 十艘福级战舰带着十二艘突击快艇,开足马力驶往海州方向,一个时辰之后,距岸边只有两三里路程。 赵善湘站在指挥舰上,透过望远镜向岸边看去,只见前方除了一座小山之外,方圆几十里一片平地,距岸边一公里之外是一大片树林。副将丁喜站在赵善湘身边,也端着一架望远镜看了半晌,道:“将军,远处那座小山名叫朐山,距海州约十几公里,中间隔着一条小河叫做弥河。”赵善湘点了点头道:“枢密院的军事地图中,并未对此处详加记载。不过这里地势平坦,只有朐山大宋水师收复山东,纷纷奔走相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3 战争之神 海州守军退去。赵善湘虽然取下海州,却不敢大量屯兵于此,毕竟海军的优势并不在陆地,倘若在此安营扎寨,虽然士兵们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但同时好必须提防着敌军反扑。因此赵善湘只是在岸边留下几百人,不时深入陆地打探消息,而大军主力,则仍然待在战舰上,在三四公里外的海面上静候徐敏子与杨义大军的到来。 徐敏子与杨义的任务,是由楚州出发取下沭阳,再向北继续行进到达海州与赵善湘会合,然后将海州作为第一个据点,这里也是大宋战略物资运输线的第一站。 据可靠情况,沭阳至海州一带并无蒙古大军,就连李全部众也是全部盘据在益都附近,即使偶尔有小股军队出没,也都是地方上的驻军,数量极其有限。也正因为如此,徐敏子与杨义的一万大军畅行无阻,未遇到半点抵抗便轻取沭阳。徐敏子即刻派人将消息传给赵范,同时留下几百人驻守,自己与杨义却带着余众,火速赶往海州。 赵范身为东路军元帅,自然要将整个战局做一全盘考虑,但这几日来一切都甚是顺利,似乎打仗已变得简单之极。 其实在原历史上,赵范的弟弟赵葵才是率领宋军攻打金国的将领。南宋与蒙古合力攻金时,赵葵与徐敏子、杨义等带着六万五千士兵开赴洛阳,却发现洛阳城只是一座空城。得知宋朝开战,蒙古军队随即南下伐宋。宋军占领洛阳的第二天,杨义部众就遭蒙古军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过了月余,徐敏子的粮草断绝,被迫撤退。蒙古军趁机掩击,宋军大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端平入洛’。 然而如今的东路大元帅成了赵范,赵葵却是主管后方供应,代替了史嵩之的任务。 对于赵氏兄弟,李不伟自然了如指掌。赵范虽然是军人,但诗文却不差。赵氏兄弟都是南宋有名的诗词家。兄弟二人的老师,更是大宋枢密史郑清之,也是大大有名的文学家。 不过历史已经改变了。由于蒸汽战船的出现,使得赵善湘成了海军统帅,而野战火炮与机关弩的出现,则让赵范有机会带领大军北伐,这虽然与原历史不符,但李不伟却并未想太多,因为自从他来到南宋的第一天,所有的历史都已改变了。 再说徐敏子与杨义,离开沭阳之后不久,就得到了赵范大军在宿迁大捷的消息,当下军中欢声雷动,近万名士兵连夜行军,距离海州已不到半日路程。 虽然以前也经过多次演练,但毕竟时间有限,战争初始,宋军仍然不习惯这种行军方式。目前野战陆军的装备虽然简单,但比起几年前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敏子与杨义的一万大军,总共有野战炮八门,机关弩车十二辆,炮弹一千余枚,弩矢四万多支。但这仅仅是中远程攻击武器,随军还必须带有燃料、备用蓄电池、为机关弩充电的蒸汽充电机、各种维修备件、以及最重要的粮草。一万大军中,技工占了近一百人,随军农夫又有四五百,另有近三千士兵是为这些作战机器服务的,真正的步骑兵只有不到七千人。 一万人的部队,听起来似乎有些少,但李不伟与赵范却明白,就是这一万人的陆军部队,其战斗力已赶得上以往四五万人,这不仅因为火炮与机关弩的杀伤力,更是因为普通士兵装备的大幅改进,况且再过几日,又有三万陆军将从长江一线奔赴前线,大宋横扫江北之势已成定局。 目前,大宋陆战部队主要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是负责打探敌情的骑兵。这类骑兵的标准装备有随身急救包、足够三天的压缩瓶干、双筒军用望远镜、一匣十矢的十字枪弩、五十支弩箭、长筒式手持迫击炮、迫击炮弹三枚、信号弹两枚,另配有左轮手枪一把,子弹三十发,以及轻型手雷三只。经过改进的十字枪弩,其射速为每分钟近十矢,射程为三百米。而长筒手持迫击炮,可以杀伤五十米以外的群体敌人,有效杀伤半径为五米左右。至于信号弹,则可以应急传送军情,又或是为炮兵指明攻击目标。这些物品看似不少,看由于是骑兵,因此大都是拖在马匹上的。 第二种是火炮手。火炮手的主要任务,就是发射炮弹。每一门野战火炮,需配有六名士兵,分别负责装弹、瞄准、清膛、散热等工作。由于目前已是后装火炮,因此火炮的射速极快。 第三种是机关弩手。机关弩手的任务是对骑兵冲锋队连续发射弩矢。每一辆机关弩车由两名士兵操作,分别负责瞄准与更换弩矢与电池,又或是遇到弩矢卡住的时候手工排除故障。改进后的机关弩,其射速为每分钟一百二十矢,射程约六百米。 第四种是护卫军。护卫军的主要任务,是保证炮手、机关弩手的安全,如遇大批骑兵冲锋,而火炮与机关弩又无法拦截时,便要挺身而出抵挡骑兵,以保证火炮与机关弩安全撤离。护卫军的主要装备是长枪与十字枪弩。这里所说的长枪,并不是火枪,而是三米多长的铁杆或木杆长枪,护卫军组成步兵方阵阻挡骑兵。通常情况下,护卫军可以用十字枪弩参与远程攻击,但近战时则易弩为枪实施防御,也可以视情况转为投弹兵的角色。护卫军身着全身型重甲,以板甲为主,另有一部分配有护面、帽盾。所谓帽盾,是一种直径约一米的圆形轻盾,可以戴在头盔上,用于防护抛射而来的小块石矢与箭矢,或是遮挡雨水,也可以拿在手上作为普通盾牌。 第四种是火枪手,属于火枪营。火枪手的主要装备就是长筒火枪,并带有刺刀。不过火枪的数量有限,因此每一万士兵中,火枪营只有不到五百人。这类士兵与炮手和机关弩手配合,共同打击中远距离的目标,同时又是保护火炮与机关弩的主力部队。 第五种是通信兵。在骑兵外出打探敌情的时候,偶尔会用旗语传递消息,因此通信兵需要用望远镜不断监视。另外,如果是阵地战,通信兵还要赶负责电报线缆的铺设,以保证十公里内的有线电报正常通讯,同时还有负责翻译电码,将情报准确无误地传给指挥部。 除了这些兵种,还有随队军医、技工、伙夫、随军农夫等等。 对于兵部的这种编排,李不伟也曾暗自赞叹。若只论陆军,就是到了清朝末期,大宋军队也不见得会吃亏,更何况如今面对的只是以骑兵作为主力的蒙古与金国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徐敏子与杨义虽然只有一万大军,却并不如何担心,甚至有些盼着遇到几千骑兵以试身手。然而这一路上极为顺利,不过二人也不敢大意,不时派出骑兵将方圆几十公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又按照事先演练的结果,将各种兵种合理混编,即使遇到敌军也不会手忙脚乱。 六千海军在海州等了两日,终于盼到了一万陆军。安抚了海州的百姓之后,众军士在海边约四公里处扎营。将军营选在海边不远处,也是为了与海军相互照应。倘若敌军突然来袭,一万大军虽然不惧,但有了海军炮火的掩护,当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赵善湘走入军中大帐,只见徐敏子与杨义二人面红耳赤,似乎正在争论着什么问题,再一详细询问,终于明白这两人已争论了快三天了,争论的焦点却是:火炮与机关弩,到底哪种才是最有杀伤力的兵器? 徐敏子道:“以杨将军所说,将弩车这样的攻击武器作为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依靠弩矢来抵抗骑兵的进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首先,要击退敌人的进攻,并不需要将其全部杀伤,除非我军正巧堵在敌人唯一的出路上,遇到困兽犹斗的情况。一般来说,只要打散了敌军的阵型,给敌人造成十之二三的伤亡,便可以击退一次进攻了。其次,弩车有效射程在几百米左右,假设骑兵的冲击速度是每小时二十五公里,穿越弩车的防御网只需要约三四十秒。请问杨将军,弩车在这段距离内能发射多少弩矢??杀伤多少敌人?反而是火炮,其射程有近一千米,同样的速度骑兵需要两分多钟才能冲过这段距离。在这段时间里,熟练的炮手可以进行七到八次射击,抛射出二三十公斤的金属弹丸。这种火力怎么算都比弩车强出许多。” 杨义道:“徐将军真是说笑了!你我都知道,大宋军中的火炮可分为两种:分别是前装火炮与后装火炮。前装火炮,是没有可能提高射速的,因为发射一次以后,必须灌水入膛,或是用湿拖布伸入炮膛以熄灭火星,再以干拖布伸入炮膛擦干,然后填入火药,助燃物,还要塞入去炮弹。这些动作相当缓慢和烦琐,还不包括修正炮位。即使以后装火炮来说,两分钟内也只射得十几枚炮弹。可惜一匹奔跑的战马在一分钟内跑的距离相当可观,仅凭着火炮就能对付几万骑兵冲锋?火炮的特点是射速慢,但威力大,轰城墙没有问题,可对付骑兵,那是笑话!” 其实,徐敏子与杨义是极好的朋友,二人几乎无话不谈,如今又被编入同一大军,自然免不了一些争论,其用辞虽然激烈了些,但丝毫不影响二人的关系。 徐敏子摇头道:“非也非也。以一百辆弩车为例,一字排开也有近五百米长了。敌军会蠢到将部队分配到几百米的宽度供你射击?倘若敌军只是集中冲击两三百米的战线,就可使你一大半的弩车失去作用。撕开弩车阵营的破口之后,你的弩车还有活路么?但如果是重型野战火炮的话,一百门火炮一次齐射,就可以投射几百公斤的炮弹,弩车能有这样的声势么?虽然火炮阵列的战线也是极长,但火炮的射程却允许部署在侧翼的炮兵向另一翼部队的敌人发动炮击。即便敌人集中攻击一段战线,大多数的火炮依然可以对敌人造成杀伤!” 杨义哈哈大笑道:“看来徐将军才是说笑了。兄弟只举一例:敌军有一千骑兵冲锋,相距不过两公里,试想一下,以十门野战火炮或是迫击炮,对比十辆机关弩车,哪种能让敌人有更多的伤亡?徐兄别忘了,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十辆机关弩车可以射出一千二百支弩矢,完全可将这一千骑兵射杀大半。” 徐敏子冷笑道:“难道你的弩矢长了眼睛不成,竟然没有射空的?”杨义也不气恼,淡淡笑道:“弩矢是否长了眼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无论是兵部,还是枢密院,甚至是李大学士,都建议机关弩与火炮配合使用的。依徐兄看来,李大学士说得也是错的了?”徐敏子闻言一愣,又看杨义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得意之色,当下嘟嚷道:“李大学士的学识,我自是佩服万分,但他终究没上过战场,更未与蒙古兵或金兵对阵。”杨义道:“如此说来,难道是徐大哥你曾用火炮打过仗?还与蒙古兵或金兵对过阵?” 与蒙古交战,近年少有,甚至基本没有。与金兵交战,也多集中在利州路与京西南路一带。无论是徐敏子还是杨义,都未有机会参与对金作战。徐敏子被杨义抢白几句,虽然心下不服,却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赵善湘笑道:“两位无需争执,赵元帅已在宿迁大胜李,两位还是先听听军情再说。”说着,赵善湘稍稍示意,一名士兵走入大帐。 这士兵满面尘土,脸上甚至还挂着汗珠,却丝毫掩不住其兴奋与喜悦。行了军礼之后,这士兵将宿迁发生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杨义喜道:“元帅大军在宿迁大捷,自然是在情理之中。按着计划,下一步该取徐州了吧?”那士兵点头道:“正是。属下在离开宿迁时,元帅与大学士已开始查看徐州地形图了,似乎准备在徐州开建工厂。” 徐州的煤矿就在黄河边上,微山湖边更有一处大铁矿,距徐州城区三十多公里。另外,徐州的石膏、石灰石、粘土储量也很大,这是目前的生产力条件下最重要的基础物资。凭恃东西向的黄河,南北向的微山湖和云龙山,进可攻退可守。而农历八月这个季节,也不是河水泛滥时节。而宋军推进神速,半年内至少可溯黄河西进两三百公里,恐怕汴京都可以打下来了,不怕敌方掘堤放水冲毁徐州。所以,有此天时、地利,李不伟的第一步计划,正是要开发徐州的资源。 徐敏子忽问道:“与李一战,你且详细讲讲,大宋军舰是如何击沉敌船的?”那士兵道:“回将军话,大宋海军先是派出突击艇,使用艇载火炮击沉三艘敌船,使李船队无法沿黄河北上。等到元帅大军赶至时,又发射了一百多枚炮弹,在击沉六艘敌船之后,李逃脱,另外六千余众皆做了俘虏。”徐敏子继续问道:“元帅是否只使用了火炮呢?有无使用火弩?”那士兵道:“对付大型战船,自然是火炮最有效了。但在敌军派出了四人小艇之后,火炮似乎无法射击如此小的目标,因此又改为火弩射击。”说到这里,那士兵一脸兴奋之色:“艇载火弩瞄准精度极高,几乎矢无虚发。只要击中船身,汽油迅速燃烧,倾刻间便令敌人失去了战力。” 徐敏子‘哦’了一声,竟然显得有些失望。 报信的士兵退出,赵善湘道:“两位将军,火炮威力之大,前所未有。兵部称其为战争之神,也不无道理。但机关弩的优势也是有目共睹,两位切不可太过计较此事而影响了日后的行军布阵。与号称战争之神的火炮相比起来,机关弩、十字枪枪弩、步枪、左轮手枪、手雷,这其中无论哪一种兵器,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就连李大学士,不也尚未参透其中的道理么?他有句话是怎么讲的?” 杨义接口道:“摸着石头过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4 开发徐州 就在宿迁大捷后的第四天,几十艘运兵船开进黄河。与福级战船不同的是,这些运兵船大多是平底船,可以直接经由运河进入黄河。 当时的黄河,在过了河南的东明与济阴之后,水深多在四米左右,双螺旋浆的福级战舰基本可以通行,但在这之前向汴京的方向,则由于黄河水道甚浅,就需要平底船或突击艇了。 大战过后的几天时间内,朝庭的第一批战略物资便顺利抵达,这让赵范心头大定。随着运兵船前来的三万陆军,此时已编入赵范的主力大军。另外又有两万陆军沿东海而上,直抵海州,编入徐敏子与杨义军中。如今细算起来,参与北伐的大宋将士,总共已达十八万人,其中十万人在西线分为三路进攻金国,八万人在东线收复山东、河北等地。 此时正值江北收割季节,大批军队的到来,使得沿途百姓不知所措。前一阵子,李全为了准备战事,早就传下号令,山东境内的粮食全部充作军粮。然而尚未等到收割季节,大宋军队便已开赴江北。李部众大败之后,消息迅速传开,原本在各产粮区等待收割军粮的士兵早就跑得不见了影子。山东的百姓正在为此暗喜不已,忽闻大批宋军驻守在黄河一线,当下不知所措。不过,山东原本就属于大宋的土地,这里居住的也多是宋人,因此听说大宋将士要收复山东,在担心今年的收成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欣喜。 其实这些百姓的担心有些多余。为了此次北伐,大宋朝庭做了万全的准备,特别是粮草供应问题,户部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有了计划,再加上有了安全快捷的水路运输,任何军需品都可快速送抵前线。可以说,至少在半年之内,大宋军队的后勤补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赵范在派人四处放风安抚百姓的同时,也不敢太过大意,毕竟这只是北伐以来的第一仗,虽然大胜李,又俘虏了过半的士兵,但蒙古大军的势力却不可小视。据传回的消息称,蒙古大汗的汗帐已移至中都,窝阔台此时就在中都城中,而中驻守在中都的蒙古兵,竟然已达八万之众。 要知道,成吉思汗死后,留下的军队不到十四万人,其中约两万的兵马由拖雷继承。由于窝阔台当时还远在欧洲,因此蒙古由拖雷临时监国,直到窝阔台返回,才交接了权力。蒙古调集主力攻打西夏时,军队人数已超过二十万。西夏灭亡之后,军队的人数更是增加到了三十多万。 蒙古军队的组成,大宋枢密院也是一清二楚。蒙古军队主要主要由三种部队组成。第一种是蒙古军,由蒙古人、包括部分色目人组成的部队。第二种是探马赤军,也称赤军,是从蒙古诸部抽取精锐组成的前锋、重役或远戍部队。第三种是汉军,即由原金朝地区的汉人、以及部分女真人、契丹人组成的部队。按原历史记载,蒙古本来还会有第四种部队,其名字叫做新附军,是指蒙古灭亡南宋时的南宋降军。不过此时南宋尚未有投降蒙古的士兵,因此这第四种军队也就不存在了。 蒙古军队虽然勇猛,但与全盛时期的金国相比,却也强不了多少。虽然金国南渡之后开始迅速衰落,但蒙古灭金也不是一帆风顺,若无南宋军队的配合,估计金国也不会这么快就灭亡。不过到了如今,大宋枢密院考虑的已经不是蒙古与金国到底谁更强大一些了,而是金国与蒙古联合起来之后,大宋军队需要多久才能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 李不伟与赵范、赵洪万等人商议了一晚,已有了结果。第二日一早,六万大军分水陆两路并进直取下邳。 下邳,地处黄河北岸,这里是沂水汇入黄河的地方。沂水进入黄河时,在这里形成一个三角州,下邳正好位于三角州上,水路交通极为便利。赵范关心的是如何驻兵防御,李不伟却知道,这个地方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石膏、石灰岩、大理石、石英岩、辉绿岩、高粘土、黄砂、钛铁矿等,都是时下发展工业必不可少的原材料。其中的石膏矿更是特大型矿床,位居整个中国东部之首。若是在下邳与徐州这一片地区建立工厂,北伐战争中所需的各种物资就可以在江北制造了,同时又为大宋增加了一处工业基地。 大宋海军沿黄河逆流而上,行军速度比陆军要快上许多。侦察艇很快就传回了消息,下邳未见到任何守军。 听到这个消息,赵范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宿迁一役,已使李全部众闻风丧胆,即使有人驻守在下邳,估计在听说大宋几万大军开来之后,也早就逃跑了。 赵范当下传了号令,留下大小战船十余艘,另在岸上驻守一万陆军,以防李全或蒙古大军突袭,其余的继续赶赴徐州。 赵范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下邳位于黄河沿岸,又是沂水汇入黄河的地方,是一个军事要塞。目前,东路北伐军的物资主要是通过黄河与东海供应,而大宋军队的补给量之大,是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未有过的。倘若下邳失守,必将使补给线受阻,最终影响到军队的战力。 副将林立功驻守下邳,其余五万大军继续北上,兵发徐州。 徐州,简称徐,又称彭城,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这里地处南北方过渡地带,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向来是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徐州的煤矿就在黄河边上,北面的微山湖边,更有一处大铁矿,另有储量极大的石膏、石灰石、粘土等矿产资源。微山湖与黄河相距十几公里,通过南清河相连,各种矿产可以通过水路运到徐州。南清河,是在徐州汇入黄河的一条岔流。其实黄河有许多岔流,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名字,例如南清河便是其中之一。岔流与支流的不同之处在于:岔流是指黄河在某处被分为两条河流,后来又在某处会合,其中小的那条便被称作岔流,而支流则是指汇入主河流的另一条完全独立的河流。 李不伟的首要目标,便是在徐州至下邳这一片黄河流域建立起大宋朝的第一个江北工业基地。徐州虽然也位于黄河边上,却是在黄河的南岸,这里仍然归金国管辖。然而无论徐州属于金国还是蒙古,这对大宋北伐军都是一样的,因为西线的孟珙大军已经与金国开战了。 徐州并无多少守军。 李不伟刚开始也觉得纳闷,因为从地图看,徐州是金国东大门,这里应该派重兵把守才是,可如今传来的消息却是,整个徐州城中似乎只有三千多名士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紧接着又传来的消息,李不伟这才恍然大悟。徐州本来驻守着两万三千多名金兵,在半月前忽然被调到宿州,估计是金国掌握了孟珙大军的动向,知道宋军在襄阳与光州大批集结,必定是要北上攻打金国,因此才会将徐州的驻军派往宿州,以图在颖州阻击宋军。 当时,金国主要与蒙古交战,而战事也主要集中在卫州一带的黄河沿线,以及西北部的陕州、孟州附近。至于山东西路附近,却是少有大型的战争发生。究其原因,一是这里距蒙古大军的总部遥远,蒙古要攻金,显然粮草运输多有不便,在西北面攻打金国会更合适些;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山东境内军阀割据,地方势力不易控制,虽然这些势力效力于蒙古,但在目前的局势下,只要蒙古大军的主力没有开赴山东,这些军阀也不会完全听从蒙古的安排;第三个原因,是因为金国根本没想到,大宋军队竟然敢开赴山东,与蒙古和金国同时开战。 所以说,此时的金国正在全力以赴地应付与蒙古之间的战事,大批军马都驻扎在西边与北边的边境线上。宋军北上攻金,虽然事起突然,但金国在淮水一线本来就安排了不少兵马,可以说是早就有了与大宋开战的准备了。但眼看着襄阳与光州的宋军越来越多,金国枢密院有些急了,觉得仅凭着已有士兵不足以应付近十万宋军,忙又从东部边境抽调兵马赶往颖州增援。然而徐州的两万金兵离开没多久,便传来了宋军宿迁大捷的消息。 几万宋军盘踞在宿迁一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徐州位于黄河沿线,大宋军队接下来必定会攻打徐州。金国枢密院既然料到了此事,当下急令这两万金兵回援徐州,然而这两万人马还未动身,便传来了宋军攻占了徐州的消息。 “孟元帅还未有消息传来么?”这是李不伟今天第三次问相同的问题了。 赵范道:“兄弟也太心急了吧。孟元帅的西线大军,距离此处最近的也在颖州,况且淮水一线并未全部拿下,快艇传递消息多有不便,估计孟元帅会先将战况禀报朝庭吧。兄弟过两日就要返回临安,到时或许多能知道孟元帅的情况。” 李不伟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一圈,忽然笑道:“赵大哥,我这个监军倒也当得轻松,前方战事未了,竟然有机会回家探亲。”赵范也笑道:“徐州既取,江南待命的大批学者、技工、工匠、农夫,也该陆续赶来了。兄弟此次回去,虽说是去确定人选,但也与探亲无异了。”李不伟点了点头,随口应着,已走到门口,道:“赵大哥,我先出去闲逛一会儿。”说着,已走出房门。 陆天在门外等候,看到李不伟出来,又听说要在徐州城中四下看看,忙招呼起十几名亲兵。一行人正要出发,却听赵范在门口大声道:“李兄弟,徐州城中尚未安定,不妨再多带些人手吧。”说着,又向不远处招呼一声,立时又有三十多人跟了上来。李不伟转头看去,这些人他大都认识,有十几人还经常去皇家实验室帮忙,早就极为熟悉了。再看赵范,却一脸的担心。李不伟心下感激,知道赵范是在想自己的安危,忙道:“赵大哥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几十人走出大门,李不伟自言自语道:“这院子还真不小。”陆天陪在李不伟身边,听到此话回应道:“此处原是金国前大臣纥石烈执中的故居,后来又赐给了某个王爷,其宅第自然不会小了。” 纥石烈执中,本名胡沙虎,曾任肇州防御使与渐迁开运军节度使,后来在与南宋的战争中,又兼任山东东西路兵马都统,在金城、淮阴、楚州等地大败宋军。在金国的崇庆二年间,胡沙虎发动叛乱,自称监国都元帅,杀死先帝卫绍王,立宣宗,因此被封为泽王,世袭猛安。然而没过多久,胡沙虎自己也被部下所杀。 这里说的卫绍王,李不伟记忆最深,此人就是完颜洪烈与完颜洪秀的亲生父亲。金国与蒙古打了十几年,虽然互有胜负,但金国被蒙古赶到河南,也是不争的事实。到了金哀宗时,为了抵御蒙古的侵袭,金哀宗起用了一大批良将,其中就有完颜洪烈。 然而这里有一个奇妙的事实,那就是卫绍王当年若不死,金国皇位就是完颜洪烈的。按照常理推断,新皇帝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除掉那些有可能争夺皇位的人。但完颜洪烈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金哀宗自然也明白轻重,因此早在九年之前,不仅封完颜洪烈为王爷,还将胡沙虎的旧部全部问罪,又将徐州这处宅子赐予了完颜洪烈。 完颜洪烈大多时间都在边境带兵打仗,少有时间回到徐州,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宅院如今竟然成了大宋北伐军的指挥部。 李不伟边走边问道:“陆天,齐大哥这几日可曾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李不伟口中的齐大哥,自然是指亲兵队长齐大年了。 陆天回答道:“这两日间,齐大哥几乎跑遍了整个徐州,都未有徐兄弟的消息。”李不伟叹道:“现在算起来,我已有近半年未见到徐超了。当初留他一人在徐州打探消息,本就是冒险之举。如今大宋已破城,却找不到他的影子,叫我如何能不担心?不过小徐机灵,倘若他仍在徐州城中,必定能躲得过三天前的那一场炮击。” 就在三天前,大宋海军与陆军对徐州的金国守军发起了一次炮击。三千金兵如何能抵挡得了这种猛烈的攻势,没多久便四下逃去。然而宋军将徐州团团围住,很快就有两千多金兵被俘,另一部分人却留在徐州城中,与大宋陆军展开了巷战。 若论海战,大宋海军的优势极大,几乎可以在不损失一兵一船的情况下完胜。若论野战,大宋陆军的火炮与机关弩也可让金国骑兵在冲锋时死伤一大半。但是巷战却不比前两者,即使是后世那种手持冲锋枪的特种部队,也不可能保证零伤亡,更何况如今的大宋陆军呢? 攻战徐州之后,得知有近千名金兵藏身于徐州的大街小巷,赵范当下派出两千士兵围剿。这两千士兵都配有一匣十矢的十字枪弩,近身兵器则是大宋最新式的钢刀,其中一小部分还随身带有左轮手枪。 宋军的弩机威力之大,金兵早有所耳闻。然而这次出现的弩机,不仅射程极远,而且射速极快。金兵使用的仍然是普通的弓箭,双方在对射时,兵器上的差别立时显现了出来,往往是十几名金兵被几名宋兵压制得无法还击,而大宋士兵也深知这一点,极力避免在弓箭的射程内交战。金兵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已有不少人缴械投降了,剩余的几百人还在继续顽抗,梦想着金国大军会前来救援。然而这些金兵终究小视了大宋的最新式兵器的威力。 有些金兵躲在弩矢射不到的角落,心想既然你的弩机厉害,我就不露头,你又如何能射得中呢?但是没过多久,忽然发现身边多了几只铁罐状的东西,紧接着亮光一闪,这些金兵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次露头了。有些金兵箭矢用尽,又看到大宋的士兵也没了弩矢,便想着冲上前去展开肉搏战,却没想到还未走到跟前,便看到那名宋兵忽然从腰间摸出一件东西,‘轰~’的一声巨响,自己的胸前一阵巨痛,低头一看,胸口已多了一个血洞。 然而大宋的士兵也有伤亡。一天下来,近千金兵被尽数剿灭,大宋陆军也付出了死三十六人,伤九十四人的代价。这也是自出征以来,赵范大军第一次有士兵死亡的情况发生。 如今三天已过,大宋士兵将徐州搜了个遍,就连方圆几十里都有人来回巡逻,徐州已基本安全,因此赵范才放心让李不伟外出。 陆天看到李不伟低头不语,只在那里走路,心下明白,李大学士肯定是在担心徐超的下落,他从未见过徐超,但看到李不伟如此担心,也明白徐超对李不伟必定极其重要。不过陆天这次却是猜错了,李不伟现在想的并不是徐超,而是另外一个人。 “赵大哥刚刚说起过颖州。以大宋的战力来看,孟珙大军应该已攻打到颖州了吧?那位被误作金国奸细的吴真,不也是颖州的么?还有,他的女儿吴双,此时又如何呢?战事一起,最倒霉的便是普通百姓。吴真虽说是一个商人,而且看起来也有不少钱,但战争无情,他们父女现在是否安全呢?我家里还放着一辆木制的袖珍自行车模型,正是吴双送给我的,可惜这半年我忙得不可开交,竟然将她给忘记了。”李不伟如此想着,猛然间一抬头,却发现已到了一座小山的山脚下。半山腰可见一处庭院楼阁,正是思远观。 思远观,还是象半年前那样干净整洁,似乎与世隔绝一般,徐州城战火连天,这里却是安静之极。其实无论是金国、蒙古、还是南宋,对于道教都是比较推崇的,至于全真教,则又有其特别之处。丘处机与蒙古大汗铁木真是旧识,被铁木真尊称为“神仙”,奉旨掌管天下道教。丘处机与金国也颇有渊源,早年曾被金国皇帝金世宗召至中都传教,并主持了万春节的醮事,还向皇帝做了“持盈守成”的告诫,并由此名声大振。因此每逢战事,无论是佛教的寺院还是道教的道观,基本都能够得以保全。 半年之前,思远观的山下不时可以看到金兵,如今却换作了大宋的守军。看到李不伟,领头的士兵忙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李不伟道:“山上的道观中,可全部是全真教之人?”那士兵点了点头道:“是的,弟兄们早已将这山上彻查了一遍,道观中有几十名全真教众,其中有十多名持有兵器的女弟子,如今已被缴了兵械。大学士如想进去查看,属下愿陪同前往。”李不伟摇头道:“不必了。此处乃全真教修行的清静之地,不可带大批士兵上山。我只是随便看看,你们且在此守着便是。”说着,只带着陆天等几人上了山,其它二十多名亲兵却留在了山脚下等候。 李不伟进入道观,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极为熟悉,虽然他在这里只待过一天,但记忆却是极深。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座院落,上书‘离同院’三个大字,正是完颜洪秀曾居住过的地方,只可惜昔人已去,此时院中住的又是何人呢? 李不伟正待走进院子,忽听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他连忙循声而去,却发现传出声音的,正是离同院旁边的那个院子,也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他曾遇到了离家出走的史红袖。 院门大开着。李不伟悄悄走了进去,只见这院子的布置与半年前无异,只是此时正值秋初,树木花草已初显凋零之态。院中的小亭仍旧,半年前,史红袖曾坐在亭中弹琴,但如今亭子中却是一位身着灰衣道袍的道士,看其花白的头发,似乎年龄在六十岁上下。旁边有小道姑道:“师祖,大师伯请您尽快前往中都,如今已近约定之期,还请师祖尽快动身。”那老道士微微点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道士话音一出,李不伟又是微微一惊,原来这道士并非是个男的,而是一个道姑。六十岁上下的道姑,会是谁呢?李不伟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自己掌握的一些资料,心里已有了判定,当下站在原地,长长一揖道:“在下李不伟,见过清静散人。” 这道姑正是清静散人孙不二。 旁边的小道姑听到有人说话,也是吃了一惊,忙回头向李不伟看来,等她看清李不伟的模样之后,脸上更是惊讶之极,脱口道:“李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以前不是叫做李逍遥么?怎么……” 孙不二闻声也转过头来,那小道姑凑了过去低语几句。孙不二盯着李不伟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师兄没有看错,果然是人中龙凤,画技超众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李公子忽然出现在思远观,想必是与大宋军队一起来的吧?”李不伟忙道:“正是。末学本名李不伟,只因前次事态紧急,这才临时改了名字,还望清静散人勿怪。”孙不二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贫道身为出家人,又岂会计较这些。李公子此次前来,想必是有事询问了?”李不伟道:“正是。晚辈有一个朋友,是全真教的俗家女弟子,名叫完颜无雪。晚辈在半年前,曾在思远观中见过她,不知现今她的下落如何?”孙不二点了点头,道:“哦,你是说无雪啊,在忘远去世后约一个月,她便离开了。”旁边那小道姑插话道:“无雪师妹是芮国公的女儿,自然不会在这里长住,她回到南京城里去了。”李不伟忙问道:“她是一个人回去的么?”那小道姑奇道:“无雪师妹贵为国公千金,自然有许多人保护,怎么会一个人回去呢?不过她似乎不愿与那些侍卫同行,在徐州又逗留了半月左右,这才乘小船离开。”孙不二道:“李公子,眼下徐州已被大宋占领,公子既然能入得这思远观,想必在大宋朝中也有些地位。大宋将士恨金人入骨,自然不会尊称其为王爷或是国公。但金国王爷也罢,国公也罢,普通百姓也罢,对我们出家人来说都是一样的,还望李公子不要在意。”李不伟忙道:“晚辈不敢。” 又聊了一会儿,李不伟左试右探,却发现孙不二与这小道姑均不知完颜无雪的下落/李不伟好生失望,但他转念一起,徐超是否与完颜无雪待在一起也未可知,或许两国战事一起,徐超偷偷跑回大宋也不一定。他当下心绪稍定,正待告辞离开,却听孙不二又问道:“半年前,我的一位徒孙忽然失踪了,她叫玉清。李公子可知其下落?”李不伟闻言一愣,忙道:“玉清现下很好,请道长放心。”孙不二道:“既然李公子如此说,贫道也就放心了。明日一早,贫道就要前往中都与师兄会合,为蒙古大汗主持醮事。请李公子转告玉清,她尘缘未了,如今既已离开全真教,就还俗了罢。” 李不伟应了一声,转身告辞,心中却是大为奇怪:如今天下大乱,但这全真教却是神通之极,一会儿去大宋参加理学大会,一会儿在金国修建道观,一会儿又为蒙古大汗讲道,难道出家人真的就不怕打仗了么?还有,孙不二又怎么知道一个人尘缘未了呢?是看面相?还是掐指一算就知道结果了?不管如何,玉清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家,本来就不该出家的。 山下众侍卫看到李不伟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一行人又返回了军营。 赵范知道他的心意,安慰道:“兄弟不必过于担心,你不是也给孟元帅叮嘱过的么,只要他遇到名叫徐超的年轻人,自然会马上送到你跟前的。”李不伟道:“听赵大哥这么一说,兄弟也就放心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马上返回临安,将众位学者与工匠都调住徐州。”赵范道:“这就对了,眼下头等大事便是开发徐州。”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进了内屋,出来时手中又多了一件包袱。 赵范将包袱递了过来笑道:“按着朝庭的意思,大军在攻占徐州之后,除了搜查在逃的金兵之外,并未过多打扰百姓,也未收缴地方富绅的财产。倒是这些富绅过于担心,送来了不少金银珠宝,不过大多都充了公。至于这包袱里的东西,却是指明送给北平公主的。兄弟这次回去,也该给公主带些礼物。”李不伟喜道:“是该给依依准备些礼物。”说着,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是六只通体透亮的玉镯。李不伟也不懂得鉴赏宝贝,当下赞道:“好东西!依依看了必定喜欢。既然是指名送给大宋公主的,也不算中饱私囊了。”心中却想,赵大哥为何给我六只镯子呢?难道还为香儿也准备了?但另外两只呢?不会是给红袖的罢?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些事呢?我如今有机会回到临安,而赵大哥身为东路大军的元帅,却必须留守徐州。这次回去,理当去看望一下赵大嫂。 …… 战争开始的十多天内,大宋军队已控制了山东两路的淮水北岸,黄河两岸也已有驻兵把守,因此李不伟此次返回临安,并未带有多少战舰,只有两艇侦察快艇。快艇沿黄河顺流而下,在淮阴转入运河,再经杨州、镇江府驶入南运河,直抵临安。 眼看校长府就在跟前,李不伟还未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忽又觉得自己身为大宋朝三院大学士,又身兼东路大军的监军一职,不应如此莽撞,当下又稳了脚步,缓缓向大门走去。几名家丁认出李不伟,连忙跑进去通报。李不伟刚进大门,便看到周依依笑盈盈地站在院中,旁边陪着香儿与范安安。几名女子看到李不伟,均是一声欢呼。李不伟大叫一声,跑了过去便准备将周依依抱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一事,忙松开手,悄声道:“我这一抱,恐怕肚子里的孩子会受不了。”周依依脸上一红,忙伸手去捂李不伟的嘴,却为时已晚。范安安在一旁听得清楚,笑道:“依依姐姐肚中的孩子还小着呢,不过倒也奇怪,竟然能听到动静了。”李不伟奇道:“能听到动静了?” 几人说着,已进了屋。范安安在屋内翻了一阵,手中已多了一件东西,递到李不伟跟前道:“李哥哥,你看,就是用这个东西听到的。”李不伟接过一看,却见这东西由两部分组成,中间连了一根胶管。一部分是一个圆型的碗状物,另一部分却是两根铜管,铜管的两头配有木制的端套,正好放入耳中。竟然是一个听诊器! 范安安颇为得意地说道:“这是我爹爹做的。听爹爹说,那位宋慈伯伯需要一个能听人肚子的工具,于是向我爹爹求助,忙了几天之后,就有了这个叫做闻诊东西。”随即又叹道:“只可惜到了明天就要归还给他了。”李不伟赞道:“是吗,你爹爹当真了不起。我明天去见你爹爹时,向他求个情,将这闻诊留给你吧,没事的时候,你便过来给依依听一听如何?”范安安喜道:“如此就好了。”忽又犹豫道:“算了,说话要算数的。你明天见我爹时,还是将这东西还给他吧,如果他执意要送给我,你再拿回来吧。” 其实李不伟这次回来的主要见的人,不是范东来,而是赵葵。范东来虽然是皇家实验室的主管,又负责着几家重要工厂的生产事宜,但战时补给再调配,却是由赵葵负责的。在原历史上,赵葵兵发金国,史嵩之负责后勤。然而如今是赵葵的哥哥赵范作了东路大军的元帅,赵葵负责后勤,史嵩之则仍然是湖北制置副使。 第二天,李不伟赶到皇家实验室时,范东来早已到了,手中拿着一张纸状的东西,正在那里端详。看到李不伟,范东来忙迎了上来,两人十几日未见,相互问候之后,范东来将手中的那张纸递了过来,问道:“大学士,你看这纸币印得如何?”李不伟伸手接过,只见这纸币约十一二厘米长,六七厘米高,与后世的纸币相比稍稍大了一些。再一细看,这纸币印得极为精致,正面印了一个蒸汽机车的形状,反面却没有任何图象,只是写了‘大宋皇家银行’六个大字。纸币摸上去凹凸有致,手感极好,尤其是蒸汽机车的几个车轮,竟然像是雕刻上去一般。透过光亮看去,竟然还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宋’字样的水印。李不伟又惊又喜,忙问道:“这可是最新印制的纸币?”范东来笑道:“正是。还有其它几种面额的纸币,也已定好了版式。这种纸币的纸质特殊,印刷方法也甚是独特,极难仿制。不过朝庭似乎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发行新纸币。”李不伟喜道:“迟早都要发行的,等段时间也无妨。不过新纸币既然要发行,是不是流通的会子已全部收回了?”范东来道:“想必是的。此事本归史丞相所管,然而史丞相告病在家已有数月,如今无论是回收会子、对外通商,还是印制纸币,都由新任的福州知府真德秀负责。” 真德秀,南宋著名的朱子学者,政治家、理学家,人称“小朱子”,是大理学家朱熹的私淑弟子。此人不但大力提倡朱理学,而且著述十分丰富,主要有《四书集锦》、《清源文集》、《西山文集》、《大学衍义》等著作。真德秀为官清廉正直,爱国勤政,政绩颇为显著。早年知任泉州时,整顿市舶,复兴海外贸易,整饬吏治,惩贪官,抑豪强,做出了不少政绩。后来由于与史弥远政见不合,长年告病在家。然而即使是史弥远,也不敢轻易抹杀其功绩,称其治理泉州有‘五功’。 然而在李不伟记忆中,真德秀任职福州是几年以后的事情,那时理宗亲政,废史弥远一党,然后重新启用了真德秀、魏子翁等人。但此事又为何提前发生了呢?李不伟稍一思索,便已明白其中原因。 自从临安大学与皇家实验室开办以来,赵昀的威望与权势日渐巩固壮大,这本身就与原先的历史走势不一致。史弥远提前几年得到了完颜洪秀的死讯,自然心灰意懒,少有过问朝政。更何况如今大宋北伐已全面展开,后方的经济与政治若出了问题,必定会影响到整个战局。赵昀既然已提前亲政,自当迅速改革人事任命,将自己的亲信全部安排到重要的位置上。也正因为如此,真德秀并没有第二次任职泉州,反而直接成了福州知府,又兼任大宋皇家银行的行长。 “既然真德秀当了福州知府,那史岩之呢?”李不伟如此问道。范东来摇头道:“这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有消息说,前任知府离职后,也自请告病还乡了。” 政治斗争,这是李不伟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然而他也知道,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可避免地存在争权夺势的现象,但只要这种事情不波及到技术领域,他也就懒得想了,可心底却又隐隐觉得,即使是那些搞技术的人,倘若手中没有实权,又哪里来的资源可供调配呢? 离开实验室,李不伟直奔临安制衣厂,因为他与赵葵约了在这里见面。 赵葵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名单,递与李不伟道:“大学士请看,这里是所有人的名单,其中有临安大学的一百二十名学生、实验室的四十名学者、以及各家工厂抽调的六百名技工,其余的是则是从全国各地征调的农夫,总共八千一百六十三人。”李不伟随便翻看了一下,只见前面数十页,密密麻林地记录了许多人的名字,又以各自的技能分类,当下点头道:“这些人都已准备妥当了么?”赵葵道:“是的。战事刚起,临安的外国商人忽然少了许多,想必是担心大宋既然开战,在对外贸易上或许会有些变化,这几日都在静观其变,因此临安附近的客栈大都是空着的,这些人如今都住在客栈中,随时准备出发。” 李不伟又继续向后翻看,却是记载着东路大军的军需供应情况。其中一部分如军衣、军靴、压缩干粮等,已有部分民间的工厂供应,例如原先在建康的‘丝路绣坊’,如今已改名为‘建康制衣厂’,杨州的‘远足行社’也改名为‘杨州制靴厂’。看来,民间力量的加入,更使得大宋的制造业迅猛发展。 第二日,孟珙也传来了消息,显然孟珙也打了大胜仗。但李不伟已没有时间听其究竟了,因为这些工人晚去一天,就会使江北的工厂晚一天建成。至于孟珙部众的详细战果,自然会有专人去通报赵范。两路大军相互效果作战经验,任何一方发现了新的战术,总结出新的经验,都需要与另一路大军分享,这也是枢密院的意思。 当日中午时分,八千余人组成的建设大军,浩浩荡荡开赴战争前线的徐州。大宋朝在江北的第一个工业基地,就此开始建设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5 邓州大捷 I 孟珙,字璞玉,原籍绛州,乃是南宋杰出的军事家与军中的统帅。孟珙生于将门世家,其曾祖父孟安,是岳飞的部将。祖父孟林,也是岳飞的部属。父亲孟宗政,曾任京西路钤辖军职,驻守襄阳,后来被朝庭赠予太师、永国公,谥忠毅。孟珙自幼从父抗金,以战功当了官。 实际上,李不伟也很清楚地知道,孟珙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将,也是抗击金兵与蒙古的得力功臣,同时还是南宋著名的将领。朝庭与枢密院将攻打金国的任务交于孟珙,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一日早晨,驻守徐州的众位将领齐聚在军营大帐。李不伟与赵范坐在上座,接下来是赵洪万,张迪,林立功,雷东河等人。军帐的正中站了一人,此人三十多岁,生得相貌堂堂,咋一看去像是读书人的样子,仔细端详,却又不失威武之态,正是孟珙的副将孟起,也是孟珙的侄儿。 早在几天之前,孟起奉孟珙之命返回临安汇报军情。那时候,李不伟也在临安,但因为有近万人要奔赴徐州,李不伟都在忙着处理此事了,竟然没有时间详细过问孟珙的消息。当然,孟起离开临安之后,也没有立即返回孟珙本部,而是乘坐快艇来到了徐州。 其实孟起的徐州之行,也是枢密院的意思。目前,大宋军中早已更换了新式装备,除了武器,还有行军方法、士兵的起居、伙食、医疗等等,都较以往有了显著的变化。 虽然在一年之前,大宋的军队就开始了演习,但毕竟未有实战经验。北伐部队分为多路向北进发,那些早一点儿投入到战斗中的部队,必定会总结出不少经验与教训。如果将这些经验教训与其它几路军队分享,必定会使整体作战效率大大提升,同时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损失。 赵范自然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因此一大早便将众将领召集到军中大帐。除了冯千里在忙着张罗战船与运兵船的调度之外,其余将领均已到场。 看到众人都已到齐,赵范微一点头,孟起会意,走到账中的那幅地图旁边,清了清嗓子,指着地图上的几处做了记号的位置说道:“正如众位将军所知晓的一样,孟元帅大军兵分三路。西路军由杨连胜将军统率,经由襄阳出发,直取邓州。东路军由于将军统率,沿颖水北上直取颖州。至于中路大军,则是由孟元帅亲自带领,沿汝水而上,计划先取新蔡,后取汝阳。在我离开的时候,孟元帅大军已占领了新蔡,到了今日,想必已经抵达汝阳了。” 孟起这一番话,在座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孟珙在西边的发兵路线,与枢密院既定的计划完全相同。其实这也是最佳方案,也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方案。 试想,近十万的大军,兵分三路攻打金国,那么这支军队所需的粮草与弹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拥有了最新装备的大宋军队,其战力之强自是不在话下。一支一万人组成的部队,完全可以应对数倍数量金兵的各种突袭。然而这种强大战力,都是建立在强大的后勤补给的基础之上的。 倘若只是在战场上厮杀,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宋军在兵器占据了极大的优势。然而正是因为兵器的革新,使得宋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后勤补给困难,这在以往是从未遇到过的。如果后勤补给无法跟上,则宋军的战斗力必定大打折扣,最坏的情况便是,几万宋军空守着几百门大炮与机关弩,却无弹药与弩矢,使得各种尖端兵器成了一堆废铁。 如此看来,出兵北伐的最关键环节,便是后勤补给的问题。不过枢密院早已考虑到了此事,也想到了最妥善的解决办法,即:海陆协同在内陆作战,海军的舰船加入到内陆的战斗中去。 这个决定是有其原因的。相比于陆军面言,大宋海军战船的优势要更加明显。在宽阔的水域上,即使是一艘小小的突击艇,也可以对抗几十艘金国战船。突击艇即使不能取胜,也可以在多次骚扰之后全身而退。 也正因为海军的这种绝对优势,枢密院决定在战争初始阶段,孟珙大军的后勤补给将全部由水路完成运送,这与东线赵范大军的补给方式是完全一样的。 在当时,宋金的交界为淮水。淮水北岸是金国,南岸是南宋,虽然有些地方还存在双方未定的疆界,但大体就是如此了。淮水北岸的金国境内,有几条淮水的主要支流,再加上金国境内河流密布,又没有多少瀑布,水路交通极是发达。可惜的是,这些支流的水量都不大,河面也不是很宽,福级战船根本无法通行,不过蒸汽突击艇、侦察艇、平底运输船却可以畅行无阻。孟珙大军的补给线路,也多是这些支流。从襄阳到邓州、南阳,有白河、湍水、朝水等几条河流。从光州到新蔡、汝阳,有淮水与汝水相连,并且会一直通到许州与南京。从安丰到颖州、项城,又有颖水相连,最后直通许州。 因此,孟珙西线军的行军方法就是:陆军带着部分野战炮、迫击炮、机关弩,在陆地上向北方全面推进。小型水面舰艇保证运输河道的安全。平底运输船将作战所需的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显然这也是最有效的配置方案。 孟起继续说道:“八月十八那天,孟元帅传下了号令,三万六千名将士向北横渡淮水,沿陆路直袭新蔡。另有四千名士兵,则是分乘几十艘突击艇与运输船,由淮水进入颖水,逆流而上抵达蔡州。” 在当时,金国与蒙古激战不断,双方的主力军队大都集结在北方沿黄河一线,以及西边的潼关附近。在宋金交界虽然也有金兵驻守,但两国还远未到大规模开战的地步,金国在淮水一线的兵力也只有几万,金国枢密院也完全没有料到大宋会主动开战。因此,孟洪虽然在淮水一线集结了十万大军,但此事做得十分隐密,就连当地的百姓都不很清楚,况且备战之前的几个月,宋军封锁了整个淮水,对于过往的行人都严加盘查,金国要得知这个消息的可能性极小。 在座众人心中均在想,依孟起所说,金兵即使有几万兵马,也断然无法阻挡大宋军队的北进。孟珙元帅在西边的战事,想必是十分顺利了。 正如此想着,又听孟起接着说道:“虽然孟元帅也派出了探子,将金兵的兵力布防摸得一清二楚,但就在发兵的前几天,忽然又起了变化。大约有四万金兵集结到汝阳与上蔡,竟然像似早就料到大宋会发兵攻金似的。” 众人虽然早已知道了战争的结果,但听到此话仍是禁不住微微一惊,心想此时的金国,正在北方全力抵抗蒙古大军,又怎会忽然往汝阳派兵呢? 孟起看到众人疑惑的神色,继续说道:“元帅在得知此消息时,也与众位的想法一样,只道是金国不知如何获悉了大宋的意图,因此派出先锋部队在汝阳拦截。本想着大军长驱直入,在先前的几天根本不会遇到多少抵抗,却没料到即将面临一场大战。但既已发兵,孟元帅也只有当机立断,四万大军先取了新蔡,再作下一步打算。” 赵洪万忽道:“新蔡这个地方,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是战略要塞。孟元帅的计划,想必是先取新蔡,再以此为据点,进一步攻打汝阳了?”孟头道:“赵将军说得没错,元帅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依元帅的意思,似乎不准备在新蔡修建军事码头,而只是将此处作为一个军事集结地。第一个军事运输码头,似乎是要建在汝阳的。” 众将听得连连点头。新蔡虽然水陆交通便利,农业与畜牧也比较发达,但比起汝阳而言,新蔡毕竟是个小地方,况且新蔡距宋金交界也不是很远,在这里修建第一个运输中转站,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 孟起又道:“四万金兵齐装整备,与孟元帅的四万中路大军数量相当。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四万金兵是冲着大宋的四万陆军而来的,可后来抓到两个金兵探子,一问之下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其中原因更是令人费解。这四万金兵,原是准备南渡淮水进入大宋境内抢夺粮食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觉得惊讶无比。金国将南京定为都城,占据了一大半中原地区,那里不仅沃野千里,还有北宋留下的大量水利设施。百多年来,金国虽然多次入侵大宋,但其发兵原因却没有一次是因为粮食短缺而引起的。 李不伟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其实金国粮食短缺,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一年多以前,胡仙逃离了临安的皇家育种司,同时还将三百多斤稻种带到了金国。这些事情,胡仙曾当着完颜洪秀的面讲了出来,又机缘巧合地被李不伟听到了。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李不伟虽然能猜个大概,却不得其详细了。 当时,金国的户部在得到这些稻种之后,对于胡仙所说的产量也是将信将疑。但三百斤稻种也用不了多少水田,因此金国户部就随便找了一片高产的水地,将这三百斤稻种育苗之后种了下去。谁知道在收割的时候,三百斤稻种竟然收获了两万六千斤。要知道,在宋朝的时候,三百斤寻常稻种的平均收获大约是一万斤,也就是说,两万六千斤这个数字,比起平均产量要高出一倍有余。金国户部如获至宝,将这新收获的两万多斤稻种妥善保存了半年,也就是让稻种休眠,然后火速召集了大量农工进行育苗,并选择全国范围内最好的水田,将这些稻苗全部种了下去。然而此次的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甚至还震惊了整个金国朝庭。按预计的结果,两万六千斤稻种,应该收获至少两百万斤的水稻。但眼看收割季节已近,这些水稻虽然抽了穗,但穗粒却是扁的,十株稻子中,只有一株收结出正常的稻穗,却又不像前次那样饱满,而是与寻常品种的水稻无异。对于整个金国来说,两百万斤粮食虽然不多,但已足够影响到军粮的正常供给了。眼看户部的军粮计划已经落空,而蒙古大军又在黄河沿线调集兵力,金国六部与枢密院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棋行险着,乘着江南的收割季节,冒险去大宋抢夺粮食。 这粮食欠收的原由,自然只有李不伟清楚了。要知道,杂交水稻虽然产量极高,但其育种也是极为繁琐。杂交稻种产出的稻粒,并不能用于再次种植,倘若真的要种了下去,就失去了其杂交优势,而且出穗率肯定低于四分之一。这些知识,金国户部自然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因此金国忽然面临粮食短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这些想法写起来话长,但在李不伟心中却是一闪而过,他马上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至于在座的其它人,虽然并不明白为何金国忽然缺了军粮,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两军的交战情况。 孟起接着说道:“得知金国的动向之后,孟元帅下令,大军在距新蔡沿有三十公里的地方驻扎下来。此时,金兵似乎也摸清了情况,四万军马忽然改了行军路线,直奔新蔡而来。” 听到这里,赵范点头道:“看来也确实非如此不可。这些金兵原本是要去抢粮食的,但看其行军路线,却不是冲着产粮区去的,而是朝着大宋的四万陆军行进。显然是在这四万金兵出发之后,金国枢密院又得到了大宋北伐的消息,因此火速通知了抢粮部队,让其在新蔡附近截住孟元帅。” 孟起道:“赵元帅说得没错,情况的确如此。但由于西路的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孟元帅率四万陆军主攻中路,其它两路的三万大军却并未遇到多少阻拦。想必是金国万万没有料到,大宋竟然兵发十万进入金境。”众人皆点头以示赞许。 孟起又道:“新蔡西边约二十公里处,是一片开阔地。在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个村落。后来由于发了大水,将这村子冲得无影无踪,到了如今只留下一片长满野草的平地,当地人称之为西滩。孟元帅大军距离此处不过三十多公里,中间隔着汝水。除了汝水之外,一路上都极为平坦。虽然没有大路或官道可走,但野战炮与弩车的行进却并不困难。倘若大军连夜军行,完全可以赶在金国之前到达西滩。至于辎重装备,则可以通过水路运送过去。凑巧的是,金国似乎也有此意,四万金兵分两路南下,意图在新蔡西边的西滩与我军决战。” 雷东河哈哈笑道:“这下有金狗们好看的了!若是以往,咱们还不愿在平原打仗呢。”众人均现焦急的神色,竟然像是担心金国不愿在开阔的平地上决战一般。 在当时,金国虽然进入了中原,成发一个农业封建大国,但军队组成却仍然沿袭了原女真族,以骑兵为主。部分北宋降将归付了金国之后,也曾带去了不少北宋的弩、弓,以及步兵的战略思想,但金国始终没有放弃骑兵的战术。近十几年以来,由于蒙古骑兵的进犯,金国又大力加强了骑兵的组建,试图以骑兵对抗骑兵,阻止蒙古的入侵。 骑兵在平原的优势显而易见。对于骑兵来说,无论是机动性能,还是杀伤力,都要比步兵强上许多倍。倘若没有完整装备的步兵方阵,一支由一千名骑兵组成的冲锋队几乎可以与一万名步兵相抗衡。虽然宋朝有数量庞大的弩机部队,却仍然极力避免在平原上与骑兵交战。不过若是出了平原或草原,例如在树木交错森林、崎岖不平的山路,骑兵的优势将大打折扣。 但眼下的形势又是大不一样。无论是机关弩还是野战炮,最能发挥其威力的地方,自然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最便于这些重型武器行军的地方,也是在平原地区。 孟起看到众人焦急的神色,笑道:“雷将军不用担心,咱们有火炮与机关弩的事情,金国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话锋一转,脸上笑容收起,正色道:“西滩的最南边,距离汝水不过三四百米。孟元帅的策略是,大军在汝水北岸驻扎,准备迎头痛击金兵。按孟元帅的话说,这次当真是背水一战了。但这‘背水’二字,却又与以往大不相同,因为水面上随时可以开来数十艘载有火炮的突击艇。八月二十二的一大清早,二十艘突然艇先到了汝水北岸附近,侦察兵上岸后,就地搭起了望台,用望远镜观察了近二十公里的地方,都未发现金兵的踪影。到了上午时分,已有近四千名陆军上了岸。此时,我军已控制了新蔡附近的汝水河道,河面上运兵船来往不绝。到了中午时分,又有一万三千名陆军渡过了汝水。这样,在汝水北岸的陆军就有一万七千人了。” 赵范忽道:“孟将军,可否详细讲讲陆军是如何排兵步阵的?”赵范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他最关心的还是新式武器到底如何使用,以及各兵种如何协调,才能在与骑兵开战时发挥最大的威力。 其实古代的两军交战,并不是非要选择一个所谓的‘决战的地方’。小说或评书中常见的片断,例如两军各有一万人,先是面对面列成形势,然后由主将单挑,如果主将单挑输了,那整个部队也就溃败了。再比如,两军相约交战,共同商议了一处地方进行决战,那么在决战前,双方士兵井然有序地进入战场,直到那个既定的时刻来临之后,双方才算正式开战了,然后再次上演‘主将单挑’的片断。以上所有的描述,都只会出现在小说或评书中。真正的打仗,可不管这些规矩,只要能获胜,不管什么阴谋阳谋都会用上的。对于这次的战争,宋金双方自然也没有约定战场,只是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各自的行军路线,又同时认为西滩这个地方,是最有利于已方的战场。 孟起听到赵范如此发问,忙应道:“回赵元帅,排兵布阵的方式,与以往演练时差不了多少,只是所有的火炮都带上了实弹,并且供弹车紧跟着火炮前行。至于机关弩,也早已充足了电,随时可以连续八分钟的发射。而备用电池也由弩矢供给车装载,不离机关弩左右。此次上岸的野战炮,总共有三十门,另有一百四十门各式迫击炮,六十二辆机关弩车。每门直射火炮与两辆机关弩车搭配在一起,排在最队伍的前面,每隔十多米,便会有长枪步兵组成的小方阵。队伍的中间,穿插着迫击炮,以及运送炮弹的士兵,同时还有一辆高达二十多米的望车。一千名骑兵在两冀掩护。”说到这里,孟起稍一犹豫,又继续道:“只是如此一来,整个队伍大约有三百多米宽,若不是在平原,根本无法行进。而后来战斗结束时,孟元帅又以为先前的排兵步阵方案,是根本不可取的。” 赵范道:“不同的地形,自然会采用不同的排兵布阵了。但若未有实战,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如何排兵才是最好的。你且继续说下去。” 孟起道:“排成备战的队形之后,大军的行进速度极慢,每小时只能行进四公里。按照孟元帅的预计,穿过西滩约需近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在一万七千大军行进的同时,其它陆军也已相继登岸,但并未编入作战部队,而是分为两路隐藏在东西两边,以防作战部队不敌时提供侧翼掩护。作战大军则是继续向北缓缓前进,倘若到了西滩的最北边,金兵仍然未露面,大军将原地起营休息,等候其它陆军的到来。主力大军必定会吸引金国骑兵,因此汝水南岸的三千陆军便可乘机先取下新蔡。” 赵范点头道:“孟元帅好计谋!不过万一金兵没有赶往西滩,而是改路继续南下侵我大宋,又当如何呢?” 孟起道:“孟元帅当时也有此顾虑,然而一切的担心似乎都有些多余,金兵显然更愿意在西滩决战。作战大军刚刚行进了一公里,便从望车的塔顶传来消息,大约两万金兵在前方二十公里处徐徐向南行进。孟元帅当即下令原地待命备战。金国骑兵的行进果然迅速,虽然不是冲锋,但转眼间已行进了十多公里,此时距离我方只有五公里了。金兵似乎也知道了前方有大宋军队,当下分为左、中、右三路,看其情形似乎准备从正面冲锋,然后左右两路侧应或迂回。” 听到这里,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孟起已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宋弩的厉害,金兵是早就领教过的。在以往,每当金国骑兵与宋军弩阵交战时,很少有正面冲锋硬碰硬的情况发生,大多是将骑兵分为多路,然后从不同的方向进行冲击,以图撕破宋军的弩阵防线。而如今的火炮,无论是体积还是重量,都要比旧式弩车笨重不少,要让火炮在近距离同时对付三个方向的冲击,显然难度极大。倒是机关弩,由于安装了动力转向装置,可以比较轻松地实现多方位连续射击。 不过众人也明白,火炮的作用并不是近距离交战,而是为参战的士兵提供掩护,又或是远程打击敌人的目标。至于机关弩,本身就是为了对付敌骑批量冲锋而设计的,倘若要机关弩临时变换射击方向,岂不令其杀伤威力大减?不过好在还有步兵枪弩手与火枪手,仅是这两个部队,就可以完全取代旧式的弩车队了。至于大宋的两千骑兵,每人也配有一匣十矢的十字枪弩,以及四副弩匣,其战力也不容小视。即使敌骑冲入弩车阵营,也还有长枪步兵方阵作为最后的防线。 虽然听起来似乎万无一失,但金兵要从左、中、右三个不同的方向冲击过来,还是令人有些担忧的。孟珙到底该如何应对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6 汝阳大捷 II 大宋军队对阵骑兵冲锋,这种情况虽然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却从未有过实战。孟珙到底如何应对一万多名骑兵的三路冲锋呢? 在场的众将正在心中各自盘算着各自的策略,却听孟起又接着说道:“八二型迫击炮,其最大射程不到三公里,机关弩的有效杀伤射程只有七八百米。因此孟元帅下令,在敌军尚未到达有效射程之前,是不能随意发起攻击的。但如此一来又有些令人担忧的状况,若是大批敌骑冲到了两百米以内,我军防守便会有些吃紧。” 李不伟插话道:“这种对付骑兵冲锋的策略,不是事先已演练过多次了么?我记得赵元帅曾讲过,冲锋的敌骑在距离一公里时,是迫击炮的最佳射击机会,而三百米则是最适于机关弩扫射。” 孟头道:“大学士讲得没错,正是如此。不过由于是第一次遭遇战,又恰逢一处平原地带,因此孟元帅临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时,金兵已准备发起第一轮攻击,而且似乎将主力放在了正面冲锋。参与正面冲锋的大约有两千多骑,左右则各有不到一千骑。其余的都在一公里之外原地待命。至于金兵的的运粮车与零散步兵,更是远在三四公里之外。孟元帅得到侦察兵的消息之后,当即下了命令,所有八二型迫击炮都重新调整了发射角度,将射击目标锁定在一公里之外的敌军主力后方。其余的各式迫击炮,则以三门为一组,根据敌军的位置随时调整射程与方向。” 赵范赞道:“孟兄这个决定果然大胆,看情形似乎要将金国的一万名骑兵一举拿下了。” 孟起笑道:“原来赵元帅早就看出来了,事实正是如此。由于处在平地,双方的军力一目了然。金兵似乎也获悉我军早有准备,因此那四千骑兵只是缓缓前行,并未立即冲锋,却派出一人前来问话,而孟元帅的答复是,大宋军队缺粮,需向金国借粮五万石。那使者闻言吃惊不小,急急回报金兵大营。过了许久,金国骑兵又向我军阵营继续行进。行进至六七百米时,金兵放缓了速度,似乎在等待主帅的冲锋号令。这时,机关弩手已按照孟元帅的吩咐进行点射,零星地射出几百支弩箭。虽然相隔有六七百米,但仍有数十名金兵应声落马。” 听到这里,在座的众人都知道,大战已经展开,而且宋军肯定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在孟起尚未讲完之前,所有人都在侧耳倾听,似乎只要发出一丝声响,便是惊扰了敌军,使得孟珙的作战计划落空。 其实参战的士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大宋军队第一次将火炮与机关弩用于实战,又有着充足的弹药与弩矢,这与以往排兵演练时大不一样。更为重要的是,眼前出现的并不是演练场上的固定靶牌,而是随时可以发起快速冲锋的金国骑兵。 当时,孟珙看到西滩这片平地时,就觉得此处最适于机关弩作战。至于金兵方面,派出了左、中、右三路骑兵总共约四千余骑,显示也是看清了宋军的情况。 其实,渡过汝水的宋军只有两万人不到,其余的都按照孟珙的命令在汝水南岸隐蔽起来。如此一来,在金兵眼中,整个宋军就是两万多人,即使还有后援,也是在汝水南岸,根本无法提供即时的援助。眼前这两万大军既然已行至金国境内,必定携带着不少粮草。倘若将这两万宋朝步兵一举拿下,不仅可以缴获大量军械,而且还省得冒险深入宋境去抢粮了。 其实金国冒险去南宋境内抢粮,也实属无奈之举。要知道,当时蒙古与金国激战正酣,金国已显不敌之态。几年前,临安召开辩理大会之时,金国朝庭便已派出理学家王若虚前往参加,并试图以“唇亡齿寒”的古训说服宋朝庭,使得宋金联手对抗蒙古。但当时理宗赵昀皇位尚未坐稳,朝中大臣与各地将领竭力反对,再加上宋蒙并无冲突,因此联军抗蒙一事自然以失败告终。到了如今,金国疲于和蒙古作战,本已无力再派出大规模部队侵扰宋朝,但迫于粮食大面积欠收,这直接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命运,因此只好铤而走险了。 此次负责粮草计划的,是金国大将完颜白撒,此人原为元帅左都监,常年驻于陕西凤翔,也曾与宋军作战,并两次大败宋军,后来又任职平凉,在西州击败西夏军队。完颜白撒虽然打了许多胜仗,但这都是其得力属下的功劳,其本人并没多少才学,而且刚愎贪鄙,大字不识一个。 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宋军,完颜白撒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副将车顺有些担忧。车顺本为汉人,其先祖车权原本是北宋降金的将领,后来在燕京附近做了一个地方官。虽然车权的官职不算太低,却没有多少实权,这也是金国朝庭为了防止降将反叛的策略。然而几代下来,车权的后人均生于金国,长于金国,对于自己究竟是汉人还是金人的概念早已模糊之极,这一点又与民间的百姓大为不同。金国灭亡北宋之后,虽然已过了一百多年,但民间的反抗却仍然不断,例如山东的李全便是一个例子。倒是这些出身官宦人家的子弟,却往往成发镇压起义的得力干将。 车顺小心翼翼地说道:“元帅,数十年以来,宋军少有大规模入侵我朝边境。如今看这情形,宋军似乎有备而来,元帅不可大意。”完颜白撒冷笑道:“老夫与宋军作战也有十多次了,少有败绩。如今宋朝庭不重军队,听说成日搞些学堂学府的,想必眼前这支宋军也只是拿来唬唬人罢了。” 话虽如此,完颜白撒也不敢掉以轻心,当下命令四千骑兵分为三路遥相呼应,由车顺率领中路军,向宋军阵营缓缓行进,自己则留了五千多骑压阵。走出约两里路程,左、中、右三路骑兵已相距较远,但同时都放缓了脚步,并逐渐停了下来。 完颜白撒正待下令发起冲锋,忽然看到中路骑兵一阵骚乱,紧接着有消息传来,宋军似乎以巨型车弩向冲锋队发起远程攻击。完颜白撒微微点头,心想果然不出我所预料,宋军的弩阵开始进攻了。不过宋弩当真是名不虚传,虽然我大金国也缴获了不少宋弩,但每每试着仿造,却都无法达到应有的射程与精度。眼前这支宋军既然是孟珙所带领的,理当不会愚蠢到要在西滩与我作战,而且又背靠汝水自绝后路。宋弩纵是厉害无比,但看这阵势,估计也就一百多辆弩车,外加上几千名散弩手。巨型弩机射速极慢,每射出一矢之后,要再射第二矢,骑兵早已冲了近百丈。散弩手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宋弩准头不错,但慌乱之下必有差错。我这四千骑兵若冲上去,估计宋军也只能射出四五轮弩矢。一旦骑兵冲入宋军阵营,大局定矣。 想到此处,完颜白撒心中已有了计较,正待发令大军冲锋,忽然看到宋军阵营中闪出一片火光,同时升起一阵浓浓的白烟,紧接着又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这响声如此之大,以至于前方的四千骑兵的战马都受到了惊吓,出现一阵混乱。仅仅过了片刻,前方冲锋队的马阵内尘土飞扬,紧接着又是一阵‘轰~轰~’的巨响。 虽然西滩并无多少沙土,但此时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同时有几十处飞起无数土块,已有好几十匹战马倒在地上,其余的战马显然从未受过如此惊吓,一时间竟然不受控制,向四下胡乱冲撞过去。 完颜白撒与身旁几位金国将领看得目瞪口呆,未等惊魂稍定,又从身后传来‘轰~轰~’的声音,比起刚才从远处传来的巨响更震人心魄,直震得耳内隐隐生痛,后背的护甲似乎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倾刻间,主帅阵营中一片混乱,震耳欲聋的轰轰声不断,战马惊嘶声中夹杂着士兵的哭喊声。过了好一阵了,那巨响声终于稍稍安静下来。 虽然受了一阵惊吓,但此时的金国正值战争时期,金兵又训练有素,不一会儿竟然将混乱的场面稍稍控制。再看前方的冲锋队,显然是因为战马受惊失控,又无法得到主帅的命令,早已乱作一团。稍稍平静之后,已有数十骑向着宋军阵中冲去。其余的骑兵稳住战马之后,终于发现这震耳的声音并不是来自某一个方向,而是随机地在自己周围传来,当下也不及细想,紧跟着前面的骑兵,不约而同地向着宋军阵营冲去。 车顺本为中路冲锋队的队长,虽然也经过大小数十战,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茫然失措。距敌人尚有几百丈,己方就损失了一百多骑,甚至连敌军的武器也没搞清楚就吃了大亏。当前的局势已不由他控制,眼看着已有几百骑兵冲向宋军,而左右两冀的冲锋队也是同样情形,他不及多想,当下传了号令,向宋军全力冲锋! 战马受惊之下奔跑更速,一眨眼的工夫便跑出十几丈。车顺心中暗自盘算,倘若刚才那阵巨响是宋军弄出来的,冲锋队就必须尽快冲入宋军的阵营。看前方宋军似乎并无多少骑兵,等到大部队掩杀上来之后,战局便已大定。 想到这里,车顺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谁知他心念方动,便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同时倒下。车顺吃了一惊,对于宋弩的威力,他是深知的。倘若不尽快冲进宋军阵营,骑兵的损失将会更大。然而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头。第一批骑兵刚刚倒下,其后面的骑兵紧接着也陆续倒下,而且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几乎每一瞬间,都有几十名金国骑兵被射杀。 倘若有人在高处观战,这情形就如后世的电影镜头一般:几千匹战马在平原上狂奔,冒着尾烟的铁罐子漫天飞入马队中,落地之后,十之六七都在地上开了花,方圆四五米之内只要有战马经过,无不应声倒地。那些没有倒地的战马,跑出不远之后也会遇到了前方的矢雨。后面的骑兵能看到的唯一景象,便是弩矢从前方士兵的身体中穿过,又继续射向后面的士兵。有些弩矢力道大得异常,甚至将马匹也透体穿过。 按着以往的经验,要让四千铁骑组成的冲锋队瞬间崩溃,对于两万宋军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难道两万宋军竟然携带了几千辆重型弩车?还是情报有误,宋军的人数远远不止如此?又或者是,南宋朝庭将大部分精锐兵力与弩车都调到了西滩? 各种念头在车顺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又都被一一否定。再看那四千骑兵,半盏茶功夫不到就只剩下一千四五,虽然仍有不少拼命冲向宋军,却都在宋军阵营前方纷纷倒地,始终无法靠近五十丈之内。 看得眼前发生的一切,车顺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骑兵都是他历时几年训练出的金国精锐骑兵,若不是军粮短缺,这些骑兵本该都在黄河沿线抗击蒙古,却没想到竟然多数毙命于此。但事实又告诉他大势已去,车顺来不及细想,当下带着自己的几十名亲随向西冲去。其余的骑兵看到主帅离开队伍,也各自择路逃跑,但身后那震耳的巨响不断,战马早已失去控制,只是向着没有声音的地方胡乱冲去,而这没有声音的地方,便是宋军阵营的方向。 车顺跑出一里左右,心绪稍稍平定,再回头望去,只见战场上一片烟雾,不时有骑兵从烟雾中跑出,又转向北逃去。 一名亲兵悲声道:“将军,刚才咱们离开大部队时,本该看到右翼冲锋队的,但所过之处尽是遍地的尸体与受惊的战马,显然右翼骑队已大多阵亡了。”车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倒不是他害怕打仗,只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太过不可思议。几千名精锐骑兵,在尚未与敌人真正交手之前,便已损失了十之六七,此事换了任何人,都是无法承受的。 另一名亲兵忽然惊声道:“将军,前面似乎有宋军的骑兵!”车顺吃了一惊,顺着那亲兵的手势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八九名宋军打扮的骑兵向北奔去,远远望去,这些骑兵的装备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手中并无宋军常见的长枪装备,而是一件类似于弓弩的兵器。此时两方相距较远,已超出了寻常弓箭的射程。这几名宋兵行动间甚是仓促,像是与金国骑兵交战之后落败的样子。 车顺心想,此时大军刚败,我该是向北继续逃跑,还是顺便追杀这些宋朝骑兵呢。正犹豫着,却听旁边一人骂道:“他娘的,今日折损了诸多兄弟,正好拿这几人开刀,也算出了兄弟们的一口恶气。” 车顺闻言心头一动,暗自盘算道,自己迟早要向北逃回往本部大营,不如顺便追击这几名宋兵,到时反而有了临阵脱逃的理由,就说是为了追击宋军败兵,不知不觉间又返回了大营。 此时,那九名宋兵也发现了车顺等人,只听得几人呦喝一声,战马扬开四蹄向西北方向奔去。车顺带着几十名亲兵紧追不舍。追出约几十丈之后,车顺看到其中一名宋兵在马背上转过身来搭起弩箭,也未见他有何动作,自己身边却已传来一声惨叫,刚才说话的那名亲兵应声伏倒在马背上。车顺慌乱间转头看去,只见这名亲兵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支弩箭,只是这弩箭甚是奇特,比寻常弩箭短了好几寸,咋一看去似乎又没有尾翼,但其力道竟然大得出奇,早已全部没入胸口,大半截已穿过身体露出后背。战马奔跑甚是颠簸,跑出不到一丈,这名士兵已跌落马下。 车顺大吃一惊,忙向四下望去,却见周围并无其它宋军,显然这支弩箭,是由刚才那九名宋军骑兵射出的。紧接着,又有四五名宋兵转身射击,两名亲兵应声落马。 通常的骑射兵,其装备大多是弓箭。虽然弩机的准头要好于弓箭,但弩机上弦需要用去更多的时间,而且如果不使用脚踏的方式上弦,其射程比弓箭强不到哪去。马背上的士兵如果要用弓箭射击的话,必须用一只手拿着弓,另一只手从后背或马背上取出箭支,然后双手齐用搭弦射出。因此在奔跑的战马上,如果要向身后追击的敌军射箭,又要不失准头,其难度可想而知道。但那些宋兵似乎只是简单地侧过身来,然后单手执弩射出一矢,随即又侧转过身去,也不知如何摆弄了一下,马上又能够继续射击了。 就这样,车顺的几十名亲兵在后面追击,九名宋兵在前面逃跑,双方始终相距一箭之外的距离,金兵中虽然也有射箭的好手,却无法将箭矢射出如此远的距离。反而是宋兵的弩箭,不仅射速极快,而且其射程也远远超过弓箭。不一会儿,车顺的亲兵又有六七人被射落马下。 在以往,宋军虽然也有骑兵编制,但其使用的远程兵器多为弓箭,射程也与金兵的装备不相上下。可如今这批宋军,也不知道使用了何种弩机,竟然将金兵的强弓完全压制。车顺心念急转,当下呦喝一声,余下的十几骑同时收住马蹄。 出人意料的是,前方的宋军也停了下来。车顺远远望见,几名宋兵似乎经过一阵短暂的商议,忽然一字排开,看那手势似乎又要射出弩箭。众亲兵发一声喊,忙四下散开,却是为时已晚,又有四人被弩矢射中。车顺看得心头大骇,敌方未伤一人,己方却已损失了一半人马,这场仗简直没法打了。 忽然,车顺觉得肩头一阵剧痛,侧头看时,却并无任何异状,然而他紧接着便看到护甲上开了一个小洞,鲜血汩汩流出,原来早已有一支弩矢穿过了肩膀。车顺忍着剧痛,正准备调头再向南逃去,却听到身下的战马一声悲嘶,竟然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车顺也感到大腿上又是一阵剧痛。 原来,那些宋兵看得清楚,车顺的装扮必定是个不小的官职,因此其中一名宋兵瞄准了车顺的战马,准备将车顺生擒,却没想到车顺忽然掉转马头。也正因为这样,那弩矢竟然穿过了车顺的大腿,然后从侧面射入马腹。 通常情况下,如果有人中箭之后,若不将箭拔出,并不会马上大量失血。但这两支弩矢完全穿过了车顺的身体,伤口中没了箭矢,失血的速度更是大大加快,如不及时包扎,中箭之人必定活不了多长时间。 车顺随着战马一起倒在了地上,忍着剧痛没撑多久,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不省人事。 再说李不伟等人,在军中大帐听孟起讲了约两个小时,无不觉得热血沸腾。孟珙这仗打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第一次以全新装备的陆军对骑兵作战,竟然在短短五分钟内,将近万金国骑兵打得溃不成军,这在以往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 赵范急问道:“孟将军,最终的伤亡情况如何?”孟起忙道:“经战后统计,我军阵亡长枪兵十七名,游击骑兵十四名,机关弩手两名,另有一百九十八人受伤。至于金兵,仅是倒在战场上的战马便有两千一百余骑,又有两千零六人死于冲锋时的弩射,或是跌落马背后死于马蹄,被俘的有九百四十三人,其余的都已四散逃去。不过可惜的是,金兵主将完颜白撒已经逃脱,我们只是俘获了其副将车顺等三人。”稍作停顿,孟起又继续道:“至于那两千多匹战马,有近六百匹已然毙命,其余的大都受伤甚重,要在沙场冲锋已是无望,看来只有去拖行火炮与机关弩车了。” 李不伟听得暗暗心惊,他万没想到自己设计出的这些兵器,竟然有如此的威力。试想,一辆机关弩车的射速是每分钟一百矢,照这样算来,如果六十辆弩车同时运作,其射速就是每分钟六千矢!面对毫不知情的金国冲锋骑兵队,其命中率即使低到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二十,每分钟也可以射杀一千两百名敌军。如此算来,平均每一秒就有二十名金兵死于宋弩之下,这还是在弩矢命中率只有两成的情况下,更不算迫击炮造成的伤亡!假如金兵在距离宋军阵营五百米时发起的冲锋,这时其实早就进入了机关弩与迫击炮的射程。五百米的距离,轻装的骑兵少说也要跑上四五十秒。可就在这五十秒之间,宋军已有能力射杀四千多骑。换成任何的冲锋队,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倘若金国增加冲锋骑兵的数量,单位面积的敌人数量自然也多了,但与此同时,机关弩的命中率必然会相应地提高,同样对大宋弩阵构不成什么威胁。按孟起方才所述的情形,金兵虽然分为三路冲锋,但始终无法突破宋军的机关弩与迫击炮防线。 如此说来,仅凭着机关弩与迫击炮两样武器,宋军便可无敌了么? 正如此想着,忽听赵范问道:“孟将军,方才听你讲到,八二式迫击炮只发射了三轮便已停止,这是为何?难道是弹药数量有限?” 孟起摇头道:“这倒不是。那些大口径的迫击炮,因为其射程较远,因此主要用来对付两公里之外的金国主力,使其自乱阵脚。然而老天却不帮忙,那天刚好顺风,迫击炮经过几轮射击之后,我军阵前已是浓烟弥漫。孟元帅担心会影响到机关弩手的射击,因此下令停止了远程攻击,只有少量小口径的迫击炮继续射击敌军正在冲锋的马队。至于直射式野战炮,更是未有机会使用。”孟起说此话时,不经意间流露出得意的表情,随即又神色一正,道:“经此一役,孟元帅又悟出了些道理,让卑职特来告诉元帅。其实迫击炮完全可以在阵营之后的五百米处安置,如此即能实现远程攻击,又不会影响到我军的其它兵种。” 赵范微微点头,心中正在盘算着这种布置的合理之处,又听孟起道:“其实孟元帅也说过,此战大捷,最大的原因是金兵不知我军底细,因此首战吃了大亏。倘若其知道了我军的作战方法,估计再也不会正面冲锋了。如以一百名骑兵为一小队游击作战,恐怕机关弩与迫击炮也不好应对,反而是游击骑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过元帅又说了,我军可以不理会这些小股骚扰,而是专取敌军主力与城池,反而又取了主动。”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均觉得此时的大宋军队早已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却不知日后的一场意外,差点让主将被敌军生擒。此乃后话。 赵范赞道:“孟元帅果然高见!”随即又叹道:“可惜经此一役,大宋战力之强的消息,必定早已四下传开,以后的作战策略似乎又要随时变动了。” 孟起连连称是,忽又道:“元帅,那十四名阵亡的游击骑兵,其装备大都已被金兵收了去,这其中不仅有新式军刀,还有十字枪弩与四把左轮手枪。另外,落入敌军阵中的迫击炮弹,十枚中有两三枚都未引爆,估计也被金兵捡去不少。” 赵范微微一惊,稍一思索之后马上问道:“可有望远镜?”孟起道:“这倒没有。朝庭的第三批物资尚未到达,因此军中的望远镜数量有限,几十台望远镜全部配给了炮兵组、侦察兵,以及通讯兵。”赵范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以本帅看来,十字枪弩、左轮手枪、迫击炮弹的杀伤力固然不小,但比起望远镜来说,便不显得那么重要了。”言毕,又转向李不伟,面露征询之色。 李不伟知他心中所想,当下点头道:“赵元帅言之有理。眼下看来,金兵必定已得到了部分迫击炮弹与左轮手枪及其子弹。不过这几样东西并不简单,无论是材料还是加工工艺,都不是金国能仿制的。顶多就是拿来放上几枪,等子弹用光了,也就成了一堆废铁了。那些未引爆的迫击炮弹,金国纵有能人将其修复了,也无法制造出可以发射的炮筒。至于十字枪弩,其钢板与金属弦也不是金国能制造出来的,不过弩矢倒是可以手工打造,金国想必会多了几件十字枪弩的。但诸位请放心,这种枪弩的滑轮、棘轮、轴承都需要定期更换,一旦过了使用寿命,钢弩也就成了废物。” 众将闻言哈哈大笑,赵范也终于放下心来。 过了不久,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忙碌一阵之后又退了出去,一幅地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孟起指着地图道:“孟元帅让卑职转告大学士,西线工程队的六十名学者与一千六百名技工,已经到了淮水南岸,不日便可抵达新蔡。按照事先的议定的结果,等到大宋取了郾城之后便会修建码头与工厂。不过朝庭又有了新的策略,请大学士看过之后再行决定。” 李不伟甚感惊讶,他离开临安只有几天,皇帝有何旨意,为何不在当日便告诉自己呢?难道是皇帝忽然又生出了新的念头? 赵范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时猜不透其中的关键,再看李不伟,从孟起手中接过一件类似密旨的东西,细看了一阵之后将目光转向自己,微现惊讶之色,随即又转向孟起道:“多谢孟将军,皇上与六部的意思本官已明白了,待本官与赵元帅商议之后再行回禀皇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7 徐州布防 I 西安,在《史记》中被誉为“金城千里,天府之国”,是中华民族的主要发祥地。该城由周文王建造于公元前十二世纪,先后有几十个王朝和政权在此建都。历史上的西安,又被称为西都、凤城、斗城、酆京、镐京、酆镐、长安、常安、京兆、大兴、永兴、奉元,西京。其中最为著名的称谓,便是长安了。长安意为“长治久安”,是中华文明史及东方文明史上最负盛名的全球著名都城,是极少数可令外国人心怀景仰而来不至于反攻临安,但要攻打其它边远地区,占地为王,却是易如翻掌。作为朝庭来说,又岂会失去控制权?如果将兵器的各种配置分散制造,分批供给,则任何一路军队都不可能拥有维持足够时限的军器。如此一来,也就没人敢生出反心了。退一万步讲,即使有事发生,以朝庭的兵器制造能力,要平乱也不是难事。 如此想着,一行人已到了码头附近。远远有一人小跑过来做揖道:“下官王新,新任徐州工程院院长,参见李大学士。” 工程院院长这个职位,在李不伟听来,多少会联想到后世的国家机构。虽然这些官职都是最近才增加的,而且他自己也曾对官职的名称提过一些建议,但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工程院院长,李不伟仍是吓了一跳。 说话这人三十多岁,李不伟第一眼看他便觉得眼熟,正在脑海里仔细盘算着在哪里见过,却听王新道:“大学士日理万机,必定记不起下官了。大学士在临安大学任校长时,下官曾是那里的学生。”李不伟恍然大悟。 王新又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自从大学士离开临安之后,家叔想念万分,这是家叔送给您的礼物,请大学士过目。”李不伟听得一愣,却见王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方盒。李不伟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惊呼一声。这盒子中装的,是一块极为精美的钟表,只比后世的那种怀表大了一圈而已,他在临安时也曾见过这种钟表的设计草图,甚至还记得其名称叫做掌钟。 王新陪笑道:“这批掌钟,是钟表厂新近制造出来的,第一批总共有六十台。兵部已将其中的三十台分发到前线各位将军手中。下官此次前来,也为赵元帅的东路大军带来了十五台掌钟。不过大学士的这台,却并不在清单之内,而是由家叔亲自监督制造的,这掌钟的装饰,比其它军用掌钟要精致许多,而且还加入了定时响铃的功能。” 李不伟看到这掌钟如此精致,早就惊讶不已,又听他多次提及“家叔”二字,更是莫明其妙,正待出言相问这家叔到底是何方神圣,却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封书信。李不伟打开书信看了之后,顿时恍然大悟。这王新所说的“家叔”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临安大学的校长王思维,也是皇家实验室仅有的几位元老之一。 徐州工程院,是大宋在江北的第一个研究与制造机构,工程院院长这个职位,显然是个极大的肥缺。王新有机会来此任职,想必是得到了其叔父王思维的举荐。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王新是临安大学正规毕业的学生,又深得王思维的教导,想必是能够胜任此职的。李不伟如此想着,运输船上的物资已开始陆续搬运下船。 现在的徐州码头,还未装备有码头起重机。一些大型的设备,都已拆成若干零件,由码头的士兵与工人,按照最原始的方式搬到岸上。而岸上也没有类似实验室码头的那种小火车,负责陆路运输的全部是改装过的马车。好在这些马车都装配了轴承与特制的金属车轮,因此其载重量也不算小,完全可以运送几千公斤的设备。 有士兵过来支起了临时帐篷,又有人摆了桌几茶水。李不伟坐在帐中,对照着物资清单一一过目。过了中午时分,三艘船上的物资已搬运完毕。负责安全的突击艇在河中游弋,空载的运输船驶离码头,又有另外两艘满载的货船靠岸。这次首先搬下来的,是几十只大铁桶。这种大铁桶,李不伟再熟悉不过了。铁桶是由轧板机轧制的铁此焊接而成,每只桶内可装两百升液体。 王新在一旁道:“大学士,这二十只铁桶内,装的全部是成品柴油、煤油,以及汽油,不仅可用于士兵生火做饭,还可以用于临时照明取暖,更可以为火弩灌装燃料。下官这次还带来了三百套军用煤油炉,以及三百盏防风油灯。家叔又说了,到了冬天,北方甚是寒冷,因此铸铁厂又赶制了两百多套水暖片,以及四个小型锅炉。至于水管与保温材料,过几日便可送达。不过行军打仗难免四处奔波,水暖片与锅炉又不易搬迁,因此家叔特意命人为大学士做了个小型的水暖炉。到了严冬时分,大学士的住处若是有了取暖设备,必定温暖如春,有身在江南的感觉。” 李不伟听得大喜,忙道:“如此就好。将士们少有去过江北的。如今看这阵势,似乎一年半载都要在北方度过了。倘若到了冬天无法取暖,还真是容易冻出病来。” 王新道:“大学士请放心。最后一艘船上装的,就有一批医疗物资。赵元帅点名要的小瓶装红药水、碘酒、纱布,都在其中。另外,还有几十把手术刀、手术剪、止血钳、麻醉剂等物。” 讲到这里,李不伟忽然想起,在他离开临安之时,曾委托宋慈写些关于解剖学方面的教材,以及继续培养青霉菌以制造青霉素,也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了。青霉素的重要性显而易见,倘若这种药能制造出来,恐怕其挽救的性命会以百万计。李不伟忽然又想起了周依依与香儿,心道:第一次培育出青霉菌的,应该是依依与香儿吧。唉,也不知道她们上次弄出来的到底是不是青霉菌,不过看其颜色与形状,以及用在动物身上的作用,似乎又差不了多少。不管怎样,总之在我看来,便算是成功了。至于宋慈后来设计的那些培养与通风设施,只当是在其基础上的改进吧,这发明人的归属,自然还是依依与香儿了。 念及周依依,李不伟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忽然又想到:依依已有身孕,如今算起来也有两三个月了吧……我的效率当真不低,新婚不久就有了儿子,不,或许是女儿呢?唉,管他呢,反正等战事造一阶段,我便回临安去看望这两位姑娘去。不对啊,应该是三位才是,还有红袖呢? 想到史红袖,李不伟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这倒不是因为他与史红袖的关系,而是另有事情让他不安。若按着原来的历史,史弥远应该在三四年之后去世,在他去世之前,一直是掌握朝中大权的。但如今史弥远却是告病在家,而且看情况似乎也没有复出的可能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完颜洪秀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临安大学与皇家实验室的开设,以及江南各大工厂的成立,使得当今的皇帝赵昀声望大增,提前掌握了朝政大权,不仅将其亲信重新召入京中任职,更让史弥远的势力大大削弱,甚至提前退出了朝政。而这一切,又都是由李不伟一手造成的。赵昀为了自己的皇权,对于一个朝庭的元老,又是扶持自己登上皇位的人,都能迫使其退出朝政,更何况李不伟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人呢? 李不伟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忽又想道:既然朝庭政权如此复杂,我又不是搞政治的料,那么等到北伐结束之后,还是想办法退隐吧。皇帝看我要退休,应该不会阻拦吧?啊!对了,皇上当初封了依依为北平公主,我还以为是要拉拢我,使得我与他的关系要比史丞相更亲近一些呢。现在看来,难道皇上的意思是:李爱卿,你就尽管放心吧,朕就是再怎样,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小舅子的事啊…? 王新在一旁看他眉头紧锁,又似笑非笑,只是盯着手中的那只掌钟发呆,以为这掌钟出了什么总是,忙小心冀冀地问道:“大学士,这掌钟可有何不妥?”李不伟顿时惊觉过来,忙摇头道:“没有不妥,没有不妥,只是我觉得这定时功能设计得极为巧妙,倘若定时器能用于引爆手雷,岂不是一个定时的炸弹么。” 王新大喜道:“大学士果然才思敏捷,下官这就将此设想报于兵部。试想手雷有了定时功能,必定有其用途。”李不伟也惊讶于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当即笑道:“是啊,如果将装有定时炸弹的箱子当作礼物送给敌人,岂不是一件暗杀的良器?”王听得一愣,随即又知道李不伟是在开玩笑,当下陪笑道:“大学士说得极是,下官必定会好好计划一番。” 二人坐在帐中查点着货物清单,直到傍晚时分,所有到岸的货物均已清点完毕。王新道:“大学士,这最后一批货物,只有赵元帅与您才可以开封查验的。如今这些货物已送到徐州军械库了。”李不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陆天见早已准备好了防寒披风与马区,两人走出账篷,直奔刚刚建成不久的徐州军械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8 徐州布防 II 军械库,位于徐州城的西南角,与军用码头相距约四里多路,两地之间早已修建了运输道路。路是用石灰与泥土夯实的。在沿路的南边每隔几十米,便竖了一根电杆。这电杆的作用有二,一是用来架设照明与动力用电的电线,二来是用来架设有线发报通讯所需的电缆。电杆一直到了徐州城墙脚下。在进入徐州城内的几百米道路两边,却并未竖立电杆,而是在路基下预留了水泥与砖彻成的电线通道,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类似井盖的装置,以便于布线或维修之用。其实这种地下电线通道,是模仿了临安皇宫内部的建造方法。在皇宫中架起电杆,总显得不是很美观,但将电线铺设在地下,便使得宫内干净了许多。 今日中午,各种规格的电线已通过水路运到了徐州,就等着工人施工了。 李不伟赶到军械库时天色已黑。守卫的士兵认得李不伟,正待上前相迎,却见李不伟摆了摆手,这守卫又站回原处。李不伟稍一点头,陆天会意,当下在门口等候。 库房原是徐州城中的一处仓库。赵范大军取得徐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建各种工事。如今的军械库,早与以前的仓库大不相同,不仅用水泥与方砖加固了围墙,而且在围墙上架设了铁丝网。李不伟独自一人进入了库房大院,只见其中一间屋内灯光若隐若现。李不伟径直走入那屋子,只见屋内站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赵范,另一人李不伟也认识,此人名叫薜飞,乃是赵范亲自挑选的得力干将,即将任职虎击队的队长。 虎击队,在李不伟看来,其实应该算是后世的特种部队,不过如今却是大宋的一支具有特殊任务的作战小队。早在朝庭决定北伐之前,兵部就曾提议,签于大宋新式兵器的威力极大,射程又较通常弓弩远上几倍,因此完全可以考虑组建一支奇袭部队,专用于刺探、偷袭,以及配合大部队突击,从而实现以少胜多,出奇制胜。当然,这个提议被朝庭采纳了。赵范也曾就此事与李不伟探讨过。李不伟对于特种部队并不了解多少,只好又回去翻开《大百科全书》研究了一晚,这才明白,原来特种部队与普通军队根本是两个概念,其主要任务是袭扰破坏、暗杀绑架、敌后侦察、窃取情报、心战宣传、反偷袭和反劫持等。看到这里,李不伟索性将特种部队的知识全部研究了一遍。这一研究就是三天。三天后,李不伟与赵范继续“探讨”,并不断暗示,终于让赵范自己“发明”出了一套完整的作战思路,并将这支部队取名为虎击队,意为像猛虎般迅速出击。 赵范大军进入山东之后,虎击队也跟随着大军一并北上。然而由于一些装备尚未试验成功,因此虎击队员尚无法参与任务,都是以各位将军的亲兵身份出现在队伍中,其真实身份却并无多少人知晓。 在要不伟眼中,如今的大宋特种兵,已不是单纯的探子或细作,而是直属于元帅大军的一支部队,其加入的条件也极为格。赵范的东路大军中,总共有三十七名虎击队员,每个成员必须会说一种其它语言,例如蒙古语言或是西夏方言。由于在北方作战,因此虎击队员必须能够熟练使用北方口音与人交流。至于骑射近搏,更是最基本的要求。在孟珙的西线大军中,也有二十多名虎击队员,只不过由于是西线作战,因此对于队员的要求又能不同。例如进入陕西、河南,就要求这些队员能听懂当地的方言,而且对金国的文化也要有一定的掌握。在外作战时,虎击队只听从一人的号令,即大军的元帅。当然,李不伟很是自信,倘若他发了话,虎击队也是要买账的。 此时,赵范正推着一辆小车四处查看。这小车约一米高,车底安装了四个可以随意转向的轮子,车架上放了几块玻璃外壳的蓄电池。在车的不定。 李不伟明知道此时必定有些事情在发生,但自己在徐州却无法知晓,不由得又想起临安实验室的那台无线发报模型,也不知道那台机器是否有了进展?电子管的制造似乎没多大起色,高效的放大电路做不出来,其它的一切都没法实现。倒是徐州城中的有线发报器,近日已开始试运行了,而且情报兵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发报电码,除了传送战情之外,还能传送一些诸如“码头有船来了”、“打孔纸快用完了”等消息。 另一件让李不伟觉得可惜的事情是,徐州城内无法安装水力发电机,所有用电都是通过蒸汽充电机为蓄电池充电,或是直接用蒸汽发电机来实现的。徐州附近并无大落差的河流,因此水力发电机的安装看来是没戏了。也正因为如此,城外靠近码头不远处,已开始修建火力发电厂了。黄河北岸盛产煤,采矿机械已有两台运抵煤矿,其中一台已开始运行,每日的产煤量完全可以满足徐州城中的日常需求。然而要让火电厂运行起来,目前的产煤量仍是远远不够。好在火电厂也未建成,一时间也用不着许多煤。 对于这个火电厂,李不伟多少心存遗憾,因为由煤变成电能的转化效率极低。先是煤燃烧后将水烧开产生蒸汽,然后蒸汽推动蒸汽机,再由蒸汽机带动发电机,再经过输电线路到达最终用电设备。要知道,在原历史上蒸汽机最先出现的时候,其热效率不足百分之一。举个最容易懂的例子:燃料燃烧时,释放了一百份的化学能,但真正用于加热蒸汽的,却只有六十份,其余都通过锅炉的烟囱流向外界。这六十份能量用于加热蒸汽,并让其体积膨胀,变成了热能与势能。但是在蒸汽流过管道,以及推动活塞时,又有一部分热量通过对流、热传导等方式,释放到了大气中。这样一来,原先的一百份能量,就只剩下了二十份不到,但这种浪费还没有结束。活塞运动时,要考虑与缸体的摩擦阻力,以及各个曲柄连杆机构的机械能损失。因此,最终输出到传动轴上的能量,估计只有十份不到。 李不伟在《大百科全书》中所知道的是,最早出现的蒸汽机,其热效率就不是很高,只有百分之二或三左右。后来瓦特进行了改良,终于将蒸汽机效率提升到了百分之八。这在当时来说,几乎是极限了。再后来,内燃机出现了,其热效率骤然提升到百分之二十以上,蒸汽机这才被逐渐取代。 但李不伟却很明白,虽然现在比英国工业革命早了好几百年,但大宋工厂制造出的蒸汽机,却是按照十九世纪初期的设计进行的,其先进性、合理性、以及热效率,也不见得比瓦特当年低多少。再说,依照目前的科技发展进度,并不该将蒸汽机的改造继续下去,而是要利用这种效率并不是很高的蒸汽机,制造出更为先进的机械,例如蒸汽轮机。当然,这在一两年内看来是无法实现的。 终于,赵善湘传来了消息,大宋东海舰队按照预先制定的方案,大军分为了两路。第一路,由大型战舰组成。舰队沿东海北上,直取福山岛,也就是当今的青岛。第二路,由徐敏子、杨义带领的一万陆军组成,而突击艇与平底运输船,则由东海进入沐水,先向西,然后再折向北,水陆两军遥相呼应,最终目的地正是莒州。 莒州,是李全的老家,在这里有必要重新讲一下李全与红袄军的事情。约二十年前,金国军队镇压了红袄军,起义军领袖杨安儿被杀。杨安儿的妹妹杨妙真又集合了残余的数万人,在莒州一带活动,再后来,杨妙真与李全会合,并结为夫妻。这二人领导的义军,其实还是以抗击金国为宗旨,并随时准备接受大宋的招安。后来由于史弥远的原因,李全又与宋朝庭反目,在一段时期甚至有了倒向金国的趋向。到了蒙古与金国开战时,李全已归附了蒙古大军。就近来讲,在一个多月之前,李全也是奉了蒙古大汗之意,意图渡过淮水攻打南宋。 如今李全的先峰部队已尽数损失,其占据的海州也被赵善湘拿下,大部队估计早就退到莒州老家去了。赵范也明白,要与蒙古开战,必须先将李全的问题解决。解决的方法有二:要么开战,要么劝降。当然,对于赵范东路大军的许多士兵来讲,还是愿意选择后者,毕竟李全的部众大都是原先的大宋子民,宋人自相残杀总是最坏的结果。 考虑到这种情况,赵范当即下令,由雷东河带领五千陆军,即日起程,乘坐运兵船抵达下邳,与驻守在下邳的林立功会合之后,清点一万兵马,沿沂水北上,经沂州直抵莒州,配合徐敏子与杨义大军作战。如此一来,等于是大宋的两万陆军两路夹击莒州。 但这里有个奇怪的现象。在以往,步兵或骑兵行军时,往往是在陆上进行,而且粮草与军备也是由车辆拖行的。但如今所有的军事调动,全部是沿着水路进行。例如雷东河本来在徐州,若是要前往莒州,本该走东北方的承县,但如今却要向着东南方向背道而驰,先与林立功会合,再由水路前往战场,这看起来多少有些奇怪。 其中的原因显而易见。在以往,敌我双方都有战船,都可以在河道或海上发起袭击。虽说宋朝的水军更强大一些,但还不至于将水路作为必胜的王牌兵力,毕竟双方差距不是很大。但有了蒸汽动力船与火炮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蒸汽平底运兵船的航速不慢,而且又有突击艇护航,船队在河道中行进的速度,一日一夜便可达到三四百公里。虽然绕了近一倍的路程,但用于行军的时间却少了一半。由此可见其中的原因,完全是大宋海军对敌的绝对优势要比陆军多出不少,水路行军不仅是最快的选择,同时也是最安全的。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赵范等人仍然在焦急着。雷东河与徐敏子是否已经会合?莒州是否已经打起来了?以及赵善湘是否顺利取下了福山岛?孟珙是否也收到了迁都西京的指示?西线攻打金国的战况又如何了? 李不伟却是心事重重,坐立不安。除了徐州城的建设之外,他每日还要去军中大营视察一番,毕竟监军这个职位不是随便当的。然而他想的更多的,却是临安的事情。 前一段时间,李不伟也曾计划着在临安与徐州之间铺设一条电线,专门用于两地间的电报通讯。他大概计算了一下,两条直径三毫米的铜线,连续铺设三百公里,就是近四十吨铜材,这还不包括其它的消耗。况且更重要的是,从徐州到临安的距离,根本无法实现有线发报,电线的电阻便会将信号削弱得无影无踪。这种有线发报的方式,最远也就是几十公里,若要实现长距离信号传输,必须加入中转站,以继电器的形式对脉冲电信号进行放大。然而如此一来,仅是实现这项工程,便不是几个月能完成的。况且他与赵范也不能一直待到临安,因为东路大军的任务是收复整个山东、河北、山西,以及从未得到过的燕云十六州。不过李不伟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有线发报线路竟然真的开始铺设了,此为后话暂不提。 赵范已开始制定下一步的行军路线,各将领也都有了任务,众人都忙个不停。李不伟在这段时间内,却写了几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范东来的,大概意思是说,实验室与工厂不要满足现有的成果,要不断地研究新技术,尤其是材料与工艺方面,新动力设备也要加紧研究。 第二封信是写给周依依的。李不伟原以为这封信应该写得最长,但结果却是相反,他只觉得自己的思念是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的,再说在战场上写情书也不是男儿所为,当下只写了些套话,忽又觉得如此无法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便又画了一幅图,写了“保重”二字,这才作罢。但他的画功甚差,与当日展示给艾画与赵昀的“喷墨派”技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不过好在任由谁都能看出,画上分明是一个女子挺个大肚子,应该是怀孕了。 第三封信,是写给宋慈的,大概意思是要他尽快研究出外科手术的方案,以及将周依依与香儿培育的那种绿色霉菌转为治疗药物,在信的结尾,又加入了自己模糊记忆的一些胎教大全。 想到胎教,李不伟又记起了史红袖送给他的那把吉他,沉思良久,李不伟又写了第四封信,这信是写给史弥远的,在信中除了代问史夫人与红袖之个,更多提及的却是史冀。他将语言组织得极为慎密,措辞极为小心,大概意思是说:我李不伟在世上最信任的朋友,便是丞相的儿子史冀将军,如今史冀大哥远在万里之外,我甚是挂念。丞相如今身体抱恙,史大哥又不在身边,世侄本该替史大哥尽些孝道,无奈皇命难违只好随军出征,但是在这段日子里,无时不挂念着丞相与红袖姑娘。等史大哥回到大宋之后,我二人定会携手共进,绝不负了丞相的期望。 其实讲到期望,李不伟也不知道史弥远心中究竟做何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完颜洪秀的死既然能给史弥远带来如此大的打击,那么在史弥远眼中,众子女中他最珍爱的必定是史红袖。但李不伟却想得更多更远,又在信中写了史冀归来之后自己的打算。写完这些,他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信中的内容被别人看了去,生出不少误会,自己又重新看了几遍,做了些修改,最终定了稿,这也是他写得最为艰难、最为谨慎的一封信。李不伟最后一次看了自己写的这封信,心中想道:丞相是个明白人,他必定能猜出我到底要说些什么,也明白我现下到底有什么顾虑,更明白我日后的打算。此事于公于私都是有益无害,丞相理当支持我才对。 …… 到了九月二十六这天,徐州城内的各种设施已建得有模有样,有线发报装置正常运行多日未见故障,李不伟出行也重新坐上了平稳的四轮马车,晚上也有了电灯照明,这一切显得极为舒适。然而他也知道这种好景不会太长,因为城外的几万大军,每天在闲着吃饭。倘若再不发兵北进,即使朝庭不责怪,他与赵范也待不下去了。等到徐州的太守抵达之后,也是他与赵范继续挥师北上的日期。 对于战争胜利,朝庭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前方攻打下一座州城,马上就会有官员与士兵从江南调来任职。对于江北城市的驻守,礼部与吏部早就做了安排。北伐大军向北推进,处于最前线的位置,这支强大的军队后方相对来说是安全的,因此驻守的官员与武将通常只带数量不多的士兵。越是往南的州县,驻军就越少,而那些重要军事工业基地,驻扎的士兵就多一些。然而等到大军向北攻打得越远,这些地方也就越安全,驻军数量也会逐渐减少,多余的人员也会重新调往更北方的州县。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第二天,新任太守便抵达徐州,随同前来的有三千名士兵,以及实验室派来的七名技术人员。 就在赵范做出最后的行军计划前,忽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原本在黄河沿线攻打金国的蒙古军队,全部调往了中都,同时又有重兵把守在真定府、大名府、东平府、益都府、济南府。如今,中都以北的蒙古军队约有十四万,算是周边驻防的兵力,总数竟然达到了三十多万人。 李全的大部队在莒州一带,是战是和还未有结果,但山东境内的东平府、益都府、济南府,这三处的蒙古兵力已达到了九万人。蒙古大军从未在这里集结过如此多的军队,但消息又不会有误。难道蒙古真的准备在金国的旧都―中都,与大宋展开第一次决战么? 本书qq群,见书的简介部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9 徐州布防 III 感谢书友“老虎油”在书评区的评论与投票。尽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老虎油是谁,以及是否加入了本书的qq群,但在最近一年多以来,他(她)几乎每天来书评区,虽然评论只是千篇一律的“1票虽不多也是支持加油啊”或“天天期待你的更新,票票送上”,但这让我知道有人在一直关心着这本书。还有,所有发表书评的,投票的,打赏的,都是我写书的绝对动力,甚至只是点击,也让我知道有人在看。因为这些支持,让我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或者说,让我每隔几天就想起要更新一下了。下面继续上次章节。 ----------------------- 山东东路,是李全的老巢。李全以前曾在这里起事,即金末的红袄军起义。在蒙古开始攻打金国的时候,金国迁都到南京,也就是大宋的旧都汴京。然而蒙古军并未收手,得了燕京之后再次南下,在山东与河北等地大肆掳掠,其意图是为了以后与金国之间的战争而作的战略扩充。金国与周边的国家并无军事上的合作,与南宋更是死对头,基本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为了应付与蒙古的战争,金国朝庭对境内百姓采取横征暴敛的策略,由此也导致了李全的红袄军起义。 金国南迁之前,就有了杨安儿的起义军,其实力当时就已壮大,占领的地区扩展到了整个胶东半岛。在这种情况下,杨安儿占地称王,设置了自己的朝庭,改年号为天顺。李全自幼喜好习武,又善使铁枪,人称“李铁枪”。在蒙古军进攻山东的时候,李全的母亲与哥哥都死于战乱。李全为了给家人报仇,便聚众数千起兵,响应杨安儿,起义队伍迅速发展。在蒙古军北撤之后,金国派出重兵镇压红袄军,杨安儿战死,余部便由杨安儿的妹妹杨妙真统领。在这次战役中,李全也险些被金兵所擒。为保存实力,李全决定退守东海,也就在此期间,李全与杨妙真结为夫妇,不久,彭义斌的部众也来归附李全。 当金国北有蒙古虎视眈眈之时,宋朝庭也开始了对金国的讨伐。为了扩大军队实力,宋朝庭招安各路义军,李全便归附于宋朝,掌管楚州。继李全之后,红袄军的其它将领相继率军归附宋朝抵抗金国,使金国受到极大的威胁。当时,南宋朝廷将北方抗金义军称为“北军”。虽然授其以官号,但只是利用他们抗金。由于担心这些义军再次造反,朝庭竟然封锁了淮水,不许江北的义军渡河越过淮水。这样的结果,使得各路义军无法联合起来,竟然又逐渐变成了地方割据势力。也正因如此,最终导致李全由一个义军将领变成了扩张个人势力的意图为王的野心家。约七八年之前,李全被蒙古军围困于青州达一年之久,李全不敌,最终投降于蒙古。宋朝因此不再给北军供应钱粮,这引起其它北军的不满,共同商议杀了李全和杨妙真献给宋朝庭,以图重新获得朝庭的供给。 在原历史中,李全就是死于后来的内部战乱中。不过此事现在还未发生,因为大宋军队忽然倾力北伐,这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当然包括李全在内。 赵范得到的消息是:蒙古兵大量集结于真定府、大名府、东平府、益都府、济南府,却将李全的部众推到了最前线―莒州。 既然情势已明,赵范便召集众将商议。李不伟却并未参与,虽然以他的官职,这种重要会议是少不了他的,但李不伟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要论造枪造炮,发电挖煤,放眼整个世界没人能比得上他,但谈及行军打仗,他只能是旁听的份了,纵然偶尔冒出些奇招怪势的想法,却也多与后世的武器有关。 赵范与众将商议了一晚,李不伟也不得轻松。有时想想,能回到南宋当真是一件幸事,倘若在后世那个充满高科技的时代,以他的能耐最多也就是大学顺利毕业,并且找到一份好工作,或许公司的业务不错,还可以在国外当个主管。要么就是上了硕士、博士,最终还是和大部分人一样,找工作,买车,结婚,生孩子,买房子,然后再培养孩子继续上学,培养物长光趣、上重点学校,考上大学、说不定也攻读硕士、博士,然后是工作,买房、结婚生子……这种单调的生活,李不伟有一段时间曾极为思念,那是他刚来到南宋的时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不伟在这里结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他自己也成了家,这让他对于以前生活的思念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他还庆幸能够回到这个时代,让他能够任意地发挥自己本来微不足道的才能。在这里,是他的舞台,是他的时代! 大军向北开进是迟早的事,身为监军,李不伟也必定要随军离开。因此这一晚,当赵范等人在商议攻打蒙古军的时候,李不伟将整个徐州的建设工程图又重新细看了一遍,终地确定了最关心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发电厂的建造。目前徐州的供电是由蒸汽机带动的火力发电,其功率甚小,只能满足城中的日常照明与城墙防卫之用,若要进行生产,照明用电便得停下来。不过还有好的消息,近日有人去查看地势,找到了一处利于建坝的地方,已有工人前去挖掘小型水库。另外,一台蒸汽动力的挖掘机也正在徐州城中加紧组装调试。这种挖掘机的结构极为简单,在李不伟看来,这其实就是一个推土机。然而就是这样一台简单的机器,却有了基本的油压管路与活塞,以及四个油泵。推土机与地面之间由履带传动,不过拐弯却是颇为费力,需要四个人辅助进行,将传动齿轮调为单侧传动。虽然简陋,但这台推土机已是大宋到目前为止最复杂的野外作业机械了。李不伟也曾想过,是否有人看到这推土机之后,会试着制造坦克呢?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大宋的战力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更先进的武器了。不过李不伟也没有想到,后来的情况又有了变化,以至于坦克竟然成了大宋最厉害的终极武器,当然这是后话了。不管如何,水力发电厂的建造总算是按照计划进行了。 第二件事,是徐州军用码头的扩建。以前的码头吃水太浅,根本无法停靠稍大些的战船,只有平底运输船可以勉强停靠。日后若是大规模开战,徐州无疑是大宋在江北的第一个工业基地,又是军用物资的第一中转站,若是码头的吞吐量无法满足要求,必定会影响到战争的局势。码头的建造不仅是让大船能够靠岸,更多是码头货站的建设。要知道,既然朝庭准备在徐州建立军工厂,那么各种原料、燃料、人员、日用品都需要经过码头,而且制造出来的军器,也必定要经过码头运送到北方的前线,因此码头建设是所有其它建设的保证。将徐州码头建设为临安实验室码头那样似乎没有必要,但货站与码头铁路还是必要的。前几天王新曾递上了建设方案,徐州码头大约需要三公里的铁路,两台机车,以及二十节车厢,便可满足整个码头的货动需求。制造机车与铁轨,这对于目前的大宋工玫来讲,已不算是问题。 第三件事,是徐州到楚州的河道改造工程。此处的黄河,河道较宽,水流也不急,但有些河道的水深不够,无法通行大载重量的货船。虽然已有工程船在进行河道改造,但李不伟却知道此事实属不易,因为目前大宋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工程船,只是将几艘平底运输船进行了简单的改造,加装了探测水深的装备,以及简单的蒸汽动力挖掘机械,而挖掘装置甚至没有油压管线,只是简单的曲柄连杆机构。不过李不伟已十分满意了,因为这些机械都是皇家实验室与各家工厂独自设计出来的,他本人没有半点参与,这也说明了大宋的科技能力,已有了独自设计理论与制造工艺标准。 将这些事理清之后,李不伟提起笔来,沉思良久,又给范东来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大宋目前最需要的是能够在水中作业的工程船,这种工程船不仅可以进行水中的测量与挖掘,而且还可以在水底钻洞打桩,以后若要在河道上修建铁路桥,工程船是必不可少的。另外,以前曾试验过的汽轮机,现在也可以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虽然多级叶轮的计算仍是问题,但可以先做一级或两级叶轮,至于动力系统的热损控制,可以先参考蒸汽机的模式。叶片的制造精度要比蒸汽机的高出许多,因此可以先试着在实验室中制造样机,然后设计出专门的制造机械,以便日后批量生产。 次日一早,李不伟洗漱完毕,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陆天在与一名士兵说话。李不伟认得这士兵是赵范的一名亲兵。看到李不伟出来,那士兵行礼道:“大学士,元帅请您过去议事。”李不伟点了点头,又向陆天示意,陆天当即去准备车马。 其实李不伟也知道,虽然昨晚的会议他没有参加,但他作为监军,赵范还是要将最终的商议结果告诉他,并与他再次“商议”一番的。 结果与李不伟预料的基本差不多。东海舰队的赵善湘轻易取了海州这后,海州附近的蒙古兵与李全守军全部后撤一百余公里,看其情形,一时间也可能重新反扑,因此赵善湘留下三艘突击艇与一艘运兵船,另外大约两百海军士兵驻守海州,倘然敌人再次回来,便弃城上船出海。而赵善湘自己,则率领四千海军,分乘大小战舰三十余艘沿东海北上,直奔福山岛而去。 福山岛,大约在现今的青岛附近,是一个小岛,但这个小岛的北边,却是山东半岛。福山岛远离蒙古军的主力,又无军队把守,以大宋海军的实力,要取下这个小岛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赵善湘已将作战计划报与了枢密院,并迅速得到了回复。接下来,赵善湘将会率领大宋海军的主力,沿山东半岛北上,直取宁海州、福山、登州三座港口重镇。这三处要塞大约在现今的烟台附近。只要取了山东半岛的港口,从福山到临安的海岸线已基本清理完毕。如今蒙古的水师基本没有形成,因此大宋只要派出十几艘突击炮艇,便可护送数十艘平底运输船,江南的粮食与各种军需品就会绵绵不绝地运往江北的各个沿海城市,大宋军队的补给便不是问题了。 赵善湘并没有带走全部海军,而是留下了五艘突击炮艇与五艘平底运输船,以及两艘运兵船,总共约三百海军,携带两门攻城炮、十六门野战迫击炮,以及四架机关弩,从海州出发向南航行,由沐水进入内陆,再沿沐水逆流而上,直抵莒州。另外,徐敏子与杨义率领三千陆军,由陆路向莒州进发。这两股兵力将在沂州做一短暂会合。 沂州,位于莒州的南边约一百里的地方。之所以在这里会师,是因为赵善湘早已打探清楚,沂州的几百驻军早已撤离,估计是往更北的方向与蒙古军主力会合了。三百海军再加上三千陆军,要取下沂州不是难事。 赵范却另有想法。驻扎在徐州的东路大军,由雷东河挑选两千名士兵,乘坐快艇沿黄河南下抵达下邳,与下邳的大宋守军会合之后,再沿沂水向北行驶,与徐敏子、杨义会师于沂州,然后一起向莒州----李全的老巢进发。不过如此一来,下邳便成了没有大宋士兵驻宋的城市,但众人心里却均不觉得意外,如今东路大军已在下邳北方一百公里处驻守,又在徐州布有重兵,蒙古或金国要攻到下邳,绝无可能。更何况,金国现在估计被孟珙打得不知所措,根本无瑕顾及山东两路的战事了。 李不伟听得连连点头,道:“赵大哥,看来枢密院与你的想法均是一样,一半数量的大宋海军,在东海负责攻占码头港口等要塞,以确保军粮与军械的运输;另一半则参与到内陆作战中,只负责粮草运输,以及炮火掩护陆军。如此便将海军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了。”赵范哈哈笑道:“兄弟如此一说,为兄又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我便亲率海军去攻打码头了,免得赵善湘将军独自威风。”随即神色一正,道:“不过兄弟说得也是,如此行军打仗,虽不说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却是不假。以海军运输粮草军械,这行军速度当真了不得。” 二人哈哈大笑。李不伟也曾因自己为大宋带来的一些重大变化而暗自得意过,但如今身在江北,又是北伐军的监军,与赵范畅谈甚欢,当下更是热血沸腾,大声道:“赵大哥,以如今大宋的战力,你我二人不久便可站在八达岭的长城上眺望塞外风光了。”赵范听得一怔,正在寻思李不伟的话语,李不伟早已醒悟过来,心想明朝还未建立,而且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又哪里来的明长城呢?马上话语一转,道:“赵大哥,我前些日子听到徐州来的工程师的谈话,得知他们的工钱竟然与雷将军相差无几?”李不伟说的雷将军,正是雷东河。 赵范点头道:“是啊,在以往,熟练工匠的工钱便与县令差不多了,如今徐州的这些工匠,大都出自临安大学与各家工厂,就连称谓都改成了工程师,其工钱自然也要上涨了。”李不伟又道:“徐州有了这些工程师,城市建设自是不需咱们担心,但江北战乱不断,粮食供应却是问题,也不知户部所说的移民策,进展得如何了。” 移民策,是户部为了配合大军北伐而出台的一道政策。由于江北战乱连年,人口逐年递减,到了如今,已是十年前的一半还少,青壮年的死亡率更是大得惊人,当地劳力奇缺。为了解决此问题,户部便有了李不伟刚才提及的称民策,大概意思是,只要大宋在江北取了一座城市,江南的住户便可移居到该城市,无论是商铺还是农户,三年内免交税赋,至于搬家费用,全部由户部解决,移居过去的住户会得到一笔安家费,然后由当地官府指定地方,或盖商铺,或垦农田。这个称民策咋看起来,似乎是朝庭亏大了,但仔细一算,朝庭其实是赚了。为移民所付的安家费并没多少,假设一座中型城市移民一万人,其花费大约只是整个北伐军队半日的开支。而这些新移民一旦安定下来,便可为日后江北的建设提供劳力与粮食,不仅省去了从江南运输的费用,而且也利于以后的全局发展,否则等打下了整个江北再考虑移民与建设问题,其难度不亚于重新打一次仗。 赵范听到李不伟问起移民策,答道:“兄弟放心,到今日为止,已有一百多户百姓移到了徐州附近,商铺也有不少,临安的莫家丝绸店,兄弟必定是知道的,徐州已有其分店了。”李不伟喜道:“如此甚好。”随即又想,赵大哥说的莫家丝绸店,应该是史冀大哥的夫人莫烟紫的娘家了。史大哥出海已有大半年了,要回来估计还得半年甚至更长时间,史大嫂有史向南陪着,估计也过得开心些了,倒是红袖,不知他是否还会常去史大嫂那里呢?又或者,她会去看依依与香儿么?对了,她看到依依有了身孕,会不会不开心呢? 李不伟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赵范道:“兄弟,雷将军明日便离开徐州。再过三日,元帅大军也要启程了。兄弟想必已知道,咱们这次要经过沛县,攻打东平府了。”李不伟接口道:“啊,沛县好啊,汉高祖的家乡。”赵范笑道:“正是。不过沛县倒也罢了,那里并无多少士兵把守,倒是东平府,估计有两万左右的蒙古兵。若要取下东平府,不免会有一场恶战。”言毕,又哈哈一笑道:“想必也不会太难!” 次日一早,雷东河清点两千士兵,分乘突击快艇与运兵船,按计划直奔下邳而去。快艇顺流而下,不日便抵达下邳,远远望去,黄河岸边停了四艘快艇与两艘运兵船,另有一艘运输船,岸上的几百士兵也早已集结完毕。雷东河清点了人数之后,不做片刻停留,带上所有舰艇与士兵,调转船头驶入沂水,直奔沂州而去,那里是他与徐敏子和杨义大军的会师之处,也是攻占莒州的必经之路。 对于赵范率领的大宋东路军队来说,与蒙古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终于要开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0 莒州城下 山东半岛深入黄海之中,其。 李为道:“几位将军可知道,李全为何在莒州紧闭城门不出?”众人闻言都嚯地站了起来,显然对此消息极感兴趣。 不待众人问话,李为又接着说道:“几位将军请坐。卑职原本跟随赵善湘将军出了海,到了灵山岛之后,赵将军又命我们四人下了战船,着了便装,一路向西打听蒙古军与李全军的动向。谁知一路上并未遇到敌人,就连寻常百姓也没见几个,估计在炮击海州之后,消息传得太快,大家都知道这里要打仗了,因此早早地避开了去。但前天的收获却是不小,卑职与洪金兄弟走到一个叫马耳的村落时,遇到了李全大军中两名失散了的士兵,卑职与洪兄弟将这二人拿下之后一问,才知道这二人原来是逃跑出来的。看其答话时遮遮掩掩,我等顿时生了疑心,再详细盘问下去,这才才心是逃跑出来的。看这二人答话时遮遮掩掩,于是我们掩,于是我们又知道李全早就生了反出蒙古的念头。” 听到此处,杨义忙问道:“此消息是否可靠?”随即又摇头道:“若是李全当真反了蒙古,为何又在莒州城中死守不出呢?他若开城投诚,朝庭必定会不计前嫌的。”李为道:“杨将军有所不知。卑职刚开始也是莫名其妙,心想既然李全反了蒙古,十有八九会投向大宋,这些士兵完全没必要逃跑。后来这两名士兵又说了一个消息,却让卑职觉得有必要前来告与将军知晓。这两人说,蒙古早就获悉了李全的意图,因此蒙古王子贵由发了邀请,将杨妙真、李等人都请到了密州,说是战事将起,为了激励李家军的士气,蒙古大汗决定给杨妙真封个什么夫人,以感激杨妙真与李全齐心合力,为蒙古守住了山东两路。蒙古王子亲令,李全自然不敢有违,杨妙真与李都就去了密州。谁知还未见到蒙古王子贵由,杨妙真却又被带到了安丘,据说在这几天,杨妙真与李又被转移到了潍州。”说到这里,众人都已明白,杨妙真与李是被蒙古王子给软禁起来了,防得就是李全反出蒙古。 家人被软禁,李全明知打不过宋军,却又不敢投降,看来莒州城门紧闭确有其因。几人商议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雷东河等人在莒州城外守了三天,城中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是有士兵在城墙上举旗呐喊,却并未有开城迎战的意思。到了这日的晚些时分,又有消息传来,这次的消息却是来自枢密院。 早在两天之前,大宋海军大将赵善湘已率领海军去了登州。登州位于山东半岛的沿海边。蒙古兵虽然占领了大半个大东,但登州、宁海州等沿海地区,地仍然是由地方势力统治着,蒙古并未派出士兵驻守,想必是蒙古的大部兵力都用于西征,而中原地区的兵力,又大部分放在黄河一线与金国的作战,因此山东沿海地区仍然未有涉足。但是在大宋北伐的时候,蒙古大汗却是正好在中都,因此蒙古重兵都驻在山东与河北的沿线一带,目的就是保证中都的安全。 赵善湘轻取登州之后,却无法继续往北前行了。舰队再往北驶,将会进入渤海,沿岸都是河北东路地区,这里距金国的旧都中都很近,蒙古兵必定会在沿岸派出重兵守护。况且赵往北进,距离临安也越远。虽然海州已成了大宋海军的补给站,但如此大规模的舰队调动,其补给绝对绝对不是以往任何时候的水军调动可以相比的,仅是蒸汽战舰的燃料供给,便占了整个补给的一半。 赵善湘派人乘快艇火速驶向临安,将详细军情禀报与枢密院。枢密院与兵部彻夜商议,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虽然大宋海军所向无敌,但要进入内陆作战,仅凭海军是断然无法取胜的。如要在山东半岛建立海军基地,必须依靠陆军协同作战,一举拿下整个山东两路,这才可以大规模地投入基地建设。如果将山东半岛的登州与宁海州建成海军基地,陆军进入河北境内时,军需供应便有了保障。 既然有了新的作战计划,当即有快艇驶往徐州方向,将最新的作战计划报与赵范。 雷东河在收到枢密院消息的同时,也接到了赵范的帅令:现有的三千多人原地待命,等过上几日之后,有两批从福建调过来的驻军会陆续赶来,然后,雷东河等人将奔赴益都府。 得到此命令之后,众将领均兴奋不已。杨义道:“据早先的消息,益都府有近三万蒙古兵,又有蒙古王子贵由亲自坐阵。咱们这三千陆军即使带着火炮与机关弩,恐怕也无法携带足够的弹药与弩矢。”杨义说这话时,丝毫听不出一丝忧虑的语气,想必他也知道,枢密院决不会让这三千多人直接面对三万蒙古士兵。 雷东河道:“杨将军别急,这密函中又说,另有四千名来自两浙的士兵,将从海路前往登州,估计现下已进入了山东海域了。在援军到来之前,只要李全仍然紧闭城门不出,咱们只需在原地待命便可。”众人均点头称是,心中却在想着,此处前往益都府已没了水路,看来这三千士兵要赶往益都府,只能自带辎重补给从陆路进发了。 如此又过了四天,终于有近六千名援军乘坐运兵船,分为两批由沐水而来,雷东河等人也终于可以离开莒州了。众人心中均想着,与赵善湘将军会合这后,必定是全力攻打益都府,大宋与蒙古的第一次直接交锋,即将在益都府展开了。 然而雷东河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莒州的前一天,李不伟与赵范所带领的西路军,便与蒙古军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厮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1 济州大战 I 在雷东河离开的两天之后,赵范大军也陆续离开徐州,准备前往东平府。蒙古大军在东平府驻有重兵。 东平府这个地方,是北宋时设立的,到了元朝时改东平府为东平路,明朝又重新改回了东平府,再后来,又将东平府降为东平州。在历史上,东平府也未发生过极为重大的战事。不过历史就要重写了,因为赵范的三万大军将在接下来的数日内,陆续集结于在济州,目标直指不远处的东平府。 从徐州到东平府,有一条金国修建的官道,这条官道沿着南清河直通济州附近的嘉祥。这条南清河,本是黄河的一条岔流。黄河流经河南的滑州时,分为了两条河流,其中一条主流仍然称作黄河,而另一条较小的岔流,在经过山东西路时就被称为南清河。这南清河水流缓慢,河面也算宽阔,蒸汽突击艇与平底运输船畅行无阻。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赵范这次却并未像前人那样行事。三万大军集体行动,听起来似乎是一场极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后援粮草必定早已准备妥当,而且押运粮草的士兵也一定不少,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由于有了强大的海军支持,粮草的运输似乎极为容易,倒是士兵本身的运送有些麻烦。尽管有了几十艘运输船的支援,但三万士兵确实不是个小数目,能随着舰艇走水路的只有一万左右,而且要分为两次运输,其余的两万士兵,就只有沿着官道行进了。 在进入徐州之前,李不伟乘坐的往往是福州号战舰,或与之差不多的其它大型战舰。但越往北走,河道就越浅,大型战舰要进入内陆已不太可能,除非沿着黄河逆流而上直抵金国都城南京。然而赵范的任务并不是攻打金国,因此李不伟也无缘继续乘坐大型战舰,只好改乘平底运兵船了。 李不伟与赵范乘的是同一艘运输船,这艘船已进行了许多改装,与其它运兵船大大不同,更别说那些运输粮草、军械、弹药的普通运输船了,这些船与李不伟和赵范的帅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在徐州住了将近一个月,但李不伟却觉得攻打徐州仍是昨日之事。这些日子以来他没少操心,仅是徐州的基础建设,便让他觉得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皇家实验室的建造经历。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临安附近的各家工厂运作极为顺利,大批物资源源不绝地运往徐州,让这座城市在短短一月间,人口增加了近四成。 对于长居徐州城的人来说,这几十天的变化是以往一辈子也未见过的。在最开始的十几天里,有两家新的江南店铺开始修建,再后来,忽然又冒出了四五家,而且修建房屋的方法与以往大异,这些店铺并未使用常见的木头结构,而是用砖块与一种灰色的泥浆修建,房着,挨着桌子坐下,拿起一杯果汁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清爽无比!” 赵范道:“兄弟贵为大宋的大学士,本该陪在皇上左右出谋划策,如今却随大军出征,又远离家乡一月有余,照顾兄弟的起居与饮食,自然是为兄的份内之事了。”李不伟哈哈一笑,心想赵大哥性情爽直,以他的为人,自然不会随便说些场面上的话哄我开心,显然是他的真心话了。 赵范又道:“从早上启程到现在已近四个小时,咱们也驶出了五十公里有余。有侦察回报,前方水域畅行无阻,黄河岔道两岸也已侦察过,均无蒙古兵或叛军埋伏。”赵范口中所说的叛军,自然是指李全的部队了。李不伟点头道:“是啊,这河岸两边视野极好,周围十数公里尽收眼底,敌人想要埋伏自是不易。要是赶到嘉祥之前都如此顺利,那便好了。”赵范道:“在徐州城内修整多日之后,军中弹药充足,亦无伤兵,只要侦察快艇能及时传回消息,以三万主力大军,自是没什么可怕的。倒是雷将军与徐将军等人,此次脱离大部队孤军深入到内陆,又只带了不到六千士兵,倘若遇到敌军主力,倒真有些麻烦。” 赵范所说的情况,李不伟自是十分明白。前往沂州的徐敏子与杨义大军,只有三千三百人,负责运送的船只快艇只有十二艘,其中能用于实战的只有五艘突击艇。其实在河面上打仗倒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被敌人封了后路,五艘突击艇完全可以称霸整个沂水河面,倒是那三千陆军,在赶到沂州之前,这是大宋陆军的第一次小规模单独行军,倘若真的遭遇大规模的敌军,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李不伟却并不知道,此时的雷东河,在轻取了沂州之后,正在莒州城外闷得慌呢。 战船驶了大半日,始终未有敌情。河面上不时有小艇来回穿梭,将前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侦察快艇运用到实战也有近半年了,士兵们也逐渐掌握了一套侦察方法,像今天这种内陆河道行驶时,侦察艇往往会出动七八艘,最前的一艘将驶出主力舰队近五十公里,第二艘稍稍落几公里,只要前面的侦察艇保持在望远镜的视线之内,两艘小艇的距离自然是越远越好。倘若发现了敌情,前方的小艇会通过旗语将消息传给后面的小艇,如此像接力赛般地一一传递,只消两三分钟,五十公里外的情况便会如实报与赵范。 船队一路不停,径直沿着南清河向北驶去,一路上不断有士兵通报地名,沛县、郓城,梁水泊,这些地名在李不伟听来极为耳熟。 到了晚上时候,所有战船都停了下来,估计是陆路的士兵无法赶上战船,故此需要停泊一晚,一来驾驶战船的士兵也要休息,二来也要等候陆续赶来的两万陆军。 李不伟出了船舱,放眼望去,河面上的灯光连成一线,远远地看不到头。运输船不断地往来于船队,不时有起重机从船上升起,战船上的士兵也跟着忙碌起来,从起重机上接下货物,由十几人抬着进入船内。李不伟明白,这是海军乘着休息的间隙,进行战船的维修任务。虽然大宋海军已配置了大小战舰近百艘,但大部分船只都是在一年多之前开造的,当时的加工工艺尚未成熟,因此许多战舰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毛病,要么是舵机无法正常运行,要么是蒸汽机卡缸,要么就是管路出现泄漏。在李不伟跟随船队的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有几艘战船出现状况,不过好在兵部已有了安排,每艘战舰都有配有维修技工,只要看着装配图,完全可以更换任何零部件。 不过令要不伟感到欣慰的是,只要船只更换了最新工艺加工出来的零件,故障的发生率便会大大下降,即使偶有故障,也都会有明显的先兆,使得维修技工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想到这里,李不伟忽又替史翼担心起来。史翼横穿大洋远赴万里,所带的船只大都是按照以前的旧工艺制造的,倘若万一在茫茫大海中抛了锚,当真是要了命了。不过转念一起,李不伟又放下心来,因为史翼的远航大船,每艘船都配有一台备用蒸汽机,而且又有两艘维修船跟着,每艘维修船都载有几台台蒸汽机与各种配件,配件应该是充足的。倘若万一无法修好动力设备,船只还有风帆可用。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觉得,当时建议远航大船保留风帆,当真是明智之举。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李不伟仍在睡梦中,就听到陆天在门外急声道:“大学士,元帅有请。”李不伟道:“陆天啊,你且进来说话。”说着,也匆匆起了身。陆天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大学士,刚才又有消息传来,但这次的消息却并非旗语,而是有一艘快艇驶了回来,情报兵直接上了帅舰,似乎是紧急军情。”李不伟口中应着,早已飞速穿好了衣衫,稍做洗漱,带着陆天直奔赵范的帅舱。 赵范看众位将领陆续赶到,点了点头,命人升起一幅地图,道:“诸位将军,现已得到确切的军情,东平府共驻有有三万多蒙古兵,城内一万人,城外两万三千人。据侦察艇传回的消息,有两万蒙古大军集结于济州、任城一带,想必是要在此处拦击我军。”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虽然与蒙古军作战已是意料中的事,但众人这几日都计划着如何攻打东平府,却未想到蒙古兵竟然会在济州附近设兵拦截。 冯千里道:“元帅,嘉祥以北的鸡鸣山有一处险要地段,又远离水路,我军若要前往东平府,需离开战舰经由陆路通过此处,蒙古大军若是要拦截,应在此处鸡鸣山才是。依卑职所见,想必是蒙古兵还未摸清我军的动向,因此在济州等候。倘若我军并不上岸,只是沿水路继续向西行驶,那便是去攻打金国了。” 赵范道:“冯将军所言有些道理,但恐怕并非如此。大宋与蒙古虽然未有大战,但赵善湘将军还是抓了几百蒙古俘虏,两军开战的消息,此时早已传到了东平府。再说,我军若是要攻打金国,放着黄河主道不走,却偏偏选了南清河这条岔流,任是谁也说不通。本帅与大学士研究了地图之后,均认为蒙古意与我军在济州决战。” 李不伟听到这里一愣,心想你何时与我商议军情了?从昨天起一直到刚才,我都在忙着看工人修理战船,又哪里与你说了半句话?他忽又想起前日说起沿途的地名时,曾对梁山泊极为感兴趣,便让赵范将附近的地名大概介绍了一番,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武松在哪里打的虎,张顺在哪里凿的船。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李不伟却是记住了。想到这里,李不伟已明白了赵范所指,心想赵大哥给我面子,我与他如此熟悉,也无需客气,当下点头道:“本官与元帅曾看过这一带的地形图,济州附近地势平坦,方圆数十公里一望无际,与蒙古草原的情形极为相似。这种地形对于蒙古骑兵极为有利,我军若在此上岸,左面是梁山泊沼泽地,右面是济州城,前方要面对蒙古大军的两万骑兵,后方是南清河,当真是背水一战了。我若是蒙古主帅,自然也会选择在此处决战。对于骑兵来说,这里与草原无异。”众人听得恍然大悟,心想李大学士果然才识过人,就连兵法也甚是精通,我等自是万万不及的。 赵范道:“大学士说得有理。东平府的蒙古大军,现由拖雷的长子蒙哥坐镇。听说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有胆有识,当真不可小视。”众将齐齐点头称是,又经过一番商议,天色日是大亮。 舰队启航一路不停,到了中午时分,距离嘉祥只有十几公里水路了。南清河的东边忽然出现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能在山东境风出现如开阔的草原当真少见,李不伟惊叹之余,心里又在想,倘若再过上几百年黄河改了道,梁山泊也就没了,不知道这片草地是否还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2 济州大战 II 在济州与任城,驻扎着两万蒙古大军。倘若赵范从嘉祥上岸去攻打东平府,则这两万蒙古兵便可以抄了赵范的后路。此事一旦发生,赵范大军必定会前后受敌。在前往东平府的途中,有大约几十里是没有海军支援的。大宋军中骑兵数量有限,况且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赵范的粮草没带多少,供应原本就有些受紧,倘若再给蒙古兵断了后路,虽说不致落败,但要取胜也是艰难之极。 赵范与众将商议之后,有了计较。既然蒙古大军集压在济州,便索性一举攻破济州,等收拾了这两万蒙古兵之后,再攻打东平府便是轻而易举了。 一万名随船的士兵陆续上了岸,在距离河边约五百米处起营。 五百米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倘若蒙古骑兵突袭,首先,其在两公里外便会遭到船载迫击炮的远程攻击,五百米外会受到船载机关弩的攻击,大宋士兵也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后撤。 在赵范看来,只要有大宋海军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蒙古大军始终未见出城迎战,但赵范早就做好了应对策略,六十架机关弩早已准备就绪,倘若蒙古兵夜晚突袭,定会损伤不少。当然赵范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蒙古军队尽数出战,岸上的宋军自然也会死伤不少,但有了战船的掩护,也会将损失降到最低。 到了晚些时分,沿着南清河陆路行军的两万士兵也陆续赶到。这两万士兵的行军路线位于南清河的西岸,无论是向北前往六十公里外的东平府,还是向东前往十几公里外的济州,这些士兵都得渡过南清河才是。 当晚,南清河面上运输船往来绝,到了凌晨时分,留在西岸的只有三千不到了。 济州城中。 自与金国开战以来,蒙古大军逐渐深入中原大地,金国的城池也被蒙古兵陆续占领。中原城市的房舍众多,但蒙古包却并未消失,只要蒙古大军所到之外,必定会支起蒙古包,一是因为蒙古将士习惯了住在蒙古包,二是此种住所无论是搭建还是拆运都极为方便,这也与蒙古军常用的突击战相适应。 如今的济州城外,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蒙古军帐。精干矫健的蒙古武士穿梭于军帐之间,人群中偶尔传出欢呼之声,却是有几名士兵在军营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摔跤。一名膀大在腰圆的蒙古武士,头得没错,自然要小心为上的。”说着,将传令兵叫到跟前,细细叮嘱了很长时间,那士兵领命而去。 岸边的士兵,已将步兵排成了方阵,又在方阵前方穿插布置了六十架机关弩与十二门直射火炮。六二型迫击炮,被安放在了河岸边,八二型迫击炮则被直接安放在了船上。过了没多久,望台上又传来了新的军情,集结在济州城外的蒙古骑兵已达一万五千人! 难道蒙古大军竟然要让一万五千骑同时冲锋?眼前这片空地虽然开阔,但与蒙古草原相比却仍是相差甚远。一万多骑同时冲锋,就是阵型也难得排开。 李不伟已下了船,身穿一件量身定做的铠甲,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众士兵之间。李不伟的铠甲无论是颜色还是风格,都与赵范、冯千里等人大异。李不伟穿着这件重达十几公斤的衣服,走起路来颇为不便,他缓布走上了临时搭建的观战台,站在了赵范身边。 李不伟刚刚站稳,陆天立即招呼几名亲兵,在李不伟身前立了一块木板。看这木板的质地,坚硬无比,寻常箭矢决计无法射穿。这木板的上端,开了一个约四十厘米见方的窗户,窗户上安装的是一块厚达五厘米的玻璃板。 这件装备,整个大宋军中只有李不伟能享受到。在李不伟离开临安后,周依依担心李不伟的安全,想方设法找到谢道清,请她在赵昀面前不时提及一下,务必保证李不伟的人身安全。赵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原是史弥远的原因,但能将皇位坐稳,却是李不伟的功劳。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倘若李不伟出了事,对于大宋的科技发展与江北建设,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正因为如此,赵昀即命皇家实验室特制了这块护盾。 对于当时的皇家实验室,普通玻璃无论是制得极薄还是制得极厚,都会出现技术上的困难。但范东来知道这是为李不伟专门定制的防身宝贝,当即让人开始实验,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制成了这种厚达五厘米的玻璃。范东来也做了试验,以大宋的骑兵手弩进行射击,在任何距离都已无法射穿玻璃。再以机关弩进行近距离射击,玻璃虽然被射得破碎,但弩矢也失去了劲势,即使穿过玻璃,射在李不伟的铠甲上也不至于重伤。 李不伟现在就站在这面超级护盾后面,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赵范,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有心拉他一同站过来,却又知道赵范决计不肯,因为主帅若是躲在护盾后面,士兵会做何想?其实李不伟也不愿被这玻璃保护起来,但赵范却说得十分清楚:此乃皇命。 陆天递过了一架双筒望远镜,李不伟接过之后挂在胸前。他所在的观战台视线极好,远处也是一片平地,李不伟透过望远镜,将近十几公里的情形尽收眼底。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蒙古骑兵。他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心想望塔上的士兵说有一万五,那便是一万五左右,这些士兵一定学过如何估计敌人的数量,刚才的那些数字,想来不会有错。 没过多久,蒙古骑兵越来越近,李不伟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士兵甚至还备了两匹战马。再看大宋的那一千弩骑兵,却是井然有序地排成预定的队形。这些骑兵除了标准装备之外,还配备了一匣五矢的手持十字枪弩,以及二十支弩矢。这一千名装备精良的宋骑,就站在阵前,似乎专门等着蒙古骑兵冲锋。 蒙古骑兵距离已不到五公里,透过扬起的尘土,李不伟这才看清楚,这批蒙古骑兵的数量似乎远远不到一万五,大概只有四五千左右,想来对方元帅也不会命一万五千人同时冲锋,只是派出五千人的先锋队而已。不过,虽然是五千骑兵,但其队形已拉得极开,从左至右,足足有四五百米宽,似乎像一张大网一样,向着宋军阵营冲压过来。 再看那一千名大宋骑兵,此时距离蒙古前锋只有一公里左右,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再过一会儿,每人都将十字枪弩上紧了弦,骑兵之间的距离也拉得很大,向蒙古大军缓缓走去。待走到三四百米的距离,宋军骑兵已开始射出弩矢。李不伟清楚地看到,已有数十名蒙古骑兵中矢落马。 在以往两军对敌时,弓弩手往往是万箭齐发,射向敌人的兵力密集处,以求最大的杀伤力,又或是将敌人冲到最前面的骑兵射杀,以求射住阵脚,令敌人不至于冲到自己阵前。弓箭的射程有限。汉唐之时,弓箭的有效瞄准射程不到一百步,宋朝时的神臂弓,其射程虽然大大增加,但有效瞄准射程却仍然不到两百步。但另有一种方法,却是几千名弓箭手以四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将箭向空中射出,以求达到最大的射程。这些箭在射出时,根本没有经过瞄准,但数千支箭同时射出,便会形成一道箭幕,如果能够射向敌军人马密集处,其杀伤力极大。不过蒙古兵目前少有步弓手,因此宋军也不会面临这种情形。相反,蒙古兵却被宋骑的十字枪弩射杀无数。 此事发生得极为突然,蒙古大军阵中一阵慌乱,但紧接着又迅速镇静下来,已有人举起大旗挥了起来,李不伟隐隐听到冲锋的号角声。这号角声甚是低沉,却传得极远,李不伟在几公里之外仍觉得一阵杀气扑面而来。 蒙古骑兵已开始冲锋,李不伟来不及仔细观察,又将望远镜对准大宋骑兵,却见那一千多名骑兵且战且退,但由于这些大宋骑兵需要先掉转马头才能撤退,因此不及蒙古骑兵冲锋的速度,转瞬间便被蒙古骑兵追上了近一百米。此时,稍稍落后些的宋骑已进入蒙古弓箭的射程,十数名宋军中箭落马。其它的宋军虽然也在撤退,但仍然不失时机地射出弩矢。这些士兵对于十字枪弩的使用极为娴熟,刚刚射出一矢,便又上紧了弩弦。由于有匣装的五支弩矢,枪弩的射速几乎达到两秒一射,只是在五矢射完之后,便需要更换弩匣,因此射击动作明显有停滞。李不伟也看得清楚,宋军骑兵在更换弩匣时,大概需要五六秒的时间。 此事写起来话长,但大宋骑兵从交战到回撤,也仅仅是几十秒的时间。这一千骑兵退回到主力阵营约一公里时,忽又向左右闪开去,从两翼迂回撤退。如此一来,正面冲锋的蒙古骑兵便完全暴露在机关弩与火炮的射程之内。 李不伟心中暗念道:发炮!发炮!迫击炮为何不发?! 然而他迟迟未听到炮响。按照李不伟的打算,应该在蒙古大军距离两公里时,便用迫击炮射击,打乱蒙古骑兵的阵营,然后再用平射野战炮射击,倘若仍然无法阻挡敌人,再用机关弩连射,到了最后,还有步兵长枪方阵阻挡。这种战术似乎无可挑剔,但赵范却偏偏没有采用。 李不伟正着急着,却听赵范在身边大喝道:“机关弩齐射!”李不伟顿时回过神来,往前一看,蒙古骑兵已冲至六七百米的距离,正是机关弩的射程。此时,六十架机关弩已齐射,弩矢密密麻麻地向蒙古骑兵射去。 这机关弩的射速极高,六十架机关弩,每秒钟便可射出近一百矢。弩矢离开弩机之后,大约要经过四五秒种才能到达蒙古骑兵的冲锋队营,也就是说,每一刻都有七八百支弩矢停留在空中,每一刻都有一百支新的弩矢射出。 眨眼间功夫,冲到前方的蒙古骑兵便倒下一大片。这些倒下的骑兵,有一大半并不是自己中箭,而是被射中了马匹。然而在几千骑兵冲锋的情况下,落马便意味着死亡。这些未受伤的骑兵刚刚跌落地下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后面冲过来的战马踩死。 数千骑兵一旦开始冲锋,不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倘若前面的骑兵忽然收住马蹄,后面跟上的骑兵无处可去,势必会撞在一起,如此的连环撞,即使敌人不打,自己也早已败了。万一遇到这种情况,通常的处理办法是边向前冲,边向左右两侧分开,后面的骑兵放缓速度后,也会跟着同样的路线行进,最后再折回到本方的阵营。 其实,蒙古骑兵的训练极为有素,前方骑兵落马后,后面的骑兵原本是有一套躲避技术的。但今日所发生之事太过突然,前排的骑兵几乎是同时倒地,这样,跟上来的骑兵的路基本被被堵死,因此才会发生战马冲撞的事情。 速不台在远处也看得清楚,自己的五千骑兵刚刚开始冲锋,便遇到了宋骑的拉截,损失了一百多骑。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心惊万分。这支骑兵眼看要冲入宋军的阵营,却忽然成片地倒下,转眼间便有近千骑丧生。速不台心痛万分,他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拌,回过神后急急下令收兵,却是为时已晚。从两侧迂回突围的骑兵,又遭到了宋军骑兵的弩射。这些宋骑极为狡滑,根本不靠近蒙古骑兵,只是在远远地射出弩矢。倘若蒙古骑兵还击,势必要冲得近一些,但如此一来,宋军阵营中那如下雨般的弩矢又会压过来。 …… 撤回济州大营时已近下午。万余铁骑出战,不到一个时辰便遭完败,这是在铁木真统一蒙古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不一会已有人报上了伤亡数字,冲锋的五千骑兵中,阵亡的有两千七百四十六人,受伤的有六百三十九人,损失战马两千四百余匹。速不台面色铁青,坐在帐中半天不语,过了许久,这才自言自语道:“阵亡的有两千七百多人,受伤的却只有六百多人,宋军的弩矢当真是只取性命,不抓俘虏。” 古直在一旁半晌不语,额头直冒冷汗,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元帅,宋弩确实是厉害,比起十多年前似乎大有不同。金国与西夏军中也常有宋弩出现,但无论其射程、射速、还是准头,比起今日这些宋弩却大大不如。元帅请看,这些宋军的弩矢,其制造工序应是极为繁杂,因此射程也大大提高。但这等精良的弩矢,宋军必定不会携带太多,倘若等宋军用完了弩矢,我们便无所畏惧了。”速不台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支宋弩,摇头道:“恐怕并非如此。你看这支宋弩,此弩先是穿过马的脖颈,再穿入士兵的腹部,将士兵与战马钉在了一起。但将弩矢取下之后,却并未见其有何损伤,与那些射空的宋弩无异。这支弩箭若是再次装入弩机,恐怕又有一名蒙古健儿要命丧马背了。”古直道:“看今日的情形,宋军阵中弩机不少,不过只要能防得宋弩,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速不台心中犹豫不决,心想依今日发生之事,继续与宋军作战已是不智之举。但若就此闭门不出,宋军或许会离开济州,然后直杀东平府,贵由王子驻守在东平府,到时自己还是免不了去救援,倘若万一去得迟了,王子有个闪失,自己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保不住了。若是放弃济州返回东平府,似乎正中宋军下怀,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必须在此决一死战?东平府已然交战,想必其它州府也有宋军侵袭,看来,蒙宋之战已经全面开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3 东平府 李不伟与赵范眼看着蒙古骑兵撤回,却也无能为力,毕竟机关弩车的行军速度,是根本无法赶得上骑兵的。倘若以那一千大宋骑兵去追击,虽然十字枪弩比弓箭厉害,但没有了机关弩的掩护,也难以对蒙古骑兵进行重创,弄不好还会有较大的损失。再说,如今的蒙古兵与金兵不同,大宋将士对于蒙古兵暂没什么深仇大恨,因此只要不威胁到自己一方的安全,追击也就不那么心切了。 面对眼前的这场屠杀,李不伟早已经麻木。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看赵范,却见赵范也正向自己看来。二人目光交汇,心中均已明白,蒙古兵今日吃了败仗,必定有所防范,其对大宋的作战策略也会相应地调整。以后要像今日这般以机关弩扫射蒙古铁骑的情形,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不过李不伟没想到的是,就在一天之后,雷东河等人在东面的战线又重演了机关弩射蒙古铁骑的情景,此为后话。 等到战场收拾完毕之后,众士兵将蒙古骑兵的尸体全部集中起来,用马车拉到几公里之外统一排放,又将受伤的战马牵了回来。没多时,又有士兵牵回了近百匹受惊逃离的战马,而蒙古士兵的尸体也被蒙古军一方抬了回去。 李不伟此时已回到了船上,看过赵范手中的伤亡统计数据之后,默不作声。一千名大宋骑兵,总共有五十六人受伤,二十七人阵亡,阵亡的全部是被蒙古骑兵的弓箭射中要害。 受伤的士兵已被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医疗船上。那些阵亡的士兵,却被送上了另一艘运输船,同时送去的还有几十箱冰块。现下虽已近晚秋,但仍然未到结冰的时候。这批冰块均是由制冰机制出来的。将冰块送到船上,是为了将阵亡士兵的尸体冷藏,便于运回到江南。 到了晚间时分,济州城内始终没有动静。李不伟陪着赵范上了医疗船。这医疗船上设施齐全。李不伟去的时候,有军医正在为一名士兵处理箭伤。这士兵大腿中箭,此时箭已被拔出,血也止住了,军医正在为其包扎伤口。赵范问道:“这伤势处理起来可烦琐?”那军医答道:“回元帅,这士兵中的箭,正好擦着血管射入,无甚大碍。由于拔箭时使用了麻醉药,因此也不会觉得如何疼痛。下官已开好了消炎的药方,又注射了些青霉液,想必过些时间便可痊愈。”赵范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 这军医所说的青霉液,其实就是尚未彻底提纯的青霉菌与纯净水的混合物。青霉素虽然尚未研制完善,但在军中却已开始小规模使用,至于是否在医疗中使用,则要由军医与士兵共同决定。这些军医都随军多年,治疗刀箭伤极有经验,在出征前,又专程在临安医院进行了培训,对于注射器、手术刀的使用已较为熟悉。遇到受伤士兵需要处理时,这些军医都会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判断,若他认为这士兵虽然当前只是受伤,但以后因感染而死亡的几率很大,他便会对这士兵进行青霉液试验,如果可行的话,就会注射青霉液,因为在他们看来,由于使用青霉液而死亡的几率,要远远小于因感染而死亡的几率。 其实这种方法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在此之前,士兵在战争中死亡的原因,大部分不是在战场上立即死掉,死亡士兵中有超过七成的数量,都是在战后因感染不治而死的。若是为这些士兵注射了半成品的青霉液,纵然有些士兵身体不适丧了命,但从总体上来讲,反而会大大提高士兵们的生存机率。如今虽然用了尚在研究阶段的青霉液,但毕竟在提高受伤士兵存活率的同时,也为青霉液的研究做了贡献。 到了第二天一早,赵范正与众将军商议如何攻打东平府,却听士兵前来通报,蒙古骑兵已离开济州,正陆续向东平府方向撤离。赵范听了并未如何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当即下令大军拔寨起程。与以往行军方式不同的是,这次的机关弩与火炮并未由战船运送,而是由陆军携带,并随时处于备战状态,而船上运输的,只有粮草、医药等物资。当然,像李不伟这样的重要人物,以及其它非战斗人员,当然被安排在了船上。 水陆两军遥相呼应,到了晚些时间,船队已驶入梁山泊。对于梁山泊,李不伟再熟悉不过,《水浒》中的宋江等人,不就是在一百多年前的梁山泊落草为寇的么? 在此之前,李不伟对众位梁山好汉的印象极佳,他一直以为这些好汉们干的都是些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但如今细想来,却并非如此。 在水泊梁山聚义的时候,大宋与辽国已经开战,与金国的战争也初见端倪,然而这些人不为国家出力抗敌,却在此处聚众闹事,朝庭为此消耗了大量兵力与财力,间接影响了对辽国与金国的作战。倘若没有宋江与方腊,说不定北宋与金国的战争结局也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宋江后来参与了宋金联盟对辽的作战,但毕竟只是极小范围内的战事,对整体战争并无多大影响。 李不伟也曾想过,宋江有那一百多员猛将,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却一心想着被朝庭招安呢?从《水浒》小说中的描述来看,李不伟甚至天真地相信,只要宋江想当皇帝,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想来却是大错特错。当时大宋内忧外患不断,朝庭将重兵全部用于同辽国作战,至于平剿宋江与方腊起义,几乎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兵力。而实情则是:梁山众人趁着国难之时聚众闹事,又口口声声说是替天行道。李不伟现在想来,他对此甚至有些感到愤怒。 到了晚些时分,大军在梁山泊的东岸扎营休息。李不伟遇到了一名军医,顺便问他些梁山起义之事,然而这军医对此并不十分了解。李不伟心想,《水浒》此时尚未写成小说,军医又是文人,对于梁山众好汉之事想必也不清楚。他当下又找了一名受了轻伤正在养病的武将,谁知道这武将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宋江的名字与大概事迹,其它一百零七人却是一无所知。李不伟虽然颇感意外,但仔细一想却也不觉得惊讶,想必这只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场小小的聚众闹事,只是被小说夸大了,后人才以为宋江甚至有实力当皇帝呢。 一晚未见敌情。到了第二天一早,船队离开梁山泊,向东驶入汶水。 梁山泊这片水域,总共有三条河流相通。一条是通向南边的南清河,一条是通向东边的汶水,另一条则是通向北边的北清河。顺着北清河向北,再转向东,就可以一直通向大海。东平府,正处于北清河与汶水的三角洲地段,也是赵范此次的必取之地。无论是从北清河还是汶水上岸,都可以攻打东平府。 赵范下令,将船队分为两队,一队由冯千里带领,在北清河水域巡逻,另一队则在汶水待命,以便为陆军提供远程炮火掩护。岸上的两万多陆军,在海军迫击炮的掩护之下,逐渐向东平府行进。 李不伟本该待在船上,但他一心要看看这支一流装备的大宋陆军是如何面对蒙古铁骑,因此执意不肯待在船上。赵范眼见无法阻止,当下命人备了最好的战马,又叫过陆天等人细细叮嘱一番,这才让李不伟随军前往。 距离东平府还有七、八公里之时,陆军已逐渐脱离了海军的炮火掩护范围,同时也得到了更加确切的情报。蒙古大军死守东平府,有约一万多骑兵在城外迎敌。李不伟与赵范对望一眼,均想起了前日发生的事情。蒙古骑兵对战大宋弩阵,难道今日又会重演么?还是蒙古骑兵的找到了什么对付机关弩的方法?然而此时再多想无益,只有攻到东平府城下方见分晓。 大宋军中原有的一千骑兵,在俘获了部分蒙古战马之后,已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余骑。这些骑兵仍然是前锋的角色。此时两军前锋的距离已不到五公里,赵范当即下令大军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在距离东平府约两公里时,大军完全停止了行进。李不伟远远望去,只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蒙古铁骑,似乎还有些马车夹杂在其中。 赵范叹道:“兄弟啊,这估计是蒙古骑兵的最后一次集体冲锋了。”李不伟也跟着叹道:“是啊,倘若蒙古兵仍然以骑兵冲撞大宋的弩阵,估计不到一个月,北伐便该结束了。” 二人说话间,蒙古阵营中已有了动静。盼望塔上的士兵大声道:“元帅,约有五千蒙古骑兵向我军行进。”赵范大声道:“知道了,再细细探来。”那士兵心中明白,赵范是觉得他报的消息不准确,当下连连点头称是,又继续回到了望远镜的位置。正在此时,另外一名望兵大声道:“元帅,蒙古骑兵阵中,有百余辆战车,看起来像极了咱们的机关弩车。” 李不伟闻言吃了一惊,忙拿起挂在胸前的双筒望远镜搜索一番,果然看到蒙古骑兵阵中有战车出现,而且看起来与大宋的机关弩车极为相似。他转头看向赵范,却见赵范也正端着望远镜查看,脸上现出一丝惊讶之色。李不伟策马走到赵范身边,道:“赵大哥,兄弟听说蒙古军中曾有投石机,难道这些战车便是投石机?”赵范摇头道:“似乎不像。再说,以投石机对付弩阵,丝毫占不到便宜。”李不伟心想也是,投石机主要是攻城与守城之用,对于野战的帮助却是不大,再说蒙古此时尚未得到回回炮,即使装备了投石机,想必也只是些近程攻击兵器罢。他当下又左右看去,见大宋陆军的布阵与前日无异,最前方是机关弩,每隔两三辆机关弩车,便会在稍靠后的位置摆放一门直射火炮,紧接着又是长枪方阵与火枪手,最后才是迫击炮。如此阵形,是专门针对蒙古与金国的骑兵而设计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过了不久,蒙古骑兵已行近至一公里处。李不伟看得清楚,蒙古骑兵的最前方,果然是一排战车,而且这战车并非由马匹拉着前行,而是由六七名士兵推着,想必是装了什么厉害的远程攻击武器,以图对抗大宋的弩阵。大宋军中许多将士,心中也均是如此想法,也有人在思量着机关弩的射程是否足以对抗蒙古军的弩车。 众人正各自盘算间,却见蒙古骑兵有了较大的动静。盼望塔上的士兵大声道:“蒙古骑兵加速行进!”其实不要盼望塔上的士兵通报,众人也均已看清,蒙古骑兵的行进速度已逐渐加快。 李不伟正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启动机关弩的最佳距离,却见蒙古骑兵阵中又有变化。驶在最前面的那近百辆战车,忽然从车箱中升想一块木板,这木板与战车的宽度一样,几乎将整个战车都掩护在其后面。这近百辆战车的木板同时升起,便仿佛为整个蒙古骑兵升起了一面护盾。 要知道,在冷兵器时代,箭盾若排放在阵营的最前方,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但这只能抵挡敌军平射过来的箭矢。倘若对方的弓弩向斜上方射出,则箭矢的轨迹就成了抛物线形状,箭矢也将会从护盾的上方飞过,以斜向下的方向直接命中护盾后面的目标。但蒙古兵今日此举,显然不是想完全用这护盾抵挡大宋的弩阵,而是准备用护盾挡住平射过来的弩矢,将两军的距离拉近到蒙古弓箭的攻击范围,然后再发动冲锋,便不会像上次那样只有挨打而无还手之力了。 再看大宋军中的众位将士,有的是一脸惊诧,有的莫名其妙,而有的却是露出些慌乱的神色。这些慌乱的士兵,大多是从其它地方征集过来的,并未经历过临安的几次演习。 正在此时,有两骑走了过来,却是冯千里与林立功。冯千里大声道:“元帅,看这阵势,蒙古兵不是来送死的么?”林立功也跟着道:“是啊,元帅,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又住口不语,竟然流露出些许不忍。 李不伟心中已明白之极。眼前这场战争是否要变成大规模的屠杀,就要看赵范如何决定了。眼见蒙古大军逼得越来越近,已完全进入了机关弩的射程,赵范却并未作出任何指示,军中众将也是神情各异。李不伟听到旁边有人冷哼几声,他转头看去,却是冯千里。冯千里原本是面无表情,此时却是满脸的笑意--狞笑。 蒙古大军已逼近到近二百米的距离了。林立功急道:“元帅,该下令攻击了。若是再这样守下去,恐怕蒙古骑兵就要冲锋了。”话音未落,便听赵范下令:“野战炮对准护盾齐射!机关弩待命!”。冯千里大声道:“末将领命!”转身对着炮手,将手中指挥旗猛地一挥。众炮手看到命令,当即数十门火炮齐射。 李不伟距离火炮阵只有四五十米,这一轮炮击之后,直震得他胸腔发麻,脚下的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叫人站立不稳,这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他只觉得血气上涌,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挂的那副耳罩。 其实,在发射炮弹之前,许多士兵都已用手捂住了耳朵,职位稍高些的将领,则佩带有防护耳罩,骑兵也早已为马匹准备了专用的耳罩,至于那两百多匹新俘获的蒙古战马,则被这震耳欲聋的炮声吓得起了一阵骚动,但随即就被早有准备的骑兵控制住了。倒是李不伟,他专心观察蒙古骑兵如何应对炮击,竟然忘了戴上耳罩。 再说蒙古大军,在速不台的命令之下,连夜准备了近百张厚实的木板,将运粮车稍做改装,便成了一排坚实的护盾。这种护盾,若要对付寻常的弓箭或弩车,绰绰有余。对于大宋的机关弩来讲,倘若在十米之内的距离,完全可以洞穿两寸厚的普通木板,但远至二百米的距离时,弩矢便失去了劲势,即使可以射穿这种护盾,也难以生成二次攻击。而弩箭的优势是瞄准直射,至于制造从天而降的箭幕,那是长弓的优势。 速不台虽然准备了这几十面护盾,仍然不敢大意,因为以这种战术对抗宋军,已是失去了蒙古骑兵的天然优势,使得蒙古骑兵本来擅长的快速突击,变成了缓慢推进的阵地大战。不过既然有了护盾,宋军便少了宋弩这一攻击利器,众蒙古军士心中稍定。 五千骑兵,由五个千夫长率领,缓慢行至距离宋军一箭之地的时候,正在等待冲锋的命令,却看到宋军阵中冒起阵阵白烟。众蒙古士兵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有两三面护盾突然崩列开来,紧接着又有十几面护盾倒了下去,四五十名士兵凌空飞了起来,直摔到四五丈开外。更令人惊骇的是,有几匹战马竟然变成了飞马,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道,将这些战马直推出两三丈之外。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这巨响之声不断,转眼间便几乎将所有护盾全部打得稀烂,空中到处是护盾的碎木屑,紧接着又飞起一阵血雨,却是那些被炮弹洞穿的士兵或马匹,飞行在空中时从身体中流出的。众蒙古骑兵再是骁勇善战,也早已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情骇住,竟然忘记了冲锋,拔马便向回逃去,谁知刚刚掉转马头跑了不久,前方又是了阵轰轰的巨响。 速不台站在帅台上看得甚是清楚,此时他早已是冷汗直流,这种阵势不仅比昨天的更为惨烈,便是他打了一辈子仗也从未敢想过。速不台原本已准备下令五个千人队开始冲锋,忽然看到已方阵形大乱,护盾纷纷倒下,他已知道情情不妙,心中正想着该如何防守宋军的弩阵,却没想到自己的骑兵忽然纷纷向后逃了回来。眼看这些骑兵已逃出了宋弩的射程,速不台心中稍定,正准备派人接应,又听到不远处传来轰轰的巨响,眨眼间,那些逃溃的骑兵的正前方又升起几十道烟雾,这巨响之声音正是从烟雾处传来,伴着着轰轰声,又有数十匹战马倒下。 在千军万马的冲锋阵中,仅是马蹄发出的声音便已震耳欲聋,寻常人或动物都会被这种阵势吓住,因此蒙古骑兵在冲锋时,往往会将战马的耳朵用碎布堵住,以防马匹惊吓不受控制。然而这种措施只能防得往寻常的马蹄声,或是火油弹、普通火箭发出的声音。大宋陆军的八二型迫击炮,其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声音,远远超出了当时任何一种声响。不仅如此,纵是爆炸时的冲击波,也会让战马受惊不少。 此时已有近百匹战马受惊四下逃散,饶是蒙古士兵的骑术高明,也有几人被摔落马下,瞬间被后续跟上的马蹄踩蹋为肉泥。 李不伟起初看到蒙古大军升起护盾时,也是有些慌乱,但他转念间便明白,蒙古军此举只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等到野战炮声一响,李不伟已料到了最终的结果。这场战斗毫无悬念。经过两轮的炮击,蒙古军的木板护盾已完全崩塌,几千骑兵尽数暴露在大宋机关弩阵的最佳射程之内。李不伟看得极为清楚,仅仅过了片刻,蒙古骑兵便倒下了近千骑。想来也不奇怪,虽然只有三十秒不到,但大宋的几十架机关弩车就已发出了千余矢。二百多米的距离,弩矢完全可以穿透一个骑兵的身体,然后再射杀另一名骑兵。 李不伟已有些不忍继续看下去了。虽然在他看来,蒙古最终灭了南宋,也完全消灭了汉人的政权,但此事现在毕竟尚未发生,宋军对于蒙古的态度尚未转为极端的仇恨,甚至在几个月之前,连完全敌对也算不上。然而这一场战事,却变成了纯粹的屠杀。 正在此时,轰轰的炮声复又响起。这种炮声李不伟极为熟悉,他明白,大宋陆军的迫击炮已开始发射了。这种迫击炮的射程为一公里以上,这一轮炮击的目标,显然是指向蒙古军逃跑的方向。果然,几秒种之后,蒙古骑兵的退路已被迫击炮覆盖,不一会儿,前方已是一片烟雾缭绕,也看不清蒙古骑兵到底逃向了何方,或者是否最终逃过了迫击炮的火力范围。 又过了不久,烟雾稍为散尽,前方的战场已没了蒙古大军的踪迹。望塔上传来了消息,蒙古大军绕过东平府直向北方逃去,城中留守的一万多名骑兵也全部撤离。 开战仅仅一柱香功夫,五千骑兵便已折损近三千。速不台得知此消息时,已逃出了近三十里,那名前来通报消息的千夫长,正是参与了刚才的冲锋。速不台纵横沙场几十载,马背便是他的家,但此时他已觉得有些坐立不稳当,身体微微发抖,竟然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过了良久,速不台终是未发一言,只觉得胸中血气上涌,他仰天长叹一口气,硬是将其压了下去,只觉得心中万念俱灰。一个月前,他还一心想着占领整个山东,以侧应北方的蒙古大军以攻下金国,没想到短短十几天间,却落得如此境地,然而更令他心惊胆颤的是,他甚至连宋军的武器装备都未看清楚,便差点全军覆没。速不台转头向北方去,蒙古王子蒙哥的车队正在不远处缓缓驶远,他心中稍慰,毕竟王子没出什么意外。 速不台的大军在三十里外重新集结,被宋军阵中望台上的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赵范听说蒙古大军全线撤出东平府,心下大喜,命两百骑为先头部队入城,待探得城内已无蒙古大军驻扎之后,又派了两千士兵跟着进了城,同行的还有十架机关弩车,两门野战炮,以及十门六二型迫击炮。李不伟心中明白,蒙古大军初败,想必不会再次冒险来犯,两千名士兵带着这些远程攻击兵器,要守住济州城也不会太难。等到朝庭派来了新的官员与守军,这两千名野战陆军会继续跟着元帅大军向北进发,直取河北西路。 两千守军进了城之后,其余的陆军又回到了北清河东岸与舰队会合,李不伟觉得心中大定,他在不知不觉间,也与赵范有了同样的想法:只要是大宋海军的火力掩护范围,便是安全的地方。 赵范下令,大军在东平府附近调养修整,顺便等候下一批军需物资的运达。再等上两三日,朝庭派来的官员与守军便会接手东平府,到时大军又会继续北上,直指下一个目标:济南府。 当晚,赵范在船上开设了庆功宴,众将喝得甚欢。看着眼前这种情形,李不伟已经明确地断定,大宋与蒙古的全面战争,由于自己的到来,已经提前了至少二十年,他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却仍然觉得心中甚是压抑,转身走出了船舱。 晚风迎面吹来,寒意甚浓。 李不伟被这冷风吹得酒醒了大半,他转头向水泊梁山的方向看去,却是黑暗暗一片,只是在水中隐约看到星光的倒影,偶尔有光亮显现,却是巡逻艇上的探照灯在水面上四下扫过。李不伟觉得有些扫兴,他竟然无缘一睹水泊梁山的夜景。失望之余,他又转头向岸上的军营中看去,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不远处传来的轰鸣声,是两台蒸汽发电机的声音,这两台发电机提供了整个军营的照明供电。然而众军士仍然觉得不尽兴,又在营地中点起了几堆篝火。 眼前是一片欢畅的景象,然而白日间惨烈的情景却依稀在目,李不伟忽然觉得自己原本就不该属于战争,他有些想家了,他想到了周依依,以及自己尚未出生的儿子,或是女儿。李不伟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感到了胜利后的失落,他正待返身走入船舱,却听到身边传来赵范的声音:“兄弟,我看你闷闷不乐地走了出来,可是觉得有些不快?”赵范竟然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 李不伟忙摇头道:“大哥说哪里话,今日大捷,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快?”赵范用力拍了一下李不伟的肩膀,道:“兄弟,实不相瞒,今日一战之后,有两名士兵大哭不止,想必是杀人太多了,以致精神恍惚。”李不伟脸上一红,只觉得赵范说的就是自己,他当下强作笑容,正待说几句开脱的话,却听赵范话题一转说道:“方才接到了孟珙元帅的军情,里面提到了一种机关弩的新战术,孟元帅称其为交叉弩阵,四辆机关弩车便可完全封锁一个要塞,兄弟可有兴趣一起看看?” 孟珙元帅? 李不伟忽然想到了金国,想到了完颜洪秀、想到了完颜洪烈,想到了史红袖,想到了失去消息近半年的徐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4 南京I 大约一百多年之前,金人开始南侵。到了北宋末年,金国占领北宋的燕山府,并在不久之后迁都到燕京,改称中都。距今十多年之前,蒙古兴起,蒙古军又将金兵赶出了中都,并将其恢复旧称,为燕京。 金国兵败之后退守中原,将北宋的旧都汴京当作了首都,改其名为南京。 南京,其实就是金国在南方的京城。 在大宋还未开始北代时,金国与蒙古就已处于交战状态。金国对蒙古的战事节节失利。金朝庭曾多次派人到南宋商议共同抗蒙一事,并晓之以唇亡齿寒之理,但由于宋朝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导致宋金两国势不两立,此事一直没有结果。 但半年之前,宋金联合抗蒙一事似乎有了一线希望,这是因为,金国王爷完颜洪烈获悉了大宋丞相史弥远与金国前公主完颜洪秀的一段旧情,并且阴差阳错地在徐州城中扣留了史弥远与完颜洪秀的女儿史红袖。然而,最终的结果令完颜洪烈大失所望,不仅史红袖被神差鬼使地救走了,而且数十名金国精锐骑兵莫名其妙地离奇死亡,所有的士兵都被一种不知名的利器所伤。这种利器看似宋弩,但其造成的伤口却是极为整齐,与以往的宋弩大异。同时,还有数十人被另一种奇怪的兵器所杀,从死者身上取出的铁弹丸来看,这些人似乎被一种杀伤力极大的弹弓所击毙。 金国兵部与枢密院对此事极为重视。因为当时金国与蒙古战事正激烈,所以兵部首先怀疑是蒙古兵所为,然而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有几十名蒙古兵也被同样的兵器所射杀。如此看来,此事多半是宋朝军队干的,又或许是山贼流寇所为。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等闲山贼是绝对汉有能力在瞬间杀伤几十兵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的。金国上至枢密院与兵部、下至军器院,都不知道这种神秘兵器底细。但在金国境内,有一人却对此事了如指掌,他甚至还参与了那场小规模的战事,此人正是李不伟的护卫--徐超。 当时在史红袖离家时,李不伟曾在冲动之下带领几十名大宋精锐士兵,北上到徐州附近寻找史红袖,最终在徐州寻得并安全带回了临安。 在李不伟离开徐州城的时候,他已知晓了史弥远与金国前公主完颜洪秀的一段情史,并且知道了史红袖的生母,正是完颜洪秀。 当时,阅历有限的李不伟有些担心,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知道了史弥远这个天大的秘密之后,很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因此他将自己的贴身护卫徐超留在了金国,心想只要有自己的一个人在史弥远的掌控范围之外,史弥远断然不会起了杀人灭口之念。哪知史弥远得知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竟然心灰意冷之极,从此一病不起,少入朝中议事。事事大大出乎李不伟之意料。后来李不伟又想着派出人手去江北找回徐超,却又逢晏梦彪叛乱,李不伟被派去福建海域剿匪,等他回到临安没多久,又遇上了大宋北伐之事。在此期间,李不伟暗中派出多人去江北寻找徐超,但均未获得半点关于徐超的音信,李不伟替徐超担心之余,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奉命领了监军的职位,与赵范共同北伐。 其实,李不伟的担心有些多余。在李不伟离开徐州之后,徐超独自一人站在河边,远远地目睹了营救史红袖的整个经过。看到史红袖的小船驶入黄河,徐超也终于舒了一口气,但他随即又为自己的现状发起愁来。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呢?是留在徐州,还是回到长江一线躲避即将到来的战乱? 徐超心事重重,沿着黄河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自己曾经居住的那家农舍附近,当然他心里明白,农舍中寄养的那名婴儿,此时应该也在大宋的战船上了。 尽管如此,徐超还是忍不住要过去看看。刚刚迈得几步,忽又想:知道这农舍的人,除了我们几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位姑娘。玉清姑娘自然是随着史小姐回到大宋了,但那位完颜姑娘,其父亲可是金国的芮国公,倘若今日发生的事情被完颜姑娘知道了,搞不好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如今我一人留在此处太过危险,还是顺着黄河南下,离大宋越近,危险自然也就越小。 如此想着,徐超又退了回去,正待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声道:“小徐,你刚来又要走!?”徐超听这声音耳熟之极,顿时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却见这说话之人正是完颜无雪。徐超极力掩盖住自己的惊讶,陪笑道:“原来是完颜姑娘。我与同伴走散了,正在想着如何找到他们呢。”完颜无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一个人在此处乱走,倒是危险之极。我听说大金国正在招兵买马,你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了壮丁,那我可要少了一个朋友了。不如这样吧,你跟着我在一起,保证没人敢抓你。” 徐超闻言心中稍有气恼之意,心想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要你这小姑娘保护?然而完颜无雪正笑靥如花般地看着他,徐超心中忽然又生一念,心想:我如今独自一人身处金国,又逢战乱,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况且听这完颜姑娘的言语,似乎还没人怀疑到我身上,跟这位有权势的姑娘在一起,或许真会少去许多麻烦。如此想着,徐超茫然地点了点头,正待说上几句,却听完颜无雪一声欢呼,已将自己的手拉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如此就好了,咱们需得赶快动身,免得让人等得太久。”徐超奇道:“谁在等?”完颜无雪也不答话,只是拉着徐超沿着河边奔跑。徐超偷眼看去,却见完颜无雪虽然不说话,却是忍不往一脸的喜悦之情,显然她心中已是欢喜之极。倒是徐超,被一个姑娘家拉着手,颇有些不自在。 两人跑了一会儿,又沿着河岸转了一个大弯,前面出现一艘大船。完颜无雪忽然停了下来,转向徐超问道:“小徐,你的那些朋友呢?还有那位李大哥呢?”话音刚落,不待徐超回答,自己却接着说道:“既然找不到了,那咱们就去南京城中等他们吧。我记得你那位李大哥也要去南京城的吧?”如此说着,已拉着徐超的手上了大船。 金朝沿袭宋制,朝庭中的建制造与宋朝大同小异。金国在灭亡北宋之后,在学术界大肆宣扬汉人的文化,因此儒学与理学在金国也得以迅速发展。然而这种汉化的现象,只是在中原地带才显得格外突出,对于久居关外的金人来说,汉人的礼节就不那么重要了。完颜无雪的父亲虽然是金国的芮国公,但她却并非出生在南京,只是在几年之前,蒙古不断派兵越过长城,因此为了安全计,完颜无雪便跟着家人来到了金国的都城―南京。虽然她接受了几年汉人的礼教,却并不掩自己的情感。自从上一次被徐超夺了剑之后,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个武功还算过得去的青年。如今她拉着这男子奔跑在黄河边上,丝毫不觉得半点羞怯,倒是徐超有些不自在了。 如今听到完颜无雪问起李不伟等人的情况时,徐超顿时吓了一跳,他念头急转,心想我们此次来到徐州的行踪,大部分被这位完颜姑娘看了个一清二楚,回头她若将此事说了出来,当真是危险之极。徐超如此想着,正待转身走下船去,却听见船舱中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无雪。”说着,船舱的门帘掀起,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五六名身着铠甲的金兵跟着出来。此人长相甚是威严,徐超顿时觉得脚下一滞,竟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要下船。这人看到徐超,微微皱眉道:“无雪?” 这人两次呼唤完颜无雪的名字,每次都只说了两个字,徐超却已查觉身边的完颜无雪仿佛瞬间乖静了许多,紧接着又听到完颜无雪低声道:“完颜叔叔,我这位朋友刚巧要去中都,咱们的船上又正巧有空余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那位被称作完颜叔叔的男子挥一挥手,随即转身进了船舱。徐超偷眼望去,只觉得这人满脸的忧虑之色,似乎心中有说不尽的烦恼,竟然懒得与完颜无雪再答一句话。 紧接着,那几名金兵中的一人走了过来,拉过徐超的手道:“这位兄弟既然顺路,便请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话音刚落,便转头走向其余几名金兵,也跟着进了船舱。 徐超被这金兵随便拉了一下手,便已明白此人着实不简单。其实这士兵并不是与徐超拉手套近乎的,而是借着这拉手的一瞬间,以探究徐超的底细。然而这士兵到底还是犯了错。若是几个月之前,此人必定会知道徐超乃是军中的士兵,因为不同军种的士兵,例如弓兵、**兵、骑兵,手上的茧子的位置与形状都是不一样的。然而徐超跟随李不伟之后,虽然训练也没中断过,但毕竟使用最多的是左轮手**,而不是以往的各类兵器,因此这士兵竟然没有发觉徐超的底细。 完颜无雪看着众人又回到了船舱,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再也不敢像前阵子那般笑出声来,压低声音对着徐超道:“小徐,你先随我来,我给你找个住处。这船要抵达南京,恐怕还要两三天呢。” 徐超看着事情并未败露,也终于定下心来。然而等他知道那位被称作“完颜叔叔”的男子就是完颜洪烈时,顿时又吓了一跳。他这一路上心神不定,生怕完颜无雪一不小心说出自己与李不伟的关系。幸亏完颜洪烈再也没出过船舱,完颜无雪也忙着向随船的几位全真派道姑打听玉清的下落,这一路上也算是平静。徐超看到完颜无雪为自己着急的样子,他却又不能将玉清已随着史红袖返回大宋的消息告知,心下颇有歉意,但等他再想到自己身负重任时,又觉得比起李不伟的嘱托,任何事情都显得不重要了。 船沿黄河逆流而上,第三天便已抵达南京。徐超虽然觉得这船比起大宋的突击艇要慢上好几倍,但他心底却盼着再晚些到达南京,因为他不知道到了南京之后,下一步又该如何。然而大船终于还是靠了岸。完颜洪烈还像几天前一样阴着脸,丝毫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徐超远远看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与此人面对面,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幸亏上了岸之后,完颜洪烈径直先离开了,随船的士兵也走了大半,只留下四五人,想必这些人是芮国公自己的士兵,留在完颜无雪身边作为护卫的。 南京城,虽然没有临安那般繁华,却也毕竟是金国的都城,此时虽逢战乱,但城中各行各业却是运行得井井有条。徐超心知自己身处敌国的都城,行事自然极为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识了破绽,因此执意要自己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完颜无雪本想带着徐超回府,但毕竟自己的国家尚在国难当头,自己的父亲又出征在外,她心中虽然欢喜徐超待在身边,却也知道不能继续任性胡闹了,当下随了徐超的意。看着徐超在南京城中找了一处还算过得去的客栈,完颜完雪又悄悄命人去买了些日常用品,待晚些时候送到徐超落脚的客栈,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自己便先行回府了。 众位道姑与士兵也跟着完颜无雪一起离开。徐超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他静下心来,将当前的形势逐一分析:第一,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第二,只要完颜无雪不说出自己与李不伟的关系,目前的处境暂时就是安全的,倘若有问起自己的身份,便说是从徐州游历至此便是;第三,此处是金国的都城,防备自然是极严,此进又逢金国与蒙古激战,想要探听些有利于大宋的军情,估计也是万无可能;第四,自己身受李校长的重托,短时期内自然是不便于回到大宋的,然而这兵荒马乱之际,金国的都城毕竟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想到此处,徐超终于长舒一口气,这次随着完颜无雪来到南京,竟然是走对了。 其实徐超根本不必如此担心,因为完颜无雪此次去徐州,完全是背着自己的父亲偷偷跑出来的,她又怎敢将此事与人细说? 如此在客栈待了两日,始终未见完颜无雪的影子。但对于金国的都城市,徐超已基本有了大概了解。在北宋的时候,宋朝人的生活情调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譬如文人之间的行酒令。而后再由行酒令发展到“小词”、“散曲”等。这是一种文人交往、酬酢的小雅文化。不过,行酒也是有规矩的,不许任何人耍赖。耍赖了,必然受到惩罚。为了防止耍赖,行酒之前必先请一位才色双绝的艺妓担任“录事”,实为仲裁。行酒过程,负责监酒的艺妓还要进行必要的客串,先由酒客公推出一个起始执花者,唱一句词,传一次花。有的行酒者委托艺妓传花,有的行酒者委托艺妓唱词。艺妓无论受到何种委托,都要配以必要的夸张动作,现场演绎,以博得文人雅士的好感,增添行酒的氛围。宋代文人饮酒行乐所取得的最大成就,就是形成了许多慢词、小曲等,许多词牌名在长期的行酒游戏中固定下来,诸如“调笑令、天仙子、水调歌、荷叶杯、醉公子、南乡子……” 宋朝的制度与经济,决定了宋人的生活水平远远高出唐、明、清等朝代。同时期的金、辽等国对于宋朝的制度与礼教极为推崇,从朝庭组成到民间生活,无不在模仿着宋朝。辽国曾有一位皇帝写过一首诗,大概意思是感叹自己生下来就不是宋人。由此可见,宋朝的经济与生活质量之高,倍受邻国的羡慕。金国占领北宋后,继承了许多这种传统,如今虽逢战事,但京城的酒店中不时看到饮酒行令的雅客,更不进有客人带些南京城中有名的艺妓前来。徐超只看了一两日,便已知道这些女子的才学比自己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同时,徐超也在思量着是否在南京城中找些事做,却没想到第三日一早,有人前来探望。 徐超颇为惊讶,因为自己在南京城中并没有熟人,但等他打开房门便已认出,前来的正是跟随着完颜无雪的几名士兵之一。这士兵此时身穿便装,也不进门,在门外道:“徐公子,我家小姐请公子前去品茶。”徐超闻言甚是惊讶,心想我们已有两三日不见,如今却突然要请我吃茶,这位完颜小姐的心思当真捉摸不透。看着那士兵仍然等在门外,徐超也不便多想,点了点头,跟着这士兵走出客栈。 客栈外早已准备了两匹马,徐超正寻思着是否要装作不会骑马,却见那士兵将马牵了过来,道:“公子不必急着赶路。我家小姐知道公子不善骑马,因此命在下一路上要小心保护公子。”徐超闻言更是讶然,也不知道完颜无雪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但他也不便多说,笨手笨脚地上了马,与那士兵一同离开了客栈。 一路上马匹走得甚慢,走出约两三里地,眼前出现了一座极大的宅子,看其规模,与李不伟的校长府相差无几。府门上书有“芮国公府”四个大字。那士兵先下了马,又为徐超将马牵住,神色间甚是恭敬。待徐超下马之后,这士兵领着徐超进了府门,左穿右转一番,已到了府中的后园。 当初李不伟与史红袖在红袖山庄谈琴论音时,徐超也曾去过,对于红袖山庄的布局极是熟悉。但他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呆住了,这园子布局与红袖山庄的如出一辙,简直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正惊疑间,忽然听到园中叮叮咚咚穿来几声琴音。徐超更是吃惊不小,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在红袖山庄。 那士兵送到此处,已停了脚步,低声道:“公子请自行前去,我家小姐就在里面。”话毕,已是快步退了出去。徐超茫茫然点了点头,寻着琴音走去,忽然又看到一个小亭,这亭子与红袖山庄的也无二出,一个少女一身雪白的纱衣,在周围的绿叶红花相衬之下,显得出奇的美。 徐超不敢稍有异动,生怕打扰了这少女抚琴的雅兴。这少女一袭白衣,身形看似柔弱之极,徐超也听不懂她弹的是什么曲子,但又觉得她弹奏得不如史红袖那般娴熟。正想到此处,却听那少女一声长长的叹息。徐超暗骂自己,心道:这姑娘弹得入神之极,我又如何能随意品评她的琴技呢? 其实,徐超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发出半点声响,那少女想必也不会查觉他的到来,只是徐超在无意之间,已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早已打扰到了这少女的心神。 徐超正自懊悔间,却听那少女哈哈一笑,已转过身来,弯月般的笑眼丝毫掩不住喜悦之情,正是完颜无雪。 徐超吓了一跑,他万没想到刚才还是静若处子的白衣姑娘,忽然如此迅速地回过头来哈哈一笑。完颜无雪看到徐超吓得狼狈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甚,忽然又从琴桌上拿起一把折扇道:“小徐,送给你的礼物,以后你可要变成书生模样了。””不待徐超答话,又接着说道:“一个不会骑马的书生。” 徐超更是莫名其妙,心想我是不是书生,你早已知晓了,为何又送我扇子,还要我变成书生?正如此想着,却听完颜无雪又是长叹一声,转身坐在琴前,叮叮咚咚地抚了几下琴,低声道:“小徐,你会不会抚琴?想必你也不会,我来教你吧。” 徐超早已不知所措,他自幼未曾与女子独处,到了军中更是与一帮当兵的混在一起,少有闲暇学什么模琴书画。眼前这一位极美的少女忽然要教自己抚琴,徐超只觉得已经身不由已,不由自主地站在完颜无雪的身边,却始终不敢坐了下去。 完颜无雪看他忸怩不安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手上却是不停,那把木琴在她手底不断发出悦耳的声音。徐超看她低眉浅笑间,不时偷眼向自己看来,神情得意无比,好似要自已将她夸奖一番。徐超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他有心说几句赞美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自己只要一说话,便破坏了眼前这奇妙的境界。 如此过了约半个时辰,完颜无雪始终未曾说话,只是拔弄着手中的琴,到了后来,琴声忽然越来越高亢,变得萧瑟之极,仿佛在万马奔腾的千军中,有一只利箭突然带着呼啸声射向空中,这箭越来越高,始终未有下落的迹象。徐超眼前已浮现出往日间与李不伟一同视察大宋机关弩阵演习的情景,只觉得有一支弩箭凌空飞起,越飞越高,他正自想着这支弩箭何时开始下落,却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这弩箭竟然在空中自行折为两截。 徐超猛地回过神来,再看完颜无雪,早已停止了抚琴,神色黯然道:“这曲取自莫氏七音,原是我师伯教给我的。其实这把琴也是她送与我的。不只如此,这练琴的这后园,也是我向她请教之后,才找人修建的。只可惜我永远也无法练成这莫氏七音了。琴虽在,弦已断,师伯也已成仙遁去。”说到此时,已是泣声不止。 徐超看那木琴,果然有一根弦被崩断,想必是完颜无雪琴技尚未纯熟,无法驾驭琴音所致。他念头急转,将近日的种种前后思索一番,终于明白了完颜无雪口中所说的师伯,正是史红袖的亲生母亲、完颜洪烈的亲妹妹、丘处机的师侄完颜洪秀。 徐超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正在回想着李不伟是如何安慰周依依的情形,却听完颜无雪忽又破涕为笑,道:“如今你既然来了,我便将这莫氏七音传与你罢,免得我师伯后继无人。”徐超看她神情,知她是籍着说笑以掩盖自己的悲伤,当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只是呐呐地道:“也好……”完颜无雪道:“当真?既然听我的,那便将那把折扇收好,千万别弄丢了,这扇中可有大金国员外郎元好问亲笔写的词句。” 元好问,在当时颇负重望,此人精于诗文,后人称赞其诗为“奇崛而绝雕琢,巧缛而不绮丽”。徐超虽在江南,却也听过此人的名头,他不敢大意,当下将那折扇好生收在怀中。其时正值初暑,徐超在这位美貌少女面前又甚是紧张,竟然出了一身汗。他忽又担心折扇被汗水弄湿,当下又将其从怀中取了出来拿在手中。 完颜无雪见状,格格地笑了出来,道:“小徐,这只是一把扇子而已,你若弄坏了,我再送你一把便是。如你还想要元先生的亲笔诗词,我求他再写一次便是了。”徐超急道:“诗词倒也罢了……只是……我自然是不会将这扇子弄坏的。”完颜无雪喜道:“当真?可是因为这扇子是我送的?”徐超点了点头,忽然又摇头道:“倒也不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又急忙点了点头。完颜无雪看他如此神态,心中大为不忍,柔声道:“倘若你当真弄坏了这扇子,我自然不会怪你便是。” 正在此时,有小丫鬟跑了过来,急声道:“小姐,国公回来了。”这小丫鬟口中的“国公”,自然是完颜无雪的父亲完颜合达了。完颜无雪闻言微微一惊,自言自语道:“爹爹不是在潼关么,怎么忽然回京了?哎呀不好,难道他是受伤了?”那小丫鬟忙道:“小姐切莫多心,国公好着呐。”完颜无雪心绪稍定,又点头道:“这倒也是,爹爹勇猛善战,自然不会负伤。” 徐超看此情形,已有离去之意。他虽然想着在此处或许能探听一些金国的军情,但又觉得自己万无此机会。他转头看向完颜无雪,却见完颜无雪也正向自己看来,稍一犹豫,完颜无雪道:“小徐,既然我爹爹回来了,我便不能在这里陪你了。我爹爹忽然回来,必定是有要事,你也不便留在此处了。”徐超点头道:“完颜姑娘请便,我这就回客栈去了。” 俩人跟着那小丫鬟走出后园,完颜无雪在徐超身边低声道:“小徐,过两日我再去看你。”徐超口中嗯了一声,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已走到了前院,看到院中站了四人,其中三位都是武将打扮的人,另一人却是文官装束,而且这文官,徐超是认识的。 大约在一年之前,李不伟在微州曾遇见过一位名叫吴真的丝绸商,当时徐超还未跟随李不伟,此事也是他后来听李不伟说起才知道的。再后来,这丝绸商又被当作奸细关进了临安刑部大牢,也是李不伟将其救了出去。那个时候,徐超已是李不伟的亲兵,因此他自然知晓此事。而眼前那位文官打扮的人,正是吴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 战争 4.15 南京II 吴真远远看到徐超与一位姑娘从屋中走出,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这位小兄弟不是李校……” 他原本是想说“这位小兄弟不是李校长的随从么?”哪知徐超未等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甚大,竟然将吴真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又听徐超道:“原来兄台还没忘记李逍遥大哥!上次与吴兄一别已是一年有余,没想到竟然又在此相见!”徐超故意大笑出声,心想这吴真万一说出李不伟与自己的身份,那可就糟了,当下以大笑之声掩盖,又以李逍遥三字掩盖了吴真所说的李校长前面的“李校”二字。 吴真听得一愣,忽作恍然状,笑道:“在下只是看着兄弟眼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我那李兄弟的朋友。”看到徐超身边的完颜无雪,吴真稍一犹豫,又道:“兄弟既然来到南京,想必一时也不会离开,等为兄事情办完之后,再与兄弟叙叙旧。”言罢,又垂首立在原地,想必是身在芮国公府,吴真也不便说太多的话。 徐超听他并未道出自己的身份,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吴真此时不揭穿自己的身份,想必过一会见到完颜合达时,也会为自己保守此秘密的。想到此处,徐超向吴块点了点头,又转身对完颜无雪道:“完颜姑娘,既然国公府有要客来访,在下这便告辞罢。”完颜无雪微微一欠身,道:“徐公子慢走。” 离开芮国公府之后,徐超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中。想起刚才的事情,徐超担心之余,又多了一份好奇。这吴真不是声称是一名丝绸商么?为何今日出现在金国的芮国公府中呢?看来此人身份着实不简单,说不定也是金国朝中的一名要员。既然如此,他以前为何又要去江南呢?难道是金国的细作? 徐超越起越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此事,因为此人是李校长放走的,倘若他当真是金国的什么重要人物,以后大宋与金国交战时,万一此人说出些什么话,说不定会危及到李校长的声誉。一念至此,徐超心中已作了一个决定,他准备留在南京城中,一来可以调察一下吴真的真实身份,二来徐超也知道大宋终有一日会与金国开战,倘若他在南京城中能获得些有用的情报,日后必定有利于大宋的北伐。 整个下午,徐超都待在客栈中,对自己在这段时间的行动也有了计划。到了晚间时分,忽然有人来访,徐超心中已有预感,等他开门之后,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来人正是吴真。 吴真看到徐超独自一人待在房中,笑道:“小兄弟,一年多未见,不知我那逍遥兄弟可好啊?”徐超听他称呼李不伟的假名,心中稍定,也一抱拳道:“多谢吴兄挂念。李大哥也时常提起吴兄,只说他认识过不少奇异人士,吴兄是最令他难忘的一个。小弟此次前来京城,原是为了寻找一个朋友,没想到在国公的府上能见到吴大哥。” 听闻徐超此言,吴真谦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本是大金国的军器监完颜真,上次在临安多有不便,这才未将实情相告,还请见谅。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徐超对吴真,也就是完颜真并无太多恶感,当下忙招呼他坐下,神色间也颇为客气,道:“原来吴兄是大金国的军器监,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兄弟名叫徐超,乃是李大哥身边的一个随从。”完颜真哈哈笑道:“徐兄弟客气了。我那李兄弟的才学,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便是身边的随从,也是人中龙风。” 徐超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待解释一番,却见完颜真向门外稍一招呼,已有人奉上了酒菜。 徐超以为他要问些关于李不伟的事情,谁知完颜真坐定之后,便开始向徐超讲起了汴京城中的风土人情,又介绍了汴京附近的一些名胜古迹。徐超见他没有追问及自己来南京的原因,只是前来聊些江北的奇闻轶事,又或是些天文地理,当下心中狐疑不定,但他也不便主动多说些什么,只好随口应付着,心中却不断思索着完颜真这次前来的用意。 又过了一阵,完颜真忽又讲起了蒙古与金国之间的战事。 在当时,大宋尚未开始北伐,因此宋蒙关系并未交恶,反倒是大宋的一些将士对金人恨之入骨。尽管如此,徐超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完颜真又道:“徐兄弟可知我今日为何去了国公府?”不待徐超回答,又接着说道:“这几日,黄河一线的战事吃紧,今日回来了大量伤兵,为兄是去通报伤亡情况的。”徐超道:“兄弟看这南京城中一片升平,未想到北方竟然战事连连。”说着,连连摇头叹息。完颜真道:“兄弟有所有不知。蒙古一直备战于西线征讨,前几日忽调集汾州大军南下,与我卫州守军厮杀了数日,然后又原路返回。此役虽然只有两天,但卫州守军却也有伤亡,几百伤兵都转移到了延津。” 徐超听得颇觉纳闷,蒙古军为何忽然攻打卫州?从当时的兵力部署来看,此事本不该发生的。其实别说是徐超,便是李不伟,也万万想不到此节。李不伟虽然已将宋、金、蒙古交战的历史通通看了一遍,但书中并没有记载蒙古曾在卫州一线与金国有过战争,反而是在两年之后从陕西出兵,占领了凤翔之后,这才打开通往关中的通路,金兵也退守至河南,一年之后蒙古又联合南宋夹击,这才又在两年之后灭亡了金国。当然,这只是原来的历史。李不伟自己也不知道,他早已将历史改得面目全非。 那日在徐州城外为营救史红袖,宋兵参与了一场小规模战斗,蒙古近百骑兵瞬间被歼。后来,蒙古军队查看尸体之时,发现这些蒙古兵都被一种威力极大的兵器穿腹而死,而且大部分骑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箭,显然是被人瞬间所杀。这百名骑兵之中虽然大都是山东李全的部下,但也有十多人为蒙古骑兵,其中还有一名百夫长。 蒙古军中得知此事后极为震惊。由于当时身着金兵服装的尸体已被移走,因此蒙军疑是金兵所为,但又不知道金兵到底是使用何种武器,竟然将近百骑兵瞬间击杀,便派出一支两万人组成的赤马探花部队前去卫州叫战,谁知几天过后发现金兵仍在使用以前的旧式兵器,便又马上原路返回。 完颜真看徐超仍在低眉沉思,以为他在思索自己刚说的卫州之,便静静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又终于忍不住道:“徐兄弟,大金国原是起于长白山,虽然与大宋朝有过近百年的战事,可大金国的子民却也有原来的宋人,奉行的也是汉族文化,而大金国的将士也有过半数的汉人。如今大金国与蒙古开战多年,也正是这些人在沙场奋勇抵抗。徐兄弟身为汉人,难道不为此痛惜么?”徐超摇头道:“大宋与金国交战已有百多年,两国宿怨已深,虽然金兵中也有不少汉人,但其身份仍是金。宋金交战之时,大宋的将士仍会被这些人所杀。李大哥曾说过,一个人的种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哪国的士兵。” 完颜真低头不语,心知徐超所言不假,又道:“徐兄弟想过没有,倘若大金国战败,蒙古铁蹄指日南下,恐怕到时江南又是一片血雨腥风。相反,若是大金国能够将蒙古挡在黄河以北,则大宋也得以安定,这种情形徐兄弟难道不愿见到么?”徐超道:“完颜兄,我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随从,像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却是非我能力所及了。兄弟就是再忧国忧民,也只能是空劳悲切而已。”完颜真叹道:“徐兄弟果然是将一切都看得透了,为兄也不便再多言。上次在临安之事,我还未有机会言谢。如今徐兄弟既然来到南京,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二人再谈得一会儿,却始终是些漠北见闻、名山大川,又或是各地风土人情、历史典故等等,但只要一涉及到宋金两国的话题,徐超便避而不谈。 过了许久,完颜真终于再也等不及,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放到桌上,道:“徐兄弟,为兄身为大金国军器监,自然是负责军中兵器的制造。蒙古骑兵善骑射与马上砍杀,而赤马探花与北军则善阵地攻战。十多年前,蒙古军破了中原九十余郡,我大金国将士虽然奋力抵抗,却终究不敌蒙古骑兵的战术,被蒙古兵直抵中都城下,不久之后中都便失守。来到南京之后,朝庭已意识到以前之所以屡战屡败,最主要的原因是无法适应蒙古军队的战术,而要解决此问题无非有两个办法,一是将现有的军队重新改编,以骑兵对抗骑兵,又以弓矢相辅,但蒙古兵骑射技术要普遍强于我军,而且其甲胄又极为坚实,内层皆以牛皮为之,外层则满挂铁甲,甲片相连如鱼鳞,普通的箭矢根本无法射穿,因此只好采用另一种办法,便是改进远距攻击兵器。为兄在五年前担任军器监一职,开始研究弓弩的改进,虽说也有些进展,已能在百步之外射穿蒙古骑兵的铁甲,但毕竟弩机发射起来不如弓箭方便,如遇到一支骑兵纵队,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仍是必败无疑。”徐超此时已听得明白,也知道完颜真前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完颜真离开临安返回到金国之后,便深为临安大学的讲学内容所震撼,因为这些知识正好解决了弩机力臂截面的设计难题。弩臂因为弦的拉伸而承受弯曲应力,从而蓄积了弹性势能,在弩臂恢复过程中,又带动弩弦复位,从而将箭矢射了出去,但这个恢复过程也大有讲究,如果箭矢在射出之时受力过大,就会使得箭矢马上获得极大的初速度,但此时箭仍在弩机之上,接下来虽然箭矢的速度也会增加,但其加速度已逐渐降了下来,倘若经由计算而设计出一种最为合理的变截面弩臂,则可以将弩矢的最远攻击距离提升一大截,而弩机的重量又有所减轻。当然,完颜真并不打算开始实行这种改进,因为这个改进不是很急迫。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提高弩机的射击频率,以对抗蒙古的骑兵纵队。完颜真既然知道了临安大学的讲学内容,又知道李不伟身为校长一职,自然也猜到了李不伟必定知道这改进弩机的方法。徐超身为李不伟的亲兵,对于如何改进弓弩一事,想必也知道不少。因此,那日他见徐超时虽然极为吃惊,却也没有当场点破,当别人问起时,也只说徐超是自己的一个旧识,又精于机关制造,想必在军器改进上能提出些有用的见解。其实完颜真多少也有些感激李不伟在临安的相救之情,便帮着徐超隐瞒了身份。 此时,完颜真见徐超先是眉头紧皱,复又低头沉吟不语,更加肯定了徐超必定知道一些弩机的改进之法,但见徐超如此神情,他一时倒也不便开口相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脸上却又露出企盼之色。 徐超心中也犹豫不定。对于弩机的改进之法,他自然是知道一些,而且是最关键的内容,这也是他陪着李不伟视察实验室时所了解的。对于十字弩与枪弩的威力,徐超再清楚不过了,但这种弩威再更强大,又怎敌得过大宋朝的机关弩呢?机关弩不仅将弩臂改为钢制,而且弩弦也逐渐改为金属制作,更重要的是,机关弩的发射频率比普通单弩要快上百倍。 然而既然知道了完颜真的真实微分,也知道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徐超反而冷静下来,心想,我此时只消花上片刻功夫画上一张图,便能将困扰完颜真多年的问题解决,但大宋对金作战也是势在必行,即使金国在兵器上哪怕有一点点的改进,也必将成为大宋的障碍,我又如何能做此叛国之事。 想到此处,徐超道:“既然如此,不知完颜兄是否想到了解决之法?”完颜真叹道:“我曾试着进行多项改进,甚至参考了秦弩的制造原理,但仍未有所进展。秦弩自是厉害,但多以弩车为主,而单兵驽机又以腹弓作为主要装备,制作工艺复杂不说,而且不易于携带。至于小型弩机,虽然可以用于骑兵,但在经过一轮射击之后,再次射击将花费较多的时间,只好再改为普通弓箭。但是,弓箭的威力却又不如弩机,射击距离过远的话,对蒙古骑兵毫无杀伤力。” 其实,弓的威力也不容小视,例如英格兰长弓就可以射出近两百米,只是这种弓太过庞大,以至于很少用于骑兵,大都是由步兵使用。这种弓密集射击形成的箭幕极具杀伤力,更可以向斜上方射出,再从头的是真的,那些使用弹弓作为兵器的又会是谁呢?又有哪种弹弓能够穿透蒙古兵的铠甲呢?他忽然抬头向徐超看去,却见徐超也是一脸的惊愕,显然也想不通此事。完颜真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又想,难道是我的判断有误?他真的只是李校长的一个随从亲兵而已? 此时马车已走出汴京城,徐超掀开车窗帘向外看去,只见官道两旁一望无际的麦田。徐超记得一月之前,江南的麦田已然泛黄,可此时江北竟然还是一片绿色,而且这田中的农夫也不如江南那般怡然自得,一路上又见不少拖家带口的百姓,显然是听说北方战事又起,这些百姓准备逃往汴京方向去了。 此时黄河尚在金国境内,蒙古后倘若向攻打南京,但会遇到黄河阻拦,因此在原历史上,蒙古并非从北方攻金,而是转道陕西入潼关。但此时此民心已乱,又有谁会想到还有一条黄河天险在护卫着金国呢?只要有战事一起,百里之内的百姓便会后撤,因此也就不奇怪为何一路上会遇到如此多的难民了。 马车行了一段路程,忽然转向西驶去,又走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下。徐超随着完颜真走下车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前有好几百名金兵,只不过这些金兵有些正坐在地上,有些是躺在地上,更有些已失去了一条胳膊,但又经过包扎处理,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完颜真低声道:“这六百多名伤兵刚从卫州回来,另有两千多名士兵尚在卫州等待救治,有些受伤太过严重的就没有办法了,运气好些的还能见上家人一面,运气不好的就死在半路了。” 此时众伤兵一片呻吟,又不时夹杂着些哭喊之声,忽又见一人拉着前来救治的军医的手嚎啕大哭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大哥十四年前在中都被蒙古兵杀死,二哥又在五年前攻打长江时被宋人所杀,如今父母就剩我一个儿子,如果我再有个三长两短,就没人给他们送终了啊!”那军医点了点头,又是一番安慰,等站起来转过身之后,却连连摇头,显然这士兵没得治了。徐超看那军医正向着自己走来,便走上前去问道:“大夫,刚才那士兵可有得救?”那军医看徐超只是寻常百姓装束,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却听得完颜真道:“这位是赵王爷请来的客人,你尽管如实回答便是。”那军医听得一愣,脸上现了惊讶的神色,转而又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道:“此人小腿之上中了蒙古兵的箭,虽然并未伤及要害,但近日已出现化脓,并且开始发热,估计是没得治了。”说着,又不禁连连摇头。徐超忙道:“只是发热化脓而已,又怎么会无法救治?”那军医听得一怔,再看徐超一脸错愕的表情,道:“这位公子,老夫还要再去拿些止血的草药,等到伤员救治完毕之后,老夫再对公子详加解释。”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完颜真一旁道:“徐兄弟有所不知,士兵冲锋陷阵之时虽然也有人死在战场之上,但更多的却是受伤之后失去战力而临时退出战场,等到战斗结束之后再行救治却为时已晚,例如刚才这位士兵,就是因为当时没有及时将箭拔出,这才延误了救治的时机,其实所谓的阵亡,大都是死于伤口化脓溃烂不治,这些伤兵之中能有一半活下来,便算是不错了。”徐超听得黯然,心中又想,在离开江南时,北平公主与香儿姑娘正在摆弄一种叫做青霉菌的东西,听李校长说,这种东西可以去脓消肿,只是使用时又因为而宜,倘若这人是大宋的士兵,或许还有一大半活命的机会。 徐超此时已不忍再看下去,转向完颜真问道:“完颜兄,你此次带小弟前来,不知到底有何要事?”完颜真道:“为兄忽然接到王爷的命令,得知此处有大批伤兵需要救治,但我认为徐兄弟应该懂得些雌黄之术,因此才想让你看前来一下这些伤兵,不知徐兄弟能否找到好的救治办法?”徐超奇道:“我何时说过自己懂得医术了?”完颜真叹道:“其实我也是想碰一下运气而已,万一徐兄弟懂些医术,能够让这些伤兵康复也是一件好事啊。”徐超听得直摇头,心想这完颜真也是急糊涂了,竟然会相信我懂得医术?按理说以他这种精明之人应该不会如此妄加猜测才是,看来再稳重的人,遇到急事时也难免会慌乱起来。 正在此时,徐超忽然感觉身边一片寂静,就连刚才在呻吟的伤兵此时也停止了哭喊,正惊异间,又见完颜真向一人躬身道:“参见芮国公。”徐超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将军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这将军‘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向着众伤兵之中走去。 徐超吓了一跳。这老将军五十岁左右,模样威武之极,刚才只是低声‘嗯’了一下,就已让人觉得这声音沉厚之极,直震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意。完颜真悄声道:“这次多亏芮国公带着援兵前去,才让蒙古撤军,本来皇上命芮国公去防御潼关,谁知还未动身就遇到了这等事,也幸亏有了芮国公的援兵,否则卫州恐怕早已失守。” 徐超早已知道芮国公是完颜无雪的父亲完颜合达,但没想到他竟然如何威武。看今日情形,这位国公在众将士心目中地位甚高,他只是站在这里,所有的人就都一片肃静,甚至连那些伤员也停止了呻吟,此人可真不简单。 想到这里,徐超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丝疑问,完颜真明明知道我是大宋朝人,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甚至将整个战事都详加描述,生怕漏掉了什么似的,这其中必定有些不对劲。 此时,完颜合达已从伤兵群中折了回来,向不远处的一间平房走去。完颜真道:“徐兄弟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忙快步走上前去,对着完颜合达耳边低声说了起来,徐超看到完颜真一边说,一边向自己这边看来,又见完颜合达不时点点头,偶尔也向这边看上一眼。徐超心下更觉奇怪,心想这二人说话声音显然故意放得极低,又不时向这边看上几眼,难道他们是在议论我的来历?正思索间,忽又听得完颜合达道:“这一定是王爷的主意了?你既然如此想法,便只管照做就是,倘若真如你所说那般,老夫自会相助。”完颜真点了点头,忙又躬下身去,却见完颜合达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屋内。 完颜真走了回来,道:“徐兄弟,咱们先进屋等候片刻,过一会盛太医会将将士的伤亡数字报上。”徐超奇道:“太医不是在宫中为皇上治病的么,怎会突然来此照顾伤兵?”完颜真叹道:“大金国连年战事不断,军中所备之草药已然不足,盛太医这次专程从宫中又带来一些药物,顺便也为伤兵救治。”徐超点头道:“原来如此。”心中又想,看来金国连年作战,竟然连将常用草药也消耗殆尽,可见在此之前金国士兵阵亡的数字的确不小。 二人说着,便已到了小屋门前,忽又听得旁边屋内有人大声道:“正是,属下心中就是不服!”李不伟听得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说这话时显然心中极是不忿,却又有些底气不足。又有一人道:“蒲鲜将军,本国公自然知道你的想法,但皇上有令死守卫州,便是老夫也只能服从命令而已。”那位蒲鲜将军听了‘哼’了一声,又道:“什么弃北图南,如今南没有图成,北倒真是弃得彻底,恐怕再弃一次就该轮到南京了。”完颜合达怒声道:“蒲鲜将军这是什么话!皇上既然做了此决定,我们为臣的便要听从才是,又怎能在背后说三道四,令尊当年虽然对此也有异议,却也未像你这般无礼!”徐超在门外听得讶然,再看完颜真时却见他脸上也已变色,显然也没想到竟然听到屋内中人如此说话,他忙拉了李不伟闪身走进旁边另一间屋内,却见那位盛太医正在桌上写着什么。完颜真走了过去,与那盛太医低声交谈起来。 刚才那位蒲鲜将军所说的弃北图南,李不伟曾对徐超略有提及,因此对于金国的战略意图,徐超也是知道一些的。成吉思汗在统一蒙古后,本来准备攻打金国,但又担心蒙古攻金时,西边会受到西夏的攻击,这才决定先攻打西夏。西夏求救于金国却被拒,因此在西夏王朝灭亡之后,西夏的士兵都投附了蒙古,又转过来攻打金国。此时的金国,正是处于西方与北方两面受敌的窘境。金国朝庭为了减轻压力,便将京城从中都迁至汴京,准备进攻南宋,从而希望在战争中能够挽回一些以前与蒙古交战时的损失,谁知遭到南宋的顽强抵抗。金国久攻长江不下,又在五年前重新制定了策略,将重点放在北边的黄河防线上,南方长江沿线的与大宋的战事却又缓了下来,这就是所谓的弃北图南。方才那位将军显然对金国朝庭此举极为不满,这才在完颜合达面前说了出来。 徐超正想得入神,忽听完颜真道:“徐兄弟可知道,此次卫州一战共一千一百人战死,三千六百余人受伤。”徐超听得吃了一惊,他原本对这伤亡数字并没多少概念,甚至从来就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刚才他在屋外亲眼见到了那几百伤兵的惨状之时便已心有不忍,如今再听得竟然有一千多名士兵战死,又有三千多人受伤,而这些受伤之人又有多半将要不治身亡,徐超不由得黯然,心道:“我大宋朝制造的那些兵器,不也正是用于杀敌的么?将来金兵或蒙古兵不也要如今日这般伤病满营么?如此说来,大宋皇家实验室却是设计出了许多杀人工具?”他忽又转念一想:“倘若不如此的话,将来金国铁蹄南下,遭殃的又是大宋百姓,死伤的也是大宋的将士,如此说来,那些兵器又是救人性命了?”徐超一时觉得烦闷之极,摇了摇头,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完颜真见状也是一脸诧然之色,忙又跟了上来。 走出门外,徐超只是低头不语,其实他虽然是大宋军中之人,却从未上过战场,即使在徐州城外与众弟兄杀了近百名金兵与蒙古兵,但那场战事毕竟结束得迅速之极,以至于徐超还未闻到战争的气息,便尝到了胜利滋味。完颜真看徐超只是闷声不语,也由得他去了。 返回南京的路上,完颜真仍与徐超共乘一辆马车。完颜真忽道:“徐兄弟,你可知今日所见的那些伤兵之中,有六成都是汉人么?”徐超听得一怔,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完颜真看他神情,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对徐超触动极深,又叹了口气道:“徐兄弟,其实要救这些士兵也不太难。”徐超忙道:“完颜兄所说的是什么办法?”完颜真道:“卫州城外一战,之所以有如此多的伤兵,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大金国将士无法抵挡蒙古兵的骑射,倘若有了克制蒙古骑兵的兵器,将士的伤亡也就不会如此惨重了。” 徐超听闻此话,顿时恍然大悟,他原本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以为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后来又被带到伤兵营中,再又听完颜真误以为自己会些医术,当时还以为完颜真只是一时情急才如此想法,如今徐超忽然明白了整个事情都在完颜真的安排之下,他是想让自己看到伤兵的惨状,又由军医报出伤亡数字,再说及伤亡士兵之中大都为原来的大宋官兵,如此一来自己便会起了侧隐之心,也许会帮着他设计出一些兵器来。 这些念头写起来话长,但在徐超脑海中却只是一闪而过。他瞬间已完全明白了完颜真的用意,却仍是不露声色,苦笑道:“是啊,完颜兄所说的自然是有些道理,只是蒙古铁骑若是如此容易对付,西夏国也不会在几年之内灭亡了。”说着,徐超摇头不已,又忍不住向完颜真偷眼望去,却见他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大有惊讶之色,显然没想到徐超竟会如此回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