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之拘魂》 第一章 算命先生死了 “青乌一词由青鸟讹变而来。青鸟则出自《山海经》,是神话传说中为西王母取食传信的神鸟。”青乌指青乌术,是堪舆学派的代表名称,时下青乌者不再拘泥于看阴阳、相阴宅,更多兼备茅山之驱鬼降魔术,在流派中有这么一个说法,青乌者皆通神术,而茅山道士往往不及也。 我的名字叫赖天宁,老家山东的,我右肩上生着一块“青鸟”胎记,外形特像一只黑鸦静立枝头,尤其那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地探向苍穹,谁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怎么,你以为我是编瞎话?为了求证,我几乎翻遍了图书馆,将书中所有的“青鸟”都作了细致比对,我的乖乖,你猜怎么着?除了我的略小外,几乎跟它们一模一样。 我娘搂着我跟稀罕宝贝似得,一手摸着我的后肩骨,另一只手不停地摸着我的天盖骨,眉开眼笑地说,孩子你有福了!前世积善行德,阴司殿的小鬼有意给你烙下痕迹,众口相传,凡是娘胎里带着特殊胎记的小孩都不是普通家的孩子,嘻嘻,我的娃吆,你就等着大富大贵吧,爹娘都跟着你享清福喽。 切,其实我压根不信这一套,本少爷今年都21岁了,大富大贵、平步青云之类的好事连个影子都没有,眼看着大学都快毕业了,却连个工作都没找着,青鸟胎记毫无神奇可言。 我们学校的大门口由北向南搭着一座步行天桥,桥下常年坐着一位算命先生,别看他年纪大点,几乎每天都风雨无阻地来练摊,地上铺上一块四四方方的黄麻布,四个角用青石压着,正中央画着一副八卦图,旁边散落着几枚铜钱。 老先生总喜欢一手摸着快掉光的山羊胡,一手摇着那把春夏秋冬都扇来扇去的八卦扇,这把扇子没人的时候是合着的,只要有人路过,扇子一准“唰”的一声就打开了,扇面也画着八卦图,这是他的招牌,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会扛着招牌,而他“独占小桥,一扇定乾坤”。别看他总是眯缝着眼睛像在睡觉,耳朵灵得像狗耳朵,只要十步开外有人走过来,他不仅摇开扇子,而且声若洪钟地喊道“人有旦夕祸福,卜卦算命,未雨绸缪喽——”他是个热心肠,甭管男女老少,也甭管人家有意还是无意,他总先抢着往外抖“包袱”,好在十有九准,回头者大有人在,碰上“无功不受禄”的人也会扔点报酬,当然也有甩袖而去的,老先生也会乐呵呵地一笑了之。 我对这个算命先生挺有好感的,虽说这年月都不信这个,但老人比那些满大街讨白食的有尊严,他自谋生路不说,也是靠手艺吃饭。他对我特别热情,看别人是眯缝着眼睛,看我几乎用“全眼”,算命行里把这叫“青睐”,听老人说凡是被“青睐”的人都是人鬼神敬三分的主。 今天找了一整天工作,心烦得要命,算命先生正大老远地扯着嗓子喊我,以往只要听到这破锣嗓音,我会如惊弓之鸟般逃之夭夭的。今天因为我有心事,所以就推着心爱的山地车走了过去。 “小子,我从你刚入学那天就开始喊你过来算算,你说你哪回不跑得像兔子一样快?我一把老骨头又吃不了你,不就是算个命嘛!” 我笑地有点勉强说:“大爷,你老早就看我过来了,你那把破扇子怎么不打开了?你老没诚心给我看呢!我命贱怕辱没你一双慧眼,我这叫自知之明。我呢,找你不是来算命的,想给你送辆车,看你风里来雨里去的,我这辆‘宾利’你开着正合适。” “无功不受禄,无功受禄啊,我开着你这两个轮子的宾利,我怕追尾,别人赔得起,我怕修不起。”老先生跟我也开起了玩笑,他应变倒是挺快得。 我将山地车往地上一支,蹲下身子说:“既然你无功不受禄,咱俩就做个交换,你给我卜一卦,我送你俩车,咱俩就扯平了,总比‘捐助’实惠。” 老先生斜着眼看了一眼我的车,有马扎子不坐,反而也蹲下身子说:“打看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不是个凡人,但老夫一直拿捏不准呀,说实话,三年了,为你卜一卦而不能,这几乎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了,见到你比我见到亲娘都亲。这次你送上门来了,我反而有点受宠若惊啊。” 我有点内疚说:“大爷真不好意思,要知道这是你老的心病,我说什么也不会跑的,我们大学生比较忌讳算命这东西,严重点,这是封建迷信,让同学和老师看见会丢人的。今天给你开个张,赶紧算算吧,我这破命贱得很,别给你带来霉运就行。” “啊呀,千万别这样说,你是我的青睐,我是你的眼,千里马怎能离开伯乐呢?”老先生从我的头骨摸到脚趾骨,足足摸了两三遍,反反复复摸着我的右肩部位,一脸的迟疑不决,忽然抬头说,“能不能解开上衣口让我看看?” 我没当回事说:“这有何不可?先说好了,看归看,不准故弄玄虚!”,见他不断地点头答应,我才翻开领子让他看,谁知他指着青鸟胎记一脸的匪夷所思,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我说老先生你有话直说,我不太喜欢故弄玄虚。 “这是青乌胎记啊!千年不遇,千年不遇啊。” 我说青乌胎记怎么了?看把你惊讶的,我娘还说它大富大贵呢,屁没用! “你懂个屁!青乌胎记是青乌传人,一千年才出一个!你就是转世之青乌,三界皆通,四海皆行,五行皆能,八卦皆明啊。” 我笑地一屁股蹲在地上说,大爷行了吧,我21岁了还是一介书生,你说的跟我半毛关系都没有,我要是有你那本事,干你这行的该关门了,行了,算完了我该走了。 老先生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说:“你二十一了?你确定?” 我有点上火,心想你有点蹬鼻子上脸,让你算是好意,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我拉了一下胳膊,他抓得挺紧,我只好愤然说,二十一岁!我自己的年龄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 他一脸茫然,掐着骨节算了半天,又摸了一下我的五官,这才如释重负说,还好,还好……年轻人我跟你说,二十一有三道竖杠,代表人鬼神三界,横着一道杠是大门,它能不能打开,就看你的命硬不硬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年还有大半年呢,你能躲就躲一躲,尤其那些妖魔鬼神,你可要处处提防——言多必失,我豁出去了,总不能看着你夭折啊。 我淡然一笑说,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老可不能为了我遭雷劈,雷公雷母不是你亲家,她俩可是六亲不认。 老先生皱着眉毛说:“我不担心天上的,我怕地下的恶鬼,你是它们的死对头!跟你说多了你也听不懂,你二十一岁这年是不是晚上做鬼梦? 我心里一凛说,你说对了,我半夜噩梦连连,总是梦到我被一群恶鬼追地满地跑,只要过了半夜十二点,这种鬼梦如约而至,鬼魅魍魉如影随形,能一直把我追到天亮都不肯离去,岌岌可危之际,但我总是被一个白衣女子搭救…… 老先生呵呵笑道,你命中多桃花,救你的不是天上仙女就是地府阎罗的公主,你艳福不浅呢。 我脸红说,别取笑我了,我连个女朋友都有没有,何来桃花运?你再戏弄我,我可跟你急眼了! 老先生站起身子,笑着说,车我留下了,临别我送你把扇子吧。 我跟着站直了身子,摇手说,算了吧,你这宝贝疙瘩要是送人了,我等于变相砸你饭碗,这把扇子有些年头了,再倒腾一把一模一样的可就难了。 老先生摸着山羊胡,依依不舍说,实不相瞒,这扇子我真舍不得送人,但看你劫数很重,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它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朱元璋第一大谋臣刘伯温你知道吧? 我心想你就吹吧,一把破扇子都能挂个名人,但嘴里不好意思,只好说道,能掐会算的刘伯温可是个传奇人物,我不仅知道,而且特别崇拜他。 他说那就更好了,这把扇子我算是送对人了,它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八卦扇》,是刘伯温贴身之物,它扇出的风是智慧之风,也有镇鬼驱魔的作用。 算命先生很仗义,礼尚往来地送我一把扇子,我要是再推三阻四的,他该生气了。我接过扇子说,行吧,扇子我就留着保命了,没准小鬼见了这把扇子还得磕头呢。 老头不客气地说,刘伯温可是人鬼神都尊敬的,见扇如见人,小鬼一准给你磕头。 睡了一晚上觉,半夜却没有做以前的噩梦,我想八成是算命先生送我的八卦扇当真辟邪,心里特别高兴,再也不用纠结于梦魇之中痛不欲生了。吃完早饭,我接了一个招聘电话,这种事说不好,十有八九会黄掉,但我还是珍惜每一次机会,万一成了呢? 老远看见学校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我看见旁边停了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我心里一乐,警察抓小偷都追到大学门口了,看来这一方净土就要被玷污了! 本来我是要赶时间的,但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看却让我惊慌起来,天桥下面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因为他是面向我这边的,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算命老先生!我的天!他人已经死了! 一根拇指粗的钢筋从脑门贯穿而入,大概刺穿的力道太大了,竟然一头露出头死就死了?而且死得这么惨? 我旁边是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个指着死人对同伴小声说,这种死法叫“不得好死”,一般都是遭天谴或者恶鬼捉弄而死的。 另一个女同学胆子有点小,小声回应说,他是个算命的,要我说是泄露了天机,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不得罪了恼羞成怒的天神,要不就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小鬼!他就没算出来自己不得好死? 先前那个女同学一扭头见我的眼神很气愤,赶紧一拉同伴的衣袖说,别说了!祸从口出,病从口入,我俩吸取死者的教训吧。 望着她俩转身而去,我无比沮丧,算命先生遭受了“不得好死”,那一定是因为对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相信天神草菅人命,阴曹地府的恶鬼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坏事!我摸着怀中的八卦扇,睹物思人,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算命先生不要记恨我,清明节我会为他多烧点纸,然后请老爷爷为他做场法事。 应聘单位在颐和园附近,从学校到颐和园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这条路不好走,因为偏僻,路修得极为差劲,除了公交车日复一日地跑着老路线,几乎所有经过这的车辆都绕开走。 今天不知怎么的,从上车开始我就一直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肠胃里打打杀杀地演着“哪吒闹海”,刚吃过的三根油条和一碗豆浆都快变一碗豆腐脑了。 前面是一座大盘桥,上坡之前就是一站,但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少,顺着盘桥下去再拐个弯才是下一站,那边下车人多。我大老远就能看见那座弯弯曲曲的大桥,想想被转晕的感觉,我就有点想呕吐了。我身旁坐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太婆,她“鬼鬼祟祟”地观察我半天了,大概猜出我想要下车的意思,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随即释然,她想借把力从座位上坐起来而已,我生气是因为她应该先打个招呼。 我眉头微微一皱,半警告半嘱咐说,老奶奶你身旁就有牢固的扶手,抓紧了就能坐起来,你抓着我也不打紧,万一你不小心摔倒了,别人还以为是我推倒的。 老太太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听没听懂我的话,反正我已经撇清了立场,公交车往往人满为患,老人碰瓷时而有之,谁知道她是不是呢? 我的右边胳膊一阵子发麻,我低头一看,心里气得够呛,她五指如钩般掐住了我的胳膊,胳膊都被她巨大的力量掐酸了,我心想你这个老婆子想报复我吗?果然是碰瓷的! 我想不到一个羸弱的老人竟有这把力道,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只脚好像故意踩上我的脚背,她轻得像一团棉花,竟然没有半点压痛我的感觉。 我生气说,你这位老奶奶怎么回事!又掐我又踩我,你什么意思? 生气归生气,我怕她真不小心摔倒了,便腾出另一只手搀扶住她,我心里猛然一惊,她的肩膀犹如寒冰刺骨,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依然有一股冷飕飕的冰寒从她一条肩膀传出来,沿着我的手指一直蔓延到大半边身子,我像是被她吸住了一样,浑身动弹不得。 我挺机灵的,下意识地用头不出的诡异,我心里觉得挺邪乎的,说实话,我挺犹豫的,我恶心的要死要活,帮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呕吐出来,势必破坏公交车的卫生,那个售票的大姐横门竖眼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太婆穿着一身纯黑衣裤,就连脚上的布鞋都是黑色的,面皮白净一些,脸色怪吓人的,那是一种白中透青的颜色。我眉头紧锁,因为那股臭味是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乡下老人大多是孤寡老人,洗澡不方便那是有情可原,但这老太太生活在大都市,常年不洗澡就有点奇怪了。本来我闻着汽油味就够恶心的,再加上老太太身上这股难闻的味道,我几乎忍无可忍了。 按理说老太太向我一个学生寻求帮助,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一公交车人都看着,我必须发扬文明青年的作风,但太厌恶这个老女人了,无怨无仇的,也找不出憎恶的原因,老太太脸上长满了铜钱大小的老人斑,就像是从棺材盖刚爬出来的死人斑一样。 我本来是要点头答应的,一股液体涌到嗓子眼,我的眼珠子都快绿了,恰好公交车到站点了,出门打开的瞬间,我抢步跳下了车门,蹲在地上就是一阵子的“稀里哗啦”的呕吐,等我眼泪鼻涕地站起身子,公交车已经关上门向桥上开去。 想想倒是挺内疚的,但我还是自我安慰了一番,盘桥很快就转下去了,很快就会到达老太太那一站,再说车上那么多人,我做不了雷锋,不等于别人不学雷锋,想到这里,我心安下来,轻轻揉了几下肚皮,那里面空空的,反而有种酸不溜掉的难受。 公交车吃力地爬上了盘桥,车屁股冒着一股浓浓黑烟,将桥头缠成“黑丝带”,像极了奔丧戴在胳膊上的吊唁黑带。老太太这时出现在后车玻璃上,她双手死死抠住后窗的把手,身子跟着车左右摇摆,她忽然将大半个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对着我的方向面目狰狞起来。 我心“突突”地跳个不停,老太太这是疯了,难道就是因为我们没帮她?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面,因为老太太曾经踩过我的一只脚,我穿着一双白色的篮球鞋,早上出发前刻意擦得很干净,但两只鞋都是干干净净的,连一丝尘土都没落下,可是我明明记着她踩着呢?对,错不了,绝对是右脚!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右面那只鞋面,太干净了,上面发亮的鞋油还均匀的亮着,如果老太太一脚踩下去,一定会留下一个脚印!就算她枯瘦如柴、体质很轻,但我的鞋是一尘不染的,老太太不可能会“踏雪无痕”的轻功。 我呆呆地傻站着,老太太像鬼一样的脸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我有点害怕了,有人说鬼是没腿脚走路的,老太太轻的像棉花,她会不会是个鬼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捉鬼笔记 “道藏,指道教书籍的总称,包括周秦以下道家子书及六朝以来道教经典。青乌术《葬经》,又称堪舆术,为晋仙师郭璞所著,《青乌序》传说是赖布衣所编写,后来被窃取才流落到刘伯温手里,朱元璋就是靠着刘伯温才成就一代皇帝。”—— 公交车的玻璃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大概昨晚下了点小雨,玻璃面已经污渍斑斑了,老太太张着大嘴笑起来,嘴里露出黑乎乎的两排牙口,她张开一只手慢慢地探到耳际,由后向前一点一点地撕开像皮一样的面具,粉嫩的眼耳口鼻渐渐清晰,五官突然涌出很多的血柱子,血液喷溅了到处都是,后车玻璃已经变成一片血污。 我使劲揉着眼睛,我真得以为眼花了,这大半年以来总是噩梦不断,梦境中遇到无数稀奇古怪的事,这张鬼脸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我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一层冷汗珠子,心想肯定昨夜没休息好,身体虚脱的离谱,老太太的鬼脸很有可能是我精神恍惚造成的。 我努力平复情绪,远远地看了公交车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差点吓破了我的胆子,公交车突然之间失控了!它像是脱缰的野马上蹿下跳,车身横着打了个摆子,车头狠狠地撞向盘桥的一侧护栏,轰隆一声巨响,便翻滚到十几米的桥下,因为连撞带摔,这巨大的铁家伙有点惨不忍睹,整个身子严重变了形。 桥下车祸现场离我最多五十米,我就跟着很多人跑过去看热闹。十几分钟的时间,法医、公安、交警、消防……来了很多人,再过一会便有一辆吊车“扶正”了公交车,铁皮都被切割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从车上一一搬了下来,穿白大褂的法医将尸体蒙上塑料布摆成一溜。 早上正值上班高峰期,人山人海的人围观着车祸现场,闻讯赶来的遇难亲属哭得天昏地暗,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大家顿时觉得这个早上很哀伤,几乎所有人都变得凄凄惨惨,这是一场特大交通事故,因为整车人竟然无一生还。 我暗暗吐了一下舌头,死神与自己可谓是擦肩而过,我赖天宁这属于大难不死啊。要不是因为恶心而中途下车,我岂不是也变成了鬼魂?心情变很阴霾,我从里往外使劲地扒开人群,急急忙忙地打车回了学校。 宿舍本来是四张床位,其他三人已经上班的上班了,离开北京的离开了,唯独留下我坚守着这最后的阵营,校务处主任已发出通知了,限期两个星期,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必须“搬离出境”,算算日子还有十天八天的时间,一边找工作,一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走出学校的大门,我以后再也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想想都感到悲催。 宿舍还留着一台破电视,这是前年几个室友“集资”购买的,因为又重又破谁也不要了,反正能凑合着看电视,我就没舍得仍,要知道楼下收废品的大叔盯了好几天了,我走了以后,它的命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开着电视竟然睡着了,睡着睡着就被一阵哭声惊醒了,我醒来才发现电视正放着新闻报道,场面哭声一片,正是今天早上的那起车祸。 依然报道出来了,那就差不多调查完了,我坐在床沿上看起来,这起事故过于诡异,我想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盘桥设有监控探头,但因为视角关系,拍得不是很清楚,戴墨镜的司机当时很镇定,随即车开始时空,司机拼命地打方向盘和差刹车,似乎一切都无法挽回这场灾难,最后只看到他的绝望和恐惧。画面一变,三个专家跟主持人交谈事故的原因,虽然列举了一系列可能,但随后被主持人给一一否决了。 女主持人抽丝剥茧说,各位观众朋友,这是一起不可思议的车祸。监控上看很清楚,当时公交车爬坡的速度很慢,从司机淡定的态度来看,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刹车失灵也好,油门失灵也罢,都没有理由解释公交车为何展现了“怒发冲冠”的速度,我们工作人员在现场做了细致的测算,公交车摔落的时候,它正处于一个左拐弯状态,这个速度远远低于速度表的“40”,但从撞击防护栏的速度和破坏性来判断,它当时的速度至少是“100”,司机朋友都知道,就算油门一脚到底,在拐弯范围不会超过10米的情况下,速度不可能瞬间达到100。或许有人会质疑,方向盘会不会失灵了呢?监控画面显示司机正在猛打方向盘,这个我们已经求证了专家,当时司机正在左拐弯,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在看向左边,但他的双手却在左右之间僵持不下,他的慌乱表情和恐惧说明,有一种力量在操控着方向盘往右转向,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只是我们毫无根据的推测,经过进一步的勘察和技术鉴定,或许日后我们会明白真相。 “难道公交车自己摔倒桥下的?真是活见鬼!”我轻轻骂了一句,但随即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四下看了一下,确定没什么情况,我才吐了口气。凡是大难不死的人最好谨言慎行,这个时候冲撞了那些冤魂,这等同于找死。 公安局随即公布了38名遇难者的姓名和照片,我几乎将眼睛贴着电视了,几番查看后,却唯独没有寻求我帮助的老太太,她说要下桥才下车的,可车祸就发生在桥上,老太太没理由不死呀?难道一个大活人突然人间蒸发了?我嘴里喃喃自语说,他们搞错了,不是38,应该是39人啊,难道警察疏漏了一个人吗?死者的名字、性别、年龄和照片都是跟身份证一一比对的,既然是对号入座,谁也不会马虎到数错人的地步。 女主持人果然精细入微,最后补充了一下说,公交车上一共38名乘客,除了一个两岁的婴儿和五名小学生外,其他32人都是45岁以下的青、中年人,女性18名,男性14人。 我一下从床上蹦到地下,老太太果然是个鬼!一车人除了我都死了,她既然是个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背后一凉,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人死后的魂魄会游离在躯体之外,阴曹地府遍布悬崖沟谷,如果没有“勾魂使者”引路,就成了孤魂野鬼。拘魂使者也有正反两排,正派的是牛头马面,邪派的是一个拘魂老太婆,死的人如果碰到牛头马面,他们基本都能被领着去投胎,但要是遇到了拘魂老太婆就惨了,十之八九会变成鬼魂野鬼,一车38个冤魂会被她变成游离于阳间和阴间的野鬼。 怪不得老太婆身轻如燕,怪不得一脸铜钱死人斑,怪不得一身臭鱼烂虾的臭味,怪不得手上力道大的出奇……她一定就是拘魂老太婆!我当时要下车,她总是千方百计地却缠着不让走,现在想想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后车玻璃上的鬼脸、七窍流血的面目,这些并不是我产生的错觉,她就是一个鬼。 这几天我一直忙于应聘工作,对口的公司不是很多,扔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眼瞅着再有几天学校就要下“逐客令”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好消息,一家礼仪公司的秘书打电话说愿意试用我,我一听这是好事啊,但对方说要我到定点医院做个全身体检,而且一口答应说只要体检过关,你就等着大展宏图吧。 第二天我带着体检表去这家公司应聘了。负责招聘的男主管一脸粗犷,但说话燕声细语,一会背对着我扭着屁股,一会踱着小碎步从我面前一晃而过,他两只眼睛很小,但盯着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握着我的手说,你太可惜了,以你的“身体”条件完全可以胜任我们的工作,而且很可能前途无量,但你后背有一块“鸟”状纹身,按照公司的严格要求,我对你虽然惺惺相惜,但不得不忍痛割爱了——说什么也不能录用你。 我挺讨这个厌娘娘腔的男主管,但为了珍稀这次机会,我还是平心静气地说,这是块胎记,它有个名字叫青乌。贵公司重视的是能力,你又比较赏识我。你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你们是礼仪公司,我的设计功底在简历上很清楚了,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 男主管“哎呦”地一声呵呵笑了,我以为这下有可缓和的余地了,没想到他直接给我下了逐客令,她抛挤眉弄眼地撂下一句暧昧的话,赖天宁是吧,你身体就是一副完美的画,这块胎记就是一处败笔,你说这幅画还有人喜欢吗?临别我就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喜欢一个完美的男人。 我愣了一下,渐渐明白过味来,扭头就跑出了这家公司,你用我我还不干呢,我可不希望变成娘娘腔。我当天就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因为算命先生说了,我今年命运多舛,还是回到家躲躲吧。 老爷爷可不是呼风唤雨的道士,却会一些道士才有的“抓鬼”本领。他老人家一百多岁了,具体“一百几”他自己也含糊其辞,反正谁问,他都说“一百多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老爷爷总喜欢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黑布衣,就跟那个拘魂老太穿的衣服一个德行,人本就够老的,再穿一身黑布衣裤,无缘无故地一下子苍老了。他喜欢端着一个磨得黑黝黝的皮马扎到南街头晒太阳,别人有说有笑,他却正襟危坐,咋眼一看能吓一跳,跟墓地石碑上的照片一样毫无生机,他一坐就是一天,几乎从未间断过。 老爷爷不太爱跟别人说话,有时候失魂落魄地看着夕阳发呆,时不时地嘴皮哆嗦,大概说什么话,但谁也听不懂。偶尔村里熟人跟他热情打个招呼,他也是反应冷淡,大家伙都知道他老了的脾性,没人挑理,老头子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哪还有人跟他较劲。 村子都是宫姓人家,一千来户,方圆百里算是大村,唯独我们一家姓赖,小时候听爷爷说我们是“外来户”,以前不像现在开放,地方保护主义特别浓厚,”外来户“不受待见,村民老觉得人家是来抢饭碗的,外来户多吃一口,村民就得少吃一口,换做谁都不愿意别人来抢饭碗。刚来那阵子,老爷爷家的窗玻璃过几天就换一回新的,半夜里就被打碎了。直到一件事情才改变了村民对老爷爷一家人的看法。 村里的一个丫头疯了,以前好好的,那年清明节扫坟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很多人说她”踩鬼手“了。扫坟的时候,死人会从里面爬出来吃东西,活人不小心踩到它们的手就会发疯,俗称”踩鬼手“。 疯丫头平日里很正常,每逢月十五这天就扮成老太婆说话,过去谁家什么事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但老爷爷来的时候,丫头就疯厉害了,见人就咬,也不穿衣服。 那天恰好被老爷爷撞见了,他说这丫头八字太轻,阴气太重,村里游荡的鬼魂总爱找她附体,最近咬人是因为遇到了“疯鬼”。听一个外乡人说得怪玄乎的,村民就试着让他给疯丫头治病,条件就一个,人要是被治好了,今后大家伙和睦相处,要是治不好就赶紧滚蛋,从此不得踏进村子半步。其实村民不相信老爷爷能把人治好,只是找个借口赶他走。 老爷爷竟然一口答应了,回家准备了一些村民从未见过的东西。 老爷爷用鸡血画符,有的贴在丫头身上,有的烧成纸灰“化”到水里,给口服,然后将疯丫头绑在村头的老树上,头是爷孙俩,倒不如说“亲爷俩”更贴切,大概知道我回来了,老爷爷满脸堆满了笑容。 老爷爷床底下有一个木箱子,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让打开,那里面全是一摞一摞的颜色发黄的小人书,码得整整齐齐,像是豆腐块。按照现在的市面收藏价值,估计价值不菲。从小到大,这些小人书我都是从上面一本一本看下去的,这次回来,我知道木箱底下还有一两本没看完,闲着也是闲着,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再不赶紧看完这箱子小人书,真要是哪天老爷爷“成仙”了,说不定这箱子的宝贝就给带走了。 一摞一摞地搬出来,箱子底下果然还藏着一本书,我偷偷看了老爷爷一眼,他却一如既往地瞅着我乐,这副神态不嗔不怒。这本书却不是小人书,而是一本很薄的,不能说是鹤立鸡群、脱颖而出,但却给我一种被电击的感觉。 很旧,书皮贴着箱底,几乎跟箱底颜色合二为一,只能看到斑黄的背页。看老爷爷没有不让动的意思,我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来,心里多了一股冲动,直觉而言,这是一本与众不同的书。 《青乌序-道藏合集》! 书名龙飞凤舞,我还是一眼就看出字迹来了。《青乌序》大名鼎鼎,甚至家喻户晓,它是堪舆术的精华;《道藏》更是名声在外,这是一本关于道教法术的记载,包含茅山术。书籍的装订粗糙、简单,应该是个人手抄本,可别小瞧手抄笔记,“高手在民间”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再说,书是死的,笔记却是活的,它的价值足可以惊世骇俗。 爱看小人书是我的爱好,我喜欢把它当成成人的童话,然而在小人书里藏着一本秘籍,这却是收藏者的大智若愚。但老爷爷又是如何得来这本古老的手抄本?不知为何,我忽然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老爷爷年轻时无所不能,说不定就是一个小隐隐于野的堪舆和法术高手,这个笔记本没准是他自己写的,但为什么不传给我爷爷或者我爸呢?留给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郁闷地叹息一声,心想老爷爷看来是看错人了,一个整天泡在小人书里的重孙子怎可能有出息呢?即使看了这本书,又能学到什么呢? 我蘸着唾沫,翻开褪色的蓝色书皮,扉页上赫然画了一个青灰色的乌鸦,我惊讶地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图案是那样的熟悉,这不正是我后背那个惹人讨厌的鸟状胎记吗? 我看得再仔细不过了,胎记和这个青乌图案如此相像,二者简直如出一辙。 偶然还是巧合?这个答案或许问问老爷爷就清楚了,我兴高采烈地看了老爷子几眼,却欲言又止,心里彻底绝望了,老爷爷现在神志不清,问了都是白问,爷爷和爸爸也一定不知道原因,否则早就告诉我了。我是学过一些风水知识,茅山术多少了解一点,这是小时候老爷爷手把手教给我的。 《道藏》是茅山道士的修学秘籍,降魔除妖、祛病救人、求雨祈福,这些可都是消失上千年的修道法宝。 一百多岁的老爷爷,几乎朽烂裂开的木箱子,我后背的青乌胎记,还有这本藏匿于小人书的古书……,难道相互之间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书里面隐藏着我需要的答案,但书体是深奥的古文,没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来领悟,寻找到答案谈何容易? 我捧着古书发呆,这眼神莫名其妙地跟老爷爷晒太阳的眼神如此相似。“青乌”是风水学一个称呼,我后背的“青乌”难道就是风水学的“青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章 拘魂鬼 我蹲在地上迫不及待地翻看,里面附有详细图解,但古文深奥难懂,很多地方都是似懂非懂,但我都尽可能勉强看下去。道藏部分的口诀和图略充满各种神话色彩,适合我的口味,反而对我的诱惑力大一些,即便如此,我也是看得焦头烂额,累得一塌糊涂,好像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夜的山路。 按理说,记载堪舆和道藏的古书专业术语极高,即使当今一流的古文专家和相关专家,研究它也得需要个一年半载光景,可我领悟得似乎不是特别费劲,都说佛度有缘人,难道这本书冥冥之中跟我有缘分?如果不是这样,为何凭我这点古文水平和三脚猫的道行竟然能看懂其中奥秘?虽然很多地方模棱两可,但大意还是有轮廓的,遇到艰涩难懂之处,大脑里总是不失时机地火花四射,像是什么神灵暗中启发我一样。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捧着古书欲索欲求。 屁股蹲地实在太久了,半个身子都麻了。大半天过去,要不是老爷爷说的一句话如惊天霹雳而惊醒了我,估计都能看到下半夜,真是废寝忘食。 “天宁,你和我都是赖布衣的传人,你后背的青乌就是家族传人的标记——拘魂青乌”。老爷爷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而且满脸堆满了自豪和慈祥。 他怎么一下子变正常了?难怪我如此惊吓,以至于呼拉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因为双腿麻木不堪,又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也不顾不上疼痛,干脆趴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老爷爷哈哈笑道,血脉不通,双腿奇痒难受吧?老爷爷从炕洞拉出一个书包,捏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蘸血画了几笔,看他的样子庄严凝重,我想笑都不敢笑出声来。”噗嗤“冒起火花,敢情老爷爷烧了符箓,将灰烬搅合在清水中,递给我说,喝下去你就能站起来了,不信你试试? 老爷爷的话我从来就没质疑过,别说一杯水,就是一杯毒药我也会喝下去的,打心里就知道他是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接过水杯,我一口气就喝干了,烟熏火燎的味道,却有一股醒目清神的感觉。我试着爬起来,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原本酸麻奇痒的感觉顿时云消雾散。 “老爷爷——你不糊涂了?太好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和爷爷,他们一定高兴坏了。”说着话,我转身就要走向屋外。 “孩子别费劲了,我这是回光返照,要不是算准你要回来,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扔给阎王爷喽,咳——咳。”老爷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唇淤青发紫,双目刹那间充满了密密的血丝,这阵咳嗽来得太猛烈,暴风骤雨一般,蜡黄的脸色霎时变得血红一片,就连脖梗都血红得可怕。 我惊骇喊道,老爷爷你这是怎么了?不行的话我们赶紧去医院! 老爷爷使劲摇了一下手,他面色凝重地盘坐在地上,将双腿盘曲成“十字”,咬破左手指尖,将血点在左眼眦,右手随即钩住右鼻孔,嘴里急促念道:“元始上真,双景二玄,右拘七魄,左拘三魂,令我神明,与形常存。急急如律令”。 老屋大多黝黑,就算亮了灯泡也显得灰灰乎乎的,我看见从屋的每一句话你必须铭记在心!无论青乌序还是道藏,很多重要口诀书里面根本就没有记载,都是一代一代口授相传,这也是堪舆和道藏学派一直百废待兴的主要原因。你爷爷和你爸爸因为后背没有青乌,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长大成人,一等就是一百五十年——你把耳朵附过来,我告诉你青乌序和道藏的秘诀,这是打开天窗的钥匙,除非遇到下一代青乌传人,否则只能烂到肚子里。慎之。” 如梦如幻,我使劲掐着大腿根,直到疼得呲牙咧嘴才知道不是做梦。 我俯首认真地听老爷爷传授口诀,六句口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里,幸亏我的记性不错,默默地捣腾几遍就滚瓜烂熟了。忽然感觉头这些年在北京读书,很久没有跟老爷爷见面了,好不容易见上一回却天人永别,他虽然走了,我想一个人跟他说会话,弥补我这些年的遗憾。 偷偷看着妈妈迟疑的眼神,我说你们放心好了,老爷爷死得虽然难看,但我从小跟着他长大,“狗不嫌家贫,儿不嫌娘丑”,我什么都不害怕。 他们前脚走,我后脚就轻轻地关上堂屋的门,有个木板插销,我给轻轻拨上了。小鬼最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门后,人鬼殊途,它们也害怕跟活人打照面,怕冲走了阴气。 在符咒里面找出一张“拘魂咒”,这道符可以把小鬼拘起来。捏出一小撮米,速度地洒向木门后面,“噗,噗”几股青烟窜出来,紧接着传来两声像老鼠惨叫的声音,有两股风声从门后扑过来。我拿出“显形水”对着惨叫声的地方喷过去,两个毛茸茸的小鬼赫然在目,尖嘴猴腮,像两只恼怒的猴子。它们本来想攻击我的,因为我的动作一气呵成,它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砰地一声,“拘魂符”稳稳当当地贴在它俩脑门上。 看到我愤怒的眼神,它们只能张牙舞爪地原地咆哮,声音像闷雷,有点不甘心,但只是无谓的挣扎,魂魄已经被我拘起来了。 我的胆子本来是很小的,否则也不会痴恋小人书的童话世界。爷爷的业力赐予了我,里面当然也包含胆识和技能。刚才的技法娴熟老练,意由心生,完全忘记了恐惧,似乎一切都是天生的。 想起老爷爷惨不忍睹的死难,我气不打一处来,揪出打鬼鞭劈头盖脸抽过去,说也奇怪,鞭子抽过去,两个小鬼竟然不敢躲,每一鞭子抽下去都能看到火红的鞭痕留下,像是小孩子的哭叫,两个小鬼匍匐在地上,不断发出哀鸣。每一鞭子打在它们身上,身形就缩小一块,如果我不停地打下去,这两个小鬼非要被打得灰飞烟灭。 身后的挺尸门板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吱嘎之声不绝于耳。回头一看,原来老爷爷的丑恶相容奇迹般地恢复了,故意弄出声响提醒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心想小鬼挺识相的,为了讨好我,赶紧撤走了束缚老爷爷身上的”缠魂索“。 俩小鬼匍匐在老爷爷的门板下面拼命磕头求饶,老爷爷是菩萨心肠,刚才挺尸板的晃动就是告诉我“算了”。 我叹息一声,悄悄地收起了打鬼鞭。生死有命,老爷爷寿限已至,违天行事是要遭天谴的。我收起家伙什,对着小鬼摆了摆手,说道,老爷爷一生积善行德,你俩好生款待,要是我得知遭到你俩的报复,我就算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打死你们。 小鬼欺软怕硬,领教了我的厉害,自然唯命是从,对我频频点头。他俩颇识相,乖乖地躲回堂屋的门后。显形水是有时效的,很快我再也看不到两个小鬼的身影。 爸妈好像听到屋里有异响,已经开始在门外敲门了。我拨开了门销,妈妈一条腿先搪了进来,紧张兮兮地四处查看说,我怎么听到屋子里有小孩哭? 我噗嗤就笑了,说你们想啥呢,我正跟爷爷说小人书的事,跟前突然跑来两只不开眼的老鼠,我担心老爷爷害怕,就拿着笤帚打起来,老鼠的惨叫被你们当成小孩哭了。 爸妈立刻松了口气,房子都是老房子,鼠满为患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妈妈突然一声惊呼,指着老爷爷的脸哆哆嗦嗦地说道:“老爷子的脸变好了,老爷子的脸变好了!” 爸爸也是跟在身后疑神疑鬼,满脸的稀罕。我笑着解释说,你们俩out了吧?老爷爷走得突然,或许身体哪个地方不舒服,所以才造成面部肌肉僵持。人死后面部肌肉会松弛,自然而然就恢复了活着时候的容貌。 爸妈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从未见过死人还有自动修改面容的。但觉得我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情就给隐瞒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章 门爪鬼 堪舆术,即相地术,俗称“风水术”,是占相阳宅和阴宅的地形、环境、结构、坐向以测断吉凶休咎的方术—— 我也会点皮毛,以前是老爷爷”哄骗“”我学一些稀里古怪的东西,稀里糊涂地学了不老少,可从来没用过,在我心里压根就不信这一套。 按现在门派划分,老爷爷属于玄空飞星派,但各流派之间经常相互窜派,为了门派发展的源远流长,纷纷取长补短,往往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甚至一些门派还引进《道藏》学术,其中茅山术的引进,使堪舆的各门派变得丰富多彩,甚至大多被世人看成“奇人异士”,就像老爷爷一样,既能看阴阳,也能斩妖除魔,道士不像道士,驱魔人不是驱魔人,整个一个四不像。 随着岁月的沉淀,在束缚中发展,在发展中束缚,很多保守门派形成世代单传,一些重要口诀不再记载于书籍,而是采用口口相传。今天的流派大多名存实亡,即使有传人在世也是凤毛麟角,就像我赖天宁,要不是背着一个“拘魂青乌”,到死我都不知道还是悬空飞星派的传人,玩大发了——说我们是赖布衣的传人。 村东有一条河,依山而流,叫“富水河”,水流湍急,但流经一处拐弯处却非常安静,山头长着两棵孤零零的姊妹树,当地人便叫“二树山”,附近山峰起伏跌宕、绿树葱葱,称得上一处“龙脉”,学以致用吧,我给老爷爷选择了这处绝佳风水,因为深得“藏风聚气,得水为上”的宗旨。 办完丧事,我不肯离开老爷爷的老屋,我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来老爷爷家串门的人少之又少,我躲在这里正好“参悟”古书,以前不信,那是荒废学业,今天笃信,这叫亡羊补牢,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不由得我不信,拘魂老太、拘魂鬼,老爷爷无边的法力…… 睡在老爷爷生前的炕头,没事的时候就消化那些书籍和口诀,这些东西不像练武功,一招一式都要练个三年五载,重在“领悟”,大概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意思。有图解作参考,我对着葫芦画瓢趣味无穷,所以我并没有感觉出丝毫的枯燥和乏味。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下午,门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说是邻村的老乡姓刘,以前在附近几个村联合组建的乡塾里当过数学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老爷爷的那些奇闻轶事多少了解一些,这次主要请老爷子“出山”替自己消灾避祸的。 我说刘老师你找的人是我的老爷爷,但人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再说他活着的时候神志不清,早就不帮人处理这些事了,别耽误你的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刘老师一听很是失望,本来以为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没想到却是迟来一步。大概性命有关,他不甘心地打听道:“小伙子,打听个事,要不是性命攸关的关口,我也不至于前来找你老爷爷——”顿了顿,觉得说多了也没用,于是直奔主题说,“老爷子生前收过徒弟没有?赖半仙了不得啊,总不能就这样走了?” 我瞅了一眼这个曾经当过老师的中年人,一张脸皮包着骨头,脸色蜡黄却微微发青,凹下去的天庭晦涩而无光泽,低头看见他的两腿站着无力,走两步就打摆子。我心想,这种人阳虚阴重,这个时候最容易招惹那些不太干净的东西。本来想搪塞几句快一点打发人家走人,但出于对老师这个职业的好感,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我没正面回答,反而旁敲侧击问他说,你刚生了一场大病吧?晚上睡眠严重失衡—— 听我的意思,跟算命的套路差不多,这哪是问病情,这分明是在套话。中年人深锁眉头,要不是自持有点素养,估计该说我不懂事了。但随即眉头舒展开来,估计想明白了,赖半仙的孙子绝对不会是个算命的。他听话听音,或许觉得我说的有点意思了。 刘老师轻轻咳嗽一声,提了一口气说道,可不乍得,躺床上快半个月了,晚上老听着门外有动静,起先以为乡邻恶作剧,但我自信人缘极好,从来就没得罪过谁。“嘎吱,嘎吱”的划门声从三更到五更,我根本就不敢睡。勉强忍了半个月,实在挺不住了就看镇上的大夫,老中医说我再不想办法正常睡眠,十天半个月肯定是熬不过去的,意思让我准备后事啊。急病乱投医,我就想着俺是不是中邪了? 我身体里流淌着老爷爷一生的业力,光闭门造车也不是个事,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历练历练也好。 刘老师的这种特征描述,在古书好像有一段记载,但我不能断言肯定。我说刘老师你过来,我帮你把把脉。 刘老师虚弱无力,抬胳膊都费劲,我一把捉起他的左手,凑近一看,一股透心凉气冲着我的鼻子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赶紧缩回头远远地端详。果然有一根青筋暴露皮肤之外,手腕底下鼓起了一大片小疙瘩,白得吓人不说,疙瘩的皮太薄了,里面的白色液体几乎要破裂而出。右手还算正常,清晰看见的血管壁却呈现一脉血红,用手指轻轻掐一下,里面往外冒着血水。 刘老师紧绷着脸,也不敢说话,人看着可怜兮兮的。我深深叹了口气,怕吓着他,不敢太大声,只好脸色凝重说:“撞邪了,你遭遇了一个门爪鬼,这种鬼有个特点,对猎物半夜“惊扰不断”,以便除去你仅存的阳气,之所以迟迟不肯害你,它是想利用“阴气”慢慢培养你,最后才吸干你的精血——看到你手臂血管了吗?左手破裂、右手血红之时,就是你命丧黄泉之刻。” 刘老师吓得一哆嗦,脸色霎时铁青。听说一个看不见的鬼等着吸取自己的精血,不吓个半死才怪。他慢慢地恢复平静说,我想起来了,屋后是片荒地,我想弄片菜地,上个月平地的时候,挖出几根棺材板,这么大木头扔了怪可惜的,我就晒了两天,然后劈柴当柴火烧了。 我点点头说,棺材是装死人的,你把人家的衣服给烧了,不找你算账才怪呢。“门爪鬼”既然想害你,看来你是逃不掉的。 我正在思索“道藏”里面关于门爪鬼的详细记载,突然听到什么东西“咕咚”撞在地上,我低头一看,刘老师正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瞅着我,还没等我说什么,人家迅雷不及掩耳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小兄弟啊,虽然我无亲无故,但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你一定要救救我,总是半夜听到门外和床底下什么东西在挠木头,那些痕迹不像是老鼠咬的,更像是用指甲一道一道划的,每天在下半夜不多不少就划一根,从不间断,我数了数都快三十根了,痕迹里还有血了吧叽的血块——” 我说这是“门爪鬼”在给你算时辰,它划了三十根痕迹,就证明快一个月了,哎呀,不好!你说你看到三十根了? 刘老师点头肯定说,错不了,我每天都数好几遍。 我说赶紧准备吧,弄不好今晚就要害你!人会算日子,门爪鬼就知道月一和十五,三十表示两个十五,今晚就要吸干你的血。 我面色凝重,赶紧拿出一张“镇鬼咒”递过去,说事已至此,这个门爪鬼不太可能半途而废。为了防止它狗急跳墙而抢先我一步,这张符箓你先回家贴到门框上,也能震慑一下。今夜子时以后,我去你家做场法事,只要应付得当,你就能免去一劫。 刘老师哭丧着一张脸说,等什么今夜子时,你这就跟我走吧。 我摇头说,这个急不得,我是帮你驱鬼,而不是吓吓它,另外,人与鬼斗必须选好时辰,否则我会反受其害的。 今夜无月。农村黑灯瞎火,别说子夜以后了,就是晚上十点以后,家家户户早就闭户了。子夜以后阴盛阳衰,毁伤厉鬼往往事半功倍。其实刘老师用不着告诉我他家的地址,玄空罗盘的指针会根据磁场的变化而发生偏移,西南方位感应强烈,我就沿着走过去,最后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就静止不动了,但针尖“颤颤巍巍”却不停地上下波动,显示这个气场的“鬼气”越发强烈。 我用磨斗打线打好桩,在门前围成一圈,先困住恶鬼再说。里屋门是虚掩着的,门框上的镇鬼咒只剩了半张,迎着风呼呼啦啦的响着,我突然心里一惊,敢情这个鬼想要提前下手了。 不敢再迟疑,我疾步如飞地冲进了堂屋,屋内漆黑一片,要不是我先在门外适应了一下眼睛,这个时候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刘老师直挺挺地悬在半空,下面站着一个全身罩着黑袍子的女鬼,长发垂地,尖锐的长指甲已经像软剑一样缓缓往上挺直,再需要片刻功夫,十个指甲会穿过五脏六腑,到那个时候血液就会源源不断地回流进女鬼的躯体,一旦她吸干了刘老师的精血,自己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一时半会也对付不了这个鬼。 必须尽快出手,我心急如焚。 刘老师中了梦魇,尽管很清醒,却是如何说不了话,也动弹不了。 我左手擎着一柄招魂幡“呼拉”一展,右手迅速打出一片白米,“吱吱”的声响不断,从女鬼的黑袍子上立马弹出几股白烟。她身子颤了颤,伸向刘老师的指甲稍微回缩了那么一丁点,一声黑鸭子般的惨叫声陡然划破寂静的夜晚,几乎要扎破我的耳膜。女鬼虽然受了点苦头,但好像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反而转过脸,扬头对我示威恐吓。 蓦然看到恐怖的一幕,我顿时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脚跟。 门爪鬼没有脸皮,只是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孤伶伶的眼眶中只剩下两颗带血的眼珠子,由两根小小的血管分别拴着,她每动弹一下,眼珠子就岌岌可危地荡起来,看着怪揪心的。下巴不知为何丢了一块,一张嘴就淌下了一股腥臭的液体,我相信那绝对不是什么含拉子,应该是腐蚀的酸水。我着实吓了一跳,这个女鬼的尊容确实不敢恭维。 我自个压了压惊,赶紧脚踏七星阵,嘴里大声念着“五雷咒”,“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一则保身命,再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天道我长生,急急如律令。” 我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一道光亮从手掌缝隙中淌出来,瞬间照亮了我的全身上下。 女鬼惊慌失措,五雷咒是法术中最具有攻击性的,她也想不到我小小年纪就具有了如此高深的法术,想逃走已经不可能了,只好螳臂挡车地荡起黑袍,狠狠甩开十指长剑,笔直戳向我的胸膛而来。 阴风四起,刺骨的阴寒令我情不自禁地全身发抖。屋内的门窗遭受巨大的张力,倾刻间四分五裂,玻璃爆烈,发出。阵子清脆的碎裂声,整幢房屋摇晃了一阵子,几乎坍塌而落。 阴风刺骨,我无力抵抗这股子阴风,情不自禁连连后退。就在此时,我身后飞过一道强光,电光石火般罩向女鬼,紧接着又飞来数道闪电,劈头盖脸地穿过女鬼的身体。 这道光来得太及时了,我暗自庆幸。门爪鬼大惊失色,再想全身而退为时已晚,再说门外全都是拉好的磨斗线,想逃已经没有了门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五雷咒具有毁灭性,我也不可能心存怜悯,因为饶恕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点我还是泾渭分明的。光晕牢牢地掌控着鬼的动向,门爪鬼无论跑到哪里,光罩都是如影随形。 皮肤烧灼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一个偌大的火球熊熊燃烧起来,从女鬼的头颅一直燃烧到双脚,到最后化成了几缕青烟,我听到烟雾缭绕中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声,偶尔会有一颗烧得面目全非的头颅冒出来,但随之就被什么东西拉了回去。 短短几分钟的烧灼,门爪鬼已经化为灰烬,五雷咒的光罩已经不见所踪。 我拉开了灯绳,灯泡随即眨巴着亮了起来,刘老师从半空掉了下来,整个过程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从他张口结舌的表情而言,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鬼,而且竟然还有人念着咒语请来了雷神,人鬼殊死搏斗,生死相搏,一切如梦似幻。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静静地看着如痴如呆的刘老师。我心里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这是虎口脱险,所以惊魂未定,或许一会就会好转。女鬼修练不深,或者说我要是再迟疑半步,此刻躺在面前的就是一具活生生的干尸了,同时,一个女厉鬼从此诞生,不知道今后要祸害多少人。一切自有因果,这个人或许因为曾经当过老师“积过善”,上天眷顾而命不该绝吧。 “啊”的一声,半夜听起来怪吓人的。刘老谁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仿佛受尽了人世间最大的委屈。等着其释放完了压抑,好半晌我才沉重说道,刘老师该忘记就忘记吧,你刚才做的是一个噩梦,这个世上没有鬼魂。 他抬头疑惑地望着我,从我犀利的眼神里挣脱开来,似懂非懂说,我知道了,我刚刚做了个梦,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神呢——小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 我轻轻笑了,说这就对了,感恩的心谁都有,而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你曾经什么都没见过,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而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如此,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章 鬼身猫灵 门爪鬼事件后,我的体质大不如以前,青乌胎记凉飕飕的,好像有人故意往上面偷偷吹气。真不是吹牛,我有个每天坚持跑步的习惯,有空没空老往健身房跑,这身板不敢说强壮如牛,但也不至于抓了一夜鬼就累成这个熊样。 我上网查了一下资料,一个自称茅山道士的网友说,抓鬼跟打猎不是一回事,猎物打得越多越好,鬼抓的越少越好,捉鬼之人每消灭一个魂魄,看似替天行道,实际上却闯了祸。阎王爷护犊子,就偷偷地在《生死薄》上给你记一笔,这一笔不是延长你的寿命,而是削减你的阳寿。 我心想,老爷爷给我的差事等于出力不讨好呀,茅山道士说的如果属实的话,我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被剥夺了阳寿,所以才劳累不堪,伤敌一千自伤八百,我这是受的”内伤“。 我有点弄不明白是与非,捉鬼人是正义的化身,阎王爷怎么如此不讲理? 我又再一次耐心地问茅山道士说,好人没好报也就算了,但如何修复被剥夺的阳寿?不能为了”伸张正义“就过一天少一天? 对方一直闪烁着鼠标,半天都没打一个字,我以为对方就是个胡说八道的骗子,大概被我问住了,不知道如何搪塞我。就在我想”x掉“网页的时候,茅山道士闪着一得好”兵之诡道也“。 老屋都是砖石加泥浆垒砌的,风从外面根本吹不进来的,尽管外面风声”咻咻“得响,屋内却是落针可闻。 风铃忽然轻微的“叮铃铃”响动几声,挂在门框上的布帘却稳丝不动。我心里一沉,有鬼东西开始接近这个屋子,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桃木铃响声不大,我倒不是担心惊走了它,主要害怕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未知的恐惧容易使人恐慌,所以我只能以静制动。 风雨欲来风满楼,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以目前残破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抗拒一次凌厉的袭击,就算小鬼前来捉拿,我也只能束手就擒。 刚开始还能清醒地等待,慢慢地困得不行,浓浓的睡意像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很丢人,我竟然酣然入睡,鼾声如雷。朦朦胧胧间,我觉察到脸上冰凉,等眼睛闪开一条缝隙,恰好瞥见横梁上蹲着一个黑影,它个头不大,却瞪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横梁上光线比较暗,唯独眼神凶光毕露。 “什么东西?”我心里问自己,一身黑毛蓬蓬松松地炸着,蜷缩身子蹲在那,我也不知道这个鬼到底有多大。 我抽筋般得紧张,它打算待我熟睡后来个致命一击,但没想到我此时悄悄醒来。悄悄叹了口气,一定是老爷爷在天之灵帮助我吧,脸上的液体不仅粘稠,而且散发着一股腐肉气味,没别人,液体肯定是鬼身上掉下来的。此时摸不着敌人的实力,轻易不敢与之正面为敌,所以只能眼缝里悄悄打量它的一举一动,用假睡迷惑对方,放松对我的警惕。 丑陋而又狠恶的眼神如此熟悉,似曾相识,茫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要不是它一滴口水恰好滴落下来,而且不偏不倚落在我的脸上,否则我一定会死得稀里糊涂。黑影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屋,百年业力,青乌精血,血滴就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精神顿时一阵,精血!我怎么会忘记它了呢? 老爷爷百年精血已经融合进了我的血液,青乌传人的血液是邪灵妖魔的克星,它就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门帘此时无风自动,像秋千般鼓荡了起来,而且越荡越高,几乎倒卷脱落。鬼的磁场遽然壮大,那就意味着我的噩梦就要开始,我紧绷着每一根神经,紧紧盯着鬼身猫灵的举动。 我假装重重地发出一声“睡鼾”,屋子很静,突然来了一个鼾声如雷,这个鬼被我吓了一跳,如临大敌地盯着我的反应。我翻个身子,左手轻轻抠了一下鼻子,这是熟睡之人再正常不过的一动作,但我偷偷地悄悄咬破了指尖,嘴里含了一口血液,然后身子再翻回来,手臂很自然的垂落身旁,这个举动悄无声息而又合情合理,似乎没有引起鬼的注意。 它大概受到了惊吓,头和身子情不自禁往下矮了半截,我这才看清楚这个怪物的容貌,野猫吗?但个头比一般猫大了一倍,鬼的化身“鬼身猫灵”。 观察半天,它重新摆起了凌厉攻势,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它像一道流行般砸向我的头颅,铺张的爪子亮着白光,有足够的力量撕裂我的肉体。它来得快如闪电,而且悄无声息。 我微微鼓起肚皮,将气体憋在口腔之间。 看着鬼身猫灵迎面扑来,我将一口血水劈头盖脸地喷射出来,随即驴打滚般横着滚了出去。 血水迎着它的身子喷射而出,鬼身猫灵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呀——”一声凄厉的猫叫,它血水喷了一身,像是被无数把小刀子扎破了皮肉,它空中猛然一个顿挫,勉强“挣扎”了一下,尽管已是强弩之末,随即还是扑了下来,划破了我的衣服,在后背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槽,却火辣辣的感觉像是被火烧一样,疼得我“哎呀”的喊叫起来。 性命危在旦夕,我忍着疼痛一把拎起打鬼鞭,脱口叫骂说,抓到你一定剥了你的皮! 鬼身猫灵不敢恋战,腾空飞起巨大的身子,我以为它要攻过来,赶紧甩开了鞭子,没想到鬼东西声东击西,竟然撞碎了门窗跑了。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它窜上了院墙的墙头,不甘示弱地站着,然后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瞬间消失不见了。 几天过去了,竟然再也没有发生偷袭事件,或许这个鬼正躲在暗处自我疗伤吧,大家都养伤,彼此相安无事。 街头突然热闹起来,已经传来了嘹亮的吹鼓手声。 不用看我就知道村里谁家又死人了,秋末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间不接到地气,死人多是正常的,那些熬不过去的老人大多就死在这个季节,对家属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年底办丧事吉利。现在农村人有点钱,这个办丧事一般都搞得热热闹闹,名副其实成了“喜丧”。 闲来无事,我倒是乐意去看看热闹,毕竟在农村这不亚于一场春年联欢晚会。纸糊的楼房汽车、书童侍女、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竟然足足排出了半里地,数不清的招魂幡齐刷刷得迎风招展,纸币更是满街飞舞,像是冬天下的鹅毛大雪一样。几十个穿麻戴孝的人围着一个灵车哭成一团,看这些人老老小小、井然有序,死者应该是个岁数很大的老人。 后面一大堆人亦步亦趋,跟前面的略有不同,虽然也是穿麻戴孝,但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中年人,前面哭声一片,他们反而哭得瞎哼哼,等前面哭声不大的时候,他们却能哭得声音狼藉、惨不忍睹。老人们知道,这是有钱人雇佣的“帮哭”,办丧事的主家担心奔丧的亲朋好友太少,就额外雇佣一些人帮哭,听起来哭声一片一片的,其实真正流眼泪的不多,当然职业“帮哭”也有声泪俱下的,据说秘密就是一边哭一边吃辣椒。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一脸书生气,大概是主持白事的。拿着一张黄纸洪亮地喊着死者近亲名字,每念到一个名字,旁边的铜锣就会响一声,被念到名字的人就举着红红的人民币走过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往主事人手里放钱,旁边一个拿笔的人一边记着帐,一边拖音喊着钱的数目,最有意思的是,递上去的钱越多,喊得声音竟然越大越长,甚至还会响起一阵子鼓声,我见过一个人递上了一万,记账先生竟然一口气拖音喊了足足一分钟,满脸紫红,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而背过气去,这是吃饭的绝活,豁了命也得装。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不需要看,光听声音就知道谁拿的份子钱最多。 哭灵最是热闹,“一个女婿半个儿”,死者的女婿会带头“爬灵”,就是围着灵车爬着哭喊,也没时间限制,反正爬得越卖力就越能表示“忠孝”,刚开始真是哭得地动山摇、泪雨磅礴,挨到最后你就只能听到像公鸡打鸣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断断续续,声嘶力竭。最可气的是,围观的群众大多好事之徒,你推我我推你,都带头起哄,女婿等人骑虎难下,更是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死装到底,据说很多人爬着爬着就真得“昏死过去”,这难免不了再来一场呼天抢地的呼儿唤女,乱成一锅粥,自然乐坏了围观的村民,一个一个幸灾乐祸的。 我无意间听到身旁一个老太太发着牢骚,大概看着丧事隆重,心生嫉妒吧。只听她说,死了这么惨,搞得这么热闹有意思吗?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也没见过谁这么孝顺。老太挺可怜的,从来不出门,第一次出门坐汽车,车翻了,其他三十几个人好好的,就这个老太婆一命呜呼。这是谁做的孽啊。 旁边不知谁“铜臭气十足”地问道,赔钱了没? 赔了,能不赔吗?司机把车都卖了。没钱办丧事能这么轰轰烈烈?这家人以前挺穷的,是那种买二两酱油能吃半年的主。 旁边很多人唏嘘一片,一时很多人都沉默了,只能听到锣鼓喧天。 又是车祸,我摇了摇头。这一路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北京公交车翻车了,我亲眼目睹,三十八人无一生还,当然除了那个诡异老太。这次回来又赶上村里车祸,除了老太竟然谁都没死,强烈的反差让我心头一震,却又像吃了一粒五味豆什么味都说不上来,总之感觉怪怪的。 不幸的倒霉的事咋都让我碰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六章 死人诈尸 吹吹打打热闹了整整一天的丧事,人群散去,大街顿时冷清起来。 夜晚来临,炊烟四起,狗叫此起彼伏,大路上死一般的寂静。乡下就这样,什么热闹都是来来去去一阵风,大白天的还是人头攒动,一到晚上就冷冷清清,偌大的村庄却像个坟墓,风声四起,白天散落的纸钱满大街飞舞。懂规矩的老人晚上死死守着小孩,只要村里死人,晚上绝对不能让孩子跑出去,据说孩童能见鬼,好多被吓傻的。 乡下没路灯,但月光清幽,家家户户亮起一盏昏黄的灯泡,锅碗瓢盆的响声非外响亮。 沾亲带故,我晚上被邀请吃“半夜丧宴”,具体这个风俗怎么来的我也不太懂,大概白天忙碌丧事,安排晚上吃丧宴就图打个时间差,吃宴席都是分拨的,妇女和孩子在大宴席上是没资格上台面的,大多被安排到最后一波吃些残汤剩饭,我是小辈,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后一波“客人”。 辈分大点的人十点之前就退宴了,辈分小的就只能打着“呵欠”排到半夜吃宴,不管时间早与晚,吃完了事。 半夜宴比较特殊,如果你吃完饭愿意继续凑热闹,可以跟着主事家人一起守灵,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明天一大早,主事就会悄悄给你塞赏钱,一百、两百不等,反正就是个意思。乡下人爱财者居多,别说一百两百,给个三十五十都乐得屁颠屁颠的,但大多人不肯留下来守孝,守灵不太吉利,粘上死人气,不吉利,有些人觉得为点小钱惹出点倒霉事不太划算。 本来我真不想去,但又实在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人家,既然下了请柬,就得硬着头皮走一趟,又不是要命的事,稀里糊涂地也就过去了。说实话,我就是来凑数的,困得要死要活,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就等着时辰吃碗饭,而且还必须非吃不可,搁谁谁心里都不痛快。 午夜一过,我知道该吃饭了。 说是半夜丧宴,其实就是每人发一碗粗面条,跟盯贼似得瞅着你一口一口地吃下去面条没加卤菜,但或多或少有点盐味,有个不懂事的女孩吃了半碗,就剩下的倒进了灶台,被死者本家的一个婶婶看见了,了不得了,倒是没打人,将脏面条一根一根地热水炒一下,逼着女孩一口一口地吃了,家长旁边不敢吱声,本家说了,面条不吃没关系,要是因为这个诈尸了,女孩第一个丧命。 我本来想“偷工减料”的,一看“监工”火辣辣的眼神,我就闭着眼睛吃下去,满脑子想象着北京的拉面,总算完成了任务。 吃完所谓的“饭”已经是下半夜了,我倒不是因为害怕不敢回家,这粗不垃圾的面条确实不好消化,估计明天都不用吃饭了,老感觉肚子里“盘”了几根老藤条。回家也睡不着,索性陪人家一起守灵吧,一方面有助于消化,另一方面明天说不定真能多给点钱,看这家人赏钱挺大方的。我倒不怕沾染晦气,这段日子满身都是这玩意儿,不差这一点。 人咽气后,尸体摆放有讲究,拆下一扇门板,东西“横着”摆在堂屋窗下,下面垫俩木凳,这叫“挺尸”,那半扇门叫“抬板”,进入棺材之前,家人移动尸体的一种工具。门窗要用一层黑油纸蒙着,绝对不能透光,还需要在尸体旁安放一盏油灯,请道士或者家人“观灯”,一夜下来,灯不灭就是安然无事,要是灯灭了就是大凶,死者家属必须请道士做一场法事来“超度”,挺尸三天才能下葬,其间需要家人守灵,也可以花钱雇道士“观灯”,防止尸体诈尸。 过世老太“挺”在一扇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块大黄布,据说盖黄布来生富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门板下面密密麻麻烧了不少的黄纸,灰烬都堆在一个瓷实的旧脸盆里,出殡时要在门口摔碎,否则尸体是不能出这个门的。挺尸板的上方悬挂着一盏黄灯泡,没点油灯,也没请道士。灯泡最多十五瓦,尸体周围显得比较暗,半夜气温巨冷,更增加了几分阴森和寒气。 屋门从里面插上了,外面的风并不大,这扇门却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半夜守着死人,满屋子昏暗的灯光,破门还响个不停,大家心里咯嘣咯嘣地跳着,我有点后悔凑这场热闹,尤其这家人的破屋子不知道哪漏风,总感觉一股小冷风嗖嗖的吹进来,蒙着死者的大黄布不停地飘摇,里面像藏着人似得。 女婿辈分的几个人白天爬灵爬累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睡觉,半夜守灵是大事,后半夜的猫和黄鼠狼最容易引起“诈尸”,因为乡下野猫和黄鼠狼随处可见,谁家给死人守灵都不敢马虎大意。几乎快要天亮了,我们又困又累,眼瞅着都,你的寿命不到,白给我哥俩都不要,但这个人的魂魄上了《生死薄》,我们必须带走,否则阴差就干到头了。我哥俩给了你一层阴气,鬼魂暂时伤害不了你。 我有点被坑的感觉说,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死逼着我打鬼,我要是不干呢? 牛头马面越走越远,大老远说道,晚了,你不干就等死吧! 炕头的灯却比较亮,是雪白的那种,恍恍忽忽间,灯泡突然暗了许多,一会亮,一会暗。好像电压不稳。弄得他们几个玩牌情绪不好,摔牌的动静有点大,于是我被惊醒了,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守着死人只能做死人梦,我心想还是沾上了晦气,觉得身上冷得不行,不会牛头马面的鬼气真得弄我身上了吧?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情景,紧跟着脖颈一冷,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这破电灯!什么鬼玩意儿,见鬼了!“不知谁嘟囔一句。 大女婿就是答应给我红包的那个,骂道:”你能不能玩牌了?除非娘诈尸了,哪来的鬼!“,话一出口,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众人也都悚然变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家惊恐地一起回头看向挺尸板。一只野猫收到了惊吓,“哧溜”一声落在地上,随即惨叫着窜了出去,像是被什么人狠狠踢了一脚,猫从木门上方的烟洞子爬了出去,显然也是从这进来的。猫的惨叫竭斯底里,大家的心一下子落到了深渊。 这回闯了大祸了!夜猫一定是爬过了尸体,我们躲在炕头上一动不动,猫被狠狠踢了一脚,除了尸体没有任何人能办到。 一个黑乎乎地影子从抬尸板上立了起来,直直得,几乎是纹丝不动。 老太的眼睛变成了一对猫眼,煞气地射出两道幽幽的光芒,除了我都是她的晚辈,虎毒不食子,她像是有多大仇似地。几个女婿吓得屁股尿流,趴在炕头上磕头如捣蒜,纷纷喊着”娘,你老人家饶过我们吧!“ “哗啦啦”几声清亮的水流声,低头一看,炕头湿了一片,敢情哪位受不了惊吓而尿了裤子。看到诈尸,再联想到我奇怪的梦,我顿时醒过来,牛头马面说得是实情,死人果然被另一个鬼魂附体! 屋内阴风四起,黄色的灯泡像秋天的落叶般来来回回地打着秋千,襂人的光晕倒映墙壁之上,犹如群魔乱舞,一个接一个的面目狰狞;瓷盘内的灰烬盘旋而起,连带着没有烧尽的黄纸漫天飞舞,一时间黑暗无边,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紧挨着窗户,所以我是第一个跑到院子里去的,其他几个人光顾着磕头认罪,根本就没机会跑出来。窗户咣当一声自己关上的,屋内打斗声和撕扯声混杂在一起,弄得“哭爹喊娘”的哭喊一片,因为惨叫声太凄厉,惊醒了村里的几户人家。 大家伙衣衫不整地跑过来,都是热心的乡里乡亲,有几个还举着菜刀站在门口。一开始谁都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都堵在大门外,他们不敢进,我也出不去,使劲巴拉了半天,这帮人硬是谁也不让我出去,我急地火急火燎,只能气得干瞪眼,等死的滋味不好受。 我扯着嗓子喊道,里面诈尸了!你们让我先出去行不行? ”诈尸了?“他们像是炸开了锅地议论着,就是每一个人愿意腾开地方让我出去。 危险在屋内,外面的人反而看起了热闹。我心里急得不行,人多力量大,一块冲进去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出来。众人相互指使,但每一个人敢领头跑进去,看到这里我打消了领头救人的冲动,弄不好人救不出来,我自个先搭进去。 里面很惨烈,人影到处乱窜,我叹息一声,估计够呛,不是我见死不救,牛头马面都跑了,我算个球此时的元神气若游丝,我哪还有半分力气跟鬼斗,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天朦朦亮的光景,屋里才渐渐趋于平静,就在大家以为松了一口气的空当,“哗啦”一声巨响,窗户玻璃被人从里面砸得稀巴烂,一个四腿凳子摔了出来,真不长眼,差点砸中我的腿。 一个人半死不活地探出半个头来,耳朵和脸皮被啃去了好几块,就连眼珠子都丢了一只,张着大嘴想喊救命,但只有口形没声音,原来舌头被连根拔掉了。这不是大女婿吗?!我着急喊道,快爬出来!到了院子我救你! 大女婿果然拼命往外跻身子,我赶上几步却不得不站住了脚。 大女婿被人使劲给拖了进去,他拼命向我挥舞着双手,嘴里发出一阵唔唔呀呀的喊叫,门窗哗啦一声又被关上了,以后再也无动静。 不到黄河不死人的家伙,门口一大堆人竟然每一个叫唤的,或许都吓傻了,个个目瞪口呆,腿脚不好使得,很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我比较清醒,对着他们呼喊,大家快跑!保命要紧! 可气的是每一个人听我的,都不知死活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竟然连逃跑都忘了。我气得直咆哮,却只能干着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七章 筷子压鬼 猫和黄鼠狼阴气极重,本身带有一种邪灵,午夜过后,人间处于阴盛阳衰,这类东西总喜欢爬过新鲜尸体“吸阴”。刚死之人的魂魄在阴阳之间徘徊逗留,去留之心难以取舍,一旦遇到邪灵附体就会发生民间传说的“诈尸”。 诈尸在老旧社会时而有之,乡邻多有谈虎色变,尤其是偏远村庄更是屡见不鲜,尸体会突然直立行走或狂奔,短则几刻钟,长则数日,最后都会再次“暴毙”而亡。“诈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体复活,而是借助阴灵之魂而行尸走肉,据说嗜血如命,专门啃食人的面部和心脏,听闻“诈尸”,村人四处躲避,过些日子回来,牛马牲畜大多被其吸血、剜心而死。 因为牛头马面给我托梦了,我相信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诈尸,而是一个外来魂魄占据了死者的鬼魂,具体动机尚不清楚,它的凶猛比诈尸更可怕数倍不止。 权衡利弊,我决心暂时抛弃牛头马面的‘托付“,先逃走保命再说,拿我当枪使,俩小鬼还得再修炼。我小跑两步,”噌“地一下贴住了院墙,试着往上爬了几下,水泥墙光滑,根本无处着力,每次都从半空掉下来,摔了个狗吃屎。逃之无望,我开始跳着脚骂堵在门口的人,大概我像极了泼妇骂街,他们有几个手舞足蹈,竟然乐得哈哈大笑。 我气得快疯了,说你们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死活地笑话我,要想保命赶紧跑啊,晚了我死不打紧,你们也得陪着一块死。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哥哥嫂嫂,赶紧跑啊,里面都死人了!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爷爷站了出来,说话挺气人地说道,我活一辈子了,总共见过两回诈尸,放心,死不了人。它就是一口气吊着,挺不了一阵子,用不了一会功夫尸体就硬了,然后弄把火一烧,保准连个皮毛都剩不下——你在里面看着点,死不了!再说这么多人你怎么挤出来? 乡民听老爷爷这么一说更是无动于衷,尽管觉得屋里搞得天翻地覆,外面这么多人围着很安全,所以根本把我说的话都当回事。 公鸡打鸣,东方的天亮了。有了亮光我才看清院子的模样,西墙根下摆着一个黑色的方木凳,下面散落着香灰和一些渣子,狭小的凳面上放着一碗饺子,碗边南北横着一双朱漆筷子,这是丧事期间专门供奉土地神的。我倒不是想吃那饺子,而是看中那双筷子了,我的眼睛顿时为之一亮,心想绝处逢生呀,土地神对我赖天宁还是不薄的,生死关头没忘拉我一把。 筷子就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在一本鬼神类的书籍上看过描述,说死人诈尸还魂法力无边,连道士都避之唯恐不及,它就害怕一种东西,就是吃饭用的筷子,别小瞧一双筷子,不亚于孙悟空的金箍棒,对于诈尸鬼而言,它重于千斤。没用过的新筷子是不起作用的,必须是老筷子。乡下人节俭,供奉用过的东西都会扔掉,所以一般没人用新筷子。 将筷子牢牢抓在手里,管用不管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透过窗户,我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印在上面,因为里面的灯都被打碎了,我只能看清模糊的一个身子。 那位老爷爷突然呵呵笑起来说,你们看吧,尸体站那不动,一准硬了,你们谁胆大走过去看看? 大家心存畏惧,没有一个敢吱声的。隔着窗户和门,谁敢保证尸体真僵硬了?都想先等等再说。其实我压根就不信诈尸的尸体死了,牛头马面都吓跑了,里面的鬼不是一般人物。那位老爷爷也说了,诈尸死后都是躺着的,可为什么它却站着? 轰然巨响,一扇门飞了出来,玻璃渣子碎了一院子。 诈尸老太横冲直撞地“闯”了出来,结实的门框竟然被它生生地撞裂了,碎玻璃片子插得满身都是,有几块长点的玻璃刀干脆直着穿过它的鼻子和脸颊,弄得惨不忍睹。 门口的人开始节节倒退,诈尸鬼三步两步就跳到了院子中央,没有向人群发动袭击,却像一根木头一样麻木不仁地站立着。突然见到诈尸鬼的出现,淳朴的乡民吓得茫然无措,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玩意儿,也心惊不已,身子眼看着已经贴到墙角了,我紧紧握住拳头,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几乎脱口而出。先前那位老爷爷前后判若两人,此时突然脖子一伸,一头攮在地上,竟然吓得昏死过去。 我又恨又可怜,这位老爷爷要不是倚老卖老,说不定大家都逃走了呢, 一大团乌黑发紫的血液从嘴里冒出来,砸落在泥地上,一下子散开着一朵骇人的血花。它的两边嘴角都撕裂了,开口都快脖子,一张嘴却露出一个血红的窟窿。从口腔里不断翻涌着一些血泡,一个接一个地挤到嘴边,然后噼里啪啦地破裂开来,嘴边到处喷着血花。脸上的尸斑像铜钱大小,白的像霜,脖子上缓缓地长出一圈豆芽般的尸毛。 谁也弄不清楚诈尸老太肚里的血液是从哪里来的,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喷射,弄得满地都是血水。一双遒劲有力的爪子笔直地垂下来,指甲也像发芽一样往上翻卷,一会功夫就长了几寸。弯曲的手指还挂着血滴,她时不时地向我闷吼一声,凶神恶煞地摇晃躯体。我毛骨悚然,脑袋保持一份清醒,诈尸鬼果然是针对我的,那么一大群人站在那里,却唯独对着我青面獠牙。 我胆子一壮,踏步上前,指着诈尸鬼骂道,会叫的狗不咬人,你爷爷我不是吓大的!再瞪眼珠子,我给你抠出来! 其实我就想激怒它,门口的人都吓跑了我才有活路。诈尸鬼狰狞般咆哮起来,一口血柱冲天而起,溅地满院子一地血雨。 村民这回算是看清了传说的“诈尸”,个个吓得肝胆欲裂,顿时一哄而散,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我刚冲着门口跑了两步,诈尸鬼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前面,用血淋淋的尸体挡住了我的去路。 反正也跑不了,我双手叉腰,张嘴骂道,你个死鬼不急着投胎,挡着我干嘛?你不知道老子会抓鬼?你找死也不看看日子,赶紧滚开!牛头马面,你们还不赶紧出来抓人? 我希望借助拘魂阴差的威名镇住诈尸鬼,众人散去,庭院一下子冷清起来。 诈尸老太忽然阴森地“咯咯”狞笑起来,出人意料地说道:“就那俩鬼东西躲着我还来不及呢,还敢出来?你别穷叫唤了,没人能救你!我拘魂老太弄死的就是你,赖半仙活着保护你,我不敢杀你,现在乾坤倒转,他前脚死,我们后脚就整死你,你看看你一点不省心,屋里死这些人都是给你垫背的,他们盼着阴间找你算账呢。那辆破公交车,你小子阴差阳错地漏网了:鬼身猫灵的雷霆一击,你侥幸逃脱了;今我诈尸还魂化厉鬼,你还能跑上天去? 我恍然大悟,死鬼紧追不舍,是从北京一直跟着我,起先忌惮老爷爷为我挡驾护航,老爷爷走后,它们才旁若无人地杀我,用心可谓狡诈阴险,无非觉得我羽翼未丰罢了。 我虚张声势地大喝一声说道:“死老太!你好大的胆子,老爷爷已经给了我全部功力,对付你绰绰有余,老婆子你还敢借尸还魂出来害人,就不怕我打散你的鬼气?我是青乌传人,信不信分分钟让你灰飞烟灭?” 勾魂老太低头继续呕吐着口腔里的血,似乎吐不干净就不能说话。它满脸不屑,扬着一张丑陋的脸说:“别装神弄鬼了,你此时形同废人,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蚱般容易。拘魂传人和我拘魂老太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小子就认命吧。” 我蓦然一惊,我重伤未愈,拘魂老太怎么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呢? 拘魂老太接着吐出一大口血液,嘎嘎说道,你有青乌胎记,我有“水晶棺”,它就像一面镜子,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中,所以你早晚都得死,不如死得痛快些,说不定到了阴曹地府还能早点报名,实话告诉你,那边也不会让你滋润的,黑路崖的黑恶势力跟我们是一个鼻子孔出气,打散你的魂魄就是我一句话的事,错就错在你今生投错了胎。 不管拘魂老太说的是否是真话,它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我以后自己单枪匹马真要小心了。我衣袖里藏着筷子,必须趁对方不防备的时候才能出手,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拘魂老太既然对我了若指掌,就一定知道我元气大伤,趁着它轻敌之时,我再使出撒手锏。 终于吐干净了胸腔内的血液,勾魂老太的身子一下子膨胀了一倍,变成了一个巨人。我转念一想,这老婆子自始至终一直在吐血,敢情是在偷偷释放功力。我说道,好个狡诈的死鬼,你刚才是故意拖延时间骗我! 拘魂老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不无藐视地哈哈大笑说,可惜知道的太晚了,我恨你之心是那样的迫切,恨不得见面就杀你,但我诈尸还魂还需要吐出喝过的第一次血液才能强大——你等着受死吧! 我肠子都悔青了,丫玩得是声东击西之计,目的就是尽快排除体内淤血,如果说之前我奋力一搏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已经满盘皆输,面对如此高大的拘魂老太,我基本毫无胜算。 拘魂老太不再掩藏,臃肿的躯体无风自动地飘了起来,升高到离地面两米就停止不动,它将头颅压在肚皮上,将身子佝偻成一团,然后围着我的头道,死老太婆滋味怎么样?这对筷子可是吃百家饭的,你这身子骨恐怕要碎喽,不过没关系,我找人再给你粘上,明天架在树枝上烧一把火。 拘魂老太疼得呲牙咧嘴,连还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瞪着一对不甘心的眼珠子看着我。 诈尸鬼的骨骼全部被压碎,它软软绵绵地毫无力气,就像一条凶猛的毒蛇被打散了骨头,只剩下扭曲身子的力气。 勾魂老太仅剩的一口阴气恐怕也要保不住了,再不及时逃走,恐怕鬼魂就要被筷子的压力驱散。 尸体像被鱼贩摔在地上的活鱼,苟延喘息地蹦达了几下,然后四肢缓缓放直,鼓鼓囊囊的肚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瘪了下去,随即静止不动了。那双筷子也好像突然失去了吸力,”哗啦“一声地散落地上。 勾魂老太的魂魄逃走了,而剩在地上的还是那个死去的老人,只是尸体被蹂躏的支离破碎,整个身体的骨头都碎成渣子。 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村民都跑光了,村里只剩下满大街溜达的猫狗。我搂着打鬼鞭沉沉睡去,连惊带吓,我憔悴的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一觉醒来,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八章 阴婚怨魂 冲喜,乡下老人信奉这个,大灾大难或者祸不单行,村民就主张把喜事提前办理,据说比较灵验。 半年前的猪肉八块一斤,半年后就涨到十三元一斤,因为行情看好,养猪场的生意异常火爆。 村会计精打细算的人,他掏空家当,一马当先地盖起了养猪场,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家腾出了几大间老房子,风风火火地养了几十头猪,成品猪刚出笼就被闻讯赶快来的商贩一抢而空,有贼精的预先交定金,把下一茬成品猪都包了。 这年头又什么都不好说,别看村会计生意红红火火,家里却是祸不单行,猪圈里的小猪接二连三的暴毙,兽医看不出病因,检疫站的解剖化验也是不了了之。死猪一般会便宜卖给一些小商贩,尽可能降低损失,但会计家的死猪没人要,为啥?肉里都是青紫的淤血,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恶心的尸臭味,刚死的猪体温还没冷下来,竟然发臭了,你说说,这样的肉你敢买吗? 如果说死猪的事令会计焦头烂额,那么他儿子祸从天降的车祸就是晴天霹雳了。刚刚二十岁的小伙子竟然自己开车把自己撞死了,很邪门。村里有个会算卦的老太太说,赶紧冲喜吧,趁人刚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方,甭管年龄合不合适,只要没婚育也刚死就成。 死人结婚叫阴婚,会计家举办阴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传遍了四里八乡。 会计在邻村人脉广,很快就打探到隔河的一村家刚死了闺女,听说是个大学生,失恋想不开就喝了农药,也是二十出头,最巧合的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双方家长一碰头就同意了,但女方家不想矮了身份,说必须按照活人的婚礼隆重举行,“万里挑一”,“三金四银”一样都不能少,会计一一满足,就想着赶紧冲喜,热热闹闹给儿子办一场婚事。 又是吹吹吹打打,前几天看的是丧事“吹鼓手”,今日看到的是喜事“戏班子”。我回来净看热闹了,而且荤素搭配——黑白喜事全乎了。乡民兵分两路,各自站街两边看热闹,会计雇了七八辆轿车把女方亲戚接到村头,手里高高举着香烟和喜糖,逢人就塞,怕发不完似得,咧着一张嘴不停地说,小儿新婚大喜,请乡亲们吃喜糖。一边说一边给人家哈腰点头,态度诚恳,生怕别人看清似得。这也难怪,阴婚邪乎,不拿出点诚意,恐怕连个捧场的人都请不到。 吃人嘴短,贪小便宜的村民连吃带拿,忙不迭地说,大喜,大喜。但后面始终不肯提“早生贵子”的事,大家都明眼人,彼此心知肚明。知道人家举办死人婚礼,你一张嘴来句“早生贵子”,急眼了给你一巴掌都是白打,打得就是不长眼的。 村头百万响的“落地红”噼啪作响,青白青白的硝烟腾起了老高一团,九个蒙着红绸缎的礼炮“碰碰”连响九下,暗含“天长地久”之意。西装革履的新郎和披霞戴冠的新娘从轿车里出来,二人各自端着一个遗像,脸上强装笑颜,他们心知肚明,主角是死人,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相框用红绸缎搭着边,黑白色的遗像顿时喜庆多了,乡民拼命地鼓掌道喜,弄得会计直抹眼泪,看来之前的喜糖和烟卷真没白送,大家伙给足了面子。 “新郎新娘到——”一个嘹亮的声音传来,婚礼主事的一嗓子直冲九霄云外,大家伙像是赶鸭子般尾随着新郎和新娘。 “天女散花——”又是一嗓子。 爬在墙头上的小孩争先抛洒着碎纸花,金色的颜色当头落下,含有“大富大贵”的意思。碎纸花飘飘洒洒,落满了水泥地。周围虽然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可惜仍然掩饰不住众人心中的悲怆,人死为大,权当为尊敬欢呼吧。会计请的“人托”藏在人群中领头欢腾和鼓噪,乡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起哄,大家就跟着闹。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两个遗像的眼睛下方好像挂着一行行的水痕,顺着玻璃面缓缓地滴落,像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随之一笑,或许大清早挂的雾珠子吧,死人怎么会流泪呢?大家伙表露的是心意,所有的欢声笑语只是安慰人心罢了。 新娘新郎的三叩九拜全部由“代表”来完成,会计和女方的父母高高在上坐着,笑中有泪,泪中含笑。白发送黑发,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我心中顿感无比凄凉,活着的人好好珍惜就是了,死去的人仅仅留下许许多多的遗憾。 主持礼事却没喊着“进入洞房”,婚礼似乎到此为止。今天的阴婚不能入洞房,一个车祸,一个喝药,两个人都不是正常死亡,新娘新郎可是一对冤魂,心生怨恨而死的人是怨鬼,苦大仇深,化作厉鬼见谁害谁,一个都甭跑。所以就需要举办一场法师来代替“入洞房”。 抓鬼除妖就得找道士,只要新郎新娘的鬼魂被道人“安抚”,且心甘情愿地离开人世,就是皆大欢喜,但也有阴魂不散的魂魄不买账,这个就比较危险了,弄不好道士不但赶不走鬼,还可能惹火烧身。只要是给“阴婚”做法,道士开口收费是天价。道士在乡下很吃香,丧事要请道士到停尸房“观灯”,喜事也能沾上边,请道士做些祈福平安的法事。 在街头搭木架子,临时组建了一个临时戏台,简单布置一下就成了道场,招魂幡几乎挂满了台子,专门有俩人站在台子两边撒“冥币”,荡荡悠悠的冥币随风起舞,像是飘起漫天大雪。 我和村民围着戏台看道士做法,一条白布标语“伸冤平怨”挂在台前,四个字格外醒目。难怪道士吃香喝辣的,这宣传的功夫敢情一点都没落下。 一条长形桌子上铺着一匹黄布,正中央摆放着新娘新郎的遗像,跟前亮着一对白色蜡烛,火苗子摇摆不定。桌前摆放半铜盆清水,紧跟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冒着青烟的三柱香;桌面周围散落着一个招魂铃,一把桃木剑,一沓黄色的符箓,一瓷杯白米,一碗鸡血和一个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 道士三十多岁,据说是老道士比较信任的一个徒弟,因为主顾太多,就派他独自到村里做法事,台前围观着几个看热闹的女孩,道士为了讨欢心就转着圈舞起了桃木剑,惹得几个女孩咯咯直乐。我心里有了怪怪的感觉,心想可能要坏事了。新郎的冤魂还好说点,只要答应给伸冤惩凶,道士基本上都能轻松送走他,可是新娘的怨魂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上吊或者吃毒而死的人心含怨气,鬼魂戾气太重,一旦安抚不好,就可能反噬伤人,修为高深的道士师父尚且毫无把握,一个如此轻浮的徒弟能担当大任? 桃木剑玩得倒是得心应手,可惜只是为了给女孩子取乐,道士门规森严,这样的弟子修为难成大器,我摇头叹息,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伤势依然很重,没有个把月的修养难以痊愈,一旦道士被鬼魂欺凌,很可能殃及村民,好在我画符的能力还在,道士使用的大多是平庸的黄符,对付怨魂这种厉害的鬼魂必须用道教失传的金色符箓。事不宜迟,我匆匆赶回老爷爷的住处,从百宝囊里拈出一张“金色符簶”。民间适用的符箓主要是黄色,对于普通法事,黄纸符箓足矣。金银符箓属于高级别的那一种,一般道士修为不深,基本上驾驭不了。 我希望能暗中帮助道士一把,万一伤及村民,人命关天的事我再袖手旁观也不能无动于衷啊。 我闭了一会眼睛,猛吸一口丹田之气,然后凝神屏气地擎着朱砂笔,抓住一瞬的“物我两忘”,我猛然执笔狂书,一道金纸符箓随即大功告成。书法有迹可循,画符靠的全是念力和空灵,也就是常人说的感应,铁钩银划的符号看着像鸡爪子划拉的一样,但蕴藏着人体和灵魂合一的精华和灵气。 当我再次返回道场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不堪,原来法事早就开始了。道士遍体鳞伤地翻滚在道场之上,宽大的道袍沾满了黄色的泥土,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新娘怨魂没想要他的性命,或许只想恰到好处地教训一下。道士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抛得东倒西歪,台下的观众以为他是在演戏,顿时传来了阵阵掌声和吆喝声,前面的几个女孩子争先恐后地发出尖叫,场面热闹非凡。 我一看这个情况,却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道士如果就此罢手,或许能避开此劫,要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可就难逃厄运了,一旦激怒了怨魂新娘,道士和群众恐怕会有死伤。 台上的气场很大,上空已经盘旋成一团黑雾,几杆招魂幡横七竖八地被推倒在地,道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突然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举着桃木剑恨得怒目圆瞪,干脆披头散发地念着一句咒语,随即咬破舌尖,将一口血液喷洒到桃木剑上。 我站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忽然对着道士喊道,千万别冲动!两败俱伤是要命的。 道士回过头,淡淡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随即对着空中黑烟,仰天长笑,他的样子跟鬼差不多恐怖,看来道士是急眼了。 见他不搭理我,我更是来不及阻止。他发了疯一样挺着桃木剑,径直戳向新娘的遗像,怨魂的力量就是愤怒,它要是发起疯来,那可是人间地狱。我指着道士的后背,气得直哆嗦,这小子根本不知死活。 凌空的黑烟盘旋着道士打了几个旋转,猛然射出一道雷电劈了下来,道士手中的桃木剑还未来得及挥舞就生生折断,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凌空摔了出去,雷电来势强劲,竟然将道士脚下的石板劈开一道很深的口子,黑不溜丢的边缘冒着丝丝的黑烟。 道士这才知道利害,后悔刚才的莽撞行为,但什么都晚了,新娘恼怒之下已经大开杀戒,黑烟化作长龙到处乱窜,道士的躯体被撞得东倒西歪,其实鬼魂一道闪电就能把道士劈死,或许它是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玩够了,道士的小命就搁这了。 道士眼看着身子就要掉到台下去,鬼魂从另一边将他推上去,如此周而复始地玩弄着。乡民本来是要跑的,一看上面打得火热,却不针对他人,都不知死活地围观着,道士被折腾地奄奄一息,睁着一双哀求的眼神望向我,因为我告诫过他,所以就把我当成了同道中人。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再葬送一条人命,只能像皮球一样滚上道场,这样既可以增加速度,又可以躲避上面的雷击,一举两得。 新娘将我当作了一个不慎闯入的普通村民,直到我将“金纸符箓”贴在她遗像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我真实的目的。金符贴在相框上,突然冒了一道金光。玻璃也同时“咔嚓”一声碎裂了,从里面又冒出一股漆黑的黑烟,扭曲着化为人形,当空响起一阵尖锐的女人惨叫。我感到身上罩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身上像捆住了绳索,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紧接着,我被一股狂风卷飞,道场上的东西一股脑砸向我的身体,我犹如一块大磁铁吸附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被捆得严严实实,任凭砸地体无完肤,慢慢地浑身就不疼了,自己的魂魄想溜出躯体,这是死亡的前兆,因为我以为就要死了。 女鬼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我身子突然一松,“啪”重重地摔在地上,全凭着一口气爬出了道场,然后从台子上掉进了人群里。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新娘怨魂找不到我,就迁怒于群众,狂风四起,哀嚎声不断,估计伤了不少人。 突然风平浪静,大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站着身子往台上张望。 乌云和黑烟一股脑地被吸进遗像,金符的特殊字符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时间金光耀眼,紧紧地将鬼魂笼罩住。 烟消云散,道场上狼藉满地,法器被扔的到处都是,新郎的遗像完好无损,而新娘的相框玻璃却碎了一地,照片却安然无恙,眼下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像是一道血泪。 群众中忽然散开一道口子,一个老道士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时目瞪口呆,发现徒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更是颇感意外。想象中,徒弟早就一命呜呼了,直到老道士看到新娘遗像上的那张金纸符箓,这才明白了一切。赶紧环目四顾,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我。 老道士指着徒弟说了半天,然后说,徒儿磕个头吧,救你之人肯定还未离开。救了你性命,却不愿透露身份,也一定有苦衷。 徒弟毫不迟疑地磕了三个响头,毕竟这是救命之恩。老道士很有经验,虽然怨魂和冤魂已经被封住了,但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二人又联袂补了一场法事,把双方主家送来的“金银财宝”等物件全部烧了当陪葬,买了一块玻璃,老道士亲自给相框罩上了,双手合十说道,姑娘你就安心走吧,我徒弟冲撞了你,我回去好生责罚,冤冤相报何时了,赶紧投胎去吧,来时必定当个好人。 新郎新娘的父母来了,或许听说法师做的不太平,二人脸色都不好看。老道士说,这段婚姻已算美满。今夜洞房花烛后,明天一大早将两个人的骨灰合在一起,别忘了将两人遗像给烧了,埋土里。夫妻同穴,这些就不用我多交代你们了。 双方主家唯唯诺诺,他们巴不得早点结束这段波诡云谲的阴婚,要是因为这个弄出点死伤来,可就惹大祸了。阴婚冲喜,会计家的猪再也没死过,不过几个月后猪肉的价格回落了,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九章 黄皮子 河边的树林有一处坟场,村里的死人大多埋葬这里,地势平坦,而且依山傍水,作为阴宅不失为一个绝佳地方,而且这一片坟场已是远近闻名,临近村民也纷纷迁坟于此。 坟场紧邻唯一一条大路,大白天的路过这里,身上穿得再多也是浑身发凉,极目所及,黄草萋萋,坟茔粼粼,鬼影重重,晚上更没人敢独自走夜路,一大片坟场藏在树林里,只要看一眼吓得魂都没了,只见树影摇晃、磷火飞舞,突然刮来一阵风,满天飘扬着白色的冥纸。 这么大的坟场不能没人管理照看,所以里面建了一座祠堂,起先是给看墓人住的,后来就成了摆设骨灰和令牌的去处。 以前村里出资专门请了一个孤寡老头看祠堂,可是这个老头偏偏是个酒鬼,经常酩酊大醉,一些买不起坟地的人总是偷偷地将一些令牌和骨灰放在里面,以便在公开祭祀的的时候能够沾点人气。老头去世后,再也没人愿意去看守,村委会干脆用一把铁锁拴上了门,清明时节前来祭拜的乡亲只好在门外烧点纸钱,再也没人进过堂祠。 村里的大喇叭一反往常,大清早就开始急促地响起来。李书记气急败坏,语气显得不无焦虑喊道:“村民注意了,村民注意了,近期我村连续出现夜晚丢鸡状况,偷鸡行为极为恶劣。请大家务必做好防盗措施,请村民们踊跃报名巡防员,抓住偷鸡贼,还我村安宁。” 我刚洗完脸,一听广播就大惊失色,村里最近不太平,难道又出现不干净东西了?偷鸡的可能是贼,也可能是黄鼠狼,当然极有可能还是鬼魂野鬼或者僵尸之类的。 不是我小心过头了,只从回来就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拘魂老太一直阴魂不散,以她的能力,指使个把野鬼僵尸来祸害大家,这不是不可能,不能个人恩怨而连累了村民。 我决定报名巡防员,闲着也是闲着,夜间游荡村庄或许别有情趣,权当观夜景了。真是野鬼僵尸出没,我至少还能偷偷为民除害,要是让大家知道村里进鬼了,全村人都跑光屁了。 李书记平易近人,乐呵呵地表扬我说,北京的大学生就是素质高,大家看看,人家也是闯北京的有为青年,有时间号召村里的小年轻多想人家学习。 村委会坐着不少人,跟着书记溜须拍马说,必须虚心学习。 李书记语气凝重地对我说,穷乡僻壤的什么古怪玩意儿都有,小心点没坏处——发现情况,不要意气用事,国家培养大学生不容易,对不。 其他人跟着回答说,书记就是书记,说话都是一个炮弹一个坑,响亮! 李书记巴登着眼,看了一圈这些人,叹了口气,他觉得跟这帮老爷们讲学问有点糟蹋知识,目光移在我身上就不一样了,他笑着嘱咐说,小心点,知道不? 我连连点头答应。一上午来了几个胆大的村民,加上我一共五个人,等到下午两点,还是这么多人,李书记拍板钉钉说就这么么多吧,人多了乱起哄。然后叮嘱大家,巡防时间内不得脱岗和擅离职守,要是村民再丢了鸡,谁脸上也不好看,尤其他这个书记更是难看,自己可是当着老少爷们立下军令状的。 村里的街道分为东南西北四条主干道,一千多户的人家住房比较密集,五个人费不了多大劲就能走一趟,大家说说笑笑,下半夜的五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当没碰上任何异常情况,就在大家准备各自回家睡觉的时候,李书记脚下踩着风火轮似得追上我们几个,说是昨晚又丢鸡了!你们几个睁眼瞎,都干什么吃的,我都立军令状了,以后还怎么混! 扪心自问,五个人整宿都没有眨一下眼睛,小偷竟然眼皮底下偷走了鸡?但我的心却是一沉,明明没影子的事,却丢了鸡,够邪门的,难道真是“鬼偷鸡”?当着大家伙,我不敢胡咧咧,毕竟没证据,到时候人家说我一个大学生封建迷信。“鬼偷鸡”可不是空穴来风,凡是沾点邪性的东西都喜欢偷鸡,尤其是僵尸,没吃人之前先偷鸡填肚子,老人称之为“鬼偷鸡”。 人为偷盗被李书记一下子就否决了,其他村民一致认为可能是黄鼠狼所为。李书记还是摇了摇头说,不太可能。以前村里没发生过黄鼠狼偷鸡,接连几次溜到村里来偷鸡,绝对不是一两只黄鼠狼能办到的。 我不了解村里的具体情况,但说还是试探说,会不会是今年刚来了一窝黄鼠狼呢?都长着腿,保不齐外来的。听说这些家伙都是一窝一窝地搬家。 李书记好像特别相信我,点点头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赖你也认为是黄鼠狼所为?好吧,大家赶紧准备家伙什,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黄皮窝。 我赶紧献言献策说,李书记先听我把话说完。茫无目的地寻找不是个事,现在天都亮了,黄皮子躲在窝里不出来,我们瞎忙活。不是爱偷鸡吗?我们晚上盯着就行,黄鼠狼跟小偷一样的心理,偷过一次的肯定今晚还来,我们来个守株待兔,他们吃饱了,肯定跑不快,我们后面跟着找它的老窝容易。 “呱唧呱唧”地想起了掌声,李书记呵呵笑道,大学生就是脑袋灵光,好法子! 找到村民一商量,大家一拍即合。当天夜里我们和书记在周围蹲点布控。直到下半夜两点来钟,一只个头硕大的黄鼠狼才警觉地窜到墙头上,咕噜着一对小眼珠子观察了几分钟,才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鸡舍,里面的鸡挣扎几下就再无动静,过了半晌,一个黑影从鸡舍里爬出来,虽说吃饱了有点笨拙,但它窜墙的速度依然惊人。 我们借着月色,紧紧跟在后面追了出去。黄皮子再狡猾也有大意的时候,它觉得猫进野地就安全了,所以它跑得并不快,如此正合了我们的心意。 大老远就看到黄鼠狼沿着河边跑到了祠堂,屋完,黑暗中就被谁拍了一脑袋,这人吓得蹦起三尺高,嘴里连声喊妈,要不是被大家伙死死拉着手,这家伙早就逃之夭夭了。 看着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家笑得有点开心,“苦中作乐”地弄点小插曲,阴影才慢慢淡了些。 “咔嚓”一声脆香,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书记的手电迅速一晃,虽然手有点抖,但基本还能看清方向,原来是屋顶一个骨灰盒的玻璃罩碎了,玻璃撇了两半,斜斜地挂着,但没掉下来。一张照片像纸片般忽忽悠悠飘地落了下来,光亮紧紧盯着它落下来,原来是一张三十多岁的女同志遗像,贴在玻璃上的,碎了就只能掉出来。 姑娘穿一身军绿衣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有精神,脖子上很自然地盘着两条乌黑油光的大辫子,微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嘴唇轻启,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闪闪发亮。姑娘真得很漂亮,可惜英年早逝、天妒红颜。 心突然抓闹起来,落针可闻的死寂里,大家彼此能听到剧烈的心跳声。 “血!”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嗓子。 姑娘的照片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两个眼睛毫无征兆地流血了,或许血色照亮了眼眸,眼珠子发出红光。 书记的脚跟都有点发软,举着手电筒的手直哆嗦,看他的意思想领大家退回去。 我噗嗤就笑了,大声说,都别害怕,这是自然现象。照片被玻璃封闭保存了很多年,突然裸露空气中,颜色就开始瞬间褪色,“血迹”是空气氧化的结果,大家别惊慌,不信你们再仔细看看救治我所言非虚。 大家将信将疑,姑娘像是一枝凋落的花朵,只剩下残破不全的容貌,最后完全变成灰白色,成了一张白纸。 乡下人都挺倔的,尽管肚子打着波浪鼓,谁也不怂,老爷们好面子,谁打死都不会说怕字,这要是说出去,就连村里的妇女都瞧不起。所以,尽管个顶个怕得要死,但没有一个领头落荒而逃。 脚下踩着嘎嘣脆的枯树枝,祠堂闷得喘不上气来,我满头冒着汗,不是热的,而是连惊带吓。 靠墙摆着一个奇大无比的香案,上面除了数不清的令牌和骨灰盒外,再也找不出多余的东西。香案铺了一层漆黑的油纸,很大一块垂下来,几乎挡住了整个桌洞。 我轻轻地翻开油纸布,睁大着眼睛往里看,其他几个人凝神屏气,害怕得大气不敢喘一声,李书记举着枪,长长的枪筒直直得对着,只要里面露出黄鼠狼,他会毫不客气地开枪。 随着油纸一点一点地上撩,里面竟然裸露出一个大洞,里面黑黢黢的一片黑,洞口挺大,进去人不成问题。 我诧然问道,这就是黄鼠狼洞穴? 李书记和其他人同时摇头,黄鼠狼弄这么一个大洞是万万不可能的,看洞口边缘砌着石头,应该是人工修筑的。黄鼠狼“鸠占鹊巢”把里面当成窝却是有可能的,祠堂就这么大,这是唯一藏身的地方,如果想斩草除根灭了黄鼠狼崽,大家必须钻进洞内,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我年轻胆大,看大家畏首畏尾的样子,我率先往洞内探头,冷艘艘地深不见底,里面毫无征兆地吹出一股风,油纸情不自禁地随风荡起来。我们猝不及防地跳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手电筒被李书记丢在了地上,大家伙摸着黑横冲直撞,铁门锈烂了,因为漏了一点光,我们才冲了出去。大家蹲在门后拼命的喘息,一个一个被撞地鼻青脸肿。 我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几个跑什么?洞口的风很可能从别的地方吹进去的,又从里面顶出来。 李书记脸色铁青说,我们跑也就罢了,你跟着往外跑干什么? 我腼腆说,你们害怕,我就不害怕了?你们跑出来,把我一个人留里面太不仗义了,这事不能就这样完了呀,我们的最终任务是斩草除根,可不是半途而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章 藏宝洞 李书记皱紧了眉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洞不是一年半载能建成的。老书记退休前曾跟我说过一件事,咱这个村是元末明初创建的,听说清代出过一个大官,死时在村里建了一处墓穴,担心被盗,墓穴位置根本无人知晓,而且当时还发生了一件怪事,邻村的十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书记还说,墓葬旁有一个藏宝洞,就在坟场附近,一个放羊的孩童无意之中看见过,事后,孩子和羊群都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无人考证这个事的真实性。 我心想,穷乡僻壤里藏着宝藏,而且跟坟场还有关系,只要找到墓葬,藏宝洞就会浮出水面,一举两得的好事。我说,这个洞穴会不会就老书记口中的藏宝洞呢?地点基本吻合,我们进去看看就一目了然了 有个年龄大点的村民断断续续地说,俺也听俺爹说过,曾经和几个胆大的村民偷偷寻找过,洞穴倒是找了不老少,可没一个是传说的藏宝洞,唯一没想到的是,祠堂里也有个洞,俺看这个差不离。 书记是有头脑的人,按理说这么一件大事,怎么也得回去好好琢磨。但他似乎下了一个唐突的决定说,消息一旦传出去,容易引起村民骚乱,甚至有人会见财起意,偷偷捣乱。不如趁现在,我们下去一探究竟。真要是藏宝洞,冒冒风险也值了。 一听说要进藏宝洞,几个人都是精神一振,顿时眉飞色舞,想不到李书记如此人情世故,虽说带着大家一块冒险,但也是领着一块发家致富,真要是碰到一大堆宝贝,大家伙一辈子不愁吃喝,还当个屁苦哈哈的农民。在书记的号召之下,大家觉得师出有名,即使出了什么差错,书记这么大的领导摆在这,天塌下来他:“行了,里面已经有呼吸的氧气了。” 里面猛然窜出一只黄皮,大家吓得哎呀一声,我眼疾手快,飞脚踢中了它,看见黄皮滚在地上,追过去一阵脚踏,直到它死掉为止,倒不是我心狠手辣,乡下人对黄皮和蛇看得很诡异,要不避而远之,要不必须打死,据说它们不死,会回去报信搬救兵,打它们的人会死得很惨。 因为跑出来一只黄皮,里面到底是藏宝洞还是黄皮洞就不好说了。 爬了十几米,地上零散着一些细小的骨头,李书记捡起来,就看了一眼说,这就是鸡骨头,黄鼠狼一定是将死鸡叼到这里来囤积,老百姓说黄鼠狼不吃死鸡。 鸡骨下面有些像黑土一样的东西,我摸了一把凑在鼻子上闻了闻,我说,这是动物的粪便,还有一点臊腥味,鸡骨被排泄出来的,但什么动物能连整只鸡吞下肚子? 李书记惊叫道,蛇!八成是它了,胳膊粗的蛇就能吞下一只鸡。 语出惊人,我们立刻警觉起来。黄鼠狼爱鸡如命,却心甘情愿地将到嘴的肉奉献出来,那么这绝对不是一条普通的蛇。 我们突然停下了脚步,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扑来阵阵冷风。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墙壁,有些油腻的东西粘在手上,手指随之碰到一片玻璃似得硬东西,凑近灯光一看,赫然是一片巴掌大的蛇鳞。 我突然大喊一声“巨蛇!” 一听是巨蛇,我们都催着赶紧退回去,怎么说不能被大蛇生吞活咽了。我说现在想抽身而退已经来不及了,巨蛇嗅觉灵敏,早已闻到味道,巨蛇八成快成精了,之所以迟迟不肯雷霆一击,就是怕我们闻风而逃,我们脚步声很大,一旦往回跑惊动它,巨蛇爬行的速度远远快过我们,最后还是逃脱不了毒手。 李书记急得直跺脚,说,都怪我鬼迷心窍领大家来送死,怎么办?进退两难,小赖你赶紧救救大家。 声音急促,李书记担心大家送命,急得抓耳挠腮,竟然被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说道:“巨蛇能把洞壁蹭得油光发亮,说明它的躯体刚好贴着墙壁爬行,所以我判断洞口和蛇差不多大小。蛇鳞是顺着蛇头张开的,巨蛇沿着洞壁爬行,如果我们事先在墙壁插上匕首,巨蛇会活剥自己。” 一个农民说,对!洞口卡住巨蛇,它倒不回去,只能被匕首豁开身子。 将刀把子插进墙壁,将锋利的刀刃露在外面,刚准备妥当,我们看见两个“大灯笼”一闪一闪地朝我们走来,扑面而来的巨风不断地掀开我们的衣服,风势强劲,我们几乎站立不住。 巨蛇离我们越来越近,其他人站着直打哆嗦,纷纷问我说差不多就跑吧,那家伙扑过来的速度奇快无比。我脸色凝重说,先别急,沉住气!距离越近,它的反应时间越短,我们逃生的机会就越大。 看着差不多了,我张嘴大喝一声“快跑!”。大家不约而同地跑向来时的洞口,巨蛇似乎感觉到了逃跑的脚步,果然速度惊人地“呼呼”冲过来,洞内狂风大作,我们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吹倒在地,然后像西瓜般滚了出去。我欣喜不已,风帮我们大忙了,尤其说我们自己跑出来的,倒不如说被狂风给吹出来的。 风将洞口的石头吹裂开了,李书记他们跟在后面,竟然被潮水般的血水推了出来,空间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地窖内淌满了血水,我们半天没反过神来。洞口有渗水地沟类的设计,不大功夫,流得一干二净。这些血都是巨蛇体内的,想必被插在墙壁的刀子开膛破肚了,否则流不了这么多血。我满脸死灰颜色,暗自庆幸大家的运气好得不得了,看血水几乎装满了地窖,就可判断这条巨蛇少说得有近百米,这么大的家伙一张嘴,我们六个弄不好全得吞进去。 猫着腰,几个人再次爬了进去。巨蛇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就连牛头大小的蛇头都被劈了两半。 洞被粗大的蛇身堵住,我们若想爬过去太费事,将蛇“化整为零”,将蛇身一块一块地搬运出去,地窖空间足够大,放一堆蛇肉问题不大。 顺着洞一直走下去,拐了几道弯,前面露出一个大一点的洞子,洞口用青砖砌了一道墙,中间是一扇单页石门,但我们推不开。 墙壁有灯碗,里面凝固着一块黑色的糕状物,书记试着点上灯芯,奇迹般慢慢亮了,原本凝固的黑色物体熔化成液体,像煤油一样。大家围观这盏“神灯”唏嘘不已,上百年的灯还能点着?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还有这稀罕事。接着神灯的光亮,旁边墙壁上有十几行文字记载,说这是一座清朝四品武官墓,墓主人告老还乡后病死,简单记载了他的一些丰功伟绩和墓室陪葬品的种类及数量。虽是古文,但我能读懂,又给大家解释了一遍。 李书记不无兴奋地说,这就是传说的藏宝洞了,宝藏和棺材藏在这个大洞内,养巨蛇守护棺木,上面盖祠堂掩人耳目,不能不说墓主人手段高明。只要打开这扇石门,墓室堆满金银财宝。 我们中的一个人指着石壁上的文字说,你们看这里!这还有一行小字! 我举着手电凑近一看,果然刻着一行字迹,要不是看得仔细,大家就忽略了。一共八个字“墓室凶险,擅入必死”。李书记哈哈大笑说,人都死了几百年了,还躺在里面吓唬人!这人活着的时候咋想的?大胆进去,死人话是鬼话,要是信了才见鬼呢。 六个人用力推动石门,门凝固在墙上,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我突然说,别推了,这样蛮干是不行的。清朝墓葬的石门大多采用滚轴,这类石门关闭后,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只能从里面拉开。 李书记愁眉苦脸说,从里面打开?跟没说一样!除非棺材装的死人爬出来,给我们拉开门。 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眼瞅着宝藏近在咫尺,千斤石门打破了所有的希望,我们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瞅着眼前的石门一筹莫展,彼此唉声叹气、长吁短叹。 我站起身子,顺着墙壁四处拍打着,太结实了,把墙壁弄个洞更是痴人说梦,古墓围墙很多都是两层结构,中间塞上三合土,炸药都炸不开。不填充三合土,而是灌上沙子或者暗水,就成了一道厉害的机关,只要痴心妄想地”大洞“,流动的沙子和藏水,瞬间就能夺走几个人的性命。 我顺着石门,从顶部慢慢地往下一寸一寸地摸索,这里是最后的希望,所以我搜索的格外仔细。摸到底部的石缝,手指触碰到一些沙粒,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我却不以为然。石门和地面都是石头打磨的,哪里跑来的沙子呢? 李书记说我小题大做,地上的沙子没准是工人砌墙遗留的,别在这瞎琢磨了,有这空不如看看别的地方。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石门和地面的缝隙很小,散落的沙子不可能自个跑进去。 我趴着身子,用指尖使劲抠了几下,随着沙粒的剥落,一条长长的“门缝”赫然入目,大家顿时欢呼起来,我也是洋洋得意,原先猜测的完全正确,门缝也是认为隐藏的。 门缝被不断地抠出砂子,门缝越来越宽,竟然可以把手插进去。 我笑着说,建造墓葬耗材费力,就算是有钱人也吃不消,为了省钱和“团聚”,一个人的墓葬往往变几个人的“合葬”。主人先死了,老婆也得埋进来,甚至子孙。门缝就是巧妙所在,不再使用石门的时候,会把这条缝隙抹上“三合土”隐藏起来,从外表看,浑然一体,什么破绽都看不出来。三合土是米汤混合沙子和泥土而成,几百年过去,不规则的沙子就会松散脱落。 道理就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了,但如果没有足够的细心,秘密就会石沉大海。大家这回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次侥幸,两次侥幸,第三次就是大智慧了。 缝隙完全露出来,足够伸进去一根拇指粗的钢筋。我反复抽插着一根长钢钎子,试探了几次才找到位置,钢钎头似乎顶到一个球状物体,准备好了,我使劲顶着石球往里推,石球下面是带凹槽的槽子,它每滚动一次,槽子的格子就会跳一下,石门就会随之开一点缝隙,如此费了半天工夫,石门已经开了一个足够大的大缝,我的身材不胖,侧着身子挤进去,门跟预想的一模一样,我端起石球直接挪到最后一格,外面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石门了。 墓室的空气很干燥,我们似乎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准确地讲是“骚味”,难道黄皮的老窝在这里?但墓室只有石门一个出口,黄皮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手电的亮光慢慢地照进去,里面情况不明,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敢站在门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一章 鬼尸 等把里面都看清楚的时候,我们齐声尖叫起来,忍不住齐刷刷地后退一大步,甚至有人想撒腿跑路。 地面铺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铜钱,串钱的麻绳都断了,墙壁上镶嵌着纵横交错的金元宝和银锭,金银相间,倒显得墓室金碧辉煌,墓室呈现一团财气。地上的铜钱至少几万枚,墙壁上的金银恐怕也有几吨重吧,这笔巨额财富怎么可能是一个四品武官的呢? 那就只有一个合理解释,藏宝洞跟墓葬是两回事,墓葬修建中先发现了藏宝洞,墓主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收为己用,否则凭一个四品武官不可能拥有这等富可敌国的财富,藏宝洞何人遗留不得而知,过去兵荒马乱的,很多钱庄一夜间就人间蒸发,很多百姓传说金银财宝都被统一埋到地下,等以后战乱平息再取出来,可惜土匪胡乱杀人,知道藏宝洞在什么地方的人都被杀干净了。 墓室中央是一个青砖砌的祭台,上面摆放着一个黒木棺椁,正面一个大大的“寿”字格外醒目,看来墓主人是寿终正寝。漆面崭新如镜,手电筒一照亮,它就反射着珠光宝气和阴森鬼气。祭台旁边还散落着另一具红棺,可惜已经锈烂了,里面的尸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我判断是从祭台上掉下来的,因为摔烂了,尸体也就无法保存。这是典型的合葬墓,一个墓室两具棺材,一黑一红,一上一下,一新一烂。 祭台上方悬挂着十几具形态各异的尸体,从,乡亲们听好了,既然一块来“发家致富”,就要生死一共,任何人敢背信弃义,甚至置他人生死于不顾,这种人恶鬼最喜欢吃!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紧紧团结一心,恶鬼也怕我们三分。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大家果然安静下来,剧烈的喘息此起彼伏,手心的力量却更加坚定。 歌声骤然停顿,悬挂的十三具尸体像是大风车般旋转起来,伴随着一阵夺人心魄的铜铃声,我们变得困顿不堪。我极力睁着眼睛看过去,这才看清每个尸体脖子上都系着一个招魂铃,十三个铃铛哗然一片,墓室到处飘忽着白色的影子,围着我们转来转去。 我使出全身的力道叫喊:“千万别睡!眼睛闭上永远不会醒来!” 我使劲摇动李书记的胳膊,李书记使劲摇动下一个人的胳膊,如此转了一圈,大家还都清醒着,直到我的手臂被上一个人摇动了一下,我才如释重负,只要人活着就好。 飘荡的肢体有序摆动,像是空中跳舞,弯腰踢腿、摇头晃脑、前弓后仰……,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也不过如此,我们仿佛正在观看一场别开生面的“空中舞蹈”,穿粉衣服的笑颜如花,白衣服的纯洁如玉,黑衣服的哀痛欲绝,黄衣服用的欢天喜地,紫色衣服的怒气冲冠,尸体喜怒哀乐着,每一张脸表情细腻丰富的,而且绝不雷同。 吊死鬼——脖子一道血红若隐若现,一截火红的舌头垂胸于前,随着身体摇动,舌头狂飞乱舞;冤死鬼——乱发披肩,五官狰狞,暴突而出的眼珠子急欲夺眶而出;喝毒药死的——七窍流血,神色诡异,面容凄惨;活剥人皮的——面容枯槁,裸露的皮肉带着血筋,五官抽搐;点天灯的——枯瘦如柴,飞眉吊眼,肚鸡眼上留着一棵碗大的灯芯,灯火摇曳,骇人听闻。 有几个年轻的女尸体,宽衣长袖,穿着同样的绣花鞋,娇艳如花却是有目无珠,眼眶空空洞洞,嘘嘴半张。我怀疑刚才飘飘渺渺的歌声就是她们唱出来的。 我们目睹于此,有点吓傻了,惊魂未定之时,李书记听到“哐当”一声,循声望去,祭台上的黒棺盖子掉落下来。像是吓人的玩具,里面飞快地冒出一个骷髅。 我吓得将钢钎举在胸前,或许这是唯一的自卫工具,我本来想告诉大家赶脚跑吧,可是话未说出口,其他人发出阵阵尖叫,骷髅嘴里“呼啦”吐着一堆活蹦乱跳的老鼠,像是人人恶心呕吐的秽物一样。两个空洞的眼眶子同时窜出两条吐着信子的小红蛇,对着我们狂吐芯子。骷髅举起双手平举于胸,我定睛一看,原来捧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 大家吓得腿肚子抽筋,别说跑了,连动弹都费力气。 一只老鼠从骷髅嘴里探出头来,一条红蛇舌头飞快的弹出去,一口咬住了老鼠脑袋,老鼠吱吱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骷髅坐享其成,一张嘴就把红蛇咬在嘴里的半老鼠抢过去,几乎是一口吞下肚子,红蛇不敢反抗,灰不溜丢地跑回去了。地上的老鼠到处乱窜,有的爬上吊着的尸体上,玩得正欢。 我虽然怕得不行,但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自救,不能看着其他人像中了魔魇一样等死。我顾不上其他的,抡起钢钎打在同伴身上,他们叫的声音越响,说明他们的意识越清醒。打了一圈,李书记一帮人才恢复了意识,来不及责怪我,我悄声说道;“大家伙听好了,一会我说跑大家才能跑,千万不要私自行动,否则大家性命难保。” 李书记等人看我年轻有为,又如此清醒,说不定真有法子带领大家跑出去,于是拼命向我点头。 黑管虽然打开了,但里面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声,李书记等人很熟悉这种声音,说这是黄鼠狼的叫声。 果然爬出几十条的黄鼠狼,蹦跳着窜到悬挂的尸体上,竟然跟老鼠撕咬起来,双方似乎抢夺地盘,看着我们既刺激又害怕。黄皮和老鼠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黑棺骷髅和十三尸鬼似乎忘记了我们的存在,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我忽然大喝一声“快跑”!俩字振耳发聩,我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音量分贝,声音犹如晴天霹雳。突如其来,鬼尸被我吓了一跳,或许弄不明白人类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声音。唤醒了伙伴,同时也唤醒了骷髅和鬼尸。 大家脚步踏踏,一下子落荒而逃,本来寂静的墓道里骤然回响起零乱的脚步声。墓室里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我心知肚明,鬼尸不会容忍我们轻易逃脱。 石门打开容易,关上就费劲了,我和李书记推了几下没反应,就放弃了。墓道太窄,六个人挤在一块跑有可能一个都跑出去,全都被卡主。其他几个已经丧失了理智,让他们相互礼让无疑痴人说梦。我和李书记还是挺负责任的,死死把守在石门外,那四个人只要先跑出去,我俩殿后。 书记虽然一介书生,一点都不含糊,手里端着一把菜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我虽然情急慌乱,但毕竟经历过几回生死,越是到了危急关头,脑子反而慢慢地冷静下来。 我手里端着那盏“神灯”,一个穿红衣服的鬼尸刚刚飘到门前,还没等李书记挥起菜刀,我把油灯狠狠地摔了过去,划着一溜焰火,这油灯碎裂在鬼尸身上,干柴遇烈火,尸身顿时烧起了熊熊大火,像是纸人被烧焦,火光中吱吱冒着青烟。李书记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一脚踹过去,着火的鬼尸被踢了进去。 我对李书记翘起了大拇指头,说道:“好脚!” 方法很有效,也很有震慑力。骷髅鬼不断咆哮,剩下的十二个鬼尸不是傻子,刚烧死了一个同伙,白白送死肯定不干,石门里面尽管鬼哭狼嚎、粗目惊心,它们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听着四个人的跑步声渐渐走远,我和李书记相视一眼,惺惺相惜般微微一笑。 书记干脆丢下菜刀,一一取下墙壁上油灯,恰好穿黑衣服的鬼尸露出一个头,他劈头盖脸砸了过去,火光一闪,又是一顿灰飞烟灭,黑衣服的鬼尸跳着脚往外跑,我学着李书记一脚踢了过去,哀嚎一声,一个火影子飞进了墓室。 我有点生气说,李书记你别费那个老劲了,将油灯全部抛进去,别管什么藏宝洞了,烧了更好,现在保命要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书记将油灯砸进墓室,像是炮筒子射出去的炮弹。我瞧得目瞪口呆,心想,书记以前是不是当过炮手,这样的手法炉火纯青。 油灯火势劲猛,一下子将里面烧成了一片火海。鬼尸被火势吞没,看不清石门在哪里,纷纷撞向坚硬的石壁,撞击声纷至沓来,石门往外喷出火苗子和浓烟,为了躲避,我和李书记不得不往后退守。黄鼠狼、老鼠和蛇窜出石门,想我俩没头没脑地扑过来,黄鼠狼攀着墙壁,像是会飞的猫一样咬过来。 我们俩堵住洞口,书记有点顾头不顾尾,只管“啊呀啊呀”的喊叫,双手挥舞着菜刀,反正砍死一个是一个。 我则举着钢钎子又捅又扎,偶尔还要拳打脚踢,弄得穷于应付、手忙脚乱。 地上的黄鼠狼死了一大片,我俩浑身沾满了黄皮和老鼠的血液,活脱脱的变成俩血人。我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消失了脚步声,我喊道,李书记,咱跑吧,再不跑,黄鼠狼也能把咱哥俩当点心吃了。 李书记太不仗义了,扭头就往外跑,但没有我跑得快,跑了几步就被我超过去了,我一边跑一边喊,李书记你该练练跑步了,保命关头你都跑不动呀。 书记紧随其后不断喊道,我被黄皮咬了好几口了,赶紧跑! 跑到地窖的洞口,那四个人挺仗义,在那里等候接应我和书记,李书记精疲力尽地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他屁股后面已经被黄鼠狼咬得血肉模糊,有几只跑得快的黄皮刚露出洞口就被我们乱棍打死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喊道,把洞口堵死! 其他人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洞口塞住,用脚使劲踏实了,里面不断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估计骷髅鬼王也跟着冲出了墓室,因为撞击声越来越大,用不了多大功夫,洞口就被会被顶开。 我说你们先从外面顶着,我给加一道“墙”。 李书记一愣,骂道你小子就吹吧,加道墙,说得跟你是道士似得。但他随即闭口不说话了,我此时看起来看真像个道士。 我掏出一张符箓,咬破指尖画了一张“镇鬼符”,封住了洞口,最后没忘记用血手“画押”,这等于封印,除非符箓揭下来,否则里面的东西永远出不来。 危机化解,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攀着绳子爬上了祠堂。祠堂的骨灰、令牌落满了一地,那张大桌子也倒在了一边,估计地下震动太剧烈,祠堂首当其冲。关上铁门后,李书记用钢筋拴死了。 死里逃生,但谁也不敢声张,当着李书记的面大家都立了誓言,说谁要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什么什么的。想想也是,一旦走漏风声,村子就住不下人了,谁敢继续住下去? 第二天,李书记就安排了开山炸石的爆破手,将祠堂夷为平地,清理废墟后,在上面浇灌了厚厚的水泥。藏宝洞和墓葬依然只是一个传说,或许永远成了秘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二章 堪舆风水 村里这几天再也没丢过鸡,几个老乡民说,如果没有李书记领着一帮人捣毁了黄皮窝,村里的鸡不知道要丢掉多少只,我们不能让这几个人白出力啊。 热心的村民穿街走巷地敲锣打鼓,不但给我们带上了大红花,而且还要在南大街一百米之内全部摆上流水席,好家伙!全村老老小小吃了三天三夜。我当时开玩笑说,村里就出了几个大学声,我考上北京都没受到过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还是跟你李书记沾光了。 李书记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说咱村民都是热心肠,这次有点隆重,在以前是从未有之事,是我跟你沾光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三天后,李书记突然造访,弄得我有点受宠若惊。怕我拘束,他满脸堆满笑,旁敲侧击地说,你老爷爷以前是这个村子的福星,听说为乡里乡亲做了不少的好事情,你有没有继承他的衣钵?别藏着掖着,你那天可像个道士。 我递上一杯茶水,笑着说,书记大人亲自登门拜访,恐怕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吧? 李书记尴尬笑了笑,你这一说我还真差点忘了正事。我这个书记是镇领导安排到你们村的,我姓李,家住李家夼,离这也不远。我有个闺女叫李佳珠,在北京大学考古系读研,你们都在北京读书,以后有机会也认识认识——你小子危急关头能跟我并肩作战,有担当,我喜欢,我那闺女跟我一个性子,她一准也喜欢。 李书记一边对我说话,一边乐呵呵地笑着,亲和力让人感觉暖烘烘的。 李书记言外之意也颇为暧昧,我听着有点别扭,心想,他急着介绍闺女,不会想将女儿嫁给我吧?左一句喜欢有一句喜欢的。 李书记自个打开话匣子,说生娃哪年,家里刚好养了一头肥猪,那年头肥猪是最值钱的家当,家人一合计,就给女娃起名“李佳珠”,言外之意就是“李家猪”的谐音。 我不好意思笑,但不能没有所表示,就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过几天回北京就找她认识,离着三村五里的,也能相互照顾。 李书记一听我说得很爽快,嘴都快乐歪了。随即叮嘱道,我不喜欢大舌头,这回事够悬的,遇到我那闺女可不能透露半分,那丫头脾气不太好,一顿电话打过来,我几天都消停不了。 我说你放心,毒誓可不是随便发的,那是很灵验的,我敢说吗?不是一个村的,从小她又不认识我,外头骗子多,你闺女个性刚烈能信我吗?别到时候六亲不认,把我再给轰出来。 李书记盯着我看了几眼,呵呵笑着说道,她还真能干出来!那丫不按套路出牌,还真保不齐把你当骗子。她奶奶传下来一个的银手镯,虽说不值钱,但这孩子从小和奶奶有感情,你拿着这个,见你如见她奶奶。 李书记这是有预谋的,手镯放口袋里半天了,老早就准备好了这是。我也不客气,拿过手镯放在行李箱里。 我给他的茶杯续点水,忽然忍住笑说,李书记你的屁股好点没?长这么大没被黄鼠狼啃过腚吧?那天我看着血肉模糊的,你不好好歇着,跑出来小心裂开伤口。 李书记笑骂说,能不疼吗?第二天镇里开会我一直站着,老领导满脸关怀说,还是小李同志成熟了,以前开会,我屁股没碰椅子呢,这小子老早就坐下了——今天有进步。我满脸通红,有实话不敢说,只能撒谎说,进步肯定特别大,但这次真是痔疮犯了,老领导一听,脸都发绿了,咳嗽一声说,大家赶紧开会吧。 我笑得差点把到嘴的一口茶水给喷出来,没想到李书记还是挺幽默的。我说你真不怕老镇长给你穿小鞋? 李书记憨厚地笑着说,我是他一把手提起来的,我什么人品他知道,这个绝对不会。 李书记忽然转移话题说,小赖呀,我今天找你好有个事放不下。祠堂被水泥磨平了,我觉得晾在那太扎眼,闲着那块地皮弃而不用,怪可惜的,你看有没有“废物利用”的好点子? 我心想,瞎扯半天,这才是正题。接着话茬说,你老人家第二天就做主把那给“抹了”,按理说没什么不对,但你想过没有,老鼠会打洞,黄鼠狼也会,那些东西怪邪乎的,你就不怕有一天从地下冒出来? 李书记脸色发青说,这可怎么办?水泥浇铸、固若金汤,我估计一时半会倒不至于上来,时间久了可就麻烦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书记和我都很后怕,毕竟差点要了大家的命,不彻底解决掉,放在心里就是块心病。 我说,阴阳是两极,阴曹地府的阴婚跟阳间的“阳气”是格格不入的,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想废弃那块地方,就可以在上面种植一些含阳性高的长年生植物,比如杨树等,最好附近再安装几个路灯,夜间的阴气就会衰弱。 李书记点头说,要是想用这块地呢? 我说这个最简单,上面盖一所学校,利用人气的“阳刚”压制土地下的“阴柔”,地面之上长年人声鼎沸,此长彼消,邪灵永远抬不起头来,最终只能被尘封。 李书记一拍大腿根说,就建学校!市里一个企业家想捐助我村一所小学,本来我还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你这么一说,我有普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明天就安排施工队开建——对了,你什么时间走?我到时候送送你,为村里做出了贡献,我这个书记给你送送行。 我说送行就免了,就这两天吧,呆了快两月了,有志青年总要到外面开创新生活。李书记你就别送了,这么大一个领导,被别人看见总觉得不妥。 李书记说,那个到时候再说,反正你也不走,正好帮我琢磨琢磨建学校的风水,以前都是你老爷爷帮忙,一代传承一代,这次就又你代劳吧。 我说什么代劳不代劳的,我跟你过去看看,怎么说也是为家乡做贡献。 我带了一些堪舆用的工具,跟李书记踱步来到原先祠堂的地方。正好赶上一些工人清理地面,一看我跟书记过来了,都纷纷停下来观看。 我不动声色,心想李书记早就想好建学校了,请我来就是帮着参考,既然来了,我就不再谦虚,先以堪舆术形式派的龙、穴、砂、水、向等手段进行目测,然后结合“二十四山头”大体了解了一下祠堂的风水,古人确实很厉害,种种指标都显示,祠堂是风水中的核心,过去给祠堂堪舆的先生就个高人,我几乎原封不动地选用了以前的风水位置,只不过稍微改进了一些。 我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包铜钱,不多不少恰好八枚,按照手掌的位置摆好,心中摒弃杂念,抓住一线时机,右手一扬,八枚铜钱画着弧线落下来,根据八卦方位,我在每个地方用白色粉笔画一个圆圈,这叫“飞钱八卦”,根据钱币的落向、正反、两钱相隔的距离、钱与钱的联系……等等,就能算出风水的选项。 堪舆术中最精确的测量工具就是罗盘了,老爷爷留给我的是汉代“六任罗盘”,别说它的实用性,这件汉代文物更是稀奇宝贝。我用罗盘测量方位,天干地支、八卦九宫、二十四山、阴阳五行,彼此相互比较,相互认证,去芜存菁,最后我才终于画出一幅完美的草图,包括学校大门的朝向、操场、食堂、宿舍、教室、卫生间等等都包含在内。 李书记和工人看我像变戏法般忙碌半天,看得目瞪口呆,直呼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我跟李书记刻意交代,这个祠堂的中心位置一定要立一杆高高的旗杆,并且告诉校长,星期一尽可能聚集学生唱国歌,体育课领着学生围着操场跑几圈,如此就能更好的遏制下面的阴气。厕所一定要远离这个中心区域,要是弄错了,风水破坏殆尽,可是大凶啊。 李书记连连点头答应,唯恐遗漏了我说的话,拿笔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生怕记错了位置,时不时地问我不确定的地方,我都详细地给以解答。 晚上我吃完晚饭,就听见村头想起了机器的轰鸣声,我想李书记做事雷厉风行,肯定请建筑工人半夜开工了,村里建小学是好事情,孩子们再也不用跋山涉水到别的地方上学了。尽管安静的村庄到处机器轰鸣,我反而睡得很踏实,权当听着最动听的儿歌入睡。 又做了奇怪的梦,荒凉的山坡上再次出现白衣女子,无论如何就是看不清模样,她觉得我举止轻佻,嗔怒道,我说过要嫁给你的,你考虑的怎样了? 我说你爹逼你嫁给别人,你也不能老盯着我不放,再说你是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我怎么敢娶你? 白衣女子忽然把脸凑过来说,不娶也得娶! 我忽然被这张鬼脸吓住了,一脸的腐肉,上面蠕动着数不清的蛆虫,我是又恶心又害怕,吓得落荒而逃,白衣女子追着我喊道,你是我的驸马爷,你是跑不掉的!我是阴司殿的小公主,你不娶我,我会变成鬼魂,时时刻刻纠缠你! 噩梦做的满身是汗,被褥湿漉漉的,浑身难受,一直撑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一大早我还是醒了,尽管昨夜没休息好,可我这个人命不好,养成了每天早起的习惯。换上出远门的衣装,风风火火地刷牙洗漱。既然打算走,就不拖泥带水,收拾行囊,正好看到里面的银手镯,心想,哪天得空了,就赶紧还给李佳珠,一大男人藏着女人的东西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我恋恋不舍地走出村口,早上人少,路上很安静。村口立着一块大村碑,旁边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李书记大老远就对我摇手说,我等你半天了,昨夜工地开工,我盯了一夜,知道你今天要走,我索性站在这里就等你。 我感动得不行,一夜没睡,还来送我。我说李书记你叫醒我不就完了吗,我早走晚走都要走。 李书记呵呵笑道,以前送我们家李佳珠到北京上学,我也是这样做的,习惯了反而改不了。送你走我踏实,觉得就是在送李佳珠呢。 我挺感动,心想这个李书记为人蛮正直的,有这样的人为村里办事,实乃百姓之福、乡亲之幸。 李书记眼神还流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就像岳父看女婿的那种,满是慈祥和关爱。我们彼此交谈着,有我老爷爷的事,也有我北京上学的事,他就说一些村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俩人聊得挺开心,不觉间等到了我要坐的车。李书记笑着说,走吧,一路平安,别忘了跟李佳珠说我想她。 我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疾步窜进客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李书记在原地站着,依然没有动身回家睡觉的意思。衣食父母官,李书记谢谢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三章 无人鬼座 本市未开通快车和高铁,这趟车停靠站点多,速度慢,老听说快要提速了,几年了还一直是个传说。 秋天入学高峰期,人满为患,车箱里挤得满满的,几乎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是无座车票,只能打游击般来回穿梭,看能不能赶上好运气,捡一个提前下站乘客的座位,这幅囧样像是小时候满山遍野捡花生一样,小时间家里特穷,人家收完花生前脚刚走,我们就跑人家地里翻个遍,有些庄稼人聪明,故意在田地里留点“遗漏”,来年几乎不用再翻地了,全让这帮小孩提前把地翻了。 运气不赶点,站了六七个小时,我一直没找到“目标”,双腿麻得难受,我心里埋怨想,这是花钱买罪受。路过济南的时候,第四节车厢靠厕所有一个空位,最令我心动是还没人愿意跟我抢,座位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来不是没人坐,是空闲许久了。窗玻璃上贴了一行红字“严禁坐人”,字迹都花了,乍眼一看像斑斑血迹,有点瘆人,车座外面横着拉了一根红色的警戒线,大概是遮挡乘客靠近这个座位的,但不知被谁手贱给弄断了。 座位肯定是一直空着的,刚才人多拥挤,我光顾着“人挤人”,竟然没发现。 放下沉重的行李,我迫不及待地掀开屁股,刚想坐上去,旁边的一位老头子及时制止了我,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这个座位是不能坐的,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坐这趟列车,老规矩了——千万不能坐!谁坐谁倒霉。 我斜着眼看了对方一眼,戴副黑框眼镜,儒生模样,一脸和善,不像是奸诈之辈。我屁股犹犹豫豫地欠在半空“顿”了一下,随即一幅不在意的样子说,老爷子多谢你提醒,倒霉到不至于——虽然脏了点,擦一下就干净了,人这么多,我不坐别人也得坐,你说是吧? 看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老头子本想再继续解释一番,但瞥眼看到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好欲言又止,干脆转过头独自生闷气。 彼此有点尴尬,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腿脚实在累得不行了,别说是一个脏兮兮的座位,就是地上有个地能坐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坐上去。临近座位的乘客对我的举动似乎无比惊讶,随即低头不语,时不时地拿眼神瞄我,感觉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得。 其实我心里也犯嘀咕,但随之释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掏出纸巾,我细心擦起座位来。落尘太厚,下面还有一层淡淡的油污,倒出半瓶矿泉水,沾着水反复擦拭几遍,倒是干净多了。仍然还有点淡淡的红斑,看起来像是永远擦不掉的血迹,我并未想太多。 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有点坐不住了。来来往往的乘客无一例外地对着我嘀嘀咕咕,好像我身上有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盯着看总是不舒服,我脸色有点僵硬,使劲转头看窗外,对面的老头子几次欲言又止,神色似乎极为紧张。 远野、近山、村落、湖泊……窗外的风景无限好,眼不见为净嘛,爱谁谁,只要挨到北京站,下了车各奔东西,谁也不认识谁。 剩下的半瓶子矿泉水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为了喝水方便,我一直开着盖子,渴了就喝一口,甚至拿它掩饰心中的不安。旧火车就是差点事,一遇到拐弯就急剧地晃来晃去,脑袋发涨,一阵深深的睡意渐渐涌上心头,我眼皮子沉得不行,勉强抗争了几下,最终鼾声如雷。 有人发出刺耳的惊呼,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见大家都惊恐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看向桌子。 矿泉水滚滚翻滚,像是有人故意上下摇晃一般,我以为是火车不稳造成的,当我用手去扶的时候,瓶子根本就不听我使唤,想把瓶子端起来,它却纹丝不动。我这才毛骨悚然起来,一下子睡意全无。旁边的人看到了这一现象,纷纷离开座位,像躲瘟疫般离我远远的。只有对面老头子一动不动,他的眼神错中复杂,好像犹犹豫豫,一直拿不准注意。 矿泉水变得浑浊不堪,再一阵子剧烈的摇晃,它变得越发浑浊得像血一样,液体溅到瓶子上,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呛鼻子的血腥味。 我的水变成了血水,正沿着透明的塑料瓶缓缓流淌,偶尔有血珠蹦出来,溅落白色的桌面上,显得尤为扎眼。 原本吵吵闹闹的车厢突然死一般的沉寂,很多人心知肚明,又怕惹祸上身,用手掌将嘴巴捂得很严实,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我的脖子一紧,身子腾空离开座位,像是被人生生地揪着脖领拽起来一样,可是谁也看不到这个人。我的双手不听使唤,竟然狠狠地捏住自己的喉咙,我挣扎着蹬踢着双腿,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除了四肢,整个人被一种力量控制着。 双手十指并拢,一左一右地掐着脖子,像极了一把力大无比的钳子,我的喉结上下来回地滚动,咕噜咕噜得发出可怕的声响,呼吸急促、血脉喷张、气喘吁吁。我不停地翻着白色的眼珠子,脑子一阵空白,无助的挣扎,无助的喘息,无助的眼神,我频死那一刻,突然看到一张女人的脸,嘴里正在流淌着跟矿泉水里一样的血液,她的胸前垂着一条黑辫子,额头插着一朵粉色的红花。 我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能看清害我的女鬼的样子,那就意味着我离死仅是一步之遥,迷迷糊糊中我想起了我的老爷爷,他正在站在奈何桥上,挥手向我召唤,“来了,天宁你来了。” 意识逐渐模糊,眼皮沉重,没人理会我的乞求,尽管大家都在认真看着这一切,没人怜悯,没有感情,个个无动于衷。 对面的老头子突然窜起身子,感觉像是跳过来的,一只手拍在我后背,他下手很重,这一巴掌几乎使出了全力。“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车厢的死寂,在场的人意外地发出一阵惊呼,都满面惊恐地看着发愣的老头子,谁也不会想到有人竟然敢大义凌然地跳出来救人。 控制我的神秘力量忽然一松,我身不由己地掉落下来,剧烈咳嗽了几声,一口浓痰被我吐了出来,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老头子这巴掌拍得不轻,我恢复了一些意识,眼神渐渐有了光泽。 老头子噗通就给我跪下了,满脸虔诚地说,饶了他吧,年轻人不懂事,不知者不罪。你惩罚了也惩罚了,他罪不至死,得饶人处且饶人呀。 我短暂愣了一下,但随即明白了大概的情形,老头子在替我求情。难道女鬼站在我身后?我猛然转身回头,身后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 瓶子的血水不但没有静止,反而变本加厉地沸腾起来,大量的血珠子喷出瓶口,溅得到处都是。 老头子大惊失色,顿时满脸绝望,看出自己今天也难以善终,弄不好也要被牵连。他忽然乐呵呵地手舞足蹈起来,一只手“啪啪”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另一只手则轻而易举地扭住咽喉。跟我一样,也是双脚悬空离地,他拼命地挣扎、反抗,一双恐惧而又愤怒的眼睛无奈地看着车厢的天花板。 要不是这个老头子锲而不舍、心存善良地想救我一命,我已经魂归九天,那一身所谓的捉鬼本领只能带到阴曹地府了。 打开“显形水”,对着老头子喷过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吊死鬼正附在中年人后背上,她脚跟踮着人的脚跟,身躯前后叠在一起,几乎浑然一体,女鬼抓着老头子的手打耳光,另只手捂住他的咽喉。半天过去,老头的一大半脸肿得像茄子,眼瞅着快要翻了白眼了。 女鬼看出我能看到他了,腾出扇耳光的那只手,朝我抓我过来,一条胳膊突然增长了好几米,笔直抓向我的心脏。我惊出一脸冷汗,刚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来这么一爪子,我的心脏就被抠走了。因为“显形水”水的作用,我能看清女鬼的举动,闪开身子一个躲闪,女鬼的爪子就扑空了,她似乎一愣。 我忙不迭地掷出一张黄色的“驱鬼符”,它像老鹰一样盘旋在女鬼头:“打你?“ 我恨铁不成钢地喊道:”笨老头,打我就等于打女鬼了,她就笼罩在我周围!“ 老头终于听明白我的意思,拎着打鬼鞭“劈头盖脸”地抽过来,我的脸一凉,敢情这鞭子打在我的脸上。这也不怪老头,龙卷风盘旋在我头上,不打脸的话也没地方可打。 这鞭子其实正好落在女鬼的后背,看到白烟中亮起一道火光,接着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心里就有底了。刺鼻的烧灼味道更大了,女鬼先前已是重伤,这次又挨了一下,估计快要形神俱灭了。 龙卷风正在减弱,白烟渐渐稀薄,可恨女鬼依然死死地缠缚在我身上,死活不肯离开,想必恨我入骨,想来个玉石俱焚吧。越是如此,我越是心急如焚,频频催促老头说,继续抽打!抽死我不要你赔命!千万别心软。 老头子怔怔地看着我,始终难以下手,也不知道往哪抽,一急眼,一鞭子便抽打在我的屁股上,即使这样,鞭子的威力还是存在的,我疼得龇牙咧嘴叫唤了半天。女鬼这次疼痛难忍,于是极不情愿地放弃我的肉身。 我咕咚一声掉到地上,顾不上疼了,趁着显形水的有效作用,我一把夺过老头手里的鞭子,猛然挥了过去,这一鞭子排山倒海而且势不可挡,女鬼重伤之下根本无力承受,凄惨一声化为一道白烟,瞬间无影无踪。 虽说好汉不跟女斗,但我不能心慈手软,不除却这个鬼魂,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其害死。我稀里糊涂地占了一个无人鬼座,又跟老头子联手打死了女鬼,虽说惊险,好在有惊无险,谁也没掉了性命。 我疲惫地坐在原先的座位上,闻讯而来的乘警简单维护了一下秩序,大家这才四散而去。乘警觉得我和老头编鬼故事,半信半疑说,这个座位以前吊死过人,一个女乘客想不开,就用绳子上吊自杀了。以后坐在这个座位的乘客莫名其妙的发疯,有的神志不清,有几个自己把自己掐个半死。我们这才封起了这个座位,这次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我们也不追究你的责任。 老头子扶着黑框眼镜,把我浑身上下看个遍,嘴里喃喃自语说,这门手艺失传了,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等本事,了得,了得。 人家毕竟拼死救过我,我心存感激,彼此就寒暄亲热起来,这才得知,这个人姓田,是北大考古系的一个教授,因为参与考古浙江出土一个墓葬,才坐上同一趟列车,火车人多嘴杂,他也是无意听说这个无人鬼座的,看我愣头愣脑地坐这个座位,出于好心才告诫我,没想到我不听,因为以往发生过怪事,他一直替我胆战心惊,没想到女鬼真出现了。 田教授低头小声说,你的打鬼鞭从何而来?钟馗用自己的须髯亲手辫成打鬼鞭,但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你手上。但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钟馗不仅有打鬼鞭,还有一柄钟馗剑。 我说田教授你是北大考古系的教授,李佳珠是不是你的学生?她爸是我们村的书记,特意托我打听她的近况。 田教授呵呵笑着说,李佳珠是我的一个得意学生,这丫头好学,整天缠着我学东西。你留个电话,我回去转告。 本来想把银手镯让田教授转交的,但一想不妥当,还是亲手交给她最好。于是彼此留了个电话,田教授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讲,但最终没有说,或许觉得第一次见面不能和盘托出。到了北京站,我俩就分手了,不管田教授说了好几遍保持联系的话,我也没放在心上,一个考古的教授,我上杆子联系你没意思,找份工作稳定下来是当务之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四章 鬼打墙 到了北京,我租了一间五六平方的小平房,囊中羞涩,所以这个房子仅能摆下一张单人床,进门必须脱鞋,脱鞋就得上“床”,床就是两头凳子架着一扇门板,躺下侧身还能凑合看书,睡觉绝对掉不下去,两边都是墙壁夹着,倒是很有安全感。 我挺佩服房东的,这个房子居然标价月租“二百八”,就算寸土寸金吧,也不至于狮子大张口,像我这样的待业青年只能委曲求全,谁叫咱没钱呢。 晚上吃完饭,闲着没事,就想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北京号称不夜城,晚上像白天一样热闹,今天跟往日不太一样,马路边堆着不少人,三三俩俩扎成一堆围着“烤火”,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微微的火光。 我恍然大悟,七月七鬼抬头,今天是中元鬼节。按照平常习惯,我是会拍一下脑门来表示“糊涂透老爷爷你慢慢喝,这白酒比老家的米酒有劲,别喝醉了……絮絮叨叨了半体,一抹脸颊竟然冰凉一片,刚才不知不觉间流泪了。 烧完纸,我开始压着马路散步。心情不太好,这工作的事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早点回家也睡不着,空间太小,闷得慌。阴历七月十五,一般天气都不会太好,今天还刮着风,不过这样也好,游荡的鬼魂好不容易盼了一年,趁机会多拿点纸钱没什么不好,大风一刮,纸钱满天飞,孤魂野鬼也能沾点便宜“捡落”,阴曹地府也是贫富不均,要饭的也需要温饱。 胡思乱想,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一晃就到半夜了,要不是发现一家超时关上了卷帘门,我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子表显示零时刚过。我也打了一个哈欠,心想回家睡觉吧,明天早起再看看人才市场招聘会。 不知道是不是我穿的衣服少了点,感觉浑身上下冰冷的冷,我泛着嘀咕,秋天而已,怎么会这么冷?难道是我感冒了?双手紧紧搂着外衣,缩着脖子,地上的落叶翻着滚,呼拉一下盘旋起来,围着我团团打转。我自言自语说,怪不得呢,风大了。秋风吹,落叶黄,冷得半夜睡不着…… 声音嘎然而止,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心里一凉。人有本命年,午夜子时,七月十五这一天不就是我青乌传人的“本命日”吗?百宝囊不在身上,我是一个人光着出来的,关键出门前真不知道今天是鬼节。 影影绰绰,四周已经漆黑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路灯都灭了。中元鬼节是鬼的节日,虽说敬鬼神而远之,但政府也是顺乎民意,过了午夜十二点就关闭路灯。没有灯光走夜路,我可就有点倒霉了,现在很后悔没早点回家。 “咪咪”我吓了一跳,不小心踩到了一只野猫。一股狂风咋然扑面而来,夹杂着尘土和几个塑料袋,我躲避不及,竟然弄得土头土脸,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嘴里进了不少沙子。低头的瞬间,我傻眼了,不偏不倚,一口唾沫毫无保留地吐在一个圆圈里,里面还有点纸灰,因为用一块砖头压着,倒没有被大风吹干净。 我心想坏事了,这家鬼怎肯罢休? 流年不利,今天接二连三遇到倒霉,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我想趁着有机会赶紧拔腿就跑,但似乎什么都晚了。 一阵狂风过后,我竟然迷失了“方向”!其实也不是方向的问题,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头,根本就没有路,土黄色的坟堆用土块压着散落的冥纸,破碎的招魂幡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可惜出现的不是漫天沙丘,而是阴森恐怖的鬼事。幻灯片一样,一会是不计其数的莹莹坟头,一会是白茫茫的一片墓碑,一会又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骨灰盒。送葬的灵车,披麻戴孝的人群,扬起满天冥币的道士……我使劲晃着脑袋,赶紧闭着眼睛,这叫眼不见为净,心里自我安慰说这一切都是幻想。 差不多了,当睁开眼睛一看,面前依然是鬼气森森的坟场,不同的是多了很多白衣女子在漫步跳舞,脚下烟雾缭绕,它们的舞姿美轮美奂,我竟然如痴如醉,不知道眼睛是不是花了,这些女子个个倾国倾城,一颦一笑俱能勾魂摄魄。 魂不守舍的空当,耳旁听到有人不断呼喊我的名字“赖天宁——赖天宁——赖天宁!”,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原来牛头马面正压着老爷爷朝我走来,一条乌黑的锁链牢牢地圈在脖颈之上,他走的很急,不断的回头呼唤我,看我好不容易看到他,他大喝一声“守住三魂七魄!” 好像老爷爷话说的太多,被牛头马面狠狠压低了头,快速走过一道大门,消失不见了。 我心中一激灵,这是老爷爷拼死跑出来救我的性命啊,没想到还是被抓了回去。心生意念,我猛然大梦初醒,原来一切都是鬼玩的把戏,差一点勾走我的魂魄。 仔细辨认方向,我试着向前走一步,但脚尖已经碰到了石碑,想绕过去吧,旁边就是一个骨灰盒,那上面的小女孩的遗像真真切切,前后左右都有东西挡着,连个插脚的地都没有。 就算是悬崖峭壁,我也要跳过去。我咬着牙,闭着眼睛猛跳了一大步,心想这下总能化险为夷吧。 事实胜于雄辩,我彻底服气了,前面的石碑和旁边的小女孩骨灰盒纹丝没动过,明明跃起了一大步,落地后竟然是原地踏步,好像一个傀儡,再怎么挣扎,一举一动也是操控在别人手中。 鬼打墙!我这才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迷雾笼罩,视线所及不会超过数米。于是我轻轻地蹲下来,一动不如一静。心想,破了鬼打墙,我就这么蹲着跳着走。 就在我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人的时候,觉得旁边也蹲着一个东西,因为有雾,我误以为是一个坟堆。余光里,那个东西分明在蠕动,我盯着一看,“妈”一声蹦起来老高,哪是什么坟堆啊,分明就是一只爬着吃馒头的女鬼。她身子却包裹着一层浓浓的白雾,光着脚趴在地上,扭过头怔怔地瞅着我,眼睛黢黑却无珠,也看不出她是好意还是恶意。 这个女鬼不像是恶鬼,见我惊吓过度,她反而笑了,忽然裂开血红的嘴唇“嘿嘿”笑了两声,笑得确实比鬼难看。 这个时候谁要是说“淡定”,那纯粹是扯淡。我管你什么鬼打墙,先来个百米冲刺再说,跑得速度很拉风,要是拿着秒表,我的成绩一定不错。从未如此狼狈过,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个“狗吃屎”,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咪咪”又是那只可恶的野猫,知道是什么东西,心里反而不害怕,于是我的屁股照样坐下去。但随即弹簧般弹了起来,那个刚才吃馒头的女鬼竟然跟我眼对眼,四目相视,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脸上糊着一张大白纸,鼻子和嘴在上面开了俩洞,没有眉毛和耳朵,这模样已经够骇人了,但她还有模有样得凑过来闻我的鼻子,原来她看不见却能闻到我活人的气息。 结果可想而知,我像一个疯子般狂奔而去,心想再见到她一次,我还不如死了。 耳边突然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不断催促说,大哥哥,你来追我啊,就在前面呀。 我才不上当呢,于是停下了脚步,既然这个小女孩的目的就是希望我继续跑下去,那么接下来就一定有危险,越是临危不惧越要反其道而行之。脚下当然还是同一个地方,我刚才玩命地跑来跑去,只不过是绕着圈跑而已,这鬼打墙果然厉害。 我忽然想到口袋还有一个打火机,平时不抽烟,就是为了给老爷爷烧纸而临时买的,幸好没舍得扔掉。拿出打火机,我就稳住了心智,因为孤魂野鬼不但怕火,也怕光。 “噗”的一声,打火机亮了起来,黑暗犹如潮水般一下子褪了,一切都是虚幻。我这才注意到眼前是一个路口,脚步前边恰好是一个下水道,井盖不知被谁打开了,要是刚才跑过去,一定掉下去不可。 “你没事吧,小伙子?”这是一个女人温暖的声音,太突然,我竟然被吓了一跳。 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姐,好像在这好久了,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满脸同情。 发现是个大活人,虽然责怪她出现的不是时候,但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毕竟碰上了活人,我知道暂时没危险了。来不及回答,突然瘫软在地,我反复擦拭着满头大汗,试着整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绪。 大姐支着车把轻声说,年轻人是不是失恋了?看你一个人围着这里跑来跑去的,一会站着,一会蹲着,一会凶神恶煞,不知要跟谁拼命,反正半个小时里又哭又嚎,我刚才跟你大声说话,你也不搭理我——失恋了,就好好在家呆着,大晚上出来怪吓人的,你这样子也很容易吓坏上了年龄的人。 我这才抬头感激道,大姐谢谢你,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大姐睁大着眼睛,虽然不明白为何救了我一命,但也没问,显得无比惊讶说,哎呀,你没事了?嗯,没事当然好。刚才我差点报警你知道不?就你前面那个井盖,前几天刚淹死一个小女孩,也是大晚上出来的——今天我上班前这个井盖还好好的,现在下班了,井盖子竟然不见了,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大姐嘟嘟囔囊骑着自行车往前走,刚走几步,歪歪扭扭地就重重摔在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拉住她一样,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扶起来。 大姐吓得不轻,满脸沮丧说,真倒霉!难道今天我说错话了?还是我耽误别人事了?她似乎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对我看了好几眼。说,你刚才遇到鬼了吧,怪不得说我救你一命呢,现在倒好,赖上我了。 我什么都没说,用嘴唇咬破了指尖,在大姐手心里画了一个图案。我说,大姐,明天早上之前一定不要洗掉它,可以保住你的平安。今天是特殊日子,还是它们的天下,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大姐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心存感激。连声表示感谢。然后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跑回家了。这个大姐是个好人,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对我的喊叫,那些鬼魂才没有及时下手。 一个人狼狈地回到住处,睁眼想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才沉沉睡去,还好捡回一条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五章 鬼梳头 风和日丽,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手机时时处于一级等待状态,今天估摸着有公司给我打电话,因为昨晚梦到自己坐办公室了。 真没想到田教授会给我打电话,而且语声很急促,说,小赖,你赶紧来一趟北大宿舍楼吧。 我一边刷着牙,一边说什么事?你老人家请我吃饭也不用这么急,中午饭还没到点呢。 “吃什么吃,我这有病人!十万火急,救人要紧。”田教授说得有点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张口簌了一口水,差点把牙膏吞肚子里,我忙不迭地说,田教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看病找大夫,人命关天我可耽误不得。 田教授解释说,火车上我不是跟你说这次到浙江温州考察古墓吗?其实我是带着一个实习生去的,他先回来了,所以火车上你没见着—— 我说,田教授你直接说事吧,这些好像跟我没多大关系。看病找医生就对了。 我说话比较直接。田教授也没生气,呵呵笑了两声说,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了。墓主人是个女的,棺材里有把玉梳子,这个学生经验少,就拿起来梳了一下头发,当时还开玩笑说,留个纪念——回来这几天犯病了,高烧不退,稀里糊涂地胡言乱语。 我说这没什么大不了,水土不服现象。打打吊瓶就好了,能不能联想别如此丰富? 田教授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人出问题了!整宿不睡觉,一个大男人半夜对着镜子梳头,每梳一下就咳一口血,本来这个学生有点秃,田教授你就别走了,我搭个下手,只要你别乱动,我保证他伤不了你。 田教授脸色苍白地说,你抓你的鬼,我给你筹钱去还不行?我一个外行人——要是吓出病来,你的钱谁给? 我一听老头子说得有道理,但又放心不下,一会打跑附体恶鬼,田教授再来个销声匿迹怎么办呢,真要留下他,自己聚精会神地对付鬼,他的安危不一定能顾及。我信疑参半地说,你保证不跑? 田教授脸色一沉说,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一个教授能差你那点钱吗?放心! 我摇了摇手说,走吧,我的钱—— 没等话说完,田教授疾步如飞地跑到人群里,老头子跑的够快得呀,心里一定有鬼! 趁着病人还没回过神来,我用磨斗线围着打好桩,按照八卦九宫的格局布置阵势,但西北角故意留一个“生门”,门后扎了一个纸人,算是请君入瓮吧。 大家看把戏般津津有味,病人被困在墨斗线“蜘蛛网”的中心,而我则大义凛然地站在他的对面。 视死如归?扯淡,我心里也没底。长吁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围的人一愣,心想谁不知道他叫“常满意”?捉鬼就捉鬼吧,还顾弄什么玄虚,但病人的一句话却把大家惊呆了,他忽然语出惊人说,我叫刘三娘。 大家这才明白,敢情刘三娘这个鬼附在常满意身上,一问一答都是鬼作祟,常满意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 刘三娘察觉到不妙,一种邪恶的眼神直直瞪着我。 我把三根招魂香点着,并排插在他面前。我也不敢跟他对眼,乡下的狗就这样,一旦对上眼,丫玩命追你,不把你屁股咬一口誓不罢休。 警察开枪还需要鸣枪示警呢,我义正言辞地说,刘三娘!人鬼殊途,有何冤情可以找阎王申诉。鬼走阴路,人走阳道,你识相的话快快离开! 刘三娘忽然站了起来,娘娘腔说道:“哎吆,人家谁让你多管闲事!”语气忽然又变成一个男人声音说,“他动了我的梳子,我就上他的身,这是姻缘。” 大家吓得惊呼一片,明明是一个男学生,此时竟然能发出女人和男人两个声音,女声嗲声嗲气,男声沙哑如破裂的窗户纸,低沉如重锤击鼓。 刘三娘大概想让我知难而退,他向两边笔直地展开手臂,一双如铁钩般的爪子朝天打开,很像武侠小说里面的一招“白鹤亮翅”。 我心想,你丫跟我玩武侠,我今天就跟你比比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依葫芦画瓢来一招“苍松迎客”,举着一柄桃木剑,剑尖高挑着一张“驱鬼符”。我说,尘归尘,土归土;阴阳不重逢,死去不再来。我本无意冒犯,你哪里来哪里去。 刘三娘四目朝天而视,突然仰天长笑,声音时而尖锐刺耳,时而缠缠绵绵,时而万马奔腾,时而惊涛骇浪,大家循着声音已是目眩神迷,听着却像天籁之音,人人昏昏欲睡,几个定力不好的学生倒地便睡。 我使劲晃了一下脑袋,借以保持清醒,心想,好厉害的勾魂夺魄,一些厉鬼就是靠着这伎俩勾走人的三魂七魄。 老人都传说鬼勾魂摄魄时就怕婴儿啼哭,新生命的啼哭令鬼魂闻风丧胆,也不知道这招到底灵不灵,姑且一试。看过《倩女幽魂》,也听过张学友的主题曲《人间道》,于是我拉开嗓门学着婴儿啼哭,一边哭一边唱:哇——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间道,哇——妖与魔都说自己好,哇——风疾雷暴天地鬼哭神号……哇哇。 歌声掺杂着婴儿啼哭,这样唱歌的方式自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歌迷除了刘三娘就只有我自己。没想到歪打正着,虽说我唱得五音不全,但大家冥冥之中却听着舒服了很多,有很多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刘三娘气得哇哇叫,抓住难得时机,张口对我喷出一口黑色“浓雾”,我早有防备,侧身轻易就躲开了。浓雾并没有散去,忽然下沉到了地面,像是炸开锅的一锅水瞬间倾泻而下,“咚”的一声破裂开来。 很多人传来一阵惊呼,接着听到凌乱脚步声。我低头一看,指甲盖子大小的黑色蜘蛛正迅速爬向四周,凡是爬过的地方都是焦黄一片。别看这些蜘蛛体积瘦小,却是剧毒无比,黑黝黝一大片,看着都令人心底发怵。灰色的水泥地已经被毒液烧灼的黄迹斑斑,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我法术不够精湛,只能借助于青乌传人的精血弥补不足。暗暗咬破舌尖,掏出一把金黄金黄的豆子,嘴里默默念着一句咒语,忽然张嘴喷出一团血雾,然后一把洒出去,豆子不偏不倚当头罩向那些嚣张的蜘蛛。还没等落地呢,豆子忽然膨胀,像石球般碾压过蜘蛛的身体,凡是蜘蛛爬过的地方,石球都无一例外地碾压过去。 田教授和围观的人一时被吓得噤若寒蝉,毕竟是一群搞学问的人,乍然目睹匪夷所思的玄幻之术,个个天人交战,挣扎于无边的黑暗和黎明之中。 毒蜘蛛阵脚大乱,已是溃不成军,纷纷仓皇逃窜,变成石球的豆子紧追不舍,非得让蜘蛛全军覆灭不可。不大工夫,地上的蜘蛛被碾压得粉身碎骨,无一幸免。一阵风吹过,死蜘蛛很快随风而去,不见踪影。 豆子还是豆子,那些大石球都不见了。很多同学稀罕地捡起来,咬碎了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黄豆。 我用茅山术里的“三味真火”把驱鬼符点燃,桃木剑不停地在空中画着乾坤圈,大圈套小圈……这些透明的白圈像是河水中的水波,越扩越大,梦幻中,浪拍礁石的巨大声响振耳发聩。旁观者还能勉强承受,刘三娘却捂着耳朵“嚎啕”惨叫起来,他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像极了紧箍咒中忍受煎熬的孙悟空。 圆圈开始当头落下来,一个接一个,一层一层地套在刘三娘身上,眼看着对方就要束手就擒。但垂死挣扎中,似乎依然困兽犹斗,“噼里啪啦”一阵子爆响,他的体魄猛然变大,破裂的病号服更是褴褛不堪,随风摇摆。他此时就像一座山,而我小得只是一块石头。 场面本来胜负已定,但没想到乾坤突然倒转,旁观者忍不住一阵惊呼。 圆圈已经被巨大的体魄撑破,一阵子爆破声波四散开来,我首当其冲,身子紧跟着一阵剧烈抖动。 虽然被我卸载了大部分冲击波,田教授等人还是被气浪冲倒在地,所幸无人伤亡。 刘三娘本来还能继续扩张庞大的身躯,但碰到外围的磨斗线就被电得疼痛不已,所以只能保持当前体形。 我取出酒瓶,喝了一口,对着地面的“八卦九宫图”喷过去,无数条小火舌沿着地面图形的棱角烧起来,一下子被火势淹没,平面变立体,“八卦九宫”自地面漂浮上移了一米多高,跟地面的火蛇形成一个立体空间,刘三娘退避不及,被裹挟其中而进退两难。 火势三三两两并不够凶猛,但能炙烤鬼的魂魄,鬼困于阵法而无处可逃。火蛇包含着三味真火,看着火势不大,威力却是惊人,高温甚至可以瞬间蒸发掉魂魄,令其灰飞烟灭。 田教授忽然大声喊道,别损坏常满意的真身! 我自然听得真真切切,赶紧减弱三味真火的力量。再要是再迟一步,学生的肉身会被烤焦,那可就酿成大错了。 像泄了气的皮球,刘三娘慢慢恢复到正常人大小,一道白影从他的天灵盖冒出来,迅速蹿向“生门”位置,守门的女纸人被撞了一下,随即不倒翁般剧烈摇晃。 鬼魂急不择路,见缝就钻,它把纸人当成人体了。 事不宜迟,我将“镇鬼符”贴在纸人后背,然后一掌击在纸人的头颅。 纸人呼呼燃烧着,身上冒起一股黑黑的浓烟,幻象中地动山摇,其间夹杂着凄厉无比的女鬼哭叫。一朵乌云飘过来,忽然打开一个会吸风的风洞,纸人顿时化为数不清的灰烬,被吸得得干干净净。云开雾散,风洞随即消失不见。 常满意的阳气衰弱,虽说附着的阴魂已经出鞘,他还是虚脱得昏死了过去。我让田教授将他扶到宿舍,只要好好睡上一整天就会苏醒,期间不能有人打扰,否则病人的阳气会跑散,性命难保。 刚走几步,就感到步履蹒跚,元神太累,恨不得此刻闭上眼睛大睡一场,但为了那点奖金,我必须死撑到底,绝对不能让田教授小瞧了我。 就在我摇摇欲坠之际,一个漂亮的姑娘一把扶住我的胳膊,温柔说,歇会吧,喝口水会好点。 我使劲张着一对沉重的眼皮,这才看清是个不错的丫头,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张口就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水,刚咽下喉咙,我忽然狂吼一声,双脚跳起老高,嘴里喊道,辣椒水!你给我喝的是辣椒水! 漂亮女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半晌才说,怎么样,好多了吧?对付昏昏欲睡,辣椒水绝对药到病除,你看你现在,生龙活虎,一幅英雄气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六章 钟馗剑法 田教授的办公室在一个独栋两层教学楼内,小楼雕梁画栋,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远远地看,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藏着一座教学楼。 这楼是专门提供考古研究生学习的场所,或许跟考古文化有关系吧,琼楼玉宇般的建筑风格,别有一番古典韵味。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隐隐约约传出两个人的争执声,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响,只听到一句“钟馗剑什么的”,我怕人家说我偷听,大声咳嗽一声,里面果然就停止了讨论,我假装敲了两下门板,听到“进来”我才走了进去。 先前作弄我的女学生正在跟田教授汇报什么情况,似乎刚才挣得面红耳赤,她脸色一片红晕。田教授一看我来了,先是瞄了女学生一眼,意思说别乱说话。两个人默契般立刻缄口不语,但脸上神色不一。 开门见山,我张嘴想提奖金的事,没想到田教授贼精贼精的,他抢先一步地咧着大嘴,挺高兴地说,进来呀,门就是为你敞开的——喔,你是拿钱来得吧?不急,先喝杯茶压压惊,我这可是上好的毛尖。 我说我还是站着吧,坐着容易打盹睡觉,一会再被你忽悠睡了。 田教授张着大嘴,好像被冤枉般说道,不就是钱吗?我安排好了,即使你睡着了,我也给你塞口带走。对了,你救的人叫常满意,他两个小时前刚苏醒,只是走路依然打摆子,特委托我对你致以崇高的敬意,说是改日再登门拜访你呢。 我笑得有点勉强说,敬意就算了,我就想拿回我的钱。你跑得比那鬼还快,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要逃债呢,省得夜长梦多,我还是把钱拿到手吧,心里踏实。 女同学秀眉向上挑起来,大眼睛斜了我一眼,嘴巴却往下一耷拉,看样子对我讨债的说辞不屑一顾,忍了忍,似乎没忍住地小声嘀咕说,要钱就要钱呗,弄得跟烈士似的,又没说不给你。 田教授狠狠瞪了一下眼睛,责怪她多嘴。随即笑吟吟地说,银行取钱也需要功夫,马上就批下来了,等等行不? 女同学嗔怒说道,田老师你怎么还答应给钱?这类江湖术士净是坑蒙拐骗,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老师你不能不讲原则,给他钱就等于助纣为虐啊。 我肺快要气炸了,一听就火冒三丈地说,你个丫头片子,你说谁是骗子?你老师请我来的,给钱也是你情我愿,人治好了病,说翻脸就翻脸,怎么成了过河拆桥,说我坑蒙拐骗了?我坑你了还是骗你了? 女学生立刻还以颜色说道,漫天要价的叫奸商,趁机勒索的叫讹诈,说你捉到鬼了,别说本小姐未能亲眼目睹,就算看了,也会被你的伪装所蒙蔽。人治好了,你来这居功要赏来了,人要是治不好,你还跑了呢。本小姐要不是可怜,赏你喝了辣椒水,你早就不省人事了——像你这类招摇撞骗的骗子多了去了,满大街都是。 我不是特别爱拌嘴的人,但我对她火大了,这是对我神圣职业莫大的侮辱。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不是前世跟我有仇,怎么见面就掐? 办公室眼看就要硝烟弥漫。 田教授很世故,赶紧打圆场说道:“李佳珠同学!这要批评你了,对待客人要谦让,不能动不动就摔脾气。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要懂得谆谆善诱。”转过头又对我说,“小赖同志,就你那三瓜俩枣的奖金,就是九牛一毛。校长对我说了,就这点毛毛雨也值得张回嘴?从考古系的奖学金拿就行,但我需要写个申请,他签字就行。小赖,你再等等,绝对不耽误你穿棉裤,少则几日,多则半个月,一准批下来。” 软硬兼施,指桑骂槐,缓兵之计,田教授连着使了三招。奖金的事,听意思还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死皮赖脸地蹬鼻子上脸,人家愿意给钱就行,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女同学是李书记的女儿李佳珠,我就不跟她计较了。李书记毕竟对我不薄,不看僧面看佛面。 李佳珠听说要把钱给我,气得鼻子翘得老高,但碍于田教授不太好意思发作,时不时地对我横眉冷对,在他眼里我就是爱财如命的江湖骗子。 我对教授笑嘻嘻说:“多谢了,能快则快,快过冬了,裤子里就套着一条秋裤,天冷了还打哆嗦——没钱过冬了。你这么大教授肯定是讲信用的,否则我也不会舍命打死梳头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学生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最后还是忘不了得意洋洋地瞟了李佳珠一眼,轻飘飘地挑衅说,哎呀,你就是李佳珠呀,太一般了。李书记说你是他的掌上明珠,捧手里怕碎了,含嘴里怕化了。哎呀——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李佳珠气得一跺脚,刚想以牙还牙,却被田教授的眼神给制止住了,只好躲在一旁愤怒地盯着我,就像警察盯小偷一样,弄得心里怪不舒服的。满是火药味的眼神,恨不得一把就把我撕碎了。 我心想,这丫头挺狠,以后有事千万别落在她手里,那叫羊入虎口。 田教授笑呵呵地给我泡了一杯茶,转头对赌气的李佳珠亲切地说,那边有茶杯,你也自己倒水喝吧。我忘了介绍了,跟你是邻村,你爸是他村的书记,小伙子火车上还委托我找你呢。赖天宁这孩子还是潜力无限的,很多优点你没看到,以后慢慢了解。 我刚喝一口茶,一听教授说以后还要慢慢了解。不知道是不是茶水太烫,我反正全给喷了出来,着急说话,还差点咬了舌头,我有点急眼说道,田教授,郑重申明我的个人立场,跟她也没什么可了解的,刚认识就说我是个江湖术士是个骗子,再这么危险地了解下去,我就成了拐卖妇女儿童的罪犯了。田教授呀,人言可畏呀,众口铄金可是要命的事,你说他爹一个堂堂书记都怕她,那可是万人之上领导呀。 “噗嗤”一声笑,李佳珠忽然笑得很妩媚说,我这名气可是不胫而走,别吓着你就行,以后好好地跟着我混——你敢拐卖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忽然之间梨花绽放,甜甜的酒窝,小巧的嘴巴,招人喜欢的双眼皮……真是美人胚子,我赶紧收捏住游荡的心神,故意惊讶地叹口气说道,没皮没脸的。哎呀,李佳珠同学,你看你笑得多好,跟你奶奶走时笑得一模一样。别整天一脸板整,好像别人差你钱似得——要不是你爹嘱咐关照你,就你这火药桶,我早敬而远之了。 李佳珠粉脸“唰”地变青了,咬牙切齿说,赖天宁同志,你再敢调戏良家妇女,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田教授呵呵看了半天,说道,行了,都严肃点行不行?我这是办公室,你们俩要是觉得谁都不服气,就到外面死掐,但我先说点正事。小赖,见你两次斗鬼,使用的都是失传的茅山术,桃木剑对付普通的鬼尚能勉强应对,要是遇上厉害成精的,恐怕要吃大亏,一个侠士没有称手兵器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我想传一套剑法给你。 看着田教授煞有其事地表情,我突然狂笑起来,顿时前俯后仰,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我一边笑一边说,打鬼是我的事,你传我剑法这事,我看还是免了吧,你真有那本事,你自己为什么不打鬼去? 田教授果然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不是我不想打鬼,是我没有天神和地狱颁发的身份,而你赖天宁却有,因为你是青乌的拘魂传人。举个例子,警察拿枪那是合法,我拿枪就违法,你看看墙上的武林秘籍。 我好像有点懂了,便仔细打量起墙上的练武图册,工笔画的功夫很到位,上面的人物和招式栩栩如生,一招一式竟然虎虎生风。田教授见我目不转睛地看下去,赶紧站在旁边,给我一一介绍,一会说这是声名远播的华山剑法,剑势轻灵;这个呢,是恒山剑法,女人练的,大多剑走偏锋;你看这个,这是嵩山剑法,这个就有点浑厚有力了,一招一式俱都开山裂石……,虽然很厉害,仅仅是有点钟馗剑法的影子罢了。 李佳珠此时不拘言笑,努力瘪着嘴巴不敢笑出来,只有我肆无忌惮地笑个不停,田教授也不生气。 我觉得好笑地说道,教授你想传我哪一套剑法对付鬼呢?钟馗剑发?这不会也是一套葵花宝典吧? 李佳珠闻听此言,面色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说,老师,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教他钟馗剑法,他吊儿郎当的,行吗? 田教授一脸的庄重,李佳珠也煞有介事地询问,二人不像是开玩笑。我及时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毕竟他俩一问一答,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样子。 教授满脸兴奋说,找到了,就是他!这套钟馗剑法虽然流传江湖数百年了,但大多人只能起到强身健体的效果,从来没人能够练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就像我,练了一辈子了,还是仅此而已。钟馗剑法藏有千古秘密,剑法所练之人不仅必须是天神和地狱承认的”使者“,还必须配合“钟馗剑“施展才能大放异彩。 李佳珠顿时垂头丧气说,我们根本没有”钟馗剑“,即使老师你千辛万苦地找对了”人“,你老人家的的愿望还是无法实现呀。 我趁机打退堂鼓说,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别练了。没有钟馗剑,学了剑法也白搭,你教授等于送了一台大花轿,里面却没新娘,空欢喜一场。 田教授笑而不语,拿起一根扫把棍,对李佳珠说,你练过钟馗剑法,使那招“降魔伏鬼”给他看看。 李佳珠不知道老师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二话没说就一气呵成地舞起来,棍子当剑虎虎生威。她一招使完,我哭笑不得说,完了?就这一招还美其名曰“就降魔伏鬼”?除了气势和姿势外,这一招平平淡淡,强身健体挺不错,要是打鬼跟送死差不多。 田教授点点头,没急着否决我说,这招的确简单,招法没有花架子,以你的天赋,想必已经看懂了。小赖,你以相同的剑法使出来看看,或许你就明白我的用意了。 李佳珠把棍子递给我,她眼神告诉我,想看我的笑话。本来我是想放弃的,不吃馒头争口气,我今天偏要玩给你看看。 我简单回忆李佳珠的招法,默默重复了一遍教授说的口诀。棍子指东打西,也是一气呵成,虽说不熟悉,但从李佳珠的惊讶表情来判断,我练得不是很丢人。 李佳珠嘴角一瘪,怪声怪气地说道,田教授你高估他的能力了,平淡无奇嘛。 田教授点头说不错,仅这一招剑法而言,你是葫芦画瓢,形似而神不似。钟馗剑法的精髓是一种意念。意念,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青乌传人的意念能克制鬼魂,施展剑法的威力自然就不一样,你按照我说的再试一遍,关键是融会贯通“意念”,以意御招。 我凝神屏气,心无杂念,眼神空明。说也奇怪,普普通通的招式突然变幻莫测,棍子包裹了一层金黄色的光环,棍子挥到哪里,光环就跟到哪里,如影随行,原先虎虎生风的气势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润物细无声的安静。 或许收尾动作过于草率,棍头不小心磕到办公桌的一个角,也没听到什么响声,木头碎屑却是雨落纷纷,竟然化为一堆齑粉,这要是打在躯体上,人还不得成肉饼? 办公室出奇的安静,李佳珠目露惊讶,田教授则是大喜过望。 我惊愕当场,看着手中的棍子发起呆来,窥一斑而知全豹,“降魔伏鬼”是起手招式,尚且如此威力,后面的绝招岂不是更厉害? 田教授看着难以置信的我,呵呵笑着说道,这就是钟馗剑法,这也是为何找你学习钟馗剑法的原因,我和李佳珠的剑法跟你完全两回事,因为我们是凡人,缺少了你心中那份意念,它不是天生的,而是天界和地府赐予的力量。 李佳珠抢先替我问道,钟馗剑绝迹人间,得到它犹如大海捞针,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瞪了李佳珠一眼,怪她喧宾夺主,对田教授说道,作为青乌拘魂的传人而言,我斩妖除魔别无二话,钟馗剑如果找到当然如虎添翼,李佳珠说的没错,茫茫人海,钟馗剑杳无音讯,即使你田教授慧眼识珠找到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田教授却不以为然说,钟馗当年游历终南山才不慎遗失的宝剑,世人都称谓钟馗剑为“青锋七星剑”,其实这把剑并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兵器,而是一把千年沉木,普通兵器保养很繁琐,唯独钟馗剑很简单,就是泡在粪池里,泡得越久威力就越大,邪恶鬼魂大多畏惧这把剑的威力,气味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法宝。 天方夜谭,简直闻所未闻,我觉得可笑,心想,这样的剑臭气熏天,别说鬼了,就是神仙也受不了,整天拿着它捉鬼除妖,别人还不当成一个疯子? 李佳珠眉飞色舞地说道:“啊?不会吧?如此臭气熏天法宝,给赖天宁使用算是相得益彰。” 我又摆手又摇头,对田教授说,钟馗剑还是你自己慢慢享用吧,我没那个福气。你懂剑法,再得到钟馗剑,假以时日,你就是第二个大名鼎鼎的钟馗道长。 田教授哈哈大笑,说你们俩大惊小怪也在意料之中。钟馗除鬼的故事天下人皆知,钟馗剑要是臭气熏天的话,天下人会没有一人知道?我一辈子精通古文,在一块墓葬碑刻中看到了钟馗剑的秘密,除此之外,天下再也无人知晓。一旦“名花有主”,钟馗剑反而散发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田教授说得唾沫横飞,我疑信参半。李佳珠亟不可待地说,钟馗剑藏在哪里?你不是看到墓葬碑刻记载了吗? 田教授神秘一笑说,当然在终南山了。终南山有片山谷叫死亡谷,那里是一片死人乱葬岗,有一个很深的池子叫“死亡池”,千年来,不得好死的人——得瘟疫死的或者飞来横祸的再或者自杀的……尸体无一例外地被扔进死亡池,池底堆积的腐尸如山,当地人称“死亡池”为人尸魔窟。 我心想,田教授慧眼识珠找对了人,接下来自然要寻找钟馗剑。我忽然神情一震,摩拳擦掌地说道,钟馗剑乃斩妖除魔之利器,我们不如结伴同行走一趟终南山,田教授你说怎么样? 田教授和李佳珠出乎我的意料,他俩神秘一笑,似乎对我隐藏着秘密,田教授不假思索回答说,寻宝之旅即将开始,马上出发! 看他俩配合的这么默契,我怀疑自己落入了圈套,怎么感觉他俩好像有预谋似得。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说去了,再要反悔,岂是大丈夫作风?钟馗剑非我莫属,对他俩而言,跟破铜烂铁差不多,管它是不是成人之美,先拿到宝剑再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七章 尸蝇 终南山山脉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终南山是全真派的发源地,名胜古迹很多,唐代武则天时期的庙宇和道观依然保存完整,建筑风格更是独具匠心。不少网友结伴出没终南山,表面上游山玩水,实际上为了寻找传说中的“仙人”。 这是山巅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庙宇,老远看见一道格外醒目的红墙,推开朱漆红门,庭院纵横交错着一条幽深的石路,大大小小的石头嵌满路面,虽粗糙,却流露这一种沧桑之感。香堂的大门是敞开的,除了供奉的佛像外,到处是精美的壁画。 壁画用色考究,景色美轮美奂,人物栩栩如生,田教授是行家,一时间叹为观止,为我们指指点点、赞口不绝,说壁画运笔精妙,每一笔的勾勒都称得上是大师手笔。 我们忽然驻足一副怪异的壁画面前,画中内容与众不同。一处山谷曲径幽深,几棵垂柳点点成行,一群“蜜蜂”结阵飞掠,身子像蜜蜂,模样却像苍蝇,无触角,体红色,长嘴如刺……有几只跑出蜂阵,却不踏花采蜜,而是叮在一位正在打坐的老和尚后背上,李佳珠用放大镜放大画面,我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蜜蜂竟然在吸血,老和尚眉目舒展、一脸慈祥,似乎悠然自乐。 我说这是周瑜打黄盖,老和尚心甘情愿的吧,你们看他一脸的惬意,恨不得把血都奉献给蜜蜂。 田教授皱着眉头说,我知道蚊子吸血,也有其他吸血的飞虫,牛虻跟它很像,却又不是,你们没见过这样子的虫子? 李佳珠和我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得,身子血红、长着一条长嘴的飞虫,土生土长的乡下人都没见过。 这幅壁画好奇怪,究竟是说老和尚的慈悲呢,还是说飞虫的怪异,是说沟谷和垂柳的雅致呢,还是说画意的另类,三个人莫衷一是,都猜不透壁画真正的含义。 我的建议很明确,既然田教授是唯一知晓钟馗剑下落的人,他就应该将墓葬碑刻的内容告诉我们,终南山山势险峻,藏着千古宝物的地方不知隐藏着多少凶险,如果三个人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化险为夷。 田教授说,我也只知道终南山有个死亡谷,死亡谷有个死亡池,死亡池有把钟馗剑,死亡谷到底在哪里,说实话,我也是一头雾水。 我有点生气说,田教授你这是严重的“误人子弟”,作为为人师表的教授,你可是有点过了。终南山这么大,沟谷纵横交错,我们三个人六条腿怎么找?要我说还是打道回府吧,钟馗剑就当成传说得了? 田教授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再三挽留说:”既来之则安之,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呢?再说了,我和李佳珠是在帮你寻找钟馗剑,你就更不能半途而废了。“ 李佳珠看了田教授几眼,她像是跟田教授商量好似得劝说我。我怀疑说,你俩态度如此坚决,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替人作嫁衣裳,我不反对,但你俩的积极性令人匪夷所思。 李佳珠果然神色有点尴尬,田教授抢先掩饰说,拘魂传人是你吧,斩妖除魔也是你吧,天界地府的委派人选也是你吧,既然你是打鬼专业户,我们作为正义的********怎能袖手旁观?贡献我们的力量就是帮你寻找钟馗剑,别的我们也帮不上忙。 几番恭维几番自圆其说,虽然其中颇多牵强附会,但我这个人好面子,就说,好吧,看在你们鞠躬尽瘁的份上,我就跟你俩冒险一次。 我们几经周转,询问了不少当地的老人,但没有一个能准确说出死亡谷的方位和具体路径,就在我们想放弃的时候,恰好一个老尼姑向我们化缘,田教授分给了一些食粮,随口一问,老尼姑竟然说,死亡谷,我倒是听老主持无意中提起过,好像大致方位在南面,几十公里处有一个荒无人烟的沟谷,是不是那里就不可得知了,你们只能碰碰运气,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听老主持说哪里有鬼,而且还有一个千年尸王。 李佳珠笑着说,传说吧?你老有没有听说哪里藏着一把钟馗剑? 我和田教授神情无比紧张,老尼姑既然知道死亡谷,或许也知道钟馗剑,没想到她阿弥陀佛说,施主真是说笑了。是不是传说我不敢断定,但钟馗剑却从未听说。 望着老尼姑远去的背影,大家都有点失望。但至少证明田教授没胡说八道,死亡谷出现了,死亡池也即将浮出水面,有没有钟馗剑,只能碰碰运气了。死亡谷腐尸遍野,有鬼出没倒是不稀奇,但千年尸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忍不住打消积极性说,千年尸王镇守钟馗剑,要我说我们知难而退吧,虽说我打鬼在行,但对付尸王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丑话说前面,别对我期望过高,弄不好三人都送了命,要把破剑有什么用? 田教授对钟馗剑好像势在必得,眼珠一转对我说道,我一介教授为了你义无返顾,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却动辄退缩,你再看看李佳珠,她一个女孩家家都天不怕地不怕,还没见到尸王呢,你都闻风丧胆了,青乌传人啊,你配得起这个响亮的名字吗? 田教授说得铿锵有力,李佳珠眼珠子瞪得滚圆,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师说得如此动容。不管田教授是不是激将法,但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不能辜负老爷爷托付给我的重担。我突然说道,田教授你别说了行吗?我去还不行? 田教授竟然抹了一把老泪,我以为他太投入了。他感动地说,有你这句话,老天爷算是睁眼了,你放心,老头子我就是舍弃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掉半个头发的。 北京大学考古系有一台先进的无人侦察机,来的时候并没有考虑用到它,但眼下形势扑朔迷离,无人机无疑是最好的侦察工具。田教授跟领导汇报了情况,直接让北京的技术员带着飞机火速来一趟终南山。高铁速度快,第二天无人机就到位了。 我们拄着爬山杖,一直往南步行,来到一个地势比较辽阔的地方。技术员说,就这里吧,无人侦察机是一台螺旋桨式直升飞机,只要地势开阔,起降完全不成问题。 搭好一间帐篷,外面架设好接收装备,棚内摆放一桌子,然后启动操作平台。技术员技术驾轻就熟,轻轻操控按键和摇杆,无人机便稳稳地升空,然后盘旋而去。 往南五六十公里就是摄像机搜索的大致范围,通过时时传输的红外成象技术,屏幕上就能看清大小沟谷的位置。 山峦叠嶂,氤氲缭绕。似乎不太顺利,尽管无人机飞得很低,但一个多小时过去,我们一无所获,山谷太多,再加上原始森林的遮盖,短时间还是搜索不到。 技术员倒是没有绝望,请示田教授说,是不是再搜索一边,无人机的燃料还剩很多,搜索个百公里的范围还是问题不大的,山峰连绵,凝聚不散的雾气是影响搜索进展的最大障碍。 田教授垂头凝思,他在思考要不要听技术员的建议再来一次,李佳珠却突然说别搜了,侦察机太高了却看不清,太矮了却又因为视角狭窄而不能一览无余,飞机速度也影响了勘探结果的精准度,即使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个概率依然微乎其微。 田教授点头说,是啊,机器毕竟是机器,图象传输的过程也有一定时间的延迟,当我们看到电脑图象时,其实飞机早飞过去了,沟谷数量多,模样大同小异,对于细节分辨而言,大有难度。我们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李佳珠突然说,赖天宁你别动,你后背趴着一只蜜蜂,小心蛰伤你。 我脱掉外衣,顺势一抖楼,一只蜜蜂果然掉在地上,我说别踩死它,放了吧,这是一只采蜜蜂,或许在我们附近发现了花丛。看着蜜蜂振翅飞出了帐篷,我忽然心中一动。 我说你们有一个问题没想到,此时正直秋末,天气未大幅度降温,山谷地形本身就有温差,所以蜜蜂依然还在采蜜。有经验的养蜂人会跟踪蜜蜂来寻找天然养蜂场,这种方法屡试不爽。死亡池臭味熏天,不可能没有成群的苍蝇趋之若骛。飞机爬升高度而俯瞰整个地形地貌,白天视线好,只要发现黑乌乌的一片苍蝇,岂不是就发现了死亡池?知道了死亡池自然就找到了死亡谷。 另外几个人恍然大悟,技术员赶紧调整飞行参数,让无人机爬升高度飞行,通过一览无余的优势,重点侦察下面活动的黑影。第二次搜索果然不负众望,南行一百公里的山谷上空漂浮着一团红云,拉近镜头一看,却是大量会蠕动飞行的物体,太密集,是不是苍蝇一时无法分辨。技术员分析说,有可能是阳光反射的原因,苍蝇才变成红色。 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到画面这些红色的苍蝇,我忽然想到了庙宇香堂的那幅壁画,二者会不会有这必然的联系呢? 田教授忽然高兴说,行了,就是这个地方。无人机测绘图我已经看了半天,没有山路可行,山势陡峭,百公里的距离,靠步行简直难如上青天。 李佳珠颇为扫兴地撇着嘴说,老师,你这话等于没说,触手可及却又是鞭长莫及,整个是空欢喜一场。 我也皱着眉头附和说,山势连绵起伏,到处荒无人烟,也没有路,只能长着翅膀飞过去。 田教授倒是很乐观,说你俩就是年轻,我考古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路没走过?到达目的地的手段很多,不一定非要靠双腿。县城有我一个有钱的朋友,前段时间还吹嘘买了一架热气球,来得早不如赶得巧,这次正好用上,到达死亡谷附近降落,再依靠步行,这叫小米加步枪,照样打天下。 问题出现转机,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听老教授还有这个关系,大家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活泛起来。田教授面子挺大,电话打过去不到半个小时,热气球就到位了,这个热气球只能乘坐四人,只好让无人机的技术员先回北京,司机拖着我们三个人飞上了天空,像一朵云似得奔南而去。 一览群山小,绵延起伏的终南山山脉别有一番雄伟的景象。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片飘荡的“红云”,田教授估量距离差不多了,就吩咐司机落下去,地面是一个山坡,教授说这里安全,不容易受到野兽的攻击。找到了一个山洞,安排司机躲起来,死亡谷危险重重,不相干人等还是原地待命比较妥当。 简单吃了点干粮,这才步行爬进山谷。越往前走,恶心的味道也是难闻,防毒口罩只能过滤毒气,对付恶臭可是一筹莫展。女人也有管用的时候,李佳珠的香水竟然雪中送炭,三个人分着喷到口鼻之上,恶心的感觉才略有好转。 进到山谷口,我们才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漫天飞舞的红色苍蝇就像沙漠的沙尘暴,别说往前走一步了,就连身旁的同伴都看不清鼻子和眼睛。苍蝇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们的身体,最可气的是苍蝇喜欢扎堆,千千万万的苍蝇将人围得水泄不通。身体臃肿不堪,感觉像是身上糊了一层泥巴,举步维艰。 有一只苍蝇飞到我的眼皮上,我竟然吓了一跳,苍蝇竟然是红色的,虽然大小跟普通苍蝇一般无二,嘴角却长了一根尖尖的“吸管”,我心咯噔一沉,心想这些苍蝇应该是吸血的,通体血红,那是血液形成的。再印证先前壁画的蜜蜂,我才明白那幅画重点突出吸血的蜜蜂是苍蝇。 田教授知道挺多的,眼睛发直说,这些苍蝇依赖腐尸而生存,它准确的名字叫”尸蝇“。 我紧张说,赶紧用衣物蒙住头脸,尸蝇嗜血如命。 二人一听自然吓得不轻,纷纷用衣物遮住头和脸。尸蝇吸点血没多大关系,别有毒就行。 李佳珠爱干净,吐了一口秽物在地上,没想到尸蝇争相抢食,几下就吃得干干净净。李佳珠大呼小叫地拍打和躲避,如此一来适得其反,尸蝇竟然越打越多。这下倒好,被攻击的尸蝇发疯了,忽然成群结队地往我们头上压过来,一层又一层地飞过来。 尸蝇吸血感觉不到疼痛,我浑身痒得难受,它们吸血的同时也在分泌麻醉剂,怪不得那个老和尚浑然不觉呢。 我们被尸蝇围得水泄不通,呼吸越来越困难,三人的身子踉踉跄跄、摇摇欲坠,数以万计的尸蝇同时吸一个人的血太可怕了,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血尽而亡。 李佳珠脸色苍白如纸,或许体力不支,一个跟头栽地上,身子包裹着红色的尸蝇,她好久都没有爬起来。 我抬头一看,乌压压的尸蝇突然变成一个会飞的巨人,四肢健全不说,还有头颅和躯体,最可怕的是那张大嘴,一张嘴就会喷射出无数的尸蝇,它们专门负责攻击我们的头部和脸,应该算是最厉害的先头兵。 田教授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满嘴胡言乱语说些对不起我和李佳珠的话。我心急如焚,李佳珠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田教授精神崩溃,此时神态疯癫,唯一的希望只能靠我了。 尸蝇细小,其实吸一点血就饱了,但因为数目太多,一层压一层地糊在人体上,里面吃饱喝足的出不来,外面饥肠辘辘的也进不去,这样反而救了我们,否则如此规模的尸蝇兵团,别说三人,就是一百个人的血液也是远远不够的。 尸蝇嗡嗡叫嚣着,田教授撕心裂肺地呼叫着,而我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必须尽快,人血吸干了,什么都迟了。 尸蝇组成巨人形状,喷射的尸蝇一波接一波,轮换允吸我们的血液,我和田教授被困在中间胡乱抵抗,其实一切都是徒劳,我俩根本撑不了多久。 尸蝇也懂恃强凌弱,抢先攻击倒在地上的李佳珠,她此刻悠悠醒来,忽然看见漫天飞舞的尸蝇爬满自己的身体,她只能不停地挣扎喊叫,却于事无补。随着巨人不停地张嘴喷射,一股股的“红影”像箭雨一样射到李佳珠身上,她瞬间被吞噬和包裹,嘶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甚至传来窒息的咳嗽声。 我忽然想起老黄牛对付牛虻的办法,除了用尾巴抽打,就是躺在地上翻滚,牛虻要不被活活压死,要不因为无法附着皮肤,不得不飞走保命。我贴着地面向李佳珠滚爬过去,双臂抱着她的身体来来回回滚动,磨擦的力量使尸蝇无法附着身体,它们无可奈何地“嗡嗡”盘旋头,也一定藏匿其间,最大的困难是没有办法对付嗜血如命的尸蝇,所以只能停留在谷口而望而却步。 找点干柴,生了一堆火,大家一边吃着食物,一边想着各种办法。我盯着噼里啪啦的火势,也是一筹莫展。三个人先前被尸蝇吸取了大量的血液,李佳珠脸色通红说,我带了不少红糖,大家泡水喝,算是补血吧。 我开玩笑说,我还是给你省点吧,万一你急用怎么办? 李佳珠顿时脸红如火,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急用,就喝你的血! 我吓得使劲吐舌头。田教授笑着说道,叫你多嘴,知道厉害了吧? 因为我刚从乡下回来,突然想起农村苍蝇,它们白天肆无忌惮地到处飞,一到晚上就消失不见了,原来都躲在灯绳或者电线上,尸蝇会不会晚上也躲起来呢?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道,我有办法对付尸蝇!它们跟苍蝇一样喜热不喜冷,夜间温度低,一定会都躲起来,我们晚上摸黑进入死亡谷,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大家觉得有道理,就在洞里等到傍晚,我们再次来到谷口,尸蝇果然消失不见了。 仨人不敢大意,打着手电筒四处搜索,沟谷里长着不少矮树,长长的枝条几乎垂到地面,要不是太矮,很容易看成河边的垂柳。密密麻麻的尸蝇糊在枝条上昏睡不醒,手电光一闪而过,红彤彤一片尸蝇,看见有光亮,它们动弹起来,我紧张起来说道,快熄灭手电筒!惊动它们,麻烦就大了。停了一会,再打开手电,尸蝇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一行人将手电对着路面,尽量绕开那些树,所以我们走得很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八章 鬼林阴婚 好不容易走过了沟谷,就碰上了一片小树林,好在植株之间比较稀松,我们穿梭其间没有什么压迫感。 我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前行,万籁俱寂,除了我们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任何声响。深秋十分,正是夜间生灵的天堂,但这片树林像死了一样毫无生机,没有啾啾的蟋蟀声,也没有呱呱的青蛙声,没有生命,没有风,没有希望。 四周隐隐约约响起缭乱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杂乱无章,像是有人故意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奔跑,我们遽然一阵子恐惧,黑暗无边的树林犹如一头巨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吃掉我们。 我们走,脚步声随之响起,我们悄悄停下来,脚步声跟着停下来,亦步亦趋,几乎毫厘不差,大家又惊又怕,一路上苦不堪言,四周隐隐绰绰,总觉得有鬼影紧紧跟随。林子不大,树木稀疏,我们脚步产生的回声就更不可能了。 三道手电光交叉照射,依然毫无发现,地上枯草成堆,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行走,心里都想着赶紧走出去,出了树林,或许可怕的脚步声就会停下来。 漆黑的夜,连一丝月光都没有,我们很后悔为什么不能算准日子再来,月光的话,我们不会黑灯瞎火地乱跑一气。风声微微,野草簌簌,防不胜防的脚步声却像战鼓之音,每一下都敲击着内心的恐慌。 我忐忑不安说,田教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和李佳珠一定要形影不离,我走在前面探路,你俩后面紧紧跟着,力争距离不要太远,我怎么觉得情况有点不妙,荒山野岭的,出了鬼捉弄我们,别无他人。 还没等田教授说什么,一个相同的口吻却是不同的声音说道:“田教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和李佳珠一定要形影不离……”,虽说此人声音沙哑,像是故意捏着鼻子说话,但一模一样的口气和所说字数简直分毫不差,语气更是学得惟妙惟肖。 沉寂半天了,突然听见有人学着说话,我们差点被吓破胆,手心握着手心,要不是彼此还有热乎气,三人早就撒腿跑了。 我的声音大家自然很熟悉,这个人说话绝对不是我!沙哑的腔调犹如鬼魂般飘飘渺渺,弄得我心里奇痒难受,恨不得找出这个人碎尸万段。 我壮着胆子骂道:“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本事你给老子我滚出来,敢跟我学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声当头棒喝也是有原因的,鬼鬼鬼祟祟出来吓人,那证明它一定是胆小鬼,我忽然断然一喝,或许它会吓得屁滚尿流。 没听到跑远的脚步声,除了稀稀落落的树阴森森地杵在那,黑暗中毫无动静。正当我以为把它吓跑了,忽然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本事你给老子我滚出来,敢跟我学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这次比先前说得快一些,嗓音尖锐,倒像是一个女人说话。 李佳珠战战兢兢地指着附近给我们看,颤抖说,不是一个鬼,是两个!而且是一男一女! 我怕鬼学我说话,小声说道,你闭嘴!一会它们会攻击你! 因为声音小的可怜,这回没人出来学话,但我们听到树木背后刮起了风声。 以前听说过一种“哨声鬼”,大多是玩世不恭的鬼魂,它们跟猴子一样专门学人说话走路,能吓死就吓死,吓不死的才出来痛下毒手。 阴风四起,温度遽然降低,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的,上下牙关咯咯嘣嘣地响成一片,三人背靠背,举着手电胡乱照射,周围一片漆黑,除了矮树林立,就是我们自己的喘息声,哪里还有半分鬼影? 看到这些诡异的树,我的脑袋猛然一下开窍了,难道这不是普通的树,而是众口相传的“鬼树”?游荡的魂魄飘无定所,槐树属性阴质,鬼魂喜欢附着,俗称“鬼树”,乡下的乱坟岗种植了不少这样的槐树,就是方便孤魂野鬼栖身之用。 我觉得事有蹊跷,摸着跟前一棵树,抽出匕首,猛然间一刀子扎进去,感觉刀尖一软,树木瞬间轻微摇晃一下,哗然飘走了一阵风,我随即抠出一块树皮闻了闻,有股子淡淡的清香,很熟悉的味道,摸着树皮,手心感到无比冰冷。 我脸色一沉,诧异地说,果然是槐树,捉弄我们的鬼魂一直隐藏树身,怪不得一直寻找不到呢,这片槐树林是聚阴之地,我们仨遇到鬼林了。 “鬼林“李佳珠和田教授发出一声惊叹。 李佳珠花容失色,嘴里结巴说,鬼林岂不是遍地都是孤魂野鬼?躲还来不及呢,我们这是送****来了——不行的话我们趁着牛鬼蛇神没发现我们的行踪,赶紧逃吧。 我一把拉住李佳珠的手,打气说道:”那两个学话的鬼已经发现我们行踪了,此时撤退恐怕来不及了,跟鬼魂两军对垒,我们只能硬着头皮斗下去,一旦露出胆怯的模样,只会助长它们的嚣张气焰。 田教授害怕说,你是捉鬼行家,我俩都听你的,死我不怕,你可千万别让那些鬼上我的身就行,我就怕这个! 我说你俩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敛恐惧,尽可能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剩下的就看我的眼色行事。 我们继续深入鬼林腹地,脚下的枯枝不断地发出咯嘣之声,回响的脚步似乎嘎然而止,四周静的可怕,每往里多一步,我觉得危险离我们近了一尺,前面隐隐约约有了点光亮,像是夏天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不大功夫,白色的火球欲渐清晰,火球穿梭于草丛之中,偶尔会突然跳起来,然后轻而易举地挂在树梢。 田教授小声说,那是鬼火,由骨骼散发的白磷组成,见到鬼火就等于见到了鬼,我们还是小心点,黑灯瞎火的,最容易遇到鬼打墙,千万看清方向。 我拉着李佳珠的手,害怕她跑散了,也小声说,鬼打墙不可怕,我就是担心老尼姑说的那个千年尸王,既然遇到了鬼林,我想那个鬼王就该出现了。 田教授一听鬼王俩字顿时吓得噤若寒蝉,李佳珠的手指跟着一抖,我知道她吓得不轻,我又何尝不害怕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七八个鬼火忽然腾空而起,漆黑的鬼林被照亮了,原本寂寥无声的林子顿时聒噪不安,四周人影穿梭,人声鼎沸像是赶集一样热闹,很多人提着灯笼走来走去,对我三个人置若罔闻、不理不睬。 鬼林活了!这些鬼再怎么伪装成人,它们的身影却是僵硬的,甚至走路时头都不用抬,地面飘起了淡淡的雾,我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腿脚,只能看见它们半个身子晃来晃去。 我低头一对表,时针指向午夜12点,我的心紧跟着一沉,夜半子午夜,鬼魂开始活动了。 “咣——”一声鸣响,我们的身子陡然一震,心窝里犹如针扎一样惊秫。我转着身子四处寻找,不知谁敲了一声锣鼓,锣声清脆,蓦然打破了阴森鬼气,画面随之一转,我们却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我放眼看过去,前面出现了一大群人,刚才是领头鸣锣开道的。十几个金童玉女分两排行走,每只小手无一例外地举着一盏粉色的灯笼;后面露出一鼎张灯结彩的大花轿,四个孔武有力的轿夫抬着四根又粗又圆的竹杠,脚步虽沉稳,身姿却像僵尸,大花轿一晃而过,紧跟着走来一头青色的高头大马,马脖子上穿红戴绿,显得极为喜庆,马背上本应坐着新郎官,此时却空无一人。 我们像是在观看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刚才的恐惧之心荡然无存。 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有盘着辫子的丫鬟书童、有吹大喇叭的鼓手、有满载猪马牛羊的马车……色彩鲜艳,人物鲜活,形形色色地粉墨登场。 这场喜事的确够排场,像是有钱大户人家的婚礼,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花样百出,喜气洋洋的气氛很有感染力。李佳珠笑嘻嘻说,就差发喜糖了,好隆重呀。 我警告说,空欢喜什么呀,它们是鬼不是人,你能不能站好立场。 李佳珠嘟囔着嘴巴,果然一改先前的嬉笑,变得一脸的凝重,田教授哭丧着一张脸,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呜——呜——”嘹亮的长号唢呐声从另一头响起,我们忍不住转头一看,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 一架花圈里面镶着一张方方正正的黑白遗像,光线明灭之间根本看不清死者面容,大概轮廓强壮无比,尤其那张脸盘子更像是一块被翻开的耕地,不仅粗犷,而且满脸毛茸茸的胡须。 四个白衣大汉挥汗如雨地抬着一具朱漆巨棺,棺盖上搭着一朵巨型白花。一大群披麻戴孝男女哭天抢地,已是欲哭无泪掩面哭泣,他们面容凄惨,却掩饰不住眼神的犀利和诡异。后尾是一条长龙型的跟丧队伍,老老少少,胳膊上却无一例外地缠着黑布,他们高高举着纸人纸马纸牌楼……。 死气沉沉的气氛忽然间改天换日,刚才的欢天喜地似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却是一股悲痛欲绝的沮丧。田教授和李佳珠喜忧参半,看一眼婚庆,再看一眼奔丧,面容五味杂陈,我看不出他俩到底是喜还是忧。 丧事场面也很隆重,不亚于另一头的婚事,尤其那呼呼啦啦的招魂幡更是迎风招展,别有一番气势。铺天盖地的纸钱在狂风中起起落落,令人打心底瘆的慌。 一红一白,一悲一喜,一荤一素,鬼林不大,却同时上演了一场婚事和丧事,民俗有民俗的规矩,同一个场面如果丧事遇喜事,一般都是丧事暂时躲让,喜事先行,今天这场面似乎与众不同,两个队伍来势汹汹,不仅没有避让的意思,双方竟然和谐共处,好像喜丧都是一家办的。 李佳珠瞪着我说,婚庆和奔丧是一家人?天下会这样的笑话? 田教授叹息一声说,阴婚你没听说呀?看着热热闹闹的婚礼,那是给死人办的!赖天宁说得没错! 李佳珠固执得很,非要听我说出原因来,否则不到黄河不死心,我只好说道,田教授说得是实情,他们就是在举办阴婚。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如约而至,一时间风卷黄沙,草飞树摇,我们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风毫无征兆地停了,刚才明明地动山摇,转眼间却是风平浪静,好像这场狂风就从未来过。 我使劲揉了几下眼睛,刚才进了几颗沙子,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鬼林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大群观众,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都感觉这帮人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这些奇怪的观众好像是来看热闹的,有的津津有味地看婚事,有的喜滋滋地看喜事,有的疲于奔命地来回跑场,总觉得看得不过瘾,折腾地不亦乐乎。 鬼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锣鼓喧天,鬼林上演的自然是鬼事,表面上都是迷惑人的假象,实际上都是孤魂野鬼自编自演的伎俩。 我慢腾腾地拿出一小瓶液体,先抹了一点在自己的眼皮上,然后给田教授和李佳珠的眼睛上也涂抹了一点。我说,这是牛泪,凡人看不见牛鬼蛇神,但只要眼睛沾上这玩意儿就能看清鬼的本来面目,但你俩千万别声张,否则会提前惊动了这帮野鬼。 牛泪虽粘稠得令人眼睛奇痒无比,我们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景象。热热闹闹的幻象风吹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毛骨悚然的恐怖一幕。两行童男童女变成了金银纸人,手提的灯笼竟然是枯树枝,什么高头大马大白花,那根本就是一具破烂的木桩缠着一根藤条,群鬼万象,走得跌跌撞撞,除了大花轿和棺材名副其实外,其他的都是一场虚幻的把戏。 看着令人啼笑皆非,诡异却是耐人寻味,这么多妖魔鬼怪结伴而行,而且搞得如此隆重,这里面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阴谋!难道千年尸王要成亲?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震,那具朱漆棺材少说几百年,而那,千万别笑,最好假装哀伤,她只是想诉苦而已,孩子和自己都死了,母子变成了孤魂野鬼,举目无亲也怪可怜的。 同为女人,李佳珠忽然悲从心来,竟然流下了几颗同情的眼泪。我和田教授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本想伪装挤下几颗眼泪,没想到演技太差,费了半天劲,连个哭相都没弄出来。 难产鬼顿然惊愕半晌,一双眼珠子死死盯住李佳珠,然后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干枯的嘴皮子欲言又止,最后头一垂,隐隐约约叹了一口气,她转身望向红漆巨棺,孤独的背影竟然黯然神伤,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男子踉踉跄跄跟而来,几乎与我们擦肩而过,他有气无力地张开双手,对着我喊道:“小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发发慈悲给点吃的吧”。语声悲天悯人,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李佳珠的手刚插进口袋就被我摁住了,那人眼神划过一丝怨恨,仅仅看了我几眼,就转头走过去。 我对一头雾水的李佳珠小声说,这是寻找替身的饿死鬼,它喜欢吃你的心肝而不是你手中的馒头,你要是施舍你的爱心,它就会拿你当替身! 李佳珠捂着胸口说,好险,幸好你及时出手救了我,我本想给他个馒头的。 又一个年轻女子飘过来,我低头一看,竟然看不清她的腿脚,抬头看上去,她虽长发披肩却看不清一张脸,雪白的双手平举着一根黑色的麻绳,在我们三个眼前晃来晃去,语声哀求说道:“带我回家吧?求求你带我回家吧。”。 有了刚才的经验,李佳珠和田教授假装看不见,女人见讨不到便宜,便悻悻离去。我及时介绍说:“她是个吊死鬼,跟饿死鬼一样在找替身,一旦答应带她回家,她会阴魂不散地把你吊死。 后面走来俩个诡异的女人,一个身穿大红袍满却是脸喜气,一个披麻戴孝却是满脸哭丧,我说她俩是开心鬼和哭丧鬼,再后面跟着一大堆姿态各异的鬼,没时间一一看下去,只能大概看清密密麻麻一大片。 冥界的小鬼跑到鬼林来聚会,前前后后地差不多都齐了。我预感不太好,手里始终攥着一把冷汗,“有钱能使鬼推磨”,阴曹地府的小鬼大多好吃懒做,也只有鬼王才能请得动这帮见钱眼开的懒蛋。 李佳珠忽然胆战心惊地说,赖天宁呀,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赶紧想法子离开这里吧,刚才有股风吹开了布帘的一角,里面没看到新娘,根本就是一个空轿子,马上也没新郎,就看到一具朱漆红棺,这些觉得瘆的慌——赶紧走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田教授,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对我点了点头。我这才握着李佳珠的小手说道:”我跟你说件事情,但你千万别害怕,我和田教授会保护你的。 李佳珠不知道我想说真么,但看我说得无比严肃,只好点头说,我不害怕,只要有你青乌传人在,我不怕这些鬼。 我平稳情绪说,鬼王想娶你当新娘子,你怕不怕? 李佳珠一愣,随即哭丧着脸说,不要跟我开玩笑!我怎么能嫁给一个死人呢? 田教授叹一声说,他没骗你,种种迹象表明,鬼王请这么多小鬼捧场,就是想娶你当媳妇,大花轿是给你坐的,高头大马是给它自己骑,没准一会就回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李佳珠呀,你要先有心理准备,当然我和赖天宁不会让鬼王称心如意的。 李佳珠抽搐了一下鼻子,很感动说,我拖累你俩了,想想我太无能了,真想嫁给鬼王之前先挖坑把自己埋了,人这辈子活来活去,无非就是一捧黄土盖着,我不怕鬼王! “一捧黄土”这四个字犹如一声晴天霹雳,我忽然间灵光一闪,人死如灯灭,三尺黄土葬一身,鬼从黄土爬出来,它们天生就害怕这东西! 我在地上“旋”了一下脚跟,地面的土质很松软,虽然上面积累不少的腐枝烂叶,还是能够感觉泥土的松软。 李佳珠和田教授见我摆弄地上的黄土,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觉察出我想到办法了。 我指着地上的黄土,小声说,万一性命难保,将新鲜泥土抛洒到小鬼身上,你们想想,鬼魂宁可躲在槐树上,却不敢躲在泥土里,这说明它们畏惧新鲜的土壤。 李佳珠问道,你的意思泥土只能对付小鬼?最厉害的是鬼王,他可是要命的主角。 我说,鬼王的实力暂时不清楚,我想打鬼鞭应该可以对付,到时候看情况吧。 田教授和李佳珠双双点头,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拼命一搏总比等死强得多。 或许良辰吉日已到,红棺里面传来轰然巨响,棺盖摇晃簸动了几下,鬼王急不可耐地想爬出来,“呜呜”的咆哮声不绝于耳,令人头皮发炸。 “新娘上轿——新娘上轿——!” 小鬼们鬼哭狼嚎地喊着,声音单一乏味,但没有半点生机和热乎气,倒像是敷衍了事。 我对李佳珠说,鬼王想娶你当老婆,一会它们会喊你的名字,你能一定记住,死活都不能吭气,只要呆在原地不动弹,鬼王肯定会现身,那时一切由我应付。 李佳珠拼命点头,吓得说不出话。小鬼们果然对着李佳珠哗啦一声跪倒了一片,同时手舞足蹈地欢呼说“新郎鬼王坠蹬上马,新娘李佳珠移驾上轿——” 田教授哆嗦着嘴角说,来了,要来的还是来了! 小鬼千里迢迢地来一趟鬼林就是盼着李佳珠赶紧坐上花轿,只要鬼王再骑上了高头大马,这场阴婚算是办下来了。 我愤怒至极,鬼王竟敢跑到活人的地界来撒野,太恬不知耻了,娶活人为妻这一条是地府严令禁止的,我今天就替阎王好好管教不知死活的千年尸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十九章 千年鬼王 尽管小鬼们大呼小叫地嚷着请李佳珠上大花轿,可这丫头死闭着嘴巴,就是两耳不闻,任凭他们喊破了喉咙就是死活不知声。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嫁给鬼王,一切荒谬至极,她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小鬼们大眼瞪小眼,无计可施,没有鬼王发话,谁也不敢对李佳珠动手动脚,朱漆红棺的千年尸王可不是一只纸老虎,看看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小鬼何等难缠,今天竟然老老实实地变乖了,鬼王的震慑力不容置疑。 红棺吱吱作响,看样子鬼王想亲自出马了! 鬼林顿时鸦雀无声,鬼王咆哮连天,急于破棺而出。 小鬼们噤若寒蝉,纷纷竖起耳朵听红棺里面的动静,脸上表情飘忽不定。我心里紧张起来,鬼王是在向小鬼传达命令,软的不行,它们想来硬的。 我精神一振说道,伙计们准备吧,它们想依仗人多势众对我们各个击破,鬼王这是誓不罢休啊。 李佳珠火冒三丈说道,姑奶奶今天就是死也不会让它们得逞,除非姑奶奶横尸当场、血溅五步! 她的眼神无比凄厉,我真害怕她做了傻事。李佳珠性格刚毅,宁死不屈,鬼王又来势汹汹,丫头宁为玉碎不做瓦全,只能一死百了。我激将她说道,你呀千万死不得,你活着,鬼王才心急如焚呢,你想啊,他一个死人怎么娶黄花闺女?你真要死了,只能却白白便宜他,死人跟死人才能入洞房啊。 李佳珠气得说道,我死也死不得,要不然先嫁给算了,鬼王即使把我抢过去,他算是找了个二婚。 我一下子就乐了,赶紧说道,好倒是好,咱俩没时间啊,打跑了鬼王再说。 我扒开地上的腐烂枝叶,挖出黑黝黝的泥土,李佳珠和田教授不敢怠慢,也是如法炮制,不大功夫就挖了一大堆泥土,小鬼们不明所以,还以为我们在挖战壕。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新鲜泥土多备无患,只要小鬼一拥而上,我们就给来个“天女散花”。 我们背后搞小动作,小鬼不知情,鬼王却是明白人,他虽然躺在棺材里,耳朵早就听得一清二楚。鬼王狂躁不已,那些小鬼顿时吓得肝胆欲裂,然后潮水般向我们围了过来。 四周都是步步紧逼的小鬼,它们走得很慢,似乎对我们异常害怕,我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小鬼们看到了我手里的打鬼鞭,但鬼王的命令不可抗拒,矛盾之下才战战兢兢地拖延时间。 小鬼基本没有多大能量,一鞭子就能打回原形,变成像猫一样的猫灵,两鞭子就能令其魂飞魄灭。我举起打鬼鞭,胆气一壮,凌空狠狠甩了一鞭子,“啪”地一声炸开了一个小火球,我这叫先声夺人,尽量不战而屈人之兵。“啪啪”接着又来了几声脆响,我头道:“娘子,打是亲骂是爱,你随便打,弄死他俩个,今晚你我就入洞房。” 我一边打一边哭笑不得说,哥们你先别着急啊,你还不知道吧,我俩早就入洞房了,你鬼王最多算是个拣破鞋的。 鬼王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狂吼说:”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李佳珠恨我占她便宜,一个泥巴朝我飞过来,我眼疾手快,一下子就躲了过去,她一看没得逞,竟然气得呜呜哭起来。 鬼王却心疼得要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我身上,突然向我甩出另外两个头颅,两颗头快如闪电地冲过来,两张血盆大口清晰看见,直奔我的咽喉而来。 我一时慌了神,打鬼鞭再能耐只能对付一个,另一个必定会伤到我。危急关头,我也顾不上多想,挥鞭砸落前面一个头,但另一个紧随而至,张嘴咬向我的脖子。 李佳珠和田教授惊呼出声,我自己也明白在劫难逃了,双眼一闭,心想完了,必死无疑,要是钟馗剑在手就好了,非把这个脑袋砍断不可。正在我无计可施的空当,背后有人凌空抛过来一把生锈的剑,我来不及思考,接过来顺势刺向另一个头颅,只听“扑哧”一声闷响,宝剑竟然贯穿而入,我低头一看,不仅吓得魂飞魄散,鬼头的牙齿就差一寸就咬到我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抛给我剑的人竟然是那个可怜的“难产鬼”,或许对我们的善意心存感激吧,她竟然不惜冒犯鬼王而救我的性命。 依然疯疯癫癫,依然傻傻地笑,她面对鬼王的愤怒竟然熟视无睹,似乎死得其所。 我感激涕零,同时心生怜悯,这个时候帮助我,无疑自寻死路,鬼王是不会放过她的。我刚想张嘴喊她逃命,但嘴张了一半就停住了 鬼王的一双手深深地插进她的胸膛,“嚓”一声闷响,她被撕成两半,黑塑料袋也被抛上了空中,里面的孩子漏了出来,她被尸解了,地上散落着一片狼藉。 我眼睛湿润了,不仅仅因为她救了我的命,还因为她的善良。一念之间,因为李佳珠的同情,她竟然豁出命保护我,我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李佳珠,她心领神会,默默地蹲着拾捡那些碎尸块,将其一一掩埋土中,也算是入土为安吧。 一腔愤怒激发了我的潜能,我忽然疯狂得很可怕,轻轻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箭雨”喷到打鬼鞭上,打鬼鞭霎时泛起了一层血雾,火焰四起,刹那间变成了一根火焰熊熊的铁索钢鞭。 鬼王吓得倒退一步,仅剩的一个头颅表情复杂,眼神闪烁不定,有点想逃走的意思。九百年的新娘大不了再等一次,命要是没了,等多少年都白搭。 我挥鞭如雨,疯狂如斯。每一鞭子都是地动山摇,每一鞭子都是山崩地裂,鬼王铁塔般的身子竟然被我打得凹凸不平。六跟铁臂也被打断了三根,现在几乎成了废人一个。 鬼王心生胆怯,虚晃一下,转身逃跑。事已至此,新仇旧恨,我岂能容鬼王跑了?急中生智,我突然想起了田教授教我的钟馗剑法,长鞭如剑,一招一式俱令鬼王肝胆欲裂、鬼哭狼嚎。鞭剑悄无声息,却将鬼王围得水泄不通,鬼王只要被打鬼鞭粘上,身上就像引爆的炸药,一炸一个窟窿。 鬼王只能抱头鼠窜,可怜他作恶多端,地狱无门,只能穿梭于鬼林而狼狈逃窜。鬼王一边跑一边喊,我不要新娘了,你放过我吧! 我骂道,这个时候知道含饶命了,我告诉你晚了,不把你大卸八块,我今天誓不罢休! 鬼王召唤小鬼救命,由于平时不得人心,小鬼们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有的隔岸观火,有的干脆逃得比兔子还快,哪还管你什么鬼王不鬼王的,你就是玉皇大帝它们也照跑不误。 鬼林天崩地裂,小鬼横尸遍野,鬼王眼看大势已去,感到英雄末路。任凭我的打鬼鞭当头落下,他竟然不再躲闪,似乎心甘情愿地坦然赴死。突听一声巨响,鬼王轰然倒地,它像是一座冰山般正在慢慢的融化,顷刻间,伟岸的躯体变成了一湾脏水,最后渗进泥土消失不见了。 没了鬼王,小鬼们树倒猢狲散。夜深人静,除了我们劫后余生的巨大喘息声,周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了。 李佳珠呢喃一声,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我叹息一声说,鬼王死了,你不用做他的王后了。李佳珠脸色红晕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骗鬼王说咱俩入洞房了,我这点声誉全被你毁了,这辈子非你不嫁! 我哭丧着脸说,那是权宜之计,不能当真,不能仅凭一句话,我这辈子都毁了。 李佳珠把脸一扬,气呼呼地说,怎么着?我好歹也是鬼王九百年的王后,你还挑三拣四没完没了,信不信我回头找鬼王去? 看着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般卿卿我我,田教授有点尴尬,于是抬头望着天,一时没话找话说,哎——今天没月亮,连个星星都没有,钟馗剑的事不太好办呀,不行,我们需要弄个“假月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章 沼泽骷髅 虽然打死了鬼王,但死亡谷的尸蝇还在沉睡,我们若想躲避它们的侵扰,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找到死亡池,所以这一路走得有点急,仍未跑远的小鬼躲在草丛中鬼鬼祟祟盯着我们,担惊受怕了半天,总算走出了该死的鬼林,前面是一块杂草丛生的野草地。 田教授自恃老当益壮,非要跟我抢着走在前面,老气纵横地说死亡池可能是一种地质变迁造成的,说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最好乖乖地跟在后面跟着,附近没准有吃人的沼泽地。 听人劝吃饱饭,我逆来顺受就是了,跟鬼王打了半天,我正好借机恢复一下体力。李佳珠的危机仍未消除,夹在我和田教授中间往前走着,目前而言她属于重点保护对象,谁也不敢保证鬼王的爪牙不来捣乱。 李佳珠气呼呼地说,鬼王不是被你打死了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们这么看不起人,弄得我跟个孩子似得。 我说你不是孩子,但还是鬼王九百年的王后,鬼王被我打死了,鬼魂被打散了他可以复生,只是短时间不会来害人而已,小鬼抓你正好居功邀赏,我和田教授也是为你好。 李佳珠连惊带吓,果然乖乖地往前走,不敢流露半分埋怨。 地面上堆叠一些未腐烂的枝叶,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异常辛苦,我一脚刚踩进去,脚窝子紧跟着冒出一股黑色的液体,液体粘稠得发亮像油一样,而且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田教授说沼泽地表面都会流淌着这样的原油,大多生物的尸体分解形成的。沼泽地隐藏在地下,我们随时有可能陷入其中,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慢点走还来得及,大家一步一个脚印,万一是个大坑,踩空掉进去就惨了。 天黑无月,手电只能看清十来米的距离,或许是心灵感应,我总感觉死亡池越来越近,似乎近在咫尺,同时黑暗中隐藏着几双眼睛偷窥我们的行踪,已经出了鬼林,按理说小鬼们被甩掉了,但又是什么东西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心里浮躁不断,我的确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无从说起,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刚想喊田教授停下来商量对策,前面的田教授“啊呀”一声惊呼,像是被什么绊倒在地,李佳珠不明情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我拿手电照过去,田教授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地面的杂草,老花镜掉落一旁。 李佳珠一脸关切地问道,田教授,你没事吧?要是累的话,让赖天宁走在前面,你到后面歇会。 我三步并两步跑到前面,田教授忽然喊道,你们站着别动!我这是沼泽地! 李佳珠和我果然不敢往前走半步,田教授根本不是摔倒,而是陷进淤泥中,为了防止身子急速先下去,才不得不趴在上面。 我着急说道,情况怎么样?需要我和李佳珠做什么? 教授惊魂未定地说,我情况不太妙,腿已经陷进去了。沼泽地的淤泥上面覆盖着残枝落叶,一般不容易被发现,下面流动着淤泥,人一旦掉下去,越挣扎就陷得越深,你俩原地别动,千万别重蹈覆辙。 我和李佳珠看得清清楚楚,田教授很危险了,腰部以下刚刚沉没淤泥之中,淤泥底层在不断流动,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生倾斜,用不了多久,整个人会被拉下去。 因为静止不动的沼泽地受到外力的挤压,淤泥面开始冒出来很多泡,原本漂浮上面的的草丛竟然不声不响地移开了,露出了几条深不见底的裂缝,里面突然窜出几只骷髅鬼,它们依仗体格瘦小,竟然沼泽上弹跳如飞、如履平地。骷髅鬼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轮番跳在田教授的头你少废话,赶紧接骨,真等我砍你头啊。 我小心解开她的裤腿,这丫头大腿倒是挺白的,脚踝骨微微偏肿,直接对上错骨吧,这丫头肯定疼死过去。我从怀里掏出她奶奶的手镯,她不仅一眼就认出来,而且一把抢过去了。我说,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抢个什么劲。你爸托付我认识你,这是他给我的信物,说是见着我就相当于见着你奶奶。 怕她急眼,我又加了一句,这是你爸的原话。 李佳珠的脸唰得就红了,而且脖子都红了一圈,她声音像蚊子般说道,这是爷爷给奶奶的定情信物,后来传给我爸和我妈,现在他竟然给了你! 田教授一边听着我俩说话,一边做着纸灯笼,他说他在做一个“假月亮”,利用孔明灯的原理浮在空中。我质疑说,跟小孩过家家似得,你这个到底行不行?别到时候弄巧成拙。 田教授说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赶紧接骨吧。 我低着头,轻轻捏着李佳珠的脚,顺着脚跟按摩起来,我说先活动经络,消肿后再接骨,这样好起来快一些。 李佳珠泯着嘴巴似乎有点害羞,假装一番享受说,按摩功夫不错,在哪学的这一套?你认真点啊,本姑娘可是火眼金睛地盯着呢,你要是敢偷懒,别说没警告你,你俩都欠我一条命。 我万分诚恳说道,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李佳珠这名字不错,谁给你起的? 她掠了一下前额的头发,随口说,听说爷爷给起的,他可是个文盲,都不知道这名字从何而来——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挺适合我。 我忍住笑,说你爸爸都告诉我了,你妈生你那年猪圈里恰好养了一头猪,你爷爷不识字,看着猪圈里的猪就想,李家有猪,李家猪,男孩“李家猪”,女孩也叫“李家猪”。可你爸不干,说过去为了孩子好养活名字都沾着猫狗,现在时代变了,要不取谐音吧,男孩“李家柱”,女孩“李佳珠”,结果你就叫李佳珠了。 李佳珠气地脸色都变了,又气又急说,我爸什么话都跟你说!我不是那个猪,我是明珠的珠。 觉得可笑,这丫头发了一阵疯后,竟然自个咯咯笑起来,趁着机会,我“咔嚓”一声给她接上了脚踝骨,她轻微哎呀了一声,接着又大笑起来。 我不怀好意地说,丫头笑够了吗?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李佳珠停住了笑,有点生气说,赖天宁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说了你几句不中听的,你这就不给我对骨了? 我爱搭不理地说,我乃盖世神医,治病救人从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赶紧起来吧,看看行不行? 李佳珠半信半疑地站起来,来来回回走了两步,嘴里啧啧称奇说,行啊,有两下子。等本姑娘有钱了,开个医馆,然后请你坐堂问诊。 我说行了吧你,我看病你数钱,好事都成了你家的了。 田教授说行了,别聊了,正事要紧。要想走过沼泽地,还得靠这些树。现在我们兵分三路来砍树,将树木首尾相接成“人工架桥”,很快就能靠近死亡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和李佳珠砍的树最多,猜测还有很多骷髅鬼藏在淤泥之下,每人手里多了一根木棒,只要发现它们偷袭,就玩命得挥打,骷髅鬼各自为战,没有群起而攻,也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只,反正都是有惊无险。 沼泽地不是很大,树木没用完,我们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大水池。水是一片死水,上面漂浮着不少的落叶,也看不清池子到底有多深。 我们欣喜鼓舞,终于到了目的地,因为这就是传说的死亡池,而钟馗剑就藏在水面之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一章 鬼月亮 死亡池沉积了数百年来数以万计的尸体,它们分解而腐烂成泥,被囚禁水面之下的的冤魂相互凝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彩色雾霭”,五彩斑斓的颜色像是海市蜃楼,不明底细的人一旦将之呼吸入肺,就会终生被厉鬼纠缠,鬼魂附体而生死不能。 我射出手电光亮,死亡池上的雾霭果然色彩艳丽,只是浓度颇高,光线竟然消失在雾团里。田教授似乎研究过死亡池,他笑着说,你别费劲了,从这里开始”彩色雾霭“绵延数公里,你那破手电最多看到几十米,不过这足够了,这要看清死亡池就行了。 田教授有备而来,给我和李佳珠没人发了一粒丹药,入嘴即化,含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说这是失传的”避尸丹“,很古老的方子,古时的尸检官员叫仵作,它们都随身携带这种药丸,腐尸笼罩着一层鬼气,仵作如果没有避尸丹很快就会陷入昏迷,严重的话还会变成死人傀儡,如今的法医不相信这玩意儿,避尸丹渐渐失传了。我整理过无数的墓葬书籍,一个太医的手稿恰好记载了这个方子,出入墓葬经常跟腐尸烂肉打交道,我偷偷制作了一瓶避尸丹。 我说避尸丹能化解尸毒,有没有实践证明? 田教授脸色一红说,实话实说吧,今天头一回使用,彩色雾霭其实就是尸毒凝聚而成,我觉得避尸丹能化险为夷。 靠近死亡池,鼻息之间或多或少地吸入了少许毒雾,头脑迷迷糊糊,有种晕眩的感觉,或许避尸丹的药效产生作用了,原先萎靡不振的感觉竟然一扫而空。 死亡谷遮天蔽日、遍地尸蝇;鬼林牛鬼蛇神、鬼王跋扈;死亡池沉尸雾霭、除了藏有钟馗剑还有什么可怕的危险? 田教授指着手中的孔明灯说,答案就在这里,活人崇拜的是太阳,鬼神崇拜的月亮,死亡池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你俩就慢慢地看吧。 死亡池的水浑浊不堪,在老家我们管这种池塘叫“死塘子”,除了四季雨水补充外,它常年都是一潭死水。死亡池的水面不断翻涌着,耳朵能听到”呼噜呼噜“的水泡声,碗大小的气泡几乎连成一片,未腐烂的人肉随波荡漾,沉沉浮浮,微风吹过,跑出来的水雾散发着阵阵恶臭。 避尸丹帮了大忙,否则我们的肠胃早已翻江倒海了。 水面漂浮的物体黑乎乎一片,我拉近望远镜的镜头看得很仔细,就看了几眼,就不敢看下去了,水泡中冒出很多双“眼睛”偷窥,几个圆圆的头颅打着旋转,一会露出嘴巴,一会露出耳朵,一会露出半截脖子……田教授笑着说,你俩别怕,水面之下肯定藏着很多漩涡,否则水面上不会起那么多水泡,淤泥中埋着未腐烂的眼珠子,经过漩涡漂在水面之上。 李佳珠使劲咽着唾沫说,我看到一些青蛙跳来跳去,仔细一看,却是跳跃的水蛇,它们飞快地穿梭于水面,冷不丁就会从一颗死人头里冒出来,吓得人心咯嘣一下,我脚都抽筋了。 我说可怕的不是那些跳来跳去的水蛇,你想想这么多水蛇是哪来的?水底很有可能还有一条母蛇呢!鬼气都凝结成雾了,这么多鬼盘踞在一个水池之中,我们怎么避重就轻地拿走钟馗剑呢? 田教授却是毫无惧意,他说别看鬼魂凶神恶煞,有钟馗剑坐镇,它们也甭想跑出这死亡池一亩三分地。 我说田教授你别把话说得太满,它们跑不出来没关系,我可是来偷剑来的,虎口拔牙,弄不好我们全跑到老虎肚子里去了。 田教授俩眼盯着死亡池看了半晌,再也不肯说话。我和李佳珠只好认真搜索着死亡池的情况,我发现水面的气泡有增无减,翻滚的水泡发出一阵子哗啦哗啦的水响,似乎比先前的更响亮,我心里一惊,难道地下漩涡的水流加剧了? 水花四溅,腾起老高的波浪,死亡池忽然满脸怒容地咆哮不断,有点向我们三个不速之客示威的意思。 地面轻微颤动,附近像是有庞然大物在岸边走动,但我把四周看了个遍,始终一无所获。李佳珠指着水面说,震动是水中发出来的,这么大水浪,不会是你说的那条母水蛇吧? 田教授忽然紧张地对我和李佳珠使劲摆手,示意我俩别发出动静。他目光如炬,脸色紧绷,直到地面的颤抖渐渐平息,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举着孔明灯,一边点燃灯碗的油料,一边测量着空中、池面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孔明灯晃晃悠悠地离开地面,不大工夫飘到了死亡池的上面,却再也不肯移动,原来田教授的手背上缠着一根白色的绳子,在”月光“下不细看,根本看不见还有根绳子拉扯着灯笼。 ”月亮“发出一道皎洁的月光,扑朔迷离而又明亮如镜,真像一个月亮的影子一样投射在水面之上。死亡池意外洒满了月光,突然之间风平浪静,就连翻滚的气泡也平息下去,水面死寂一片,似乎沉浸在”月色“中睡着了。 我和李佳珠被眼前的景象惊愕了,一颗假月亮竟然搞定了死亡池!“月亮”随风飘摇,始终逃脱不了田教授手中白绳子的掌控。 月色幽幽,原本黑暗的世界多了几许生机,我们观赏着这颗人造月亮,不得不佩服田教授的独具匠心,月亮的光泽那几乎全部对着水面,除此之外依然是一片漆黑。 我和李佳珠面面相觑,田教授在故弄什么玄虚,假月亮升空了,难道是为了吸引钟馗剑? 田教授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将手中的绳索固定地上。然后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月光是天地之精华,到了月圆之夜,鬼神都要出来祭拜,这是它们的崇拜。钟馗剑乃千古神剑,长年躲藏在死亡池之内,也只有月圆之夜才能出来吸取精华,当然这是我们抓住它的最佳时机。 我说好倒是好,钟馗剑出来拜月倒是好事,但鬼神也出来拜月就不妙了,自古神物都有鬼神镇守,它们岂能让我们轻而易举的拿走钟馗剑?退一万步讲,就算如你所愿,宝剑出来拜月,我们总不能举着双手就能抓到它?这太不靠谱了。 李佳珠也是满腹质疑说,数以万计的鬼魂还躲在死亡池中呢,按理说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可是为什么不出来找我们麻烦呢? 我说它们或许不敢出来,群龙不能无首,鬼魅魍魉也有首领,它们是在以静制动吧。 田教授观看了一下灯笼,摇头晃脑地测算了半天距离,大概时间还有富余,就低头解释说,你俩就是一脑袋浆糊。天地有阴阳,一物降一物。死亡池的亡灵就靠着钟馗剑镇守,否则早就跑出来祸国殃民了。钟馗剑是斩妖除魔之利器,但它也被灵魂缠住,不管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两者之间相互制衡,倒是相安无事。 我说,钟馗剑封印着死亡池之亡灵。如果我们拿走了钟馗剑,死亡池的鬼魂怎能放过我们?即便因为我们手中有钟馗剑,它们不敢乱来,但天下就不能太平了,放走了钟馗剑镇守的鬼魂,我们就等于变成了千古罪人。 田教授蹙眉思索说,钟馗剑和死亡池的关系就是唇亡齿寒,钟馗剑一旦离开,死亡池也就会毁灭,沉寂的鬼魂自然一毁俱毁,再说了,钟馗剑在人世一天,这些鬼魂就不敢出来祸乱。 我忽然心中多了一份警觉,田教授藏着不少秘密,好多事情他好像提前就知道了,这个老头子不会想利用我和李佳珠吧?李佳珠跟我的眼神碰在一起,立刻看向别处,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也似乎知道一些隐情。 田教授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箔纸,在背后涂上一层黑漆,然后用树枝撑开,做成一面面镜子的形状,他估摸着方位,分几个方向摆放着,一切准备妥当,他又拉扯着绳子,假月亮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不断调整着射光的角度,直到地面的“镜子”也能相互反射出光亮。 天上一个月亮,地面也有一个月亮,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李佳珠一头雾水。 田教授似乎不太满意,反复摆弄“镜子”的角度和位置,最后把一个手电照在一面镜子上,地面上的月亮顿时明亮如镜。 我刚想说话,田教授神色紧张起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赶紧领着我和李佳珠趴在地上,勉强露出眼睛来观察水面动静。 水面“哗啦”掀了一层巨浪,足足半米高的浪花轰然回落,池岸边的草丛被震得瑟瑟发抖,称得上惊涛骇浪,一时间场面蔚为壮观。 李佳珠惊叫道:“钟馗剑要出世了?” 我说能掀起这么大浪花的,不应该是。 我们猫着腰趴着,大气不敢喘,波涛汹涌,谁也不知道会冒出什么鬼神和妖怪,我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发现我们三个的行踪。 田教授抓绳子的手有点发抖,额头的冷汗几乎遮盖住了眼睛,我知道他很紧张,成败无所谓,关键是我和李佳珠的性命都交给他。田教授把握不是很大,单凭一块墓葬碑刻就领着我俩铤而走险,死亡池危机四伏,里面到底藏着啥玩意儿,能不能抓住钟馗剑,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轰然一声巨响,一条巨型水蛇腾空而起,青色的巨鳞折射着月亮的灯光,它张开四条爪子,蛇尾画着优美的弧线,它到底是水蛇还是龙? 田教授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愕了,他以为跑出来的是钟馗剑,没想到这么一条“巨龙”。怪龙狂舞着长长的身子,田教授赶紧拉着绳子将假月亮升高,巨龙生生地停顿在半空中,月亮怎么还能自己跑?龙头仰首吐出一颗珠子,嘴里发出雄厚的叫声,它这一叫唤,水面的狂躁突然消失了,岸边的草丛也是窸窸窣窣,估计都被巨龙惊吓躲起来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飞蛇,它应该是雌性的,否则水面上不会出现那么多水蛇,母蛇长有四爪,蛇身龙头,这在传说中快要成精了,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我都不信世上还有如此神物。 蛇嘴再次张开,珠子被吸附回来,蛇身一阵抽搐,它又扬头把珠子吐出来,珠子像鸡蛋大小,在“月光”下发出一道冷森森的光泽,巨蛇反反覆覆吐了好几回珠子,总感觉月光不尽人意,于是兴趣大减,收回龙珠,腾身落下死亡池,轰然一声水花四溅,半天再也没上来。 李佳珠揶揄田教授说,假的真不了,巨蛇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你看玩了半天就回去了,钟馗剑具有灵性,它能轻而易举的上当吗? 田教授说,不管怎样,它还是迷惑了。巨蛇利用蛇珠吸收月光而禅修道行,千百年来从未间断,尸毒雾霭遮天蔽日,死亡池等来一个月圆之夜太稀奇了,所以它才不辨真假出来享受”月光浴,钟馗剑的想法跟巨蛇不会有太大差别,你们看着,一会它也会出来。 我说,蛇头下面都长胡须了,至少几百年的气候了,我觉得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一条真龙。 田教授说,不一定!巨蛇成龙还要看天意,人世间深川大泽数不胜数,自然藏着大蛇潜行修炼,但往往在关键的“渡劫”这一关功败垂成,还会都被雷公打雷给活活劈死。 李佳珠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新闻老说某某地方发现死亡巨蛇,原来它们都是渡劫被劈死的!千年修炼不但没成龙,反而被劈死,还有没有天理! 我心想这快成精的水蛇也不怎么样,一个纸灯笼就被骗上了空中玩了半天,说明智商一般般,但那颗龙珠可是宝贝,据说可以延年益寿、百毒不侵。 地面又开始颤动起来,我心想难道巨蛇又跑出来了?但抬头一看,却吓得目瞪口呆,水面冒起了一座假山,一大堆黑乌乌的东西缓缓升起,已经超出了水面六七米,因为太密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仍能感觉出那些东西在蠕动,集体抱团在月光之下沐浴,过了一小会,“假山”晃悠了几下,有物体挣扎着挤到外面来,像是一窝蚂蚁从洞穴里冒出来,一层一层地包裹外面,如此一折腾,里外调换了一个个,原来它们相互更换月光照射的位置。 我举起望远镜,镜头越来越近,画面似乎越来越清晰,层层叠加的物体是沾满黑色淤泥的尸体,它们不断挣扎着四肢和脑袋,假山实际上是一座圆形的尸山,上面长得不是花草和树木,而是悬挂着数不清的尸体,它们似乎受够了淤泥的掩埋之苦,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抱团”浮上来吸食月光,它们争先恐后地样子就不奇怪了。 尸山犹如一颗滚动的球先是浮在水面上滚来滚去,幽灵尸体不断发出愉悦的欢叫声,声音极为怪异,像鸟叫又像蛇嘶像狼嚎又像狮吼,反正听起来阴森恐怖而又不伦不类。 尸山一点一点地离开水面,离假月亮越近,尸山的块头就增长一倍,越到后来几乎变成了一座黑乎乎的大山,它围绕着月亮转了几圈后,山尖突然崩裂,就像花瓣一样四散开来,中央突起一个肉乎乎的肉体,它颤颤巍巍地站立着,粉色的肉体长着数不清的嘴巴,锋利的牙齿清晰看见可见。 我们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一个全身长满嘴的怪物可是闻所未闻。它慢慢地抬起头,一颗光秃秃的大脑袋也是圆得像个皮球,上面没有五官模样,除了一张大嘴,其他部位都是象征性的小洞洞,它们代表着怪物的“眼耳鼻”,随着视线的转移,怪物站立在一堆“蛇”中。 田教授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说这不是蛇,虽有蛇的身体,却也没有尖脑袋和细尾巴,它们整个身子大小一样粗,像是被看成无数断的绳子,一截一截的,这叫“血鳗”,专门吸取人体的血液,这个头球怪物寄生在血鳗窝,肯定也是喝血的物种,大家小心点! 血鳗缓缓地爬到肉体的身上、头上,沸沸扬扬像是赶集似得,肉团忍无可忍,忽然张开全身的嘴巴,逃之不及的血鳗便被吃掉了,剩余的血鳗纷纷举起“脑袋”吸取月光,远远地看,就像是举着无数条小手臂,一刻钟的时间,肉体发出一声呜呜的“嘶鸣”,血鳗犹如受到惊吓般落网而逃,纷纷扭动着身子爬到肉体的脚下。 随后一条血鳗被肉团的大嘴死死咬住,直到血液被吸干了,肉团的圆脑袋往我们这个方向一甩,奄奄一息的血鳗被甩了出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我们的脚下。 田教授偷偷用棍子巴拉它,一端竟然长满了短小的触须,两排锋利的牙齿裸露出来,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浑身细腻光滑。田教授得意地说,我猜的果然没错,这就是古老的物种——血鳗,它一口咬在人身上,触角就会形成吸盘,锋利的牙齿一边啃食肉,一边过滤血液。 肉团怪物再次叫唤了一嗓子,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尸山倒塌的部分翻了起来,一起向中央靠拢,尸体幽灵伸开四肢相互缠绕,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如日落西山,一下子沉到了死亡池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十二章 蛇鬼血鳗 纸灯笼内油碗的油料并不多,灯芯慢慢地暗了下来,虽说不如先前那样明亮了,但依旧还是一个月亮的模样,朦朦胧胧的月色,别有一番景致。田教授特别着急,在他的计划中,头几场就该钟馗剑出场了,没想到却被巨蛇和尸山捷足先登,看着渐渐昏暗的月色,他情不自禁合掌祈祷,一旦假月亮消失不见,钟馗剑就不会上当,这一次千里迢迢的寻剑之旅就彻底失败而告终了。 死亡池依然一片死寂,水面倒映着一块破碎不堪的月色。 我终于哎呀一声叫出声来,张开胳膊给田教授看,李佳珠因为害怕,竟然咬了我几口,清晰的牙印到现在还泛着血色。我说,田教授你给做主吧。 田教授厚颜无耻地说,你还得谢谢她呢,刚才太吓人了,要不是丫头抢先咬你,我差点咬你另一条胳膊! 李佳珠本来挺不好意思的,听田教授这么帮她说话,忽然理直气壮说,感谢就算了,某些人别蹬鼻子上脸就行。 我气得直翻白眼,也笑了笑说,我就是发发牢骚,不就是被咬了几口吗?算个什么事?你要是觉得不过瘾再咬几口也行。 李佳珠觉得我这次挺识时务的,粉嫩的小脸刚喜滋滋地有了笑容,随即又被我的话气得横眉竖眼。 我说李佳珠同志,我也不是没度量的人,但丑话说前面,真要是到北京打针什么的,这个医药费还得你出。我有一回被一只马路边的宠物狗咬了一口,它的主人给我报销了医药费,我的天呀,打了一针一千块!我这穷学生没经济来源,这你是知道的。 李佳珠气得直哆嗦,指着我的鼻子刚想破口大骂,我故意视而不见,赶紧一把拉住田教授的手说,田教授你的纸灯笼快撑不住了,油尽灯枯就露馅了,钟馗剑再不出来凑热闹,你老人家自导自演的这盘黄花菜就彻底凉了,还有没有预备方案? 田教授意识到问题的急迫性,叹息说道,只能静观其变了,没想到出来这么多的妖魔鬼怪,更没想到它如此沉得住气,最后再不出来,我也没辙了。 李佳珠忽然虚的一声,她伸手指着死亡池说,你俩看!水面裂开了一道水浪,恐怕钟馗剑要出来了! 我和田教授忙不迭地看过去,水浪划得很深,像是将死亡池一分为二,裂缝中出现一个井口大小的漩涡,一把黑色的剑不急不缓地露出来,这家伙够贼的,只露出半个身子,直到确定安全才将整个身子冒出来,一道黑影冲天而起,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咂舌,尽管去势电光石火,却离着假月亮一米距离嘎然而止,尽管剑身颤抖不已,却能归然不动。 我们捂着胸口紧张了半天,钟馗剑一旦触碰到灯笼,它一定会发现上当,此时想必在辨识月亮的真伪,否则不会来个急刹车。 李佳珠小声问我和田教授说,它会不会识破假月亮? 田教授虽然假装镇定,但我仍然看出他的紧张,他谔谔地说道,应该不会,它突然停止,我想很可能跟光亮有关系,纸灯笼快要油尽灯枯,光线不像平时的月亮那样耀眼,钟馗剑虽具灵性,但毕竟是把剑,一时间恐难以辨出真伪。 我目测钟馗剑的形状,它一米多长,剑身黑不溜丢的,显得其貌不扬,我有点失望,原以为传说的钟馗剑至少是一把华光四射的兵器。我忽然对田教授说,不能再犹豫了,钟馗剑再耽搁时间,灯笼就会熄灭,它不着急,我们却等不起! 田教授明白我的意思,大手一摆示意我和李佳珠就地散开。钟馗剑依然悬挂天际,剑身轻轻地打着旋转。田教授眼疾手快地使劲拽了一下绳子,灯笼瞬间熄灭。因为突然失去了月光,钟馗剑一下子愣住了,正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田教授啪的一声打开了手电筒,一束耀眼的光亮照在“镜子上”,一个、两个、三个……镜子相互反射着手电的光亮,最后照在我们先前藏身的地方,竟然形成了一个洁白的“月亮”,比以前那个更大更圆更亮。 钟馗剑剑身调转“头下脚上”,这次没有半分犹豫,飞快地扎向地面的月亮,距离很近,我忽然感到它俯冲带来的气浪,地面是干涸的淤泥形成,剑身来势凶猛,竟然深深扎进泥土里,大概知道上当了,但为时已晚,钟馗剑再怎么剧烈摇晃,却一时半刻拔不出来,淤泥层将它紧紧地夹住了。 李佳珠喜形于色地喊道,抓住了!我们抓住钟馗剑了! 田教授像个老猎人般弓下身子,忽然飞身一跃,双手已经牢牢抓住剑柄,还没等他往上拔剑呢,钟馗剑像是一匹烈性骏马,剑把猛然巨晃起来,可怜的田教授由于事先没防备,一道黑影飞过来,他被狠狠摔到我和李佳珠的脚下。田教授顾得不得喊疼,对我俩急促喊道,快点摁住它!它要是挣脱逃跑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抓住它了! 李佳珠见教授倒在地上,情急之下,也是凌空一跃而上,刚刚摸着剑把子,随即被摔下来,下场跟教授一般无二,甚至比他还惨,摸着屁股哀嚎了半天,死活也爬不起来。 我往前跑了两步,突然腾起身子扑了上去,这招有个名堂叫“饿虎扑食”,我居高临下地扑过来,双手死死抓住剑柄,任凭它天旋地转,我死活就是不放手。 钟馗剑是神物,岂能容我轻松驾驭,它拖着我的身子三百六十度地旋转,这次转地又快又急,我大脑遽然天旋地转一片昏眩,一股巨大的力道拖住了我的双脚,几乎将我的身体从胳膊上撕裂而去。 李佳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满脸关切地对着我喊道,赖天宁你一定要坚持住!成败在此一举! 田教授也紧张地站起来为我加油说道,赖天宁好样的,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要是被甩出去,你会被扔到死亡池,所以你死都不能放手! 我生死两难的痛苦就甭提了,放手吧,被扔到死亡池肯定死路一条,尸山的血鳗不喝我血,大水蛇也会生吞活咽了我;死抓着不放吧,我的五脏六腑快要碎了,这样的速度转下去,我用不了多久就会晕眩,那个时候还是一个死! 李佳珠和田教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苦撑下去,他俩不仅束手无策,而且爱莫能助,只希望钟馗剑和我僵持中能够妥协,或许会打破目前的窘境。 钟馗剑本来已经脱离淤泥缝隙,无奈我在上面压着,它无法自拔,任凭狂风暴雨地挣扎,我赖在上面就是死不放手,钟馗剑挣脱无望,只好慢慢地停下来,似乎认输了。田教授哈哈大笑说,赖天宁你赢了,钟馗剑认输了,它是你的了! 为了握住剑柄,我十指交互相插“锁”在一起,锋利的指甲不经意间划伤了指缝,血液慢慢渗透到钟馗剑上。我忽然恍然大悟,不是钟馗剑认输了,或许是我的血液对它发生了作用,它或许有某种苦衷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我已经精疲力尽,钟馗剑再坚持一会,我就会被扔到死亡池喂血鳗。 我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右手从淤泥中拔出长剑,整个剑身都被我的血染红了,不知不觉间手指流了不少血。青乌传人的血液独一无二,人鬼神都敬其三分,要不然钟馗剑怎么如此乖巧呢? 地面轰然巨颤一下,我们刚想庆祝一番,因为站立不稳却被摔倒在地。死亡池惊涛拍岸,像是开了锅的一锅水,四周更是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我们竟然睁不开眼睛,弹指之间,天地为之变色。 尸山再一次浮出了水面,它似乎冲着我们来的,一个巨浪拍过去,尸山顿时四分五裂,犹如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黑色的尸体滚滚落下,它们个个面目狰狞,对着我们虎视眈眈地叫嚣着,似乎就在等着肉团怪物一声令下,好将我等碎尸万段。 “花瓣”绽放,红色的肉团缓缓地站直身子,嘴里依然嘶鸣不断,对着我们张口喷出一大片血鳗,血鳗空中弓着身子,利用的自身的弹力射过来,箭雨如风。 我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刚刚斩获的钟馗剑挡在田教授和李佳珠前面,顾不得多想,对着飞过来的血鳗挥出一片刀光剑影,黑色的剑身突然金光万丈,将我三个人围得水泄不通,猝不及防的血鳗都被砍得血雨纷纷,它们的身子像是刚被削出来刀削面般落了一地,弯曲着残肢断臂而苟延喘息。 一切预料不及,就连我们自己都么想到,钟馗剑竟然具有如此的威力,不仅救了我们的命,还将血鳗搅得粉碎。肉团怪物“嘎嘎”怪叫几声,见血鳗伤不到我们,就命尸体幽灵结阵进攻。 吱吱咋咋的尸体忙得不卡开交,一会呼朋引伴,一会勾肩搭背,一会你缠我绕,它们三三两两形成一组,腾空扑过来,鬼爪组成一把巨大的齿轮。因为我是首当其冲,一张“天网”当头落下,很像传说中的“血滴子”,只要落下一个套在脖子上,我的脑袋就会变成满地滚动的西瓜。 钟馗剑给我勇气和力量,我只能竭尽所能地充当田教授和李佳珠的保护神,要不杀出去都活下去,要不就血染沙场。头顶呼啸声一片,我举起钟馗剑一阵子开山劈石,上面纷纷落下粘糊糊的东西,弄得我们全身都是,尸体幽灵几乎全部被剑光尸解,地上落满了臭烘烘的尸肉,但尸山的幽灵无穷无尽,我几乎应接不暇,到最后变得疲于应付。 田教授和李佳珠任凭我血战却无计可施,血鳗和幽灵铺天盖地,我仅凭一把钟馗剑负隅顽抗,即使能坚持到底,那也是血的代价,这次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但我们求生的眼神依然期待着奇迹出现,没人愿意死,除非活不下去。 肉团忽然勃然大怒,圆乎乎的脑袋率先仰天长啸,肉体浑身是嘴地跟着不断嘶鸣。血鳗和尸体幽灵忽然停止了进攻,它们紧紧围绕尸山做着周密的部署,压力锐减,我和拄着钟馗剑赶紧喘口气,我心里有数,接下来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而我无论如何也挺不过这一关,回头凄然看着田教授和李佳珠,我热泪盈眶说,对不起你俩了,我真得已经尽力了。 田教授一改先前的恐惧,此时无比平静地说,没关系,能死在一起,阴曹地府好作伴,谢谢你了,真得! 李佳珠忽然笑起来说,没嫁给鬼王做新娘,没想到临死却能跟你赖天宁结伴走黄泉,值了! 忽然凝滞,死寂中充斥着无穷的杀机,雾水忽然变成了缤纷小雨,细雨朦胧,我已经泪流满面。地上的血迹混合着雨水到处流淌,地面被染红了一大片,我们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心中一片迷惘和空白,我看到血水中幻生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她依然一身白衣,依然蒙着一条黑丝巾,她怔怔地看着我说,别害怕,我会救你的! 我胡噜了一把眼睛,幻想突然消失无踪,我自嘲一笑,临死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幻想,这场死还算有滋有味。 轰然一声水响蓦然将我惊醒,抬头看过去,死亡池冲出来大水蛇。我凄然苦笑一声,心想完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血鳗和尸山已经难以匹敌,这时又出现巨蛇助阵,这次我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对李佳珠说,丫头靠近我一下,田教授你也靠过来吧,一会我先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你俩跟紧一些,千万别走丢了—— 李佳珠惊叫道,水蛇是帮我们的,不相信你们看! 我举目望去,水蛇竟然跟尸山打斗在一起,飞蛇高昂着头颅,使出浑身解数,蛇尾像是一条巨鞭,每一鞭都是天崩地裂,高大的尸山被抽打得破碎不堪,血鳗和尸体幽灵碎成血雨,一时哀嚎连天。 我忽然说,你俩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帮助大水蛇。 李佳珠和田教授一左一右地拉住我,死活不让我去,李佳珠哀求说,你过去就是死路一条,活下来才是重要的——这条蛇竟然肯帮我们,它一定能打败尸山。 田教授面有愧色说,天宁呀吗,李佳珠说的没错,你单凭一把钟馗剑单打独斗,这是以卵击石。 一些未死的血鳗咬住了蛇身的鳞片,它们的牙齿太尖锐,片刻功夫,巨蛇被咬的体无完肤,血鳗张开吸盘,疯狂地吸允蛇血,吸饱血的血鳗臃肿不堪,挣扎几下就掉路下去,后面的血鳗接着钻进鳞片中撕咬吸允,巨蛇体力难支,巨大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我知道它已经生命垂危,这个时候再不跑过去救它就没机会了。 无奈田教授和李佳珠哭着嚎着抱住我,我根本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蛇一命呜呼。 紧急关头,巨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口咬向尸山中央的肉团怪物,这是它两败俱伤的打法,肉团因为寄生在血鳗之中,它无法躲避巨蛇的大嘴,竟然被连“根”咬断了。 巨蛇的嘴角忽然滚落一颗下那颗龙珠,而且无巧不成书地坠落我的脚下,它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对着我眨了两下眼睛,身子顿时轰然倒塌,身子将尸山一块拖到死亡池中。 我木然地捡起龙珠,目睹着死亡池内天翻地覆,血肉横飞。田教授欣喜地看着我手中的龙珠说道,龙珠你收好了,这可是个宝贝,我就是为了它才来的! 我蓦然一惊,抬头看着一脸欣喜若狂的田教授。田教授自知失言,忽然捂着嘴巴改口说道,赶紧跑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田教授拉着李佳珠撒腿往回跑,那些木头桥就是最好的坐标。他俩跑得够快的,我只好将龙珠放在口袋里,拎着钟馗剑跑过去。我回头看了一眼,死亡池塌陷了一大半,飞蛇和尸山的尸体已经漂了上来,地面果然开始陷落,死亡池已经落入了地缝之中。 我们跑得飞快,但脚下的路纷纷陷落,跑得慢就会掉下去。我跑在最后有点岌岌可危了,陷落的大坑对我紧追不舍,我觉得死亡离我仅一步之遥,稍微跑慢半步,我就会掉进地缝里。 田教授说的没错,钟馗剑离开死亡池,死亡池也就毁灭了,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大水蛇为何舍身救我们,而且情感情愿地把龙珠送给我,难道梦中白衣女子变成的?奇迹的发生简直毫无征兆,白衣女子说要救我,紧接着大水蛇就出来帮我们,看着像一种巧合,但更像某种神秘的安排,一切情理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刚跑出鬼林,死亡谷的悬崖峭壁开始往下滚落石头,山崩地裂,声势极为骇人,我们只好拼命往谷外跑,趁着尸蝇还没苏醒,必须跑出死亡谷。 天亮了,我们总算一口气跑回了山洞,胖子还在呼呼睡大觉,外面地动山摇,这家伙依然睡得很死。 此时天已经亮了,三个人站在洞口怔怔发呆,死亡谷浓烟滚滚,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李佳珠忽然一声惊呼,两只眼睛惊恐万分地说,天宁你的钟馗剑呢? 我被自己吓得脸色不轻,因为手中的钟馗剑已经不翼而飞!我一时失魂落魄地说不出半句话,一定是刚才只顾得逃命,钟馗剑什么时间丢的我真得一点都不知道。但我记得清清楚楚,剑柄始终牢牢握在手里,一刻都未松懈过,可是它却丢了! 彼此面面相觑,彼此长吁短叹,彼此哭笑不得。我更是极为懊恼,可不是吗?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拿到宝剑,没想到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死亡谷化为废墟,死亡池也沉落地下,钟馗剑根本无从找寻。 我怎么也不相信会犯如此重大的错误,举着双手痴痴发呆,右手手掌多了一道黑乎乎地痕迹,模样竟然如此熟悉,我盯着眼睛一看,嘴里大喝一声,钟馗剑在这里! 田教授和李佳珠一头雾水,问我钟馗剑在哪里? 我举着手掌给他俩看,李佳珠气得够呛,恨不得在我屁股后面踢两脚。但田教授却是默然不语,似乎一度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掌说,这或许就是钟馗剑的秘密!”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钟馗剑与你已经人剑合一,你随便练一招钟馗剑法,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我收拢意念,使了一招起手式“降鬼伏魔”,就在我意念一动的时候,手里突然冒出了寒光一闪,钟馗剑竟然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当我慢慢地散去意念,它也跟着消失了,手掌上还是留着它淡淡的一道痕迹。 我们恍然大悟,钟馗剑没有丢,只不过换种方式藏了起来。我说金箍棒藏在孙悟空的耳朵里,钟馗剑却藏进我的手心里,级别上高出了一等。 这样正和我的心意,钟馗剑带在身上总是不便利,尤其北京,安检随处可见,私自携带管制刀具,一旦被查获,可是要治安拘留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三章 龙珠驸马 回来很顺利,热气球缓缓降落到终南山山,听说你手里有颗龙珠,想卖吗?只要你出个价钱——价钱嘛,好商量。 我心里一愣,前脚刚到家,后脚就打来电话,这说明什么?一定有内鬼!就我们三个人知道龙珠的事,不是李佳珠说的,就是田教授泄露出去的。我心里挺气愤,刚刚患难与共地死里逃生,庆功宴没来得及吃一口也就算了,转过眼就出卖朋友,这有悖江湖道义!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值得信任,其实我最生气的是背后被朋友打黑枪,这不是别的事说说就算了,说严重点的,这是典型的人品问题。 既然人家知道自己的底细,糊弄她肯定没戏了,旁敲侧击一下或许能得到一点线索,于是我也干脆直言不讳说,消息挺灵通嘛,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告诉你的消息?没错,龙珠是在我手里,我就想问你要龙珠做什么用?我这个人呢看人下菜,主要看给你介绍的人有没有这个面子。 女孩说话有点毫不客气,说你别问那么多,也别打破沙锅问到底,我知道你缺钱,痛快点,只要你就说个数,钱你不用担心,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女人听起来挺单纯的,说话可是一点都不讲情面,在她眼里,只要钱货两清,大家拍拍屁股就走人。其实我本来是动了心的,龙珠对于我而言毫无价值,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正求之不得呢。龙珠虽说是我舍命得到的,总起来讲也是三个人的集体功劳,这个钱完全可以分三分,李佳珠和田教授也是不会反对的,哪有跟钱过不去的呢?但对方一个丫头片子想拿钱砸我,这有点仗势欺人了,就算我缺钱也不能没底线啊。 嘿,我的小爆脾气一上来,心想我偏偏不卖了,有钱人怎么了,你要买我偏不卖,给你一个”望眼欲穿“,反正我不急,胃口吊足了,没准老子一高兴才答应卖你。 我故意财大气粗地咳嗽两声,不紧不慢地说,彼此时间挺珍贵的,别耽误大家的工夫——我熬的燕窝快糊锅了,这说明俺不缺钱。龙珠别指望了,我突然想拴根绳子当球踢,至少现在还不打算卖你。 对方沉默了一下,口气略有缓和,甜甜地说,你叫赖天宁吧,别说得跟自己是个大款似的,水深水浅,我还是摸得很清楚。你大学刚毕业,眼下找工作这么难,年轻有为正是创业的好机会,刚才我语气不好,这可以向你道歉,所以呢,我再强调一遍,只要你说个数我绝对不讨价还价,另外,我买它是为了救人,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介绍我来的人你心里多少有数,他人品呢你完全可以信任。 不谈人品还好点,她一提“出卖”我的人有品位,我顿时气得直哆嗦。对方虽然委婉说辞,但我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出尔反尔,尽管很后悔,但我还是牙关一咬说,对不住了,我也再强调一遍,不管谁介绍你来的,我也不会卖给你。 我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就怕一时忍不住再松口了,这样就违背了我”大义凛然“的形象。 眼下工作还是没影子的事,有人愿意给一笔钱创业,想想倒是天赐良机。我思前想后一番,心想或许出卖我的人真为我好,知道我经济苦难而有意为之,但他(她)为何不亲自当说客呢? 想着那笔唾手可得的钱,我心里抓挠地厉害,半天下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心里却又盼着那个电话再次打过来,大不了算我委曲求全卖给她,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热得快”烧热水就是冲,等看到咕嘟咕嘟冒泡了,再断电就晚了,半暖瓶热水冒了一地,找不到拖把,害我破费了一条破裤子擦了半天。泡上一袋方便面,我瞅着吱吱的热气出神,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个女人开口闭口说个数,这龙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啊,我忙不迭地掏出龙珠仔细端详。 捏两下,比弹力球更柔软和富有弹性,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好像有一个蛋黄的东西,无论怎么晃动,小蛋黄就是悬浮中央“静止不动”。 我突发奇想,龙珠会不会是传说的夜明珠呢?这玩意儿是无价之宝,我自然从未见过。我下意识地拉下灯绳,扑哧一声。灯泡就忽闪着灭了,我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屋内四壁一片蓝色的海洋,原来是龙珠发出的光芒,弧形球面散射着一寸多长的波段,从旁边看过去像是长满绿毛的海胆,我用不锈钢勺子碰了一下“绿毛”,嘴里哎呀惨叫一声,半个身子都被电麻了。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破玩意儿,还电人!”,但随即我又愣住了,没拉灯之前我拿着龙珠为什么没事?看着吱吱啦啦的绿毛龙珠,我忽然茅塞顿开,龙珠大白天平凡无奇,只有到了晚上才会一展“芳容”,听说人工处理过的“电波”能治病救人,那些绿毛或许就是吧。 当我打开电灯,龙珠的光芒果然悉数隐去,泡面还需会功夫,我没事就盯着龙珠看,不知道是不是花眼了,龙珠里突然多了一张漂亮女人的脸,她太熟悉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耳朵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她小声召唤我说,驸马爷——驸马爷,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呢? 我自个手舞足蹈地乐了,心想看你个大头鬼!你万一是个女鬼,我也跟着你去死?天方夜谭! 我使劲眨巴了一下眼睛,龙珠上面哪有半个人影,这一定是我产生的幻觉,无意中得到这么一个宝贝,情绪波动自然很大,再加上旅途的劳累,出现幻觉太正常了,所以我根本没当回事,这段时间老想着一个女人,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我的青春期开花了? 吃完泡面,刚伸了个懒腰,就觉得眼皮沉重无比,身子一歪竟然沉沉睡去。梦中我站在一个荒山野岭,四周狂风大作,到处飞沙走石,满天都是一望无际的黄土,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前面站着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我,只能看到一头乌黑长发,身姿婀娜,脸上蒙着一条黑丝巾。 我心想不会真遇到鬼了吧?荒山野岭跟荒坟野冢差不多,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忽然冒出一个大美女,不是鬼是什么? 我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带我到这个地方? 她咯咯地笑着,闭着嘴巴不说话,两条胳膊往两边一伸,人竟然飞快地往前走。我有点生气想,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毫无礼数,你走你的我就走我的,看你拿我有什么办法。我想走回头路,身子僵硬的根本无法动弹,往前走两步,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挺邪门的。 女子的笑声再次传来,她突然加快脚步,像是小跑般往前跑,我脖子一紧,两条腿一点不听使唤地跟着跑,没跑多久就看见一个大殿,黑门本来是关闭的,一看女子到了跟前竟然向里自动打开了,她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我犹豫不决地站在大门外,不敢贸然闯入,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黑门这室咣当一声关闭了,竟然被拒之于千里之外。我抬头一看,大殿挂着一块巨匾,上面写着“阴司第一殿”四个鎏金大字,我心里一激灵,怎么稀里糊涂地跑到阴间来了?这是阴界第一座衙门,我不会被女鬼抓住来受审的吧? 我转身就想往回跑,大门忽然被打开,一双手抓着我的后背给拽了进去。我孤孤单单的站在大殿之中,四周空无一人,却竖着许多大镜子,我大概数了数足足有百面之多。镜子里也没别人,就看到我一个人东瞅瞅西望望,镜中景象倏然为之一变,画面中不仅离不开我的影子,还在播放着我的过往,这些镜子可以看到我的前生今世!幸亏我赖天宁是个良民,平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像看电影般熟悉着过去,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不亏心。 看着看着,画面一下子消失了,我在看过去,镜子还是镜子,我还是我。我竖起耳朵听动静,大殿死寂沉沉,连个喘气的声音都没有,摸了摸左边的心脏,心跳全无!难道我死了? 我心生恐惧地喊道,女鬼你给我出来!我是活人不是死人,你们肯定弄错了!青乌传人也是你们的朋友,有这么对待朋友的吗?再不出来我可要破口大骂了! 声音足够响亮,我都被自己震得耳膜发麻,所以我确定,只要有人就一定会听到我的话。 隐隐约约听到镜子后面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一个声音说,大哥,这个人是不是青乌传人先不说,孽镜台没有他的罪孽,说明这小子是个好人,谁带他来的,是不是抓错了? 另一个声音“嘘”了一声,我刚才看见一个人红影一闪就不见了,肯定是小公主带来的,秦广王要把女儿嫁给黑路崖的花花公子,她发脾气不愿意了,这几天到处抓人,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先前的声音问道,大哥,那四个呢?这两天我没带什么人进死牢? 后头那人故意放低声音,悄声说道,凡是被她认为有罪的,听说都扔进油锅里了。前四个都有罪过,这第五个虽然清白,但也够呛,这年头冤死鬼多了,你我职位卑微,哪还管得了是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我说先收了再说,一会问他有没有银子,穷鬼的话,你去给他发张草席,有银子的话,我就过去发他一套被褥,只要拘押一宿,让他摁个手印,这是基本板上钉钉了,哥俩明天领他走一趟黄泉路就行了。 先前那声音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像是默许了大哥的主意。随即我听到了一阵锁链拖地的声音。 索命小鬼黑白不分,真要是被套上了索命锁,我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我义愤填膺地喝问,什么狗屁小公主,我看就是母夜叉,草菅人命,早晚五雷轰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小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假装一脸冰霜,模样别有一番风韵。 先前两个小鬼此时正躲在镜子后面偷听我们说话,忽然听到我拍的马屁如此登峰造极,都忍俊不住“嘎嘎”笑出声来。 小公主厉喝一声,“你俩再不滚,信不信一会给你俩下油锅?” 声音很威严,二人知道她不好惹,果然吓得跑得没影了。小公主忽然细雨和风地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文采。这颗龙珠是你的?是不是死亡池的一条大水蛇送你的? 我却是挺震惊的,她怎么会知道这叫龙珠,而且知道我去过死亡池?我毫不隐瞒地说,没错,我抢钟馗剑的时候,一条巨蛇为了救我性命跟尸山鱼死网破,它临死时将龙珠吐到我跟前。 小公主抿嘴一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颗龙珠的来历? 我被问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说,你的意思你知道呗,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小公主捧着龙珠,满脸羞涩,她忽然之间像个出嫁的新娘子,我一时看得如痴如醉。她说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死亡池亡灵太多,阴曹地府人满为患,父王决定让死亡池自立山头,又担心以后养虎为患,危害人间,就请钟馗帮忙,用他的钟馗剑镇守尸山幽灵,另外又派鬼蛇看守钟馗剑。这颗龙珠原为阴司殿所有,我父王将它送给鬼蛇修炼。鬼蛇肯定不愿意待在人间,父王答应它有朝一日找到钟馗剑主人就放它会阴间,而且规定谁得到龙珠和钟馗剑,谁就是下一任阴司殿主,而且,而且还要把我嫁给他。 我说既然你父亲立下誓言,又为何对你逼婚呢?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小公主说,阴司殿和黑路崖势不两立,为了相互制衡,两派之间就安排一场婚事,眼看着黑路崖实力壮大,父王逼着我赶紧嫁给黑路崖的花花公子,这人油头粉面、油嘴滑舌,我不喜欢,其实我天天盼着龙珠驸马来找我,这次抓你来,是因为有一大帮小鬼告你的状,说你在人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一时上当才将你抓来问个明白,没想到你竟然是龙珠驸马,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容忍受被逼婚之苦了。 我说明白了,我在死亡谷抢了龙珠和钟馗剑,死亡池和鬼林的小鬼被我折腾的够呛,它们在你面前进献谗言也是意料之中,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怪你,再说你也是被蒙蔽的,只要放我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我的神情喜忧参半,但尘世未了,不可能为了一时安逸而当什么阴司殿主,更不能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而娶小公主,做一个前呼后拥的驸马爷。 小公主观察我的神情,善解人意地说,这个事情来的比较突兀,我知道一时半会你接受不了,我会慢慢地说服父王,并且一直等你回心转意。另外告诉你,我不是杀人魔头,油炸四个人被证实是十恶不赦之徒,要是落到阎王手里,它们还要过十八层地狱呢。 小公主除去面纱变得清秀脱俗,言行举止颇有大家闺秀之风,我自始至终也被把她当成杀人魔头,梦中还幻想中,她几次帮助和暗示,说然没有直接关系,但这是一种缘分。 我抱拳说道,既然是一场误会,你我算是冰释前嫌了,还请你赶紧把我送回去吧,我暂时还不想死,再说你也不能谋害亲夫,我可是你的驸马爷。 小公主娇美如花,扑哧一笑说,你放心就好了,我先暂时瞒着父王,依他的脾气,怎会轻易放你离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是正人君子,我这就送你走出去。 小公主黑发披肩,右额角夹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小红花,身姿婀娜多姿,面容绝色倾城,称得上是美人胚子,我刚才赞美之词是由衷而发,倒不是无的放矢。她在前面走,我后面依依不舍地跟着,可是再漫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我们很快来到那个荒凉的地方。 她说:“这是阴界和阳间的阴阳坡,凡人进不来,鬼神也出不去,漫天黄沙,隔天绝地。你不要再耽搁时间了,晚了,你的魂魄就回不去了。” 我故意调侃她说,能多看一眼,我就能多一点记住你的音容笑貌,此时分别不知何年相聚。 她眼角落泪,轻轻地别过头去,然后黯然神伤说,有心留在长相忆,无心枉费长相思——你说我长得漂亮的话是真心吗? 我笑着说,不信你拿把刀子切开看看,我心里面绝对是真心话!有缘分再相见吧,到时候你别记不住我是你的驸马爷就行。 小公主破涕为笑地说,傻瓜!不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我还是很喜欢,我以后会经常托梦给你,你我还是心心相印啊。 我抬头看见混沌不堪的天际走出一朵红云,我叹息一声说,我走了,你保重。 小公主双手托着我的身子往前一推,我耳边竟然冒起呼呼的风声,我知道已经离开了阴曹地府。 睡得正香,突然被房东大姐摇醒,她一看我醒了,转忧为喜说,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昨夜突然刮大风,你的屋子被吹倒了,幸好发现及时,大伙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把你扒出来——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 我慢慢地恢复意识,这件事情我心知肚明,都是小公主一手制造的祸端,幸好龙珠救了我,否则的话我就真死了。看一眼太阳光的方向,我知道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怕我讹人,房东大姐主动给我换了间大房子,瞅她态度蛮不错的,既然自己无大碍,我没进一步追究她的责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二十四章 蝙蝠鬼 阴界走了一趟耗费了我不少阳气,所以身体有点虚脱,我搬个凳子晒了会太阳,精神慢慢地好起来。昨夜没睡好,我想补个觉,吃了点早饭,便倒头睡着了,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我以为又是昨天买龙珠那女孩,龙珠是阴司殿主兼驸马爷的信物,我就更不能卖了,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田教授的电话。 我有点出乎意料,半开玩笑地说,田教授是你啊,我正做着美梦呢,好不容易当了一会驸马爷,还没看到新娘什么样就被你吵醒了,你说怎么办吧? 田教授那边急地直跳脚,说你小子什么时候都乱开玩笑,昨晚跟谁鬼混了吧,大中午的就別睡了,赶紧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你那奖金可是一分不少地搁在这,我这是牙缝里剩下来的,系里需要扶贫的学生可是一大把啊,你赶紧的,被别人抢先了你可不能怪我。 我一个骨碌爬起来,忙不迭地说,别介呀教授,正等着这笔钱买冬天的棉裤呢,你想冻死我啊,你要是不给我留下,你等同于杀人犯,我要是冻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不跟你贫嘴了,我最多十分钟到你那。 我一进田教授的办公室就愣住了,我原以为就田教授一个人等我,没想到屋里却坐着三个人,田教授和李佳珠我当然认识,另一个短发女孩却头一回见,那个女孩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安,我想她大概被我英俊潇洒给弄慌乱了吧。 女孩平稳了一下情绪,非常世故地伸出手说,我叫田甜,是田教授的女儿,很高兴认识你。 我突然有点怔住了,这个声音挺熟悉的,却一时想不起来,没想到看着挺单纯的女孩,作风竟然如此老道,想想我都有点汗颜,忙不迭地在裤腿上抹了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说,我叫赖天宁,幸会。田甜,这名字挺别致的,田教授的女儿呀,果然知书达理,某些人该好好向你学习。 李佳珠的小嘴却撇得老高,立刻反唇相讥说,见了漂亮鬼娘就失魂落魄,该学习的人是你吧。 田甜一眼就看出李佳珠有点吃醋了,拉着李佳珠的手说,好姐姐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 田教授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顺手递给我说,这是五千,我特意跟校长申请的款项,钱虽然不多,却是从系里的研究经费抠出来的。另外,这还有一张卡,里面钱不多,是我们一家人的积蓄八十多万——你要是不嫌弃就一块拿走,如果你还嫌不够,我北京还有两栋房子,按照市值这算也差不多两百多万。 李佳珠和田甜一脸的平静,反而我有点受宠若惊了,把田教授给的钱袋子和银行卡直接扔到了桌子上,我赶紧绷着脸说,田教授你这话说得我咯噔一下子,田甜和李佳珠她俩在这作证呢,你的钱我分文没动,这么多钱给我拿走?别笑话了,小时候父母给我十块钱我都跟过年似得,你这几百万还不得吓死我? 田甜插话说道,我还有一个经营的公司,规模虽不大,但资产也有几百万,如果你还觉得钱不够,我这个公司可以过户给你,你如果心想创业就更好了,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位了。 我忽然指着田甜说:“就是你昨天要买我的龙珠?”然后气愤地看着田教授说,“也是你出卖了我?” 李佳珠说道,赖天宁你先别急着责怪他们,这事我也有责任。买你的龙珠是为了救人! 我还是不理解说,救人是好事,我想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龙珠是我们三人得到的,什么事可以先行商量,再说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搞一些阴谋诡计算计我,你们说说我能不生气吗?这要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你们这是打我的黑枪! 田甜自知理亏,低头不语。李佳珠左右为难,只是叹了口气。 田教授诚恳地说,首先向你道歉,我本以为只要是花钱能办到的事情就不是事情,没想到你是重情义之人,我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吧,今天到我家吃中午饭,我慢慢地告诉你实情,我有难言之隐,希望你给一次机会,当然我不勉强你,你要是不同意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 我心想大家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朋友,或许田教授和她的女儿真得有难处,知音难求,我暂且听听他们的解释,是朋友的话就两肋插刀,不是朋友的话就一拍而散。我对田教授说道,首先我也向你们道歉,不管怎么说,刚才的话有点重了。我同意你的邀请,就去你们家尝尝饭菜,算是终南山归来的“庆功宴”。 大家都坐上田教授的车,他家住骚子营,离北大不是很远。 田教授在考古界威望很高,他家分的房子也分在一层,门前围了一个挺别致的小花园,假山流水,秋菊冬梅,都是一些很雅致的东西。客厅比较大,伯母挺热情,忙里忙外地给我们泡上了绿茶,大家围成一圈喝茶品茗,随便谈起一些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题,等伯母把茶点都一一摆上来,我们就开始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 我暗暗打量起客厅的环境,电视机旁挂着一张全家福,后面站着天教书和伯母,前面站着两个孩子,那个女孩是田甜,另一个男孩看年龄大两岁,应该是田甜的哥哥。我心中一动,顺口问道,田教授和伯母真是好福气,一儿一女都是人中龙凤啊。 田教授忽然脸色哀伤,伯母鼻子一酸,躲在一旁暗自垂泪,田甜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很平缓说,那个大男孩是我哥哥,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谈这件事情的。 本来挺和谐的场面,因为提到了田教授的儿子,除了我一脸的迷惘,他们都是愁云密布,我不是傻子,一想就差不多了,难道田甜的哥哥出事了?而且跟龙珠有关系? 大家沉默了,好久都没人说话,李佳珠一定知道什么内情,但一个外人不方便透露别人家底。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喊叫声传来,断断续续,却是凄惨无比。我起了疑心,站立来往木质地板上轻轻一跺脚,敢情下面是空的,声音是从地下室出来的,这一点确信无疑。 田教授叹息一声说,下面是个地下室,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喊叫声?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地告诉你实情。田甜的大哥叫田才,也曾经在北大学考古,但前几年已经毕业了,在国家专业考古队工作,两年前他主持参加一座巨型古墓的考古,因为是秘密考察,他们一共去了十个人,结果就跑出来他一个,其他人都死在墓道里了,田才突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跟个活死人差不多。 我呼啦一下站起来问道,所以你把他关在地下室,领着我和李佳珠借着寻找钟馗剑之名,实际上是为了得到龙珠?我说呢,一路上你什么都知道,原来你和李佳珠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而且你也知道拿到钟馗剑,龙珠肯定会出世。 田教授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他说道,没错,我是这样做的,但我不能看着儿子没命呀!如果不假借钟馗剑之名,我怕你不肯跟着我俩冒险,所以才想出了这万全之策。 李佳珠忽然说道,天宁,你也别责怪我们了,我跟你一样都是局外人,但我田教授是我的恩师,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失去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对田教授一家人说,我不怪你们,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说都不要再提了。田才中毒了,龙珠应该能救,我们赶紧下去看看吧。 打开地下室的铁门,里面还设了一道厚厚的木门,透过细细的门孔,我看到里面很空旷,抬头往上看,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挂在天花板上,天花板横着焊接着一根粗铁管,这个人竟然倒挂金钟般吊着。 我难以置信地问田教授说,他就是田才? 田教授凄然地点点头,算是给了我答案。。 刚打开木门,田教授拉着我的胳膊说,先别进去,田才后背有一根绳索拴在另一面墙壁上,只要在外面拉动,就能将他捆绑在墙壁之上,到了晚上再放开他,因为他还要跑到屋:“儿子你醒了?该吃饭了。”伯母将碗凑到田才的嘴边,她的手一点都不抖。 田才两眼放光,似乎饿极了,张嘴死死咬住碗边,“呼噜呼噜”一口气就给喝光了,大概喝得太急,“汤饭”顺着嘴角淌下来,伯母忙不迭地用衣袖擦拭。 我震惊地说道,血!伯母你怎么给他喝血!这样会害了他! 田教授对我说,你别害怕,那是鸡血。田才变得嗜血如命,一日三餐要喝掉三只鸡血。 我喔了一声,随即说道,给他喝血是饮鸩止渴,不给他喝会更好些。 伯母悲声说,我也不想给他喝鸡血,但实在不忍心,他根本欲罢不能,甚至会痛苦得发疯,那样的喊叫就像一把刀子在割我们的肉啊。 我大着胆子靠过去,取出一张驱鬼符贴上去,田才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他不是鬼魂附体。可能是我冒犯了他,田才扭头对我恐吓,恰好我看到他脖子上有两颗深深的牙印,虽然结疤了,但痕迹还能看出来。我略作沉思,结合他的反应症状,《道藏》好像有过一点记载,我最终沉吟说道:“田才是被一种怪物咬伤了脖子,他的症状跟蝙蝠一般无二,所以我推断咬伤田才的是传说的“金冠飞狐”,它经年居住墓葬,人和动物一旦被咬伤,毒素会破坏大脑神经中枢,最后变成骇人听闻的“蝙蝠鬼”,据说还能在人体寄生下一代。 除了李佳珠,田教授一家人忽然扑通都给跪下了,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一边去。我说,你们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田教授心悦诚服地说,天宁你说的跟那位世外高人一样。你既然知道的这么详细,赶紧救救他,不能天妒英才啊。去年我刚刚拜访到世外高人,他告诉我说,金冠飞狐的毒只有龙珠能克制,“人体寄生”这点都是没说,救他一命,我们为你当牛做马。 我叹息一声说,田教授你们都起来吧,龙珠本来就是我们三个拼死得到的,我愿意拿出来救人。 我掏出龙珠交给田教授说,世外高人既然告诉你龙珠可以救人,也就一定会告诉你如何救人,你快点给田才疗毒吧,救人如救火,片刻也耽误不得。 田教授感动地使劲点头,握着龙珠贴近田才脖子上的牙痕,龙珠在大白天是不发光的,此时遇到毒素却发出毛茸茸的绿色电火花。田才呲牙咧嘴地浑身颤抖,从脖子到全身都被绿光笼罩,吱吱啦啦的电火花照亮了整个地下室。也就一袋烟的功夫,绿光的光环越来越小,龙珠一下子变小了,几乎只剩下那个金光灿烂的鸡蛋黄。 田教授使劲敲开儿子的嘴巴,想将龙珠放进去。 我紧张喊道,田教授别弄坏了龙珠! 田教授回头说道:“你放心吧,绝对完璧归赵。”他把龙珠塞进田才的嘴里,然后上手一上一下使劲合住他的嘴巴。 田才两眼一番,脸上肌肉都变了形,可想他忍受了巨大的痛苦。田才身上突然冒起了白烟,衣服都被烤糊了,一片一片地化为灰烬。田才汗如雨下,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好几次都想把龙珠吐出来,无奈被田教授死死捂住了嘴巴。 田才头一歪昏过去了,田教授如释重负地一松手,龙珠脱口而出,滴溜溜地掉落地上。我心疼的不行,赶紧跑过去将它捡起来,因为吸取了大量毒素,龙珠颜色发紫,我怕毒素侵害我的身体,只好用一个塑料盒子装起来,它像人一样吃饱了饭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田才抬回客厅的沙发上,伯母喜滋滋地跑到厨房炖鸡汤,一会田才苏醒了,大病初愈正好需要大补。 我正和田教授父女相互推辞钱的事情,忽然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来,“妹妹,爸爸,你俩替我好好谢谢救命恩人。” 原来田才已经醒了,他恢复了意识,接着喝了大半碗鸡汤,看来精神好多了。 田教授家人相互拥抱在一起,我和李佳珠看了都感动得流泪,亲情血浓于水,任何金钱都无法比拟,为了救儿子一条命,老教授豁出去了性命,甚至愿意为此倾家荡产。 田才身上的衣服都被烧黑了,伯母想给他换套新衣服。等脱去田才的外衣,我们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毒素虽然解了,可是他左胸口却鼓起老大一块,里面蠕动着东西似乎想破皮而出。金冠飞狐人体寄生,这一点果然被我料到了,人体左胸是心脏,寄生的金冠飞狐正好也在左边,怪不得田才每天需要喝大量鸡血,原来那都是供给金冠飞狐食用的。 乐极生悲,刚才欢天喜地的气氛突然之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苦风凄雨。 我叹息一声说,太晚了,金冠飞狐快要成熟了,田才仍然性命难保。 田教授老泪纵横说,天宁还有办法吗?只要能救小儿一命,我愿意替他去死。 我说办法倒是有,只要再找到那座古墓,金冠飞狐是群居的,它们有一只母后,只要杀了它,所有跟它有血脉的金冠飞狐都会死去。金冠飞狐这个物种很邪门,只要母后不死,整个家族都会繁衍生息。 田才说古墓就在六盘山,当时我们秘密考古就是怕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成吉思汗的墓葬也在六盘山。 田教授握住了我的手,哀求说,天宁求求你了,我们再冒一次险吧,为了田才活下去,我们一家人都感恩戴德。 李佳珠眼神殷切,她当然希望我答应下来,田甜也用同样哀求的眼神望着我。我义不容辞地说道,我答应你们,去六盘山古墓杀金冠飞狐母后! 既可以探寻天之骄子成吉思汗的墓葬,又可以杀死害田才的凶手,这是一举两得好事,当然这是青乌传人责任的一部分,不仅要治病救人,还要斩妖除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五章 人皮红衣 本来打算坐火车的,火车上人多嘴杂,我们担心因为田才怀着“怪物”太过招摇,真要是引起没必要的骚乱,田才会被当成“另类“被警察带走,所以我们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自驾车前往六盘山,既安全又节省时间。 高速路行驶极为危险,我们轮流开车,一路上有说有笑,也是其乐融融。田才曾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处古墓,再加上被我们几个连番追问,他只好给我们讲了这个故事,介绍了古墓里的一些情况,他们十个人仅仅进入了墓道,连墓室的门都没摸着就接连死去,我问其他人是怎么死的,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田才一直三缄其口,任凭我问了好几遍,始终不肯告诉我们实情。 我干脆也不问了,人家不说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我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毕竟是为你才把性命栓在裤腰带子上,六盘山古墓步步杀机,一旦应付不力,很可能搭上所有人的命。 其实我骨子里是喜欢冒险的,对深奥复杂的古墓和迷雾一样的历史充满着浓厚的兴趣,田才既然吞吞吐吐问不出秘密,我就问田教授问东问西,请教一些跟考古有关的常识,田教授倒是不厌其烦,单独给我补了一堂考古专业课,他说我的领悟能力不比他手下的学生差,还说以后有机会就让我考研,只要报考古专业并且分数上线,他就有办法让我成为他的学生。 我满心欢喜说这是好事,活到老学到老嘛,如果能成为有考古泰斗之称的田教授的门生,我这辈子算混对了。 高速公路设有很多服务区,这个服务区的等级比较高,反正走了一大半路程了,大家就决定先歇歇脚。服务区挺大的,一间大超市,一间大餐厅,但人不多,这个时候也不是节假日,来来往往的车辆几乎少得可怜,因为停车场很空旷,很多当地人便“占山为王”地摆起了摊位,吃的用的玩的穿的一应俱全,来来往往的客人虽不多,摊主们却是很费力气,对三三两两的客人不停地兜售商品,那个热情劲头甭提多热闹了。 我和李佳珠、田甜站在停车场一边闲聊,一边看”集市“的热闹,摊主练得不仅是火眼金睛,还有南来北往的一副好口才,很多顾客被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纷纷驻足”任凭摆布“,田甜笑得最开心,说道,买卖这档事玩得就是心理和口才,买的永远不如卖的精,尤其是初来咋到的客人,如果不明底细,很容易被”宰“。 我说现在是法治社会,糊弄消费者可是违法的,有客人上当而报警,警察能不管吗? 田甜懂得听说,她有点同情我说,看来你还得历练,我可是走南闯北一路走过来的,不能说行了万里路,但至少说看透了不少事,就拿眼前这个服务区来说吧,现在都承包给私人了,你以为这些商贩都是散兵游勇?它们都是拉帮结伙有帮派的,这里面深的呢,不信你报警试一试,你这边电话刚打完,它们就闻风而退,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个怪可怜的女孩而已。李佳珠也点头说,连鞋子都买不起,我怎么觉得她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气得没搭理她俩,女人心都软,往往容易被假象迷惑。今天的气温已经很低了,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踩着水泥地不穿鞋,而且她没有一点感觉到冷的意思,买不起鞋是不可能的,难道本地有这个风俗习惯? 我扭头看其他摊位的小姑娘,她们不仅花枝招展,而且都穿着时尚的皮靴子,都是当地人差别为什么如此之大?这个女孩难道精神不正常?这一点根本不可能,既然能出来摆摊,而且独自一个人,这说明她挺能干的,她的动作和表情比较刻板生硬,那双眼睛看谁都是冷冰冰的,这样还出来混,她的衣服谁会要呢? 一位中年妇女挎着一个白色的篮子从东边过来,她正好经过小姑娘的身旁,本来想径直走过去的,不知为何突然站住了身子,看了女孩好几眼,忍不住对小姑娘说道,我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了,看你站这都大半天了,这件衣服你始终没卖出去,要我说你是刚干没经验,慢慢就好了——我家姑娘跟你岁数差不多,你穿着这件红衣裳挺漂亮的,我女儿肯定会喜欢,干脆你卖我吧? 女孩冷冰冰地说道,不卖!你女儿穿着不合适! 因为我们一直在观察这个小女孩,所以她们说的话都能听见,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中年妇女,是人都能看出人家是一片好心,女孩说话如此没有人情味,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妇女先是一愣,随即释然说,你放心我不跟你讨价还价,我女儿天生喜欢红色,像这种大红她更喜欢,你大冷天站这卖衣服,不就是为了多挣点吗?卖完了早点回家吧,赶明儿多上点货。 中年妇女从篮子拿出一块手绢,先开来就露出好几张百元大钞,我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还是好人多,这个中年妇女心肠太好了,竟然不惜多花钱钱替女孩挽回点自尊。 小姑娘依然不为所动,冷若冰霜地一拉脸,冷冰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说不卖你,就是不卖你,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话说得够绝情的,中年妇女真没想到女孩如此冥顽不化,自己好心竟然被当成驴肝肺了,她气地面色铁青,转身嘟嘟囔囊地走远了,末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自个摇摇头走了。 小姑娘瞅着妇女远去,依然面无表情,然后继续盯着来往行人,她犹如一尊石像般站着一动不动。我吃惊不小,因为大半天根本没见她弯过腰或者坐着休息。 我一头雾水,没见过有人这样卖东西的,她这样卖下去,别说一天,就是一年也不会有人买的。我和李佳珠、田甜挺感兴趣的,都忍不住向继续看下去,看她如何把这件衣服卖出去。 田甜说当下销售手段花样百出,很多人打着独一无二的牌子做宣传,你别看她大冷天光脚站着你同情,说不定是她打出的苦情牌,目的就是吸引”同情“眼球,呐,刚才那个妇女就是个例子,一天只卖一件衣服,这样才能显示出衣服的档次和品位,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的是购买者的特殊逆反心理,一掷千金而有“德”者居之。衣服为什么没标价格?这就是悬念,表面是给钱就卖,实际上却是”待价而沽“,举个例子,这件衣服的价格五百块钱是它,五千块钱也是它,关键看什么人花什么钱买,刚才中年妇女为什么吃了闭门羹?她的身份就是个买菜的,她能花五千块钱买这件衣服?要是我也不卖给她,女孩做的是生意,利益最大化是主要目的。 我佩服地点点头,别看田甜这丫头比我少几岁,社会经验那是相当丰富,此番分析可谓是头头是道,并没有流露半分牵强附会的把柄。 李佳珠斜了田甜一眼,抢风头她从来不甘落后,将脸凑得很近说,我也给你普及点知识,别看其他商贩将衣服堆得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他们赚的钱未必有女孩这一件赚的多。这么说吧,我一个朋友就在火车站卖手串,整天拎着一件珠子到处拉客户,专门卖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土豪,你猜怎么着,一个月就赚十多万。 我吐了一下舌头说,跟抢银行差不多少,不会是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李佳珠眼睛一瞪说,火车站什么地方?卖假货那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他卖的全是有档次的高档货,一天就卖一串,卖完就回家休息,即使有上杆子非要买他的第二串,你猜人家怎做的?说多少钱都不卖,要买的话只能明天一早来买,如果赶不上就只能继续延后,在火车站提起他这号人物无人不知,大家送他外号“人一串”,据说人家申请了品牌专利,凭干这个不起眼的营生,三年买了一辆宝马,五年买了一幢别墅,我估计十年——最多十年就该上福布斯富翁排行榜了,所以别小瞧女孩就卖一件衣服,****这行,她算是妖精的妖精。 我笑得呵呵的,田甜和李佳珠一唱一和,这一会功夫就说得唾沫横飞,就差点把服务区给淹了。 我开玩笑说,看来我历练的太少,孤陋寡闻了,以后干脆一只手托个饭盆,一只手驻根棍子,一边沿街讨饭,一边学习人生。 李佳珠和田甜笑得前俯后仰,异口同声说,我看行! 就在我们三个旁若无人地海阔天空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猝不及防,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 一辆红色奔驰”嘎然“一声停到了我们面前。左手边的车门一打开,两条修长的大腿就露了出来,紧接着露出一张”妖精脸“,她懒洋洋地摘下墨镜,对愤怒的我们说道,没吓着你们吧?放心撞不到你们,再说大露天的,你们站在这小心点。 李佳珠不是好惹的,嘴里”嘿“一声,说道你这人开车一点素质都没有,我们大活人就站在这,你不能开车撞啊。 我赶紧拉着李佳珠说,算了,我们也没事。 女司机瞟了我一眼,咯咯地笑着走了,她一步三晃地朝着卖衣服的小姑娘走去,一只手撩着红衣服看了几眼,小姑娘像变了个人似得,满脸笑容说,大姐姐你好漂亮!你这眼光绝对是货真价实,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穿在你身上更是摇曳多姿,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帅哥呀。 女司机脸上流露出笑容,轻飘飘地说道,看你年纪不大,这嘴上的功夫可不一般,被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都动了。颜色很鲜艳,款式也不错,摸着光滑细腻,是皮料缝制的吧?今天算你碰上识货的主了——你打算卖多少钱? 我们都被前后判若两人的女孩给弄懵了,这孩子还真被田甜说对了,她这是看人下菜! 李佳珠得意洋洋地说,我也没走眼吧,这是上等批货,待价而沽呢,你看吧,女孩嘴里绝对说出个天价。 其实小姑娘早知道我们在看热闹,她对着我们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望着女司机,嘴巴甜滋滋地说,大姐姐果然好眼力,难道你慧眼识珠,只要你相中了,我就是赔钱也愿意卖给你,你直接给个价,合适就卖你。 我笑着对李佳珠和田甜说,这丫头挺聪明伶俐的,竟然用了一招以退为进,这可是讨价还价中必不可少的招数啊。 女司机哧地一笑说,今天我心情不错,这件衣服确实不错,但我三头两头买衣服,什么货色什么价位还是懂一点的,也不跟你死砍到底——我给你三百。 我们大吃一惊,这个土豪女司机怎么这样吝啬?就算值三百,凭你开奔驰的身份至少给个五百。 小姑娘也似乎一愣,盯着女司机看了半晌,忽然间眼神变得诡异莫测,依然笑嘻嘻地说,你就不能再多给点?三百确实有点少。 李佳珠说,土豪女不是****,这双眼睛够老辣的,我估计小姑娘有点黔驴技穷了,弄不好真三百卖了。 田甜说,我要是小姑娘绝对不卖,既然懂得以退为进,干脆来个放线钓鱼,看土豪女的神色,她一定喜欢上了这件衣服,吊吊胃口未尝不可。 土豪女面无表情说,就三百,我呢衣服多得是,可买可不买,再说三百块钱也差不了多少,你倒腾一下手少赚点,靠量取胜照样赚钱。 李佳珠突然径直走过去,对着小姑娘说,这件衣服别卖她了,我多给你一百,我也喜欢这件衣服。 小姑娘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买账。土豪女恼怒李佳故意搅局,嘴里咯咯地讥笑说,老娘都快乐死了,怎么着,一个臭卖衣服的,还雇个衣托?三瓜俩枣的,值当这么折腾吗? 李佳珠火冒三丈,撸开胳膊就要讨回公道,没想到小姑娘一把推开了李佳珠,怒不可遏地说道,谁让你管闲事的?别妨碍我卖衣服行不行,衣服她穿着合适,别说三百,就算三十我也愿意卖她,有钱难买人愿意,你管的着吗? 李佳珠被呛了几句不好听的,站在一旁生闷气,可不嘛,这丫头不懂人情世故,帮她等于自找没趣。 小姑娘怕女土豪掉头走了,忙不迭地笑咪咪说,大姐姐,别听一个外人胡说八道,三百就三百,谁叫你穿着好看呢,我帮你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土豪女美滋滋地跑到了旁边的”试衣间“,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姑娘搭起了一个简易”试衣间“,如果不是有人试衣服,我还以为是个衣柜呢。不多久她就出来了,身上的红衣裳光彩夺目,女妖精更妖精了,她给了三百块钱就走进超市了,小姑娘整个人忽然慌起来,一个人忙着收拾摊位,转眼间就打了两个包裹,两手一拎就要走,看见李佳珠一脸怒容,她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那位大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了,或许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用意了,我急着赶今天最后一趟末班车。 我和田甜颇感意外,没想到小姑娘主动向李佳珠道歉,而且态度极为诚恳,不像是故意做作。小姑娘的身影很快就跑出了服务区。 我迷惑不解,高速路上的长途车还有末班车?这不是鬼扯淡吗? 这个时候田教授正好搀扶着田才从休息大厅出来,可能怕别人说闲话,他特意为儿子买了一条长围巾,从脖子上耷拉一块,正好遮住了左胸。 这时,土豪女司机忽然行色匆匆地从超市门出来,身上依然穿着一身红衣,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抬手看了一下表,便急匆匆地走向停车的地方。我怕李佳珠吃了亏想找人家麻烦,就拉着她说,我们也走吧,大家都是过路之人,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再见上一面,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我们的车离着土豪女的奔驰车不远,但她已经坐里面开始往后倒车。我忽然看到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冲进了停车场,行人纷纷避让,很多人指着冲过来的大货车指指点点,好在停放的车辆并不多,否则不知道有多少车要遭殃。李佳珠忽然指着正在倒车的奔驰,大声喊道,别倒了,快离开这! 可能是司机光顾着倒车,并没有发现那辆大货车正飞快地撞过来。 李佳珠忽然捂着嘴巴说,那个女人还在车里呢!这车祸逃不掉了! 咚地一声巨响,大货车果真撞到了红色的奔驰,巨大的冲击力,她满身是血,我怎么看像是穿了那件红衣裳,她新买的衣服哪去了,刚才明明穿在身上的。 我忽然间有点害怕了,小姑娘那样的诡异,血红的衣裳为何是一件皮衣?她追赶的末班车到底是什么车?为什么土豪女司机偏偏出了车祸,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人命关天,大货车司机拼命向警察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本想进服务区休整,明明踩着刹车呢,大货车却能自行往前跑,而且死命踩刹车都不管用。交警和法医检测到大车司机并没有喝酒,可是刹车却是完好无损,并非司机说得”失灵“,但又证实肇事司机和女司机俩人根本不认识,完全排除了凶杀行为。 我重重叹气说,又是一起离奇车祸,恐怕不是偶然或者人为的,而是一起诡异事件。停车场至少停放了二三十辆车,大货车从那边冲过来,为何偏偏撞上了女司机这辆奔驰呢?我觉得这是死鬼找到了替身,没准小姑娘就是一个鬼! 女司机所有的物品都被清理出来,却唯独不见了那件新买的红色皮衣,这也更加证实了我的看法。 闻讯又赶来一波警察,他们无意中透露,半个月前,这条公路刚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是个十八九岁小姑娘,当时穿着一件红衣裳,调取监控才发现,她是被一辆没挂牌的私家车拖行而死,死的时候也是血肉模糊。我们只知道那是一辆奔驰,开车的是女性,今天的死者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田教授和田才已经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大家越想越不对劲,到后来情不自禁毛骨悚然起来。小姑娘举止怪异,大冷天光脚卖红皮衣,而且就卖一件,好心妇女和李佳珠都被”恶意“拒绝,唯独卖给了死者…… 我说你们别瞎猜了,小姑娘就是一个鬼,她急着投胎要寻找替身,开奔驰的女土豪恰好就成了她的替死鬼。 田教授有点猜不透说,死者不会就是杀害小姑娘的凶手? 我摇头说,这个可能性不大,同一路段发生同样的车祸,时间、地点、人物都一样,这一点似乎不可能,我觉得巧合而已。 李佳珠恐惧说道,幸好我没买小姑娘的皮衣,你说我要死皮赖脸地非要买,她会不会卖给我呢? 我说当然会了,她赶末班车,这个女司机再不出现,你要是上杆子买她的衣服,今天死的就是你了。小姑娘赶末班车,实际上是追赶今天的最后一辆灵车,它是通向阴曹地府的专用车辆,活人是看不到的。 田甜问道,那辆灵车里有小姑娘和女司机吗? 我说当然有,她俩是死搭档,命中注定要坐上同一辆灵车,谁也改变了不了这样的事实,除非收买阴司来个偷梁换柱,或许阎王爷一马虎,人就能从牙缝里活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六章 高速灵车 离开服务区,我们沿着高速路继续行走。导航提示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一百八十五公里,这一路段比较长,夜间开得不能太快,提示十公里的地方是一段雾区,因为这里追尾事故高发,所以警告标志特别明显。 我提醒田教授说,你慢点开,两车距离保持一百米,我们四条人命可都掌握在你手里。 田教授说,你放心吧,我既然敢毛遂自荐,至少说明我游刃有余,不像你们年轻人开车毛手毛脚的,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我能稳住局势。 李佳珠哎呀一声,似乎像想起什么,说道,小姑娘说能赶上今天最后一班灵车,看她走的方向跟我们同一路段,千万别让我们给碰上,天宁,你说她要是认出我们来,会不会带我们走啊? 李佳珠语气不无惊恐,好像灵车会跟我们不期而遇似得,田甜脸色很难看说,不会那么巧吧? 我指着李佳珠说,你个乌鸦嘴,别危言耸听行吗?灵车是拉死人的班车,活人别说不拉你,你也看不到车的影子,除非它“借道”跑到人间路。死人分时辰而亡,还不包括那天灾人祸的,灵车一天有几班次,坐早的不行,坐晚的也不行,冥府规矩极为严厉。 田甜问道,这辆车不拉,坐下一辆呗,还赶什么末班车? 我说这个你就不懂了,班车不是随便坐的,今天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赶末班车?因为她刚找好了一个替身死人分时辰而亡,还不包括那天灾人祸的,灵车一天有几班次,坐早的不行,坐晚的也不行,冥府令律极为严厉。 田才问道,我听说“阴兵借道”挺诡异的,“地府灵车”到底走哪一条路线?李佳珠说得不无道理,万一碰上呢? 我说“阴兵借道”这个事比较诡异,一般是很多鬼魂集体搬迁,阴曹地府的路很狭窄,一旦遇到重大自然灾害,阴兵就只能借道“阳路”,抄近路搬迁到安全的地方。鬼走路的速度很快,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们只能看到一大帮人或士兵一晃而过。“地府灵车”拉的都是死人,白天只能走地下,半夜以后它们有时候也会冒出来透透气,借着“阳路”走走,反正后半夜路上没什么人——不管如何,夜间遇事见怪不怪最好。 cd里的歌曲唱得挺带劲的,我们几个听着入迷,渐渐地谁都没有再说话,动听的音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我觉得特别舒服。难得片刻安静,大家都借机闭目养神,只有田教授目不转睛地开车,他责任重大,不能有半点马虎。 田才忽然哎呀一声,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说是胸闷不舒服,有点窒息。 我半开玩笑说,是不是要生了?一想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不合时宜,赶紧正经八百地说,你是老躺着不动弹,窝着胸口了,血脉不通就会短时间沉闷,那个鬼东西缺氧能不踢你吗?坐直了,后背靠点东西就会好点。 田才“喔”了一声,往后挺了挺腰杆。 田教授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紧张地张望,满脸尽是关切之色。我提出批评说,教授你尽管掌好舵,田才有我们几个照顾呢,一车人可都掌握在你手里,别如同儿戏。 田教授立马盯着前方,惭愧说,我这是关心则乱,下次不会了,你们几个帮我多照顾他,他大病初愈。 田甜坐在副驾驶室,给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后面来说,哥你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到了古墓,我们先杀死母的金冠飞狐,到时候你就解脱了,这个时候你千万要坚持住,否则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田才对妹妹感情很好,尽管心口疼得厉害,还是勉强笑着点头说,放心吧,五年了我都活过看来了,这一时半刻的,我还挺得住,我还想亲眼看那个鬼东西怎么死呢,那九个人的仇就算得报了。 见这他这么说,大家就松了一口气。我看到他的额角疼得渗出了汗水,猜到他心脏可能出问题了,难道古墓的金冠飞狐有什么感应了?想想也是有可能的,它们相互之间或许依靠神秘感应来传递信息,否则也不会出现杀死一只母体、其他金冠飞狐一亡俱亡的传说。 我和李佳珠被安排在后排座位,一方面负责轮流给他按摩心脏,另一方面时时观察病情,心脏旁边活着一个嗜血活物,瓜熟蒂落,一旦“临产”,田才就可能停止心跳。我们只能祈祷,在杀死金冠飞狐母体之前,这兔崽子千万别着急出来。 田才担心父亲开不好车,如果因为自己而连累大家出点车祸,那么自己会内疚一辈子。他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帮着父亲观察前面的路况。车走得好好的,田才忽然着急说道,爸,你离远点,别追尾了!这是雾区你开慢点,你前面百米有一辆灵车! 这么多只眼睛可不是吃干饭的,如果发现前面路况有问题,及时提点意见是很正常的,但田才说的话却让大家的心紧张起来,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第一是因为灵车这个词太敏感,第二是大家瞪得眼珠子一个比一个大,可是谁也没发现前面有一辆灵车,众目睽睽之下,难道就田才一个人是火眼金睛? 我到吸一口冷气,隐隐约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田教授急刹车,这个刹车豪无征兆,我们的身子猝不及防都跟着往前攮了一下,田教授霍然回头问儿子说,你真看到前面是一辆灵车?我怎么看不到?百米路段空无一人,别说灵车了,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别一惊一乍的,没事也让你说出事来。 田甜也紧张说,大哥你是不看花眼了?把医护车当成灵车了?雾区朦胧,很容易看错啊。 田才说,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我不是三岁小孩,明明是一辆灵车停在那里,车玻璃上的花圈和吊唁对联如此醒目,你们都看不到吗? 李佳珠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弄得我们几个一头雾水。我说你李佳珠心真够大的,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她笑呵呵地说,田才哥怕大家闷得慌,故意给大家制造一个惊吓,鬼故事看多了,这是出口成章的吓人“谑头”,提提神而已。 我想也是,一路沉闷,大晚上的神困体乏,有人借用“灵车”弄出个动静来提提神,虽然有点过,但出发点还是说得过去的。 田才急得面红耳赤,急赤白脸地说,爸,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开这种玩笑的,但为什么我能看到灵车,你们却看不到呢? 田教授本来想奚落儿子几句,看他如此执着便低头沉思起来,蓦然抬头说道:“田才看到的灵车会不会就是服务区小姑娘追赶的那一辆呢?天宁不是说过吗,灵车只有死人才能看到,难道田才他——” 田教授虽然没说完,但言中之意大家都明白,田才快要死了,所以只有他才能看到停放的灵车,而这辆灵车的停靠就是为了等他魂魄出鞘。 我立刻收敛心神,青乌传人的意念一旦集中,就能看到平常人所看不到的,尤其是鬼魅魍魉带邪性的。随着意念逐渐加强,一团雾气中果然出现一辆白色的金杯车,左右反光镜上绑着半米长的黑布条,随风招展,后玻璃挂着一个菊色纸花圈,中间用白纸花扎成“灵车”二字。 田甜见我目色凝重,正待询问,我用食指贴住嘴唇“嘘”了一声,大家领回我的意思,纷纷屏气凝神,再也不敢出声了。我知道田才并没有撒谎,眼前的确是一辆灵车,目光下移,我更是大吃一惊,车屁股没有车牌,只有一行红字“阴司末班车”,雾气遽然贴着地面倒卷而起,雾色越发浓厚,但“阴司末班车“一行红字依然清晰。 田才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看!灵车门打开了,下来两个人正回头看我们呢,离这么近,你们四个都看不见? 我说你小点声,我已经看到了——你还好吧?你看到不是什么好事情! 阴间灵车只有即将要死的人才能看到,田才抢先我一步看到不该看到的,说明他的魂魄已经列入灵车的死亡名单,车中下来两个人,它们想过来拘押田才的魂魄。 田才未来得及说话,突然低头剧烈咳嗽起来,半个身子几乎佝偻成一团,眼泪鼻涕呛得满脸都是,面色蜡黄,呈现一片死灰之色。 看到田才这幅凄惨模样,其他人吓得不知所措。这是人大限将至的征兆,我催促大家赶紧下车,说田教授你打开双闪灯,假装车辆车坏了,下车后谁都不要再提田才的名字,权当没有这个人——希望糊弄过关,田才能不能躲过此劫,就看我们几个如何演戏。 大家看我说的很凝重,纷纷下车站到了路边。 田教授打开双闪,在车后放了个醒目的“三角架”,以便提醒后面的车注意绕道避让。我捂着田才的嘴巴,将他拉到路边一侧,对着他耳边小声叮嘱几句,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神色骇然,敢情吓得不轻。我掏出一张符箓夹在手掌中碾成粉末,一点一点地撒在地上,变成一个黄颜色的小圈,随即命田才蹲里面,看着灵车下来的黑衣人越走越近,我赶紧在圆圈外面插上三根避魂香,又用一些糯米围着田才撒了一圈。避魂香烟雾缭绕,黄白两道圆圈将田才的身子包裹起来,虽然若隐若现,但我们依稀能看见他蹲坐那里一动不动。 田才此时是半个死人,我们能看见,小鬼自然也能看见,但我的障眼法令拘魂小鬼一时半刻找不到田才。 我对其他人挥了挥手,田教授反应快点,假装和田甜、李佳珠天围在一起南地北地聊着,谈话声和笑声不绝于耳,他们三个不敢到处张望,只管大声谈笑。 两个黑衣人朝着我们走过来,其中一个人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左手拎着一串红色的车钥匙,应该是个司机,另一个头上带着一道,鬼账房你说邪门不邪门,刚才明明看到车里五个人,怎么偏偏少了我们要的那一个? 鬼账房的两只眼睛几乎贴在本子上看了,又黑又紫的嘴唇一拉,难以置信地说,邪门,这上面明明写着姓名“田才”,2015年9月15日20点8分,地点是高速路段015……时间、地点和日期都吻合。嘿,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阴司大人搞错了?老糊涂快退休了,听说在阳世找到了一个接班人叫什么”龙珠驸马“,热恋贴冷屁股,人家不愿意才跑了。 鬼司机吧唧着嘴皮,连说“可惜”,大公主才华横溢,小公主美若天仙,阴司殿的权利更是大无边,这个龙珠驸马吃错药了吧,“生老病死”,这死是早晚的事,早死早当官,我俩怎么就没那个命呢! 鬼账房抹了一把流出来的口水说,可惜大公主嫁给了狗不理这个势利小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听说这小子嗜酒如命不说,还偷偷背着秦广王暗地里拉帮结伙,大有篡位谋反之嫌,龙珠驸马跑了不打紧,阴司殿早晚落在狗不理手中了。 鬼司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狗不理飞扬跋扈,像你我这种正人君子就倒霉了,秦桧杀岳飞——挡都挡不住。 鬼账房摇了摇头说,瞎混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换了方丈,你我照样看寺庙,没我们帮忙,他一样收不到香火钱。 两个人发了半天鬼牢骚。鬼司机催促说,咱俩别穷聊了,这趟差事不好干。赶紧找人吧,要是丢一个,你我这身官服可就要被扒了,这年月考个公职不容易,100:1的比例,无疑大海捞针,你我再熬个三年五载就该退休了,地府送套三居室,下半辈子就不用四处漂泊了,下面房价这么昂贵,靠你我这点工资,八辈子也买不起房子。 絮絮叨叨,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心想这俩人也真够能聊的,再不抓紧时间滚蛋,万一田才魂断九幽,避魂香也就失效了,到时候魂魄脱离人体躯壳,就会形成一大团人型白雾,别说鬼能看见,就连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鬼账房径直去了田教授那边,鬼司机踱步朝我这边溜达过来,二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鬼司机这丫恨不得挖地三尺,大有找不到誓不罢休的意思,他就连路边的草丛都不放过。觉得我比较可疑,反反复复地围着我转悠了大半天,我的后背冷得直打哆嗦。我使劲吸了一口烟,故意朝着他的鼻子吐了一口浓烟,他也够坚强的,明明两只牛眼珠子都淌下泪来了,还是强忍着一声不吭,估计怕弄出动静把我吓跑了。 我心想,鬼差执法够严明的,比现实中那些警察和城管强多了。 鬼司机急急忙忙掏出一张黄色的冥纸,使劲擦干了被烟火熏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对着我瞪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叠着回了口袋。他像是闻到什么味道,耸着粗大的鼻孔到处闻,他向着田才蹲着的地方看过去,大概什么都没发现,便低头琢磨起来,越想越不对劲,不时地往田才那个圆圈偷看。 我心一惊,他应该看出了什么破绽!避魂香是无色无味的,烟雾将田才整个身子隐藏起来,糯米也能屏蔽人身上的气味,这一切简直是天衣无缝,司机鬼被淹障眼法困住了,在他在眼里,大圆圈区域是个马路牙子。 我低头一看,心里哭笑不得,原来田才忍不住害怕,不小心尿了裤子,蹲立的地方湿了一大片,其实也能理解,任谁面前站着一个索命鬼,换做谁也吓个半死。 我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尿腥味,我的心随之陡然一紧,心想大事不好了。活人的尿液味特别浓,糯米和避魂香根本无法匿藏这种气味。 我记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鬼司机却疑神疑鬼地朝着田才走过去,我突然灵机一动,扒下裤子就往鬼司机的方向滋尿,嘴里刻意发出吹哨声,鬼司机恨我恨得牙痒,心想:你哪尿不好,偏偏我这来。 一泼尿液急射过去,鬼司机慌不迭地躲开了,我又假装转个身甩过去,他气得直瞪眼,只好跳着躲了过去。田才总算解围了,地上稀稀拉拉都是我的尿,鱼目混珠,鬼司机以为是我在到处撒尿。他扭曲着半张脸,嘴巴刺出两根尖利的长牙,打算将我活活咬死。恰好鬼账房走过来看见了,嘴里喊道,别乱来!活人看不到我们,不知者不罪,这是咱阴曹地府的纪律,难道你想回去挨板子? 鬼司机气呼呼地喘着气,只好罢手说道:”还好你来了,我差点闯了祸。你那边也没找到人?怎么办?找不到这个姓田的,你我回去肯定要受处分。“ 鬼账房说,先走吧,高速路车祸事故频发,田才下边不还有个人吗?在赶回去之前弄个人冒名顶替就是了。先给喝碗孟婆汤,他忘了前生今世,就是个傻子。阎王那问着费劲就不问了。 鬼司机冒着冷汗说:”这不是冤假错案吗?要是查出来了,可是要下油锅的。“好在他还不糊涂,转念一想也只能这样了。叹了一口气说,”都是死人赶着投胎,无非就是换个名字而已,你我口风可要把严实了,当官的可都有好几只耳朵,漏了风声,你我就别混了。“ 俩人一边小声商量,一边走向了远处的灵车。我看着他们渐渐走远,才悄悄撤走了避魂香和糯米,田才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原来腿脚早就麻木了。田教授、田甜和李佳珠这时纷纷围了过来,一看田才没事了,大家都十分高兴。 几个人好奇,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他们唏嘘短叹,李佳珠说,好悬呢,归根结底还是田才哥福大命大,又遇到了你赖天宁这位青乌传人,如果不是障眼法迷惑了两个小鬼,此刻田才已经被抓上了灵车。 田才心知肚明,自己再次死里逃生,死过一次的人性情大变,似乎什么都想开了,他一路上又给我讲了不少的古墓鬼影。墓葬和鬼魂似乎紧紧相连,只要谈到墓葬,妖魔鬼鬼总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七章 四鬼抬棺 高速行驶太费精力,我说有点累了,你们哪位漂亮妹妹替我开一段?还是李佳珠比较心疼我,连个嗝都不带打地说,还是我换你吧,也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车技。 她不这样说还好点,我心想你是好心替我呢,还是想自个出出风头?这丫头不会一时心血来潮,想飙车什么的吧?田教授年纪大,有点害怕说,千万开慢点,再走个两三百公里就到六盘山了,最后一程千万别出岔子。 我也跟着说道,李佳珠同学,党考验你的时刻来临了,稳住你的方向盘就是彻底的胜利! 李佳珠还来劲了,唾沫横飞说,我不仅要取得胜利还要把红旗插在敌人的心脏!目的地——六盘山,我也就吹响前进的号角! 轰轰轰——,一阵油门轰鸣声咆哮而起,车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冲向茫茫夜色。这丫头敢情野路子出身,开车竟然比男人都猛,夜间车辆稀少,顿时点燃了她的冲刺激情。 我胆战心惊说,姑奶奶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不要车毁人亡啊。 李佳珠冷冰冰说道,我的命也是宝贝疙瘩,车在人在,它就是我高举在手的旗帜! 田教授等人无奈摇头,李佳珠的脾性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越是千叮咛万嘱咐,她越是如同儿戏,你要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反而认认真真,所以大家开始沉默了,车速果然渐渐慢下来,没人观看的一场表演,她一个人觉得出力不讨好,激情便冷却了。 田才一直不太舒服,教授和田甜吓得不敢睡,就在一旁悉心照顾,我为了他们方便,就坐到副驾驶位置,跟李佳珠说说话,防止她开车发困,东一句西一句,总是没话找话说,最后我就懒得张嘴了。 坐久了,腿脚蜷得慌,适应了一会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睡梦中我又跟小公主相会,她这回穿着一身紧身绿色的裙子,脚上穿着一双牛皮黑色小蛮靴,走起路来袅袅娜娜,不但身段漂亮,而且显得精神抖擞。季节比较冷,穿成这样虽然摇曳多姿,但伤风感冒就不值了,我心里正替她担心呢。 小公主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展开两个小酒窝笑着说,驸马不用担心,我们鬼在阴间是不怕冷的,阴气护体,即使这里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仍然感觉不到一丁点寒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我的心突突直跳,于是轻轻握着她的小手,果然冰凉如玉!我褪去一脸红晕,嬉皮笑脸说,千万别冻坏了你这个金枝玉叶,我火力旺,要不先给你暖和暖和? 她羞羞答答地说“你讨厌”,你这人坏死了——肌肤相接,万一我不小心吸走你身上的阳气,你会少活好几年。 我大失所望说,我做了你的驸马岂不是噩梦一场?要我说咱俩解除这场婚约得了,反正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不愁嫁。 小公主娇羞说,其实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是能自我调控而控制吸收你的阳气,人家也不是害怕吗? 我转忧为喜,立刻挺直胸膛,一副视死如归说,吸点就吸点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大不了倒腾一下再返还给我,要不先试婚?阴阳调和,你我再来个延年益寿,我这驸马爷就名符其实了。 她赧然一笑,轻轻脱开我的手掌,粉白的脸蛋已变得红晕一片,娇嗔地瞪了我一眼说,我要的是明媒正娶,本姑娘好歹是个公主,你不用大花轿抬着我洞房花烛,你休想好事,呢,我们还是看灯会吧。 灯会是男女相亲、彼此相互了解的一个场合,男男女女相依而行,不时地传来一阵莺歌燕舞,更有书生围观起哄,相互攀附文雅之风,吟诗作对,朗朗上口。我心想,来得太巧了,正好赶上阴司举办灯会,借机和小公主拉近感情距离,多了解一些细节,免得将来相处而尴尬。 灯笼都挂在自家大门外,蒙着一层羊皮纸,颜色花花绿绿不尽相同,上面用朱砂笔写着颇具新意的对联或者谜语。年轻男女成双成对地牵着手,围着灯笼有说有笑,看着眼里温馨无比,都属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种。我羡慕之余不禁心生感慨,这到底是望而生畏的阴曹地府还是美不胜收的天堂? 我故意装作一副满脸懊恼,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公主比较纯真,果然问道,龙珠驸马怎么还不高兴了呢?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这里又好看又好玩的,一年就这么一次啊,你不要大煞风景好不好? 我眼神迷离,叹息说,鸳鸯成对,郎才女貌,你看我俩却是各走各的,你我能不能和谐点?比如拉拉手,亲亲嘴啊,或者玩个猪八戒背媳妇什么的。 小公主气得直跺脚,双眼皮微微一撩,小嘴唇刚想嗔怒一番,但忽然间螓首垂底,羞涩地说,那我们也拉着手吧。 我顿时若获至宝,握着她的手一路走去。 她跑得就像天空飞过的小燕子,笑得就像大雪纷飞中盛开的红梅,美得就像春天绽放的桃花。我一时看得如痴如醉,根本忘了自己这是在阴曹地府,而眼前的美女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鬼娘子。 我俩美滋滋地说说笑笑,搭起的手不停地晃着秋千,她羞羞答答的娇容越加美丽动人。 我平时痴迷于对联和诗词,千古绝句那都是信手拈来,没想到小公主竟然饱读诗书、才思敏捷,动不动就给来一句“神来之笔”让我对下句,虽然有点疲于迎战,但我每每都能顺利过关,惹得美女对我钦佩不已,她说驸马爷的文才武略都是人中翘楚,来而不往非礼也,借此雅兴,让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我说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有此心,我有此意,无奈没有古琴相伴。 小公主笑着说,这不人家给送上门来了。我抬头一看,恰好有个卖唱的小姑娘走过,几番商量,小公主借用人家的古筝,席地而坐,玉指飞舞,琴音铮鸣,高山流水,宛如天籁之音,我一时精神恍惚,灵魂飞到了九霄云外,意识模糊中,觉得小公主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李佳珠一脚油门踩下去,速度瞬间加到一百七十,高速路视野辽阔,这么快的速度在车里根本毫无察觉,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路上车辆寥若晨星,只有她一个人享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田教授挨着儿子和女儿,家长里短,聊得很火热,我在美梦中神魂颠倒、傻笑不已,其他几个人只是偷乐,并没有打断我的黄粱一梦。 李佳珠神经质地摁响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车里本来挺安静的,大家突然慌乱起来,只见李佳珠死死盯着前面的一辆大货车,满脸怒容。货车的车斗蒙着一块大黑布,也看不出拉的是什么东西,它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我们的前面。 李佳珠解释说,这辆大货车故意找茬,总是挡着她变换车道,最难以忍受的是,大货车死活不让她超车!都是斗气的的脾性,李佳珠气地要命,只好玩命地摁着车喇叭,心想你不让我超车,我也不让你舒坦了。 我迷迷糊糊,还沉湎于琴音瑟瑟中,田教授等人也看出了大货车“来路不善”,高速路段前后也没什么其他车辆,没有理由不让后面的车超过去。当然,我们也考虑到李佳珠的态度不好,这么乱摁喇叭就是一种挑衅,碰上脾气不太好的师傅,相互斗气开车也是有可能的。 田甜息事宁人,笑着说,李佳珠你别斗气了,慢一点速度开,让他们先走远,隔开一段距离,大家的气也就消了,即使你再迎头赶上去,人家会让你超车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田才说田甜说得对,我们不赶时间,没必要你死我活地抢车道,让他先走,降降温。 李佳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想想自己态度也不好,高速行驶就是求个平安。想到这里,她慢慢地松开油门,车速定在一百一十,她笑着说,好女不跟男斗,本姑娘让他们先走! 田教授开玩笑说,这就叫素质,李佳珠同学代表的是我们北京的最高水平,回去给你发个奖杯啊。 田甜和田才都跟着嘿嘿笑起来,我不禁哑然而笑,但李佳珠却哭丧着脸,怎么也笑出来,那辆大货车简直是个疯子!你慢下来,它也慢下来,始终跟你保持一百米以内,大货车就像挥之不去的影子。 我们再有涵养,看到有人故意找茬,心里也不舒服。田教授僵硬了笑容,有点生气说,加速赶上去,我老头子找他们理论!有这么开车的吗?成心找茬的话,我们几个也不是软骨头。 李佳珠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看大家都支持自己,便开足马力接近大货车。大货车好像知道自己理亏,一看小车追上来,它也开足马力往前跑。李佳珠拼命了,心想我就不信这么好的车追不上你这破货车,速度瞬间达到二百六十的极限,速度太快,车身明显抖动,有点散架的样子。 我们没有阻止,一共一百多米的距离,即使前面跑得再怎么快,几分钟就追上了。 事实却不是这样。大货车的速度似乎不在小车之下,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百米,好像拿尺子量好了一样。大家懵了,谁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世上有这么快的大货车吗?追也追不上,李佳珠气得浑身发抖,大货车司机这种行为是对大家人格的侮辱,她只能频繁摁车喇叭来出气,同时警告前面的司机,后面的人不仅发火了而且发疯了,再这样无休止闹下去,你大货车就要倒大霉了。 田甜降下窗户玻璃喊道,追上去非花了你丫不可,你这司机是什么素质?这种人不打断腿也得扒他一层皮! 严厉警告算是起作用了,大货车似乎慢了一点,就当大家觉得马上就要接近大货车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车斗篷布被卷起来,劈头盖脸地扑过来。大家只觉得黑压压的一块东西压过来,顿时惊呼连连,挡风玻璃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车内一片昏暗,田甜嚷着李佳珠打开内灯,这个时候李佳珠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听我们的摆布。 田教授“呀”地喊一嗓子,脸色铁青不说,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玩浑的?还敢行车抛物,这就不是道德行为问题了,而是故意犯罪! 李佳珠眼前一黑,玻璃虽然没碎,但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只能下意识地踩刹车,但一脚下去却是软绵绵的,敢情刹车突然失灵了!前面是大货车,这么快的速度一定会车毁人亡!她大惊失色,嘴里抓狂地喊道“刹车失灵了!刹车失灵了!” 刚才车里闹腾的天翻地覆,此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刹车失灵”这四个字无疑给大家判了死刑,恐惧和麻木瞬间凝住了空气,短暂的静止后,大家忍不住竭斯底里地喊叫起来,或许这是死亡之前的唯一宣泄。 田教授气急败坏地嚷着,怎么没刹车了?你是不是踩错了,把油门当刹车了? 李佳珠两条腿来回倒腾,油门和刹车都不管用。她哽咽说,完了,有什么遗言赶紧准备吧。 众人面色死灰,长吁短叹,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死亡速度,刹车偏偏又失灵了,挡风玻璃也被盖住了,李佳珠苦于失去视线,根本无法操作方向盘,公路两边都是深沟或许能侥幸捡条命,但钢筋混凝土的护栏无法突破,一旦撞上去就等同于自杀。老辈人说这是“点赶点”,就是往死里赶的意思,照这样下去,不弄个车毁人亡,车根本就停不下来。 我却他们给吵醒了,隐隐约约地听到小公主说,相公别听我乱弹琴了,你赶紧回去吧,你的朋友大难临头了。没等我说什么呢,她对着我胸口轻轻推了一把,我身不由已地飘飞起来,两边都是荒漠和浅滩,唯独我飞在半空中,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我似乎听到李佳珠悲痛的哭声,心想这丫头一项刚烈,怎么也哭大鼻子了? 我突然感觉内心一阵剧烈的阵痛,睁开眼睛一看,便看到了大家慌乱一片的样子,我想到了小公主的告诫,他们恐怕遇到大麻烦了,否则她不会急着赶我走的,右手猛然一紧,没等我明白什么事,一道金光刺向挡风玻璃,玻璃倒是没有碎裂,外面的黑色物体却被劈成了两半,呼啦一声绕过车头,被刮到后面去了。 李佳珠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车竟然嘎然而止,并且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我和李佳珠都帮着安全带,身子只是前倾了一些,后座的三个人就没有那样幸运了,田甜翻了个身子,正好撞进了我的怀里,田教授和田才的脑袋都撞在我们的椅背上,看他俩痛苦的模样,我知道撞得不轻。 我问李佳珠怎么回事?她语无伦次地指着前面那辆大货车,我顺着方向一看,蓦然一惊,竟然张口结舌起来。 田教授等人一看我默然无语,而且脸色阴沉得可怕,都感觉有点不妙。田教授觉得不妙说,怎么了天宁?大货车死活不让超车,你还吓成这样? 我摇头叹息一声说,好险,要不是钟馗剑救了我一命,此时都变成了鬼了! 我在每人的眼皮上抹了一点“牛泪”,说道:“是不是大货车你们自己看吧。” 我说话的口味怪怪的,他们四个人纷纷望向大货车,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货车,是四个穿白衣的小鬼正抬着一口黑棺材往前跑,棺材盖子原先盖着一块黑布,刚才被大风刮到挡风玻璃上,要不是钟馗剑及时劈开那块黑布,大家此时已命丧黄泉。 李佳珠捂着胸口说,怪不得它跑得这么快,我的车竟然追赶不上,敢情车轮子是小鬼跑步啊! 田甜刚才被吓得捂住了眼睛,此时睁开眼说,刹车失灵跟他们有关系,难道想害死我们? 田教授颇为清醒,此时劫后余生地说道:“一开始它们没这个打算,但李佳珠三番两次的挑衅,想必激怒小鬼了,它们这才想置我们于死地,刹车失灵和黑布遮盖挡风玻璃都是它们玩的障眼法。” 我说你们也别害怕,这是小鬼“阴兵借道”,白天不能招摇过市,下半夜才趁着阴盛阳衰的空当走我们的阳道,以前的湘西赶尸也是借路,有人在前面敲锣呼喊“湘西赶尸,生人避让”。你们一时鬼迷心窍,竟然跟这帮牛鬼蛇神斗气!还超车?人家不让超车,是不希望我们死得不明不白,刚开始没想搭理咱们,但我们玩大了,它们才想顺路“带走”你们,要不是我及时醒来,这会也跟着你们一路到阴曹地府了。 我们原想停下来,等四个小鬼走远了我们再走,可“大货车”好像在等什么人,一路上走地不紧不慢,一看我们停下来,他也停下。 李佳珠吓得面无颜色说,开来它们不想放过我们,否则怎么老找我们事? 我说干脆别停了,跟着走就行,千万别超它们,我想它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替死鬼,没准最后关头拿我们来顶数,大家小心应付。 一听说危机还未消除,大家的心都悬在嗓子眼马上。 “大货车”依然在前面开着,我们也不敢开得太快,慢慢紧跟着,过了一会,从反光镜看到一辆白色的小汽车从后面飞驰而来,在夜色里尤为扎眼,眼看着这辆车就要超过大货车,前面突然飘了一团黑雾,白车的车头毫无征兆地撞上了护栏,然后径直掉到野地里,伴随着轰然巨响,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被从车里甩了出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大货车”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开始继续行驶,但我们都看到棺材上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他一边张望着野地里的汽车,一边嚎啕大哭地看着自己。四个抬棺材的小鬼并不理会,突然快步跑起来,一溜烟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我如释重负地说:“原来小鬼在等这个人的命,看来我们是杞人忧天了。” 死里逃生,所有的人都不敢睡觉,这一路上接二连三的遇到鬼事,谁还有心睡大觉? 天慢慢亮了,我们才加速行驶,六盘山近在咫尺,我们突然兴奋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八章 阴宅女鬼 六盘山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固原市,成吉思汗攻打西夏的时候在这里修整过军队,不幸病逝于此,因为这个历史原因,六盘山倒是名声鹊起而远近闻名,二道沟、老龙潭等景区景色秀美,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游玩,跌宕起伏的山势雄伟壮观,令人叹为观止,不禁让人联想起当年成吉思汗铁蹄踏遍欧亚大陆的丰功伟业。 田才是第二次来此地,算是故地重游。到了县城买了一些考古必需品,就准备找地方住下来,田才说当地人都知道,为什么六盘山只有二道沟,没有人提到一道沟?其实那个墓葬的入口就在一道沟里面,那里有一个大坑原先叫“百士坑”,相传是成吉思汗埋葬士兵的地方,后来一些当地人去一道沟挖墓,结果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坑里,以讹传讹,大家就叫成“白死坑”。那里野狼成群出没,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很难安全通过。免得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田才建议找个旅馆休息一天,明天一大早再过去,考古跟打仗一样,也需要厉兵秣马。 六盘山多山区,也没什么交通工具代步,外地游客若想尽兴玩够了得需要半个月时间,睡觉休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因为山,赖天宁同志,我们都承认跟你抢过吃的,但这种敌我矛盾能不能不升级到深更半夜?你说你也没吃,难道是鬼吃了? 我脸色一会青一会绿一会灰,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咬着牙,指着地上的那条蓝色裤子说,这条裤子是谁的? 女人裤子男人不用考虑,田甜和李佳珠都摇头,说她们就没这样颜色和款式的裤子。田甜忽然说,这款女裤应该是文革时期的流行款式,我在服装报刊看过,那时候的年轻女性都喜欢蓝色。 我自言自语说,我冤枉你们了,我的食物是被一个女鬼吃了。当我实情相告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再敢大声说话。田甜和李佳珠顾不上羞涩,一股脑地钻进我的被窝里,别看我平时色胆包天,这次竟吓得怎么也不肯进被窝,弄个不清不楚,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我可怜兮兮地围了条毛毯,守她俩一直到天亮。她们的心都挺大,鸠占鹊巢,竟然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我质问老汉怎么回事,老汉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也是老丢吃的,一锅饺子没吃完,第二天就少了大半碗,开始我就以为老鼠什么偷吃的。以前有旅客说这里闹鬼,我怎么也不肯相信。后山坡过去是一个乱坟岗,这几年都被铲平了,我以为没事了。 田教授几个人已经打好了行李,都围了过来,想听听我跟老汉说些什么。我再次认真打量这处老宅子的风水,连着摇头叹息。背后乱葬岗,左右无屏障,门前是一个死水潭,所有的星位和卦位都是大凶,老汉无儿无女,兄弟四个就活着他一个,这是他命硬。但阴宅已经令这家人断了香火。 我好心说,老汉你赶紧先别住了,有一个女鬼盘踞在你这里,因你命硬一时无性命之忧,但以后体弱多病就无救了。房子也别出租了,真要是出了人命,你吃不了兜着走。这处老宅子风水无法改变,你只能一把火烧了,从今往后不要再踏入此地半步,否则那个女鬼绝对饶不了你。 老汉果然吓得够呛,我们前脚走出去,他后脚就把大门锁上了,远远地我们看到哪里浓烟四起,老汉果真烧了房子,钱乃身外之物,保命才是重要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十九章 招魂扶乩 二道沟属于六盘山独立开发的一个原始自然景区,山中草高林密,参天古树随处可见,奇珍异兽不胜枚举。 我们到达二道沟时却是匪夷所思,空空荡荡的售票大厅门可罗雀。细细打听,我们才得知实情。一年前,山林出现了几只野狼的踪迹,有几个游客被意外被咬伤了,这件事情在当地弄得沸沸扬扬。听说有野狼出没,来这里游玩的游客数量顿时锐减,即使有三三两两前来游玩的,也大部分是外地不知情的游客,想想也是,为了游山玩水而被野狼开肠破肚,这太悲剧了。当地政府雇佣了几个狩猎的,偷偷地以打猎的名声捣毁了野狼窝,打那以后,才再也没发现野狼的行踪,这件事情慢慢地就烟消云散了。 我们是实名买票进来的,这么大一个旅游景区,票价相当便宜,五个人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钱。检票的是个很负责任的大妈,嘱咐我们说天黑务必离开山要不然你再来一次,我保证欣赏你一掠而下的身姿。 山,好厉害的布阵高手,一定是为了防止有人下后山找到墓葬入口,而在此地设下障碍,难道是成吉思汗的谋士所为? 李佳珠忽然问道,石头阵法如此厉害,田才哥他们一行十人是怎么过去的? 田才说道,这个石头阵我们也发现了问题,把几只受过培训的老鼠放了进去,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见出来过。墓穴考古受到了一个大企业家的支持,当时我们调度了一家直升飞机,直接顺着绳子落到了半山腰。 他指着前面说,山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紧张起来,说你们都围到我这来,我也听到哭声了。“鬼哭狼嚎”是形容凄惨的意思,但也是鬼魂借着哭声向我们述说他的冤情。如果听明白了,人和鬼能进一步交换条件,彼此达成一致,可保相安无事。如果听不明白可就遭殃了,闯入禁地,它会以为我们是故意的,而且会有性命之忧。 他们四个在这方面完全听我的,因为我是青乌传人。所以我决定跟鬼谈条件。 我在坑边西北方向踏平了一块土层,上面洒了一层细细的沙子,点了一根招魂香,然后在沙子上插了一根像笔一样的小树枝。准备妥当,我说你们四个人只准看不准说话,尤其是我招魂的时候,它出来的时候异常谨慎,一点动静都会令其逃之夭夭。如果它被吓跑了,我的下场就是死亡。 能和鬼谈判讲条件,别说看,就是听也是一种千古奇闻,大家顿时沉默不语。 我举着一柄小的招魂幡,对着人头坑下面左右摆动,像是在打一种神秘的旗语。起先招魂幡还能平稳摆动,一会功夫,下面就盘旋而起一阵风,几颗骷髅像秋风卷起的树叶飘在眼前,这股风只是吹向招魂幡,别人丝毫感觉不到一点风声降临。旗帜猎猎作响,招魂幡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要不是我死死抓住旗杆,它就会挣脱束缚而飞上天空。 我汗如雨下,胳膊有点发酸,招魂幡的力道很猛,似乎成心跟我僵持。我用尽力道将招魂幡的旗杆下压,一点一点地落向地面。 看着差不多了,我就将招魂幡插在招魂香旁边。我嘴里哆嗦着,飞快念道: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张赵二郎,岳王祖师,李公真人,东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观音,伏羲神农,轩辕皇帝,雷神大帝,盘古圣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横山七郎,罗山九郎,三天开皇,五岳大地,神霄王府,龙虎玄坛赵元帅,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诸神仙手持符咒法术,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著,千叫千应,万叫万灵,不叫自灵。 田甜和李佳珠看我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都憋着嘴不敢笑,但眼神却充满了嬉笑,她俩觉得我是在故弄玄虚,无非就是吊足大家的胃口。 招魂幡突然嘎然而止,旗幡诡异地停止了剧烈摆动。招魂香的烟雾本来是袅袅飞烟。此时竟然升得笔直如线,像是连接到了遥远的天际。 我垂首凝目,正襟危坐,此时也住口停止了咒语,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沙盘上那段树枝。眼神所保持的意念清澈浑厚,死死盯住树枝,连眼皮都不敢眨动。外人觉得我是王八看绿豆——跟树枝对上眼了。 无风而动,大家的衣角微微向上鼓起,里面像是装满了风,脸皮被吹得生疼。忽然风走衣落,毫无察觉。李佳珠几个被惊吓的噤若寒蝉,连吐纳的呼吸都变得轻若鸿毛。 田甜和李佳珠死死蹦着脸,她俩此时吓得花容失色,哪还敢显露半分不敬之色。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树枝从从沙堆里拔出来,停顿了一炷香时间,突然奋笔狂书地在细纱上写着字:焚烧百士坑,还魂我躯体;护送下后山,避粉身碎骨之祸。若同意就点头,如若不同意就摇头。” 我赶紧使劲点了一下头,心想你丫这是逗闷子,我要是这个时候摇头,你能让我们活着离开?鬼才相信你呢。 见我点头,树枝也朝我点了一下头,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沙滩上。招魂幡先是迎风招展,然后肃然不动。倾刻间,一切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我们几个粗大的喘息声,还有彼此心有余悸的眼神。 我抹了一把冷汗说,它走了,平安无事了。这个无头鬼好厉害,要不是我们努力把持意念,险些被其“煞气”伤了经脉。先把这个断头坑填好如初,下山就不用担心了,鬼都是说一不二的,既然答应护送我们下山,就不会失言。 李佳珠捂着胸口,忐忑不安说,写的字都看到了,大意比较清楚。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烧了“百士坑”,这算是跟我们交换条件吗?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俘虏的躯体被埋在了百士坑,被那些元兵的鬼魂死死看守。虽然死了数百年,可是在阴曹地府却一直是孤魂野鬼,无头鬼身份低微,根本就没有合法身份,只能卑躬屈膝地沿街乞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不时地还需提防被衙役拘役或者收容。如果一把火烧了百士坑,俘虏的躯体就会下落到阴间,人头和躯体合而为一,有头有脸、鬼模鬼样,阎王爷才能给他们发放身份证,登记在册后它们才能投胎。 田教授老谋深算说,一把大火烧了百士坑,驻守元兵的魂魄会放过我们吗?别到时候刚逃虎口又落狼口,下场还是一样的。 我说,这倒不至于。其实元兵也是受到诅咒而迫不得已,魂魄和俘虏一样都不能如愿以偿地转世投胎。我们火烧百士坑就相当于打开了地狱人间的一扇门,所有受困的鬼魂都能逃离苦难而转世为人。焚烧了尸体,就等于帮它们解脱了诅咒,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章 杀狼鬼 伫立在二道沟的后山山道,看来我是活不过去了——但我还是求求你们,务必杀死那只老金冠飞狐,我就算死了,也不想看到她的崽子占据我的躯体。 告别的话虽然沉重,但我们依然纷纷点头。田才自知必死无疑,反而满脸微笑着,而他的手却在不停地抖动,只要一松手就会掉落悬崖,他的手指一个一个地张开,每弹开一个手指,我的心就心如刀割一次。 半山腰的风说来就来,感觉山体都在颤抖,时不时地还有大的山石轰然滑落,我们不得不穷于应付,躲避不及时就可能被砸到山下。这阵风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田才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左右摇摆,虽岌岌可危,但依然苦苦死撑。我都不忍心看下去,求生欲望无比强大,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人都会咬牙等下去。 命悬一线。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粗大的藤萝突然从天而降,从我们的头,对着狼鬼的身子一顿拳打脚踢,我怀疑她练过拳击,力道和击打角度很精确。 狼鬼纹丝不动,这点拳脚对于它而言就是不痛不痒,一条灰白色的狼尾狠狠地抽在她的头上,李佳珠原地打了几个旋转,应声倒地,我知道这丫头是昏过去了。借着狼鬼抽尾鞭的空当,我翻身挣脱了它的利爪,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一跃而起,但钟馗剑并没有及时出现。 我愣住了。狼鬼不是真正意义的鬼,钟馗剑自然也不会出鞘。我本来想来个杀招,没想到却成了一个虚张声势,即使如此,狼鬼也被吓了一跳,嘎巴着眼珠子不敢进攻,它不知道我玩得是什么节目。 纸老虎被狼鬼看穿了,它气得暴跳如雷。张开的前爪不断刨着地面,地上的一块石板竟然被其撕碎,一时间尘土飞扬,颇有气势。狼鬼后退蹬直,一旦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飞过来咬断我的喉咙。 田教授发现一些士兵遗留的武器,顺手抄起一把鬼头刀向我抛了过来。我信手接住,手里有点硬家伙,底气就足了。 看见我手里多了一把大砍刀,狼鬼“呜”了一声,略微后退了半步,似乎对鬼头刀颇为忌惮。鬼头刀,这个名字就是砍鬼头的,恶鬼都惧怕三分,何况一只狼鬼呢,难道它的脖子比石头还要硬? 狭路相逢勇者胜,它退一步,我只能趁机发起进攻,举着砍刀气势汹汹地冲过去。狼鬼只好迎头而上,凌空一跃,它跳得很高,像山一样压过来,两根刺牙冒着寒光刺向我的脖子。 刀光一闪,血花四射,一颗狼鬼头滚落在地,滴溜溜得打着旋转。但它威猛的冲击力道将我扑倒在地,我赶紧扭头躲闪,喷射着血柱的脖子狠狠戳在我的头旁。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脑浆迸裂呢。 狼狈不堪地从血泊里爬起来,大家都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想刚才太危险了,假如不是一刀就砍掉了狼鬼头,我现在就会被其咬断喉咙,死的就是我了。 李佳珠半天才捂着头醒过来。一看我安然无恙,她竟然抱着我呜呜大哭,她说梦见我被狼鬼咬死了,这个时候醒过来是哭醒的。我心里很感动,死时都有人牵挂,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则寓言故事《屠夫和狼》,聪明的屠夫为了杀死跟踪而至的狼,就在钩子上挂一块肉,拴在树上,人也爬上树。狼吃人吃不到,看着到嘴的肉就咬了一口,钩子穿过喉咙,结果就被活活地吊死了。 我心思一动,问田才说,那些狼鬼咬人需要用嘴,如果用肉挂在钩子上面,它们会不会咬钩呢? 几个人相视一眼,田教授对我的计策赞不绝口,说这个办法亏我想得出来。坑道背靠山壁,是圆圈形状,如果在坑边将咬钩子的野狼鬼放在外围,它们进不来也退不走,恰好为我们树立一道屏障,最外面的野狼鬼数量再多,也只能围困而伤不了我们分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一章 穿甲箭 将狼鬼的尸体埋进坑里,填好土,用脚踏之,因为它的血液和气味容易能招来同伴,我们必须小心处理它的尸体。据说狼鬼都是非常团结的,一只受了欺负,其它的会群而攻之,而且个个视死如归。 田教授在岩石后面发现了一些盔甲和鬼头刀,年代虽久远,但岩石后面挡风遮雨,它们竟然保存得很完好。俘虏都被杀害,它们生平使用的兵器就只能像垃圾一样被抛弃,山道,常人一般是20公斤,就算你有点能耐,我给你算是30公斤——这个已经看得起你了。 我笑而不语,轻轻摇了一下头说,先摸摸我的肱头肌再说答案。 李佳珠抢着过来,一双手摸着我臂膀和后背的肌肉,嘴里啧啧称奇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呀,这身肌肉没有三年五载的锻炼,根本成不了这样的形状,我也是健身房出来的,最厉害的教练才使用40公斤的,当时还吹嘘说是亚洲第一,但是我还信以为真了,你这块头来作比,你已经打破他的记录了。 田教授说,你们都不用猜了,这弓弩至少50公斤拉力,赖天宁敢毛遂自荐,他的臂力至少有60公斤的拉力,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说,还是田教授有见识,我大学宿舍的杠铃就是50公斤的,我足足坚持练了三年,这弓弩的力道我刚才试了一下,也就是50公斤左右。 大家纷纷怂恿我给大家表演一下,说是长长见识,实际上是考验我的真实实力。 我瞅着几个人的眼神怪怪的,哪像是什么欣赏,肯定觉得我吹牛逼。 我索性装逼说道,哎呀,既然大家如此盛情难却,我就走个三招五式给你们打打牙祭。牛逼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这把弓弩百米之内可以射穿盾牌和盔甲,不信你们拉个灯泡,我射给你看。 李佳珠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笑骂道,你丫到底练不练?吹牛逼不上税,你丫也不能乱花老百姓的纳税钱。 田甜也气得直哆嗦,伸着指头说道,赖天宁!你丫要是再不练,老衲现在就收了你。 怕引起公愤,我把头盔反过来盖住眼睛,装腔作势说,嘿,你俩别将我,不服你俩脑袋不是老鼠叫,是你嘴里吱吱叫,我说你再仔细听,是不是吱吱叫。听了半天,她有点懵了,似乎听到老鼠的叫声,这其实就是心理暗示。她哀求说,你绑吧,我看着墙壁,你别乱摸就行。 我说行嘞,有你这句话就是圣旨。 我这人坏得要命,顺着她的腰前后摸着绳子,我嘴里憋住笑问东问西,田甜你这是腰吗?这么细。哎,这是肚子吧,你没吃饱饭吗?这两小肚子都饿扁了。绳头哪去了,我找不到头在哪…… 田甜使劲憋着气不敢说话,我能感觉她的身子气得都在发抖。绳子终于绑好了,我还没说话呢,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我生气说,丫头你怎么过河拆桥还打人?我可以告你人身攻击。 田甜满脸惊讶说,打着你了?我刚才看你脸上有个虫子,不小心打着你了——疼不疼?我给你揉揉,我心疼死了。 我捂着脸半天说不上话来,这死丫头明显是在恶意报复,这么黑她能看见虫子?鬼才信呢。吃个哑巴亏只能藏肚里,谁叫我趁人之危吃人家豆腐呢。 田甜晃了三圈手电,上面开始准备拉绳子。田甜忽然指着我旁边说,那边有一个石门。 我顺着方向一看,果然是一座石门,上面盖着一层琉璃瓦,门钮是两个小狮子,一看就是墓葬设计的石门。我心中一动,这座石门恰好摆在这里,难道是墓葬的另一个入口?打定主意,我说咱俩先上去再说,别让大家等着急了。 田教授、田才和李佳珠将我们一一拉上来。我说这边有个墓葬的入口,应该是通往田才说的那个古墓。 田教授说这样更好,我们就不用冒风险经过百士坑,可以直接绕道后面偷袭金冠飞狐。 我看了一眼田才,他支支吾吾,面有难色。我只好挺身而出说道,无头鬼已经兑现诺言,而且救了田才一条性命。我们不能言而无信,我的建议是先烧了百士坑,然后我们折回来,从这个墓门进去。 田才咬了咬牙说道,我同意,鬼都能讲诚信,我们人不能被鬼看扁了,不能为了苟且偷生就忘了人生之本。 田甜和李佳珠看着我说,既然赖天宁决定火烧百士坑,我们大家就听你的。 田教授笑着说,儿子和女儿都倒向了你那边,我这个当父亲的没理由说不。出发吧,我们释放了那些冤魂,然后再打道回府,从这里直捣古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二章 狼鬼王 越发靠近百士坑,四周的的鬼哭狼嚎越是惊心动魄。我也是害怕得要命,狼鬼一拥而上的话,几个人会被吃成骨头渣子。 靠近十米的时候,我们都闻到了一股腥臭扑鼻而来,像是口臭一样的难闻,这气味肯定是从百士坑里面发出来的。大家都蹲下身子猫在地上,目测距离已经能看清百士坑的一举一动,因水平面的关系,我们并不能看到坑中情形。 脚下的地面很光滑,上面附着一层油污,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油光发亮,以坑为中心往外出现了六条宽三十公分的沟槽,无形中将大圆圈等分成六个区间,百士坑变成了中心圆。这样的几何图形并不复杂,但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形成的,反正透露着阴森的诡异。 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从脚下开始一直到坑沿,微微往下倾斜,虽说斜面很小,但我们还是担心脚滑而不小心掉坑里面。 田教授画图画习惯了,将这些蛛丝马迹都一一画在图形里,一个大圆圈被分割成六等分,每条半径代表一个沟槽,为了呈现立体感,他特意将倾斜面都画出来。 田甜瞅着图形说,爸你好像缺了点东西,遗漏了那些不起眼的黑色油污。我曾经看过一个考古现场,一座殉葬坑也是这个形状,把人围成一圈,杀死后也不用浪费搬运,直接就推进坑里,血液也能顺着沟槽流进去,所以我觉得污渍很有可能是尸体导致的。 我说,这不可能是个殉葬坑,殉葬坑都是用土填埋,没见过露天的。山崖陡峭,成吉思汗的士兵不可能从山不定就不吃我们了。 外围的狼鬼一看同伴惨死刀下,个个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它们扬头疯狂地咆哮,我一看这架势就是打群架的样子,赶紧顺着李佳珠放下的绳索爬到山壁上,前脚刚尥蹶子,狼鬼紧随而至,却是晚到一步。田教授他们赶紧将肉钩子垂下去,钩子尽量靠着百士坑区域外,免得被大舌头毁坏。 狼鬼穷凶极恶地对着山壁狂叫半天,我们死活就是不下来。它们一看没什么成效,就开始死死盯着那些肉钩子,好像商量好似的,纷纷咬向羊肉块,钩子的数量足够多,狼鬼无一例外地都上钩了,吞,吞不下去,吐,吐不来,锋利的钩子穿过它们的嘴巴。狼鬼躺在地上来回打着滚,想趁势将我们拉下去,却没想到我们在山壁早就拴好了固定滚轮,五个人一齐用力拉动绳索,这些狼鬼都被吊得奄奄一息,只能挂在空中垂死挣扎。 危险警报消除了,我们五个人才顺着墙壁爬到百士坑的外围。剩下的事情就是商量如何火烧百士坑,幸好狼鬼王的身子塞在坑里面出不来,只要不靠近,它也奈何不了我们。 坑道的范围虽然不大,但六条舌头的威力不可小觑,火势不大的话,它可以自己熄灭,一旦打草惊蛇,再想实施火攻就不容易了。最好的办法是将汽油灌倒百士坑,但狼鬼王不是傻子,这么大的气味不可能察觉不到,还没等汽油流进去,大舌头就给甩出来了。 田教授等人说,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把火是烧不起来了,别糊弄鬼了。 我说还真让你们说对了,就是糊弄鬼。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把吊死的狼鬼放下来,顺着沟槽放血,狼鬼王喝血的时候,我们趁机在后面倒汽油,等它闻到汽油的味道,我们已经大功告成。 大家把汽油分成六份,我们开始往百士坑倒狼鬼的血液,听到里面响起“咕嘟”的喝水声,我们第一时间改换汽油,眼瞅着汽油都流进了坑道里。狼鬼王忽然发现不对劲,拼命地伸出大舌头,兵分六路地对我们狂轰乱炸,其实我们五个人早就躲得远远地,它砸的都是地面。 我心想,狼鬼王呀狼鬼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什么都晚了,你就等着被烧烤吧。我大喊一声“准备点火”!大家将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狼鬼王的舌头即使再利害,不可能同时截住五根不同方向的火把。 火把冒着火星子抛向百士坑,弧度很美,像是五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坠落。狼鬼王非同凡响,六条大舌头像长着眼睛般一一卷住了火把,准确率百分之百。 我们大家一愣,这家伙果然功夫了得,竟然同时接住了我们的火把。李佳珠沉不住气说,坏了,丫没收了我们的火把,这下烧不死它了。 我嘿嘿笑着,信心满满地说,你们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我又对着狼鬼王喊道,火把不是吃的肉,烤舌头的滋味怎么样?大哥你还坚持几分钟? 不出我所料,火把刚烧到一半,里面的油就烧炸了。狼鬼王的舌头根本受不了烟熏火燎,它疼得在坑道里面直打滚,舌头发疯般四处抽打,岩石崩裂,地面陷落,声势极为骇人。 终于有两个火把不慎落入坑里,汽油遇到明火,瞬间冒起熊熊大火,狼鬼王逃出不来,只能被活活烧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狼鬼王修练了这么多年,自然有杀手锏,我们赶紧逃之夭夭。心想你就是把天捅破了,也砸不到我们几个。 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去。后面轰然一声巨响,连着两声巨大的爆炸,漫天尘土飞扬,山壁的巨石滚滚而落。剧烈的连环爆炸将百士坑夷为平地,我们也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都昏死了过去。 “救命!”不知道谁叫得这么凄惨,我睁开眼睛什么都没看见。李佳珠趴在我下面玩命叫喊,“压死我了,你压死我了!赶紧滚开!” 我说,我说呢,梦见睡在棉花上。丫头你别着急,一会就都起来了——我也是受害者,田甜还在上面压着我呢,这丫头到现在还昏着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三章 弯弓射雕 大家相继从地上狼狈爬起来,脑袋疼痛欲裂不说,身子还左飘右晃、摇摆不定,脚跟死活站不稳。 几次爆炸的冲击波差点将我们五个震成脑震荡。幸亏身上还穿着士兵盔甲,但厚厚的铜板被碎石砸得坑坑洼洼,田教授的头盔都变形了,所幸老头子脑瓜子结实,要是换个人早就开瓢了。 大家纷纷卸去笨重的盔甲,霍然一身轻,我心想,要是坚持穿个三年五载的,我都能弹跳如飞了。李佳珠憋着嘴,大半天都不搭理我,大概还在责怪我压着她了。田甜倒是满脸通红,因为醒的时候,我对着她耳朵小声说,丫头,咱能不能不流行女上男下? 大家商量如何杀死老金冠飞狐。走捷径当然是选择新发现的墓道石门,但老金冠飞狐躲在那边的入口,墓葬机关重重,能不能从背后偷袭成功或者能不能从古墓穿过去,这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再说,老东西这么重要,它的家族成员肯定层层设防保护,凭五个人的能力硬闯那是以卵击石,还没等靠近老金冠飞狐,它的爪牙就能将我们拦住,毒素瞬间能毁坏人体神经,不慎被咬一口,小命就玩完了,所以还是智取胜算大一些。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的空当,我听到空中传来几声鸣叫,声音特别响亮的那一种,反正尾音特别长,不似一般飞禽所能发出来的。我比较警惕,顺口问田才说,上次到墓葬入口,这个路段还遇到什么危险? 本来就是随便问问,也没当回事,但看到田才的怪异神色,我心里猛然一惊,心想这小子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吧? 田才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好像还有一只大雕,我们中的一个人被它活活叼走了,因为没伤到其他人,我也就忘了说了。 其他人一听还有吃人的大雕,谁也坐不住了,都纷纷站起来张望。 我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说不好了,这只飞雕正在飞过来,那声音太特别了,绝对是它。 田才深知这家伙的利害,心急如焚说,怎么办?赶紧跑到洞穴暂时躲避,那家伙飞行的速度快如闪电,说到就到。大家快点!否则来不及了。 我追问田才说,那只飞雕能有多大,你被吓得魂不守舍? 大家手忙脚乱地往岩石的洞穴跑过去,田才一边跑一边回应说,个头巨大,抓个人跟抓个兔子般容易,你就知道它有多大了。 我气得直打哆嗦,这么重要的信息,你说忘了就忘了,真是拿大家的命不当回事。 地面掀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旋风,卷起大量的飞沙走石飞舞在半空。我们五个人都被吹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风势太大了,而且还带旋转的。 我抬头一看,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雕正盘旋在上空,巨大的翅膀上下翻飞,地面的旋风都是风力回旋形成的,只要它不停地盘旋,地面的龙卷风就不会停止。我们的头发都是向上直立的,田甜和李佳珠的长发更是夸张,像是头上立着两根黑色的棍子。人体沉重,要是换成野兽什么的,早就顺着龙卷风飞上天了,大雕坐享其成,半空中就能擒获猎物。 它一直在盘旋,始终不肯落下来,这种大型飞禽智商都不低,这是在观察我们的反应,这个时候大家要是乱成一锅粥,正好给它可乘之机。 经过几次危险的考验,大家还算慌而不乱,即使摔倒在地,也都是仰面而卧,这样可以及时发现敌情,防止被突然偷袭。 虽然离着洞穴不远,但来不及躲避了,强劲的风力使然,别说逃跑了,刚站起身子就接着摔个大跟头,趴在地上反而更安全。 以静制动,也是兔子对付老鹰的招数。大雕逐次降低高度,每一次我们都要承受旋风所带来的巨大压迫力,浑身的肉都在不停地抖动,再这样无休止下去,铁打的身子都要散架。 我喊道,手里没兵器的,就抓紧别人的大腿,手里还有鬼头刀的,刀口一律朝天防御,大雕只要敢飞下来,就砍它的爪子,它的爪子再坚硬也是肉长的。 田才抱着田教授的大腿,老教授手里还端着一把刀。田甜抱着我的左大腿,李佳珠抱着右大腿,俩人倒是分工明确,我有点哭笑不得,说你俩抱大腿的姿势都这么干净利落,是不是以前练过? 李佳珠和田甜吓得脸色铁青,哪还有心情跟我斗嘴。大雕虎视眈眈地盘旋头道,能不能坚持最后一分钟,你看你的了。 没等李佳珠说话,我就一个咕噜滚向岩石而去,也不知道什么力量支撑着我,这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怕死。 李佳珠力气小,只能用刀尖扎大雕。李佳珠心系我的安危,怕大雕伤到我,她俩跟着后面也翻滚着保护我。 大雕一看我落单,正中下怀,它张着翅膀扑向我的肚子,锋利的爪子几乎要穿透我的身体,我双眼一闭,心想,阴曹地府的小公主催命来了,这是想我这个附马爷了。 眼看我就要横尸当场,幸好李佳珠追赶而至,迎着畜生的翅膀拚尽全力地砍过去,虽然砍中了,但因有厚厚的羽毛防护,只伤到皮肉而已,大雕顾不得伤我,疼得飞起来,像是恶意报复,雨点般攻击李佳珠和田甜,长嘴嘶鸣不断。我只能瞅见李佳珠和田甜满地打滚,跟大雕打斗在一起,俩人弄得异常狼狈,这个时候如果李佳珠认输,代价就太大了,这是两条人命。 我趁机拿到长弓,取出一只穿甲箭。李佳珠疲于应付,已经有点力不从心,身上被抓伤了几道血沟,衣服被血水染红了。 我的穿甲箭投鼠忌器,不敢射出去,怕误伤了她俩。为了分开大雕的注意力,我竟然朗诵起毛主席的诗词《沁园春*雪》“……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可能是我的慷慨激昂激怒了它,放弃攻击李佳珠她们,反而冲着我扎过来。 我玩命喊叫:“扁毛畜生!让你尝尝穿甲箭的滋味。” 穿甲箭“嗖”的一声急射而出,空中顿时响起刺耳的破空声。大雕似乎畏惧弓箭,突然腾挪跳闪,看意思想逃跑,它的速度怎么可能跟穿甲箭相比,大雕被巨大的力道拖着冲上了高空,空中哀鸣不断,洒下满天血雨和掉落一地的羽毛。一团黑影从上面砸下来,轰然一声,尘土飞扬,在地面砸了一个圆坑,大雕的肚子被穿甲箭射穿,虽然对着我们鸣叫不已,但挣扎几下就不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四章 人鬼镇墓 古墓都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地下建筑,经年累月的地壳变迁、地下河的水位变化、内部建材的腐烂,都能使墓道受力方向发生移位,只要再受到一点外力的影响,整个墓葬就极易发生坍塌,所以探墓者即使遇到生命危险也绝对不能使用威力巨大的火药武器,墓穴还有大量易燃气体,也不能使用明火照明。 穿甲箭还剩三支,我说射杀金冠飞狐或许用得上,这兵器的威力惊人,就连大雕都是被一箭射死,金冠飞狐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通过举手表决,我们决定先射杀金冠飞狐,然后返回来,从新发现的石门进入墓道。田教授说这道石门是备用的,下葬者故意留一个秘密入口,以备自己的家族成员将来合葬使用。金冠飞狐把守那个是正门墓道,机关陷阱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只要是外人进到墓道,有多少死多少,这也就是为什么十个人只有田才一个人跑出来。 田才回想起当年的惨况,依然害怕地浑身发抖。他说你们大家太瞧得起我了,其实我不是逃出来的。当时我们几个都被咬伤了,几只金冠飞狐相互抢夺食物,其中一只把我叼出来,想必它是想吃独食,没想到被我用刀子扎伤了翅膀,它一时飞不起来追赶我,这才捡回一条命。 大家一时无语,田才说得一定是实情,他这个时候没必要撒谎。也就是说田才等人刚进墓道就被金冠飞狐一一猎杀,古墓具有如此的杀伤力,仅仅在第一道关卡就一网打尽来犯之人。田才对里面具体什么情况都是一无所知。 幸好无意之中发现了后门,否则大家都是有去无回。墓主人能设立另一个秘密通道,那就证明正墓门是有去无回的陷阱,不知情者一旦愣头愣脑地走进去,就等于踏上了鬼门关。最坏的还有墓毁人亡,墓道自行坍塌,里面的人都会被活埋。 大家惊出一身冷汗,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看来大家还是命不该绝的,上帝给打开了一扇门。 百士坑被滚石填平了,踏过去就看到一座低洼的土岗。田才指着冒尖的土岗说,那是个封土堆,下面就是古墓的入口。墓门是南北朝向的,现在是东西走向,所以我们还看不到。 我们悄悄地摸过去,趴在土堆往下看,往下倾斜四十五度都铺着白色的大理石石阶,蜿蜒而下,石阶两边是宽两米的平面路,那是预留给车马运货使用的。下面几十米就是一座拱形大石门,很气派。上面垒砌着几层青色的砖瓦,这是防雨水的。门两边各垛着一面砖墙,上面雕刻着两只面目狰狞的镇墓兽,都是黑色的漆面。 两扇石门各镶嵌着一个狮子形状的青铜门钮,门环是红铜浇铸的,大老远看过去,石门非常威武,有点古代贵族的王者气势。 墓门前面种着两棵古树,很对称,但被砍去树冠,只剩两根高几米的木桩,上面三三两两地长出几根树叉,但都不旺盛。木桩,大哥,这是风吹得吧?你不会又来了个什么泡妞诡计吧? 我抬头打量四周,然后低头说,哪有闲功夫跟你俩扯淡。不是风!这个墓门设在封土堆下面,四周都是土墙遮挡,外面的风根本吹不进来。 田教授皱眉说,会不会是地面的震动引起的?山底回响比较大,有什么声音都能引起共鸣,这两棵树桩插在土下面,它们会优先感应到晃动,所以绳套才跟着晃悠。 我摇了摇头说,这个更不可能。无论地面或者地下发生振动,即使树桩先感应到,那我们随后也会有感觉,但你们感觉到了吗? 四个人都跟着摇头,谁也没察觉到丝毫的不对劲。但看我言之有据,不像是瞎胡闹的样子。五个人各自揣摩,谁都不知道彼此想什么。 李佳珠刀子嘴豆腐心,她私底下还是愿意相信我的。她盯着墓门看了大半天了,忽然眼神流露一丝惊惧说,你们都别瞎议论了,我也看到绳套晃动了,虽然很轻微,但是我可以确定没看错。绳套晃动幅度不是很大,感觉下面好像坠着很沉的东西。 田甜害怕说,李佳珠你可不能跟赖天宁一丘之貉来吓唬我——我胆小,你是知道的。 我的手心一紧,钟馗剑好像有点反应,但没有出鞘,它只有遇到强大的阴气才会蠢蠢欲动。 我忽然对他们说,都别大声喧哗了,我们遇到鬼了。钟馗剑开始报警了,不相信眼睛和感觉,但不能不相信它的反应。 一听到鬼来了,四个人顿时闷不作声,眼睛死死盯着那四根晃动的绳索,都害怕看得不仔细,恶鬼蹦出来伤人,鬼魂附体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弄不好到死都霸占你的躯体。 墓门底部开始冒出了一些淡淡的白雾,正常气温遇到鬼气就能生成一层白雾,四个绳套都是同一个频率,一起剧烈摇晃,像是晃晃悠悠荡着秋千。树桩抖动得更是厉害,似乎想钻出地面。地面卷起了一阵风,那些红布条子也飞舞起来,呼呼啦啦响成一片。 动,也是一种能量,我们渐渐能看清绳套上挂着的东西。 不是羊头也不是牛头,而是四个披着长发的人头,随着剧烈的摇晃,它们的模样越来越清晰,长发遮面,我们依然无法看清模样。 古墓是墓主人的阴宅,一般的墓门安装镇墓兽就可以防止生人闯入。这个古墓的主人不是泛泛之辈,他利用邪恶的人鬼来镇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邪恶的道士或者巫师,会将人按照时辰、方位、年龄、性别等等摆成一个形状,人死后阴气相互冲撞、相互融合、相互吞噬,最后就形成传说中的厉鬼镇墓。 我从百宝囊中拿出打鬼鞭,交给李佳珠,我说你们都别害怕,如果它们敢过来,你就用这个抽打,简单一点的鬼,一鞭子就能打回原形,厉害点的,多抽几鞭子,它也会魂飞魄灭。 田教授和李佳珠知道我还有钟馗剑,倒也不是特别惊慌。五个人慢慢地走下石阶,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石阶蒙着一层沙土,每走一步,上面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我们回头张望,脚印虽杂乱无章,毕竟有迹可循,田甜数了好几遍,每次都多出几行。我说大家别胡乱猜疑了。我们返回上一个台阶,大家找到自己的脚印踩上去,各就各位,如此就一目了然了。 返回上一个台阶,李佳珠和田甜的脚印容易识别,剩下三个人的也一一分出来。果然多出两行脚印,也就是说我们之中多了一个人。它是谁? 五个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我说大家先不要理会,权当六个人一块走路,到下面再说。 我说得轻巧,但谁也不能视而不见,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不知道是男鬼还是女鬼,跟在谁身后。我使劲跺了一脚,其他人跟着一愣,随即明白我的意思,李佳珠抢先跟着,田甜随后,下一个是田才,最后一个是田教授。我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每个人跺脚都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差不多两秒钟,唯独到了田甜,时间用去了足足三秒多种。 我心里有了计较,我一把躲过李佳珠手中的打鬼鞭,对田甜说,丫头低头! 田甜事先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话音刚落,她迅速低头哈腰。我一鞭子抡过去,打向田甜身后。“刺啦”一声,一股黄烟冒出来,我感觉到打鬼鞭抽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田甜身后窜了出来,像一阵风冲进了墓门之中。 我有点沮丧,心想还是让她跑了。田甜吓得瑟瑟发抖,战战兢兢问我,什么鬼?你怎么知道一定在我身后? 我说是个女鬼,男鬼身体硬朗,女鬼身子柔软,我打了一鞭子,感觉比较软。它跟在你身后,脚尖垫着你的脚尖,因为附着在你后背,我们外面什么也看不来。它的脚印小一些,主要是脚跟部分,所以我们才知道六个人。跺脚你的先落地,她的脚跟后落地,时间恰好两个人的。 田甜小声嘟囔,我说后背发麻,我还以为衣服穿得有点少,原来后面跟着一只鬼。 石门三面土墙遮挡,只有南面这一个入口,下面有点闷,空气干燥得令嗓子眼痒痒的,看来这个古墓的防潮性能极佳。 田甜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大家走路都很小心,唯恐弄出半点声响,除了急促的喘息声,下面死一般的安静。“咚咚”,像是有人故意在跺脚,大家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跺脚声也跟着停下来,当我们一抬腿走路,咚咚的声响就回响在石门周围,清晰可闻。 田教授突然被什么绊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攮下去,田才也跟着差一点被绊倒,好像有人故意在暗中捣鬼。大家谁也不敢抬腿走路了,明明一脚踩下去,后脚还未来得及跟上来,就有个什么东西挡住你的腿,低头察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悄悄地说,这叫鬼扯腿,鬼在暗中扯我们的腿脚,周围到处是石头,千万别摔伤了。老家里的鬼扯腿,能让人摔个脑浆子崩裂。 我心里一合计,就拿出牛泪瓶,让大家往眼皮子上抹一点。鬼能隐身不见,它是暗处,我们是明处。我说大家熟视无睹就好,牛泪明目却可丧胆,大家要做的就是为自己壮胆,你胆子越大,扯腿鬼就越害怕。 田甜吓得双腿打颤,死活都不敢挪动脚步。先前的咚咚之声,是那四个脑袋在地上不断蹦跶,头颅一上一下地跳跃,长发忽上忽下地飘扬,像极了小时候踢得毛毽子,它们的面容僵硬刻板,都死死闭着眼睛,估计都是被吊死的,吐出来的半拉舌头被风干了,看着像是泥人的大鼻子。一个头颅蹦蹦哒哒地凑到我跟前,我佯装走路,它果然用头顶着我的左腿,只要我右腿往前挪动,肯定摔个鼻青脸肿。 但我的右腿并没有落下,而是对着它狠狠踢了一脚,我可是玩过足球的,这一脚的威力不在国足之下。那个脑袋像足球一样飞了出去,空中还来个漂亮的弧线,砰地一声击中了石门。 李佳珠和田甜忘乎所以,一时间竟忘了身处险境,她俩纷纷鼓着手掌赞叹道,射门了!好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五章 鬼门第一关 农村的鬼扯腿比较邪乎,走得好好的人毫无征兆地一头摔死。大桥上走路散步,无缘无故地掉进河里面被呛死了,还有更倒霉的,骑着自行车走人行道,车把一歪,直接就撞上了疾驰而过的汽车……老人说这叫鬼扯腿,鬼找上你的时候,它会突然扯住你的腿脚,控制着你惨遭祸端,所以鬼扯腿中死的人一般都比较惨。 我们遇到的就是“鬼扯腿”。无非就是想趁我们不备,将我们摔死,但没想到牛泪能看清鬼的一举一动,它们自欺欺人,有点掩耳盗铃。大家故意沿着台阶往下走,鬼刚抱住一条大腿,就被另一只脚当球踢了出去,不怕摔打,眼瞅着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却像一个球般弹射回来,它们很有耐性,不死不休地作弄我们。甩也甩不掉,大家权当练习踢足球,踢得漂亮的,一口气可以连环踢几个,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几乎忘了这是墓葬,这是死人重地。 胆小的田甜也忍不住踢了一脚,意犹未尽,伸出脚还想再来一个,想想有点不对劲,转过头问我说,这些头鬼不会张嘴咬人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说还真让你说对了,头鬼除了鬼扯腿,靠的就是一张嘴,你不想想它饿了吃什么?乌龟一旦咬到人的手指,打死也不会松口放了你,头鬼只要咬上你后屁股一口肉,不活活给你拽下来一块,它也是绝对不撒嘴的,除非啃得没有肉了,否则绝不肯善罢甘休。 都听说乡下的野狗追着咬人屁股,还头一回听到鬼还有这个嗜好,一个个吓得哭丧着一张脸,于是这个球踢得就胆战心惊了,都害怕鬼头突然咬着自己的屁股。 我们累得腰酸腿疼,头鬼也像霜打的茄子,个个提不起精神,它们就飞在树桩上面,把脖子挂在绳套上。我们心想,难道他们玩累了,想放我们一马? 此时从地面冒出一圈一圈的小火花,它们沿着树桩一层一层地往上窜,像极了一个个蓝色的小精灵,它们将四个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挂着鬼头的绳套“滴溜溜”地转着圈,四个一起转,仿佛四盏迎风旋转的蓝灯笼。每转一圈,头鬼都张开嘴咬一口“吱吱啦啦”的电弧,像是小孩子吃棉花糖一样津津有味,咬一口转一圈,转一圈咬一口,最后四张大嘴相互吹着火星子,火树银花,倒是挺吸引眼球的。 大家一头雾水,谁也不知道四个头鬼演的什么戏。 田教授若有所悟地说,不好,这些鬼正在吸收古墓中的能量,树桩充当充电桩,头鬼一旦充满电就会接连不断地发起攻击,我们几个最终会被活活累死。 时间很短暂,树桩上面的一层电弧渐渐地落向地面,扎进泥土里消失不见了。头鬼摇头晃脑地挣脱了绳套,四个从上到下叠起一个“糖葫芦”,围着我们上下飞舞、左右盘旋,犹如走马观花。 敌我相对,我们只能被迫跟着转,转得慢了,屁股可就暴露了破绽。它们似乎不着急进攻,而是想把我们绕得头昏脑涨。 我心想不被你们咬死,来回转也能把人晕死。我们努力往外冲,但都被它们圈了回来。 直到我们快支撑不住了,它们才开始纷纷张开大嘴,里面露出两排尖牙利齿,看着心头直冒冷汗,也不咬别的地方,专门对着后屁股下口,因为那里的肉又肥又嫩,咬一口够吃上半天的。几个人被追得很惨,屁股后面跟着一张嘴,跑得慢了就咬上了。 田教授、田才和田甜三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几个手无寸铁,也只能疯狂地躲避。我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家里的几只野狗也是这样追我们的,就快要咬着屁股的时候,我们会来一个“驴蹬踢”,就是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两只脚使劲往后蹬踢,一般情况,野狗会被我们踢得嚎叫不已,最后夹着尾巴跑掉了。 我忽然对他们三个喊道,驴蹬踢!像驴那样尥蹶子往后踢人! 田教授当过知青,知道“驴蹬踢”是什么意思。他一头扑在地上,两条腿蹬得很有气势,一只头鬼被踢得躲在半空直打晃。 我翘着大拇指赞叹道,田教授你这后脚蹬得霸气,不次于佛山无影脚。 大家一看这招挺管用,纷纷效仿,四个头鬼挺惨的,屁股的肉没咬上一口,却被踢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四个晕菜相互撞击,像是陀螺大战,我们袖手旁观地躲在一旁看热闹。 石门咣得一声响,中间裂开一列缝隙,从里面冒出一股子浓烟,睁大眼睛一看,里面也没出来什么。于是我们置之不理,一心跟四个头鬼周旋,但心知肚明,再不抓紧时间消灭残敌,里面或许会出来什么援兵,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不好收场了。 李佳珠挥舞着打鬼鞭,对准头鬼挨个打过去,头颅体积小,躲闪的速度奇快无比,凌厉的鞭子竟然招招落空。明眼看着是我们占尽优势,实际上是它们在戏耍我们。 一只头鬼趁李佳珠不注意,张嘴咬向田才的屁股,田才躲闪不及,也不敢用手去抵挡,一时傻傻得愣在当场。李佳珠忙于周旋,根本无暇顾及。 我撩起右脚,来了个利落的后摆腿,我这散打也没白练,那个头鬼刚刚咬住田才的裤子,就被我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量能够将一个正常人踢晕。“嗖”的一声,头颅砸向了墙壁。 田才惊慌失措,捂着屁股半天没回过神来。敢情左屁股被咬破了一个洞,还好没伤着肉。 两个头鬼忽然改变策略,左右夹击,张嘴咬向李佳珠的脖子。丫头很强悍,打鬼鞭舞地密不透风,鞭子打不着它们,它们也伤不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李佳珠防守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后背往前推了一把,力量挺大,她一个趔趄甩了出去。 无独有偶,田甜和田才也被人推着撞上了墙壁,田教授最狼狈,被一脚踹了个大马趴,摔得鼻青脸肿。 我忽然想起那个逃跑的女鬼,难道是她在偷袭我们?毫无疑问,这个女鬼的能量比四个头鬼大得多。我集中意念,想使用钟馗剑,但这个时候女鬼并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一股巨大的气浪迎面砸过来,我只能抱头鼠窜,打鬼鞭李佳珠拿着,我没有防身的武器。 我被凌空掀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刚想努力站起来,这次气浪从地面炸开,我直着被抛起来,又是一个重摔,连续两次的重击,五脏六腑像是炸开了锅,一阵血腥从喉咙里冒出来,张口吐出了一滩血水。 石门上空盘绕着一条黑色的浓雾,像是巨龙翻滚,从我们之间的空隙飞快穿梭,大家顿时东倒西歪,似乎有种力量横冲直闯,只要被撞上就是一个跟头,连挂带噌,人被一个个掀翻在地,跟本无力抗衡。咯咯的女声阴笑鼓荡耳畔,仔细寻找她的藏身之处,却是无影无踪。 李佳珠闭着眼睛,举着打鬼鞭顿乱一抽,反正眼睛也看不到,没准瞎猫碰个死耗子。一边抽打,一边朝着我跑过来。女鬼躲在暗处,躲开鞭子,轻易将李佳珠冲到我的身边。我身旁多了个伙伴,分心照顾之下,肯定更难与女鬼缠斗。 一股浓烟对着李佳珠的身体横着扫过去,她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力量甩向石门,打鬼鞭掉落我的眼前,这是李佳珠唯一能做的。她瘫坐在地上,巨大的疼痛已经使她丧失抵抗,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是信任,是托付,也是一种生死相依。 女鬼化成一团的气浪,空中不断扭曲着,一层一层的力道纠缠在一起,她准备给我生死一击,一柄巨锤对着我的胸口恶狠狠地砸过来,千钧之力犹如横扫千军万马,铮鸣铁蹄中我已是孤掌难鸣。 “哇”一口鲜血激射而出,我抹着嘴角的血迹,已准备慷慨赴死。一个女人尖锐的惨叫回荡四周,黑色的浓烟砸向地面,接着飞到空中,打了几个盘旋,又撞到了一处土墙,原先飞向我的气浪收了回去。青乌传人的精血具有除鬼降魔的威力,正好给她来了个万箭穿心,每一颗血滴就像一把利剑穿过她的身体。 我流年不利,今天被这个女鬼连续摔了三个跟头,心中血气翻涌,要不是我咬牙坚持,早就倒地了。 我一把拎起地上的打鬼鞭,对着黑色浓雾抽过去,气势可谓气吞山河,但是力道就差强人意了,毕竟受了很重的伤。其实,这一鞭子只是一个虚招,我知道根本打不中女鬼,等女鬼的白影飘过来头顶,神出鬼没的一鞭子快如闪电地对空抽去,“啪”地一声脆响,空中炸开一个花,尖锐的鞭啸中,女鬼中鞭了,她疼得在空中上下翻滚,因为伤了魂魄,她的身子开始若隐若现,原来是一个身穿白色罗衣的女鬼,披发、赤脚、朱唇、白脸,一双凄厉的眼神满布杀机,大家看了几眼,一股刺骨的冰冷从脚跟冒到头顶。女鬼不只是如何修炼的,凄厉狠辣堪称女鬼之王。 我单足跃步上前,心想趁热打铁,等她恢复元气,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死人。我咬牙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单手甩开鞭子,对着白衣女鬼没头没脑地狂抽下去,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像是一串连环爆炸的炮仗,空气中烟火蒸腾,凄厉的惨叫声和鞭啸声纠缠在一起,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 我两眼冒着火星子,实在抽不动了,身子一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打鬼鞭甩出去老远。 朦胧中看到田甜、田才和田教授三个人把我扶起来,不断地呼喊我的名字。我努力睁开眼睛,不放心问道,女鬼死了吗? 田甜泪流满面,语声哽咽说,死了,她魂飞魄散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我轻轻地笑了,心中再无牵挂,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李佳珠早就醒了,正和几个人小声说着话。四个头鬼也是胆小之辈,见白衣女鬼被我打死,吓得跑得没影了。 我喝了点水,心里舒服多了,摔得很重,到现在腰还有点疼。我厚着脸皮让李佳珠和田甜轮番给我柔背垂肩,心里生出美滋滋的味道。 石门本来就裂开一条缝隙,此时里面再次传来一阵轰鸣之声,石门缓缓地向两旁打开,里面由远及近地传来几声刺耳的鸣叫,迎面扑来一股强劲的风声,好像什么东西速度很快地跑出来。 田才脸色大变,拉着大家往回跑,火急火燎地说金冠飞狐来了,我们赶紧跑吧。 五个人刚刚经历一场残酷的厮杀,体力还未完全恢复,这时候金冠飞狐找麻烦,没人敢继续与之一较高低。 趴到封土堆,石门里面果然飞来两只金冠飞狐,爪子倒挂在树桩上,透明的翅膀舒缓的煽动,看不到眼睛,只能听到它们不停地叫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六章 金冠飞狐 金冠飞狐呼啦着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细小的头颅上虽然鼓着一对眼睛,但它们的视力几乎为零,基本靠声波来定位。一张呈三角形的嘴巴每次鼓嘴鸣叫,就露出两排又尖又细的牙齿,声音不仅尖锐而且断断续续,形成一股特别的金属颤音,听到这样的声音,任何人都会毛骨悚然。 我和李佳珠双手捂着耳朵,金冠飞狐的鸣叫犹如地狱魔音,两股声音虽相似,却不同,纠缠混淆在一起,令人抓狂。 风吹草动,尘土飞扬,金冠飞狐会毫无征兆地鼓翅龇牙,面容丑陋至极,像极了魔鬼面孔。它俩一左一右地挂在树桩上,仿佛两个满面狰狞的地狱使者,任何人敢踏入禁区一步,它们随时勾走敌人的魂魄。 我心想,金冠飞狐既然被用来镇守墓葬,它的魂魄或许早已被鬼魂收买,它的存在不单单是一种变异的蝙蝠,更有可能行使鬼魅魍魉的法力。我对其他人嘱咐说,躲在封土堆之上,谁都变乱动。 一只老鼠般大小的壁虎在石门上悄然爬行,尽管它已经发现树桩上躲着两只金冠飞狐,但还是心存侥幸,毕竟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嘛。它爬行地极为缓慢,也很警惕,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眼看着就要一头钻进门缝里了,左边那只金冠飞狐遽然扭头,尖脑袋对着壁虎一阵“呲牙咧嘴”,一股细小如针的液体喷射而出,我们借助望远镜,只能看到一道白光,毒液一下子就射中了壁虎。 壁虎先是佝偻着身子,而后像喝醉酒般摇晃起来,身子一阵急剧地颤抖,啪的一声,从石门上摔下来,蹬了几下腿就死翘翘了。两只金冠飞狐快如闪电地纵身而下,争相撕裂了壁虎的身体,盘旋着飞回树桩之上,一下一上风驰电掣,我怎么也不相信它们会有这样的速度。 金冠飞狐一人一半,将壁虎叼在嘴里,敌意般地对视后,开始撕咬和吞咽,吃地很慢,嘴里不断发出“吱吱”的鸣叫。 我站起身子,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离着墓门七八十米的距离,但我们居高临下。 李佳珠看出我在计算距离,说道,你想用穿甲箭?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两只金冠飞狐同时发动进攻,它们的攻击速度奇快无比,就算你百发百中地射死其中一只,但另一只不会给你射第二箭的机会。 田才作出判断说,它的速度再快,我们尚能有办法对付,关键是它嘴里的毒液,一旦靠近,我们防不胜防。 我低头沉思说,我有办法射死一只,另一只肯定会攻击我,如果有人故意吸引它的注意力,我抓住时机射出第二箭就容易多了。 李佳珠摇头说,办法虽好,但吸引它注意力的人可就危险了,如果你那一箭失误的话,金冠飞狐一定会夺去他的命。 田教授发话说,你们还是疏漏了一个问题。穿甲箭激射而出,箭镝会发出尖锐的鸣叫,距离把握不好,一方面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也会给金冠飞狐躲避的机会。别看它们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一旦风吹草动,肯定会鼓翅而飞,而我们只有一次孤注一掷的机会。 我长吁短叹一番,无奈说道,金冠飞狐进入我的射程,距离恰如其分不说,还要让它们毫无察觉,两全其美,这似乎太难了。 田教授毛遂自荐说,我去引来金冠飞狐,有食物作诱饵,它俩肯定会放松警惕,给你射出第二支穿甲箭创造更好的机会。为了田才的性命,我老头子义无反顾而且理所应当,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 田才悲怆阻止说,万万不可,你老年老体弱,根本逃不出它们的围猎,不能因为我再搭上你的一条性命! 我低头不语,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冒险,甚至可能丢失性命,生死攸关的大事,我觉得我没权利插手。 田甜一看父亲挺身而出,也极力反对说,虽说上阵父子兵,还是我来吧,你老年龄大了,腿脚不如年轻人利落,金冠飞狐攻击威猛,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为了你和哥哥,我也是无所畏惧。 父女俩各有说辞,田才急得抓耳挠腮,三个人不想让自己的亲人冒这个生命危险,但若想除掉两只金冠飞狐,必须三选一来引蛇出洞。 我忍不住说道,别争来争去了,我觉得田教授去比较合适,虽然跑得不如你俩快,但他的应变能力连我都自愧不如。引出它俩飞进我的射程,比得不是谁跑得快,而是见机行事。田甜的心理素质相对差一些,田才身患疾病行动不便,而且面对生死抉择,往往年龄大一点的人能坦然处之。这几点的原因,我推荐田教授,我会拿命担保,在金冠飞狐伤害他之前,射死它们。 看我说得斩钉截铁,田才和田甜默然不语,李佳珠萧然叹息,却是无能为力。 田教授神态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顺着台阶往下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端着几块土块,每跑几步,就用土块扔两只金冠飞狐,老头子挺会玩的,知道金冠飞狐的视线不好,只能凭借听觉辨识物体和方向。 金冠飞狐根据土块飞来的方向和田教授奔跑时落下的脚步,它们对着老头子的方向频频鸣叫。 即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金冠飞狐大为光火,扑棱棱地张开一对翅膀,对着田教授的落脚地飞过去,两只爪子耷拉着,几乎要触及地面,我们只能看到两道白色的影子在后面追赶。 引蛇出洞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在土堆后面急切喊道,田教授快往后跑,身子矮一些!它们不好抓你! 田教授耳朵挺好使,已经听到我在后面大喊大叫,他扭头就往回跑,谁知道下台阶容易,上台阶却是耗费体力,老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两只金冠飞狐划着弧度飞掠而来。田才救父心切,催促我说,天宁,它们过来了,快射吧。 我咬咬牙说,再等等,距离不够,要是射不中,很难一前一后射杀两只,一旦如此,老教授性命难保。 田教授举步维艰,越往上跑越费体力,眼看跑不动了,一只金冠飞狐从后面猛地扑过来,幸亏老头子猫着腰跑,它一爪子没捞着,却把田教授后背的衣服抓了窟窿,老头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情形不容乐观,另一只金冠飞狐眨眼就到,它张开犀利的爪子,这一次绝对不会失手。 大型飞禽捕食地上的奔跑的猎物,它也不断地调整离地面的距离,一般不会突然触碰地面,那样的话,猎物没抓到,自己就先摔死了。田教授虽然看起来已是囊中之物,但它们异常小心,防止两败俱伤。 田甜大声哭着说,赖天宁,我求求你了,赶紧射箭吧,晚了,我爹的命就没了。 两只金冠飞狐突然冲到前面,然后掉头再次扑向地上的田教授。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飞身跳起来,冲着下面的台阶疾步跑过去,金冠飞狐听力敏锐,听到后面下来人了,它们也害怕腹背受敌,身子一个回旋,又双双折回来扑向我。 两只白影俯冲而下,它们想来一个一击而中。 我双腿跪地,仰面朝天,穿甲箭对着一只离我最近的金冠飞狐射过去,彼此距离太近,它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穿甲箭没体而入,只听一声凄惨的鸣叫,一团白影直直地摔下台阶,差点砸伤坐在地上的田教授。 来不及喘息,因为另一只金冠飞狐接踵而至,对着我的头顶狠狠地抓下来,地面突然旋起一股大风,将我的衣服全部向上兜起来,衣服盖住了眼睛,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致命的,明明知道大祸临头,却突然失去了敌人的踪影,心里麻木起来,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李佳珠跟我有心灵感应,背后呼喊,左面十五度,高度4米!快射箭! 孤独航行于黑暗的大海,突然出现了一盏明灯,我的心中一阵惊喜,李佳珠这是救我命来了。 没有机会思考,也不允许半点犹豫。穿甲箭左转十五度,拉弓射箭,我只听到“扑哧”一声闷响,这只金冠飞狐中箭落下来,听到其他人传来一阵惊呼,我心里一沉,心想难道射偏了?眼前一黑,我被落下来的死鸟压得晕死过去。 金冠飞狐的体重摆在那,幸好落下时离地面仅有几米的高度,被砸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要是它往下俯冲得狠点,或者高度再高一些,此时我就成了一张肉饼了。 千呼万唤,我才悠悠醒转。脑袋刚有点意识,我着急说道,我们一共就三支穿甲箭,赶紧将金冠飞狐尸体上的穿甲箭拔下来,后面可能还有金冠飞狐冲出来! 四个人赶紧取来了穿甲箭,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当大家再次躲在封土堆后面的时候,石门依然静静的开着,那么多魑魅魍魉突然销声匿迹,难道深知我们锐不可当,而明智地避其锋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七章 水淹墓道 墓门大大咧咧敞开着,黑黝黝的黑暗延伸至墓道内,里面毫无声息,像是一个恶魔对我们张开了血盆大口。本以为金冠飞狐会倾巢而出,但等了大半天,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说大家别等了,既来之则安之,进去看看吧。如果金冠飞狐正好躲在里面,那么我就用穿甲箭射穿它,关门打狗也是打,追着打也是打,怎么弄死它怎么算。 我小声问田才说,田才兄,胸口有什么明显的不舒服吗?离它们老窝如此之近,一定要小心驶得万年船,因为这一亩三分地可是人家的。 他摇头说,该死的老用脚踢我的小心脏,有时候喘息忒费劲,别的到没什么。 我放心说那就好,杀死金冠飞狐的时候,你尽量躲在我们身后,老东西临死前肯定想找个垫背的,它孩子在你身上,恐怕对你不利。 田才心存感激地点点头,果然跟在最后面。 我和李佳珠走在最前面,这丫头的身手不错,关键时候她总是能帮我一把,我比较看好,算是我的一只臂膀吧。田教授带着女儿和儿子在后面尾随而断后,万一里面出现危险,老弱病残最起码能跑快点。 进了墓门,空气有点潮湿,偶尔能听到水滴落到地面的声响。里面是一条青砖堆砌的椭圆形墓道,没有涂抹石灰,一色的青砖码砌,放眼望去,像是密密麻麻的马赛克。墓道采用环形设计,拱形的洞道,墓葬建造最大的忌讳就是渗水,墓道内流水对墓室而言就是大祸。暗河都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墓道不应该还有水流的存在。 田才蹊跷地问道,会不会是地面的积水沿着封土堆渗透下来,积攒到墓道的墙壁里?砖石垒砌的墓壁经过数百年的日月变迁,形成空心也不是没有可能,水滴石穿嘛。 我摇头说,这个不现实。渗水是死水,即使堆积某处空间,它也不会自主或者被迫流动。墓道地形有高低,即使死水流动起来,那也只是暂时的,不会流淌几百年。墓壁传来水响,这只能说明里面储存的水是被迫流动的活水,而且源源不断,如果这样推算的话,下面一定有一条人工开掘的地下河。跟墓道夹层的水形成循环。 李佳珠说,墓道环形设计,非常有利于大股水流的排泄。墙壁里面做出一个夹层,将地下河水输送到里面循环流动。墓葬机关中的“沉积沙”、“暗水”都是毁灭性的,它们的共同之处都是储存在墓壁之内,一旦机关打开,短时间会在密闭空间堆积大量的沙子和水,墓道中的人或者被活埋或者被水淹。 大家心中一惊,沙子和水流动性能非常优越,一旦大量倾注,人都会短时间内窒息而亡。田教授说这有可能是“暗水”,触摸到机关,巨大的水流就会破壁而出,圆形墓道瞬间就会被大水淹没,水流围绕墓道加速流动,我们几个的尸体或许会被冲进地下暗河。 我心中惊恐不已,大家十之八九都是旱鸭子,一旦水淹墓道,淹不死的也能被水活活呛死。困在圆形墓道内,到处都是水,人在水底根本就找不到路口,只能被淹死。 我说大家谁也别往前走了,不知道机关设在什么地方,盲目乱闯就没命了。金冠飞狐应该就躲在第二道或者第三道墓道之间,因为离墓门最近,它们很有可能是从那跑出来袭击我们的,它们空中飞行能进出自如,不容易触发地面机关,而我们就不一样了。要想杀死金冠飞狐,我们不得不另想办法。 李佳珠说,我们有另一条秘密通道可以进入墓室,探墓而言,我们没必要走这条危险的墓道,何必把命丢在这里?杀死金冠飞狐,这是我们首先要关注的。 我在地上画了一幅想象图,墓葬不管有多少条墓道,只要第二道墓道发生暗水,其他墓道都会形成水流,金冠飞狐无论躲藏在任何一条墓道,它们也会被大水淹死。 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金冠飞狐能飞却不懂水性,利用水淹墓道而杀死它们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但墓道被淹没,我们的性命也要受到威胁,关键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问田教授说,墓道发生暗水事故,墓室会不会遭殃? 田教授说,按照环形墓道设计的方案来看,墓主人一定做好了防护措施,外面的墓道即使被大水淹了,墓室也会相对隔离,这个暗水机关是可以重复使用的。防盗墓手段只是为了拒敌或者杀敌,死人视死如生,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墓葬的存在毫无意义。两败俱伤是最大的愚蠢,墓主人是不会干的。 第二墓道和第一墓道的入口也是一扇石门,如果用绳子把入口的地方连接起来,即使水淹墓道,人身上由于拴着绳子,只要墓门外面的人往外拽动,会游泳的人会顺着绳子找到出口。 大家觉得我太冒险了,单纯的水淹墓道还好点,万一再出现其他什么致命的机关,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说目前最好的法子只能是赌了,与其五个人的命都跟着打水漂,不如我一个人冒冒风险,成了,我算是救了大家的命,不成的话,也就是淹死我一个,你们四个可以继续完成任务。我的命其实掌握在你们手中,你们四个只要把守墓门位置,暗水时拉动绳索就可以了。 喝了一碗壮行酒,田才亲自给我倒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一条命,我们完全可以走秘密墓门。这次是九死一生,只要迈过腿就没有回头路。李佳珠和田甜哭得跟泪人似的,面对两位红颜佳人,我也是恋恋不舍,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地,但职责所在,我必须挺身而出,这就是男人的担当。 主意打定,大家开始布置绳索。第一道和第二道的入口用滑轮固定住绳子,即使我被巨大的水流冲过来,如果还能感知绳索的拉力,我也能逆流而上而返回来,进入第一墓道就更简单了,大家在墓门外拉绳子,就能直接将我拽出来。 墓门外面空间大,即使积水过深,大家完全有能力游出去。 我手里拿着穿甲箭,进入第二墓道,田教授等人着急地守候墓门外。滴答的水声清晰可闻,我小心翼翼地前行,这个时候我非常希望老金冠飞狐自动送上门来,至少我不用再冒如此大的风险。 暗水有可能冲垮墓道,墓道塌陷了,我也就被活埋了。刚才之所以不说出这个顾虑,是怕大家担心,非生即死,何必自寻烦恼呢? 墓门外面射死了两只金冠飞狐,被我砍了下来一个脑袋,拴在脚上往前拖着走,弄得地上血迹斑斑,它们的血液有特殊的气味,或许能够引来它的同伴,当然最好招来那只老东西。但第二墓道走了过半了,竟然没有触动机关。 几率而言,剩下的一半就是暗水的机关埋伏所在地。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突然听到前面吹来一阵强烈的风,有可能是风口进来的循环风,也有可能是金冠飞狐飞行所带来的冲力。这个时候我赌不起,只能加快脚步迎面冲上去,尽可能抢在金冠飞狐攻击我之前发动暗水,那样的话,我至少能保证全身而退。 迎面的风越来越大,我跑得也越来越快,心里祈祷千万别撞上“车”。狂风嘎然而止,因为前面挂满了数不清的金冠飞狐,它们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个个咧着嘴发着杂乱的鸣叫,这是它们的老窝。 我手里只有三发穿甲箭,再大的本事也就是射死三只,余下的蜂拥而上,我根本无力抵抗。 我心中很恐慌,后退一步是死路一条,前进一步也是万劫不复。那些金冠飞狐不着急对我发动攻击,而是相互挤在一起,谁也不敢率先飞过来。 我心中忽然一动,都说这些玩意儿的触觉非常敏锐,难道它们知道我前面有陷阱?如果有的话一定就是暗水机关! 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就看这把赌注压得对不对。我端着穿甲箭往前垮了一大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金冠飞狐中反而发生了一点骚乱,我接着再往前踏一步,它们之中已经有些开始往后退,杂乱无章的鸣叫显示着某种对死亡的恐惧。它们的异常行为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 相距还有十来米的距离,为了充分利用这十米的领地,我毅然射出了第一支箭,根本不用瞄准,穿甲箭威力惊人,两米的箭杆直直地射进了它们的窝里,长长的箭羽裸露外面,至少射穿了三只。骚乱开始了,扑楞扑楞地鼓胀着翅膀,它们开始狂躁不安起来,我趁机往前跑了两步,第二支穿甲箭急射而出,又射杀了几只。趁着它们你推我我推你的空当,我往前跑了四五步,这段距离仅有三米远,我甚至都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腥臭味。 一声尖尖的鸣叫脱颖而出,一只老迈的金冠飞狐从里面挤出来,昂头阔步,果然具有王者风范,直觉判断,它就是咬伤田才的那只母体祖宗。我端起最后一只穿甲箭,刚刚瞄上,旁边的金冠飞狐突然使劲往前冲过来,它们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老东西死了,它们也活不下去。 我狠心想,再往前冲两步,如果暗水不发动,我只能鱼死网破地射死老家伙,至少先救了田才再说。我迎着冲过来的金冠飞狐跑过去,刚迈了一步,突然脚下一软,我一个跟头栽倒,原来是一只脚尖陷进了碗口粗的坑里。 墓道四壁开始嘎嘎作响,像是打开了无数水龙头的声音,里面传来巨大的流水声。 我大喜过望,嘴里高兴地喊道“开闸——泄洪!” 暗水来了。我趁机拔出脚,穿甲箭瞄准老金冠飞狐射了过去,它们深知大难临头,已是乱成一锅粥,谁还有心思保护老祖宗。穿甲箭不负众望,给老金冠飞狐来了个透心凉,它张开翅膀揭斯底里地哀鸣,其他金冠飞狐也跟着哀鸣不断,树倒猢狲散,谁也顾不上谁。 水流很大,水位瞬间没到了我的脖子,趁着还没有淹没我的脑袋,我拼命地向来路游过去。那些金冠飞狐惊慌失措地飘在水面,在我后面紧追不舍,它们的仇恨我可以理解,老祖宗被我杀死了,这可是血海深仇。 绳子的拉力起作用了,再加上水流动的力量,我比后面的金冠飞狐划得快,也有一两只追赶上来,被我用脚后跟踢个半死,嘴里开骂道,天上飞不如你们,落到水里,我能揣死你们。 水淹没了墓道顶端,我只能使劲憋着气,顺着水中的绳子往外爬。 一个激流推上来,我被冲出去老远,忽然感到腰里的绳子往回拽,我知道走过石门了,于是扭过头逆流而上,艰难游了两三米,墓壁上出现了一个黑洞子,我未来得及仔细辨认,绳子一紧,我身子被狠狠拽了出去,原来这是一座石门。 第一墓道的水虽然很多,但还不至于冒顶,我顺着绳子方向游过去,憋了太久了,好不容易换口气,回头一看,金冠飞狐早就被冲进了第二墓道,它们只能摆着尸体来回转圈了。 出了墓门,四个人一起欢呼,因为看到我平安归来。墓门已经泡在了水中,我们相互搀扶,努力靠近那些石阶。顺着石阶而上,爬到封土堆,探着头往下一看,已经看不到墓门的位置了,到处是一片汪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八章 埋葬虫 封土堆后面荒废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碑亭。支柱本来是五根,已经倒了两个,剩下的三根勉强支撑着半张亭田甜算了吧,他赖天宁就是逞口舌之利,别说五十个,能做三十个,我就阿弥陀佛了。 三个人一唱一和,不管冷嘲热讽也好,还是激将也罢,唾沫星子一大堆,几乎把我当作废人一个。 我心想:嘿,不给你们来个“一招定乾坤”让你们睁大眼睛瞧瞧,还真以为我虚有其表,今天要是不镇服你们这几个刁民,以后就没法混了。 我把外套一脱,一幅小菜一碟的样子,说道,田甜丫头,你过来拿着老大的外套!要想看一流的身手,必须拿出一流的服务。 田甜撇着嘴,极不情愿地接过外套,玩狠地说,要是做不了一百个,有你好看的! 我蹲下马步,故意踱了跺脚,打了一套连环拳,踢了个连环腿,趁几个不注意的时候,晴天霹雳地一声吆喝,猝不及防,把他们几个人吓了一哆嗦。 我厚着脸皮,笑着说,各位见笑了。不好意思,咱这气势向来收不住,所以惊动诸位了,先热热身。 李佳珠使劲咬着嘴唇,忽然拍着胸脯说,哎呀,吓死我了,谁家的骡子绳子没拴好,这是受惊了! 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抱拳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有饭给口饭,没饭赏俩钱…… 田甜长脸一拉,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之风,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丫到底练不练?再穷得瑟,我们可散了! 我来了个“直趴”,就是头脚一条线地倒在地上,双手迅速撑住地面,整个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四个人算是识货,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蹬鼻子上脸说道,乡亲们,要不要再来一个? 田甜实在忍无可忍,满脸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忽然抬脚跺在我屁股上,嘴里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再使点劲,把你报废了? 丫头故意抬高脚面,一脸凶神恶煞。我算是吓怕了,这一脚下来,屁股皮糙肉厚还能承受,但跟地面接触的就受不了,那可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我忽然满脸悲壮说,姑娘脚下留情!我爸妈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我这就给你练!但我有个要求。 田甜一愣,她不知道我想玩什么花招,两手往后一背,仰脸看天,一幅老气纵横的口气说,哪个什么,有要求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合理要求合理安排,不合理的要求,我们会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我哭丧着脸说,就差一个喊口号的,你从一开始喊,你喊到几,我就做到几,绝不含糊! 田甜小脸笑开了花,这丫头巴不得找机会看我笑话呢,根本不给我任何准备的时间,说我开始喊了,准备——一、二、三…… 这丫头喊得有点快,我憋住一口气,起落有力,俯卧撑做地整整齐齐,丁是丁,卯是卯。我曾经最好的成绩是一百五十个,这个纪录可是军事素质过硬的标尺。 这个丫头估计喊得有点累,谁一口气喊下一百个数,憋也能憋死,做到八十八个时候,她喊不下去了,停下来换口气说,你丫就是属驴的,你不喘气我还喘气呢。 我把余下的都做完了,整整一百个,大家都心服了。田甜和李佳珠嘴里抹着蜂蜜,故意一幅美女爱英雄的样子,一个垂背,一个揉肩。演戏嘛就要来点真的,田甜端着一杯水过来说,英雄请喝酒。 我豪情万丈地一饮而尽。李佳珠打着呵欠说,英雄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就洞房花烛吧? 我抬头一看,太阳还没落山呢。知道丫是耍我,我忽然满脸认真说,我喜欢二龙戏水,你问田甜去吧? 俩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把我摁在地上又掐又拧,我疼得惨叫,田教授和田才跟没事似的,我叫的那么大声,二人耳朵都聋了,死活就是听不见。 玩够了,也闹够了。大家吃了点干粮,把湿衣服都烤干了,这才返回壁画岩石。洞口本来是打开的,我们走的时候,田教授故意用杂草盖上的,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洞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杂草整整齐齐地扔在地上,不像是野兽所为。我们几个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山底难道还有其他人? 李佳珠忽然指着地上一个土坑说,死狼鬼怎么不见了?我们明明埋在这里的。 洞口被人打开,死狼鬼不翼而飞?我们紧张地四处张望,依然一无所获。土坑里面留着一些黑色的渣子,周围还残留着一些污渍。 田才参加了不少的考古活动,算是有些见识,不以为然说,这应该是尸体开始腐化,渣子和污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山底野兽出没,被什么刨出来叼走了。 田甜说,这样说也可以,但洞口是如何被打开的? 田才说,咱爸只是盖上了一些野草,守株待兔的典故我们都知道,野兽跑过来撞开很有可能。 李佳珠拿着手电照向洞底,里面空无一人,当然更没有什么野兽。她对田才说,野兽撞开的话,里面一定会发现掉下去的野兽,洞口这么大,不可能将野草弄散开了,它却能侥幸逃离。 田教授忽然说道,你们都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们四个围过来,教授手里端着一把匕首,泥土里已经挖开了一层,里面露出一幅狼鬼的骨架。 我心想,这倒是奇了怪了,埋得时候我是亲眼目睹的,就这样的深浅,但骨架怎么会出现在更深的地方呢?难道死的东西能自己刨坑? 田教授说,这些黑色的渣子我看过了,不是腐肉形成的,而是一种粪便,颗粒的形状有规则性,这种动物的体积不会太大,难道是老鼠?想想不可能,他随即摇了摇头。 大家都在低头猜测这是什么东西的粪便,我突然发现骨架子下面有东西爬动,因为狼鬼架子四分五裂,有点动静,骨头就会翘起来。我大喊一声“快躲开!里面有东西!” 大家本来就是惊弓之鸟里玩出来的,听到喊声,果然一哄而散,五个人分不同的方向跑开了。躲在远远的,我看到土坑里冒出一只头上长一对触角的虫子,六条短腿,体黑色,甲鱼般大小,关键这东西行动迅速,爬行一米的距离仅需要几秒钟。 田才大吃一惊地说,这是尸鳖。 田教授使劲摇头说,这不是尸鳖,你走眼了。它是稀有罕见的埋葬虫,前者只会啃食尸体,后者不但吃尸体,还能掩埋骨架,所以世人称之为“埋葬虫”。 我急得一头冷汗,眼瞅着埋葬虫朝我们飞快地爬过来。我说,别罗嗦了!埋葬虫对我们有什么危害?它正跑过来呢。 田教授总算直奔主题,说咬人,有毒,见肉就钻,体内寄生! 埋葬虫正向李佳珠爬过去,也就是一两米的距离,这死丫头对地面爬行的埋葬虫一点防备都没有,这东西啃食尸体,一定携带尸毒,咬上一口就玩完了。田教授后面背着鬼头刀,我伸手一把躲过来,向着李佳珠疾步冲过去,来不及呼喊,她被我一把推出去几米远。 我站在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奔过来的埋葬虫,我心想你要是敢跑过来,我一刀剁了你。小物体用刀砍本身就很困难,何况它爬行速度极快,一刀下去能不能砍中,要是砍不中,它会不会跳起来咬人,这些都是层层顾虑。 我突然改变了鬼头刀的姿势,因为我想起了玩过的高尔夫,以前陪同一个老外朋友练习过,虽然说不上高手,但还算过得去。我双手提着刀把子,紧紧目测埋葬虫的距离,刀尖朝外猛地撩出去,果然不出所料,它突然从地上弹起来一尺的高度,还没等它落回地面,我的刀尖迎着抡过去,它的速度加上我的挥刀速度碰在一起就是力量,半空中就给劈成两半,锋利的刀尖嚓的一声脆响,甲壳都被切开了。 田教授也不敢迟疑,一把火烧了土坑,因为里面还有埋葬虫繁殖的幼虫,听说一两个小时就会变成一大堆成虫。这些东西攻击人的速度极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十九章 鬼吹灯 大家始终没找到打开洞穴的野兽。田甜不断地往洞穴里面张望,满目惊恐。我心里也有点紧张,虽然是因为田甜的不慎坠落才意外才发现墓门,但我对这个洞穴特别的后怕,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一只怪物咬伤自己。 我盯着地上被劈成两半的埋葬虫而发楞,这么屁大的一只虫子就能吃掉一只狼鬼?别说自己难以信服,就是见多识广的田教授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土坑被我们挖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些蝌蚪大小的尸体外,也没发现其他的埋葬虫。 田才突然惊呼地说道,这只埋葬虫会不会从洞口里爬出来,它发现狼鬼尸体后,叫了一大群同伴将尸体分解搬运走,唯独这只母的留下来繁殖,谁知正好被我们撞上杀死了。 推断合情合理,几乎没有推翻掉的理由。果真如此,说明洞穴里面还存在大量的埋葬虫,只是不知道它们躲在什么地方。 正墓道被暗水淹没,想从那里进入墓室是不可能了。这个洞穴是唯一的通道,但这些埋葬虫的厉害不亚于金冠飞狐,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至于冒着被吃掉的风险走一趟墓室吧。 大家彼此唉声叹气。触手可及的墓室,弃之不顾吧,大家觉得可惜,千里迢迢而来,不能就如此半途而废;姑且一试吧,大家觉得这是在玩命,钱财身外之物,为了它丢掉性命不值当。 进退两难,难以取舍,谁都不敢轻言冒险一赌,毕竟一人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命。田教授和田才俩人都是考古专家,为了这个事业愿意奉献生命,他俩抛出去不算。李佳珠读的是考古系,但不等于学的是考古专业,就一定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田甜学什么不太清楚,这丫头根本就不是干这行的料,过来一只老鼠都能叫唤半天,胆小的不行,这次要不是为了她哥哥,都不一定跟着来六盘山。我这个人比较简单,只要高兴什么都愿意。 我说这样吧,洞穴是竖井式结构,我们先找点干柴禾丢下面,点起一把火烧一阵子,万一在下面还活着埋葬虫也就被烧死了。墓道石门关得严严实实,大火也烧不进去。 大家说这个主意不错,至少先把洞穴的危险清理干净,有什么问题下去再说。 还有半桶汽油,我们附近拣了点干柴,一块抛下去。火烧得很旺,里面窜出的炙热都能烤红薯,果然断断续续爬出来几只埋葬虫,但都被我们用长树枝给推下去了,里面顿时窜出来一股皮肉烧灼的味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我的主意就是及时雨,无形之中为大家免去一场灾难。埋葬虫犹如黑暗中的幽灵,如果我们贸然闯入洞穴,正好掉入它们的圈套。要不是李佳珠抢先一步发现狼鬼尸体不见了,我们才发现它们的行踪,否则一切后果不堪设想。 大火足足烧了半个钟头,别说小小的埋葬虫,就是一群羊也烧熟了。等温度慢慢冷却,我们垂下绳索,依次落到底部。那道石门已经被熏黑了,为了找到开启石门的枢纽,我们只能手工擦拭表面的黑烟。 石门上面画着日月星辰,但最显眼的却是北斗七星,因为它们是可以挪动的。田教授不让我们乱动这七颗星星,说这是早已失传的“北斗七星锁”,一般安装在皇宫或者军事重地的大门上,类似于今天的保险柜密码。北斗七星分为上三星“玉冲”和下三星“璇玑”,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排列。 我心想老教授果然学问惊人,所涉猎的层面之广几乎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以后对这个老头子多敬重一些,别老是没大没小的。我谦虚问道,教授你所知如此详细,我们如何打开石门呢? 老教授反问我说,现在是什么时节? 我心中一愣,明明是我问你的,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说,深秋时节。 田教授说,北斗七星是全真教派习武参修的主要阵法,每个时节对应的星位是不同的,一元、两仪、三才、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都有流转的规律。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石门一定会乖乖地打开。 我说,那行,这个北斗七星我多少了解一些,跟茅山的天罡阵差不多。你说吧,我来摆弄星星的位置。 田教授嘴里呵呵笑道,北斗七星顺时针反转十五度,八卦方位顺时针扭转四十五度,五行逆位,九宫逢三跳四。 我脑子尽量保持清醒,这个北斗七星锁颇为深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每摆动一个星星,我都需要喘口气,脑门子上全是汗。李佳珠和田甜、田才时不时地对我呐喊助威,在他们心中我是非常了不起的英雄。随着最后一个星星的归位,石门嘎嘎作响,我们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是经验,门后有什么危险不得而知,一旦弄个措手不及可是后悔晚矣。 石门打开,里面寂寥无声,只能感受一股闷热之气,或许封闭太久了,空气中还参杂着酒精和腐朽的气味。《道藏》记载,墓道初开,先点油灯。我说大家别着急进去,按照老法子,我们先点上一盏油灯。 老教授拿出一盏油灯,我拔掉灯罩,在石门外面点燃,扑楞楞地火苗子挣扎半天还是缓缓得亮了。 田甜神神秘秘地问我说,天宁,这个是管什么用的? 油灯还要观察半天,这个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我索性给她讲讲。我说,老人说这个叫“墓口点灯”,活人进死人的地界,点灯相当于递上一张门帖,鬼如果把灯吹灭了,这叫“鬼吹灯”,有经验的人会扭头就走,从今往后绝对不踏入此地半步,因为这是鬼的最后通谍。 李佳珠凑过来,稀罕问道,灯被吹灭了,我们要是不听呢? 田教授在一旁冷冷说道,死无葬身之处!进去了,不会有一个活着出来。 李佳珠和田甜吓得吐了吐舌头。 我说你们也别害怕,油灯不灭,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你们只要—— 我话还没说完呢,油灯的灯芯一歪,眼看着就灭了,田甜往相反的方向猛地吹了口气,我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油灯要灭,任何人都救不了,何况还吹气呢。 一片漆黑,大家立刻开始紧张起来,我说赶紧拿出手电照明,这叫灯下黑,都小心点。“噗嗤”一声,女人笑得声很大。我摸着黑问道,这个时候谁还有闲工夫笑,田甜是你吗?半天没人回答,我又问,李佳珠是你吗?好半天还是没动静,我有点急了,我说田教授手电呢?快点拿出来啊! 黑暗中只能听到一阵摩挲声。老教授也没回答,好像根本听不见我说话,刚才那声女人笑有点突兀,大家因为黑灯瞎火心里都害怕,不可能有人笑得出来,那这个人是谁呢? 我后背一凉,似乎有人故意在我后背吹气。我害怕的嗓子眼都跳上来了,大声问道,刚才谁在笑? 有个声音从脚下面传过来,说,是我笑的,你找不到人了吧? 我又大声喊道:“你是谁?”其实,我主要想让伙伴听到我的声音,只要有人跟我说话,我就能使用排出法,至少知道是不是自己人。但很失望,没人主动搭理我,田教授他们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刚才我说话的时候,说得有点急,嘴里吐出来的气有点猛,刚刚吐出去,又被什么给挡了回来,吞到嘴里的气体冷艘艘的,像是刚打开冰箱门,里面冒出来的冷气。 这个时候心里很害怕,手里悄悄地拿着刚才点火的打火机,我故意再次大声问道,谁在笑? 火光一亮,我看见一只雪白的手挡在我的嘴前面,怪不得说话别人听不见呢,敢情一只手全挡住了。打火机往地上一照,一个红衣女子躺在地上,我都不知道她的手是如何伸过来的。 打火机被一下子打掉了,我知道一定是这个女鬼干得,余光已经看到田教授他们被几只手掐住了脖子,摁在墙壁上。不是他们不跟我说话,是根本说不来。突然想到我还会使用三味真火,念着口诀,张开手心,一个跳跃的火焰滚动起来,地上的红衣女鬼突然不见了,回头一看,田教授他们脖子上的手也消失不见了。 我深深松了口气,这些鬼也不过如此,一见我拿出了三味真火,都给吓跑了,心里暗暗得意了半天。 地上躺着一个黑背包,这个是田教授的,我记得里面有一把手电的。我对田教授说,教授你老人家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打开手电?鬼都被我吓跑了。 田教授的眼睛翻转了半天,却没说话,其他人也是个个如此,我以为他们这是吓怕了,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我摇头叹息了一声,低下腰,打开背包,里面果然有一把手电,这说明我的记性不错。拨开开关,洞穴顿时明亮起来。 我很轻松,因为鬼都怕光,这个时候什么鬼都躲得远远的。雪亮的灯光照着墙壁,四个人直直地靠在墙壁上,半天竟然谁也没说话,我有点生气,说你们四个都吓傻了?你们这是演什么僵尸?行了,散了吧,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我一抬头发觉不对劲,光亮照着墙壁,人应该有影子,但他们除了人站在那里,影子根本就没有。活人有两魂,一个在身体,一个就是影子,如果一个活人没有了影子,那就意味着一个魂魄丢失了,这叫“失魂落魄”。 我心里一惊,差点耽误了大事,如果发现再晚一点,四个人的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噌地从地跳起来,拿出四张符箓,来不及找朱砂笔,咬破了指尖,蘸着血液画了四张招魂符,足一贴在它们的脑门上。 招魂幡插在地上,点上三柱招魂香,手持招魂铃,嘴里念念有词,对着洞穴指指点点。大半天过去,始终不见四个魂魄归位,难道走远了? 我蹲在地上,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圆圈,西北留一个口子,或许他们的魂魄已经走到阴曹地府,西北方位是留着魂魄跑出来的。我咬破了舌尖,把血液涂在手指上,画了一张“地狱锁魂符”,怕阎王老子不认帐,我在上面画了押,“阴司驸马爷”。 眼看着招魂香已经烧了一半了,招魂幡才开始迎风招展,从地上的西北方位跑出四个白影,在身体面前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分辨谁是谁的。等招魂符掉下来的时候,四个人趴在地上猛地呕吐。 等他们知道东南西北了,我问他们怎么了? 田甜抢着说,我梦见我们四个被送到了一个古代县衙,身上都绑着锁链,我当时还哭着说我们四个都是良民,没犯过什么罪,你们是抓错人了。结果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过来往我们嘴里塞东西,说吃了好上路,我们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软乎乎得就下肚了。我问那个人上什么路,那个人看了我一眼,说是黄泉路……忽然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穿白大褂的人叫她小公主,小公主看了我们几眼,对着那个人耳朵小声说了几句,于是我们就被放回来了。 其他三个人拼命地点头,四人的遭遇是一模一样的。我说你们是阴曹地府回来了,你们看看地上是什么? 田甜最怕什么就是什么,原来四个人吐出来的都是一只死老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章 万箭穿心 油灯既然被鬼给吹灭了,那就意味着我们这帮不速之客是不受欢迎的,同时被严厉警告“擅入者必死无疑”。这是一道难题,原路返回吧,心有不甘,硬闯墓道吧,生死两难,所以大家再次陷于纠结之中。 田甜一直自责于因为冒失而吹灭了油灯,说不定油灯根本就没灭而是被自己吹灭了,本以为关键时候帮大家一把,没想到弄巧成拙,害大家差点到阎王爷那里报到。 我说田甜你也不要耿耿于怀,其实你还是救了大家。鬼吹灯固然是一个警告,灯即灭未灭的时候,你意外给吹灭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鬼以为我们中途改变了主意,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而是给你们留了个全尸。厉鬼要是残忍起来都是“六亲不认”,早就撕裂了你们元体,那你们就成孤魂野鬼了,即使断胳膊少腿,活过来也不过是个残废。 田教授呵呵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还得感谢田甜这丫头的“有心插花花成柳,无意栽柳柳成花”。 李佳珠后怕说道,阎王殿逛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知难而退吧,不能再重蹈覆辙。 田才、田甜和田教授都没说话表态,主要想听我的意见,只要我说走人,他们绝对不会阻拦,什么考古寻宝都是扯淡,命都没了,要这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 大家已经唯我马首是瞻,我也无法推辞,于是表态说,我的意见是按原计划继续,看看这座墓葬的主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毕竟成吉思汗这个名字太具诱惑力了,一旦证实,必定引起考古界的一片轩然大波。当然这不仅仅是考古者的使命,也是人类共同的使命。 田才和田教授对于我的觉悟投以赞赏的目光,田甜看父亲和哥哥都同意了,自己要是唱反调,那可是叛逆。 李佳珠却脱口说道,赖天宁你长着几颗脑袋,大家都不要命了?明明知道“鬼吹灯”后面是“灯下黑”,这不是明摆着跟鬼叫板吗? 我耐心分析说,灯自己灭的,还是田甜吹灭的,这是个未解之谜,如果是我们自己给吹灭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多不容易?你们四个是阎王爷给放回来的,这属于取保候审,鬼虽然勾走你们的魂魄,但地府不给立案,也就是说鬼暂时只能旁观你们的自由,它们执意加害我们,这是罪加一等,阎王爷岂能放任执法犯法?所以趁机继续探墓,那些鬼见到我们活着回来了,借给它们胆子也不敢动我们一根毫毛。 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说得天花乱坠,把大家说得一愣一愣的。 我心想,你们还不清楚我在阴曹地府的具体身份,我既是阴司殿的附马爷,又是阴司殿主的接班人,这以后都是阎王爷手下的封疆大臣,这点面子他老人家还是要给的。 田教授老当益壮地毅然说道,那就听赖天宁的,也不能空手而归,先进墓室看看,如果真是成吉思汗的墓葬,我们也是死得其所。赖天宁也说了,鬼吹灯的契约已经失效,我们大可堂而皇之地走进去,用不着怕那些小鬼捣乱。 老爷子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没意见,索性生死与共,同进同出。 探墓老法子,从包裹中取出一只金丝鸟,放到墓门里面,眼瞅着它扑楞飞远了,等半天也没折回来,大家判断里面很安全,至少呼吸用的氧气很充足。为了安全起见,我拿出一个水杯,将一纸“避鬼符”用三味真火化为灰烬,搅拌清水后给四个人服用。 田甜捏着鼻子死活不敢喝,其他人也是面有难色地盯着我。李佳珠支支吾吾地说,能不喝吗?我怕喝了拉肚子。 我说你们要是不怕女鬼附体就可以不喝,但我先声明,要是因为这个你们自伤自残,一切后果自负。 一听女鬼附体,这可是要命的事,大家抢着喝下去,唯恐落下。 我说,这是无色无味的,三个小时之内,邪灵不敢附体,那些鬼魂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害我们,但少不了躲在背地里装神弄鬼,一定会折腾个没完没了。 大家都说心窝里热热乎乎,好像燃了一堆火。田才脸色一红,小声问道,赖天宁你给我们吃的是壮阳补肾的吧,怎么跟六味地黄丸一个感觉? 我说功效差不多,这是符箓产生作用了。鬼魂附体的主要对象就是阳虚阴盛之人,你们体内燃烧着一把阳刚之火,鬼魂避之唯恐不及呢,哪还敢太岁头上动土?它们那点阴寒之气还要留着聚拢魂魄。 进入墓门,里面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墙壁是用四四方方的青石垒砌,表面打磨的光可鉴人。墓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这么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早晚得出点事情。 其他四个人也注意到有个红色的人影晃来晃去,我却示意他们不要害怕。从怀里取出龙珠,它遇到黑暗顿时光芒四射,我把龙珠放在地上,往前滚动了好几米,刚好滚到那个女鬼跟前,趁我们不注意,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看了一会,就顺着来路给我滚回来了。 看来人和鬼沟通不是想象中那样困难,它们也很势力眼,干什么事也是看人上菜。 我把龙珠收起来。田甜小声说,搞定了?我看你们就是在推皮球,没见你怎么说话沟通? 我开玩笑说,小丫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女鬼长得还行,我就扔了一个皮球,它以为是绣球,结果又给退回来了,说我和她不合适,跟你倒是郎才女貌。 田甜知道我是在胡说八道,也没希搭理我。 那个女鬼影子销声匿迹了。我心想,这个女鬼有点来头,竟然认识阴司殿主的龙珠,本来就是想试探一下,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歪打正着,问题还无疑解决了。 这条笔直的墓道快到尽头了,因为前面能看到一处幕墙。油灯的照明不够远,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用手电来辅助,光束清清楚楚地照在幕墙上,上面是一棵冬梅,一朵粉色的梅花在飘摇的大雪中格外醒目,这是一幅弥足珍贵的彩绘,色彩清晰明亮,没有沾染一点岁月的气息。 我们都不明白这幅彩绘此时此刻出现是何用意,所以纷纷停下了脚步。笔直的墓道设置了一处幕墙,幕墙右边是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那应该是通往墓室的通道,左边跟墓道墙壁连接为一体。这个幕墙设在这里尤为突兀,给人一种摸不透的感觉。阳宅有风水阴阳,阴宅也是如此,难道这是风水需要? 绘画是心灵的窗户,古代人表达含蓄,往往把要说的话和要表达的意思融汇在画中,让人去猜想和领悟。这幅彩绘《冬梅傲雪》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信息?是吉是凶,是祸是福?还是就是一幅抒情论景的普通画? 田教授皱着眉头,一问三不知,其他三个人也是茫然不知,这种仙人指路的游戏最伤脑筋。 李佳珠的脸色有点严肃,半天才说,这幅画有杀气,大雪纷飞中,一剪寒梅傲立不群,花瓣和鹅毛大雪针锋相对,竟然流露一种杀气。一白一红,一个代表刀光剑影,一个代表血染沙场。 田甜憋不住笑,咯咯笑着说,李佳珠你是什么眼神?二郎神的第三只眼?我觉得就是一幅彩绘,只不过妙笔生花而已,哪还有什么杀气? 田教授呵斥田甜说,别瞎说,李佳珠的感觉没错,那些鹅毛大笔寥寥数笔,却是棱角分明,梅花挺立,视死如归,我怎么觉得像是万箭穿心?鹅毛大雪像是射过来的弩箭,梅花象征着一个人的心脏。 田才看了一眼李佳珠,又看了一眼父亲,直言不讳说,我对古画没有研究,非要说出点什么来,我觉得这是暗示墓主人一生傲骨,威武不屈的意思吧。 我忽然想起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五个人五个角度,对同一事物的感知却是大相径庭。同样一幅彩绘,大家却能感觉出不同的意境,或许这就是想象的伟大和神奇。但是田教授看出了“万箭穿心”,李佳珠看出了“杀气”,而我却看出了一种“死亡”的气息,三者融合在一起,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死亡”。 我示意大家后退几步,田教授和我交换彼此的意见,李佳珠负责对幕墙的古画照明,田才和田甜负责察看后面的情况。 从风水学角度而言,墓室好比是一处房子,墓道好比一条笔直的马路,为了缓冲马路的“煞气”,在前面设置一堵墙,这是为了“避煞”。传说鬼走直路而不走弯路,马路上的晦气就会被幕墙遮挡。幕墙拐出来再设置墓室就平安无事了,毕竟这是后门临时进来的一条路,什么都完全符合阴阳风水,短时间是做不到的。 墓穴是死人的阴宅,活人跟死人犯冲,设一道幕墙立于生死之间,算是避而不见。探墓者视而不见,只能说是自寻死路,针锋相对、非生即死,这就是杀气。 “万箭穿心”是古墓中最厉害的暗器,几乎无人能幸免。“万箭穿心”需要有地方发射弩箭,这处幕墙就是最好的平台,因为它直接面对我们。 我和田教授一致以为这是一个“万箭穿心”陷阱,《冬梅傲雪》就是一个寓意,识破了玄机,就可以活下去,看不懂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一个人原路返回地面,因为山根还堆放着一些盾牌,我挑了五个大一点的,第二次返回墓道。按照古代弩箭的射程,我们选择在五十米以外防守,用墙壁上抠下来的石块“问路”,地面是平的,石块向前滚动起来不费事。在靠近幕墙十米的地方,每扔一块石头过去,幕墙上就射出一阵弩箭,墙壁上只要画着雪花的地方都张开一个空洞,里面纷纷射出一尺长的弩箭。 万箭齐发,耳朵听到“嗖嗖”之声犹如万马奔腾,我们完全暴露在覆盖范围之内,幸好龟缩在盾牌后面,笔直的墓道内根本无处可躲。箭雨强劲,像钉子一样钉在我们的盾牌上,手臂震得发麻,这要是射在人体上,直接就是一个洞穿。 “万箭穿心”虽然厉害,但也有缺陷,扔了几回石头,藏在幕墙里面的弩箭就射没了,最后只能听到里面传出“咔咔”响的机括声。 远远的听到石头滚动的回音,也没有再引起其他机关连环发动。墓道内暂时是安全的。 墓室就在拐弯的通道里,那里依然黑暗无边,也不知道还隐藏着什么危险。墓室是死者重地,每一步都危机四伏,靠近墓室固然跟财富一步之遥,但越是靠近,危险越是增加一分,墓主人的杀手锏都会在这里埋伏。 生死考验暂且抛之脑后,我们猜想会不会是天之骄子成吉思汗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一章 真假死人 对着墙直着走过去,右拐不远就看到一扇奇怪的“门”,这座门很奇怪,没有门板,自上而下挂着一张“金线翡翠珠”的珠帘,珠帘几乎接触到地面,低端缀着一排金球,这是压风用的物件,所以即使有风突然吹过来,帘子也不会倒卷。 细细的金线将珍珠一颗一颗地串起来,单单一根金线上差不多使用了一百多颗珍珠,我横着数了数,差不多几十根金线,数千颗珍珠可不是小数目,布置这样一张垂帘显然有点大材小用,除非里面更加奢华奢靡。 我自然懂得珠帘的珍贵,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就怕不小心弄断了珠子。我是第一个走进去的,其他人跟着我鱼贯而入,里面豁然开朗,到处摆满了奇珍异宝。 四五十平方大小的空间,看起来有点空旷。地面寸土寸金,里里外外铺着琳琅满目的兽皮,牛、马、羊、狼、虎……的皮这里几乎都有,而且绝对不雷同,狩猎之风跃然纸上。 穹,活人不太可能,没氧气老鼠都生存不了。不会是那个红衣女鬼捣乱吧? 我也不好判断,按理说女鬼是不会洗衣做饭的,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活人的生活规律。匪夷所思中,我们的目光情不自禁往里面看过去,因为那里挂着一块羊皮帘子,很明显那里应该还有个屋子,羊皮很轻,还在轻微的飘动,似乎刚刚进去一个人。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胆量去掀起羊皮门帘,里面或许就有我们的答案。 水壶吱吱冒着热气,烧开的水不停地沸腾咆哮。我心想先暂时按兵不动,如果屋里真有人藏匿,水开了总得出来看一下吧,那嗡嗡的水开声如此之大,里面的人没理由听不见。 我们僵直地站在门口,影子被油灯拖得长长的,折在地面的墙角,然后爬上墙壁,又细又长,好端端的一个人影被扭曲成好几段,看着怪吓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杯弓蛇影,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旁边似乎有人来回走动,静下心来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这个蒙古包一看就是死者生前居所的复制品,靠窗户的地方挂着一把长型弓弩,主人身材必定魁梧有力,否则绝没有力气拉开它。下方斜垂着一支蹦着牛皮的箭壶,里面插着一只镶金嵌银的箭,箭翎是红黄蓝三色,显示主人的高贵和显赫。正堂摆着一把宽大的虎皮座椅,这个宽度只有虎背熊腰的人才能般配,但此时这把椅子居然前后摇晃起来,上面好像端坐着一个人。 大气不敢喘一声,因为听到里屋传来一声老人的咳嗽,“你来了?”,老态龙钟的声音真真切切,阴曹地府中的勾魂使者马面的口头禅就是“你来了?”,而牛头的口头禅是“拿命来!”,难道是马面想勾走我们的魂魄? 田甜和李佳珠使劲靠着门框,刚刚迈进来的脚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田教授、田才和我紧紧靠在一起,我们心里很清楚,封闭多少年的石门不可能生存活人,如果有什么异样,也只能算在鬼头上。 田甜比较单纯,说墓葬里万一活个人怎么办?杨过和小龙女不就是墓穴里面活着吗?或者说从外面进来的人,跟我们一样的目的,躲在里面不也正常吗? 我大着声音问道,里面有人吗?相逢不如偶遇,出来见识见识吧——朋友? 有人借酒壮胆,我借着声音给自己打气。但过去了很久,里面依然没人回答。我心里气得不行,我就不信你能死里面不出来! 李佳珠大着胆子问道,有人在里面吗?水开了!地上全是兽皮,你再不出来,烧干了就该着火了! 死一般的寂静,我竖起耳朵搜索着,附近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只能听到我们自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还有水壶翻滚的开水声。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掀开壶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只好微微地别过头去。里面的热水足足八九成满,应该是刚倒满不久的,照这样的温度烧下去,用不了一天就烧干了。炉膛里的干柴烧得很旺,不时地传来噼啪烧裂的声音,这把火烧的时间也不长,干柴的数量来看,最多烧个把时辰。虎皮大椅前后摇晃了一会,还未静止,羊皮门帘的坠铃哗啦作响,说明有人刚刚离开或者进去…… 我回头征询大家伙的意见,他们已经面无人色了,所有的证据似乎说明有人生活在这里,千年古墓,这人是人是鬼? 瞅着摆动的羊皮帘子,答案就在里面,只要我掀开,可是我真得害怕极了,万一后面藏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我往哪里躲避?李佳珠对着我使劲摇头,我的眼神告诉她我要放手一搏。 我咬紧牙关,疾步冲到里屋跟前,一把撩开门帘。 “呀——”众人顿时惊呼一片,大家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水底,因为后面果真站着一个人! 尽管我事前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忽然看到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地躲在里面,也是吓得跳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刷的一声拎起鬼头刀,没头没脑地砍过去,刀光乍然一闪,我下手挺狠的,这一刀下去,里面即使有人也会被劈成两半。 倒不是我草菅人命,是活人还是死人打个照面基本就能认个差不离,尽管他睁着眼睛,他的眼神毫无生机,直觉告诉我他是个死人。 李佳珠尖叫一嗓子,不管他是人是鬼,我一刀下去肯定变真鬼了。听见“嚓”一声,他的脑袋发出脆裂之声,活人的头颅是闷响,于是我更加断定了先前的判断。一把簪子大小的物件噗的一下弹落出来,刚好落在我的脚下,它是从尸体嘴里弹射出来,因为砍刀切坏了口腔,它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力道。 我使劲抹了一把冷汗,幸好抢先一步劈开了脑袋,晚一步的话,这枚飞簪一定会射中我的咽喉。 羊皮门帘被拦腰劈断了,七零八碎地倒在地上,从里面直挺挺倒下来一个人,脑袋已经被我劈开了,他的身子轰然倒地。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退到门口,这是一个安全距离,其实就是心理作用,这=真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也根本躲不过去。 田教授脸色吓得惨白地说,人被你砍死了,地上怎么没有流血?我看这应该是个死人! 大家一经提醒,才慢慢醒悟过来,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个死人,虽然面目栩栩如生,但全身僵硬如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干尸。刚才的咳嗽一定是他发出的,因为他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田教授从干尸脖子上找到一根铁丝,顺藤摸瓜,铁丝连着地面的一个小铁片。田才也从头颅里也发现一个发声装置,只要田教授拉动那根铁丝,嘴里就会发出咳嗽的声音,这要是被不明底细的人听到了,不吓个半死才怪。 我忽然想起乡下稻田里的假人,那些麻雀发现假人就飞走了。有一回我们几个小伙伴偷西瓜,也是被西瓜地里的假人吓得屁滚尿流,西瓜没偷着半个,反而吓得满野地跑。难道这个干尸也起相同的作用? 屋内所有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寻,会动的椅子,火炉烧水,能飘动的门帘……这些都是能工巧匠的手笔,门口设有一个总枢纽,我们踏入屋子的那一刻,油灯和炉膛都被先后点燃,随后热水就被烧开了,其实这些都是机关控制,齿轮都安装在地面之下,只不过因为我们惊吓过度,谁也没听到地面之下发出的齿轮声。 大家黯然不语,这等高明的设置不亚于今天的机器人。每个环节,每个动作,每个时间都安排的恰如其分。 我们四处寻找进入墓室的入口,但里屋的门帘只站着一个尸体,除此之外,已经无路可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二章 斩妖箭 隔行如隔山,我对墓葬结构完全是俩眼抹黑。从踏进墓葬的入口开始,犹如走进了一座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野兽出没,机关林立……没有坐标提供参考,什么指南针呀,罗盘呀几乎都是废物,只能依赖探墓的经验和智慧寻找墓室。 田教授和田才是我们五人中最富有考古经验的专家学者,他俩围着屋子转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通往墓室的入口。墙壁都嵌着木头,无论怎么敲打,里面都是空心的,将所有的木板都拆除也不现实,因为涸泽而渔是愚蠢的做法。 先将主要设施作了在册统计,按照蒙古人的生活习惯,我们对家居用品一一做了详细的归类,尽最大可能还原屋内摆设的原貌,想象和实际尽管有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我们还是希望能在抽丝剥茧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集思广益,田教授纸笔画着平面图,这边应该摆把椅子,那边是个衣服架子,另一边是一台火炉,考墙角应该立着一个饭桌…… 李佳珠低头看着田教授画图纸,不时地抬头观察,忽然若有所思地说,若果这个屋子是死者生前的复制品,最起码应该有床榻或者卧室,人不可能不睡觉呀? 这是个新思路,卧室是不可能有的,独此一栋,别无分间。床榻是居住中最重要的物品,无论汉人还是蒙古人,他们都需要衣食住行,卧榻是必需品,我们先前是百密一疏,环顾屋内四周,屋子设施一应俱全,却唯独没有床榻的摆放,这是无意的遗漏,还是有意为之? 田教授对李佳珠的细心给于了赞誉。根据桌椅板凳的方位,大门和窗户的朝向,以及蒙古人的作息习惯,床榻的位置渐渐浮出水面,就是羊皮门帘的位置,难道墓主人是站在里面睡觉?老家的牲口都是站着睡,人站着睡可是千古奇闻,但谁也不能排出有这个可能。 这个结论被大家推翻了,首先脑袋被劈两半的死人绝对不可能是墓主人,墓主一生雍荣华贵,尸体不可能如此草率处置,而且死人的躯体被人动过手脚,墓主的尸体绝对不会允许被碰一根头发,视死如生,这是古人看待生死的态度。 但床榻的位置为什么会悬挂着一块羊皮门帘,甚至里面立着一个死人呢?仅仅是为了恫吓盗墓者、装神弄鬼而故弄玄虚?除了恐吓来犯之人,还有其他用意吗?迷一样的疑惑,我们不能妄加猜测,更无法假设。然而田教授确信,这里一定有答案。 五个人分头细细寻找,几乎每一寸都不轻易放过。兽皮被全部掀开,下面露出一层砖石,敲击之下很厚实,所以我们排出下面有地窖的猜测。死体被我们挪开,他原先站立的地方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窟窿,类似于一座神龛,里里外外用一层砖石垒砌,缝隙也被用石灰密封,浑然一体结构,没发现藏有什么暗门或者通道之类的地方。 墓葬没发现墓室,就等同于挖井没找到水源。 大家折腾半天,一无所获,神情很颓废,寻找墓室的线索似乎到此嘎然而止,这对抱有热切希望的探墓者而言,犹如灭我有地府龙珠,一定是小公主的驸马爷,这次的帮助都是小公主的情意,要报答就还情于她。 四个人问我后两句什么意思,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干脆胡编说,红衣女鬼看上我了,说要招我为驸马爷,她是个小公主。 田甜和李佳珠几乎异口同声说,你赶紧死吧,招你驸马爷多尊贵?不行我们俩姐妹帮你一把,拿刀给你抹脖子吧。 田才扼腕痛惜说,她指的不会是穿甲箭吧。你不是丢在射杀金冠飞狐的墓道里了吗?别说暗水还没有退掉,即使退了水,穿甲箭早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了。 田教授倒是很乐观地说,女鬼是看家护院的,它不可能不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穿甲箭丢失这件事情她是知情的,沙面上的斩妖箭指的应该不是穿甲箭,而是另有所指。 李佳珠忽然指着墙壁上的那把弓弩说,不会是这把弓弩吧?箭壶仅剩一支弩箭,造形尤为特殊,难道它就是斩妖箭? 我从墙上拿下弓弩,光看外表不知道,端在手里竟然沉重无比,弓臂的材质既不是铜也不是铁,我使出全身力气,勉强拉开牛皮筋,放手空放了一下,弓臂竟然发出嗡嗡的龙啸声,张力比穿甲箭有过之而无不及。弩箭更是迥然不同,箭身篆刻着一行梵文,我们都看不懂,应该是名字或者咒语。箭镝是朱红色,上面好像涂抹着什么人的血液。 我对大家说,红衣女鬼指的弓弩就是这把斩妖箭,上面的梵文应该是某种咒语,射在僵尸上能起“射杀”作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三章 地宫黄金屋 暖炉冷却的速度极慢,包裹炉膛的铁板有一指多厚,即使内膛没有了燃烧物,外面冷却下来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先前精神高度紧张,一旦松弛,我们突然觉得浑身疲惫,五个人倒在地上竟然酣然大睡。睡梦中小公主引领我来到了阴司殿,她既高兴又担心,说红衣女鬼叫小红,是我以前的丫环,后来被一个衙司看上了,这丫头性子刚烈死活不从,衙司利用职务之便百般刁难,故意让她吃上了官司。我得罪不起这个衙司,据说是孟婆的一个侄子,于是偷偷将她流放人间,六盘山有成吉思汗的衣冠冢,大树好乘凉,小红就守在古墓里。 知道是红衣女鬼跟小公主禀报了我的行踪。我说,你得空的时候替我谢谢她,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帮不速之客,如果打扰她了,请她原谅。 小公主担心说道,她倒没事,都是自己姐妹。可是墓室里的武尸很厉害,据说是一个西夏国的将军,因为杀害了元军很多将领,被俘后还出言不逊,成吉思汗一怒之下将其杀害,做成僵尸中最厉害的“武尸”来保护自己的墓室。听小红说它是玩大刀的——时间紧迫,你赶紧回去吧。 来到阴曹地府的时候我就浑身冰冷,估计元神疲劳所致。幸好小公主让我赶紧走,再等上片刻,我就冻僵了。告别小公主,我驾着一团云雾奔着六盘山而来,刚到山道,看你睡得这么死,嘴里还挂着笑,准没好事,你老实交待梦见什么了? 这丫头还真把我一下子问住了,老实回答吧,她们也不信,糊弄吧,一个比一个精,没那么容易搪塞过去。 李佳珠猴精猴精的,一看看我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帮着田甜质问说,老实回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想好了一个理由,但我看了她俩一眼,忽然低着头不好意思起来。 俩人都是火爆脾气,觉得我玩得是欲擒故纵把戏,两只手指着我的鼻子不约而同地追问,快说! 我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梦见娶媳妇了。 俩人一愣,五人就俩女的,那个小媳妇是谁呢?害羞吧,那个会是自己吗?胆怯吧,万一那个小媳妇是另一个怎么办呢?多丢人?二人脸色随即一红,心里想的事情都差不多。女人家一般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但好奇心理作祟,俩人又同时大声问,猪八戒娶媳妇了?跟谁呢? 我忍住笑,看看田甜,她脸红得像个秋天熟透的柿子,转头看看李佳珠,这丫头已经红到脖子根了,活脱脱的一枚小辣椒。我一时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本来是开玩笑的,这种氛围之下玩不好会出人命,即使没人跟自己玩命,弄不好自作聪明,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弄不好闹一场活受罪。 我笑得合不拢嘴地说,梦里俺娶了倆媳妇呢,一个身穿大红袄,一个头戴一支红花,身后都跟着俩丫鬟。左边一个端茶送水,右边一个洗衣做饭,还梦见各生了一个胖娃娃。 这样说也好,两个都不得罪,还能过过嘴瘾。 李佳珠和田甜正好一边一个,她俩满脸铁青,纷纷骑在我身上,又捏又掐,胳肢窝弄得奇痒无比,于是我满地打滚求饶,虽然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二人竟然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这世道,老鼠都给猫当伴娘了。 田才和田教授乐得看热闹,竟然纷纷给她们出谋划策,什么掏耳朵、钩鼻子、五马分尸……反正是整人的手段全玩了个遍。打是亲骂是爱,跟俩美女玩闹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她们的感受或许跟我是一样的吧,想起小时候过家家游戏,没有杂念没有顾虑没有世俗,和这个时候一样的开心。 每个人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欢声笑语的年代,我们这边玩得嘻嘻哈哈,田教授那头竟然呜呜大哭起来,一问才知道,这是老爷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众人触景生情,情至深处,感慨万千。老爷子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为了过去的童年哭一回也值了,都说老了老了,还是抛不掉这些世俗杂念,老了还要寻根,跟落叶归根一个理。 试着抬起炉膛,我和田才两个大男人竟然抬不动,炉子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似乎对我们嘲笑不已,难道长在地上生根发芽了? 田教授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搭把手,合三人之力才动了一丁点,看来这个不起眼的家伙重量不轻,至少需要五个壮年劳力才能完全挪动。一下子腾空了玩命的力气,三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喘着“驴气”。 田甜和李佳珠伸胳膊撩退,自告奋勇,那意思想过来帮忙,但被我们婉约谢绝了。我说,虽说妇女半边天,但你们二位大小姐还是歇会吧,金枝玉叶的再闪了腰,我还得劳神给你们捏。小胳膊小腿的,别再抻着,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李佳珠说,小胳膊小腿怎么了,不信你这个老爷们过来,我俩摔跤,谁撂倒谁还不一定呢。 我抬眼瞅着这位传说的“天神”,我乐得下把壳子都快脱臼了。我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得了,不是玩不起,是害怕你找后账,撂倒你总不能再来个泰山压这是古代地宫常用的建筑方式,一种是竖井式,一种是竖井——横开式,此为后者,主要可以防水。井盖叫铁函,文字主要记述了墓室的位置和墓主人的简介。文字提到了成吉思汗的名字。墓室里如果有棺椁,那就是一定是天之骄子的安息之所。 这个消息的确令人振奋,困惑千年的谜团难道就要被揭开?在古代的东方,一代君王竟然率领铁蹄大军征服欧亚大陆,是一个神话也是一个奇迹。 顺着竖井的蹬梯,我们挨个钻下去,里面的空气很流通,有些微微的风声,密密麻麻的铁丝顺着墙根下来,弯着进了横开的通道。通道有一扇推拉式石门,在上面我们发现了一些人物图案,有一人使用长刀正在练武,一共九式。 我的嘴有点笑歪了,难道这就是世人传说的武功秘籍?长刀九式,每刀分三式,一套刀法下来就是二十七式,本来就是想看个热闹,所以看得比较仔细,有时候手舞足蹈地练习一下,刚开始觉得平淡无奇,越到后来反而觉得博大精深,每一招每一式俱都出神入化,伤敌于千里之外。 我开玩笑说,田教授你研究过武林各派的刀法,钟馗剑跟这套刀法相比孰强孰弱? 没想到田教授真是一个嗜武如命的怪人,琢磨了半天,嘴里大为赞叹说,好一套绝世刀法,不像是中原套路,咱们的刀法浑然天成,每招每式都是大开大合,这套刀法却是另起炉灶,自成一家。刀走剑法的偏锋,长刀单臂,灵活自如,开山劈石的同时却又能撩、刺、削、砍,把剑法和刀法融会贯通在一招一式之中。 见田教授对此赞不绝口,我心里默默记住了这套刀法,以后开个武馆什么的,这些都是压箱底的绝活。什么叫绝招?你会的别人不会,都讲究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别说跟你过招,猜招也能把人累死。 爬进通道,墙壁上安着一些玻璃罩油灯,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自动点亮,我们暗生奇怪,外面都是巧妙的自动设施,怎么来到了跟前却是最原始的装备?大家用打火机点燃灯芯,随着一盏盏油灯的亮起,我们才看清通道内的一切。 黄金隧道!这是我们大家的一致评价。墙壁上镶嵌的不是马赛克而是一块一块的金片。李佳珠和田甜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些闪闪发光的金片,眼里充满了女人爱财的眼神。从装修角度而言,这个椭圆形的通道面积至少需要几十万枚正方形的金片,差不多几千枚就有一吨,整个算下来可是十几吨的黄金储备。不是一代帝王,试问天下谁还有如此财力?脚下踩着横七竖八的铁丝网,它们都是从最里面的:控制中心”延伸出来的,然后通到地面。 田教授比较持重,提醒我们说道,千万别因为一时的贪婪而忘记了面前的危险。元武尸可是第一杀手!都小心点! 大家心中一凛,差点因为麻痹大意,而上了墓主人的道道。大家纷纷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直到心境慢慢地平复,我们才继续往前走去。 墓道藏有黄金屋。走到尽头,眼中是一片黄金的海洋,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出现我们的眼前,就连大门都是黄金做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成吉思汗”,门左右各一副对联,左边是“灭夏攻金,开一代皇朝称太祖”,右边是“自强不息,促五洲文明展雄才”。 田教授一声惊呼,成吉思汗的墓室!我们寻找到了千年之谜!腰粗的铁丝束从金门上边的排风口拉出来,这里面不仅是机器的枢纽,也是墓主人的棺椁之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四章 铁轨马车 黄金门是双门对开式的,每扇门上都布满了馒头大小的“金锭”,威严厚重中流露着华贵与富有。 田教授毕恭毕敬地伫立门前,简单地修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这才轻轻地叩动门钮,墓道顿时响起了几声“叮咚”的敲门声。 并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做作,而是一个探墓者进入墓室的老规矩,借以向墓主人示意我们的崇高敬意,此举就像拜访者敲门一样,主人高兴了就说“请进”,要是不高兴就有可能大骂一声“滚蛋”。 墓主人已经死了上千年,不太可能听到我们的敲门声,做得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老规矩不能破,对于探墓者而言,敬重死者也是一种职业道德,“敬鬼神而远之”、“天地三尺有神明”……,这些都不是胡诌的。 谁都没有出言阻拦或者劝阻,也没人认为这是多余的,鬼神既然藏在人类的心中,那么相敬如宾未尝不是一种约定成俗的礼遇之道。 我们的心跳声砰然作响,无法平静的喘息声此起彼伏,谁也不敢贸然推门闯入,万一里面真地来一声暴跳如雷的逐客令呢? 等了半晌,里面无人问津,大家这才如释重负。田教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三遍“敲门”的动作,对于鬼神,“三”这个数字是敬词。 见里面毫无动静,田教授欠身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我从后面冷不丁地将他使劲推在一边,嘴里急促喊道“大家躲开!”,话音刚落,门前的一块石板毫无征兆地翻了过来,在田教授原先站立的地方,露出两个比人还粗的大窟窿。 我这一推使得劲太大,老爷子摔了个大马趴,他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额头冒着冷汗珠子,吓得说不出话来。两个窟窿黑黢黢的,下面是十几米深的大坑,最下面倒插着几根冒着尖的铁棍,田教授要不是被我推了一把,此时已经满身窟窿了。 我的耳朵比较尖,洞下面依稀传来虫子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把手电的光圈调到”照远”的档位,一个碗口粗细的光束瞬间照到洞底,我的妈,黑压压一片全是蠢蠢欲动的埋葬虫,听到人的声音,它们争先恐后地往上爬,但洞壁很光滑,爬到一半就摔下去了,洞底的边缘出现很多老鼠洞,那些是埋葬虫进出的洞口。 埋葬虫终于出现了,还好被关在坑里,要是出现在地面,如此之多的埋葬虫一拥而上,大家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李佳珠对着洞口惊恐说道,好几只爬上来了! 我急忙上前观看,果然三五只快要爬到了洞口了。我用斩妖箭给推了下去,断断续续又冒上来几只,这会它们学聪明了,一只爬到一个位置,第二只咬着前一只的一条后腿垂下去,第三只又咬着第二只的后腿垂下去……如此就形成了一根梯子,这个梯子一旦延伸到洞口,不计其数的埋葬虫顷刻间就会爬满洞口。 田甜被冒出来的虫子吓得不行,田才忙得团团转,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反复重复着“怎么办?”。 这些虫子能够咬破鞋底,甚至扎进皮肉里面,我们不敢用脚踩,只能用长一点的工具往下推,开始还好点,数量并不多,但到后来就岌岌可危了,一上来就一大堆,把我们累得够呛。 田教授急地快发疯了,对我说,天宁咱们还有小半桶汽油,倒下去烧吧! 我说老教授你是急糊涂了,墓葬不能使用明火你是知道的,烧肯定不行。 田教授使劲拍了一下脑门说,对付埋葬虫最好的办法就是火,怎么办? 我说这俩坑的墙壁都比较光滑,我们有办法让它们爬不上来就行。你看看我们的生活食用油还剩多少? 李佳珠说还有两桶鲁花花生油,本来想留着炸馒头片的,都给你拿过来了。 我说一个坑一桶油,尽量沿着洞口的墙壁缓缓地倒入,只要把油粘在墙壁上就行。 李佳珠和田甜各负责一个洞口,我和田教授、田才三个人继续拍打着爬上来的虫子。俩人倒完花生油后加于我们的灭虫队伍,油还是起作用了,虫子爬上来的越来越少,到最后一个都没上来,我探头一看,那些虫子虽然极力攀登,无奈墙壁涂满了油,它们根本站不住脚,刚爬了一点,就滑下去了。 翻板是大理石的,我们想推平了,盖上洞口,省得那些东西不留神再跑出来,但翻板好像卡住了,我们使再大的力道也扳不过去。我说还是别费劲了,它是齿轮控制的,除非自动复原,我们是扳不过去的。 忙活了一阵子,大家都有点累。田教授说幸好天宁推了我一把,一旦掉进坑里,连个全尸都保全不了。坑道本来是密封的,翻盖一打开,里面就有了氧气,那些藏在老鼠洞的埋葬虫就赶着出来收尸,设计这个陷阱的人够恶毒的,把人弄死还不算,还要把骨头都给吃成渣子。 我说黄金门被推开一条缝的的时候,我发现排风洞的一根铁丝跳动了几下,猜想一定是机关发动了,来不及查找机关在哪发动,我只能一急之下推开你田教授,阿弥陀佛,还是你老爷子福大命大。 黄金门前横着出现了个大洞,大家跳不过去。我们正在考虑其他办法,忽然看见一根铁丝再次跳动起来,出于本能的反应,大家都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半天过去根本没什么动静。我们抬头一看,那块翻过来的石板又给合上了,这样正好合了大家的心思。 我说大家都起来吧,这是机关复原的一个设计,再推开门的时候,只要主意铁丝是否跳动就可以了,跳动就表示有危险,不跳动就表示没有机关启动,大家可以高枕无忧。 我走到门前,一把就推开了黄金门,铁丝并无异样,我们才小心翼翼地走近去。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墓室,因为最里面摆放着一具黑色的棺椁,外面镶满了金丝银线,一眼看过去显得尊贵无比。门两侧各摆放着一个柜子形状的机器,里面安装着许许多多的齿轮,每条齿轮都拉着一条铁丝通往外面,毫无疑问,这两个就是“控制中心”。 田才对这些机械赞不绝口,说古代人的智慧太厉害了,在一千多年前就能发明自动化的机器,手工之巧,心思之高几乎可以夺天地之造化。 两台机器寂然无声,精密的齿轮环环相扣,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指令。我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敢随意触碰,齿轮的灵敏度一定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出现任何一个细微的意外,机器就可能启动一个意想不到的机关暗器,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自寻死路。 田甜观察细微,对两台机器的齿轮进行了细致的比对,她说这两台机器不是控制同一条墓道的,右边这台的齿轮有几个旋转过,应该是控制我们经过的这一条墓道,另一台机器的齿轮杂乱无章,应该是控制着金冠飞狐守护那条,暗水发动后,墓道里的机关也跟着悉数启动,所谓的机关陷阱被全部摧毁。这个小秘密能告诉我们的就是,经过的这条墓道还隐藏着许多种机关,我们必须步步为营,时刻提放。 我为了证实田甜的判断,比较了一下两台机器延伸出去的铁丝,它们走的方向果然不同,一个是我们来的方向,另一个是黄金门的另一侧,因为一堵厚厚的墓墙封堵着,那边的情况我们不甚了解,那边的墓道根本就是一条死亡之路。 正对着门的位置摆着一辆铜铸的马车,体格比普通的马车略小,后面连着一个车棚,前面垂着一块蓝白相间的布帘,所以看不清里面拉着什么的东西。马夫是一个是戴着草帽的铜人老者,一只手举着马鞭,另一只手死死地拽着缰绳,车辕套着一匹静静站立的铸铁白马,一双乌黑的眼睛悄然看着我们。马与车夫的形态各异,整体表现得栩栩如生,打眼一看还以为是真的。 要不是过多关注这辆马车,根本不会注意脚下还铺设着一段铁轨,马车的两个轮子刚好卡在上面,两排铁轨延伸了四五米,到墓室的一处墙壁就消失了,不知道墓墙后面还有没有,直觉判断好像就修到这里。我们猜测这是一件象征性的艺术品,铁轨应该是创意,那个年代不可能会出现类似于火车的轨道。 墓室内部构造跟外面看起来一般无二,都是四四方方的布置,墙角棱角分明。跟棺椁一排摆放着五六个大铁箱子,上面都安着锁,单看铁箱的外表毫不起眼,里面装的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或许是死者生前穿过的或者用过的一些日用品。 屋顶涂刷着一层白色的石灰膏,人工磨得很平整,雪白雪白的,看着特别敞亮。中间吊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即使我们不打手电,墓室依然明亮,几米之内甚至能看清发丝的长短。 墓室的宝藏呢?除了头顶那颗夜明珠外,好像再无值钱的东西。外面又是黄金屋,又是黄金门,墓室却是简陋得看不到一点珠光宝气的影子。我们五个面面相觑,每人都很茫然,就像一个衣着光鲜的大富翁,开着奔驰宝马,口袋里竟然只揣着几毛钱。这种天壤之别的差距让人困惑不解。 田才用压力钳铰断一个铁箱子外面的铜锁,他有点赌气地掀开上面的盖子,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物品,却被突然冒出万丈霞光惊得目瞪口呆。流光溢彩,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所有的形容和比喻竟然变得如此丰富,墓室一时间竟然富丽堂皇起来,我们凑近铁箱子才看清,里面是一箱闪着光泽的宝石,有钻石、水晶、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和金绿宝石……只要世上存在的宝石种类,里面都悉数囊括在内,而且都是世所罕见的稀世珍宝。 随着铁箱子一样一样的被打开,每个箱子都堆放着宝贝,难能可贵的是被一一归类收藏,古玩玉器一大箱子,金银器具一大箱子,机械钟表、玻璃制品等舶来品一箱子等等。 李佳珠觉得棺椁的金丝银线的花纹很漂亮,好像是一幅地图,为了看得仔细点,她用手往前推了一下。墓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处墙壁生生地裂开一个大口子,从里面蹦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僵尸,它身穿铠甲,乱发绕头,双手举着一柄大刀,对着我们咆哮不已,看它的意思想把我们剁成肉酱。 我大喊了一声“元武尸”! 大家纷纷远离棺椁,动作一致地向我靠拢过来。我后背就背着斩妖箭,但这个距离太近,元武尸不会给我拉弓瞄准的时间,更何况斩妖箭就一支,万一射不中,后果就不堪设想。我手里端着鬼头刀,忽然间想起涵洞石门上的二十七招刀法,心中迫切想跟这个玩大刀的僵尸切磋一番,反而没有想一箭射杀它的冲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五章 武尸 僵尸是人工喂养的猛鬼野兽,既有人的特点也有鬼尸的特征,据说生性残忍,双手能生裂虎豹,比恶鬼还要凶猛百倍。武尸是僵尸之王,据说能称得上“武尸”的都身怀绝技。这个武尸是西夏国最厉害的一名将军,从成吉思汗喂养那天开始至今天为止,它已经修练了上千年,别说是一个被诅咒的死人僵尸,就算是一头活猪,熬这么多年也该成气候了。 我们目睹这样的怪兽自然惊恐万分,鬼魂还能凭借法器与之缠斗,武尸不惧任何法器,除非你的功夫在它之上,否则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从墙根蹦出来这个人就是一个武尸,因是元代的尸身,才叫元武尸。它走路的脚步沉重如雷,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颤抖;直立的身子僵硬如铁,不知道是不是刀枪不入;咆哮的喘息粗重如牛,二里地都能听得见喘息,它如果站立不动,就是一座黑金刚。 田教授斜着眼看了我一眼,说道,怎么跟它斗?咱五个人玩不起呀。 我使劲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老爷子不行你先过去玩玩? 老头子吓得一吐舌头,说,爱谁去谁去,我这点功夫搞搞研究还行,真要是真刀真枪得干,老骨头一捏就散。 元武尸环头豹眼,威猛不可一世,根本就没把我们几个人放在眼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寒光四射的大刀就端在手里,只要我们敢轻举妄动,它一定会像野狗一样疯狂地咬我们。面对这种情况,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们谁都没乱动。 氛围一片死寂,连喘息都变得细弱游丝,好像谁要是猛地喘一口气,面前的僵局就会立刻被打破。 我看得比较仔细,它握刀的手法跟中原各大门派迥然不同,刀柄很长,左手在上,右手靠下,往前欠着半个身子,每往前走一步,脚跟都会旋转落地,后一脚的脚尖跟前脚跟交叉,这是诡异的十字步伐,看着不伦不类,却是最具攻击性的步伐之一。 元武尸咄咄逼人,每逼近我一尺,一股冰冷的杀气就逼迫着我倒退一步。 田甜有点着急说道,赖天宁同志,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你是暗器也不为过。 元武尸吃了点苦头,恼羞成怒,抡着大刀没头没脑地向我一顿乱砍乱劈,看似杂乱无章不成章法,但每一刀却有开山劈石的霸气,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我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我新学的刀法不熟练,总是慢半拍,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为了拖延时间,我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揣摸其中的奥妙。 马车位于墓室中央,这么个大家伙放在这里却成了我们最好的保垒,其他人绕着马车跟着我和元武尸转圈子,借以躲避元武尸的“乱杀无辜”。听小公主说它是西夏国最厉害的将军,这人刀法精妙,确实难逢对手。我要不是无意中学会了石门上的刀法,岂能与之匹敌? 一人一柄大砍刀,刀锋相对,打斗似乎在伯仲之间,来来回回竟然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兵器不断剧烈碰撞,迸射着一连串的火花,铁屑纷飞,场面刀光剑影,惊魂动魄。 我渐渐熟悉了刀法套路和精妙之处,每招每式俱都是随心所欲,几乎无懈可击。元武尸虽说千锤百炼、武功一流,说白就是一个被喂养的僵尸之王,思维和动作毕竟不能与常人所比拟,出其不意和灵活自如上我略胜一筹,它依仗家底深厚,倒也毫不逊色。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回我反客为主,一回它喧宾夺主,反正就是不分上下。我们累得浑身是汗,但两强相遇非死即伤,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挥出去的刀法越来越少,但不等于威力越来越弱,相反,看似化繁为简的普通刀法,一旦应对不好,后面就可能跟着连环杀手锏。这个时候比得不是体力,而是经验和智慧。元武尸体力不支的时候,他嘴里从来不会断了“粮草”,那些从体内爬到嘴里的埋葬虫就成了美味。我却干瞪眼看着,嗓子冒烟,肚子敲鼓。 元武尸的力量无穷无尽,而我毕竟是凡人之躯,总不能不吃不喝跟它玩刀吧? 李佳珠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赖天宁别穷得瑟你的刀法了,赶紧使用斩妖箭吧。 斩妖箭!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克敌制胜的一个法宝,人有底气,浑身来劲,我用后几招刀法连续向元武尸砍去,它没想到我还能挺身反击,一时间手忙脚乱地阻挡我的进攻,墓室中响起一片“咔嚓”的金属撞击之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灼的味道,锋利的刃口“咧着嘴”向上卷起来,两柄大刀都卷口了。 趁着怪物后退几步的空当,我从后背取出斩妖箭,还没等摆上那支羽箭。元武尸却第一时间杀气腾腾地反扑回来,丫玩狠地,每一招都是气吞山河,恨不得将我磕死在地上。 大家替我捏了一把汗,我体力不支,身子几度倒在地上,要不是还会“兔子蹬鹰”的野路子,我这小身子骨就被剁成肉泥了。 见我倒在地上,元武尸举刀就剁,我仰面对着它的肚子来一个踹脚,这一脚凝聚了我全身的力量,果然不负众望,它偌大的一个身子竟然被我蹬了出去。与此同时,斩妖箭已经准备开弓射箭,就等着它攻上来,给它来个透心凉。 太意外了,它好像知道危险,竟然乖乖地躲在原地不肯扑上来。 一声揭斯底里的咆哮,元武尸使劲抖擞着身子,将一身铠甲生生地崩断了,大大小小的铜片散落了一地,它已经赤裸裸地站立面前,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我们都有点傻眼了。 它身上凸起来的不是肌肉,而是密密麻麻的埋葬虫,黝黑的皮肤上鼓起无数的小包包,看着令人不寒而栗。一会功夫,埋葬虫几乎占领了元武尸的每一寸肌肤,就等待一声令下,来一个虫子大爆炸。 田教授圆睁双目,忽然骇然喊道,快点射箭!射它的心脏!等它跟埋葬虫合而为一,你的斩妖箭就没用了! 满屋子都是“唧唧喳喳”埋葬虫的叫声,田教授的声音尽管很大,但我听得很模糊,隐隐约约听到“心脏”二字,“嗖”的一声,斩妖箭直奔元武尸的心脏而去,一道耀眼的亮光直直地穿过它的心脏,它并没有想像中的应声而倒,忽然张着大嘴对着我们狞笑起来,里面争先恐后的虫子已经爬到了嘴边。 大家都有种想呕吐的感觉,这样的虫子跑到嘴里面,谁也受不了肠胃的排山倒海。 不知道斩妖箭能不能射杀元武尸,仅凭借红衣女鬼的一面之词,我们没有十分的把握。一箭穿心,它还能巍然不倒。本来充满希望,此时却是满腹失望,它“嘎嘎”的笑声像鸭子的呱呱叫,我们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只要它用巨人的身子压过来,即使压不死我们,那些埋葬虫也不会让我们活着。 埋葬虫哗哗啦啦地爬行,吱吱的叫声形成惊涛骇浪,让我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千年僵尸依然目光如炬,而我们正在等待死神的到来,一瞬间的表情各异,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失魂落魄,有的死得其所。 墓室的光亮随即变成一片耀眼的蓝色,从脚根子开始遍布全身,到处散发着那种刺骨的冰寒,温度遽然下降到了零下几十度,我们的嘴角慢慢布上了一层冰霜,浑身上下不停地打摆子。我心想冻死也比被吃了强,n多年后说不定还能复活。 像是鸡蛋壳孵小鸡的脆响,元武尸此刻已经停住了恐怖的狞笑,身子从中间开始四分五裂,裂开的缝隙中冒着大片蓝色的光芒,那些虫子被光束紧紧的罩住,本来张牙舞爪的腿脚突然凝固了,小身子慢慢地泛起了一个个的冰球,每只虫子都被一一冻住了,在地上不停地滚动,像是掉了满地的珠串。 田甜冷得打哆嗦说,元武尸反正跟虫子冻在一起了,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对我们形成威胁。 她伸手想将那支斩妖箭拔出来,但被我们拦住了,万一斩妖箭拔出来,元武尸和埋葬虫再复活过来,那时就万劫不复了。趁着还没被冻死,我们赶紧围住棺椁,只要打开,我们就知道是不是成吉思汗本人了,但我心知肚明,因为小公主说这是成吉思汗的衣冠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六章 埋葬虫王 棺椁盖连接的地方设置着一些锁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开。先前发现的地图图案是用金丝银线镶嵌而成,画面中是一片广袤的沙漠,两棵光秃秃的树下分别拴着一只老骆驼,一只小骆驼,它们相互依偎,眼神饱含浓浓亲情,所以我们猜测这是一对母子。骆驼的身后就是一座坛型的祭祀庙,从外观看像是一个巨大的蒙古帐篷,里面供奉着什么就看不到了。 祭祀庙周围绵延起伏着几个鼓起的沙丘,边上垛着高高的城墙,那些沙丘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个城堡。 田才和田教授的观点是一致的,这幅《成吉思汗埋葬图》描述着当年成吉思汗埋葬时的场景。田教授叹息一声,不无惋惜说,根据这幅画的描述,成吉思汗的陵墓应该位于沙漠地带,六盘山的墓葬有可能只是一个衣冠冢。 衣冠冢?大家七嘴八舌地叫起来。 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并不意外,其他人却是遗憾不已。墓葬机关重重,建造的规模等级之高,陪葬品数量之丰和金银珠宝之最,这一切无不说明这就是成吉思汗的陵墓,然而仅仅是个衣冠冢,期望得越高,失望得就越重,心一下子掉进了冰冷的谷底。 掀开棺椁,里面是一条跟棺椁大小差不多的“像木船”内棺,跟棺椁接触的空隙被塞满了金银首饰和珠宝。根据历史记载,成吉思汗的遗体装在一条像木船中,选择一整根像木中最好的一段,内部掏空做成“船”的样子,在蒙古人心中,这样的棺材叫“船棺”,棺材的盖子不钉钉子,而是用几根金箍围着箍起来。 金箍的连接处扣着锁簧,如果强行锯开或者切断,就会造成棺毁人亡的惨剧,这是一种古老的保护措施,上棺和下棺都隐藏着机括,两面对不上“暗号”就会引发机关。锁簧紧密相扣,每条弹簧都连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片,上面标着数字0、1……9,只有将锁簧的铁片对应“设定”的数字,金片才会自主脱落,锁簧弹回去,船棺就会自行打开。 我们脸上布满了一层白色的霜冻,在墓室中不断地搓手跺脚,借以缓解被冻麻的手脚。田教授和田才两个专家级别的考古家此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看着船棺的密码锁已经发呆了很久。我说田教授你俩到底行不行?再想不出办法就只能先赶紧走人,继续等下去人就被冻死了。 哈气成霜,嘴里纷纷往外冒着白烟,大家确实已经被冻得不行了。田教授和田才小声嘀咕了半天,说道我们还是撤吧,确实没能力打开这密码锁,万一有一个数字错误,棺材毁了倒是无所谓,担心我们也跟着被活埋墓室之中。 煮熟的鸭子眼瞅着就要飞了,我们无不扼腕叹息,但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常人不宜久留,两条腿要是冻麻了,想走可就没门了。 墓室悬挂的夜明珠忽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或许天寒地冻的关系,夜明珠被摔个四分五裂,我们的心跟着一沉,一颗无价之宝的夜明珠就如此完蛋了?我本想临走的时候如论如何要把它带走,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意外,心哪个疼啊。来一趟成吉思汗的墓葬总不能如此空手而归吧?总不至于扛着一个大棺材回去吧? 我抬头盯着墓室的屋道,加上人骑的那匹,一共六匹。 田教授“啊”了一声,低头沉思说,人骑的那匹是战马,那叫一马当先的意思,它不用算,养马是五匹。我有点想笑,这老爷子挺有意思,想象比较丰富。于是顺着他说,那就是五匹马。 后面追问几条牛?我说是七条。问几只羊?我说九头。最后问几条狗?我爱搭不理地说道,三条狗。我心想看你还能问出什么来,画里面就这么几个角色,你顺着问一遍,基本都到头了。 田教授停止了笑声,满脸严肃地问我说,你把数字挨着给我念一遍,一个不许漏,一个不许错,一个不准颠倒! 我们都吓了一跳,老爷子头脑清醒,敢情没疯,这是得意忘形过度了。都说“棉袄套棉裤其中必有缘故”,田教授有此一问,必有他的道理,于是我说“一、五、七、九、三” 田甜他们围了过来,满嘴稀罕说,难道这就是密码? 田教授使劲点点头说道,对,赖天宁说的数字就是船棺的密码,赶紧打开吧,这是天机被我猜透了。 我突然说道,你们先等等,这个密码一旦错误可是万劫不复。这幅画告诉的一定是密码,但我不理解,老爷子为什么说是15793呢?那个骑马的皇帝就是成吉思汗,数字从他开始,这是“一马当先”的方向,1是没问题的。前面是三条狗,应该是3,马牛羊并排走在一起,这个数字怎么算? 田教授果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紧张得使劲摸着光秃秃脑门子上的汗水,嘴里嘘气说道,幸亏赖天宁细心,我差点酿成大错! 李佳珠说道,雕刻画画得如此精致,细节上一定是环环相扣的,马牛羊是并排往前走,但你们疏忽了成吉思汗的鞭子,鞭杆子指向右边的羊群,鞭尾却指向左边的马群,这就是秘密。杆子当然是头,羊群是9,牛群是7,鞭尾的马群就是末尾数字5,整个连贯起来,13975。 田才和田甜认同李佳珠的推测,我和田教授也一致赞同,女人心细如发,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三个臭皮匠得跟真的一样,其实我心里一点都没谱,等死也是死,坐着马车或许能活。 车棚不是很大,我们五个人塞进去比较勉强,像是挤公交车,李佳珠还凸着屁股在外面,索性被我一脚踹进去,然后我一头挤进去。 我能看到控制中心的两台机器嗡嗡作响,大大小小的齿轮相互咬住而旋转。墓室已是漆黑一片,手电都掉在地上打着旋转,狭小的明亮中,我看到埋葬虫王滚动在地上,四周跟着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它们挣脱掉身上的冰渣,缓缓地围住我们的马车,留给我们的空间越来越小,直到把我们吞没。 我嘴里疯狂地喊着,马车快跑!马车快跑!你丫再不跑,我们全玩完! 田教授他们挤在最里面,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耳朵还是能听见声音的,那些嘈杂的虫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人早就吓得半死了。五个人的肉肯定不够它们啃吃的,闹不好还要变成元武尸那样的僵尸。 又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我们的身子跟着往后一仰,耳边随之传来乎乎的风声。我在外面哈哈大笑说,马车启动了,我们不用被虫子吃了。眼前一黑,我被吓得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黑暗的影子往后一个劲地闪,速度极快,却是很平稳,几乎没有感到丝毫的颠簸,只能用心感觉却什么都看不见。 李佳珠在我的肚子下面露出半个头,气喘吁吁说,我要是活下来,第一个就吃了你!你压死我了!姑奶奶回头跟你算总账,我的屁股还印着你的脚印呢,这是证据! 田教授并没老糊涂,忽然说道,马车拉我们去哪?不会继续将我们拉回墓道吧?哪里还有无穷无尽的机关呢。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活下来的希望瞬间变成一种负担,这个马车是墓葬里的东西,它能跑到外面去?别说我们不信,鬼都不信,我想着心事,或许墓葬是大家最终的归宿,死活都要做陪葬。我寄希望于成吉思汗,他老人家已是得道高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五人难道不值得老人家施以援手吗?胡思乱想,满脑子一塌糊涂,死才知道活着可贵,为什么我们非要拿性命当儿戏,来挖人家的墓穴呢? 前面看到了一丝亮光,亮光越来越大,最后出现一个洞口。马车跑在隧道里面,下面的铁轨不断冒着磨擦的火花,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水声,像是流淌着一条大瀑布。还没等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里面几位,我们就被从天而降的瀑布卷入水中,像是摔落到万丈深渊,感觉没变成肉泥,却狠狠地砸进水里。我们拼命地从水底冒出水面,依稀听见外面不少人高呼,“有人落水了!老龙潭淹死人了!”。 耳边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身旁多了很多救生圈和绳索。 大家的命都有救了,除了我,其他人不会游泳,估计都被呛晕了,只要有人发现,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就大多了。我拼命地向岸边游过去,感觉有人将我使劲拽上去,岸边有很多石头,我的头撞了一下,当时就昏过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七章 西夏王妃 我昏死了过去,灵魂晃晃悠悠来到了阴司第一殿秦广王殿。大门紧闭,我使劲敲了半天的门,竟然无人应答,也无人出来为本驸马爷开门。我有点生气,抬脚就踹,铜门被我踢得直咣当。末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个尖尖的脑袋,他惊恐万分说,驸马爷你还是回去吧,你的事我们管不了。 我一愣,心想我的什么事你们管不了?我就是来找小公主聊天叙旧来了,并没什么事情求你们呀。尖脑袋的声音我有点熟悉,第一回来阴司殿,两个小鬼徇私枉法想拘押我,那个心好点的小弟应该就是这位。因曾经得罪与我,不能一下子吓着他,以后在这里混没有仨俩亲信,指定日子不好过。 我微微笑道,尖脑袋你叫什么名字?你那位搭挡大哥呢?别害怕,我这个人心胸豁达,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从不记仇。 尖脑袋唯唯诺诺说道,附马爷真是一个好人。我的鬼名叫“脑椎”,大哥脑袋是圆的叫“棒槌”。 我忍不住乐了,又是脑椎,又是棒槌,这在阳间都是骂人的话,怎么到了阴间却如此受欢迎? 脑椎见我平易近人,态度有所亲近,大着胆子问道,附马爷的大名是?上次小公主把你带来,我们并不知晓你的名字,只听你说是青乌传人。 我说我叫“赖天宁”。这老兄听后紧皱着眉头,脑袋越发冒尖了,对我几次欲言又止,又怕唐突了我,来回搓着手,显得挺尴尬的。 我心中一动,心想就你这点鬼心思还能瞒过我?于是笑着说,莫非我的名字不雅? 脑椎这才使劲地点头说,甚是,甚是。附马爷你一表人才,叫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有辱你的身份。大公主的驸马爷长得比你差一些,但也是有模有样,他的名字叫“狗不理”,你的名字怎么也要压过他,“万金油”、“猴头狗脑”、“猪八戒”……我觉得都很体面。 我心里虽然乐得不行,但我知道阴间的事物或许跟阳间相反,这是风俗习惯,我也不能少见多怪,入乡随俗就是了。他们莫名其妙地说我有事相求,直接问吧,一定吃个闭门羹,不如先拉拉感情。我满面春风说道,脑椎老弟,你把门打开,今天我的心情好,想跟你哥俩喝一杯,以后到这里挂职,还需仰仗二位。 脑椎有点迟疑,想拒绝我吧,这是一个难得的盘龙附凤的机会,让我进去吧,好像上面有刻意交待。他忽然身后挤过一个胖子,嘴里乐开了花,说道,附马爷我就是棒槌,跟你喝酒那是我俩的福分。说完话,用胳膊肘子使劲道,好香的酒,跟着驸马爷开一次洋荤。 我伸着鼻子闻了半天,丝毫没闻到一点酒香,往日朋友们喝酒吃饭,那白酒一打开盖子,满屋子都是香气。看棒槌惜酒如命的样子,这两坛酒肯定是陈年佳酿,难道是我的鼻子坏了? 脑椎端来一碟酱肉丝,抢着给我们满满斟了三大碗。二人高举酒碗,敬我说,附马爷如果你还把我哥俩当兄弟,请干了这一碗! 我盛意难却,本来是滴酒不沾的,为了探听虚实,我只好扬头一饮而尽。嘴里却没有丝毫的酒味,喉咙里徘徊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很熟悉。我脱口而出说,这是醋! 脑椎和棒槌面面相觑,忽然恍然大悟地说,我俩搞糊涂了。附马爷是从阳间来巡视的,你还是个大活人,跟我们这些死人不一样——你们的醋就是我们阴曹地府的美酒。 脑椎手忙脚乱地抢着收起那盘酱肉丝,嘴里嘿嘿笑着说,附马爷这个你也别吃了,这是孽镜台前大恶之人的耳朵,我哥俩偷偷切下来下酒菜的。 我突然恶心起来,说你们赶紧倒酒,我用来压压胃,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酒,恶心才好点,反正醋多喝点没关系。棒槌看我拿酒当水喝,心疼地受不了,赶紧跑到我的后面捶起背来,嘴里讨好说道,喝醋更恶心,我给你捶捶背就没事了。他在后面使劲给脑椎使眼色,脑椎反应迟钝,半天才明白,赶紧把酒坛子挪开了。 恶心了半天,我的五脏六腑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我哭笑不得说,二位兄弟,我不胜酒力。现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脑椎憨厚的不得了,眨巴着眼睛说,附马爷你菜没吃一口,酒倒是喝了两大碗,我们兄弟没招待好你。 我心想你倒是挺实诚,你大哥棒槌不恨死你才怪。我故意逗他俩说,酒喝得是少点,要不然再喝几大碗? 棒槌使劲拍了一下脑椎的脑袋,我耳朵分明听到一声脆响。脑椎埋怨说,你怎么还打人? 棒槌气得牙痒痒,说我哪是打你,你脑门多了个苍蝇,我担心咬着你。 脑椎毫无心计,把脸一拉说道,苍蝇敢咬老子,我非油炸了下酒不可。不对呀,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什么苍蝇? 我打圆场说可能是我带来的,阳间苍蝇多,身上趴一只也正常。我进门的时候,你们说我有事求你们,什么事? 脑椎支支吾吾不敢说,棒槌说道,既然驸马爷把我们当兄弟,我也不瞒你。小公主被大公主陷害,秦广王听信她一面之辞,怪罪小公主,现在将小公主关在大牢里。 我满脸关切说,秦广王老糊涂了吧,怎么动不动关押自己的女儿? 脑椎和棒槌没想到我敢直言不讳地指责老殿主,有点害怕得不敢说。 我心里一惊,自己太冒失了,别吓着他俩。我说你俩别害怕,我就是气话,小公主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换作你俩也要发脾气。什么事非要问罪小公主? 棒槌说,成吉思汗攻打西夏的时候,夏未帝为了拖延元军,故意将自己的王妃“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进献给成吉思汗,实际上他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趁元军麻痹大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谁知道,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和成吉思汗一见钟情,二人相见恨晚。王妃担心成吉思汗被夏未帝偷袭,就实情相告,结果成吉思汗恼羞成怒就把西夏给灭了,随后成吉思汗病重垂危,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即自责于泄露夏未帝的秘密而被灭国,又痴情于成吉思汗,活得痛不欲生。 我心想这个棒槌怎么给我讲起了故事,正要让他言归正传,此时棒槌忽然说道,小公主就是因为王妃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而含冤入狱。 我脑袋有点懵,问道,小公主和西夏王妃,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纠缠一块去了? 脑椎忽然眼泛泪光说,成吉思汗死后,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就站在六盘山山出了人命,都慌乱一团。田才和田教授扶着田甜的尸体放声痛哭,悲悲切切的哭喊令我和李佳珠也跟着暗自垂泪。我忽然咬牙说,你们别哭了,我要回到阴曹地府救回田甜的魂魄! 田教授和田才满脸感激,李佳珠更是脉脉含情地看着我,他们都觉得我有情有义。很多游人对我投来同情的眼光,有几个偷偷地指指点点说,这个人疯了!他有本事能去阴曹地府救人,我们就能去天庭请玉皇大帝! 一个颇为年长的老者叹息说,都是这么年轻的娃子,死的死,疯的疯,老天这是做得什么孽啊? 老者本想再多说几句,忽然一声晴天霹雳,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老头子吓得跪地求饶。几道闪电果然霹在他的身旁,要不是老头子急中生智而跪地求饶,此时就被劈死了。 大家目睹于此,纷纷看着天空怔怔出神,再也没人敢胡言乱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八章 大公主 田甜的身体虽然直挺,但软体组织依然很柔软,这说明魂魄脱离躯体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如果及时找到失散的魂魄,人还是能活过来的。 茅山道术里倒是有一个到阴曹地府拘魂的法术,但我自知法力尚浅,能不能施展成功很难说。望着奄奄一息的田甜,我心痛不已,都说红颜薄命,难道一定要应验在她的身上吗?士为知己者死,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她的灵魂,哪怕因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为了珍惜这宝贵的时间,我们需要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因为我一旦灵魂出窍,遗留的元体是不能遭受任何的干扰,否则轻则致残,重则致命。 向周围仗义援手的游客表示感谢,幸亏他们从水潭里将我们拉出来,第一时间“倒立空水”和“人工呼吸”,否则死的人不会就田甜一个。对于他们的疑惑,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说我们都是北京的登山爱好者,不熟悉这边的地形,爬到半山腰,保护绳就断了,于是才同时掉进了老龙潭。我们中的一个女同伴伤重垂危,必须找个医院救治。 游客刚才看我们哭得很伤心,知道这个女的够呛,我们既然想救人,大家都赶忙让出一条道路来,我们这才急急匆匆地离去。 二道沟那边有个山洞,因为洞口长着很多杂草,外人一般很难发觉。先前爬山的时候,被我无意中发现,此时正好成了我们的藏身之所。田才和我轮流背着田甜,这丫头平时就挺沉的,这个时候体内血液不通,身体越发沉重,我心急如焚,一路跑在前面,尽管步伐零乱,但我一直咬牙坚持。田教授跟着后面早已泣不成声,儿子刚从死神里逃出来,女儿却又危在旦夕,见我如此拼命救他的闺女,老爷子的心早就碎了。 洞口不大,我们挤在里面还算宽敞。我说一会我的灵魂出窍,你们三个必须轮流守候我的元体,一旦受到外界丝毫的侵扰,我在阴曹地府都会魂飞魄散,不但田甜的魂魄找不来,我也是性命不保。 田才、田教授异口同声说,你放心吧,我们就是不吃不喝,也要看护好你的身体——田甜的命能不能回来,你看你的了。 李佳珠眼睛红红地说,快去快会,我们会一直等着你和田甜回来,你俩不来,我就在这等你一辈子。 我笑着说用不着一辈子,我的灵魂只能在阴曹地府停留三天,三天之内事成不成,我都必须返回来。 在洞口明显的位置挂着一块红布,这是回家的路标。一个小瓷碗,里面挂着一个灯芯,上面写上我的名字“赖天宁”,旁边立着一个燃料瓶子。我说这是我的长命灯,千万不能灭,油料必须定期添加。拿出三跟拇指粗的香头,点燃,插在地上,用朱砂笔在地上画了一个人型的图案,大小跟我的身材一般无二。 心里总是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一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大公主这个人既然是小公主的死对头,她一定想置田甜于死地。我对田教授等人说,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们。阴曹地府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不肯放过田甜,我担心她会来破坏我的元体。 李佳珠恐慌地说那怎办?她是鬼,我们斗不过的。 我想了一下,说这样,你们在洞里生一堆火,尽量离我的身体近一些。我这有画好的几幅符箓,你们每隔一天就烧一张,泡在水里喝下去。洞内阳气充沛,她本事再大也无能为力。洞外发生任何事情,你们都要不管不问,防止她调虎离山。 李佳珠从怀里拿出成吉思汗的佛珠,递给我说,西夏王妃一定认识这串佛珠,或许看在他的份上放过占据田甜的魂魄。 我把佛珠挂在脖子上,重复念着“地狱拘魂”的口诀,身子慢慢地躺在地上,四肢和头颅尽量贴近朱砂笔的人型。浑身一片冰冷,五脏六腑仿佛都长满了一层冰渣子,肉体冻得渐渐失去知觉,但意念比较清醒,一直控制着我的灵魂脱离躯体。我的魂魄紧紧贴在洞,附马爷你总算来了,我们在大公主面前没说半句软化。本来我俩是要被下油锅的,小公主宅心仁厚却向大公主服软了,我俩才活了一条命。大公主欺人太甚,说只要小公主对她磕头认罪,就饶过我俩的小命。我心想这下玩了,肯定死翘翘了,没想到小公主金枝玉叶,竟然为了我俩向大公主跪下了。鞭刑就是抽鞭子,本来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最毒妇人心,她竟然在鞭子上扎满钉子,要不是打鞭子的狗娃跟我哥俩有点交情,一百鞭子能抽死十个人。 话说完,俩人哭得声色俱下,大有劫后余生的感慨。我义愤填膺,忽然满面怒容说,先从后门进去,收拾这个贼婆娘还需从长计议,这个大公主颇有心计,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屋内摆了三个矮凳子,长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棒槌想打开地窖往外搬酒,我摇手说,你的美酒我喝不习惯,你俩喝酒,我喝水就行。你们跟我说说大公主和大驸马爷的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 推杯换盏,他俩喝得天昏地暗,知道他们死里逃生,心情不好,我只能摇头叹息。要不是我劝着,哥俩能喝死在酒缸里。一边“喝酒”一边了解这对夫妇的底细。大驸马爷这个人比较势力,为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好大喜功,总仗着夫人有权有势而狐假虎威,自持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却欺软怕硬。大公主呢长的算是有几分姿色,但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作风不正,一碰到真男人便迈不开腿。胸无点墨,却偏偏喜欢文人墨客和刀剑侠客。据说在一个茶店大摆擂台,到处网罗人才。 我心想,这个大公主倒是挺有头脑,还颇有手腕,招贤纳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事。 我问清了大公主的住处,就说二位兄台暂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俩的仇我会给你们报的。 大公主住在西边的一处大宅子,平时喜欢喝茶听戏,大街上有一家“龙凤祥茶店”,专门为大公主请来了一个戏班子。舞台子规模不小,唱完戏,经常有一帮三山五岳的好汉比武,据说只要胜出就能陪大公主参加晚上的晚宴。美女爱英雄,英雄也爱美女,英雄好汉趋之若鹜,这个茶店因此竟然远近闻名,来此喝茶的人不是江湖人士就是达官贵人。 来到龙凤祥茶店,店小二打量我半天,大概因我是生面孔。但觉得我衣着光鲜,不似一般黎民百姓。茶店是二层楼结构,下面摆满了桌子,已是人满为患。上面却设着几张雅座,似乎没几个人。一个贵妇人正在品茶听戏,其间津津有味地吟唱几句,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她的相貌。 我信手一指楼上,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一声吆喝“请上座——”,贵妇人斜眼瞅了我一眼,好像有点惊讶,大概没几个人敢跟她平起平坐,把我当成了一个有钱的纨袴子弟,抿嘴一笑,低头继续看戏。 阴曹地府流行金银,我刻意向脑椎和棒槌要了点钱财,他二人倒是挺大方,几乎倾尽所有交给了我。 一盘瓜子,一盘花生,一碟豆沙糕,一碟糯米糕,外加一壶香茶,简单而又精致。我出手大方,扔出一个金骡子,小二一愣,以为我要结账,我说这是你的小费,照着大公主的菜单,给我上全了,钱少不了你半分。店小二就笑呵呵地给我端茶送水,极尽巴结之能事,就差点跪下给我擦鞋了。 大公主又看了我一眼,这会看得比较仔细,大概觉得举手阔绰之人非尊即贵,不知为什么她的脸色一片红晕,下人察言观色,赶紧脱去了她的外衣,身材不错,凹凸有致。她心情似乎不错,指令随从桌子上铺开一丈白绫,挥毫写下“人谓百花好,我称茶独王。一杯清肺腑,入梦亦留香”,她泰然自若,媚笑如故。白绫从二楼垂到一楼,白纸黑字比较醒目,茶店的客人大多附庸之辈,都给足了面子,纷纷鼓掌称赞,什么“诗词胜李杜”,“书法天下第一”……凡是吹牛逼的话说得不少。 大公主身材微胖,但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都有一股风骚之气。我还是会点相面之术的,她怎么看也不像是蛇蝎之人。我颇感惊讶,按照脑椎和棒槌的描述,此人本应目不识丁、胸无点墨,而今却是笔迹青秀,文采斐然,这绝对不是一时做作就能伪装的。难道又是一个以讹传讹? 大公主依栏而立,对着在场的茶客娓娓说道,品茶而来俱宾朋,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文人骚客哪能光喝茶而无雅兴?所以,妾挥毫以诗作茶,哪位朋友上来指点一二? 语声清脆,话也说得很得体,妩媚中不失巾帼豪气,谈吐淡定自若,没有半分儿女家的扭捏之态。我心里叹息一声,原有的龌龊计谋暂且作罢,对于这样一个女子,总感觉有点不够光明磊落。 茶客大多锦绣其外败絮其中,没有几个真人雅士。半天过去,在场的人无人问津。大公主勃然大怒说,不足与尔品茶赏戏!说话就要拂袖而去,很多茶客面颜尽失,个个尴尬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站起来说道,美女别再迁怒众人了。君为悦己者容,在下献丑,愿为你书写一诗。 大公主忽然转怒为笑,轻轻挥了挥手,属下立刻端上笔墨伺候,同样一丈白绫,我挥毫写道“茶庄是我家,家里备茗茶,佳茗宜对饮,情景映杯生。” 白绫两对,迎风招展,一个笔迹俊秀如山岳,一个笔迹遒劲如蛟龙,异曲同工,词义相通。茶客们找回了面子,个个笑逐颜开,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大公主一眼睛一亮说道,好个“佳茗宜对饮,情景映杯生。”先生过来对饮如何? 我正襟危坐,就坐在大公主对面,说实在话,别看我表面一本正经,心里早就开锅了。早有小二为我移杯换盏。大公主眼神大放异彩地说,先生何许人也?怎么头一回见你? 我端起茶杯浅尝辄止,笑着说,人生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公主何必多问呢?我以茶代酒,敬奉如宾。 大公主“噗嗤”一声笑,说先生不要再酸溜溜的,我是喜欢文人,但也是浅尝辄止。刚才并不是有意做作,而是知音难寻,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一首诗就是一杯茶,茶品如人品,喝在嘴里才有真滋味。 我对她的尊敬忽然油然而生,她到底是个鬼还是个才女?我说大公主你也是真性情,喝茶、泼墨、吟诗、谈吐都是你人的品味,大公主之名是如雷贯耳,本想无非就是个柔弱女子,没想到不仅是附雅之人,还是女汉子,有意思。 大公主眉目传情,吐气如兰说道,其实我喜欢真性情,不喜欢矫情。你这个人颇有意思,先生可愿意为我效力? 我看大公主一脸真情,不像是托词,我考虑了一下说道,公主我问你个问题,除了小公主,你可有同胞姐妹? 大公主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好像极力忍住心中怒火。叹口气说道,我有一个妹妹,但也有一个同胞大姐,跟我是双胞胎,除了我父王,连小妹也不知情。说来话长,一时说不清数。先生好像对我的家世比较感兴趣,莫非在打我的主意?我可是名花有主了。 大公主满脸绯红,故意用衣袖遮挡,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笑着说,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女人难道就不能找几个丈夫? 我心想,事情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脑椎和棒槌、小公主口中的大公主有可能另有其人,此公主非彼公主。 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我低头一看,舞台上正站着几位舞刀弄枪的大汉,刚上去一个叫阵的,三下五除二就被打下台来,叫骂声、笑声、嘲弄声,哭声……喧嚣一片,茶客站直了身子,唯恐天下不乱地纷纷叫好。 大公主对我嫣然一笑说,好戏开场了,你也陪我一起看看吧?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人才就是难求啊,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者太少了,世界之大却是凤毛麟角。 我不骄不躁地说,大公主求贤若渴,当然知道一将难求。先不急,让他们先玩着,等一回我给你施展两招,也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文才武略”。 大公主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子,心花怒放地说道,先生你还会功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十九章 比武花魁 所谓“曲不离口刀不离手”,这些江湖侠士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门,不尽相同。一会斧钺钩叉,一会刀枪棍棒,一会又是剑镖锤弓,擂台上刀光剑影,,拳打脚踹,一时间倒是颇为热闹。 大公主微笑不语,面对打打杀杀竟然一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惊恐,只是时不时地暗地打量我,我不用看就知道她在察言观色,心想我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高,谈到“装”这个字,比我还能装得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因为我天生厚脸皮。 尽管下面杀气腾腾,我依然无动于衷,时不时嘴里喊一两声“好”。这堆人里面还是有几个拳脚好的,可圈可点。我只学过钟馗剑法和古墓的二十七招刀法,武艺大多万变不离其中,但一些创新的招法还是值得学习和揣摩的,武学根底越扎实,思路自然融会贯通,出手要博采众长,所以其中一些奇特招法就被我暗暗记在心里,脑海像是放电影一样,把它们穿插在其中,每每得意之处,我也是兴高采烈,大公主觉得我是被擂台的精彩所吸引,只是过于投入而已,看我如此痴迷,大公主也乐在其中。 门外突然一阵喧嚣,三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茶客们不明底细,也不敢阻拦。为首一人三十左右,脸抹胭脂,嘴搽朱膏,头戴白色儒帽,左手插着一把黄纸扇,一步三晃地走在前面。 大公主“噌”得站起来,脸色难看至极,似乎对来人极为厌恶。茶店的账房先生认识此人,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说道,狗不理驸马爷,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请上座,鄙人给你端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 我心里一乐,狗不理这个名字脑椎曾提起过,不就是那个大驸马爷吗?看架式是来闹事的,否则大公主不会作势翻脸。 狗不理眼珠一转,忽然笑着说道,诸位不必惊慌,我今天也是来喝茶的,绝不闹事。说完,看了一眼楼上,昂首阔步地走到最前排的一张桌子。小二胆战心惊地送上茶水,刚要蹶着屁股离开,狗不理伸手一拦,顺手扔了块银子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说,急着投胎你?给看赏的消费,今天大爷好心情,知道不?说着话,抹着红艳艳的嘴唇裂开一条缝,却露出黑黑的牙齿。 小二又惊又怕,账房老头在旁边使眼色,小二这才抓起银子撒腿就跑,唯恐跑慢了半步,这大驸马爷可是出了名的“活扒皮”,唯恐变卦再要回去。 狗不理抬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大公主,顺便拿眼死死盯了我几下,充满了挑衅。然后漫不经心地低头喝起茶来,再也不愿意多看别人一眼。身后跟着两个戴草帽的人,面无表情,就这么一直站着,一个穿蓝衣服的,后面背着剑,一个穿黄衣服的,腰下挎着刀。 大公主嘴里轻轻“咿”了一声,似乎非常意外,这两个人她似乎从未见过,不知道狗不理从何处弄来两个高手。见狗不理稳稳当当地喝茶,她也慢慢坐下来,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嘴里小声对我说,先生不必害怕,有我在,保你毫发无损——他是跟我对着干,今天的比武花魁恐怕要多灾多难了。你看他身后那两位高手,走路细无声,轻功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帽檐遮面大多属于侠者风范。 大公主分析地合情合理,她心思缜密到了可怕的地步。我笑着说你太见外了,敢跟你大公主坐在一块喝茶聊天,没有点过人胆识,岂不是让你笑话? 大公主以为我在说大话,也不好意思捅破,挤出一丝笑容说,那就好,那就好。 擂台比武接近了尾声。一个四十左右的瘦高个威风凛凛地站在擂台之上,脚边立着一杆长枪,几番叫阵后无人敢迎战。 狗不理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扔,身后背长剑的人就小步走上台前。茶客很有经验,这种比赛越是最后越是有看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个打扮怪异之人的出现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振臂欢呼。 瘦高个鼻子都快气歪了,眼瞅着到手的花魁已是板上钉钉了,却又蹦出来个孙猴子来挡道。他气不打一处来,横步上前,手里的长枪挽了一个碗大的枪花,直刺对方的咽喉而去,去势如电。在场的人顿时鸦雀无声,这致命的一枪可是要人命的。 蓝衣人静然站立,面对风驰电掣的一枪竟然不躲不避,任凭对方的矛头刺向自己的咽喉。大公主紧张地半欠着身子,眼神骇然,闹出人命总是有所不妥。狗不理面色平静,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似乎觉得一切尽在掌控。我冷眼以对,心想这人不是找死,就是精通“金枪刺喉”。 枪头冒着寒光,扎扎实实刺中了蓝衣人的咽喉,瘦高个突然骇然心惊,心想此人一定练了铁布衫之类的硬功夫,这一枪竟然刺在了石头上!他接着吐气开声,双臂前推,枪杆子受夹击之力而剧烈抖动起来,随后向上弯起。 蓝衣人一声冷笑,脖子往前一挺,“咔嚓”一声,枪杆子断为两截。瘦高个功夫不弱,抡着半截棍子,横扫出去,狠狠砸向对方的脖子,这是横扫千军的力量,实打实地砸在石头上都要开花。蓝衣人失去了耐性,谁也没看到长剑是如何出手的,一道亮光横空出世,瘦高个举着半拉棍子站在原地怔怔出神,长剑不仅削断了棍头,头上的束发也被齐根割断,飘飘洒洒,已经落了一地,关键是对方的长剑还好端端得插在后背,似乎从未出鞘过。 瘦高个脸色酡红,自知难以与之匹敌,于是抱拳以示敬意,也不说话,扭头就走出了茶店,一直走出去很远,连个头都不回。 茶客目瞪口呆,这等绝世功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狗不理巡视一周,忽然哈哈大笑说,今天的比武花魁我看非我莫属了,夫人还是我陪你观花赏月吧?破镜重圆,再续前缘未尝不是好事成双啊。 大公主出乎意外,没想到蓝衣人的功夫如此之高,她气得浑身哆嗦,一手攀着栏杆,一手往下指着狗不理说道,你三番五次地坏我好事,屡屡坏事做尽,我忍而不发,是因为看在你我夫妻一场,要不是家丑不可外扬,我早就揭发你的罪孽了。 狗不理阴狠地说,揭发?岳父大人已经被我糊弄得不知东南西北,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还敢跟我作对?要不是顾念往日情分,你能活到今天?小公主锒铛入狱,已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在阴司殿我多年培植的实力已经壮大,你招贤纳士不就是为了推翻我吗?别枉费心机了,只要我狗不理站在这个龙凤祥茶店一天,比武花魁就永远是我的,看你怎么跟我斗? 我对大公主小声说,你俩离婚了,那你还说名花有主了?他说你是傀儡什么意思?一个大活人不比他矮半分,他傀儡个头。 大公主眼睛一红,哽咽说,虽然离婚多年,但他一直控制着我的魂魄,一到晚上就把我变成另一个自己“为虎作伥”。若想控制我的魂魄,只是晚上子时以后,白天对我无可奈何,他有一帮势力散布在阴司殿,为了与之抗衡,我才利用白天的时间招贤纳士,故意搅黄我网罗天下英雄的计划,无非就是不希望我与之分庭抗礼,此人野心勃勃,担心假以时日他会吃掉整个阴司殿。 我心想,大公主之前说有个同胞姐妹,只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而故意欺骗我。看来这个狗不理才是幕后主使,控制着大公主的魂魄陷害小公主,西夏王妃恐怕也被其控制在内。我站起身子,对着楼下喊道,什么恶狗敢出言不逊,今天大爷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攀着一丈白绫落到楼下,抱拳说道,那位英雄将大刀借我一用? 很多人对狗不理的狗仗人势忍无可忍,纷纷把刀递过来,我选了一把合适重量的,拎着就走上了擂台。 大公主忽然伸着手说,先生务必小心,无论发生什么,先保命要紧。 狗不理恨得牙痒痒,阴阴笑着说,一对狗男女,今天就让这小子血溅五步,命丧当场。我听了很生气,但也不想无谓地斗嘴,拳头硬才是硬道理,跟这种人废话压根没用。 蓝衣人像根棍子一样矗在那,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心想如此甚好,骄兵必败,看你能狂妄到什么时候,元武尸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就你这样的还逞什么能叫什么劲? 古墓二十七招刀法,我已经滚瓜烂熟。为了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我直接使出后几招厉害的,一招“童子拜观音”,轮刀就剁,后一招“超度亡魂”紧随而至,第三招“我佛如来”当头落下。刀法是成吉思汉墓葬发现的,既然他老人家信奉佛家,我又是除鬼降魔的青乌传人,招式都被我重新命名,二者兼得最好。 蓝衣人慌不迭地拔出长剑,但为时已晚,刀势已经将他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只要我有杀他的意念,顷刻就可以令其命丧黄泉。他武学修为颇高,自然晓得其中利害,索性两眼一闭,任凭我发落。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给人留一条路就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我撤回刀法,后退两步。 蓝衣人满脸淌着汗珠,长剑抛在地上,对我抱拳说,年轻人很厉害的刀法,后生可畏。转头对傻眼的狗不理说道,你我协约失效,虽然答应帮你成就霸业,但对手远胜我百倍,我这就告退了,请另谋高人。 人也是头不回地走了。大公主见我三招两式就打败了一个绝道,不是你功夫不到家,只是你的路子不对,以后跟我混得了,我给你量身打造一套刀法——你跟着狗不理只能是助纣为虐。 狗不理暴跳如雷,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挖老子墙角,老子财大气粗,你能给他多少银子?黄皮你过来,我这个月给你涨两倍薪水! 原来这个施大刀的叫黄皮,看着他一脸犹豫不决,我玩心眼说,老兄你想好了,你这刀法遇到我这样的高手直接就废了,要钱还是要命,你自个想吧。 黄皮看一眼我,看一眼狗不理,来来回回半天了。大公主站在楼上笑得瑟瑟发抖,没想到我三言两语就挖人家墙角,她觉得我不仅文才武略高人一等,这三寸不烂之舌也是罕有敌手。黄皮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狗不理磕了一个头,满脸感激。 茶客纷纷惋惜出声,没想到这人还是被金钱收买。狗不理左顾右盼,挺直腰杆子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这辈子就认钱—— 话没说完,嘴巴就合不上了。因为黄皮忽然又对我跪下来,嘴里说,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我赶紧笑逐颜开地扶起黄皮。黄皮对茶客和狗不理等人说道,先前的一拜,我是感谢狗不理的知遇之恩。后面这一拜是我“师傅莫若父”的一拜,从今往后我要跟着师傅潜心学艺,从此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大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没想到此人能屈能伸。狗不理颜面扫地,灰不溜丢地跑了。大公主移步楼下,雨带梨花地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一定要帮我解除“傀儡魔咒”。 我说大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我跟小公主也有渊源,你也不是外人。我们先回去,晚上狗不理还要控制你的魂魄,你我就是敌人了,要早想对策,免得我们处处被动。黄皮跟在我们身后说道,能者为师,虽然我比你大很多,请允许我喊你师父。我知道狗不理的一些秘密,一会就全告诉你们。 大公主和我一听心里自然高兴,有他的帮助,我们对付狗不理就多了胜算。我说徒弟好好向善,到时候我传你一套剑法——就是钟馗使用的剑法。 大公主和黄皮无比惊讶,几乎异口同声说,首席判官钟馗的剑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章 摄魂地宫 步行穿过一条街,我们走向大公主的府邸,街面比较宽阔,店铺林立,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各种奇特的叫卖声颇有韵味,茶楼饭庄不时地传出一阵喧嚣,歌声曼曼,琴音叮咚。 阎罗判官钟馗,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在阴曹地府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百姓都流传:上有阳间包青天,大公无私;下有地府钟馗,铁面无情。钟馗凭借一套剑法叱咤风云,几乎无人敢与之匹敌,剑法变化多端,至今都是无人超越的巅峰。 听说我要传授黄皮钟馗剑法,二人自然大吃一惊,这可是武林绝学,我又是从何处得来?大公主打量我半天,恍然大悟道,小公主的驸马爷擅长钟馗剑法,之前就有点怀疑,但不敢肯定,你就是那个赖天宁吧? 我脸色一红,薄薄的窗户纸还是被捅破了,一阵子尴尬,赶紧陪礼道歉说,大姐切勿生气,我之所以隐瞒身份,实有苦衷。本想利用你求才若渴的心理,玩一个“图穷匕现”,然后趁机将你弄得身败名裂。但见你本人知书达礼,不像奸诈小人,我就随即打消了这个龌龊之举,希望锣对锣鼓对鼓地跟你谈谈,其中利害关系你会一目了然的,没想到狗不理的意外搅局将我们捆绑在同一条战车之上。 大公主娇嗔说道,别叫我姐,大姐大姐的,早晚让你给叫老了——你跟小公主的事还没影子呢,做我的驸马爷也亏不了你,暂且还叫大公主吧。 大公主面带桃花,别有一种成熟风韵,我看了几眼忍不住心中旌旗摇动,再继续魂不守舍下去,魂就飞没了。我立刻转移话题说道,西夏王妃占据着我一个朋友的魂魄,是不是已经到阴司殿来报到了?狗不理暗中挟持你的意志,一定会扣押倾国倾城的西夏王妃,她姿色超群,狗不理这样的好色之徒肯定想占为己有,一旦阴谋得逞,西夏王妃的忠烈万劫不复,我朋友的魂魄要是三天回不去,她就没命了。 大公主眼珠一转,忽然喜上眉头说,西夏王妃跟狗不理成双成对,我不就解脱出来了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公主活在水深火热中,自然急于早点摆脱束缚,这是人之常情。西夏王妃一生只爱一个人那就是成吉思汗,狗不理使用强迫手段而巧取豪夺,所以不能称之为“成双成对”。我看着大公主说道,幸福不能建立别人的痛苦之上,不仅要解救西夏王妃和我的朋友,还要还你自由之身。阴间也需要正义,不能让狗不理这样的害群之马祸国殃民。 大公主不是那种自私自利之人,只不过一时昏了头脑,看我说得大义凛然,她也是一腔热血地说道,狗不理自然难逃正义制裁,但他人多势众,我们如何斗得过呢? 我侃侃而谈说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我们人单力薄,肯定不能和狗不理等邪恶势力去力拼,那就等于飞蛾投火。小公主、西夏王妃和田甜的魂魄都被其暗中操控,我们以硬碰硬只能是投鼠忌器。当下应该充分使用计谋取胜,借以避其锋芒。 黄皮性子急,比较干脆地说,邪不胜正,我们是正义之师,人心所向,狗不理蹦达不了几天。你俩不必忧心忡忡,他床下有个地宫,里面摆着很多水晶棺,偷来的魂魄都被关在里面。狗不理从来不让下属靠近他的卧室,门口站着两个老鬼把守,闲杂人等根本近不了身。有一次却让我跟他抬几个水晶棺材,我才知道这个秘密。为了封口,他给了我一锭金子,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那个穿蓝衣使长剑的人。大公主的水晶棺是个紫色的,周围贴满了符箓,旁边放着一个稻草人,胳膊腿脚都用红线绑着,身上插满了长针。 大公主忽然掩面而泣,伤心至极,没想到狗不理对自己如此狠毒,竟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操控魂魄的手段一般用在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身上,一日夫妻百日恩,情意为何变成了仇恨? 我暗自叹息,但还是出言安慰说,这叫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或许此人对你不忘旧情吧,把爱歪曲成恨,是一种病态的疯狂。 大公主不好意思地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脸绝然说,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从此生死不往来。阳间凡人有三魂七魄,死了以后就要归途六道轮回。阴司殿所有供职人员的魂魄都存放于父王的地库,统一保管,平时有几个近亲侍卫严密把守,不知道狗不理是通过什么手段把我的魂魄偷了出来,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我心想,跟尘世差不多,黎民百姓的档案归村委会管理,公务员的档案归国家管理。我说,狗不理的同党广布阴司殿各个阶层,有钱能使鬼推磨,进地库盗走几个魂魄应该不是什么困难。你实情告诉秦广王,让他收拾狗不理不就完事了,干嘛整天东躲西藏的?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的货色,你越是软弱他越是觉得你可欺。 大公主叹息一声说,人善人欺马善人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阴曹地府的女人大多爱惜名声,像我们这些出身豪门贵族的女人更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狗不理控制我的魂魄,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揭起伤疤露着骨头,我一直忍气吞声。父王本来对我寄予厚望,本想扶持我来掌管殿内事务,但对我的所作所为深感失望,狗不理趁机讨好父王的欢心,父王年事已高,竟然被他慢慢地架空权力。 三个人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公主的住处。为了躲避眼线,我们刻意从后门进来,狗不理住在另一个院落,中间隔着一座假山,离着似乎也不远。 我安排黄皮先过去打探消息,首先要弄清楚狗不理的具体行踪,嘱咐说,不管如何,半个小时后必须回到这里碰头,以商大计。 望着黄皮走远,我和大公主关起房门来研究对策。屋内整洁得一尘不染,书柜的藏书琳琅满目却是摆放地井然有序。床榻的一对纱帘高高挽成两个花,被褥叠放整齐地摆在一侧,内壁两边各垂着一个球状的香囊,刚进屋就闻到了迎面而来的阵阵香气。 斟茶倒水,我和大公主对饮而坐。大公主被人控制魂魄,只要会道术的人给她贴张“镇魂符”,摄魂大法就不攻自破了,但选择夜间子时,利用草人扎针施法却是一种高明手法,下针之人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拘魂下针,子时阴魂活跃,此时控制魂魄正好可以为所欲为。 我对大公主说我有一颗龙珠,据说是阴司殿的镇殿之宝,在阳间可以治百毒,在阴间却能固本魂魄,令其久而不散,这个传说可属实? 大公主点点头说,属实。本来魂魄存放于地库是万无一失的,当年父王为了镇守阳间死亡池的亡灵,就派灵蛇看守。以资鼓励,特意赏赐龙珠供其修炼。龙珠是地库的天眼,只要外人接近存放魂魄的地方,它就会存录影象,还能第一时间报警。由于失去了龙珠,狗不理才胆大妄为、偷梁换柱,背地里偷出了我的魂魄。 我拿出龙珠交给大公主,有了这颗龙珠护体,狗不理即使操控她的魂魄,她也不会一无所知,有了意念防备,就可以“违背”摄魂者的咒语而波澜不惊。 大公主拿着龙珠,怔怔地看了我好久,美眸含情说,你就不怕我拿跑了龙珠? 我大方地笑着说,龙珠本就是你们家的,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你拿走了正合我意,这叫物归原主、原璧归赵。 黄皮忽然敲门而入,一脸的兴奋说,狗不理此人睚眦必报,为了洗刷今天的耻辱,到死海的沃礁石寻求高人去了,现在恐怕走到半路了。 大公主神色一凛说,沃礁石上面设有几条黄泉路,黑路尽头的黑路崖是阴间邪派的大本营,有几个厉害的恶魔把守。狗不理敢去那搬救兵,说明他早已沦为魔道,是摆在正与邪斗争的一颗棋子,也是插在我们心口的一把尖刀。 我头昏脑涨,心里烦得要命,不想卷入阴曹地府黑白两道的争斗,只想救回田甜的魂魄,但魂魄偏偏又跟西夏王妃、小公主、大公主和狗不理几个人纠缠在一起,我这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我摇晃了一下脑袋,斩钉截铁地说道,狗不理此时离开住所,正好给我们可乘之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去一趟狗不理的狗窝,地宫不是囚禁着魂魄吗?踏平了都给它放出来。 确实是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大公主和黄皮欣然同意,他们觉得我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次行动还是师出有名。大公主和狗不理虽然名存实亡,但外人眼里二人还是夫妻,一看大公主走在前面,狗不理的家丁纷纷让出一条路,我们大摇大摆地来到狗不理的卧室,一路上出奇的顺利。 门前站着两个小老头,一个嘴里冒着一团火,一个嘴里冒着一股烟。黄皮说这是烟火二鬼,一个嘴里能吐出一丈火焰,一个百步之内吐满浓烟,要是硬闯的话,咱们三个不是被烧成灰烬,就是被活活呛死。阴曹地府无不惧怕此二人,也不知道狗不理这小子是如何收服的。 我假装走过去又是递烟又是递火,大公主笑得前俯后仰,明明知道俩人烟火不沾,还故意诱惑,这不是成心找事吗? 烟火二鬼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劲地摆手说,小子赶紧离远点,“私家重地严禁烟火”,你没看到那几个字吗? 我装作不知情地说道,两位老哥不抽烟是好习惯,我回头给你端碗水喝,站这么久了,一定口渴。 黄皮发现我这个师傅如此扯皮,嘴早就乐歪了。烟火二鬼赶紧摇头说,小子你真傻假傻,我们一个冒火一个冒烟,你一碗水不就给灭了吗? 烟火二鬼说没有主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地半步。我说你两个老东西昏了头了,指着大公主给他俩看,说这是你家主人的老婆,进自家门还要你们管? 烟火二鬼话说得更绝,说别说是主人的老婆,就是他亲爹来了,没有他的命令也只能外面候着。 我一看俩老东西软硬不吃,每个脑袋拍了一巴掌,两个老头像是被我定住了一样,瞪着眼珠子动弹不得,我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一个塞在冒火的嘴里,一个塞在冒烟的嘴里。 大公主笑得差点岔气说,留着一点缝,别一会都给炸了。 黄皮指着烟火二鬼的脸说,师傅你怎么还会画鬼脸?印着一张血红的符箓! 我说这叫“镇鬼符”,你以为我闲着蛋疼跟他俩往死里唠嗑?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其不备。为了“闪电突击”我一个人赏了一个朱砂大手印。 大公主知道我是青乌传人,倒是见怪不怪。黄皮不知情,对我这个师傅崇拜的不行,拉着一张脸皮恳求说,师傅,这个以后教教我呗?我给你养老送终—— 我说你打住,谁给谁养老送终?你的年龄比我大一大截,难道白发送黑发?有志不在年高,能者为师,我可没强迫你半分——师傅会的都可以教你,但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路要一天一天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别说大公主受不了我这套老和尚念经,黄皮捂着耳朵一溜烟跑前面去了,回头说,晚上师傅睡觉前你慢慢给我讲,我这人到中年睡眠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一章 水晶棺 卧室的门虚掩着,黄皮轻轻推了一把,两扇门应声而开。一道梅兰竹菊的屏风跃入眼帘,前面架着一鼎金色的麝香鹿香炉,鹿嘴里正冒着一股袅袅飞烟,一股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种香炉的味道比较特殊,再加上如此轻而易举就登堂入室,我忽然心声警惕,拉着二人扭头跑了出去。 烟火二鬼本来满脸得意,一看我们突然折回来,流露着一脸的失望。 为了求证我的直觉,我在烟火二鬼的口袋翻了半天,他俩内衣口袋都藏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面的药丸呈现紫红色,大小如黄豆,我对药石多少有点了解,鼻子闻了闻就知道是解药而不是毒药。 我眼神犀利地盯着烟火二鬼,二人被我看得毛骨悚然,俩人虽然不能说话,但脑袋却是清醒的。我漫不经心地取过黄皮胯下的大刀,简简单单地在二人脖子上比划了几下,但砍头的动作颇为夸张。我笑吟吟地说道,你俩做了一辈子的鬼,这回就权当做了真鬼,我砍头的时候你俩千万别眨眼,一会头掉地上了,我给你们端起来看看我的刀工怎么样。 恶人有两种,一种是杀人如麻,一脸的麻木不仁,一种是杀人取乐,一脸的嘻嘻哈哈,我当然属于后者,嬉笑怒骂中砍人脑袋,还要添油加醋地告诉别人我下刀的部位、尺寸、深度、姿势……,别说真砍头了,听下去都能被吓死。 二人的冷汗顺着脑门哗啦哗啦地往下淌,两个脑袋使劲往后躲着,生怕我一刀下去给砍掉了。 我忽然满目寒霜说,你俩给我听好了,我问,你们只管眨眼睛,对的,眨一下,不对的,眨两下。要是答错了问题,你俩的脑袋我就砍下来挂门框上,门前正好缺俩灯笼。 烟火二鬼冷汗涔涔,对我拼命地点头,恨不得跪下来求饶。我佯装铁面无情地举着大刀,一手指着狗不理的卧室说,里面的香烟有毒吧? 俩人赶紧眨了一下眼睛。我点点头,指着手里的瓷瓶问道,这个是毒烟的解药? 烟火二鬼毫不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再次点头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解药吃一粒? 烟火二鬼这次却眨了两次眼睛。我暗自侥幸,幸好多此一举问了一下,要是吃少了解药,还是逃脱不了毒烟。 我竖起了两根指头,烟火二鬼还是眨两下,竖起三根指头,他们才眨了一下眼睛。 黄皮和大公主眼神骇然,尤其大公主对我是一脸的敬仰。要不是我警觉,刚才贸然闯入,三个人说不定就被放倒里面了。这类迷烟极为厉害,没有七八个时辰甭想醒过来,那个时候狗不理早就回来了,不用亲自动手,我们就成了他案板上的肉。我突然冒了一身冷气,狗不理城府极深,搬救兵而远离宅院,这是故意明面上迷惑我们,背地里给我们设了两层陷阱,要不死在心狠手辣的烟火二鬼手上,要不就会被毒烟迷倒。我们不来则罢,来了就很有可能有来无回,这是极为高明的一石二鸟的计谋。 我把脑椎和棒槌骂了几百遍了,什么牛鬼蛇神、什么牛头马面,俩人都被狗不理耍得团团转。不仅大公主的情报错漏百出,就是狗不理的资料都搞得一塌糊涂。 大公主顾忌狗不理的诡计多端,心虚说,这不会是空城计吧? 我说,狗不理此人不简单,故意让令人闻风丧胆的烟火二鬼看家护院,这是第一道关卡,即使我们侥幸闯过去,卧室设有迷香,此为第二道关卡,层层设防,明暗呼应,这样的手段堪比枭雄。 反手关上门,里面插上门栓,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们还能全身而退,被人瓮中捉鳖就臭大了。直奔卧室的床榻而去,掀开被褥,下面挡着一块巴掌厚的木头盖子,有个把守能拎起来,下面是一个地窖。 我们依次钻进去,蹬着石阶而下,里面乱七八糟的箱子扔得到处都是,除了一些破铜烂铁,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三面墙壁外加一个门洞子,再无别的出路。 黄皮走到一处墙壁跟前,上面有一盏油灯亮着,扭转了几下底座,墙壁嘎嘎作响,从中间自动分开一扇门,我们举着油灯走进去,里面就是黄皮口中的地宫。 四四方方一个大地下室的模样,空气阴冷,天花板悬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水晶棺上流离着无数的影子,我老觉得瘆的慌。 大大小小的十几口水晶棺一字摆开,花花绿绿的,光怪陆离。水晶棺是透明的,但里面空空如也。我回头问大公主和黄皮,这么多水晶棺都是空的,魂魄在哪里?难道都被狗不理藏起来了?还是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房间? 大公主笑着说,你当然什么都看不见。魂魄是一种特殊的介质,凡人的肉眼根本看不见,我们鬼却能彼此认清。看我一脸茫然,她又说道,魂魄是纯阴性的,你体内还存有阳气,两种磁场不相同,所以你才看不见。你伸过手来,我有办法让你看清棺材里的魂魄。 她握着我的手,一股冰冷的寒气流进我的体内,眼睛都能冒出寒气来。水晶棺内飘乎着白雾,缓缓地浮现出人的样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光着身子,不同的姿态躺在水晶棺中,她们像是睡着了一样。 田甜佝偻着身子,侧身而卧,她的背影很熟悉。旁边水晶棺躺着一个满头盘着小辫子的女子,貌美如花,面朝着我酣然入睡,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活脱脱的一个睡美人。我心想这一定就是西夏王妃了。再下面有两个大一点的棺材,一个紫色的,一个红色的,紫色的是大公主,红色的是小公主,二人我都认识,所以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大公主脸色微红地说,你都看到了? 我装傻充愣说,都看了啊,不该看的也都看到了。 我故意盯着紫色的水晶棺,指给大公主看,说这是大公主你吧?里面的好像比你苗条多了。 见另一个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里面,大公主羞得都抬不起头来,一把甩开我的手,由于失去她的阴气,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公主拿起棺旁的一个稻草人,瞅了几眼就赶紧藏在怀里。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指着一个巨型棺,无比惊恐地喊道,这是我父王秦广王的魂魄! 我们俱都愣在当场,大公主眼神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狗不理蓄谋已久,胆子大到敢偷阴司殿主的魂魄,这可是要灭九族的!最可恨的是这么多人把守锁魂的地库,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不是狗不理沉不气,背地里私自控制大公主的魂魄,要不是我们顺藤摸瓜发现这个秘密,那么一切的后果根本不敢想象。一旦等到合适时机,整个阴司殿就会被狗不理整得乌烟瘴气,甚至搞得土崩瓦解。 我对大公主吐了吐舌头,说道,大公主,我可是你们的救星,要不是我神兵天降,你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狗不理一锅端掉。 大公主吓得不轻,气呼呼地说,赶紧砸吧,把魂魄放出来,狗不理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在墙角找了一个大铁锤,大公主和黄皮各自在地上抠起一块板砖,噼里啪啦一阵乱砸,满地散落着破碎的水晶,那些被囚禁的魂魄纷纷飘到了屋猪八戒背媳妇,我当一回猪八戒也值了。 三个人一口气跑到了阴司殿的大门口。我叫出了脑椎和棒槌,让打开后门让我们进去,阴司殿很多狗不理的眼线,现在还不到明刀明抢硬干的时机。我嘱咐兄弟俩务必陪同大公主见秦广王,人多力量大,他们也不敢玩阴的。我和黄皮要继续打探狗不理的行踪,此人不除,阴司殿永无宁日。 黄皮四十多岁的人了,按理说我都得叫声大哥,他却甘愿为我牵马坠镫。我们径直闯到狗不理的家中,就在卧室等狗不理回来。 闲余功夫,我把钟馗剑法的口诀告诉黄皮,自己亲自拿着木棍子施展了一遍,黄皮记性不错,领悟能力却不高,我说这个没关系,记住了就好,温故而知新,多练习就熟练了。你的刀法不错,就是太死板,我说刀法要学会变通,快中有慢,缓中有急。记住十二个字:刀势多变,拙里藏巧,声东击西。 黄皮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大有不求甚解的意思。我拿起棍子,对着他的头,举起来。我问,这刀砍哪? 黄皮眨着眼睛说道,我的头。 我把棍子落下,偏一点落在他的肩膀上,我说你错了,明着奔着头而去,却是要砍你的肩膀。如果你这么认为,你此时已经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我再次端起棍子,对着黄皮的头、肩膀和肚子点了三下,我问道,这是几招? 黄皮瞅着我说,三招。 我说你又错了,点你肚子的同时,棍子抬起来,却是对着你的眼睛,这是你看不到的第四招,明白吗? 黄皮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一招一式不拘泥于形式,而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哈哈大笑说,黄皮你已经出徒了,这就是刀法的精邃,出其不意而攻之。 黄皮给我跪下了,哭着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师傅再受我一拜。 我坦然受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师徒情份相遇是巧合,分手是缘分,人走留名,雁走留声,这就是人的知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二章 魂魄归来 一会,黄皮屁股就坐不住了,问我说,师傅,既然把魂魄都放出来了,为何还要坐在屋内等死,这不是给狗不理那帮人围剿我俩的机会吗? 我笑着说,这叫兵不厌诈,你尽管耐心坐着,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反而平安无事,这才叫空城计呢。我这叫逆向思维,你想,他狗不理弄不清楚我俩的真实意图之前,肯定不敢乱来。我和他正在下一盘棋,每一步棋有每一步棋的走法,这叫走一步看三步,如果第一步看不出对方的的意图,宁可多浪费点时间也不肯走第二步,即使三步后面还藏有杀手锏,也只能跟着延后,如此以来,就给秦广王和大公主他们充足的时间来排兵布阵,如果我没猜错,阴司殿此时正在清剿内部的叛徒,你我只需再支撑半个时辰,阴司殿就会派人支援我们了,到那时,狗不理回过味来就晚了。 黄皮点点头,沉重地说,战场较量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啊。师傅你为了顾全大局,这是一招险棋,弄不好可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我脸色凝重地看着黄皮说,你怕吗?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先回阴司殿,我一个人也能稳坐钓鱼台。 黄皮行礼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但跟着师傅一块死,我黄皮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你能带着我慷然赴死,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我点点头说,这就好。死有轻如鸿毛,死有重如泰山,死得其所乃是大丈夫所为。但你把心放肚里,我们不会轻易死去,因为得道多助,阴司殿那边会全力支援我们。 房间的大门敞开着,院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同样,我们也被敌人看得清清楚楚。火炉上的茶壶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我和黄皮慢慢地品着茶,下着棋,浑然忘记外面还围了很多人。 院内人声鼎沸,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他们把屋子围地水泄不通,周围埋伏着厉害的弓箭手,但只敢在外面叫嚣,谁也不敢闯进屋内。 狗不理听完烟火二鬼的报告,听说我们救走了水晶棺的魂魄,气得眼睛都绿了。一双眼珠子阴晴不定,不知在玩什么心眼。狗不理收藏的花茶很香,我左一杯右一杯,喝起来没完没了,假装喝茶,看似淡定,我们心里也是害怕得不行,万一狗不理不上当呢? 我和黄皮明火执仗地坐在太师椅上,满脸悠然自得。狗不理站在门口观察了半天,来来回回踱着步,分明被我们唬住了。 狗不理回头嘱咐手下切勿轻举妄动。他事情败露,大势已去,水晶棺的魂魄都被解救,已失去要挟阴司殿的筹码,幸亏还有黑路崖背后给他撑腰,眼前这个局面不是他一个小人物所能收场的。 所以他在等几个黑路崖的高人前来助阵。 烟火二鬼吃过我的亏,站在门前一阵子破口大骂,说我玩阴的,不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有本事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我说会叫的狗不挡道,有本事你哥俩进屋来,别看你俩是老鬼,我还真没把老骨头放眼里。 我心想这房子是狗不理的,就不信你们敢在这里放火放烟,只要不玩烟火,你俩充其量就是二流货色。 黄皮心惊肉跳,悄悄说,师傅万一他俩狗急跳墙,真要是吐烟火烧我们怎么办? 我笑得很诡异说,要得就是这把火,否则我们怎么脱身?前后左右都是弓箭手,你我插翅难逃。 黄皮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但这是玩火自焚,玩好了皆大欢喜,玩不好小命就玩完。 狗不理果然不辜负“活扒皮”这个称号,阴阴地对烟火二鬼说,进去打也是一样,但不能烧了我的房子。二老吃的盐比他俩吃的米都多,玩招式也能弄死他们,所以没必要使用烟火。 烟火二鬼自视甚高,又被狗不理夸了几句,已经有些飘飘欲仙了。二人说,主人尽管放心,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后生不知天高地厚,一会给你生擒活捉,炒着吃、炸着吃还是炖着吃——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烟火二鬼气势汹汹地进来,指着我说道,你俩以为坐着就不挨打了?烟火二鬼跟谁打斗都是同进同出,你俩也一块上吧! 我故意往地上啐一口唾沫,说道,我们年轻人不欺负老头子,就让我新收的徒弟跟你们过几招,你俩慢慢玩,老胳膊老腿的,别再闪着腰。 黄皮对我直翻白眼说,师傅,现在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这俩可是阴曹地府出了名的高手,我俩绑在一块也打不过呀,要是唾沫能淹死人,用不着你那一口,我这全包了。 我说你把我刚教你的钟馗剑法练一练,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就行,不要太死板。 黄皮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烟火二鬼心想什么前辈后辈的,送上门来的菜再不吃,那就是傻子。二人使用的兵器比较特殊,一个挥着大腿骨,一个拎着小腿骨,上面挂着很多小铜铃,挥手一动就会发出摄魂夺魄的铃声,别说动手过招了,听着铃声都能睡着觉。 屋外面的几个家丁赶紧双手捂着耳朵,即使如此,听了几遍铃声,他们像喝醉酒一样,个个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睡着了。 我捻着清心咒语,头昏脑胀的感觉才慢慢消退,我背后喊着黄皮说,你尽管使出剑法,不用理会铃声。 黄皮甩了一下昏昏欲睡的脑袋,挺剑就刺,钟馗剑法一旦施展,就是连绵不断,漫天剑影中,烟火二鬼为了躲避刀剑的锋芒,竟然狼狈地上蹿下跳。黄皮越打越精神,钟馗剑法竟然是腿骨铃声的克星。 烟火二鬼连连惊呼出声,心想黄皮是狗不理新招来不久的的侍卫保镖,什么时候功夫变得如此厉害,竟然不畏惧摄魂夺魄的铃声?剑法妙不可言,二人竟然从未碰到过。 虽说黄皮的剑法初学乍练,但吸取了我的精邃要领,越施展越顺手,竟然跟烟火二鬼打得难解难分。 狗不理的鼻子都气歪了,把黄皮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说什么吃里爬外,什么忘恩负义,说你这么好的功夫竟然弃明投暗…… 烟火二鬼渐渐落入下风,也顾不上烧不烧房子了,一口大火吐出来,房子可就熊熊燃烧起来。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大火铺天盖地燃烧,随着风势一下子烧到院子里,几座房子跟着殃及池鱼,瞬间被吞入一片火海之中。 脑椎和棒槌混了这么多年才弄了两个小房子,狗不理这么大的家业可是一辈子的心血,急地满院子跑,嘴里揭斯底里地喊叫“快救火!烧了老子的房子,你们都给我滚外面睡马路!” 众人为了躲避大火,纷纷抱头鼠窜,现场一片混乱。我和黄皮借着机会跑到院子里,烟火二鬼被我撒了一头的辣椒面,二人捂着眼睛挣扎在火海里,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他们的命了。 狗不理率领一干人众忙于救火,根本无暇对付我们,夹杂在人群里,我们偷偷跑出去,顺着大街回到阴司殿。秦广王和大公主的大军刚好集合完毕,见我俩狼狈不堪地跑回来,就询问狗不理那边的情况。 我气喘吁吁地对秦广王说,还问个屁,他正在救火呢。你们赶紧围过去,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秦广王恨狗不理恨得差点把牙咬碎了,带领大军去围剿狗不理去了。小公主跟在大公主后面,二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看秦广王已经走远,我说你俩能不能别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暧昧?我脸皮薄—— 她俩同时脸色绯红,故意扭捏着,低着头。我心想,阴曹地府的美女有一股羞涩的味道,这种美赋予了诗情画意,蒙上了朦胧之美。 我突然想起田甜和西夏王妃来,对大公主说道,我的朋友和王妃怎么样了? 她俩也不说话,径直走向后殿,路过一个花园,几处假山,一条小溪,几个走廊,这才来到一个庙宇,推开一扇镂空的木门,里面背对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田甜,另一个自然就是西夏王妃。我心想我怎么也能看见魂魄了? 仔细打量庙宇四周,我才恍然大悟,这庙宇的建筑材料都是槐树木,这栋房子凝聚了阴寒之气,身临其境自然也就能看清一切。我走过去,喊着田甜的名字,她转过头看着我,已是泪雨磅礴。西夏王妃也满脸感激地转过身子,对着我深深一躬。 我拿出成吉思汗的佛珠,亲自套在她雪白的脖子上,说这是他的随身之物,交给你保管是最合适不过的。你能将田甜的魂魄归还我吗?可能有点不尽人情,但她是无辜的。 西夏王妃抚摸着佛珠,泣不成声,最后轻启朱唇说,自从被狗不理绑架魂魄以来,我想了很多,田甜确实是个好女孩,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加害于她。我愿意放走她的魂魄,因为她是她我是我,即使投胎转世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不喝下孟婆汤,我下辈子一定会内疚而死。 我心中惊喜异常,确实没想到西夏王妃能主动放弃占用田甜的魂魄。 小公主轻轻拽着我的衣角说,我和姐姐决定向父王保荐西夏王妃做我俩的姐姐,父王会将她的魂魄保管于锁魂地库,再也不用历经六道巡回之苦。 我心想如此就太好了,西夏王妃也有了安定之所,田甜也得到了解脱。我问大公主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大公主说是你来的第二天中午。我心里一紧,拉着田甜的手说,我们要赶紧回去了,她阳间的身体恐怕快不行了。 小公主眼睛一酸,情不自禁掉下几颗泪珠,大公主和西夏王妃也是满脸的恋恋不舍。我说你看你们几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田甜轻得像风一样,我说你爬在我后背上,我们这就回家。 她们送我到阴司殿门口,黄皮、脑椎和棒槌早已等候多时,两天的相处,情同手足,我也有难以割舍的情意,我说你们从今往后跟着秦广王好好混,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小公主说,附马爷,龙珠你不要了吗?父王还没回来,你是不是再等一等? 大公主说是啊,父王对你评价很高,不见一面就走了,他老人家会失望的。 我说救人如救火,这是头等大事。狗不理身败名裂已成定局,黑路崖的势力还不足以跟阴司殿抗衡,两面都打不起来,阴司殿躲过了这一劫是大家同心协力的结果。龙珠放回锁魂地库,这是它的归宿。黄皮得我真传,以后就跟着秦广王当贴身侍卫。脑椎和棒槌都是有功之臣,自当加官进爵,以后要一心为民,不得徇私枉法。 棒槌和脑椎给我磕头说道,附马爷你一路走好,我们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天下为公。 顺着大马路我跑得飞快,后面的人依依不舍地喊着我的名字,对着我挥手道别,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跑得越快,我的心痛就会越小,救回田甜的机会就会越大。 一路狂奔,双腿几乎要跑断了,一双手在我的脖子上来回抚摸,尽管我看不到她,但我知道她在痛惜我的劳累。 翻过山,淌过河,走过荒漠,爬过山坡,六盘山离我如此之近。天色渐黑,要不是那个洞口被我拴着一块红布,我几乎找不到回家的路。洞内依然燃着篝火,田教授和田才坐在洞口,李佳珠一直坐在我和田甜的身旁,三个人的眼睛红肿得厉害,一看就是一两天没睡觉了。 他们看不到我,我却能看清他们的言行举止。我把田甜的魂魄放回她的躯体,然后偷偷地钻进了自己的身体。我悠然醒转,嘴里故意打着嘹亮的“鸡鸣”,三个人抢步过来,抱着我痛哭失声,因为我终于活过来了,而且我这个表情很轻松,谁都不用问,田甜一定也回来了。 我说你们好好睡一觉吧,夜色渐黑,美梦成真,你们一觉醒来,田甜就会活蹦乱跳地站在我们面前。 害怕失去,害怕梦醒一场空,害怕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三个人乖乖地酣然入睡。我叹息一声,默默地注视着田甜,她的脸色慢慢地有了点血色,眼皮上的睫毛偶尔轻微的跳动,我目含泪光,只要她活过来,我死几回都没有关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三章 白驮鬼 六盘山附近散落着几个小村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零零落落地传来几声嘹亮的鸡鸣声,我此时已沉沉入睡。半夜里实在熬不过去了,头一歪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已经给我盖上了一件衣服,闻了闻,还有淡淡香水的味道。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田甜直愣愣地看着我,这双眼睛既陌生又熟悉。我吓了一大跳,心想难道这是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田甜的魂魄我是救回来了,那是一路上跋山涉水给背回来的,但魂魄已经脱离躯体两天了,即使回来也难免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不敢保证站在面前的是人还是鬼魂,心里莫名的恐慌,突然惊呼出声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田甜纹丝不动,眼珠子转了一下,又直直地望着我,然后挺直着上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咧嘴一笑说,你叫赖天宁? 不问还好,这一问把我问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刚睡醒,如果一个熟悉的人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吓个半死才怪。我咕噜着身子爬起来,竟然哆嗦着嘴皮说不出话来,她竟然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我想看清楚她的脸,她忽然咧嘴又是一笑。我说丫头你先别过来——我是叫赖天宁,但不是我害得你,冤有头债有主——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田甜果然停下了脚步,站着一动不动,笑得很诡异说,那就对了,阎王爷嘱咐我这辈子非你不嫁,做鬼也不能放过你。 听了这话,我心里才略有平静,田甜到阴曹地府根本就没见过阎王爷,这丫头是在装神弄鬼,故意吓我。 我装作骇然的样子说,人和鬼是不能结婚的,但既然阎王爷下命令了,我又不敢违抗,咱俩先试婚行不? 偷偷地看见她的脸颊开始泛红,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我忽然慷慨说道,我这个人习惯了自我牺牲,也不差这一回,你稍等片刻,我铺铺草席,俩人躺着能舒服点,索性就在这入洞房算了,阎王爷的命令谁敢不听? 田甜忽然面目狰狞地跑过来,一把拎起我的耳朵说道,入洞房可以,先把耳朵割下来凉拌,我吃饱喝足了就跟你躺这草席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叫出声来。其他三个人被我吵醒,忽然看到田甜活蹦乱跳地揪着我的耳朵,他们像一群猴子般冲过来,直接来了个热烈拥抱,几个人欢声笑语,小小的山洞内竟然温馨如春。 我装傻充愣地抹着眼睛,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忽然一把死死抱住田甜的小蛮腰,佯装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嘴里“阿弥陀佛”说,你没死太好了,我再摸摸,你到底是人是鬼? 田甜看我光打雷不下雨,气地照我屁股就是一脚,说道,我没死你不知道吗?你几天没刷牙了?臭死了! 李佳珠醋坛子都快打翻了,说道,活该!偷鸡不成反蚀米,咎由自取! 田甜还能记得阴曹地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把下面的离奇遭遇说给众人听,大家一会唏嘘短叹,一会绷紧神经,一会痛快淋漓,一会怅然若失,还不时地扭头看向我这边,个个心中五味杂陈,因为我的英勇事迹可圈可点,不过最后的结果还算皆大欢喜。 李佳珠轻轻地说,你们平安回来就是最好,赖天宁的长明灯一直亮着,我知道你们有惊无险,为了看护你俩,我两天都不敢合眼睡觉,就害怕一觉醒来物是人非。 田教授激动得泣不成声,一只手拉着儿子,一只手拉着女儿,将我团团围住,要不是我冒着生死将二人的命救回来,他就要白发送黑发,看他的意思要千恩万谢,我赶紧摇手打住说,老爷子什么都别说了,非要感谢的话,你就回北京好好请我吃一顿大餐,我这肚子好几天没进食了,还是赶紧收拾行礼走吧。 虽然是大清早,但很多游人在六盘山山顶刚看完日出,现在正陆陆续续从山顶上下来,停车场有一个广场,大家都到这里散步。很多人忽然将我们五个围在中间,弄得我们无法脱身离开。老龙潭的几个游客一下子认出了我们几个,尤其看到田甜依然活蹦乱跳,他们死活都不相信,死去的人能起死回生,田甜的呼吸都没有了,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事。 死人复活?这可是大清早的爆炸性新闻,所以闻讯赶来的人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捕风捉影,说我们在山上发现了起死回生的灵芝,有的说是吃了神仙赏赐的仙丹,有的说少林寺的大还丹再现江湖…… 最后警察给我们解了围,但那些人尾随着我们一直不肯离去,警察总不能为我们二十四小时保驾护航吧。 我忽然灵机一动,对大家说,这丫头是被水呛死的,当时确实没了呼吸,我们也认为她已经死了,尸体总得搬走吧?从二龙沟到这个停车场必须经过好几条山路,我们四个人轮流抬着尸体,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坡,没想到人竟然活过来了,这在医学上叫“假死”。 田才、田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们觉得我这个故事编得太假而且还太离谱。田甜和李佳珠还算机灵点,在我的背后拼命地点头,说我说的没错,要不是那一摔,估计人还不一定能活回来,这纯粹是误打误撞。 一听说“假死”,大家才半信半疑地离去,很多地方都有一些假死的案例,就算医生诊断死人没了生命特征,有些人还是照样活过来。科学上也没什么合理的解释,但人起死回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停车场是个露天的,人比较多,所以有几个警察和武警在人群中巡逻,刚把一大堆行李塞进后备箱里,就听到很多人惊慌失措地喊叫,因为六盘山山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巨人”,要说是人吧,世上不会有这么巨大的体块,要说是雾霭吧,这个巨人有胳膊有腿而且五官俱全,就连长长的头发都能看出轮廓。 我注意到了这个巨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似乎是传说中的“白驮鬼”,这种东西一般人看不到,但一旦看到了就会发生倒霉的事情。成吉思汗的墓葬被我们动过,尤其还拿走了他的佛珠,西夏王妃也离开老龙潭到了阴曹地府,但守护成吉思汗墓葬的魂魄却不甘心放过我们,他们的魂魄凝聚成一个白驮鬼也是有可能的。 田教授看我站着发呆,他试探地问道,对着我们来的? 我说是,白驮鬼不是一个鬼,而是无数的鬼凝聚在一起形成的,据说法力无边,能呼风唤雨。 停车场的汽车忽然鸣叫起来,报警器的响声乱成一片。很多人看到山顶的巨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吓得抱头鼠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武警和警察拼命地维持局面,越来越多的人才开始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混乱不堪,局面一旦失控,死伤的人不计其数。大家渐渐聚拢在广场上,周边围着武警和警察,远处传来很多警车声,闻讯赶来的警察马上就要到位。 李佳珠盯着山顶那个庞然大物,回头说道,这个白驮鬼来势汹汹,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赖天宁你看看有没有青乌传人的办法? 我皱着眉头说道,不管有没有办法,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白驮鬼是我们引来的,我们责无旁贷,现在兵分五路,按照我说的法子去做,或许能减轻伤亡。 大家没有什么意见,现场的秩序还比较好,找外人帮忙不太现实,一旦大家知道这是个“白驮鬼”,恐惧心理作祟,现场会更糟糕。我观察了一下广场的方位,基本符合九宫七星阵的布防要求,田教授懂得九宫七星的阵法,就让他领着田才和田甜在东面布防,我领着李佳珠在西面布防,然后再换防南面和北面。我匆匆画了一张图纸,标注上位置,在那些地方用砖头压上“符箓”。 我领着李佳珠压完符箓后,又在几个方位点上了“避魂香”,有这个东西,白驮鬼发现生人就需要很长的时间。田教授三个人很快完活,于是我们再次回到了老地方。我说你们四个躲在车里,我一个人在外面就好,看着他们进了车,我才认认真真地看向山顶。 白驮鬼本来是能看到我们的,但经过我的一番布置,它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狂躁之下,对着停车场吹来一股风,这风也是白色的,却不透明,风声呼啸而至,席卷残云般。我们所有的人紧紧趴在地上,不至于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很多停放的汽车却被掀翻了,茫茫白色中亮起了红色的灯光。 我心想白驮鬼这招挺管用,用不了多久,那些符箓就会被吹走,避魂香在风力的作用下也会燃烧得很快,到时候我们还是暴露在它的视线中。我忽然冲到正对白驮鬼的方向,因为我必须引来它的魂魄,然后再用我的意念拔出钟馗剑。 白驮鬼一看冒出一个人来,忽然停住了吹风,空中踏着步压过来,一步一个脚印,我却感到天在一点一点得变暗。天空忽然白茫茫一片,不仅压抑地喘不过气来,而且空中飘落下无数的冥币铜钱,白花花的一片,很多人还以为下起了鹅毛大雪。 很多人静静地看着我,包括武警和警察,他们觉得我是个疯子,但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来拉我回去,不是说他们冷血,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白色的雾霭像一座大山当空落下,大地顿时黑暗一片,黑压压一片人像是躲在黑暗的精灵,没人说话,没人哭喊,更没有大声喊叫,我耳边呼呼的风声却是清晰可闻。 上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露了出来,大嘴冒出两排白岑岑的牙齿,别说头有多大,那一颗牙齿掉下来都就能压死几十个人。人群开始骚动,毕竟不希望它一口咬下来,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它的美食。警察和武警已经开枪射击,冒着火光的子弹却是有去无回,巨型头颅只是露出几个小窟窿,然后慢慢的消失不见,打完了所有的子弹,头颅忽然面露狰狞,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叫。 要想人群不乱套以至于给白驮鬼可乘之机,只能我先出手震慑它的威风,否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钟馗剑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直直地冲向空中的白驮鬼,它的爪子也刚刚伸下来,本想把我的骨头捏碎。空中忽然炸开一个大火球,一道闪电将半个天空撕裂开来。一团白乎乎的影子落下地面,听到“噗”的一声闷响,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白驮鬼的一只鬼爪。 短暂的交锋,白驮鬼吃了暗亏,它恼怒地咆哮,我们所有的人都紧紧捂住耳朵,声音沉重而又响裂,像是狂风暴雨中猎猎而响的旌旗,被一下拉开一道口子所发出的声响。 我也怒火冲天,使劲扯开嗓子拼命地呐喊,即是给自己鼓舞打气,也是对白驮鬼咆哮的一种回应。头颅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我,为了摆脱不利的局面,我撩开脚丫子跑起来,它盘旋头顶,也跟着我的身子而挪动,像是一条巨蛇翘起的头颅,只要我露出一丝的疏忽,它的毒牙就会给我雷霆一击。我围着一个小圈子顺时针跑动,看着差不多了,我忽然调转身子往回跑,白驮鬼想一下刹住车已是不可能的,利用这短暂的机会,我的钟馗剑脱手飞出去,直奔它的头颅而去。 空中又是一道闪电,接着就是一声“咔嚓”的闷响,像是老天爷突然打了个闷雷。狂风怒卷而去,白茫茫的一片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天色放晴,东边的日出已经升得老高,而刚才遮天蔽日,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地面上落着厚厚一层白色的粉末,闻在鼻子里竟然发出一股腥臭,这是嶙嶙白骨的粉末,看来白驮鬼已经死了。趁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我一溜小跑,跑向田教授他们的车,一头钻进车就喊道,快开车!赶紧离开,一会人群围过来问东问西,我们就走不了了。 小车冒着一股白烟,像是脱缰的野马飞离而去,我们已经离开了停车场,反光镜里能够看到很多人追着我们的车,但已被我们甩出去很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四章 替死鬼 归心似箭,大家都期盼快点结束这次惊险之旅。田甜就想回家洗个澡,来往地府和人间,她觉得满身都是污垢;我只想吃顿饱饭,最好来一大碗红烧肉;李佳珠心身疲惫,梦想回到床上大睡一场;田才和田教授希望赶紧撰写这次的勘探报告,成吉思汗和西夏王妃有一段千古爱情,这些资料一定会引起史学界的巨大轰动。 人特别奇怪,想方设法想见鬼,见了鬼就吓得失魂落魄,恨不得这辈子都别见鬼,但鬼比人还奇怪,你想见我没那么容易,真要是见了面,你想从此一刀两断,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为什么?这叫“鬼相随”,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除非你能打散我的死亡魂魄,否则这辈子跟定你了,谁叫跟你有缘分呢? 田甜和李佳珠的嘴巴翘老高,说赖天宁你吓唬谁呢?我们几个是见鬼了,但我俩还真不信它能跟到家,鬼不认识路,车开得这么快,它们难道变成一股风? 我瞪着大眼珠子说,你俩女的不信不要紧,你俩男的也不信? 田教授和田才抿嘴一笑,头摇得跟色子似的,说我这是吓唬女人的伎俩,有点小儿科。 我指着田才说,你俩挺没劲的,能不能配合一下?游戏规则跟你俩无缘,都不懂得玩游戏的套路。 田教授一边开着车,一边瞅着后视镜,说赖天宁你别穷得瑟了,田甜和李佳珠算是冒着枪林弹雨过来人了,大鬼小鬼打照面好几个了,没准晚上做梦都跟小鬼喝茶聊天呢,你一个人玩这个游戏有意思吗? 其他三个哏哏地笑,我故意气得够呛说,老教授你老人家好好开车,别玩熟行吗?淹死会水的,撞死会开车的—— 田教授脸色很难看地说,天宁这可要批评你两句,这样的玩笑不能开! 田甜也严肃说道,老话都说好事怕琢磨,坏事怕唠叨,你这不是成心诅咒自己遭遇不测吗? 我赶紧三缄其口,刚才的玩笑确实不应该乱开。车厢内顿时寂然无声,能听到高速行驶划过的风声。砰地一声闷响,挡风玻璃瞬间变成蜘蛛网,由于看不清视线,田教授狠狠地一脚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像针扎一样,耳膜都快碎了,我们甚至能闻到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呛得我直咳嗽。 由于先看到玻璃碎裂,才后补的刹车,尽管有了点防备,但我们还是猛烈地往前攮出去,半个身子几乎飞起来。惊魂未定的田教授死死抓着方向盘,半天都没动静,敢情吓坏了。后来田教授想下车看看情况,是不是撞着人了。我说你先别下车,看着反光镜慢慢地靠边停车,万一后面的车追尾,这可是一车五条人命呀。 田教授缓缓地将车挪到路边,我们都先后下车查看,却什么都没有,如果撞了人,那么至少能发现尸体,如果是抛洒物体砸中我们的玻璃,一定会落在路面上,但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就是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风捣得鬼?这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没听说过刮风能把挡风玻璃砸碎的。 李佳珠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六盘山的停车场被白驮鬼掀翻了不少车辆,会不会当时我们的车玻璃已经裂痕了,然后高速行驶中玻璃就慢慢地碎了?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高速行驶遇到强风,玻璃有裂痕当然容易破碎,东西受到破损,不是外力引起的就是自身原因。 大家一想李佳珠说的比较靠谱,每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一路的惊魂遭遇已经让我们习惯了凡事先往坏处想,最坏的打算才有最好的结果。田教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自己开了几十年车了,还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息事宁人地说道,没事就好,只要没撞着人就是天大的好事,玻璃碎了大不了花钱换一块,要是把人撞死了,这辈子就完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玻璃一块一块地掰下来,然后扔到了路边下面的野地里。大家依次钻进车厢内,等待田教授打火开车。我说教授你开慢点,到了前方服务区就有专门修车的,一块挡风玻璃千八百的,十几分钟就搞定了。 突然我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我说先别开车,你们谁刚才踩到屎了,怎么这么臭? 起先大家都不好意思问,以为谁放了个臭屁,这种事忍忍也就过去了,被我直接提出来,大家也就不掩饰了,纷纷捂着鼻子,喘着闷气。 五个人再次下了车,反复查看自己的鞋底,可是一无所获。难道真是谁放臭屁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正没一个主动承认的,这种事打死都不会承认,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最关键我们男女都有,不管是谁都栽不起这个面。 我脸色大变,忽然摇手说你们都别说话了,放屁这事不可能。从到六盘山那天起,我们主要的粮食是干粮和水,吃这种食物放出的屁一般不会太臭。车里有行车记录仪,查看一下不就完事了? 大家提心吊胆起来,既没踩到屎,又没人放屁,这股臭味何处而来? 打开行车记录仪,里面的画面很清晰,一个人模样的东西砸到了玻璃上,看到这里,我忽然向四个人打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陆陆续续从车里出来了。 李佳珠和田甜紧紧靠在一起,田才和田教授面色紧张,如临大敌。我说,这股臭味我想起来了,跟白驮鬼的骨头粉一个味道。 田教授环顾四周,骇然说,难道白驮鬼没死?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了? 我说鬼死即灭,不会死灰复燃,钟馗剑砍断了它的脑袋,早就魂飞魄散了,否则地面不会化为一堆齑粉。这是一个鬼魂撞裂了玻璃,趁着我们下车的时候又藏在了车里,它觉得我们肉眼看不到,但没想到尸体腐烂的味道惊动了我。 五个人悄悄抹上了牛泪,我们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老头子佝偻着身体蜷缩在后座上,它的这个姿势分明是趴在我们的头,大家生火都注意点,别让火星子跑到车上,一把火烧了车子,我后背箱还藏着一只猫,烧得皮毛都不剩,阎王爷那里可就没法报到了。 树皮的火星子被风一吹,呼啦一下都扇到了后车玻璃上,鬼魂吓得赶紧爬到前面的座位上,然后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我们。 我假装叹口气说,玻璃碎了还能跑出去,车一旦着火了,想跑可就没机会了。 一阵风吹来,树皮突然滚到轮胎下面,胶皮这东西遇到明火就烧,小半个轮胎都着了,冒起一股浓烟。田教授心疼得不行,万一真烧毁了车,这可是好几十万啊。鬼魂终于决定离开了,佝偻着身子爬到车的机顶盖上,看到一辆疾驶而来的大货车,它纵身一跃飞了上去,一头钻进货仓,消失不见了。 我站起身子大喊大叫,赶紧救火,再晚了,车就报废了! 灭火器一喷,半个轮胎就灭了,幸好后背箱还有一个备用的,更换上我们还能继续赶路。 车开得比较稳当,因为前面就是服务区。我说老爷子你知不知道刚才救了你一命?那个魂魄的年龄跟你相仿,你又是开车的司机,那个鬼瞄上你了,要不是害怕被烧死,你是最佳人选。 田才由衷佩服说,天宁你真有两下子,玻璃片反射阳光,既增加了车内的温度,又加强了里面的阳气,这还不算完,紧跟着你又生一堆火,还装腔作势地差点把车烧了,再厉害的鬼遇到你这样的坏蛋,也得闻风丧胆。 在服务区更换完了玻璃,我们吃了点饭,然后直接杀到北京,一路上我们也遇到了先前的那辆大货车,已经侧翻到了公路下面,很多警察忙碌着勘探现场,一个年龄很大的尸体停放在地上,旁边围了几个人,哭得伤心欲绝,听说死者是货车司机的父亲,车上一共五人,车虽然翻了,但就死了一个老头子,其他人毫发未伤。 警察都很纳闷,都是一个篮子的鸡蛋,为什么就碎了一个,其他的却完好无损? 我们几个摇头叹息,看着这起事故像个交通意外,其实里面的来龙去脉,我们都明明白白。田教授更是面无表情,这个老头子是替自己而死的,难道自己是积善行德才躲过一劫吗?老爷子想下去给家属拿点钱,被我们几个死活劝下来了,你给点钱是好事,万一警察咬上你,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五章 祭鬼鬼咒 刚刚经过河北地界,车速一下子就卡壳了,前方收费口堵得满满当当,车辆足足排出二里地,大家都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四面八方的车流汇总到这个唯一的收费站,光收费通关就需要半晌功夫。 我说平时这个收费站没这么多人啊,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田才算着日子说,今天是十月初一,是一年中最后的鬼节,回老家扫墓上坟的人比较多,所以才造成车流量不同寻常的增大。 田教授说我记得没错的话,河北和天津搭界这一块有一个大型公墓,四面八方的人到这里扫墓,也是造成拥堵的原因,每到这个时候扫墓祭祀品可是翻倍的涨价,算是发了一笔死人财吧。 我一想可不是吗?七月半、清明节、三月三、十月初一,这是中国传统的四个鬼节,怪不得今天堵车呢,敢情这些人都是祭鬼的。 田教授急得火急火燎,探出头不断地往前张望,然后把脑袋贴着方向盘摇头叹息,老爷子嘴里忽然津津有味地唱到:“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的花儿也谢了——”。 我笑呵呵地说,老爷子的流行歌曲唱功很到位嘛,哪天去歌厅飙一下呗?我们这帮外地人也能沾沾你们北京人的光,到现在我还住着小平房呢,大房子什么滋味还没尝到呢。 田教授似乎想到什么,回头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还没工作呢,我们家在门头沟有一间老祖屋,只从老人去世后一直无人居住,你要是实在没地方住,改天我带你过去,反正北京交通挺便利的,那个地方有几个公交站,出门坐两站地就是地铁口,到市中心只需要半个多小时。 李佳珠跟着高兴说,老师,我也不想住学校里,你老祖屋那么大,我也搬过去住吧? 田教授呵呵笑道,房子交给你们了,你们谁想住就过去住,省得天宁一个人住的没劲,但有一点,别把房子给烧了就行。 田甜摇下玻璃窗,发现下面有个东北女的在叫卖苹果,篮子里的苹果又大又红艳,才卖三块五一斤,这要是在北京随便一个地摊,这等货色至少卖七八块钱一斤。价格和品相确实挺诱惑人的,不是电子产品也做不了假,我们都有点动心了,一致同意下去买点路上吃。 我们索性都下了车,老窝在车厢内蜷得慌。 东北女的年龄不好判断,看着年轻吧,脸上还有点折子,只不过被一层遮盖粉给盖住了,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要说年老吧,一头乌黑的头发闪闪发光,两条大辫子上各自别着一朵小白花,看着挺喜庆。 见我们围过来看苹果,她满脸堆笑,这一笑不打紧,差点把我吓蒙了,厚厚的一层粉快成块了,挤得再狠点,干脆就裂开了。 我赶紧把目光挪开,尬尴地咳嗽一声说,女同志,你看我这年龄是叫你大姐好呢,还是叫你阿姨好? 东北女人本来笑得挺灿烂,我这一问还把她给问愣了,她把一篮子苹果往地下一放,斜着眼打量我好几眼才说,当然喊大姐了,你要是肯喊小妹也不是不行,关键我这样的达标吗?说完话,还旋转了一下大板腰,歪着半拉身子,娇笑道,行吗? 我心窝有点想吐,心想你丫也忒能装嫩了,就你这张脸还出来混大姐,你活着的妈知道不? 我指着篮子里的苹果说,大姐,你这苹果怎么这么便宜?你卖这个价格连批发价都进不来货—— 东北女人脸色唰得一变,铁青的脸说,商业机密——大兄弟你到底是买苹果的还是询价的?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卖多少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这好像跟你没多大关系吧? 我一时到不好说什么了,这婆娘说话带刺,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田甜和李佳珠蹲在地上,认真挑着篮子里的苹果,其实也没什么可挑的,一篮子也就二十几个,好像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货。 田才和田教授倒是什么都没说,躲在一旁看着茫无边际的长龙车队,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我对东北女人格外注意,总觉得她神色怪怪的,尤其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这年头做生意都不容易,尤其这种流动的小商小贩更是斤斤计较,几毛几分都跟你算得很清楚,什么动机让这个苹果远远低于市场价格,甚至是批发价格? 东北女的抹了一口血红的口红,远几步看得挺妩媚,凑近了一看像是满嘴吐血,还没擦干净。她脸上笑得再夸张,嘴角却是紧紧闭着,偶尔斜着拉一下,算是“咧嘴”,这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李佳珠和田甜已经挑了一大堆,一个一个塞进塑料袋,篮子里基本所剩无几。东北女人的嘴里忽然笑开了花,眼睛充满了笑意。 我蹲下身子,端起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查看,上面还打着标签“烟台红富士”,这是绝对的正宗货,我们老家也有几棵果树,这等级应该是外贸出口的,如果这样,这里面问题就更大了,在老家收果子的商贩每斤都要给果农四块五,东北女人三块五是怎么算出来的?天上掉馅饼还是这人脑袋进水? 我瞥了几眼她,她扭过头去,故意躲避我的眼神。我把苹果慢慢地凑近鼻子,东北女人忽然说道,苹果不能品尝,你要是咬一口,都算你的。 李佳珠以为我嘴馋了,对她说,大姐让她吃吧,那个也算我们要了。然后对着我说,你这个馋猫能不能守点江湖规矩?幸好是个苹果,要是一条鲸鱼我们还买不起呢。 我脸色变得很难看,李佳珠以为自己说得重了,正要解释,田甜赶紧打圆场说,开不起玩笑?你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哪去了?还能不能在一起玩耍了? 我使劲摇了摇手,跟她们说不是哪个意思。因为我闻到苹果上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可以确定是“百花香”特有的香味,这百花香不是花香,而是逢年过节供奉的一种燃香。苹果长在树上,不排除认为涂抹香精,但谁都不会把燃香的气味弄上去。 李佳珠和田甜注意到了我的神色不对,忽然停住了拣苹果的动作,一起看我进一步怎么说。 东北女人感觉出我的猜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双手拢在胸前说,你们赶紧挑选,别耽误工夫,如果不买,也别耽误我做生意——你们不买,还有别人等着买。 我怕搞错了,又拿起一个苹果闻了闻,一模一样的气味,但这个稍微带点野草熏烤的味道,这更熟悉了,老家祭鬼用的草纸就是这个味。我脸色不太好看,对东北女人说,你这个苹果哪来的?你竟然敢把给死人的祭品拿出来卖给大家吃,你知道后果吗? 东北女的一看我看出了端倪,忽然拿出胸前的一把哨子,“呜呜”地吹起来。我笑着说,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玩流氓口哨还是养着恶狗? 田教授和田才一看不对头就围了过来,说你们仨不好好买苹果惹什么事?她们这帮人都是有帮派的,有时候警察都不一定敢管,你等着吧,一会就会围过来一大群。 那边果然跑过来几个人,有男有女,胳膊腕上都别着一个竹篮子,里面也放着苹果。我对田教授说,你们几个有所不知,供给死人的东西,活人是不能再食用的。苹果外表看起来跟普通的一般无二,咬一口根本就没什么味道,因为里面的气味都被死人吸走了,活人吃了以后轻则肚子疼,重则鬼魂附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时候过年供奉的饺子我偷吃过,第二天疼得满院子打滚,晚上睡觉老梦到鬼压床,过完年才好转。 七八个人将我们团团围住,看意思不想让我们走掉。田教授一看这架势闹不好要群殴,赶紧笑呵呵地息事宁人说,算了,不就一篮子苹果吗?我们买了还不行? 东北女人气焰很嚣张,觉得他们人多势众,瞟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司机,见没人出头打抱不平,她慢慢地走过来,对着我们五个说,本来呢别说买一篮子,就是买一个都会让你走,但现在晚了,因为耽误了我们几个做生意,三块五一斤并不贵,你把这几篮子都买了,今天这个事就算了,否则谁也甭想离开! 田甜说别跟他们废话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直接报警。边说边拿出手机,但被几个男的把手机抢走了,田甜有点害怕,敢怒不敢言。我这个人有点倔,说你们四个都给我靠后,我看看这几个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卖强买。 我心想,鬼都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你们区区几个凡夫俗子敢公然叫板? 这帮人挺抱团的,男的女的齐上阵,围过来对我就是拳打脚踢,我一个后空翻跳出了包围圈。拉开架子就跟他们干在一起,直拳、摆拳、勾拳,直踹、侧踹、后摆腿,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不一会功夫将几个人打倒在地。这几个都是东北人,平时欺软怕硬,这会遇到我这个愣头青,被打得满地爬,快要找不到北了。 周围大多好事之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帮人以强欺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纷纷鼓掌叫好。 围观的大多是司机朋友,但也有几个乘客,其中有个八九岁的孩子刚咬了几口苹果,就倒在地上满嘴冒着白泡沫,双手捂着肚子满地打滚,还一个女人应该也是吃了一口苹果,忽然发起疯来,四肢接地,学着狗的样子,对所有的人都龇牙咧嘴,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姑娘变成了一条疯狗,许多人只好绕着汽车躲避,场面有点混乱。 我说咱们几个千万被咬了,狗咬了打狂犬疫苗就好,被这个女人咬了就等着发疯吧,因为她是鬼上身。 不说鬼上身还好,这一说,那个女疯子直接冲我跑过来,张着嘴就咬上我的喉咙,我迅速侧身躲避,趁势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我利用身体旋转的力度,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胳膊反拧在她后背上,我腾出一只手使劲摁着她的头,女疯子暂时被控制住了,但嘴里呜呜呀呀大呼小叫。 我对田才和田教授说,你俩一人摁着一条胳膊,反正不能让她离开地面,我去救那个孩子。 亲眼看着田家父子控制好女疯子,我才转身跑到那个小孩子身旁,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孩子的父母跪在地上伤心不已。我说你们先躲开,我给他看看。 小孩子的眼皮已经发紫,脖子有明显的掐痕,应该也是鬼上身。我用朱砂笔画好了一张符箓,轻轻贴在孩子的脑门上,回头从后备箱里拿出百宝囊,里面当然有打鬼鞭。 小孩的父母一看我要拿鞭子抽孩子,跑过来拉住我我的手,死活不让。我说你俩给我听好了,你家孩子吃的苹果是祭拜死人的,今天是鬼节,墓地上好多供品被这帮东北人拿来贩卖,孩子吃的苹果粘了鬼气,被附体了,如果你们还想让孩子活过来,就让我把鬼赶跑。 孩子父母半信半疑地松手了,我的打鬼鞭没头没脑地抽在孩子身上。那张符箓上下飘动,好像有人在下面往上吹气,这是鬼魂想吹走“镇鬼符”,我不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鞭子一声脆响,每一鞭子的抽打,孩子身上就会冒起一股白烟,大家都听到了一阵子老鼠叫声,“吱吱”的惨叫不绝于耳,我变得很无情,鞭如雨落,因为不打死这只鬼,小孩的命就没了。 最后一鞭子抽下去,没有再冒起白烟,镇鬼符被风呼拉一下子就吹走了,我也没理会。小孩子猛烈咳嗽几声才缓缓醒来,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没给女疯子贴“镇鬼符”,我在她的口鼻跟前放了满满一碗水,嘴里默默诵读着几句口诀,口型越小声音越大,声音越大速度就越快,忽然伸出手掌击在她的天灵盖,大家只听到“啪”的一声,像是巴掌拍脑门的声音,女疯子身子一振,像条摔死的鱼般猛烈抖动身体,她的脸色酱紫,眼耳口鼻冒着细细的血丝,看着怪吓人的,大家骇然地退后一步,正在这时,女疯子突然张开大口,里面缓缓地爬出一条黑色的虫子,尖尖的脑袋顶着两根粉色的触角,刚探出来头,吧嗒就掉到碗里了,虫子像是蚰蜒长了好多脚,但不会游泳,我每拍一下,女疯子张嘴就吐一口,虫子吐得越来越多,大半碗都泡满了,幸好都被活活得淹死了。 周围的人吓得目瞪口呆,女人嘴里的虫子难道是苹果里面跑出来的?我拍了大概十几掌,最后呕吐出来的就不是虫子了,而是胃里的酸水。过了半晌,疯女人趴在地上不怎么动弹了,我说你们放开吧,这个女子中的鬼咒被揭开了,鬼咒有一种“鬼蛊”,蛊虫会控制人的神经而发疯。小孩是鬼魂附体,这个疯女人是被鬼下了鬼蛊。 警察来了好几个,问清楚了情况,我说这帮人把公墓上的祭祀水果偷卖,孩子和女人都吃坏了,差点出了人命。那帮卖水果的看到刚才吓人的一幕,打死都不卖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早晚被鬼吃了。 警察问这帮人谁组织你们买公墓祭祀的苹果的?坦白从宽。 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说,就是刚才吹哨子的女人,她是我们的头头。 但警察和我们扒拉人堆找了遍也没发现那个老婆娘,好像人间蒸发了,难道趁我们不注意溜走了?不太可能啊,众目睽睽之下,想跑个人谈何容易?我问这帮东北的,你们在什么地方认识了这个女人?她有什么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吗?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在附近这个公墓,这个女人提供货源,我们只负责卖,后来就跟我们一起卖。头头挺个性的,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喝水,她这个人好像不吃不喝,这身打扮好几天了,从来就这身衣服。 我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这一定是个女鬼,画完妆跑出来害人来了。 警察监督,将那些不良水果摔烂在路上,这样更好,从鬼那边偷来的,扔在地上再还给他们,今天是十月初一鬼节,算是给它们集中祭祀了。 等了大半个小时,收费口才通过了我们的车,路上再没遇到什么事,下午就到了北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六章 祖屋闹鬼 开车到了北京的东五环,可是却碰上了严重的雾霾,天际一色,都是一层灰蒙蒙的白色,尽管兴高采烈,可是总觉得有点失落感,为什么北京就不是一个蓝蓝的天空呢? 田教授说反正在五环上,顺便去趟门头沟看看老房子吧,这么多年没住了,有点惦记。天宁可以熟悉一下房子,给你介绍几个街坊邻居认识,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我说行,你要是光给我们一把钥匙,人家还以为我们是鸠占鹊巢呢。 门头沟不远,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就是村里的路不好走,马路比较狭窄,还有坡度。我以为北京都是高楼平地起,只要能跟“北京”这两字挂上边的都是高楼大厦,但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村子,虽然周边都是高楼,但并不能掩饰它的村庄色彩,这种村子百姓称之为“城中村”。 一个挺大的院子,靠着西墙根种着一棵柿子树,一棵枣树,两棵树离着几米远,我想有可能是为了孩子荡秋千才将两棵树种得如此之近。东面本来修葺着一块菜地,由于无人管理,里面生满了杂草,有些藤萝几乎爬满了半堵墙。院中央最显眼要数那个八卦型的鱼塘,虽然不大,却是极为别致,里面浮出几株荷花,几条大鲤鱼穿梭其间,要是把里面的浊水都放干净了,换上一池清水,“观鱼赏荷”才惬意呢。 田教授的腰里别着一大把钥匙,把正房和厢房的房间都一一打开了。李佳珠最是热心,忙着四处清扫卫生,就好像这老房子是她家的一样。房间比较干净,虽然表面落了一层尘土,但家具摆放井然有序,看上去这个屋主人是很有品味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的摆弄都极为上心,总体给人一种和谐融洽的感觉。 我频频点头称赞,这样的老房子有这样的老布局,这样的老布局就这样的老品位已经不多了。 田甜从小到大没来过这所老祖屋,田教授似乎有难言之隐,对于家人和孩子谁都不告诉,田甜对这个陌生的家很好奇,东瞅瞅西望望,忽然指着一个橱柜说,大家快来看,后面好像有道门。 我们闻声赶过去,这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式橱柜,那个年代就时兴这个款式,上面和下面都是对拉门,中间留着一层格断,专门放一些碗碟之类的东西。橱柜很高大,后面的门被挡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田甜这丫头眼尖,恐怕谁也不容易发现后面藏着门。 田教授回忆了半天说,应该是通后院的一道门,后面种着好多树,比较荒凉,另外房子太大了,留一个大后院没什么必要,祖母就给封上了。 我说既然留下来住这个房子,多了解一些格局没什么坏处,索性挪开橱柜吧,我们去后面观赏一下,说不定可以开垦一块荒地出来,没事的时候养花种菜,还能丰衣足食。 集众人之力,我们打开了那扇门,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霉草气息,后面果然种着十几棵杨树,不知为何这么多年都没长成大树,看上去好像很年轻。地上的落叶已是厚厚的一层,踩进去几乎沒过了脚踝,那种难闻的气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我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突然对田教授说,这些杨树种植得很有规律,东三西五,南七北九,好像有人故意为之——树丛里是不是藏着你们家的祖坟? 祖坟?大家虽然很惊讶,但并不害怕,因为把祖坟设在农家后院是很多人的做法,据说这样可以庇佑子孙。田甜和田才瞅着老爸说,咱家祖坟不是在公墓吗?这后院怎么可能藏着坟墓呢? 田教授脸色阴郁,犹豫了半晌才说,没错,这里本来藏着我们家的祖坟,但我的爷爷是地主老财,文革期间被拉街批斗,又碰上“破四旧”,祖爷爷是清朝的四品官员,后来告老还乡居住在此。那些红卫兵非要说祖爷爷的坟墓里藏着“四旧”物品,一大帮人大清早地闯进家里挖墓掘坟,我爷爷奶奶被他们强制领着一家老小去街上躲避。等回到家中,祖坟被挖了个底朝天,尸骨都不知去向。那个年代保命要紧,谁还敢找人理论,只能把泪咽在肚子里。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进树林,左拥右抱的格局中,里面果然有一个大土坑,旁边还散落着一些被砸断的石碑和木板,木头的形状应该是棺材上的,但已经腐烂,上面长着几朵白色的蘑菇。祖坟如此没落和凄惨,每个人心酸的要命。 田甜和田才忍不住哭了,没想到祖坟遭遇到了如此的不幸,公墓的祖坟一定是衣冠冢,尸骨都找不到了,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 我说这个大坑还是用土填平为好,万一下面还遗留着残缺不全的尸骨,入土为安嘛。大家找来工具,不一会就填平了。我用那些破碎的石碑做好记号,说以后在这个周围种些花,扫墓的时候顺便在这里烧点草纸,也算是后人尽到责任了。 我和李佳珠的意思是一样的,田教授领着家人先回去,我们暂时留下来收拾屋子,晚上就可以睡这里,明天再各自回去收拾被褥,乔迁之喜的时候再放挂鞭炮。 晚饭很简单,我们俩凑合吃了一顿。房间里有一张大木床,虽然没有被褥,但床垫挺柔软的,两个人各睡一边,中间用过碗瓢盆摆了一溜,李佳珠美其名曰“三八线”,我气得直摇头,心想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睡到半夜不小心碰到那些锅碗瓢盆,大概弄出很大的动静,李佳珠一脚将我踹在地上,一点情面都没给。 我说李佳珠同志,你能不能有点革命本色,我既没贼心也没贼胆,你用不着来这套吧? 李佳珠说,赖天宁同志,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怎么相信你兔子不吃窝边草? 今晚的月色不错,透过窗户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色。睡到半夜被李佳珠这么一搅和,我俩都失去了睡意,索性坐起来聊天,半夜声音不用很大就能听清楚,所以我们的声音都很小。 突然听到前院的鱼塘哗啦一声水响,我心想,难道是鱼塘的鲤鱼上窜下跳?月色幽幽,鱼儿打欢是正常的,尤其深更半夜一片死寂,一点动静都能被放大十倍不止。 李佳珠有点害怕,说这声音不对劲,哗啦一声响不太正常,这声音不是一条鱼能弄出来的动静。我摇手说,你先别说话,我们接着再听听,如果还有水响,那就是鱼儿弄得。 哗啦,哗啦……这会响起一股流水落地的声音,好像很多水被不断泼到了地上。我俩忍不住趴着窗户向院内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接吓了个透心凉,我怕李佳珠喊出声来,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月光下,池塘中央浮起一个人来,由于池塘水不深,这个人是站在水里的,留给我们一个诡异的背影,上身穿着黑的发光的布衫,头发盘着发髻,隐隐约约露着几根白头发,脑袋后面插着一根筷子似的银簪。 刚才的水响一定是她发出来的,问题的关键是,这个老人是走到池塘里的,还是从池塘里冒出来的?大半夜的,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确实怪吓人的,这个老太婆的装扮不像现代人,所以我判断这人有可能是个鬼。 李佳珠指着我的手,又指着她的嘴,意思让我挪开手,她好说话。李佳珠小声说,这个老祖屋不干净,我们是不是以后别住这里了? 我说先看看这个鬼想干嘛再说,看她的意思在等一个人!背影的神情比较落寞,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望眼欲穿或者翘首西盼,但她的姿势像是一个少女在等待着情郎。 李佳珠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半天才恢复平静说,还有一个鬼? 我说是,背影对着我们,说明那个人应该在前面,只是不知道准确的位置。 我心想,那边一棵柿子树,一棵枣树,这个老人深更半夜地不会就是为了看两棵树吧? 我们两个躲在窗户下面,不敢弄出半点动静,看样子,那个鬼暂时没发现我们的存在。忽然听见前面的女人说话了,“你来了?” 我的心一沉,谁来了?但我没看到人啊。 李佳珠突然圆睁着眼睛,用手悄悄地指着前面。我顺着方向一看,头皮瞬间发麻,枣树和柿子树中间的地上趴着一个黑影,因为月光有投影,我以为那是树的影子。它动弹了几下,缓缓地抬起头来,原来是个老头子,因为面对着老婆子,也就面对着我们,我们看了个清清楚楚。 鬼都是半分人相半分鬼相,他秃着脑袋瓜子,两颗眼睛却不见了,只能看到两个黑乎乎的洞,他举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老婆子的方向,看他的意思想跟老婆子握握手或者亲近亲近,几番努力都功败垂成,这个老头始终站不起身子。 我心想,难道他没双腿? 老婆子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快一百年了,我们一直未能拉拉手,那帮人把你我弄得好惨,虽咫尺却天涯,什么时候能坐一起说说话,我再死一百回都愿意。 两位老人谈起文革期间的遭遇,哭声一片;谈起年轻的爱情,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地天开始蒙蒙亮了,远处传来鸡鸣声,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女人缓缓地沉在水里,男人一下子消失在土里。 我和李佳珠也不敢睡觉,就这样睁眼到天明,天亮了,我们也就不害怕了,给田教授打电话说,把我和李佳珠的被褥带过来,有点事大家商量。田教授也不知道什么事,听我说得比较认真,这事肯定很重要,中午的时候就过来了,田才和田甜也跟过来了。 他们一听说我们半夜遇到鬼了,也是吓得够呛。通过我的描述,田教授默然不语,忽然对大家说,那两个鬼就是我的祖爷爷和祖奶奶,祖奶奶临死的时候被一个丹青妙手画过遗像,也是盘着一个发髻,一身黑衣,脑袋别着一根银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七章 守墓鬼人 “鬼托梦”是比较常见的,过去很多老人都多多少少遭遇过,几经检验,好多比较真实,当然也有一些是大脑幻想形成的,这个另当别论。过去的人比较迷信,对一些诡异的东西比较敏感,往往瞬间能捕捉到鬼气,鬼魂也是看人下菜,它们托梦的对象比较倾向于体质弱、年纪大、封建迷信的人。 鬼气托梦是一种信息符号,发出来并且收到了就是“托梦”,发出来但收不到就是“梦魇”,你想想,好不容易来一趟跟你说话,你死活不搭理人家,不折磨你折磨谁?这就是大家伙说的梦魇或者鬼压床的一种。 鬼出鬼门关,要不是急着关心你,要不就是急着想害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它都是来去匆匆而且一幅急不可待的样子,一般会连续给你发三次信息,这就是说如果你连续三天做同样的梦,你就要小心了,这可能是“鬼托梦”,是不是能趋吉避凶,就看你的造化了。 鬼托梦?田教授、田才和田甜都摇头否认,这么多年了,连过世的老人什么模样都快记不得了,要不是我和李佳珠描述老太婆的样子,田教授几乎想不起祖奶奶的存在。 我说,文革期间的那次挖坟掘墓,祖爷爷和祖奶奶的尸骨被破坏了,既然祖坟没了尸骨,它们一定被藏在了其他地方。人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鬼其实也是一样的,它们三更半夜的行为举止往往反映了出了它们的希望和遭遇。 李佳珠沉思说,难道昨晚他们发现我俩了?故意讲故事给我们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呢? 我说,鬼怕人,人也怕鬼,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俩要是跑来跟你说话,你不吓得发疯才怪。两人假装视而不见,甚至讲一些故事来启发我们来寻找他们的尸骨,凭我们五个大海捞针,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田才说,昨天是十月初一,半夜三更就是初二,事情没有如此巧合,是不是祖爷爷和祖奶奶故意借着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到老祖屋来相会,碰巧遇到了赖天宁和李佳珠呢? 我们都点点头,这个推理恰如其分。 李佳珠说,老俩口说了很多话,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看样子恐怕也是聚少离多,鬼祭期间刚好被我俩发现了秘密。 我对田教授说,今天让你们过来就是想告诉你,祖奶奶的尸骨有可能被扔到了池塘,而祖爷爷的尸骨有可能被埋在了两棵树之间。公墓的祭祀只能代表你们一家人的相思,但他们却享受不到晚辈的思念和供品,因为那里只是一个空巢。寻找到尸骨是当务之急,然后迁回到公墓,那才是“实至名归”。 田教授泪雨磅礴说,那是再好不过了,每个人都有祖辈,那可是根枝相连的,我们家忘祖这么多年了,老人一定受了很多苦。庇佑我们平平安安,却得不到我们的孝敬。 屋子里有很多锅碗瓢盆,人多力量大,池塘的水很快就被我们舀干净了,有好几条鲜活的大鲤鱼被我们捉到了,我说找个机会都放生了,它们的体内含有祖奶奶的魂魄,还是放归大自然好。 下面是一层厚厚的淤泥,很稀稠,有股难闻的腥臭味,我们用铁锨慢慢地往外面收拾淤泥,但格外小心,祖奶奶的尸骨很有可能混合在淤泥中。我们用布沾湿了,蒙在口鼻上,能暂时减轻淤泥的臭味。 抽丝剥茧,断断续续地发现了破碎的人体骨骼,由于长久浸泡在淤泥之中,骨头都发黑了。这属于家务事,我和李佳珠是外人不方便直接插手,田教授负责清洗,田甜和田才负责将骨头用白布反复擦拭干净,然后统一放在一个容器里。 我比较看重老辈的习俗,建议把祖奶奶的尸骨用一块大红布遮挡,为什么不用白布或者黑布呢?这是有说法的,白布和黑布都是给死人用的,大红布一般是活人喜庆所用,但在我们老家迁祖坟一般会用红布来代表“乔迁之喜”,也是活人对死人的敬重之意。 田教授在大衣柜里找出一块红色的被罩,拆成两块方布,然后严严实实地给祖奶奶的尸骨盖上。 柿子树和枣树之间也就是五六米的距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祖爷爷的尸骨,地毯式搜索,我们发现一块石头板下面压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副散乱的骨架,但缺少双腿。我心想,怪不得那晚上他一直趴在地上,敢情双腿骨都不见了。 也是清水洗干净,再擦干净,一一放在容器里面,外面用红布蒙着。 十月初一是鬼节,从初一到初三,三天之内都可以给过世的老人扫墓祭拜,如果趁机将二老的尸骨埋葬于公墓,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决定把尸骨乔迁至公墓的墓碑下面。几个人买一大堆祭祀用品,开车驱往北京八宝山公墓。 跟工作人员交涉后,我们打开了墓碑下面的一个石柜,里面的衣物完好无损,田教授也没有取出来的意思,把尸骨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根据那晚上俩老人的对话,我们刻意将他们的双手握在一起,算是久别重逢吧。 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看着老人们相聚在一起,大家都替两位老人高兴。 点上两根香烛和三根青香,摆上水果和点心,我们开始烧草纸,每个人都说些祭祀用语,然后默默地伫立墓前进行默哀和悼念。 看守公墓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子,据说他是唯一个守墓十多年的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两盅,有时候胡言乱语,你也不知道他是真喝多了,还是假装喝多了。古代的守墓人都被人称之为“鬼人”,跟你说话的时候他是人,跟鬼说话的时候他是鬼,人不人鬼不鬼指的就是这种人,今天这种职业已经失传多年了,但公墓依然需要人来看守,年轻的不愿意干,这种事倒霉不多,胆小的能吓死。年纪大的干最合适,但也不是谁都能吃这碗饭,走的都是淘汰货,留下的才是精华,这句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或许这个爱喝酒的人就是“鬼人”。 他满脸红朴朴地走过来,本来是要走过去的,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墓碑说,你们刚把尸骨迁过来吧?以前没见过俩人脸色这么好看啊。 我一愣,心想这人真喝多了吧,冷不丁一句人不人鬼不鬼的话,这是跟谁说呢?我左右前后都看了一眼,确信没有别人。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一眼就看出尸骨是新迁来的,这眼力就非同寻常。 李佳珠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说,怎么,你也被唬住了?有经验的守墓人能根据现场的蛛丝马迹而判断出我们动过墓碑,谁没事动墓碑干嘛,可不就是乔迁放东西吗? 我摇了摇头说,即使他看出我们动了墓碑,按照常理,这年月都是放骨灰盒什么的,哪还有放尸骨的道理?但他直接就说我们放了尸骨,言语很自信,没有半分含糊其辞。 守墓老头子本来是想扭头就走的,他的耳朵很尖,竟然听到了我俩的对话。他不由自主地打量了我几眼,满嘴吐着酒味说,就凭你小子这句话,我就告诉你们为什么动的是尸骨而不是骨灰盒。 田教授等人也竖起耳朵听,这种人有某些特异功能也说不定。老头子指着墓碑上的祖奶奶和祖爷爷的照片说,他俩人以前都是死寂沉沉的,今天却容光焕发,你看那眼角都含着笑。为什么说死寂沉沉呢?墓碑下面没有尸骨,是个空壳子,墓碑的照片自然毫无神采可言;为什么说容光焕发呢?尸骨收敛入墓碑,这是验明正身,从今往后死者死有所依,在这里躺着就能享受晚辈们的孝心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鬼也是一样的,所以说俩人是容光焕发。你们几个别看了,就算盯着看八百遍,这照片的变化是看不出来的——这不是看的问题,是心灵感应的。 这种分析太玄乎,听着像是很有道理,却又感觉有点不着边际,除非这个老头具有通灵的本事,一个凡人怎么能看清鬼呢? 我确实有点半信半疑,喝酒的人要不醉话连篇,要不神神叨叨,很难断定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看我还是不太相信,老头子有点生气,继续说道,孺子不可教也。别看我醉醺醺的,其实公墓的任何一块墓碑,我都打扫过无数遍,每天跟他们面对面地打交道,有时候还能唠上一两句闲话,老的老,小的小,在这个圈子里我们都是街坊邻居,谁家有什么变化我能不知道吗?你看老俩口乐得喜上眉梢喽,好福气! 说完话,守墓老头不再搭理我们,独自摇摇晃晃地走那边去了,他背着双手,一会向左边嬉皮笑脸地哈哈笑几声,一会跟右边的什么人亲切地打个招呼,冷不丁一下子回过头来,忽然满脸笑容地点点头,好像他的周围很热闹的似得。 看过哑剧的人都知道,一个好的演员能演活一个精彩的世界,这个老爷子跟哑剧演员一般无二。我心中一动,这个老头难道是鬼人? 田甜瞅着稀里古怪的老头,她头皮发麻,感觉浑身一阵子发冷,说我们赶紧走吧,呆在这个地方久了,我瘆得慌。 田教授深情地看了一眼祖爷爷和祖奶奶的照片,自言自语说,有福气就好,高兴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就托梦给我,明年我会准时来看你们的。 突然莫名其妙地刮过来一阵风,公墓的风沙挺多的,来得太突然,我们只好紧紧闭住眼睛,弄个满眼是沙子,可就惨了。好容易等这阵风过去,我们才敢缓缓地睁开眼睛,一边抖搂着满身的沙土,一边相互询问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看见墓碑上各自坐着一个人,很像是照片上的老人,他们挥舞着双手,对我们挥手告别,等我想再仔细看的时候,石碑上忽然什么都没有了。来来去去一阵风,真真假假一场梦。 李佳珠问我说,你怎么了,傻傻地看什么呢? 我说我看到了昨晚上的祖爷爷和祖奶奶,他们刚才一人骑着一块石碑,跟我们挥手告别呢。 李佳珠什么都没说,拉着田甜的手就向外面跑去,我们三个紧紧跟在后面。 墓地呆久了,心里确实不得劲,说不出得毛骨悚然。死人的世界,这是他们的乐土,活人的世界,在另一个大铁门外面,那里也有我们的喜怒哀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八章 鬼婆 中午,田教授请大家吃了一顿饭。我们也心知肚明,老爷子主要为了请我和李佳珠,说他家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祖坟尸骨,要不是我俩,八宝山公墓还是一座空坟。 我说田教授你也不用急着谢我俩,要不是你慷慨解囊给我们房子住,我俩也不会有这个机缘巧合,说到底,这叫好人有好报,你要真是感激,你就当回土财主,将房租给免了吧。 田甜给我斟了满满一杯啤酒,我故意说,丫头什么意思,趁机把我灌醉,意欲何为? 田甜举起杯子说,为什么非要敬你这一杯?打我记事开始,我们家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顺过,只从认识了你,我哥哥除掉了金冠飞狐的剧毒;老龙潭溺水而亡,是你救回了我的魂魄,使我得以重见天日;祖坟被扒了几十年了,是你和李佳珠帮我们找回了尸骨,说这些只有一个意思——你是我们家的大救星。 田甜说得非常真诚,田才也跟着举起杯子,我只好端起酒杯说,也不是什么大救星,我就是一个穷学生,刚毕业还一直找不到工作,要不是认识田教授,我现在都不知道飘在哪里。珍惜老朋友,结识新朋友,我们就为这个缘分干一杯吧。 等我一饮而尽,田教授笑呵呵地说,你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你还不知道田甜是做什么的吧? 我看着老爷子笑得不怀好意,我心想,你不会告诉我你家田甜是职业介绍所的吧?跟着她混,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吃上饭吗?我打量了田甜几眼,她好像挺神气的,腰杆子一挺,坐在那里像个石像。我笑嘻嘻说,田甜你不会是开皮包公司的吧? 李佳珠接过话茬子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是开公司的,不是皮包公司而是策划公司。 田甜怕我听不懂,解释说,我们的策划公司是属于营销策划类的。 我胡搅蛮缠说,策划公司跟皮包公司差不多,除了脑袋里装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一个装在脑袋里,一个装在皮包里。 田甜果然气呼呼指着我的鼻子说,不是皮包公司! 田教授说行了吧你俩,田甜你也是,赖天宁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他能不知道策划公司是干什么的吗?转过头对我说,天宁你就跟着田甜公司干吧,漫画专业也能搞宣传海报嘛。 开玩笑归开玩笑,不能不知好歹,我赶紧问田甜说,田董事长,你看我什么时间到你那里报到?我缺钱可以勒紧裤腰带,没工作闲着,那可是要命的——还需要什么手续? 田甜笑得水汪汪地说,拎着脑袋来就行,我们公司只要脑袋,别的都是下货。休息几天吧,正好有家服装公司设计猴年的服装,海报和广告部分都由你来负责设计。 饭吃得不错,主要是心情好。下午我和李佳珠坐地铁到门头沟,出地铁口有个公交站,李佳珠说等车太麻烦,离村子不远,我俩走过去吧,正好散散心、看看风景。 走了两站地,就来到村口。老家的村口会放一块大村碑,上面写着什么村,后面记载人口规模和发展的历史。这个村口却搭着一个村楼,下面长着一棵很粗的银杏树,单看这可数的年龄得有上百年了,长到中间就开了一个斜岔,也就是从这开始,所有的树枝上都拴着一块白布巾,老远看上去,分不清是果子还是布巾,就是白花花一片。 李佳珠童心未泯说,大冬天要是一刮风,大家还以为满树开花了,白颤颤的,多像白色的梨花? 我们俩站在树下看了半天,忽然跑过来一群孩子,一个小女孩指着银杏树说,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看见树上有人了吗?我妈妈说树上吊死过很多人,经常有人看见上面挂着死人呢。 我们的心一抖,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童言无忌,但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吧。李佳珠伸手拉着我的胳膊说,咱俩快走吧,或许这棵树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否则挂那么多白布条干嘛,招魂吗? 刚刚跑走的几个孩子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忽然扎堆围过来,伸着小手指说,你俩快看,树叉上坐着一个姐姐呢,你们能帮忙叫下来陪我们玩吗?姐姐好漂亮,一身白色的衣服像是仙子。 我以为孩子们就是拿陌生人开心,故意吓唬我们的,但我还是抬头寻找,顺着他们的手指方向,我看到了那个大树杈,但上面只缠着一块大一点的白布,哪有什么姐姐?这帮熊孩子的想象力够丰富的。 我俩权当孩子们是在玩耍,也不生气,然后转过身慢腾腾地走进村里。走了几步,前面有一家小卖部,李佳珠说想买瓶水,老房子的自来水喝不习惯。 小卖店的主人是本村的一个大婶,我要了两瓶水,买了几袋方便面,忽然看见孩子们一阵风似地从门口跑过去,他们的脚步跑得很急,边跑边喊,“快跑啊,树上遇到鬼了!”,但路上的大人习以为常,有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喝斥说,这帮兔崽子没个正形,整天嚷着闹鬼,这东西能随便乱喊乱叫吗?小心睡到半夜找你们算帐! 大婶呵呵地乐。我对大婶说,这帮孩子老说银杏树上挂着人,真的假的? 大婶仔细打量了我俩一眼,半天才说,村里都这么说,不少人都看见过。数数多少块白布巾,就有多少个人吊死在那上面。 李佳珠好奇说,为什么这么多人吊死在这棵树上?看这些布条没有三十也有二十,难道都是吊死的? 大婶神神秘秘说,你不知道吧?我们村有个老太婆,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大年龄,但从来没见苍老过,别的老头老婆死了一批又一批,唯独她活得好好的,我们都叫她“鬼婆”,专门给死人介绍阴婚的,死了的人非要挂树上再死一回,然后才让俩人配婚,这个习俗延续好多年了。 我们恍然大悟,怪不得挂着那么多白布巾,敢情都是配阴婚的一种风俗,但为什么非要将尸体挂在这棵树上,而不是其他的树? 大婶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接着说,这棵银杏树就是鬼婆小时候栽植的,她说这是一棵树神,背靠着大树好乘凉,说鬼魂拴在上面可以投胎转世个好人家,村民都信以为真。 回到老房子,我们将被褥拾掇整齐,本来是有两个房间的,李佳珠非要今晚再挤一张床,说尸骨虽然迁走了,保不齐鬼魂再回来。我说挤一张床没关系,但不能再搞什么三八线,我好歹也算正人君子,搬弄那些锅碗瓢盆的,你是成心恶心我。 村子很安静,似乎村民很守规矩,没有人站在大街上大声喧哗。屋里有有线电视,我们俩也睡不着,足足看到十一点多,或许真困了,俩人躺在沙发上一下子昏睡过去,睡觉前我记得演着一个电视剧,枪战那种,因为一晚上四集联播,十一点多了还没演完,哒哒的枪声很吵闹,但我俩睡得很沉,尽管声音吵杂,但也听不见。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狗叫给惊醒,村庄基本家家养狗,一声狗叫很有可能引起一片,村民大多习惯了,根本不当回事。但我和李佳珠初来咋到肯定不适应,俩人揉着惺忪的眼睛,极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李佳珠忽然脸色惨白说,不会昨晚的鬼魂又出来吧? 我心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万一祖爷爷和祖奶奶半夜回来遛弯呢?毕竟在这住了几十年了。 我俩趴着窗户看院子的池塘和两棵大树,还好什么都没有,然后如释重负的坐回去。电视机的灯还亮着,但一片漆黑,难道是关闭了?我非常惊讶说,你什么时间把电视关了? 李佳珠一愣说,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关的呢。 农村实行宽带入户,这个电视是智能的,即使断电也能有记忆,下次来电的时候会接着播放先前的节目,有自动续接功能。但里面显示是刚关闭的,紧接着,里面播放的却是一段黑白录像,好像是大晚上拍的,吱吱啦啦很多雪花,看得不是很清楚。 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棵村口的银杏树,上面垂着很多用白布巾接好的绳子,每个绳子下面吊死着一个人,男的女的都有,看上去挺惊悚恐怖的。 李佳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扎进我的怀里,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我大着胆子看下去,画面一转,远处走来一个人,个子很矮小,走得很慢,我看清楚是个老太婆,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烟的黑色坛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树根上。黑烟罐子不断地冒烟,不大工夫就将整棵树包围的严严实实。 老婆婆笑得很诡异,露出满嘴的黑牙,对着银杏树摇头晃脑地说着话,不对,应该是念着咒语。能看到树上的尸体忽然间剧烈摇摆,有的滴溜溜地打着旋转,每个尸体都包围着一团粉色的雾,像是火焰,又像是血雾,我觉得应该是一团血雾。 罐子的黑烟终于冒完了,老太婆突然几步冲过去,将坛子高举头顶,那些血雾模样的烟雾纷纷钻进罐子里,争先恐后的,像是一群抢吃东西的恶鬼。空中刮起一股剧烈的风声,似乎要将这棵树拔地而起,在狂风骤雨中,她缓缓的盖上坛子,一片风平浪静,云开雾散,银杏树还是原先的样子。 老太婆将黑色的坛子藏在衣服内,回头仔细打量四周,确定没人看到的时候,她才急匆匆而去。 录像到此嘎然而止,电视切换到了彩色,这是一个美食栏目,厨师正在煎炸烹饪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我巴拉开李佳珠的脑袋说,走了,赶紧起来吧。 李佳珠瑟瑟发抖地偷眼瞄了几眼,确定我没有骗她,才坐了起来,两只手依然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我说你抓得这么紧,真要是来鬼了,我也跑不了,咱俩总得活一个吧? 李佳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活一个?你活了把我扔了,想得美,姑奶奶怎么也要找个垫背的。 我问李佳珠说,记得白天小卖店大婶说,村里有个鬼婆,一把大年纪了,却从未老过,别人都死了,她却活得好好的。 李佳珠说是啊,大婶就是这么说的,人家长寿也是罪?有本事你活五百年。 我看了一眼李佳珠,沉重说道,刚才的录像我看完了,应该是鬼给我们留了信息——我怀疑这个鬼婆利用鬼魂使自己长生不老! 李佳珠噌地一下站在沙发上,鬼来过了?在哪里? 我说她早走了,我们俩都睡着了。其实电视一直都没关闭,漆黑一片那因为是夜晚,我看过学校里的监控画面,晚上就是一片漆黑,只有出现人影时,红外才发生作用,我们恰好被狗叫惊醒,打开电视就出现了录像。 我心想,人和鬼的善恶都在一念之间,鬼有好鬼,人有恶人。鬼婆表面给死人配姻缘,暗地里却在用死人的魂魄炼制丹药,使自己长生不老。 李佳珠趴在我的肩头上说,赖天宁,我决定明天离开这个地方,别趟这浑水了,能把这么多鬼魂炼制成丹药,这个鬼婆很厉害的。 我说我们不能一走了之,我是青乌传人,对付这种东西是我的职责所在,再说了,我们走了,这个村子怎么办?死了那么多的鬼魂,它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报复鬼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村民一定会遭殃的。“鬼婆”只要是个人就不可怕,最多养个“鬼尸”来对付我们,古墓里遇到过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十九章 鬼尸 农村人的思想大多固步自封,哪怕家里一贫如洗,也会把家看得很严实,“破家值万贯”就是这个理。 农村“看家护院”大多依赖于养的狗,俗话说的好,“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所以家家户户都养狗,没钱的养条柴狗,只要来了陌生人汪汪叫就行,有钱的养条狼狗或者藏獒什么的,别说生人胆战心惊,就是熟人也心惊胆战,小偷早就吓破了胆,偷他家的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北方人养狗,南方人养蛇,邪恶人养“鬼”,但都是看家护院的手段,狗蛇最多咬你一口,鬼尸却能扒你皮吃你肉。既然鬼婆有本事收敛魂魄,说明她对鬼的掌控能力已是登峰造极,养条“鬼尸”就跟普通人养狗没什么两样,但狗蛇能吃五谷杂粮,鬼尸却只喜欢吃肉,暂时不知道鬼婆喂养什么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打听鬼婆的住处,村里那是妇孺皆知,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名气大,还因为她住的地方比较新鲜,别人住在村里,她却住在村西头的一个鱼塘。鱼塘早就荒废了,本来是有一条进水沟的,不知为何被堵住了,鱼塘的水就变成了一湾死水,臭烘烘的味道很远都能闻到,但鬼婆无儿无女,偏偏喜欢住在这里,村里人都觉得老人性格孤僻,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和李佳珠穿过村里的小路,七拐八拐就看到了鬼婆的草屋。临岸搭着一条木桥,一直延伸至鱼塘中央,水面上搭建着一间颇为寒酸的草屋,为什么说寒酸呢?这年头都是砖瓦房,水中夯几棵柱子就能造房子,退而求其次,在水面建个木头房也说得过去,为何偏偏是茅屋呢?幸好这个鱼塘地势低洼,要是被大风一吹,屋这个大婶是个寡妇,从鬼婆的角度来看,保守秘密比较容易些,免得人多嘴杂。 小卖店的生意不是很好,货架上的商品零零星星,我看很多食品都过期了。大婶嘴里嘿嘿地笑,说没办法,村民大多丰衣足食、衣食无忧,偶尔过来买点油盐酱醋,其他东西都开车去城里买了,这年头开个车挺方便的——我一个寡妇闲得慌,开个小卖店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这仨瓜俩枣的还不够塞牙缝的。 我旁敲侧击说,大婶可不是闲得住的人,一看你就是心灵手巧的主,恐怕还有其他来钱的野路子吧? 大婶只是说我的眼力不错,并没有进一步说些多余的,看来口风挺严实的,如此“人品”,鬼婆一定喜欢。我心里有些欣慰,选对说客是此次计划的第一步,对于鬼婆而言,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她相信的。 李佳珠笑眯眯地说,大婶想找你帮个忙,我们学校有一个女大学生跳楼了,关系跟我不错,她爸妈是农村的,想给她在北京找个丈夫,你看能不能帮个忙? 大婶挺爽快说,阴婚吧?你还真找对人了,这个忙我能帮,鬼婆跟我的关系很要好,以往我给介绍过几个,都成了——这个女大学生死了多久了?鬼婆有个规矩,死了太久了可做不成。 我心想,这里面果然有猫腻,老家举办阴婚,尸体火化了也没关系,拿着遗像照样走过场,而鬼婆只需要新鲜的尸体,这本身就违背常理。我接过话茬说,死了两天了,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她爸妈说趁着火化之前先配个阴婚,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么走了可惜,怎么也得搭个伴。 大婶的眼睛很犀利,似乎想一眼看到我的心里,觉得我对答如流,语言太顺畅了,她觉得有点可疑,她忽然指着李佳珠和我呵呵笑着说,你俩是男女朋友吧?怎么会住在我们村里? 李佳珠的反应还是比较敏捷的,笑呵呵地说大婶,从村东那排房子开始算,往后数第三排的中间那户是田教授的老祖屋,他是我的研究生导师,老房子空了很多年了,就让我俩搬过来住,闲着也是闲着——北京的房价你是知道的,我们穷学生租不起房子。 大婶想了半天,点点头说,那户人家是姓田,祖辈好几代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也是我们村的老人了,房子倒是好多年没人住了——你俩住挺合适的,这房子不能老闲着,住人就有活泛劲了。那姑娘的生辰八字你们知道不?有的话,我给你们拿到鬼婆那里看一眼,行不行就是价钱的事了。 我心想,大婶人是挺精明的,简直就是掉钱眼里去了,我们找你的目的就是想拖住鬼婆,否则怎么让她家后院起火呢?你倒是挺省事,要生辰八字,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直接给你。 我说大婶这是一件人生大事,我和你一样都是中间的说客,明天上午九点让她的父母来行不?跟鬼婆见见面,这个价钱他们自己谈,我们只负责介绍,但你这笔钱会在碰面后交给你,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大婶看我俩半晌,忽然咧嘴就笑,指着我俩说,无利不起早,你俩也是中间捞外快的吧?早说不就完了吗?害我打了半天的掩护,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客套了,一口价。 她忽然伸出三个指头,像是觉得少点,又加了一根指头说,四千吧,这种生意一般人不愿意接手,嫌不吉利,但毕竟是一段姻缘,我也愿意积善行德。鬼婆手里掌握着信息,听说有几个男性刚刚要求找女方,一拍即合的事,凭我跟鬼婆的关系,我好好疏通一下,尽量给你们的朋友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所以四千块钱挺值的。 我和李佳珠说,钱倒不多,我这个女同学家里有点底子,这个数目能接受——明天九点在你这见面怎么样?咱们锣对锣鼓对鼓一口说死了,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就回去安排,大家都看在钱的份上,辛苦也是值得的。 大婶大包大揽说没问题,我有成事的经验,鬼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你们就准时过来就行——别忘了我的四千块,人情归人情,事情归事情。 我说大婶你就放心吧,板上钉钉,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刚才我打了个电话,她爸已经同意了,这个时候说不定正给你准备钱呢。 大婶满脸带花,笑得很灿烂,匆匆锁上门,往村西头走去,那个方向就是鬼婆的草屋。我俩尾随而去,大老远地就看见大婶停在了岸边,不是她不往前走,而是鬼婆早就发现她,而直接迎了出来,二人在岸边嘀嘀咕咕半天,最后二人笑着离开了,我俩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佳珠有点后怕说,幸亏第一次观看草屋的时候我们离得很远,那个鬼婆眼睛贼着呢。 我说,看样子明天早上还是要早点过去埋伏,最好天蒙蒙亮的时候。鬼婆那个时候睡得正香,再加上夜色掩护,我们比较容易靠近木桥。 只要我们躲在木桥下面,明天九点,鬼婆一定会准时去小卖店等着碰面,这个空当时间,我和李佳珠会果断除掉鬼尸,然后来个四面埋伏,只要鬼婆返回来,我们就会从埋伏的地方钻出来“为民除害”。 墨斗线九米九、黑狗血一盆、“降鬼伏魔”符箓正反各一张、镇鬼神针一枚,外加“化尸粉”一瓶和牙钳子一把,李佳珠非要抢那把打鬼鞭,我说你抢个什么劲?鬼尸不人不鬼,打鬼鞭抽在它身上跟挠痒痒一样,给你这两张符箓,一个贴它正面的脸,一个贴它背面的后背,一招定乾坤,比打鬼鞭厉害一百倍。 李佳珠说怎么是两张,以前不都是贴一张吗? 我说这个鬼尸是食人间烟火的,它的头可以一百八十度转弯,你只贴一张,它忽然转过头咬你一口,你说怎么办?正反两张贴上去不留任何死角,再用“镇鬼神针”往天灵盖一插,这鬼尸就动弹不得了。 老宅子凑合睡了一晚,迷迷糊糊也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悄悄地躲藏在鱼塘的木桥下。天色蒙蒙亮,村里已经炊烟四起,唯独草屋死寂沉沉,好像没有半点动静。李佳珠和我贴着木头板躲在下面,大半个身子蜷着难受,她张嘴想发牢骚,但被我用眼神迅速制止住了。透过上面的木板缝隙,我们俩看见草屋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鬼婆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黑发倒是油光闪亮,就是披头散发给人一种龌龊的感觉,她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看了老半天,倒是一幅好性子。 我冷笑一声,心想这个鬼婆挺贼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原来做事如此小心谨慎。其实鬼婆挺多余的,大早晨的都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谁愿意到这个臭烘烘的鱼塘来找晦气? 鱼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闻着习惯了还能暂时承受。清晨水面飘着一股淡淡的风,空气忽然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臭味,不小心吸了一口,脑门子一阵子眩晕,幸亏我俩动作敏捷,第一时间就捂住了鼻子,这种尸臭是有毒的,我俩早有准备,用湿毛巾捂住嘴鼻。 再次抬头看向草屋,鬼婆的脑袋已经缩了进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趴在门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条大黑狗,但我们确定那不是,因为这个黑影已经站了起来,一身黑呼呼的毛发,跟黑狗熊的毛差不多,又长又密,那阵子恶臭就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 鬼尸!我和李佳珠目露惊恐,我俩忍不住浑身一振,因为鬼尸突然张牙舞爪地向我俩的方向咆哮起来。“大鬼!瞎折腾什么?”一声厉吓,鬼婆像鬼魅般闪身出来,一双冷森森的眼睛顺着大鬼的方向看过来。 我和李佳珠脸色惨变,没想到这鬼东西的嗅觉如此灵敏,一下子就闻出来生人的气息。我紧张得满头冒汗,正盘算着如何脱身,李佳珠已经双腿发软,别看平时大呼小叫的,到这个节骨眼,骨头都酥了一大半了。 鬼婆突然桀桀地笑起来,对着鬼尸说道,大清早就饿了?直勾勾地看着木桥,你是想吃人肉了!放心,这几天就让你吃一顿饱餐,有人想送上门一对阴婚男女,你吃你的肉,我炼我的鬼魂,好不好? 我和李佳珠对视一眼,敢情阴婚男女的尸体都被大鬼给吃了,人家父母能不讨个说法?尸体无缘无故的没了,死者父母不可能察觉不到,但鬼婆是如何做到瞒天过海的?血淋淋的恐怖,深不见底的迷雾,是生是死的赌注……这些都是我和李佳珠要勇敢面对的,尽管吓死的心都有,但一种正义的声音呼唤着我们,所以只能咬牙坚持。 见大鬼依然“呜呜”的咆哮,丝毫没有把鬼婆的话放在心上,鬼婆勃然大怒地从草屋中端出一个铁丝笼子,没头没脑地把大鬼罩在里面。鬼尸极为恐惧,赶紧乖乖地抱头蹲在地上,鬼婆面露凶相,一点一点地将铁笼子缩小了,敢情上面有根拉簧,只要双手稍微用力,铁笼子就会缓缓地挤在一起,里面悬挂着数不清的钢针,慢慢地扎进鬼尸的身体。 鬼尸凶猛如野兽,鬼婆凶狠如魔鬼,一物降一物,大鬼只能变得像一条温顺的狗,因为它的主人鬼婆残忍无比,连鬼魂都忌惮三分,更何况自己一个鬼尸呢。 大鬼不敢挣扎,任凭鬼婆面无表情地缩紧铁笼子,不大工夫,鬼尸已经奄奄一息,地面上滴落着斑斑点点的黑血,散发着阵阵恶臭,见大鬼老实得像条狗,鬼婆才散开笼子,满面俱是得意之色。 李佳珠小声骂道,都是变态的丧尽天良的虐待狂魔! 我心想,鬼婆以虐为乐,养鬼尸不纯粹是看家护院,没事的时候拿来虐待着消遣的吧。很多人养狗当宠物,但不少人养狗却是别有目的,听说有的人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就把名字写在一张纸上,然后贴在狗背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打,狗要是挺过去了就活下来,挺不过去就被打死了,这年月杀人偿命,打死狗没听说有偿命的。 鬼婆从屋里扔出一条死人大腿,大鬼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我和李佳珠忘记了害怕,一股恶心差点从肠胃里翻出来,怕暴露只能强忍着。 鬼婆端出一个黑坛子,跟电视录像上的一模一样,她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打开盖子,一只手往上扇乎着风,坛子里面飘出血红色的烟雾,鬼婆张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吸,每吸一口,她的身子就跟着发疯一样哆嗦着,看着像是得了羊角疯。 就一会功夫,鬼婆突然眼疾手快地盖上坛盖,意犹未尽地添添嘴角,对着天空伸了个懒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大鬼关在草屋里,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木桥,走到鱼塘对面的小路上,她忽然稳稳当当地走着,跟一个正常人一般无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