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将军多妩媚》 第1章 梦里 梦中惊雷阵阵。 滚滚硝烟在破晓的那一刻渐而散开来，江佩离一身红衣，提着染血的长剑，踏在尸山上，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往某个方向走去。 片刻后，她停下脚步，茫然无措地望了眼周身。 黑暗之中空空荡荡，无一人予她回应。 突然，她看到一团散开的黑烟之中，有一个熟悉的玄色身影。 那人一身墨色长袍，负手而立，腰间束有象征身份尊贵的玉带，一块血红的玉佩坠在他腰间，刺目得很。 狂风卷起他的衣角，而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佩离看不清他的脸。 却在这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她想抓住这个人，哪怕只是衣角也好。 于是，江佩离扔了手中的长剑，转过身，提起染了不知多少人鲜血的红色裙摆，飞奔着向那身影而去。 她听到有人唤她：阿离。 可这一声漠然而又疏离，分明是亲密的称呼，却像是在喊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江佩离倏然停下脚步，四下张望，跟着又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阿离。 这一声慌张而急促，像是急切地想要告诉她什么。 然而江佩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一支暗红色的长箭穿破了黑暗，从后面直直穿过了她左胸口的位置。 胸口的窟窿里有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江佩离的视线落在了面前那个玄色身影上。 而后，号角声成了悲音。 一阵天旋地转间，江佩离望着被阴云遮盖住的灰白色天空，又听得有人悲怆凄寒地大喊了一声—— 阿离！ 大晟延呈七年夏。 江佩离猛地惊醒，脸上的荷叶掉落。 她捂着心口懵怔了片刻后，才被船夫的吆喝声拉得回了神。 原来是做梦。 火红的夕阳映在湖面上，刺眼得很，江佩离抬了手遮挡，同时意识到—— 她又要错过时辰了！ ;啊呀！ 江佩离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也顾不得思考方才的梦境了，拎起手边的一袋子新摘的莲蓬，起身怒视船夫：;怎么不叫我呢？ 那小舟轻得很，少年扮相的江佩离在船头稍稍动作，便觉船身不稳。 船夫生怕船头的小少年一个激动把船踏翻，赶紧道：;思儿爷，我的小祖宗，您就安生坐着吧！保准不会让你错过的！ ;好话都让你给说了。 江佩离偏过头，不满地冷哼了声，;你细数，坐你这船，我误了多少事了？ 闻言，撑船的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惊得江佩离大喊：;别撒手！快划！ 傍晚游湖的人多。 快到岸边时，刚下水的船也多了起来。 看着湖面上渐渐明亮起来的船灯，站在桥头的沈时迁问一旁的蓝衣青年：;要去游船么？ 青年正望着湖面不知何处发呆，半晌后才回过神，笑了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 见青年兴致不高，沈时迁也不好勉强，只是手扶着桥上的石栏，望着渐渐喧哗的湖面。 ;子砚，自从你说你梦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之后，就经常魂不守舍。 他侧过脸来，似笑非笑，;该不会是在梦里被人勾魂夺舍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思爷 湖面上，眼见着拦路的船越来越多，江佩离急得不行，干脆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给船夫，咬着牙道：;下回我坐你的船可得便宜些！ 说完，她便拎着那袋莲蓬，借着湖面上的船只和轻功，往岸上去了。 秦珩听了沈时迁打趣他的话，笑着往人肩上砸了一拳，;无聊。 正当这时，湖面上忽然热闹了起来。 两人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一青衫少年抱着一个麻袋，风风火火地踏舟上岸。 少年每落一次脚，便有一小舟摇摇晃晃被推得老远，有的甚至撞到别的船上，险些让人落水。 他嘴上一边嚷着;抱歉，脚下却半刻不停，惹得一阵怒骂声。 原本静谧的太湖一下变得嘈杂起来。 好容易上了岸，少年也来不及安抚心生不满的各位游人和乡亲，在栈道上横冲直撞。 有人被他撞了一个趔趄，也不恼，只摸着脑袋吆喝了声：;思爷！又是赶着去望江楼听书的吗？ 少年远远回应了一声;啊。 思爷。 秦珩听得这声称谓，觉得有几分好笑。 见状，沈时迁好奇问了句：;笑什么？你认识人家？ ;咱们江南吴兴的小霸王，江自思。 秦珩扬了扬下巴，笑起来，;谈不上认识，但关于他的事迹，倒是听过不少。 ;江自私，啧。 沈时迁看着人群中莽撞的身影，略带鄙夷地说了句：;真是人如其名。 秦珩笑了笑，没应，只是目光平淡地望着那个青衫少年的小小身影。 火红的夕阳映在湖面上，灼了人眼。 霎那间，秦珩眼前忽地又出现了梦中那个模糊不清的红色身影。 那影子于黑暗之中朝他奔跑而来，伸出手，似要抓住他。 秦珩怔愣了片刻。 回过神后，他看到的是抱着一麻袋莲蓬的青衫少年匆匆经过。 两人视线交错的那一瞬，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 这个小小的少年，生了一双带惑的眉眼。 更匪夷所思的是，恰在他眉心，长了一颗朱砂痣。 都说眉心长朱砂的男儿，前世定是个多情种，因欠下了情债，所以轮回时被做了记号，要他今生来偿还。 江佩离跑出去很远后，突然停下脚步，心跳快得似要炸裂一般，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 那个人…… 刚刚那个看她的人…… 她是不是见过？ 然而，她刚想回头再确认一下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江佩离猝不及防地被拍了个趔趄，跟着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不是思儿爷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江佩离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把麻袋扔在一旁，反手将那人按得跪在地上，冷笑，;袁向敏！说多少次了，小爷这辈子，最讨厌别人从后面偷袭我了！ 这话刚落，梦里那支从背后穿过她心口的红箭又在她脑中出现了。 她心口一震，手上的劲就松了松，可还是疼得袁向敏哇哇大叫，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出事 秦珩听到动静，缓了缓神，下意识便过去了。 人群中，江佩离用膝盖将袁向敏顶在地上，一手按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握着拳头就要砸下去。 秦珩拨开人群，恰看到这一幕。 他想也没想地出声喝道：;住手！ 众人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眼前的青年人身材颀长，一身湛蓝色锦服，外搭半袖长衫，腰上束着绣有竹叶纹路的腰带。 他额上束了一条长长的宝蓝色发带，于身后被轻风微微卷起。 青年剑眉微凝，乌黑锃亮的双目中夹了几分严肃，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人时，又似带了几分不曾被人察觉的深邃。 江佩离看到这人，一时呆住。 夕阳与波光都在他背后，衬得这人好似降临凡间的谪仙一般，高贵、干净，不染俗世凡尘。 她恍惚了一瞬，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叹，跟着就在这人的注视下，平白无故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荒唐可笑。 这样谪仙般的存在，想来非富即贵，岂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能够认识的？ 被按在地上的袁向敏听见有人阻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大声喊：;公子！救命啊！江自思又要打人啦！ 秦珩轻轻皱眉。 他视线落到那个状似要打人的青衫少年身上。 刚巧，少年也在看他，以一种让人猜不透的眼神。 过了片刻，江佩离站起身来，走到这个阻止她的蓝衣青年面前。 青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似江佩离个子小，往日里最讨厌同个子高她太多的人近距离说话。 她总怕自己脖子酸。 然而她在秦珩面前站定了一瞬后，总觉得这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江佩离低头，看到秦珩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她想到了在梦里出现的那块血玉。 于是她伸手就把秦珩的那块羊脂玉给拽了下来。 ;你放肆！ 一旁的沈时迁怒了一声，跟着就要去抢，却被秦珩伸手挡住。 沈时迁急了，压低声音道：;那可是你们家传下来的东西，从你一出生就跟着你的，怎么能被陌生人随便触碰？ 秦珩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扯下他玉佩好奇打量着的少年。 这人这般无礼，可秦珩心里，竟也没生出讨厌来，反而荒唐地觉得…… 这少年郎随性而为，倒也有几分可爱。 放眼江南大地，无几个人，能活得似他这般洒脱放肆。 江佩离把那玉佩正反都打量了个遍，突然问：;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血红色的玉吗？ 秦珩微微一怔。 他思索了一阵，平淡答道：;血玉毕竟是稀邪之物，虽然存在，但在下从未见过。 ;是吗？ 江佩离笑了两声，刚要把玉佩还回去。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呐喊：;思爷！大事不好啦！ 来人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跑到江佩离面前。 ;思、思爷，陆承玉在华都被杀了！望江楼……望江楼如今出事了！涣哥儿叫你赶紧回去！别过去那边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贵人 江佩离拎着莲蓬匆匆赶到望江楼的时候，望江楼已经被穿着晟字服、提着长刀的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平民百姓们都被拦在外面不让进，而里面陆陆续续有盖着白布的担架抬出来。 外面一阵嘈杂。 江佩离脑子一炸，四下找不到江涣，心里慌乱了一下，一把拽过平日最喜欢当江涣跟屁虫的金大壮，;阿涣呢？ ;涣、涣哥儿…… 金大壮瑟瑟发抖地指了指望江楼里面，;被抓起来了。 江佩离耳边嗡嗡作响。 半晌后，她低骂了一声：;白痴！ 望江楼对面的千淼坊，秦珩坐在二楼的雅间，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目光凝重地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出人命了。 秦珩说这句话的时候，袖中的手暗暗攥紧。 当他看到那个青衫身影逆着人流往望江楼里面冲的时候，秦珩内心突然焦躁起来，便起身要下楼去。 ;出人命了你还去？ 沈时迁讶然，;这个时候，你不更应该好好躲起来吗？ ;你在这儿等我，或者先回去。 秦珩克制着自己内心莫名的烦躁，平淡道：;我去把玉佩追回来。 江佩离拨开人群来到望江楼门口，一眼就望见了里面被五花大绑起来的江涣。 ;阿涣！ 江佩离就要往前，被两把长刀拦住。 雪白的刀刃映出来她清冷的面容，江佩离眸中带寒，冷声质问：;你们朝廷既是来招安贤士的，虐杀百姓又算怎么回事？ 门口的两个官兵互看了一眼，淡道：;我们大人奉命行事，只是想提醒你们，秦宇王朝已经是过去式了，别活在自己的故国梦里，看不清形势。 ;所以，你们就杀了陆承玉。 官兵皱眉，;你是谁？王庭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屁孩能够置喙的？ 江佩离攥紧了双拳，没有说话。 大宇王朝的残部将士入华都而被杀，对江南的大宇遗民来说，是莫大的羞耻。 想来蛮庭招安不成，已经要放弃好言相劝，打算直接暴力征服了。 陆承玉被杀，只是一个开端。 这时—— ;思爷，秦珩走上前来，;在下的玉佩，是不是该还了？ 思爷？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你就是江自思？ 江佩离看了眼秦珩，没空搭理他，;我就是。 ;进去吧。 官兵收了长刀，;程大人可就等着你这位‘贵人’呢！ 秦珩皱眉，下意识要跟着进去，被官兵拦了下来。 ;你又是何人？ 秦珩笑起来，淡声道：;我谁也不是，我只是想去找那位思爷要回我的玉佩。 说着，他便要进去。 及时赶过来的沈时迁一把拉住他，退到后面压低了声音：;秦子砚，你是不是疯了？你要追玉佩等里面的人走了再说，你这样进去，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可是…… 沈时迁的话让秦珩冷静下来，他克制住心里的焦虑和冲动，;我担心那块玉佩，会给他带来麻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怀疑 ;他自己不懂规矩强抢过去的，难道真的一点责任也不负了？ 沈时迁冷笑了两声，;要我说，这样的人就是死在里面了，那也是活该！ 江佩离进到望江楼里面的时候，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平日里嬉皮笑脸给她端茶倒水的小厮如今躬着背，默不作声地擦洗着地上的血迹，脸色苍白。 而被绑在地上的江涣，也已经是鼻青脸肿。 江佩离克制着胸腔的愤怒，盯向坐在高台上的汉官，出言讽刺道：;这位大人吃着蛮庭的饭，是不是就忘记自己爹娘都是汉人了？ 程运弗见得眼前的这个小少年，眉心微微一挑。 ;你就是传说中的思爷江自思？ ;正是小爷我。 江佩离冷哼了一声，也不等人招呼，便自己拽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听你的看门狗说，你在等我？ 程运弗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因为她的出言不逊而露出半点不悦。 ;思爷年纪轻轻，在江南的声望可不小。程某请思爷过来，不过是有个交易想请思爷赐教。 ;有屁就放，别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好！ 程运弗拍着大腿，;思爷果然爽快！ 说着，他就拽着江涣身后的绳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这是你弟弟吧？ 江涣嘴里塞着棉布，说不了话，只能怒瞪程运弗。 江佩离攥紧了拳头，声音平淡道：;是。 ;你弟弟刚才从我这里抢走了一份很重要的东西，还把我打了一顿。 江佩离听了这话，这才发现程运弗那张老脸上也有几处淡淡的淤青，人中的血还没擦干净。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人在你手上，你再抢回来便是。 见程运弗面露尴尬，江佩离收了笑，;同我说做什么？ ;我若是能抢回来，还用得着麻烦思爷你？ 程运弗冷笑了一声，捏住江涣的下巴，;他给吃下去了！ ;噗嗤！ 江佩离实在没忍住拍手叫好，冲江涣比了个大拇指，;漂亮啊！ 江涣翻了个大白眼。 ;言归正传。 江佩离笑完，换了个姿势坐着，;你要我用什么来换我弟？ 这人过于冷静，好似胸有成竹一般。 程运弗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禁有几分怀疑：这传说中的吴兴小霸王明明毛都没长齐，究竟是哪里来的传说中那么大能耐？ ;程某冒昧一句，程运弗盯着江佩离，缓缓开口：;思爷和江衍……是什么关系？ 江衍和陆承玉一样，是大宇王朝的名将，七年前战败被蛮庭俘进了华都，至今生死不明。 听到江衍的名字，江佩离手指轻颤了一下。 她面上不显，好笑反问：;怎么？不会是因为我刚好也姓江，你就怀疑我跟那个江衍有什么关系吧？ ;为什么不呢？ 程运弗皮笑肉不笑，;江衍人在华都，思爷每个月都按时到望江楼来打听华都的消息，程某有所怀疑，也是合情合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血画 ;那照你这么说，我明儿改姓程，你就成我孙子了？ ;你—— 程运弗气不过，一脚把江涣踹了个趔趄。 江涣闷哼了一声，还不忘翻个白眼给江佩离。 ;罢了，我不同你这样的人计较。 程运弗起身，缓了几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江佩离。 ;你弟弟吃下去的是朝廷招安的名单。不过他也算运气好，这次的名单上只有一个人，你把人给我找出来，带到我跟前，我就可以免了你弟弟妨碍公务的罪责。 ;谁？ ;秦珩。 程运弗一字一句，;秦宇王朝的末世小王孙，你们江南鼎鼎有名的大才子，秦珩。 ＊ 秦珩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二更天，更夫一锣子把他敲醒来的。 他轻吐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方才从床上坐起来。 隔壁的沈时迁鼾声如雷。 明明已是吴兴数一数二的客栈了，环境和隔音还是这么差。 秦珩叹了一口气，披上衣服，下楼去了。 客栈傍水。 秦珩走到水边的栈道，看着水里闭起来的荷花，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白天那抢了他玉佩的少年，心里总有一股子强烈的不安。 他总觉得，当时沈时迁拉他走的时候，他不该走。 可不走，又要做什么呢？ 正这样矛盾地思考着，栈道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秦珩回过头，就看到白天那个青衫少年打着灯笼站在那里。 江佩离迟疑了一下，上前，从怀里掏出来秦珩的玉佩，;还你。 秦珩看着躺在江佩离手里的玉佩，没立刻接，只淡淡问：;都拿走了，又还回来做什么？ 江佩离愣了愣，一脸茫然，;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秦珩没说话，只平静望着她。 江佩离倏然反应过来，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腾起来。 她拉过秦珩的手，将玉佩放在他掌心，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秦珩握着那块还有余温的玉佩，迟疑了一下，叫住她。 江佩离停住脚步，没回头。 ;你还年轻，秦珩说，;可以的话，还是找个正经本分的路子吧。 这话落在江佩离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声音——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听过太多人说这样的话，多到她已经觉得麻木。 于是，江佩离冷哼了一声，头也没回道：;习惯了，改不了。 江佩离走后，秦珩又在栈道上站了一会儿，才回房里继续睡。 然后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模糊不清的红衣身影朝他奔跑而来，他伸手去触，然而那个人却倏然之间倒在了他怀里。 他痛苦得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心脏疼得好似要被人捏碎一般。 而后，他回到了如今自己居住的思远堂，千年老木做成的画桌上，放了无数张同一女子的白描画像。 画像皆未施任何色彩。 独有一张放在最上面的画像上有一滩斑驳的血迹，染红了画中人的衣裳，同时与前一个梦中的红衣身影有着莫名的重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阿离 秦珩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被汗水浸透。 红衣身影，女子画像。 秦珩闭上双眼沉思。 他目前所认识的所有人之中，无论男女，没有穿过红衣的人。 还有女子画像。 他几乎，从不画人像。 第二天，沈时迁清早出去打听了一圈，急急忙忙回到客栈的时候，秦珩还没有起来。 他一把将秦珩拽下床，大叫道：;子砚，出大事了！ 秦珩昨儿一夜没睡好，突然被吵醒，戾气极重。 他一脚把沈时迁踹开，躺回去蒙头继续睡。 沈时迁;哎哟了一声，忍着疼，爬到床边拉扯秦珩。 ;你快起来啊！我打听到昨儿程运弗拿的招安名单上就你一个人的名字！这里我们不能久留了！得赶紧走啊！ 秦珩不耐烦地甩开沈时迁，翻了个身。 ;我早猜到会有我，一个人和很多人有差吗？ ;这还不是重点啊！ 沈时迁连拖带拽也没把秦珩弄起来，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程运弗那个小人，他把江自思他弟弟给抓了，要求江自思把你给找出来，否则就撕票。你想想昨儿你的玉佩不是被江自思给抢走了吗？这么一看，他肯定是有预谋的接近你啊！ ;你把思路理清了再说话。 秦珩无语，半睁开眼看准了沈时迁的位置，一脚踹他肩膀上，;还吵我，下一脚踹你脸上。 沈时迁马上就不敢做声了。 秦珩又昏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红衣影子和血色画卷交替着在他脑海中闪现，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地缠绕。 梦中，倒在他怀里的人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似是努力想要触碰他。 却是在即将要触碰到他的时候，那人轻轻一笑，手狠狠地垂在了混杂着血迹的泥土之中。 那一瞬间，秦珩只觉得天崩地裂，整个人好像要被撕碎一般。 而后，他就在那一阵阵碎裂的崩塌声中，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一声—— 阿离！ 秦珩惊坐而起。 床边的沈时迁吓得一哆嗦，忙道：;我刚可没吵你。 秦珩如今耳边嗡嗡作响，全然听不见沈时迁的声音，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掌心，重复着喃着那个在他梦里出现的名字。 阿离。 这个名字像是一颗钉子，每默念一次，就要在他心口刺一下，鲜血淋淋。 ;你做噩梦了？ 沈时迁伸手在秦珩眼前晃了晃，;你刚刚喊的是谁的名字啊？阿离？你认识的人里有叫阿离的吗？ 没有。 秦珩认识的人里，没有叫阿离的。 ;你刚刚说什么？江自思又做什么了？ 秦珩半捂着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思绪从那个荒诞的梦里抽离。 ;他现在什么都还没做！ 沈时迁见他清醒过来，立马愤愤道：;可之后谁能晓得他会做什么？我可打听到，这个江自思从小和他弟弟相依为命，感情深得很。以江自思在吴兴的能耐，为了救他弟弟，他就算觉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打探 江佩离坐在自家院子外边的树上逗着她前两日买来的蛐蛐儿王。 金大壮和几个江涣的弟兄抄着家伙闯进来，围在树下，喊道：;思爷！我们都准备好了！ 江佩离淡然地看着围墙那边拿着锄头桩子的众人，嘴角抽搐。 ;就这？ 看到金大壮一脸期待着被夸的神情，江佩离都不好意思说打击的话。 她把蛐蛐放进自己精心准备的陶罐里，漫不经心问，;找到地方了吗？ ;找到了！ 金大壮信誓旦旦，;思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涣哥儿救出来的！ ;你不让我多救一个，我就感恩戴德了。 江佩离从树上跳到围墙上，又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把陶罐递给金大壮。 ;给我把大王照顾好，要是又被鸟吃了…… 金大壮打了个寒颤，立马双手接过陶罐，笔直站好，;这次绝对不会！ ;行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吧，别给我添乱。 江佩离一脸嫌弃，;阿芜，跟我走。 程府。 程运弗双手交握在身前，平静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孩儿。 ;你别怕，叫你来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袁向敏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听说你号称是吴兴的百事通。 程运弗漫不经心道，;我想向你打听，那个江自思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父母是谁？家住何方？还有……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他究竟是什么能耐，能在吴兴称霸王的？ 袁向敏哆嗦着看了眼周围举着长棍的人，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江自思……他是个孤儿，他爹是个木匠，早几年病死了，他娘嫌弃兄弟俩拖油瓶，在他爹死之后就、就跑了…… ;嗯，继续。 ;他、他们兄弟混得早，又都会武功，经常帮着一些人打架，心辣手狠，所以道上几乎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继续。 袁向敏都快哭了，磕头道：;官老爷，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真的就这么多啊！ 程运弗见袁向敏吓得六神无主，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连号称江南百事通的人对江自思都知道得这么少，这个江自思，究竟多大能耐？ ;行了你回去吧。 程运弗有些疲惫，;今儿的事，就烂在肚子里。日后若是打听到关于江自思的消息，随时来找我。 袁向敏走后，有个人从后门进来，隔着镂空的屏风站在程运弗身后，恭顺道：;老爷，那位大人递消息过来了。 ;说。 ;江衍当年与发妻有一对儿女，儿子叫江无涯，女儿叫江佩离。但他出征前就与发妻和离了，两个孩子也早已不知所踪。 他顿了一下，;老爷，我觉得这江自思兄弟俩，是个突破口。 ;怎么说？ ;老爷不是怀疑，江自思跟江衍有关系吗？若是这兄弟两个人里，有谁女扮男装呢？ 他压低了声音，露出了邪恶的笑，;老爷昨儿见着人，不也觉得那个江自思生得阴柔，像个姑娘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营救 秦珩和沈时迁在程府附近的街道溜达的时候，被刚跑出来的袁向敏迎面撞了个正的。 沈时迁捂着胸口，吃痛了一下，然后就认出来这是昨儿在湖边和江佩离发生冲突的那个人。 他和秦珩对看了一眼，立马抓住了这人道：;小兄弟，我跟你打听点事情啊，那个…… 岂料，袁向敏跟受了刺激似的，一把甩开沈时迁，大声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了！ 就跑了。 秦珩和沈时迁面面相觑。 ;哎，那不就是江自思吗！ 沈时迁眼尖地发现正在街边小摊旁挑着不知晓什么东西的江佩离，一把将秦珩推进了巷子。 秦珩无语，;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废话！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沈时迁趴在围墙的边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 秦珩虽觉无奈，但迟疑了片刻后，也同他做起了一样的动作。 毕竟如今特殊时期，而江自思这个人……还不知晓究竟是敌是友。 江佩离蹲在一个摊前挑着面具，拿一个，便要在阿芜脸上比划一下，然后摇摇头，换下一个。 这般闲情逸致，让巷子里的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芜倒是见怪不怪，她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蹲那儿，任由江佩离给她试面具。 ;他这是做什么呢？ 沈时迁一脸茫然，;弟弟被关着，他还逛起街来了？ 秦珩抿了抿唇，看着江佩离的背影，又看向离得并不远的程府大门，道：;他应该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啊？ ;昨儿程运弗不是在望江楼打死了人？ 秦珩看到这时候突然慢慢聚齐在程府大门的人群，;你看。 江佩离听到动静的时候，正把一个银灰色的面具扣在阿芜脸上。 她满意地笑起来，;就这个了。 而后她扔了碎银子给摊主，帮阿芜把面具戴上。 昨儿程运弗在望江楼一共打死了四个人。 有两个壮汉，一个老头，还误伤了一个小孩。 如今这些人的家属抄着家伙围在程府大门前，大喊着要程运弗出来偿命。 江佩离和阿芜往正门前看了一眼，朝混在人群里面的弟兄点了个头，便绕到后边翻墙进了程府。 不到半个时辰，江佩离就拎着江涣站在围墙上，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江涣鼻青脸肿的，摔了个狗吃屎，闷哼了一声。 而后江佩离跳了下来，把他嘴里的布扯掉，不等人开口，就说：;快走，阿芜撑不了多久。 吴兴一带多水路。 江佩离拎着一瘸一拐的江涣直接跑到了水渠边上，一回头，就见程府的人追了过来。 ;糟糕。 江佩离眼疾手快，抬脚把江涣踹进了水里。 跟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上了木栈道，给江涣争取时间。 然而这时，江涣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沉下去了。 江佩离：;…… 她心里暗叫不好，光想着逃命，忘记江涣是个旱鸭子了。 暗处的秦珩见了，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你去捞人，我去划船。 说完，他也没给沈时迁反应的时间，一掌把人推进了水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水下 远处的江佩离一边跑，一边有些紧张地盯着江涣那边的动静，还要注意追过来的官兵，生怕他们折回去追江涣。 不过这些人好像是冲着她来的，几乎倾巢而出，全往她的方向奔过来。 江佩离被逼退到木栈道边上，退无可退。 等她看到江涣被人捞上船之后，她才终于放心些，又和追兵周旋了片刻。 等江涣他们的船走远后，江佩离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船上，秦珩撑着船，沈时迁给捞上来的江涣按压胸腔。 直到人一口水呛了出来，他才疲惫地坐在一旁，没好气地甩了句：;多管闲事。 秦珩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做声，只是把船划到了更远一点的水域，确认安全后，才把撑杆放在一旁。 江涣咳了一嗓子水出来，沙哑着声音抱怨了句：;该死的思儿，这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想淹死我啊？ 没人应他。 江涣这才反应过来，救他的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他倏地做起来，一脸警惕，;你们是谁？是思儿叫你们来的？ 沈时迁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秦珩。 秦珩读懂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看了眼方才江佩离跳水的方向，心里有几分烦躁，问江涣：;你是先上岸，还是如何？ ;那不行，思儿还在水里呢！ 江涣立马否决。 秦珩看了他一眼，;那就在这儿等着？ 江涣想了想，道：;思儿水性好，下了水，那些人抓不到她，咱们再往远一点的地方划，在那儿等她就行了。 ;臭小子，沈时迁忍不住骂了句，;你指挥谁呢！ ;闭嘴。 秦珩斥了句，再次拿起撑杆，依着江涣的意思，往中央的水域划过去。 船刚在水中央停住，水下便传来了动静，跟着江佩离就从水里探出头来。 许是在水下呆久了，她脸有些白，水沿着下颌滴落。 江涣看到她之后，欣喜地伸出手喊道：;思儿！快上来！ ;白痴！ 江佩离张嘴喘息着，骂了他一句，便要往船的方向靠拢。 然而这时候，她突然体力不支，动了两下，便直直沉了下去。 ;思儿！ 江涣脸色大变，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跟着就是沈时迁大惊失色地喊道：;子砚！ 水中，江佩离眉心微拧，努力想要睁开双眼。 恍惚间，她看到有人在朝她靠拢。 是昨儿那人。 秦珩看到江佩离已经昏厥过去，立刻游到了她身边，手扶着她的腰要将人托出水面。 便是在这时，江佩离头上的发带忽地松开，青丝在水中散落，随着水波荡出了轻柔的弧度。 而那一张清秀干净的少年脸，也在这个时刻突然生出了几分阴柔的媚气来。 秦珩心口震了一下，没来得及多想，直将人抱出水面。 沈时迁看到后，立刻趴在船边要去帮忙拉人。 江涣见了，马上挡在沈时迁跟前，憋着脸吼了句：;你、你们不许碰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重合 沈时迁被吼懵了。 反应过来后，沈时迁立刻回吼道：;你有毛病啊？爷救了你，你一声谢谢都没说就算了，指使来指使去的，现在还吼上了是吧？ 两个人争吵的时候，秦珩已经把江佩离放在了船上，自己也上了船。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现下不省人事地江佩离，双手交叠按压着她胸腔，直到她咳了水出来，秦珩才放心地把人从船上扶起来。 然而，江佩离却没有醒。 她人靠在秦珩身上，脸色苍白，唇色发紫，乌黑的发贴在她脸上，衬得她眉心那颗红痣更加刺目。 便是在那时，梦中的情形再一次交错在秦珩眼前。 而怀中人儿苍白的脸，竟在那一刹那，和梦里倒在他怀中的红衣身影完全重合！ 阿离。 这个名字再一次闪过他脑海，像是水中的杂草一般，死死地捆在他脖颈间，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而这个时候，江涣回过头来，发现秦珩正抱着江佩离，霎时间也忘了继续反驳沈时迁的话了，立马冲过去，把人抢了回来。 他这一动，险些没把船给掀翻。 沈时迁差点骂出脏话来。 秦珩回过神来，看到江涣已经把人抢了过去，紧紧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 他轻吐了一口气，缓了缓方才那阵难言的窒息感，平淡问：;现在去哪里？ 江涣随便指了个方向，道：;先上岸再说。 听了这话，沈时迁终是忍不住骂道：;你他娘不知道自己撑船吗！真以为自个儿是老大爷了是吧！ 秦珩看着护住江佩离不肯撒手的江涣，没说什么，再一次拿起了撑杆。 沈时迁和江涣骂骂咧咧的声音，他通通听不见，只是心里不停地念着两个名字—— 江自思，阿离。 这两个人同他，到底有什么联系？ ＊ 江涣把江佩离背回家之后，赶紧让金大壮把阿芜的娘亲叫过来。 阿芜娘亲是个医女，也是江佩离和他的奶娘，他们叫她英娘。 英娘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给江佩离看过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还是老毛病，不怎么碍事，你继续给她用红糖熬汤吃就行了。 ;还有，英娘想了想，叮嘱了声：;你记着今儿的日子，下个月这时候尽量别让她下水。 江涣听了这话，又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见江佩离还没醒，他便送英娘出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英娘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担心地对江涣说：;无涯，近来我听说有人在打听关于你和阿离的身世，连你娘那儿都被惊动了。等阿离醒来，你就跟她商量商量，早做打算。 江涣一言不发地把英娘送到了巷子口，脑子乱糟糟的。 陆承玉被杀了，江衍还不知下落。 而这次来招安的汉官来势汹汹，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现在，连娘那儿都被惊动了。 那他和阿离，还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吗？ 他出神地想着事情，走到门口后，才发现那里站了个人，吓了他一大跳。 ;是你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识破 江涣看到秦珩，神情有些恹恹。 这人今儿碰了阿离的身子，若是搁平常，他准把这人手给卸了。 但是他又救了自己和阿离，江涣觉得自己要知恩图报，不能对恩人动粗。 秦珩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上有淡淡的香气。 他看到江涣垂头丧气的样子，抿了抿唇，问：;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江涣想了想，把秦珩领到屋子里，有模有样地给他倒了杯水。 秦珩看了眼推到他跟前来的陶杯，没动。 他看了眼眼前有着轻微裂痕的陶杯，心情有些复杂。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便道：;你姐她……有没有事？ 江涣本来还有些木讷地要点头，反应过来之后，他蓦地瞪大了双眼，一脸警惕地盯着秦珩。 ;别那么惊讶。 秦珩语气平淡，;你的反应，像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江自思是个姑娘似的。 江涣没说话，手暗暗地攥紧了隐在袖中的短匕。 秦珩察觉出他的意图来，微微抬眸。 便是那一刹那，江涣拔出了匕首，咬牙道：;得罪了！ 秦珩坐定，目光泰然，一动不动。 等到匕锋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微微一侧身，一只手抓住了江涣的手臂，稍稍用力，便疼得江涣哇哇大叫了起来。 ;小兄弟，秦珩把匕首夺过来，轻轻在江涣衣袖上擦拭了两下，似笑非笑，;恩将仇报可要不得。 ;少废话！ 江涣见意图被看穿，索性跟秦珩打了起来。 然而十五岁的江涣对二十岁的秦珩，在个头上就已经有不小的差异，加上秦珩是个会武功的，江涣根本打他不过。 没一会儿，江涣就被反手制住按在地上，嚷嚷着喊疼。 便是这时，冰冷的白刃从后面抵住了秦珩的脖子。 ;放手。 江佩离声音冰凉。 秦珩眸光一凛，默默地松开了被他制住的江涣。 江涣得了自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江佩离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思儿，你没事吧？ 江佩离摇了摇头，匕首不离秦珩的脖子，人绕到他跟前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然而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两个人的瞳仁同时微震，一时，都只觉得这一幕好似发生过一样。 ;你…… 江佩离眸光清冷，压制着内心深处没由来的惶然，质问：;你是什么人？ 秦珩注视着眼前这个拿匕首抵住他脖子的人，平静的目光之下隐隐可见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大抵是刚刚才醒，姑娘穿了一身素白色里衣，外面随意套了件青色长衫，长发半束，余了半缕在身前。 她面容清秀，皮肤干净得像是刚剥壳的鸡蛋一般。 许是年龄还不大，她五官尚未完全长开，眉目间稚嫩未脱，饶是未施粉黛，却也见得这人的面相是有几分柔媚的。 尤其，是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带了几分蛊惑，便是似她这般冰冷的目光，都叫人止不住地想在她眸光中流转。 这样的姿色，当真是扮不成男装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质问 秦珩没说话，一直盯着江佩离看。 江涣炸毛了，冲到前面来指着他骂道：;你、你这个登徒子！你还看！小爷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闭嘴！你个白痴！ 江佩离疯了，一脚踹到江涣尾椎骨上，疼得他;哎哟了一声。 ;不是，你踹我干嘛啊？ 江涣揉着尾椎，一脸无辜，转眼又恨恨地盯着秦珩。 ;是他拆穿你身份的！还一直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你看！ 江佩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江涣，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看来姑娘已经没事了。 秦珩避开江佩离的问题，淡道：;不过，在下好言奉劝一句，若是姑娘想继续隐瞒女儿身，就少同令弟一起出现在外人面前。 江佩离刚要出声，就听江涣扯着嗓子吼道：;喂！你这个登徒子什么意思啊？你挑拨离间啊这是？ 江涣嗓门大，又赶上变声期，瓮声瓮气的，又闷又难听。 这一吼，秦珩没什么反应，倒是把江佩离给吼懵了。 一时，她也忘记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烦躁地看着江涣，;你去给我看看大王怎么样了，别搁这儿添乱！ ;可是他…… ;快滚！ 江涣出去之后，江佩离再对上秦珩的眼神，不知怎么就有几分气短。 她轻咳了两声，努力维持着自己方才的气势，再一次质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这话问出来后，秦珩禁不住笑了起来。 江佩离皱眉：;你笑什么？ ;就是觉得姑娘的问题可爱得很。 秦珩低笑，;姑娘昨儿一句话不说就拿走了在下的玉佩，夜里二更时又送回，在下还觉得…… 他看着江佩离，;是姑娘在刻意接近在下。 江佩离噎了一下，神情突然变得有几分古怪。 明明拿着匕首的人是她，被匕首抵着脖子的是眼前这人，可江佩离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人心里就有几分虚。 ;你别打岔。 江佩离努力不让自己的思路被带偏，;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又有什么目的？ ;我到你这里来没什么目的。 秦珩望着她，眼里的深邃似有似无，;就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情。 这话分明说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像是一片树叶轻飘飘落下，在江佩离心里荡起了浅浅的涟漪。 江佩离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对好看的事物容忍度特别高。 因而，当一个面如谪仙般的男子跪坐在她身前，用低沉又迷人的声线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时候，她就十分没出息地心软了。 觉察到她拿匕首的力道松了松，秦珩笑起来，缓慢起身，;既然姑娘无事，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等等！ 秦珩走到门口的时候，江佩离叫住他。 ;你…… 江佩离迟疑开口，;今天为什么要帮我？ 秦珩没回头，她就走上前来，看着秦珩的侧脸，一字一句认真问道：;你和我，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心虚 秦珩蓦然转过头。 两人的视线再一次交错在一起，编织成了一个无形的网，将二人缠绕在其中。 相顾无言。 跟着江佩离又往前一步，抬眸凝着秦珩的眼，再一次问：;见过的，是吗？ 秦珩没说话，只是脑中快速闪过梦中的身影和血色的画卷，再细看江佩离的脸，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阿离。 他想到这个名字，一阵难言。 于是，秦珩没回答她的问题，却是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 ;思儿！思儿！阿芜回来了！ 屋外边，江涣终于有冲进来的借口了。 然而一看两人站得那么近，气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他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 刚要发作，便见秦珩向江佩离躬身行礼，;在下告辞。 江涣懵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秦珩已经走远了。 他便凑到江佩离跟前，不可思议问：;他都知道你是女儿身了，还碰了你，你留着他做什么啊？ 江佩离也在失神中，等江涣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的时候，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不是，人家到底什么来路啊？他不能无缘无故就帮咱们吧？ 江涣见江佩离沉默，有些着急，;你刚在里面呆这么久，问出来什么没有啊？ 屋外边，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阿芜从秦珩身旁经过。 那身形和秦珩脑中的身影有几分相似，却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味道。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秦珩下意识回过头，看到阿芜的背影折进了屋子里，脑中忽地响起了一阵女子的哭声—— 那是阿芜啊！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愿意把命都给我的阿芜啊！就算是为了活命，我也不能让阿芜替我去送死啊！ 听到这声音后，秦珩不知为何，身子突然往后踉跄了一下。 他扶住了身旁凹凸不平的墙壁，大喘了几口气后，视线再一次落到了方才阿芜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阿芜进到屋里的时候，江涣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江佩离。 ;什么都没问出来？那你们刚刚在里面呆了大半天都在做什么啊？ 江佩离面露尴尬，有些心虚地回避江涣的视线。 见阿芜进来了，江佩离赶紧岔开问题问：;你怎么才回来？什么情况啊？ 阿芜;嗯了一声，将面具摘下，露出了恬淡的面容。 她站在一旁，神情有些严肃地说道：;阿离，你得赶紧走，程家的人今儿怕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 阿芜点头，;你把无涯哥救出去之后，我本想着尽量多拖延些时间，但他们发现我不是你后，就立刻派人出去追了。 江涣听了，脸憋了一下，有些激动地问了句：;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江佩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阿芜平静道：;他们发现我不是阿离之后，就马上去追你们了。 ;那就好。 江涣松了一口气，咬牙道：;要他们敢扒你裤子，老子卸了他们的胳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真名 阿芜脸色尴尬。 江佩离一巴掌拍向江涣后脑，;瞎说，我揍你信不信？ 江涣吃痛了一下，捂着脑袋哼道：;我没瞎说！那帮人真有这么变态！ ;你被扒了？ 江涣憋着脸点头，神情古怪，恨恨道：;今儿是怕你们俩落他们手里，不然的话，老子非把这帮杂碎剁成肉泥！ 江佩离只觉得胃里翻腾，做了一个;呕的动作。 太恶心了！ 阿芜反应过来，立马蹲下来抓住江佩离的手，急道：;阿离，你现在赶紧走！要是让人发现你是个姑娘，你们两个，还有老爷夫人就都完了！ 秦珩思绪纷杂地回到客栈。 沈时迁立刻迎了上来，急问：;你去了哪里？吴兴我们不能呆下去了，得赶紧回去！ ;发生了什么？ ;江自思不是把他弟弟救走了吗？ 沈时迁把秦珩拉进屋子里，关上门窗，压低了声音。 ;现在程运弗正在以妨碍公务罪缉拿他们两个！而且我打听到，程运弗怀疑江自思是女儿身，要抓她去验身！ 秦珩眸光一震，蓦然起身，;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验？ ;你还不明白吗？蛮庭要完全收复江南，你和华都被俘的将士都是突破口！ 沈时迁语速极快，;陆承玉已经死了，他们如今寻你不到，那要让江南归顺，自然是让江衍服软！ 秦珩皱眉，;江衍跟江自思又有什么关系？ ;江衍当年有一儿一女流落在外，年岁和江自思两个相当，这两人又都是孤儿，程运弗本来就是个疑心病重的，当然要验个身，求个真相了！ 沈时迁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收拾起屋里的东西来。 ;要是江自思真是女儿身，她女扮男装隐于闹市，必定有什么鬼。若她真是江衍的女儿江佩离，那—— ;你说……什么？ 秦珩听得江佩离的名字，霎时间只觉胸腔气血翻涌。 他抓着沈时迁的胳膊，艰难出声：;她叫……江……佩离？ ＊ ;江佩离三个字，像是一张烧成了灰的符纸，融入进秦珩的血液中，在那一刹那，突然打开了他记忆的缺口。 江佩离。 秦珩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忽觉自己身处于一片幽深的树林。 树林深处，有一座用石砖搭起来的坟墓。 墓前立了两座碑。 左边的墓碑上空无一字。 而右边的墓碑上，赫然刻着九个大字。 秦珩走到碑前，手搭在碑上，半躬着身子，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来。 先室。 秦江氏。 佩离之墓。 那一刹那，秦珩踉跄着跌坐在身后的木榻上，胸腔剧烈地起伏。 耳边沈时迁不停地呼喊，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江佩离。 那是他的阿离。 是她活着的时候，他亲眼看她走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却在她死时，让他悲痛欲绝的阿离。 是她走之后，他万念俱灰，抱着她冰凉的身躯，一步一步从思吾岭走到千秋山，亲手将她埋葬，为她立碑的阿离。 是她死后整整三十年，他守着她的墓碑，不离不弃直到自己孤独死去的—— 阿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忆起 ;子砚！ 沈时迁看着仿佛中邪一般突然间崩溃落泪的秦珩，吓得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急急喊着他的字：;子砚！—— …… 上一世，阿离留在了她最好的年华。 秦珩五十五岁的那一年，她已经走了整整三十年。 而他，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她深深的思念之中，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五十五岁，方才年过半百，本当意气风发，可秦珩却已是风烛残年。 他病得厉害，一到阴雨寒天，便浑身疼痛难耐，严重时可能连床都下不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每天清晨打一桶清澈的山泉，步履蹒跚地穿过幽深的枇杷林，来到江佩离的墓前，细心为她擦拭墓碑。 于是整整三十年，江佩离的墓干净如新，从未染过一丝纤尘。 便是刻字的夹缝中，他也要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点灰尘都不能有。 ;阿离。 他擦完墓碑，艰难地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碑上的;离字，看着碑面上映出来的自己已然苍老的容颜，温和说：;阿离，你等等我，我就要来了。 那一天夜里电闪雷鸣，秦珩梦中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伏在千年老木桌上，俯身看着这些年来所画的每一张阿离的画像。 足有上千卷。 ;阿离，你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颤抖着抚摸画像，不停地安抚，眼泪落在笔痕上，晕开了墨，模糊了画中人的脸。 秦珩慌乱中笨拙地擦拭，眼泪却落越多。 画中人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急怒之下，他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在画卷上，将画纸染得通红。 血色红衣。 阿离走的那一天，便是一身艳丽的红衣。 那一刹那，秦珩甩开画卷，似疯了一般冒着雨冲进树林里，踏着泥泞奔跑到阿离的墓前。 恍然间，他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影子站在碑前，回眸温柔地唤了他一声：子砚。 ;阿离！ 雨水混杂着秦珩脸上的泪水。 他疯狂地冲过去，想要留住哪怕一丁点的幻影。 然而他抱住的，还是只有冰凉的墓碑。 ;阿离…… 秦珩狼狈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碑上的雨水，温柔笑了笑，似是释然般靠在墓碑上。 阿离。 我来了。 …… ;子砚！ 秦珩再次睁眼，被沈时迁的一声呼喊拉回了现实。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一脸焦急的沈时迁，前世今生的记忆交错在他脑海。 一时间，他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秦珩满脑子想的，都只有阿离。 阿离？ 秦珩猛然抓住沈时迁，急问：;程运弗要验阿离的身，那她现在人呢？ 沈时迁吃痛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他们人早就走了，听人说，江衍的发妻人在姑苏，如果江自思真是江衍的孩子，那他们如今—— 他话还没说完，秦珩就立马起身出去了。 姑苏。 从前他和阿离的初遇，就是在姑苏。 他们所有快乐的、青涩的、悲伤的、痛苦的回忆，全都是在姑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人去楼空 江佩离家中人去楼空，什么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程运弗扑空的时候，她和江涣还有阿芜三个人已经在去姑苏的船上了。 江涣正坐在船头掰着莲蓬，突然就被从船舱里出来的江佩离拍了下脑袋。 ;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一直让姑娘撑船么？ 江涣手里的莲子落在船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不是你怕我搞错方向不让我撑吗？ 江佩离鄙夷地看了江涣一眼，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船板硬得很，加上如今特殊时期，她刚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腰酸。 于是江佩离在船头躺下，手枕在脑后，她看着两侧慢慢倒退的青山，还有空中飘动的浮云，唇角扬了浅浅的笑。 明明该是逃亡般的慌乱，可她却在这片刻的宁静中，寻到了一丝安然。 江涣知晓她今儿身子不舒服，也不闹她，从船舱里拿了把蒲扇出来，盘腿坐下后，轻轻地给她驱逐夏日的燥热。 阿芜站在船尾撑着竹竿，水波荡漾的轻响声让江佩离心里平静下来。 她闭着眼睛，却不敢睡过去。 近来她总是做梦，梦到那个自己被一箭穿心的场景。 她知道梦里的自己死了。 一个人若是总梦到自己死的场景，内心总是会有那么几分惶然和恐惧的。 便是江佩离，也如此。 这个时候，江涣突然喊了她一声。 江佩离懒懒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听江涣迟疑问了声：;吃莲子么？ ;你给我剥？ 江涣;啊了一声，有些别扭道：;本来就都是给你剥的啊。 ;哟，江佩离眉心轻挑，没有睁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江涣本就有些难为情，被江佩离这么一打趣，脸憋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但江佩离清楚他的心思，笑了笑，也没说破，只漫不经心说了句：;以后少惹乱子就是了，本来就长得丑，再被打，啧！ 她睁开一只眼，又嫌弃闭上，偏头，;没眼看。 ;喂！我哪里长得丑了啊？ 江涣不高兴地反驳，;我从小就被人夸好看，也就你整天骂我丑！导致我现在真觉得自己长得丑了！ 江佩离不紧不慢，;本来就丑，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不是，我哪里丑了啊？ 江涣不服气，索性把蒲扇往旁一扔，闹起江佩离来。 ;别闹！ 江佩离一把拍开他的手，侧了个身，;你去问阿芜，你哪里丑。 ;阿芜才不会觉得我丑，在阿芜心里，我可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江涣哼了声，说完还不忘冲着船尾大声喊了句：;对吧？阿芜。 阿芜笑了笑，耳朵微红，没应声。 ;你看，全天下就你觉得我丑。 江涣越想越觉得委屈，拽着江佩离问：;那你觉得谁好看？你要说云琛哥那样的人在你心里才不算丑，那我没话说。但你要觉得金大壮那样的人都不算丑，姐—— 他特别认真道：;我觉得到了姑苏，咱们得找个大夫给你看看眼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追上来了 话音落，江佩离一巴掌就呼了过来。 ;咱不说云琛哥。 她终是睁开眼，漫不经心地侧了个身。 ;就说今儿在水里救你的那两个，随便挑一个出来，是不是甩你好几条街？美丑都是比出来的，我若是天天对着金大壮，自然觉得你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了。 ;哦！你果然是色迷心窍了吧！ 江涣捂着脑袋，反击道：;还不承认！你这个花痴！赶明儿今天那两人把你给坑了，我看你哭都没地儿哭！ ;那我也愿意啊。 江佩离撑着身体坐起来，脸往前凑了凑，;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程运弗让我拿秦珩换你，我不愿意了吧？ ;你又不认识秦珩！ 江佩离鄙夷地;嘁了一声，;这都是次要，最主要的还是听说秦珩长得俊，换你，不值当。 江涣又气又委屈，憋得脸通红，干脆转过身，不理她了。 江佩离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 她才不晓得那个秦珩人样鬼样，就是单纯想气气江涣而已。 ;阿离。 这个时候，阿芜突然喊了她一声，神情有些凝重，;有人追上来了。 秦珩站在轻舟的船头，眼睛注视着前方，神情不掩焦急，不停地催促船夫再快一些。 这是去往姑苏的路。 也是上一世的阿离，一步一步陷入绝望深处的起点。 上一世秦珩遇见阿离，其实是三年后，也就是阿离十八岁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阿离已是红妆，是惊艳四方的姑苏第一美人，也是…… 也是姑苏萧家未来的少夫人。 想到这里，秦珩骤然握紧了拢在袖里的双手，眸光凛冽。 明明是炎炎夏日天，他的眉宇间却凝了寒芒。 上一世的他和阿离，他们之间的芥蒂，大多都来自于姑苏萧家。 萧家和江家是百年世交，是阿离心里的第二个港湾。 她视萧家人为至亲，萧家人却利用她，把她逼向绝路。 秦珩握紧了双拳，闭上眼缓着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用什么手段方式，这辈子，他绝不会，绝不可能，让萧家的人有任何伤害阿离的机会！ ;他大爷的！ 江涣不禁骂了句，;动作可真快！ 说着，他便撑着自己站起来，双手拢住眼睛望着后方，果然看到远处有一艘孤船正跟着他们的方向走。 ;我就看到一艘船？ 江涣揉了揉眼睛，又望了一次，;真的就一艘，他们这是看不起谁啊？ ;你可得了吧！ 江佩离有些疲累地抓了抓眉心，;你又不会水，哪怕人就一艘船、一个人，真冲突起来，你跑得掉吗你？ 江涣刚要说这不是还有阿芜吗？ 可转念一想，如今江佩离身子不适，英娘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下水的。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 江佩离学着江涣的样子往后面望了望，轻吐了一口气，坐下来。 ;过了前面那个湾口，咱们就靠着岸些，万一后面的船有什么动作，咱们直接上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本是最好 暮色降临的时候，湖上的游船掌了灯。 眼见着与前方那艘船离得越来越近，秦珩心跳快起来，藏匿于袖中的手满是汗。 阿离。 一想到他日思夜想整整三十年的人就在前面离他不远的船上，秦珩难以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惶然。 他紧张地理了理衣冠，清了清嗓子，对船夫说了声：;麻烦您，能不能赶上前面那艘船？ 船夫被他催促了一路，本有些不悦。 但见得船头的青年人神情似有些局促和不安，又有些难掩的期待和焦急。 他便咳了两声，一边加快了船速，一边问了句：;年轻人，这是去追姑娘的吧？ 秦珩愣了愣，随即低眸浅笑起来，掩了眼里浅浅的雾气，轻;嗯了一声。 是去追姑娘的。 ;是个怎样的姑娘？ 船夫又问，;我看公子你生得相貌堂堂，应是非富即贵，是怎样的姑娘，才会让公子这么放下身段？ 这话让秦珩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染了苦涩。 他看着远方的船，思绪飘远，沉默半晌后轻声回答：;她本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姑娘。 只可惜他那时自诩清高，半点也不懂得珍惜她的好。 两船轻轻相撞的那一瞬，秦珩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 他最后一次整好衣冠，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江佩离她们的船。 然而，当他踏上船的那一瞬，船舱中突然白光一闪，锋利的剑刃直直朝秦珩刺了过来！ 秦珩内心一惊，立马跳回自己船上，躲开了袭击。 可对方穷追不舍，他刚在船上站稳，又是一剑！ 船夫吓坏了。 本以为会是你侬我侬的温情场面，没成想现实竟是刀光剑影。 他立刻把船撑开，离前面那船远一点。 岸上的树林深处，江佩离和江涣担忧地看着水面上厮打起来的两人。 ;姐，咱们得赶快走。 江涣压低声音催促，;再耽搁几下，万一陆路也有追兵，咱们俩就跑不掉了。 ;好。 江佩离咬咬牙，最后看了眼船的方向，;走。 而这时，秦珩看清了刺他的人带了银色面具，神情微凝，便也不再让着，直接一脚踹到对方的胳膊上，逼得人退到自己船上。 ;你不是阿离。 秦珩看向不远处的岛屿，眸底一片漆黑，再看向对面船上的人，声音已然平淡，;你是阿芜。 阿芜和阿离从小一起长大，身形相似，长得也有几分相像，戴上面具遮去了半张脸，若非亲近之人，根本很难第一时间辨出人来。 所以，阿离时常让阿芜假扮成她的样子掩护自己。 阿离曾说，阿芜是她的影子，是她这一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阿芜死后，阿离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离变得喜欢穿刺目的血色红衣。 阿芜听得眼前这人不但知道自己，还知晓江佩离的真名，一时眼神有几分凛冽。 这个人，不能留。 这样想着，阿芜便重新提起剑，一鼓作气跃到半空中，直直朝秦珩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再次梦见 三天后。 江佩离和江涣一路奔波，傍晚时，终于能望见姑苏城的城楼了。 江涣见江佩离脸色极差，不禁问了句：;姐，你不是真撞邪了吧？ 他有些担心道：;我听民间都说，穿红衣的女人都是索命的厉鬼，你老梦到，是不是因为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被缠上了啊？ 江佩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没理他。 ;哎，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啊！ 江涣追上江佩离。 ;你忘了咱俩前几天遇到的那个瞎眼道士说你将有血光之灾，咱俩当时可都不信，结果呢？ ;姐，这种玄乎玩意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个节骨眼上，你要真被女鬼给附身了，那、那…… 他话没说完，后脑勺便挨了一巴掌。 ;我要真被女鬼给附身了，第一个就吸干你的魂！ 江佩离忍无可忍，;啰哩啰嗦的，烦死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呸！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江佩离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还担心我，分明是自己亏心事做多了，担心我变成女鬼了找你索命！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真觉得有点儿邪乎。 那日上午她同江涣在大街上逛着，迎面一个瞎眼跛脚道士模样的人撞过来，开口便说她红鸾星异动，命途坎坷，若不小心规避，将有血光之灾。 然后，这胡说八道的人就被江涣按头暴揍了一顿。 当天傍晚，江佩离就开始不停梦见自己死的情形，然后江涣就出事了。 第二天，她就真的见了血光。 想到这里，江佩离默默地把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掏了出来。 ;哎，这不是咱们分开的时候，娘给咱俩的那个符包吗？ 江涣有些好奇地看了眼，;你不是从不信这玩意？结果你都随身带着的啊？ ;你的没带？ ;没啊，江涣不以为意，;我都多大了？还像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带个符在身上，多别扭啊！ 江佩离小心把符收进衣服里，不紧不慢说了句：;也好，也省得回头附我身的女鬼麻烦。 江涣：;…… 姐弟俩进城之后，直奔向了姑苏最大的客栈楼，栖云居。 和吴兴的望江楼一样，栖云居是姑苏城传播和收集消息的站点之一。 在这里住下后，江佩离稍稍松了口气。 泡了个热水澡后，她便躺在床上，打算睡个舒服的觉。 然而一闭眼，她便像是在河边戏水的稚童，手刚触到水面，就被狠狠地拽了下去，按进了水中，呼吸不过来。 耳边传来战鼓声和号角声。 她一身红色戎装，被人抱在怀里，左胸口一片濡湿。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而她看着眼前这个模糊不清的人，努力地想要伸手去触碰他。 梦里，她看不清这人的脸。 可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那个时刻，所有的念想，全都是眼前这个人。 她好像，是要告诉他什么，可一张嘴，却只觉一股惺甜涌了上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一条白绫 丑时方过，有人轻轻推开了江佩离的房门。 然，榻上人儿似是深睡过去，并无半点觉察。 来人走进屋中，看着香炉轻烟飘尽，平淡对身后人说了句：;你去盯着阿涣那边，天亮之前，别让他醒来。 ;是。 那人应了一声，便如同鬼魅一般退了出去。 来人锁上屋门，轻悄悄走到榻边，借着微弱的光亮，平静注视着那一张已然熟睡过去的脸。 便是这个时候，江佩离突然睁开眼，用袖中的短匕抵住了那人的腰，却在看清了来人之后懵怔住。 ;娘？ 江佩离看到来人，立刻收了匕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您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 夏云姬听了这话，轻笑起来，温和说道：;你和阿涣大老远过来，我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来看你们了。 便是在这时，有一队人马长途跋涉，悄然进到了姑苏城，直奔栖云居。 而在这些人进城前的半个时辰，秦珩已经凭借着自己前世的记忆，找到了这个地方。 栖云居的幕后老板是阿离的娘亲，阿离离开吴兴，定会先来到此处。 而程运弗定然也得了消息，他的人进姑苏城后，一定也会第一时间赶到栖云居。 总而言之，阿离有危险。 于是，秦珩也顾不得自己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到了栖云居之后，直接向人打听起江涣的房间来。 屋里，江佩离掌了灯，将吴兴发生的事情都与夏云姬说了。 末了，她平缓出声：;娘，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不管蛮庭有没有这个打算，这里都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 夏云姬始终冷静。 她笑起来，抬手轻轻抚摸着江佩离的脸，;蛮庭抓不到咱们的，你别担心。 便是这时，一阵香气钻进了江佩离的鼻息之中，她瞬间便觉得一阵晕眩。 ;娘？ 江佩离呼吸困难起来，身子渐而绵软无力，不能动弹。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慢慢站起身来的夏云姬，一脸不可置信，;您对我……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秦珩找到了江涣的住处。 他看到有人在屋外边守着，便从另一侧窗户翻进屋子。 一进屋，他便闻到了一阵让人感到眩晕的香气。 秦珩赶紧捂住鼻子，来到榻边，发现江涣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他心跳快起来，二话不说，立马端起桌上的水壶，将盖子打开后，整壶泼到江涣脸上。 ;江涣，阿离如今有危险。 秦珩着急地晃着江涣，掐着他的脸和人中，;你快醒醒，阿离有危险！ 夏云姬站起身来，眼里带了几分水雾。 她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缓缓靠近试图用意志力保持清醒的江佩离，轻声说：;离儿，你就当睡了一觉。 夏云姬将白绫穿过江佩离的脖颈，眼泪落到她身上。 ;为了你爹，为了江南的遗民，为了大宇。 夏云姬咬咬牙，狠下心用力地收紧了白绫。 ;娘……只能这么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我来晚了 秦珩拎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江涣，确认了江佩离的房间之后，二话不说就踹开了房门。 ;阿离！ 他看到江佩离手垂在榻边，歪着头，已经没了动静。 秦珩脑子一嗡，下意识就把江涣扔到一边，也不顾什么其他，直冲了过去。 江涣被这么一摔，人撞到门上，疼得;哎哟了一声，又听得秦珩这么一喊，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涣看到夏云姬用白绫把江佩离勒得昏过去，看到秦珩一把推开夏云姬。 他脑子一炸，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秦珩把不省人事的江佩离抱在怀里。 ;阿涣，夏云姬听得江涣的质问，心如刀绞，面上却强忍着泪水，克制着声音道：;娘没有办法。蛮庭已经把主意打到离儿头上来了，与其让她日后受辱，不如…… 便是这时，秦珩解开江佩离脖子上的白绫，她脖子上的护身符轻轻落在了地上。 夏云姬看到那个黄色的符包，浑身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个符包，是七年前知晓江衍兵败被俘入华都，母子三人决心分开的时候，她特地跑去替姐弟二人求来的平安符。 ;阿离…… 秦珩全然不顾如今夏云姬和江涣还在，替江佩离解开白绫之后，伸手温柔地将贴于她脸上的碎发撩到她耳后，轻轻把人拉进怀里，颤抖着呢喃：;对不起，我来晚了。 直到他已经把人抱起来时，夏云姬和江涣才蓦然回过神来。 江涣激动质问：;喂！你干嘛呢！小爷人还在这里，我姐轮得到你抱吗！ 秦珩置若罔闻，直接抱着江佩离从窗户离开了。 ;喂！ 江涣赶紧要去追，被夏云姬一把拽住。 她冷静下来，当机立断道：;阿涣，这里你不能久留，你把离儿追回来，然后你们就去萧家找萧世伯和云琛，他们会帮助你的。 ;娘…… 江涣懵了懵，;那您…… 夏云姬没应声，只是蹲下来把方才从江佩离身上掉下来的符包捡起来，放在江涣手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和道：;照顾好自己和离儿。 秦珩抱着江佩离从栖云居客栈后院离开的时候，程运弗的人马已经冲破了前院。 他看了眼尚未醒过来的人儿，咬咬牙，决定先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抱着人从踏出后院，便见到有一穿着冷白色华服的青年人打着灯笼，迎面匆匆而来。 看到来人，秦珩骤然停住脚步，抱着江佩离的手紧了紧，黢黑的眸子里压抑着惊涛骇浪。 青年人看到秦珩，先是微微一愣，等再看到秦珩抱着的人之后，神情有些僵硬。 再看向秦珩时，他眼里似乎也藏匿了几分敌意。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了好久，相互打量着，无人说话，视线却在暗中较着什么劲。 直到—— ;云琛哥！ 江涣的一声急喊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萧年倏然收回了视线，冲江涣温和笑了笑，;阿涣，好久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你哭什么 江涣一看到萧年，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 ;云琛哥，我娘……我姐……现在……里面……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如今的情形，满脑子都想着如今夏云姬正在里面应付蛮庭的人。 而一向有法子的阿离如今又不省人事，江涣不晓得如何是好，只能干着急。 ;我知晓，你别着急，我来，就是要帮伯母解决如今的麻烦。 萧年说着，不免又看了秦珩一眼。 准确来说，是看了秦珩怀里的江佩离一眼。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不悦道：;阿涣，你先带阿离离开这里。 ;不必了。 这个时候，秦珩平静打断他，声音冷淡道：;人我会带走，你们留下处理后面的事情就好。 说完，他也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便带着人离开了。 秦珩抱着江佩离沿着太湖，一步一步，一如上一世的三十年前，他抱着她从思吾岭走下不归山。 万丈山路，他皆踏遍。 那时的情形和如今一样，都恰逢黎明破晓，光明穿透黑暗，本是带给人无限生机的时候。 可那时怀里的人已经全然没了生气，血腥气充斥在他鼻息。 他心如死灰，所走的每一步，都麻木绝望。 不像如今，他抱着人迎着太湖彼岸即将降临的光明，却是觉得—— 今天的那份光亮，是真真切切带给了他生的希望。 秦珩抱着江佩离走到无人的堤坝边上，轻轻将人放下，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怀中人面容平静，没有了这一世初见时的张扬，也没有上一世最后一次见时的苍凉。 这样的阿离陌生又熟悉。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呼吸清浅，温热的体温让秦珩真切地感受到—— 阿离，他的阿离，真的回来了。 守墓三十载，盼她一日魂归，在熬尽了所有孤寂和苦痛之后，他的阿离，回来了。 秦珩凝着怀里的人，抬手轻轻抚摸她苍白的脸，眼泪倏然冲破眼眶，落在姑娘的干净的脸和衣襟上。 他抱着江佩离，下巴抵在她头顶，低泣出声。 阿离。 他的阿离。 江佩离听得有人为她哭泣，在梦里。 她垂下了双手之后，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流逝，也感受到—— 有一个人，他拼命喊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想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江佩离想笑他。 阎王叫她三更死，谁还能留她？ 可她却笑不出来。 她听到这人压抑着的哭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攥住。 感受到这人的绝望和悲伤，江佩离一时心酸，只想自己能拼命挣开黑白无常，睁开眼，抬起手抚去他眼角的泪。 真奇怪啊。 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他哭，她心疼。 然而睁开眼的那一瞬，秦珩的脸和梦里抱着她痛哭的人的脸重合。 江佩离懵怔了片刻，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只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抬手轻轻擦掉这人脸上的泪，轻笑了声，;没死呢，你哭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我们见过 江佩离头痛欲裂，浑身绵软无力，只能依靠着这个人的力量。 ;这我可不是在故意占你便宜。 江佩离有气无力地解释了句，;你要觉得吃亏，就把我扔这儿。 ;你都没觉得吃亏，秦珩擦干眼泪，敛了情绪，温和笑道：;我怎么会觉得吃亏呢？ 江佩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人，忍不住嘀咕了句：;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哭起来，是会让人觉得心疼的。 若是江涣，她准觉得心烦。 ;你都不问我哭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每个人心里总有那么几件伤心事，哭一哭也没什么。 有几只鸟儿掠过水面，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秦珩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突然说：;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 江佩离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上一次问他的问题。 ;猜到了。 缓了片刻后，江佩离才总算能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熟悉，很像我梦境里时常出现的一个人影。而且看到你，江佩离坦然望着秦珩，;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过。 ;所以我猜到，你和我，我们一定是见过的，至于是什么时候，那就不好说了。 秦珩安静听她坦白说完，一阵无言。 片刻后，他才缓道：;如果我说，这是上辈子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很荒唐？ ;不会啊。 江佩离并不觉得惊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盯着秦珩看了半晌，突然惊讶出声：;原来你、你就是那个在我梦里抱着我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的人啊！ 秦珩浑身一僵，;尸体？ ;对啊，不过就像你说的，那应该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毕竟我现在，她笑得开心，;还活得好好的。 秦珩沉默。 再看江佩离的时候，他内心只剩下忐忑和惶然。 难道阿离同他一样，是从前世过来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刻，秦珩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大可能，毕竟似他这样重生回来，是有条件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秦珩试探性问了句，双手渐而渗出汗来。 岂料，江佩离摇摇头，;我问你好多次了，你就是不说，好似你叫什么名字都是个天大的秘密似的，我哪能知道？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呀？ 江佩离笑眯眯地望着他问，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咱俩都有前世因缘了，你说个名字，不过分吧？ 秦珩如今脑子有点乱。 若是从上一世过来的阿离，不可能不认识他，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地同他面对面说话。 可若不是从上一世过来的阿离，才十五岁的她又怎么知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不说就算了。 江佩离站起身，许是觉得没意思。 ;我叫赵一。 ;叫什么？ ;赵一，秦珩说了谎，;赵子龙的赵，一横的那个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章 照顾好她 江佩离比了个横，;这个一？ 秦珩点头。 上一世阿离嫌他的;珩字生僻，书信往来间，都以;一来替代。 有时阿离心情好，也会打趣叫他;秦一。 ;真好记啊。 江佩离没怀疑，秦珩内心更加不安。 天渐渐亮起来。 秦珩看着似是打算要走的江佩离，不由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啊。 江佩离也有些茫然，;吴兴回不去了，姑苏的话，我倒是还有个去处。 一听她说姑苏的去处，秦珩立马反应过来是指哪里。 萧家。 上一世阿离和萧年订亲，大抵就是这三年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珩攥紧了双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淡问：;不考虑跟我一起走吗？ ;跟你？ 江佩离一脸困惑，;为什么？ ;阿离，你…… 秦珩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来。 远处江涣已经飞奔着在往这边赶，秦珩视若无睹。 他迎着朝阳凝着江佩离的眼，一字一句，;不想要和我，再续前缘么？ ;姐！—— 江涣远远喊了她一声。 ;阿离，我们上一世是恋人，是夫妻，是死后都一起合葬的人。 秦珩问她，;我们既能重逢，说明缘分未尽。那这一世，你不想要和我继续在一起么？ ;姐！呼—— 江涣跑到江佩离旁边，把她拉得离秦珩远了一点，喘着粗气，;可算找到你了。 他不等江佩离反应，就把她的平安符塞进她手里，把人往水边推。 ;姐，你快离开姑苏，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去，我再去接你回来。 江佩离刚被秦珩几个问题问懵，如今又被江涣推搡，一时间脑子有点乱。 ;不是，她稀里糊涂地被推上船，;我走了，那你……你和娘怎么办？ ;我和娘……这不是还有萧世伯和云琛哥吗？哎你别管，你赶紧走就是了！ 江涣说完，终于记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看向秦珩。 秦珩漠然与他对视，神色泰然。 忽然，江涣扑通一声朝秦珩跪下，;大哥！ 江佩离：;？ ;大哥，你救了我姐，那你就是我大哥！ 江涣义正严辞，;大哥在上，小弟有一事相求！ ;你说。 ;大哥，你既然是我大哥，那你也就是我姐的大哥，我姐就是你妹子了。 江涣一本正经地攀亲，;大哥武功高强为人机敏，逃亡路上，还望大哥—— 他话还没说完，江佩离就一巴掌呼过来了。 ;白痴！ 江佩离被江涣这个举动气笑，又有几分难言的酸涩。 除了父母双亲，江涣还从未跪求过任何人。 秦珩俯身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完，他便将江佩离所在的小船推开，不等她反应，一跃上了船。 ;阿涣！ ;姐！放心吧！ 江涣站在岸边，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船，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我会来接你回家的！你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 江涣声音沙哑，;别恨咱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章 如何报恩 小舟渐渐离开了姑苏，驶向不知何处。 江佩离蹲坐在船头，内心不停地暗骂江涣。 哪有做弟弟的这般轻易把自己姐姐托付给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 他连她会被带去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接她回家？ 还叫她放心？她哪儿能放心得下？ 江佩离越想越气，干脆大叫了一声，怒了句：;江涣你这个大白痴！ 秦珩站在小舟中间撑船，看着江佩离蹲坐着的小小身影，内心复杂。 十五岁的阿离和江涣和上一世他见到的，性情却大不一样。 这三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喂，赵一。 江佩离终于想起来后面还有个人。 她似是觉得难堪，头也不回道：;江涣那人脑子一根筋，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非亲非故的，你也帮我两次了，这份恩情我记着的。 秦珩缓缓坐下来，没应声。 ;等靠了岸，咱们就分开吧。 ;为什么要分开？ 秦珩平视江佩离的后脑，低问了句。 ;为什么不分开？ 江佩离反问，;现在不分开，我也还不了你的恩。 小舟没了动力，平缓地飘于水面上。 秦珩看着水面上被风掀起的波纹，压着内心的情绪，淡声道：;你如果要报恩，我说的那些话，你可以考虑的。 江佩离懵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转过身，不悦地看向秦珩，;报恩的方式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再说小爷混迹江湖多年，就没见着用这种方式来报恩的。 秦珩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的青山，;你现在流亡在外，除了这样，还能如何报恩？ 江佩离：;…… 船身晃了晃，江佩离起身站稳之后，惊怒地俯视着秦珩。 意识到自己上了条贼船之后，她又气又恼，二话不说就要跳船。 ;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秦珩立刻伸手拉住她，低问：;跟我在一起试一试，哪怕以后再分开，都不行吗？ ;因为一个所谓的前世，就把今生的你我都困在一起，江佩离平稳出声，;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太荒谬么？ ;我不觉得。 秦珩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似是害怕自己一旦放手，这人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隔了一世还能遇见，不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吗？ 江佩离转过身，笑着摇头，;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谁知道呢！ 秦珩没说话。 他紧紧扣住江佩离的手腕，不肯撒手。 片刻后。 他站起身，凝望着江佩离，忽然把人拉进了怀里，紧紧拥住。 船身晃荡了一下，两个人差点双双坠下去。 江佩离惊怒着要推开他，;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来强的了吗？ ;跟我试试吧。 秦珩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似是祈求。 ;阿离，不试一次，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哽着喉咙低喃，手掌轻抚着她后脑，苦涩道：;其实跟我在一起，没那么难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章 压寨夫人 萧年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心情不大好，走进家门后直接将灯笼扔给了下人，便匆匆去了书房。 萧肇正在屋里喝茶。 萧年进屋后恭敬行礼，唤了声;父亲，便无下文。 ;如何？ 萧肇放下茶杯，见儿子一脸的不悦，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不禁问了句：;涣儿和离儿呢？ ;阿涣如今尚在姑苏，我已将他安置妥当，父亲放心。 萧肇点点头，;那离儿？ ;阿离她…… 萧年迟疑了一下，;被秦珩带走了。 ;秦珩？ 萧肇倏然起身，;真的是秦珩，秦子砚？ ;孩儿早些年与秦珩曾有过一面之缘，应当不会认错。 ;秦珩…… 萧肇反复喃喃着这个名字，好半晌后，才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宇政权覆灭后，江南秦氏隐居不仕多年，秦珩这个时候出现在姑苏，难道……是想出仕新王朝？ 萧年听得这话，又想到了秦珩抱着江佩离的那一幕，袖中的手不由得暗暗攥紧。 他如今关心的并不是秦珩为什么会在姑苏，而是秦珩为什么会跟阿离在一起。 似是看穿儿子心中所想，萧肇沉思片刻，道：;秦氏常年隐居在太湖旁千秋山，你赶紧带人去寻，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把离儿带回来。 ;那栖云居？ ;栖云居我会让人盯着，不会出事的。 萧肇往前走了两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年的肩膀，;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离儿找回来。 千秋山。 江佩离一脚踢飞了面前的一颗石子，气呼呼地回过头瞪走在她身后的人。 秦珩停下脚步，平静问：;如何？ ;我走不动了。 江佩离板着脸绕到秦珩身后，;你先走。 ;那歇会儿吧。 秦珩转过身，双手拢在袖里。 江佩离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闷闷的没有说话，又踢飞了跟前的一颗石子。 秦珩也不催促，默默地在一旁等着。 片刻后。 ;你同我说实话，江佩离一脸认真地看着秦珩，;你不会是这山上的贼娃头头吧？ 秦珩：;…… ;一定是了！ 江佩离看他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哪个正常人没事住这么深的山上？ 只是…… 江佩离一脸惋惜地看着秦珩，不由得说了句：;你说你长得这么看，要什么样的媳妇儿没有？好端端的，干嘛非得学人家强抢民女呢？这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啊！ ;你看这样行不行？ 江佩离认真地掰起手指头来，;你如果是想要个压寨夫人的话，你把我送下山，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你说一声，改明儿我给你送过来，五个，不！十个！ 秦珩：;…… 江佩离憋了一下，;十个还不够？那…… 她小心翼翼，;要不你说个数？看在咱俩前世因缘的份儿上，我……努力努力？ ;你若是想走的话，秦珩沉默片刻，低眸轻声说，;我不拦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章 你住我屋 秦珩一副被负心人抛弃了的模样，楚楚可怜。 江佩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大爷的！ 刚刚在船上和山脚拦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个鬼样子！ ;你走吧。 秦珩广袖一挥，转身而去。 江佩离：;…… 她看了看身后崎岖坎坷的山路，心里盘算着方才一路走来的弯弯绕绕和穿过的浓密树林，然后默默地跟上了秦珩的脚步。 秦珩听到脚步声，抿唇低笑起来。 江佩离闷闷不乐地跟着秦珩七拐八绕，终于在绕过了一片深深竹林之后，看到了人家。 ;这你寨子？ 江佩离指着面前白墙黑瓦的山间别院，;现在的山贼都住这么高级了？还有牌匾呢，思远堂？ 秦珩已经默认了江佩离给他贴的这个标签了，不做解释，直接上前去敲了敲大门。 江佩离内心：原来山贼也住院子的吗？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里面迎上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一看到秦珩，惊喜喊道：;您回来了啊，公—— ;子字还卡在喉咙里，秦珩就伸手捂住了这人的脸，阻了他的话头，淡道：;去把最大的厢房整出来。 ;哦…… 徐来被秦珩推了个趔趄，站直后方才看到秦珩身后同是少年打扮的江佩离。 他忙朝江佩离点头哈腰。 江佩离扯了扯嘴角，也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可是最大的那间厢房以往不都是留给沈公子住的吗？ 徐来扶了扶被推歪的帽子，;他东西都在那屋里呢。 ;扔出去。 秦珩不由分说，;多熏点香，门窗敞开，等他的味道都散了再把我的东西搬进去。 ;啊？ 徐来一脸茫然，;厢房不是要给这位……公子的吗？ ;她住我屋里。 徐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徐来也不敢多问，赶紧去照做了。 ;喂。 目睹了全程的江佩离忍不住有些别扭，;我不喜欢住别人住过的屋。 ;我知道。 秦珩领着她进到院子里面，温和笑道：;所以你住我的。 江佩离：;…… 最大的厢房和秦珩原来的屋是挨着的，隔壁间。 江佩离知晓这个安排之后，整个人都抑郁了。 想她好赖也是太湖一带的混混头子，名震江南的吴兴小霸王，在道上颇有些声望，如今竟然被个披着谪仙外衣的衣冠禽兽给抓过来当压寨夫人了。 江佩离坐在院子里的树杈上，抱着双臂，一脸的苦大仇深。 虽然这个寨主长得是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如果命中注定她要献身报恩，那也总比献给那种满脸络腮胡长得凶神恶煞的人好。 她闭着双目，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屋里，徐来一边收拾着秦珩的卧房，一边小声问旁边的人，;清风，你说公子今儿带回来这人什么来头啊？公子那么洁癖又认床的人，居然就这么把自个儿房间让出来了。 清风一面换着床单，耸肩应了声：;总之这个人，来头定要比沈公子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章 想睡书房 时间渐渐流逝，江佩离心理建设逐渐崩塌。 小爷江湖一霸！才不屈尊做什么狗屁压寨夫人！ 只是…… 江佩离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树丛，以及山上漂浮不定的云雾，偶尔还有几声鸟鸣从不知道哪个旮旯里传来。 风景不错，就是望不见通往凡间的路，况且…… 她本来也是个不认路的。 江佩离心态炸了。 她从树上跳下来，心想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让这个叫;赵一的山贼头头亲自送她下凡。 呸，下山。 于是，江佩离轻悄悄溜进了秦珩屋里，看到清风和徐来两个人正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着什么。 她走上去一手揽一个，痞笑了一声，;二位，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啊，你们头儿有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特别不能忍受的事情啊？ …… 秦珩在书房里整理着东西。 屋内有不少他的字迹和画卷，还有别人慕名来求的墨宝。 他挑了题有自己名字的，全都小心收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秦珩刚要不悦，抬眼见到来人是江佩离，眉心微微一挑，嘴角扬了一个弧度，温和问：;是不是饿了？ 江佩离：;…… 她默不作声地看向躲在屋外边的清风和徐来，用眼神质问：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徐来差点要给她跪下了，不停地做了祈求的动作。 江佩离置若罔闻，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秦珩。 她没理会秦珩的问题，只是大致扫视了一眼书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屋采光不错啊，四面通透，打开窗子，都能看到后面的山泉瀑布了。 秦珩听出来她话里的深意来，往前走了两步，挑眉笑问：;你的意思是，想住这屋？ 江佩离;嗯哼了一声，;你给吗？ 秦珩看了她一会儿，爽快应道：;好。 跟着他就去叫徐来把床褥搬到书房来，差点没把三人眼珠子惊得掉下来。 江佩离看着一脸惊恐的徐来和清风，又看向不像是开玩笑的秦珩，一时迷茫。 不是说这人把书房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绝对不让外人进的吗？ 这俩，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头儿吗？ ;喂，你可想好。 江佩离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睡觉可闹腾了，睡前要闹一阵，睡的过程中也不老实，睡醒后还有起床气！你这屋里东西这样多，就不怕我给砸坏了？ ;你若觉得高兴，砸便砸吧。 秦珩温和道，;别弄伤自己就成。 清风、徐来：;…… 趁着徐来搬东西的时候，江佩离忍不住把清风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搞的啊？你们头儿的反应怎么跟你们说的都不一样？说好的大发雷霆呢？ 清风憋了一下，有些脸红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江佩离，;先前沈公子来这里住的时候，夜里出恭找错了路，在书房过了一夜，第二天公子都差点跟他绝交了。 ;沈公子又是谁？ ;就是……公子的莫逆交，两个人从出生就是包在一个襁褓里的，比亲兄弟还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章 怪我自己 ;睡一晚上而已，江佩离吞了吞口水，;至于么？ ;莫说是其他人，就是公子自己，天黑之后也是绝对不会去书房的。 ;为什么？ 清风就解释，;因为书房里藏了很多珍贵的画卷和古籍，不能见火。公子太珍惜这些东西了，生怕有一丁点儿意外，所以书房里是不让掌灯的。 得了这话，江佩离眼睛都亮了。 当天晚上，书房就走水了。 看着黑烟从秦珩看得比命还重的书房飘出来的时候，清风和徐来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去打了山泉过来扑火。 好在火势并不大，很快便控制下来了。 只是屋里珍贵木材做成的书桌和一些孤本残卷烧坏了不少。 火势扑灭后，秦珩进到屋里，看着满屋的狼藉和东倒西歪的烛台，脸色铁青。 他走出去，恰迎上江佩离略带了几分挑衅的目光。 月色下，少年扮相的江佩离坐在院里的假山上，神色从容地望着努力克制着怒气的秦珩。 两人就那样对峙了片刻后，秦珩一句话也没说，径自回到了书房，并把清风徐来都赶了出去，关上了门。 那门合上的声音不轻不重，让人猜不出关门那人的情绪来。 可偏是这一声关门声，让江佩离心里似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般，有点闷，还有点……疼。 她想到下午时，秦珩温和应允她住进书房里时，脸上挂着的浅笑。 沉思片刻后，江佩离从假山上跳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清风徐来跟前。 便恰巧看到，这两个下午时还高兴同她嘘寒问暖的人，如今看她的眼神里，似乎都充满了厌恶。 那一瞬间，江佩离就意识到，她做得太过了。 于是江佩离也不顾清风徐来的阻拦，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秦珩正蹲在地上，小心拾起混杂在水中被烧焦了的古籍残片，然后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去上面的污渍和水迹。 听到江佩离进来，他也只是淡漠地抬了眼，然后继续收拾其他被烧残的画卷和古籍。 江佩离看到这样的秦珩，心里不是滋味得很。 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蹲下来，学着秦珩的样子，要去帮忙捡起一张被烧成了两段的青绿山水图。 便是在那时，她脑中闪过一个声音—— 你别碰！ 江佩离猛地僵住，懵怔了片刻，便见秦珩已经把她面前的残卷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对不起。 江佩离收回有些尴尬的手，轻声说了这三个字。 秦珩浑身一僵，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眸看一脸真诚地认错的姑娘。 上辈子，阿离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对不起三个字。 ;我不怪你。 秦珩将收好的残卷小心叠放，声音沙哑，;怪我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你。 江佩离听不得这样的话，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她有些局促地攥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秦珩神伤的侧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章 我很后悔 ;其实上辈子，你第一次来我这里，也今日一样。 秦珩轻吐了一口气，跪坐下来。 ;你说，你不喜欢住别人住过的屋，所以你想要住从未有人住过的书房。 ;你怕黑，夜里总要点好些灯才能睡得着。而你睡觉时又不老实，一天夜里，不小心踢翻了一盏油灯，同今日一样，烧坏了一些孤本残卷。 ;那时我气坏了，就同你吵架，你生气走了。我知晓你不怎么记路，可一想到被你烧坏的那些东西，我就赌气还是没有去找你，只一门心思地思考如何修复字画书卷。 ;我想着你不认识路，应该不久就会回来。我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我终于意识到应该去找你的时候—— 秦珩低眸，苦涩笑起来，;你已经下山，走得很远了。 ;我很后悔。 他说，;没有去找你，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江佩离安静听着秦珩同她说着自己与他上一世的故事，不知为何，突然心疼起眼前这个人来。 她咬咬唇，坦诚说道：;我不是不小心打翻的。这一次，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怪我？ ;因为，秦珩浅笑着看她，轻声道：;书画可以被修复，可你若走了，就不会回来我身边了。 那一瞬，江佩离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为什么呢？ 江佩离一时无言，;我迟早要下山，可为什么你还是要留呢？ 秦珩沉默难言。 他只是看向江佩离，任由着那一份苦涩在他心间漾开来。 她迟早会下山，他们迟早要离开这里。 可难道要同上一世一样，从这里下去，而后他们分道扬镳，走上各自的不归路吗？ ;阿离。 秦珩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喉咙微哽，;你和我，你当真不愿试一试吗？ ;我们有前世的因果，我清楚你的未来，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 ;你喜欢吃莲蓬和枇杷却不喜欢处理果皮，我可以为你剥好了送到你嘴边。 ;你讨厌把后背留给任何一个信不过的人，我可以站在你身后，当你的盾牌。 ;你方向感不好，不太能记路，可你生性喜闹，喜欢到处游玩，我可以陪你一起，做你的方向。 ;你喜欢吃甜，怕黑，怕孤单，我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你，只要是在你需要的时候。 秦珩认真凝望她，一字一句问：;这样的我，你当真……当真不愿试一试吗？ ;我…… 江佩离无言，又觉有几分尴尬，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倒也不缺小弟了。 秦珩：;…… 他一口气哽在心里，不上不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佩离看秦珩一副如鲠在喉的神情，干笑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罢了。 秦珩缓了半晌后，默默地走出去了。 ;不是，江佩离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又看着秦珩走出去的背影，;那我今晚上住哪儿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章 改主意了 那天晚上风很凉。 江佩离坐在屋门大敞的书房外，听着山间树叶沙沙作响，沉默思索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久到，月亮都渐渐挂上了梢头。 与她一样未眠的秦珩坐在卧房的窗边，看着天上的明月，听着屋后边山泉潺潺，手上握着自小随身的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月光倒映在他眼底，化作了一片苍凉。 秦珩一时恍惚，将玉佩握在心口，低眸轻叹了一口气。 山里的夜很冷。 江佩离吸着鼻子从院前晃悠到院后，恰看到秦珩屋中灯光未灭。 她抬眼，视线不偏不倚地同正准备关窗休息的秦珩对上。 这个人套了一件白色大氅，青丝半束，月光映在他眼底，如一汪清泉。 然在与江佩离视线交错的那一刻，偏又化作了无尽的悲伤。 守墓三十年，换来的这一切从头开始，然而，眼前这个人还是一心想着如何从他身边离开。 就如同，上一世一样。 秦珩心里难受得厉害，刚要关上窗，便听得江佩离连着;阿嚏了两声，一时，他又心软起来。 ;这样晚了还不睡，是在想着要如何逃走么？ 秦珩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淡，好似不在意这个人。 ;什么呀？ 江佩离又打了个喷嚏，说话间已经有了鼻音，;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就…… 江佩离抓了抓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着你今儿应当也气得睡不着，想来找你问问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一听这话，秦珩二话不说就要关窗。 江佩离惊得两步上前，死死抠住窗户不让他关上。 ;什么嘛！你自己老是提老是提，说一半藏一半的，合着吊人胃口不用负责的？ ;负什么责？ 秦珩没好气道，;你都说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过好这辈子就行，管前世做什么？ ;？？你刚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改主意了，秦珩淡道，;不行吗？ ;哦，撩拨完就跑，哪有这样子的啊？ ;不是正合你意？ ;合我什么意了？你又不是我，你就知道合我的意了？ 秦珩神情微微一滞。 江佩离逮着时机，一下就把窗户给拉开了。 外面的风灌进室内，摇曳了烛光。 秦珩垂边的几缕发被轻轻卷起，他低头俯视着站在窗下的江佩离，一时难言。 是了。 好像从始至终，他都不知晓，她想要的、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都时刻想着要离开了，秦珩苦涩说道，;知晓那些又如何呢？ ;第一，那也是我的前世。我未来死得那样惨，提前知道一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吧？万一我运气好，改命了呢？ ;第二，你都说咱俩前世怎样怎样了，还把我强行带上山，说得可怜兮兮的，好像我是个遭天杀的负心汉，我了解一下有问题？ ;第三，江佩离又打了个喷嚏，;谁说我时刻想着要离开了？就许你改主意，不许我改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章 爷不献身 ;这么说，秦珩有些不敢相信，;你不走了？ ;拜托，爷在道上混了这样久，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吧？ 江佩离鄙夷地说了句，;你放心，在爷把欠你的还清之前，爷不走了，行了吧？ 一听这话，秦珩心情瞬间好起来。 他听江佩离的鼻音越来越重，便俯身将人从窗户外边一把捞进了屋里。 江佩离吓了一跳，忙推开他，惊慌道：;喂喂！我说的还清，是用我的方式还清，不是你说的那种啊！ 秦珩看着江佩离紧紧拽住自己衣衫一脸警惕的样子，有几分好笑，;站在外边，你不冷？ ;冷归冷，江佩离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神情来，;爷献艺献技不献身，你要敢来硬的，大不了咱俩鱼死网破。 秦珩没理她，从自己箱子里翻了一件厚外套出来扔给她。 陌生的男子香气瞬间充斥着江佩离的鼻息，她忍不住屏息。 ;喂。 江佩离默默地把衣服从自己头上取下来，耳朵微红地问了句：;咱俩上一世，真是夫妻？ 秦珩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夫妻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你觉得算不算夫妻？ 江佩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尴尬，便换了个。 ;那，我上辈子是什么时候死的啊？ 江佩离问到她最想知道的事情，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梦里好像是被一箭射死的，穿着红衣服，还杀了好多好多人。可是我不喜欢穿红衣服啊。 ;对了，我梦里还听到了打仗时才会有的号角声和鼓声。可是打仗不一般会有很多很多人吗？但是我只看到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除了他，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 ;不过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只看到他腰上好像挂了一块红色的玉佩。 ;哦说到这个，其实我那天摘你玉佩就是因为好奇，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我只是没见过这世上有谁把红色玉佩挂身上，看你可能了解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问问你。 江佩离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梦里的情形，秦珩安静地听着。 他想起来上一世阿离死时的情形。 那时撕心裂肺的绝望感，如今依然缠绕着他。 ;然后我就死了，我听到你抱着我哭到肝胆俱裂。不过—— 江佩离回想着梦境中箭射过来的方向，;那箭是从我后背穿过的，我就觉得很不真实。 ;为什么？ 江佩离想了想，;因为我的后背，永远都是留给最信任的人的，要不就是阿涣，要不就是阿芜，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会让我死得这么惨？ 听了这话，秦珩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害怕江佩离问得太多，也害怕自己的回答露出破绽来。 于是，他走上前，单膝半蹲下来，拉着江佩离的手，额头轻轻贴着她手背。 江佩离哆嗦了一下，立马要抽回，却被人紧紧拽住。 她有些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劲儿大就可以随随便便占人便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章 气氛暧昧 ;不会再发生了。 ;什么？ ;同样的事情，这辈子绝不会再发生了。 秦珩痛苦说道，手上的劲紧了紧。 ;这么说，听得秦珩这话，江佩离声音也软下来，;这辈子，你打算从良了？ ;从良？ 秦珩有点茫然。 ;对啊，就是不当山贼了啊。 江佩离说得一本正经，;你若不当贼了，不去同别的山贼抢东西抢地盘，不就不会打仗了吗？ 秦珩：;…… 他一时也想不到接什么话，便干脆躺到床上去，把被子往上一拉，郁闷地蒙上自己的脑袋。 ;喂，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江佩离不乐意了，上前就去拽秦珩的被子。 秦珩早有防备，死死拉着不松手，没好气说了句：;等我睡醒了再说。 ;吊人胃口真不用负责的啊？老说一半藏一半，你想憋死我啊？ 秦珩听着江佩离的抱怨，藏在被子下的脸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来。 但他面上不显，身子往旁一滚，把被子从江佩离手上抢过来，紧紧裹在身上。 见着被子抢不过，江佩离又气又恼，顺手拿过来一旁的枕头往秦珩身上砸。 ;你说话啊！你不说，今天咱俩可就都别睡了啊！ 听到江佩离似乎有些生气了，秦珩高兴起来。 她拿着枕头追着他打，从床边打到床里边，最后整个人压坐在他身上，气喘吁吁。 帐帘轻飘飘落下的时候，秦珩从被子里探出脸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仍然毫无察觉的江佩离。 ;说不说？ 江佩离把枕头举在他脸上，威胁道：;不说，我就把你的脸砸花掉！你没了好看的皮囊，看你以后再拿什么拐骗姑娘去！ 烛光闪烁了两下，灭了。 屋里霎时间昏暗下来，帐帘被微风轻轻卷起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暧昧到了极致。 江佩离懵怔了片刻，看到秦珩黢黑的眼神，脑子里骤然闪过了什么画面。 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便滚烫。 于是她慌忙从秦珩身上下来，掀开软帐，逃难似的跑了。 ——夫妻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过了。 秦珩的这句话在耳边响起，江佩离想到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又羞又恼，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屋里，秦珩慢慢从束缚中解脱出来，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望着方才江佩离跑走的方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是在你十九岁的时候。 秦珩轻吐出来一口气，眼底晦暗，;那个时候，江涣和阿芜，都已经不在了。 ＊ 秦珩一夜未眠。 天刚亮的时候他便起来去了书房，想着把昨儿未收拾完的都收拾好，顺便清算一下烧毁的东西。 结果等他到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除了火留下来的一些痕迹外，地板和墙壁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就连烧坏了的古籍画卷都被整齐摆放在老木桌上。 秦珩怔愣了片刻，叫了清风徐来。 ;你们干的？ 一听这话，清风徐来两个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徐来忙解释，;公子再三说过书房不能有明火，我们哪儿敢晚上来收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5章 打情骂俏 秦珩愣了愣，反应过来，眉间便柔和了不少。 ;她人呢？ ;公子是说昨儿那位客人？ 秦珩;嗯了一声，温声说：;那是位贵客，可不能把她弄丢了。 一提到江佩离，清风徐来的脸色都不大好，似是还在对昨儿她烧了书房的事耿耿于怀。 秦珩倒也没太在意。 江佩离的性子，刚接触的时候确实不太讨喜。 她太跳脱，似是没什么亲疏之分，行事作风又无甚规矩，一般人委实招架不住。 可上一世后来，江佩离负气出走之后，就是刚开始对她极不待见的清风徐来打着灯笼寻了她三日。 也是这两人，在她决心嫁给萧年之后，苦口婆心地劝她回来。 ;去准备早膳吧。 秦珩笑着对清风说，;她爱吃甜的。 江佩离也一夜没睡，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她坐在思远堂后面的山泉旁，看着水中的倒影发着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秦珩过来的时候，她听到脚步声，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没理人。 像是在闹别扭。 秦珩低笑起来，走到她身后。 ;生气了？ 江佩离没回答，只是把玩着一块光滑的碎石，然后抬手把它扔进了水里。 秦珩没在意她的视而不见，温和笑道：;山上没有莲子做粥，你早上想吃什么？ 江佩离还是没理他。 秦珩就继续问：;大枣、山药、南瓜、胡萝卜，你自己选。 见她仍不说话，秦珩试探性道：;那就胡萝卜了？ 闻言，江佩离转过头，怒瞪他一眼。 秦珩假装没看见，;就胡萝卜吧。 ;我最讨厌吃胡萝卜了！ 江佩离生气道。 她看见秦珩在憋笑，意识到什么，顺手拿了给石子扔过去，恼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珩笑着躲开，温声说：;晓得你不爱吃胡萝卜，让清风给你煮了山药粥。 ;谁说我要吃山药了？ 江佩离又往秦珩脚下扔了块石头，冷哼，;我要吃肉，吃鱼，吃熊掌！吃猴头！才不吃什么破山药！ ;大清早的吃这些，秦珩走到她身旁蹲下，;你也不怕消化不良。 ;你管得着吗？ 秦珩听着江佩离同他闹别扭，眼眶有点发酸，内心五味陈杂。 有欣喜，有高兴，还有那么点心酸。 以前她跟他闹脾气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人无理任性，可后来连这样的她，都成了他遥不可及的奢望。 ;行，都依你的。 秦珩敛起心中情绪，温和应道，;那你也先吃点东西应付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山上抓熊和猴子。 江佩离：;……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伸手推了秦珩一下，推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奇奇怪怪，像是在跟人……打情骂俏似的。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江佩离抖了一地鸡皮，赶紧站起身，跑了。 秦珩蹲在原地，看着姑娘跑走的背影，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好似刚刚那一刻才让他更加确定，他的阿离，是真的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6章 存心捉弄 早膳做得简单，两碗粥，三碟小菜，清风都按着秦珩的意思做得偏甜了些。 但秦珩本身不太喜吃甜。 清风照顾着他的口味，给他准备的是清粥，又单独做了一道笋放在他面前。 ;你尝尝甜度如何。 秦珩用公筷给江佩离夹着菜，;不合适的话就同清风说。 江佩离没说话，故意将秦珩夹到她碟子里的菜弄到一边，伸出筷子，甜的菜她一碰不碰，专夹秦珩面前放着的那份炒笋。 看穿她的存心故意，清风气不打一处来。 秦珩倒是没在意，只笑着把笋推到江佩离面前。 江佩离顿觉无味，埋头喝起粥来。 其实她喜欢吃甜的，秦珩给她夹的那两道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只是秦珩过分了解她，让她觉得非常不爽，偏要反着来。 然而，一口粥下去，江佩离不由皱眉。 她看了眼清风的方向，没做声。 秦珩见了，问：;不合胃口吗？ ;没有。 江佩离收回视线，语气平淡，眉头也没皱一下地就把粥喝了，然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走出去很远后，江佩离靠着一棵树，猛地呕吐了起来。 屋里，秦珩看着对面菜堆积如山的碟子和已经空掉的碗，放下筷子。 ;清风，还不去给客人倒茶？ ;是。 清风不情不愿应道。 江佩离胃都吐空了之后，仍觉得难受，靠着树干不停干呕，似是要把胃都吐出来一般。 她听到脚步声，没回头，只走到溪边蹲下洗了把脸，用溪水连着漱了几次口，方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清风看到江佩离这个样子，一时又愧疚起来。 她沉默半天，终是开口道：;你都发现了，干嘛还勉强自己？ ;怎么？ 江佩离背对着清风，脸上的水淌下来。 她轻笑了一声，;我什么话都没说，你这个恶作剧的人反倒开始良心不安了？ 清风咬咬唇，;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呢？ ;那多没意思啊。 江佩离没直接回答她，缓了半天才回过劲来。 ;不过你下次，能不能换样东西整我？盐可太贵了，我吃到嘴里感觉跟金子似的，咽不下去，吐出来又心疼。 说完，她冲着清风笑了笑，回去了。 秦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江佩离正躺在山泉旁的大石头上乘凉休憩。 她手背搭在额头上，一条腿半屈着，以一个极其随意的姿态放空着自己。 树影在她身上斑驳，江佩离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秦珩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来到她身边，轻悄悄地坐下来。 似秦家门庭复杂，家规甚严，像江佩离这般随性洒脱的女子，以前是绝对入不了秦珩的眼的。 可偏生上一世，这个女子仿若从天而降般进入到他的生命里，给他原本灰暗无趣的人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少年时的秦珩孤傲清高，直到江佩离死前的那一刻，他都从来不曾发觉和承认—— 他心里，原来那般在意这个人。 在意到，好像没有这个人，他就活不下去了。 秦珩看着安静下来的江佩离，眼底尽是柔软和眷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7章 你偷亲我 那是一个夏日的清晨。 江佩离在又凉又硬的大石头上睡着了，恍惚间，似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不再是青衫少年扮相，而是一身她自己都觉陌生的青白色交领衣裙，腰间束着天蓝色的腰带，坠着一个精巧可爱的蓝色香囊。 她身边有一人与她并排而立，一身湛蓝色华服，领口处绣有祥云纹路，风将他长长的发带卷起，落到她肩上。 于是她停下脚步，笑着抓住肩上的发带，仰头望她身旁的那人。 便是那一瞬间，这人的唇猝不及防落于她眉心的朱砂痣上。 江佩离心跳漏了一拍，睁开眼，恰看到祥云纹路的衣领放大在她眼前。 再往上，是男子凸起的喉结。 江佩离僵住。 清醒过来后，她下意识推开了躺在她身旁的秦珩，羞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秦珩茫然地睁开眼，从石头上坐起来。 江佩离也坐起来，惊怒地瞪着秦珩，脸颊到耳根子都红了个透。 她推搡着秦珩，骂道：;你个登徒子！老色胚！浪荡儿！你、你、你无耻！ 秦珩被骂得一脸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他不就是不小心在她旁边小睡了片刻？ ;你、你、你偷亲我！ 江佩离脸涨得通红，;被我抓现行了，还想抵赖不认？ ;偷亲你？ 秦珩彻底懵了，再看江佩离一脸羞怒煞有其事的模样，他忍不住问了句：;偷亲你哪里了？ 江佩离没说话，又羞又恼地对着秦珩一阵殴打。 秦珩当然不会由着江佩离扣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给他，还要白白挨打。 他把江佩离的双手扣住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 江佩离挣扎无果，便要从石头上站起来用脚踢。 便是在那时，一阵清风卷起来秦珩身后的发带，与梦境中一样，发带落在了江佩离头上，又慢慢掉在她肩上。 江佩离一时恍惚，骤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刚要抬头，秦珩的唇就真的落在了她眉心。 触感柔软而微凉。 江佩离心跳先是漏了一拍，然后就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来。 ;是亲的这里吗？ 秦珩吻完她眉心，内心也有点忐忑。 上一世他第一次吻她，就是在思远堂前的竹林深处，她把自己身上别的香囊挂在他腰间的时候。 那天他的发带，也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她肩上，她伸手去抓，他便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眉心。 秦珩仍然记得那一天，他亲吻过她的眉心之后，掌心全是汗，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最后还是姑娘在怔愣了片刻之后，踮起脚来，红着脸轻轻地吻了他的唇。 秦珩看着眼前懵怔的江佩离，恍惚间回到了上一世的那个时刻，他不禁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阿离，是不是要吻他了？ 然而—— 江佩离回过神来后，看到秦珩用一脸不可描述的神情望着她时，她气极，骤然站起身来，反手就把秦珩推进了一旁的山泉中。 ;下流胚子！老流氓！ 秦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8章 秦珩受伤 秦珩说要带江佩离去抓猴子，便真的去了。 他换了身干净方便的深色衣服，束了个皮制发冠，还绑了根抹额，看起来格外地……像外出狩猎的山贼。 江佩离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 走了没多久，她就觉得累了，不禁抱怨道：;你就不能自己来？非拽上我做什么？ ;你这话问的。 秦珩看着闷闷不乐的江佩离，气笑，;是谁嚷着要吃猴脑的？ ;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秦珩停下脚步，笑起来，;来都来了，好歹别空手而回吧。 ;我摘片叶子回去也不算空手了啊。 江佩离昨儿一晚上没睡，早上吃的点东西又全吐了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提不上精神来。 秦珩觉察出来，想了想，把随身带的点心打开递到她面前。 ;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秦珩没答，从里面挑出一块来掰了小半自己吃下去，剩下的递到江佩离嘴边。 见江佩离仍然不接，他就说：;你饿着肚子，一会儿遇上猴子打不过，咱们不就白来这一趟了？ 江佩离没说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后，她败下阵来，接了秦珩手里的点心塞进嘴里。 秦珩又把水拧开递给她。 ;你怎么看出来我饿着肚子？ 江佩离接过水囊，;我一早喝了那么大一碗粥呢。 秦珩看着她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想到她早上一言不发把粥喝下去的样子，轻声问：;清风早上故意整你，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大家都难堪，何必呢？ 秦珩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以前你就是这样，遇到了委屈也从不同我说。 江佩离听他又要提起前世，不禁翻了个白眼，把水囊往他怀里一塞。 ;要么你别提，要么你别藏着。 江佩离没好气道，;你再这样故意整我，我就——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两人同时听到树林深处传来的动静，一时都警惕起来。 秦珩把江佩离护到身后，两人躲在树后边，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一只落单的猴子，正发出象征着攻击的低鸣声。 ;喂。 江佩离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心道：;这猴子看起来不太好惹，咱们要不还是…… 便是那时，那只猴子突然像发疯了一般冲向两人。 秦珩眼疾手快，一把将江佩离护在怀里，同时往后撤离。 ;赵一！ ;别抬头。 秦珩低道，一手护着江佩离，另一只手赶紧把怀里的食物全往远处扔了去。 猴子立刻往食物的方向奔去，秦珩趁机带着江佩离逃走了。 跑出树林之后，两个人都喘息着。 江佩离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道：;这猴子比人还凶呢！ ;那应该是一只老猴王，因为年纪大被驱逐，所以性情暴戾得很。 秦珩缓过来，半开玩笑地问江佩离：;现在，你还想吃猴脑吗？ 江佩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而后，她眼尖发现秦珩的指尖有鲜血滴下来，落到碎石上。 江佩离立马上前，惊道：;你受伤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9章 你别愧疚 徐来给秦珩包扎完伤口出来，江佩离正坐在外边的台阶上等着。 觉察到人出来，江佩离回过头，迎上了徐来憎恶的眼神。 她倒也没在意。 毕竟若是受伤的人是她，那江涣和阿芜对让她受伤的那个人，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佩离进到屋里的时候，秦珩正要把外衣穿上。 一见到江佩离进来，他便好像手骨折了似的，艰难而缓慢地够着另一边衣袖，仿佛生活不能自理一般。 江佩离没察觉出异样来，看到这样的秦珩，心里浮现出愧疚。 于是，她上前去帮秦珩把外衣套上，又细心地给他束好腰带。 秦珩站直在原地，低眸凝着为他更衣的姑娘，视线片刻不离。 姑娘的手在他腰间轻轻滑过的时候，秦珩想到了上一世的某一个清晨。 他赖床不起，阿离就连拉带扯把他从床上弄起来，要给他更衣。 他困得不行，整个人黏在她身上。 阿离一边撑着他的身子，一边艰难地给他套着衣服，结果衣服刚换上，他就一把将人按回了软帐里面。 多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啊。 可惜的是，秦珩一辈子，都没见过阿离穿嫁衣的样子。 ;阿离。 秦珩看着江佩离替他把腰带束好，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温和说：;你别愧疚，只是点皮外伤，不碍事。 江佩离茫然抬头，;我愧疚了吗？ 她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在算，你这一伤，我又要多花多少时间才能把欠你的恩、债全部还清了。 秦珩：;…… ;不是不走了吗？ ;可我也不能一辈子留在这深山里吧？万一又遇到猴王怎么办？我可就一条命啊！ 秦珩哭笑不得。 他忽然觉得，今儿他就不该故意用眼神挑衅那只老猴王。 ;不是有我吗？ 秦珩试图安抚江佩离，结果却换来了江佩离的鄙夷：;你也就俩胳膊，可拉倒吧！ 得，他也不该故意被抓伤。 秦珩两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阿离急着想离开他，居然是因为怕猴子。 这个时候，清风送了膳食进来，见江佩离也在，不由一阵尴尬。 ;哦，我来吧。 江佩离毫不在意地接过清风手里的食盒，利索地把里面的菜食摆在桌上。 ;那个…… 清风脸色有点古怪，;我只准备了公子的…… ;我知道啊。 江佩离并未觉得什么，直接拿筷子指了指秦珩受伤的胳膊，;他都这样了，我还能跟他抢饭吃不成？ 清风：;…… ;你先下去吧。 秦珩看向清风，声音听不出来喜怒，;这一份给她吃，你再去给我备一份。 ;公子…… 清风惊讶地张了张嘴。 ;去做吧。 秦珩不由分说。 等清风出去之后，江佩离已经把碗筷都摆好，就等着秦珩上桌。 他看着乖乖站在一旁的姑娘，温和笑起来，;想不到我们阿离还有这么贤良的一面。 ;你少来，谁你们了？ 江佩离把筷子塞进秦珩手里，;我早想说了，你一直‘阿离阿离’地叫，经过我同意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0章 阿离喂饭 自打七年前和父母分开之后，江佩离就一直以男儿面貌示人，以隐藏自己的身世。 知晓她真名的人已是少数，而唤她;阿离的，更是微乎其微。 在江佩离看来，;阿离这个称谓，只有十分亲密的人才能喊的。 而秦珩，至少在她看来，还没到这个份上。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 秦珩好笑反问，;思思？还是离离？ 这两个称谓一出来，江佩离整个人僵住，跟着就哆嗦了一下，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罢了罢了。 江佩离摆手投降，;你当我没说过。 秦珩笑起来，把筷子递回给江佩离。 ;其实你曾经跟我说，你不喜欢‘离’这个字，甚至不明白你爹娘为什么要用这个字来做你的名字。 江佩离以为秦珩是手不方便，便接过筷子，给他碗里拣菜。 ;谁喜欢‘离’这个字呀？听着就觉得不好，所以我更喜欢跟别人说我叫‘江自思’。 江佩离夹了半天，皱眉，;你都不吃肉的吗？ 秦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继续道：;其实你名字里面的‘离’并不是分别的意思。 ;管它是什么意思。 江佩离把筷子放在满满当当的碗上，一起推给秦珩，;吃饭。 秦珩看着几乎堆出来的碗，挑眉，;你不饿吗？ ;没胃口。 江佩离恹恹道，;再说你都半残了，我得多没良心才会跟你抢饭吃啊？ ;你若有良心的话，还不把筷子拿起来？ ;拿筷子干嘛？ 秦珩平静吐出两个字：;喂我。 江佩离一动不动。 见状，秦珩可怜兮兮地抬起自己受伤的手。 ;咱们今儿遇到的可是猴王，猴王怎么选出来的你知道吗？那是一群猴子打架，优胜的那一个才能当猴王。 江佩离警觉，;你说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让你明白，秦珩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伤得还挺重的，只是怕你愧疚，不敢表现出来。 ;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愧疚了？ ;你不是不愧疚吗？ 江佩离：;…… 内心挣扎了片刻后，江佩离默默地拿起筷子端起碗。 ;你坐那么远怎么喂我？ 秦珩不满地望着隔他足有两个人远的江佩离，;坐过来点。 江佩离咬咬牙，坐到他旁边去。 ;我一般先喝汤，再吃菜。 江佩离放下筷子，换了个碗给他舀了汤。 ;拿勺子喂。 江佩离拿起勺子，舀了勺汤，有些僵硬地递到秦珩嘴边。 秦珩张嘴喝下去，江佩离又送了一勺过来。 显然，她并不是很擅长照顾人。 可秦珩被她这样喂了几勺汤之后，不知为何，眼眶竟然有些红了。 江佩离皱眉，;又怎么了？ ;有点烫。 秦珩笑着找了个理由。 ;你怎么这么多破事啊？ 江佩离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小心把碗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等到温度适宜后，再喂给秦珩。 ;喂，你也犯不着这么感动吧？ 江佩离看着秦珩不像是被烫着的样子，不由问了句：;难道我上辈子对你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1章 一双筷子 上辈子阿离对他不好吗？ 听得这个问题，秦珩愣愣地看着江佩离。 他想起来有一次自己犯了胃病，吃不下去东西，阿离从思远堂跑到松风崖，穿过荆棘，满身是伤，只为了给他从崖底的湖里捉一两条新鲜的鱼炖汤。 便是清风和徐来，都从未为了让他吃上一条新鲜的鱼而走上那么远的山路。 可那时，他满心都是风花雪月的浪漫，竟觉得她那样的付出不够高雅。 多傻啊。 ;你对我很好。 秦珩想到那时的阿离，不由低眸敛起情绪，哑声说：;是我不懂珍惜。 ;是吗？ 江佩离喂他喝完最后一口汤，好奇问：;那我都是怎么对你好的？ 秦珩想到那个时候，他以旧王朝皇室后裔之身入蛮庭为官，初次回到江南的时候，旧王朝的遗民纷纷站出来指责他，要他去死。 是阿离，是那个时候和他并不相识的阿离，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 他时隔两年再回江南，水土不服，遍寻江南名医，无一愿为他这个背弃旧朝的王孙治病。 也是阿离，冒着大雨跑遍整个姑苏，为他找来了郎中。 其实当时秦珩并未觉得，那时他入仕新朝众叛亲离，只有阿离一个人，是从始至终站在他身边的。 哪怕当时的她对他亦是利用，可对秦珩而言，那是他出仕之后，整个江南大地予他的唯一一点温暖和善念。 可为何，他那时轻狂骄傲，竟不懂珍惜全世界最好的、最懂他的江佩离？ ;问你话呢，你怎么又要哭了啊？ 江佩离见秦珩眼睛红了，不由皱眉，;你是不是因为活过一世年纪大了，所以才动不动就感伤啊？ ;臭阿离。 秦珩敛了情绪，笑着嗔了她一句：;说谁年纪大？ ;当然是你啊。 江佩离不以为意，重新拿起碗筷给秦珩喂菜，还不忘吐槽道：;你看这寡淡无味的菜色，可不就是老年人最喜欢吃的嘛？ ;你又知道寡淡无味了。 秦珩吃下她喂到嘴边的菌菇，气笑，;你尝一个试试，看是不是没有味道。 ;试就试。 江佩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夹起盘子里的菇片送到嘴里，边嚼边说：;就是没有味道嘛！你还不承认你年…… 看到秦珩微灼的目光，江佩离倏然反应过来—— 她刚刚……用了他用过的筷子…… ;没有味道吗？ 趁她还愣着的时候，秦珩用没受伤的手把筷子又拿了过来，又夹了一口菜吃下去，笑着说：;是你口味重吧？ ;你、你…… 江佩离看着秦珩手里的那双筷子，耳朵涨得通红。 ;你脸红什么？ 秦珩明知故问，又把筷子放回她手上，;继续。 江佩离：;…… 她忍着气，低声暗骂了一句：;老流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佩离有点不耐烦了，;赶紧吃完了一边呆着去。 ;阿离。 ;又怎么了？ 秦珩看着她羞恼的样子，忍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想念你煮的鲫鱼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2章 我喜欢你 ;鲫鱼汤？ 江佩离一脸茫然，;我上辈子还给你炖过鲫鱼汤？我对你这么好啊？ 想江涣心心念念想吃她做的鲫鱼汤，她嫌鱼处理起来麻烦，死活不肯做。 秦珩;嗯了一声，颇有些骄傲，;而且是你亲自下水抓的鱼。 ;我还亲自给你抓鱼？ 江佩离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脱口：;那我得多喜欢你啊？ 秦珩心里一颤。 觉察自己失言了，江佩离赶紧补道：;上辈子。 ;也许吧。 秦珩听得她解释，不由有几分失落地敛起眸子，苦涩说道：;但你从来没有同我说过这句话。 ;哪句？ ;我喜欢你。 便是那一刻，重新准备了一食盒饭菜的清风走到门边，听了这句话，脚底下一个踉跄就要跌进屋里。 江佩离眼疾手快，一跃过去将清风拦腰扶起，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谢了啊。 清风站稳之后，江佩离笑了笑，手从她腰上收回。 ;哦，不谢。 清风讷讷地应道，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少年扮相的江佩离，还有刚刚……疑似表白的秦珩。 她家公子要才有才，要名有名，要美貌有美貌，怎么偏偏就……喜欢一个男人呢？ ;你还吃吗？ 江佩离打开了新的食盒，不禁皱眉：;你们是真的不吃肉啊？ 秦珩闷闷地;嗯了一声，想了想，拿筷子把每样菜都试了一遍，才同江佩离说：;你也吃一点吧。 江佩离折腾了这么久，虽然没胃口，但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 她也没矫情，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才把桌子都收拾好。 ;那…… 江佩离拎着两个食盒，颇觉尴尬地看着从清风进来开始就没怎么动过的秦珩，试探性说道：;你先休息？ 秦珩没应声，神情看不出喜怒来。 然，当江佩离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他突然叫她：;阿离。 江佩离困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上辈子你很喜欢我，秦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似是极力在克制自己，;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把江佩离问傻了。 她一脸茫然地转过身，走到秦珩跟前，迎上秦珩炙热的目光。 然后，她特别真诚地说：;我不知道啊。 ;可你如果下过厨，就应该明白，抓鱼处理鱼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至少我不会无缘无故就替你做这件事情吧？ 江佩离想了想，补了句：;反正阿涣天天念，我也没那个耐心隔三差五给他做汤吃。 秦珩听了这话，好似那匿于黑暗之中的信徒跨过千山万水之后，突然得到了救赎。 他刚要高兴，然而江佩离话锋一转，道：;但那毕竟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谁又说得准呢？ 像一盆冷水，把秦珩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 ;你说得不错。 秦珩勉强笑起来，;上辈子的事儿，就不去计较了。 ;那这辈子呢？ 秦珩仰头看她，轻声问：;这辈子，你有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喜欢我的可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3章 雷雨交加 山间天气多变，午时还阳光灿烂，未时方过，天竟然阴沉下来，似要下雨。 江佩离不在思远堂。 秦珩察觉到，立刻把清风徐来叫过来询问。 清风没说话，倒是徐来有些不情愿地嘀咕了句：;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公子时时看着？ ;要下雨了。 秦珩声音平淡，;她出门时定没有带伞，我得去接她回来。 ;公子。 徐来颇有些不高兴，;以前沈公子来的时候，也不见您这般上心，这个江公子，到底是凭什么让公子这般低声下气啊？ ;低声下气？ ;对啊！ 徐来一脸为他不值的神情，;您书房里的那些东西平日里看得跟宝贝似的，昨儿被那样糟蹋，也不见您说一句怨言，这不是低声下气是什么？ 秦珩愣了愣，随即轻笑，;徐来，你不懂。 他拿来一把油纸伞，抱了件蓑衣，;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公子！ 徐来见拗不过，闷声说了句：;松风崖。 秦珩手抖了一下，眸底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然而他看了眼天色，神情一沉，二话不说就往松风崖的方向去了。 松风崖在半山腰上，顺势而下是万幽谷，谷底的湖几乎是整座千秋山唯一一个向阳的活水域。 而通往万幽谷，只能是从松风崖边上的险路沿着藤蔓慢慢往下，再穿过一片荆棘。 秦珩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随口一提，阿离就真的冒着危险跑来了万幽谷。 这一世，阿离还从未来过千秋山，对松风崖、万幽谷不甚熟悉，又恰逢天气突变。 一时，秦珩焦急起来。 便是这时，一道闪电劈向了山的那头，跟着一声惊雷响彻山谷。 秦珩的心跳蓦地加快，脚步也随之匆匆。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还伤着，抓着藤蔓直下到万幽谷，穿过荆棘，身上被划出血痕来也不曾有片刻迟疑。 ;阿离！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江佩离的名字，渴望在大雨降临之前看到那个青色的身影。 ;阿离！你在哪里啊！ 秦珩绕着湖边奔走，焦急地喊着江佩离的名字。 ;阿离！—— 又是一道闪电，瞬间把有些昏暗的山谷照了个透亮。 雨，在那一刻倾盆而下，气温骤然下降。 然而对外界的一切，秦珩已经没有了感知，他只是在雨中穿梭于山谷间，渴望能尽快找到他的阿离。 上辈子彻底失去阿离，就是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天气。 阿离撑伞站在雨里，雨帘把她隔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她平淡望着他，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子砚，我要成亲了。 而后她穿着一身血红的嫁衣进了萧家的大门，彻彻底底从他的生命中抽离开来。 ;阿离！ 秦珩永远都记得那个雨夜，他站在萧家的后门等了她整整一夜。 ;阿离！你听到了吗！你回答我啊！ ;阿离！ ;阿离！—— 秦珩渐渐绝望。 万幽谷就那么大点地，阿离不可能听不到他的呼喊。 他仰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雨水打在他脸上。 秦珩绝望笑开。 便是那时—— ;赵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4章 紧紧抱住 江佩离手里拿着根足有她手臂粗的树干，一脸茫然地站在山洞口，看着浑身湿透的秦珩。 两人对视了片刻。 ;你不是拿了蓑衣和伞吗？怎么还…… 话音未落，便见秦珩几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她。 江佩离本能挣扎，秦珩越抱越紧。 感受到这人的颤抖，江佩离不由停止挣扎，困惑地问：;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跟雨一起从天上落下来的？ ;江佩离。 秦珩颤着声音叫她全名，;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我怎么吓你了啊？ 江佩离茫然问道，;不是你说你想吃鲫鱼汤的吗？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抓鱼的啊。 秦珩喉咙发哽，一时无言，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紧紧的，不肯撒手。 江佩离被他勒得透不过气来。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响彻山谷，江佩离颤了一下，被秦珩察觉。 他伸手捂住她双耳，以一个安抚的姿态把人护在怀里，轻声说：;别怕，我在。 江佩离微微一愣，倒也真的安心下来。 ;你知道我怕打雷？ 秦珩;嗯了一声，用手掌阻隔雷声。 山洞口有风灌进来，秦珩背对着洞口，不着痕迹地为江佩离挡了风。 外边大雨滂沱，洞里，秦珩仍旧紧抱着江佩离，片刻未松开。 直到雷声停了下来，直到外面的雨小了些。 ;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江佩离试图挣开秦珩，却听得人在她头顶沙哑着声音说：;再抱一会儿。 ;可是…… 江佩离颇有些尴尬道：;你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秦珩：;…… 他这才松开江佩离，觉察到她衣服除了裤脚以外，其他地方本来都是干的，被他一抱，反而湿了。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江佩离想了想，进到洞里把装着鱼的篓子背在身上，走到秦珩面前，;走吧。 ;等等。 秦珩眼尖发现江佩离手上有血，立马把她的手拉过来，;怎么回事？ 她左手虎口的位置有细小的牙印，似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就…… 江佩离抽了两回手没成功，干脆放弃了，解释道：;摸鱼的时候被水蛇咬到了。 话音落，秦珩便低头含住她的伤口。 江佩离浑身僵住。 温热濡湿的触感带来一种莫名地酥麻感，霎时间遍布全身。 江佩离脸涨得通红，赶紧要抽手，却被秦珩死死拉住。 ;疼…… 她知道秦珩是担心蛇有毒，想帮她吸血，可这种触感…… 她不晓得怎么去形容，一时只觉得尴尬，想逃避。 片刻后，秦珩才松开她，把嘴里含的血吐出来。 ;幸好没毒。 秦珩松了一口气，用指腹擦去嘴上的血迹，这才发现江佩离一脸窘迫不晓得看哪里。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下意识反应对于阿离来说，是有些冒犯了。 ;我……就是担心…… 秦珩一时也有点尴尬。 然而不等他解释，江佩离就赶紧打断他，;快走吧，再不回去，我抓的鱼就要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5章 我背你吧 雷声虽停，雨还在下。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走在满是泥泞的山路间。 等到快要到荆棘丛的时候，秦珩思索了一下，停下脚步对江佩离说：;我背你吧？ ;我有脚啊。 秦珩：;…… 他走到江佩离前面，背对着她，淡声道：;要不你撑伞先走，要不你就上来。 ;不是有蓑衣吗？ ;刚刚我嫌拿着麻烦，扔了。 江佩离：;…… 她看着秦珩已经湿透的后背，紧了紧手里的伞，试探性说：;反正你现在也湿透了，淋着雨走好像也…… 听了这话，秦珩立马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吓得江佩离赶紧拉住他。 ;算了算了，我也是有良知的人，好歹你冒着雨来接我，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背吧。 秦珩这才笑起来，背对着江佩离微微屈膝，;上来。 江佩离没动。 她迟疑看着秦珩的手，有些担心地问：;你胳膊的伤……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江佩离狐疑，;可你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伤得很重吗？ 秦珩心里暗叫不好，赶紧改口：;我不是还有一只手好好的吗？ ;是吗？ ;你快上来，再不回去，一会儿天黑了咱们可回不去了。 秦珩催促她。 于是，江佩离挣扎了片刻，还是默默地跳到秦珩背上来，一手撑着伞，一手勾住他脖子。 这人的肩膀很宽很厚，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江佩离伏在他背上，偷偷看着这人的侧脸，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心跳有点加快。 ;我重不重啊？ 江佩离有点担心地问，;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不重的。 秦珩温和说，;我想背着你。 ;你这人是哪里有毛病吗？自己走路都不利索，还要背着我。 江佩离小声补了句：;和鱼。 她今儿在湖里抓了几条特别新鲜肥美的鲫鱼，顺便还在谷里采了些蘑菇。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我觉得我也挺值的，毕竟这世上，还真没哪个人能让我跑这么远来抓鱼呢。 秦珩轻笑起来，把她往上托了托，问：;你怎么认识路的？ ;不知道啊。 江佩离和秦珩说着话，渐渐放松下来，;我就听徐来描述了一下大致的方向，就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而且我来的路上就觉得，这一带我特别熟悉。 ;对了。 她突然高兴起来，问秦珩：;上辈子，我是不是也是来的这里给你抓的鱼？ ;嗯，秦珩应道，;上辈子，我经常带你来这里。 ;这么说，我觉得这里熟悉，也可能是上辈子的记忆咯？ 秦珩一言不发地背着江佩离穿过荆棘，回到松风崖，又沿着山路往下，小心翼翼的。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记起来上辈子的事情就好了。 秦珩浑身一僵，下意识问：;为什么？ ;没有啊，就是觉得我都不记得，对你来说好像不是很公平。 她在秦珩耳边，小声说了句：;看着多可怜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6章 你最好看 雨水打在身上，有点凉。 秦珩听着江佩离似是漫不经心的话，不由停下脚步，侧过脸问：;你愿意同我再续前缘了么？ ;不是试试嘛？ 江佩离荡了两下脚，;你别停啊，天都快黑了，还想不想喝鱼汤了？ 于是秦珩加快脚步走起来，心跳有些快。 然后他就听得趴在他背上的姑娘清浅开口：;我就是觉得，你人也挺不错的。虽然你把我拐了过来，但怎么说你也救我好几次了，现在还冒着这么大雨走这么远背我回去，我就觉得，好歹也不能让你失望啊。 ;哎，不过话说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秦珩：;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怕打雷的？我记得我以前不怕的，可是今儿在山洞里听到的时候，心里莫名就有点发怵。 特别是闪电在洞口劈过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按进了一潭漆黑不见底的死水之中，透不过气来。 ;你说我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啊？我今儿看到山那头的闪电，总觉得它会劈到我头上来。 ;我躲进洞里之后，就觉得它可能会把山洞劈垮，把我埋在里面，我当时听到雷声，就觉得自己要完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那一刻—— ;幸好你来了。 江佩离小声地说了句，声音被雨声湮没。 秦珩听江佩离说着，心里不禁又沉下去几分。 他面上不显，望着前方依稀可见的光亮，轻声说：;我不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害怕打雷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呀？ ;上辈子是三年后。 秦珩如实回答，;你十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扮男装了，但在姑苏的名气依旧不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叫你‘思爷’。 ;那天你穿着一身青蓝色的裙子，戴了半截面纱，走在人群里总是一眼就能看到。你突然走到我面前来同我说话，他们都说—— 秦珩声线温和起来，;你是整个江南，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瞎说。 江佩离有些不好意思，;人都说芜城沈家的姑娘才是江南第一美人，跟人家比起来，我算哪根葱啊？ ;你不一样的。 ;如何就不一样了？ ;你更好看。 秦珩说，;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虽然十五岁的江佩离尚有自知之明，但听到有人这样夸她，她心里仍旧高兴得很。 她觉得这个人吧，真有眼光！ ;那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呀？ 江佩离更好奇了，;如果三年后我真那么厉害，那可选择的对象应该很多啊？光是姑苏，就有好多长得好看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呢。 秦珩心里梗了一下，憋了一股气。 好半晌他才闷闷地说：;你以前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 ;啊？ 江佩离惊住，;我、我真这么说的啊？ 秦珩;嗯了一声，看着已经能望见的思远堂，语气轻起来，;阿离，上辈子，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7章 酸酸甜甜 秦珩一身泥泞地回来，略有些狼狈。 反而被他背在身上的江佩离除了身上湿了些，与出去时并没有太大差别。 她去厨房处理鱼的时候，秦珩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让徐来给他处理腿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 细细密密的，触目惊心。 徐来瞧见了，心里不是滋味得很，不禁道：;公子，小的真是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自个儿？ 秦珩心情不错，笑着反问：;如何就折腾了？ ;您看看您今天一天，又是伤手又是伤腿，还淋了雨。 徐来给秦珩的伤换药，颇有些不高兴道：;也不晓得那个思爷到底对公子有什么大恩大德，他才来一天，公子就又是伤神又是伤身，长期在这里呆下去，那还了得？ ;而且公子，徐来停下来，;我明明记得，您最讨厌的食物就是鱼了。 秦珩笑了笑，没应声，只是把另一条裤腿卷起来，示意徐来。 曾经，他最讨厌的食物是鱼类。 可后来阿离的鲫鱼汤，却成了他一生中可念不可及的奢望。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秦珩笑起来，想着如今阿离正在厨房里为他做鲫鱼汤，嘴角便止不住地上扬。 江佩离端着刚做好的鲫鱼汤进来的时候，秦珩刚把衣服穿好。 徐来看到她，连做做样子都不愿了，满脸都写着对她的不满。 ;徐来，你先出去。 秦珩看到江佩离把白色砂锅放到桌上的时候，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而徐来出去后，江佩离也只是远远站着，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秦珩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 江佩离手背在身后，和秦珩保持着距离，;就是听清风说，你不喜欢鱼腥味。 秦珩微微一愣。 阿离素来张扬率性，几时会这般小心翼翼？ ;过来。 秦珩冲江佩离招手，见她不动，便掩着唇轻咳了两声，轻声道：;我手还伤着，腿也刚刚上完药，你不过来，我怎么喝？ ;可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手和腿不都好好的？ 江佩离狐疑看着他，;你都能背我了，喝个汤都不成？ 秦珩一脸委屈，抬起自己缠得跟个粽子似的右手，又默默掀起了满是伤痕的裤脚。 江佩离：;…… 她一脸不高兴地打开锅盖，奶白色的鱼汤霎时间便有香味扑鼻。 是熟悉的味道。 秦珩看着江佩离给他舀汤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上一世他病时，她照顾他时的样子。 只是那时她性子比如今要温和稳重些，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不耐烦挂在脸上。 江佩离端了一碗热乎汤走到秦珩面前，也不等秦珩开口，就默默在他床边坐下，拿调羹舀了汤。 她有些别扭地放到嘴边吹了吹，才喂到秦珩嘴边。 秦珩凝着她，张嘴喝下。 还是记忆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他一时眼睛有点酸胀。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按着我自己平时的做法，我加了半颗番茄进去。 江佩离觉得自己也是魔症了。 若是让江涣晓得这件事，还指不定会怎么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8章 蘑菇有毒 秦珩原来并不爱吃甜的。 只是和阿离相处的那段日子，为了照顾她的口味，清风会在几乎每一道菜里多少放一些糖。 偶尔阿离亲自下厨，做的口味也偏甜一点。 久而久之，秦珩也就适应了阿离的口味。 后来阿离走了，所有的菜品秦珩吃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 可清风却说，除了没有放糖，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着他原先的口味做的。 那时秦珩才明白，原来阿离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一点点甜，也被她带走了。 ;不是，不就是喝个汤吗？ 江佩离看到秦珩眼眶又红了，颇有些无奈，;我上辈子对你到底有多不好啊？你至于一直感动吗？ 秦珩按了按眼角来缓解酸涩，轻笑着说：;我就是觉得，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年纪大的人果然都这样。 江佩离忍不住说了句，起身去给秦珩舀了点鱼肉和菌菇。 ;这是什么？ ;鱼啊。 江佩离拿筷子细心把鱼肉剔掉，;你光喝汤，不吃鱼的？ ;不是，我说这个。 秦珩指着碗里的半片菌菇，;这是你在谷里的时候摘的吗？ ;对啊，我看你两顿饭都是吃菌菇类的东西比较多，抓鱼的时候看到了，就顺便摘了点。 秦珩看到江佩离夹起那一片菇，颇有点一言难尽。 ;你…… 秦珩看她已经要送到自己嘴边了，不由问了句：;你在厨房的时候，清风不在旁边吗？ ;她在啊。 ;她没提醒你？ 江佩离茫然问：;提醒什么？ 秦珩：;…… ;罢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张嘴把江佩离喂的那一片菇吃下去。 ;山里的野蘑菇不要乱摘。 秦珩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里之后，才缓声说：;有毒的。 江佩离蓦地僵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珩。 好半晌后，她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刚刚那蘑菇有毒？ 秦珩点点头。 江佩离：;…… 她有些恼道：;那你还吃下去？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你喂到我嘴边的，砒霜我也吃。 ;你—— 江佩离心梗了一下，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憋在那里。 ;你等下记得来看我。 秦珩漫不经心地靠坐在床头，;我若是中毒死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你、你…… 江佩离抬手指着他，气得直哆嗦。 片刻后，她咬牙切齿道：;毒死了也是你自己活该！ 夜半三更。 江佩离轻悄悄翻窗进到秦珩卧房的时候，秦珩平卧在榻上，一动不动。 屋里留了一盏小灯。 江佩离借着微弱的灯光摸索到他床边，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和体温。 呼吸尚有，体温滚烫，似是中毒引起的发烧。 江佩离着急起来，刚要抽手的时候，秦珩的手却忽然覆上她的，微微侧了个身，把她的手压住。 人却没有睁眼。 江佩离：;…… ;臭流氓！ 江佩离低骂了一声，正要抽手，就听得榻上的人幽幽说了句：;你半夜上我房间占我便宜，到底谁是流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9章 同归于尽 ;你—— 江佩离惊怒，正要强行抽手，却被秦珩死死拉住。 她气急败坏，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秦珩，;放手！ ;不放。 秦珩把她的手压在脸下，神情恹恹，学着她的语气说：;你打扰到我睡觉，不用负责的？ 江佩离：;…… ;我要不是怕你被蘑菇毒死，我才不来！ 江佩离一手抵在床边，努力地要抽回手，无果之后，只好跪坐在地上，生着闷气。 ;看来这蘑菇也没有很毒嘛！ 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秦珩低笑起来，身子往前探了探，喊了她一声：;阿离。 ;干嘛？ ;你担心我。 秦珩高兴道，;你在意我了。 ;我只是担心你被毒死了，清风徐来不会放过我。我可不想陪葬在这深山里。 秦珩没说话，只是神情看得出来，还是很高兴的。 ;喂。 江佩离迟疑片刻，还是问：;这毒怎么解啊？ ;没关系的。 秦珩温和说，;扛一扛，明儿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佩离看着秦珩，;你的脸好烫，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的。 秦珩又往前凑了凑，离江佩离近了些，;你同我说说话，我就不觉得难受了。 夜晚总是会滋生某种情绪。 两人对视片刻后，江佩离默默地别过视线，克制着加快的心跳，淡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若觉得难受，就早些休息吧。 ;可是我难受，想吐，还睡不着。 秦珩颇有些委屈道，;烧心肝的难受呢。 江佩离：;…… 这个人……是在跟她撒娇吗？ ;你一大男人，江佩离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秦珩低低笑起来，微微侧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滚烫的气息扑过江佩离的手腕，她一时觉得手有点麻。 但看秦珩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不舒服，她又有些心软和自责。 ;我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秦珩摇头，;喝了就会吐，不喝了。 ;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一样的，吃不下去。 秦珩笑了笑，低低道：;天亮就会好了，你别担心。 江佩离一阵无言。 那夜的雨淅淅沥沥地一直下，屋里边有些凉。 秦珩看着江佩离衣衫单薄，便支起身子把床边午憩时用的薄毯裹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抬头，和他视线交错，秦珩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 还有隐隐的，想要吻她的冲动。 于是他手搭在她肩上，慢慢低头，让她明白他的意图，给她反应的空间。 和第一次亲吻时一样，秦珩紧张得掌心全是汗。 而江佩离只是愣愣地看着慢慢向她靠近的男人的脸，一动不动。 秦珩内心狂喜，以为那是接受的讯号。 然而，就在他的唇快要碰到她嘴唇的那一刻，江佩离突然伸手挡住他，惊问：;做什么？ 秦珩：;…… ;你这个时候亲我，是想要跟我同归于尽吗？ 秦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0章 她那么好 ;江佩离。 秦珩颇有些无奈地喊了她的名字。 江佩离警惕盯着他，;干嘛？ ;没事。 秦珩放弃了，给她把毯子裹好之后便躺了回去，手背搭在额头上。 ;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他声音很轻，似有些疲惫。 江佩离想了想，迟疑问道：;你真的不要紧？ 秦珩;嗯了一声，睁开一只眼看她，半开玩笑道：;我还要和你再续前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江佩离没应声，只是裹着被子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再起身走到窗户边。 她看着榻上好似十分难受的秦珩，沉思了良久，还是软着语调问了句：;你早上……一般都喜欢吃什么？ 秦珩没出声。 江佩离想了想，又问：;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笋片？ 秦珩还是没说话，似是睡过去了。 但江佩离知晓他没睡，抓了抓脑袋，;算了，我明天问清风好了。 说完这话，她就翻窗户出去了。 秦珩这才侧过脸来看窗户的方向，嘴角隐着浅浅的笑，同时心里又有几分酸涩。 这么好的阿离，上辈子，他怎么会把她弄丢了呢？ 秦珩一夜断断续续未眠，一直到天快亮时才隐隐睡过去。 他做了个好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上一世与阿离在姑苏初见时，姑娘一身青蓝色齐腰对襟，有两只青白色的蝴蝶在她腰间若隐若现。 半截面纱挂在她脸上，遮挡了她的下半张脸，却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姑娘那惑人的眉眼。 还有，她眉心那颗红痣。 那是一颗朱砂痣。 是一颗，生在阿离眉心，刻在秦珩心底的朱砂痣。 是后来的三十余年中，秦珩为阿离作画无数，却始终不敢添上的朱砂痣。 梦中，秦珩又回到了失去阿离的那三十年，他身边无一人与他为伴。 夜半三更惊醒的时候，床榻冰凉，他只能支起身子来到桌案前，望着阿离的画像，一边落泪，一边念及无数阿离的好。 她是那么好的姑娘啊。 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他要把她弄丢呢？ 秦珩梦中落泪惊醒，已经快过辰时，外边天大亮。 他有些茫然地睁眼，屋外山风搅得树林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清脆的鸟叫，屋后泉水叮咚，窗台阳光正好。 一切都好似与梦里一样，又好似不一样。 ;阿离…… 秦珩张嘴喃喃了一声，立刻裹上衣服起身。 院子里，清风和徐来已经开始忙碌，见他醒来纷纷打招呼道：;公子早。 秦珩没像往常一样温和回应他们一声;早，而是焦急问道：;阿离呢？ 徐来有几分惊讶于秦珩今日的失态，他不由放下手里的扫帚，指了指屋后，;应该在后边吧。 秦珩二话不说就要去找她。 徐来有些奇怪地和清风对视一眼：公子最近是怎么了？天天把人挂在嘴边，醒来早餐也不吃了。 清风想到昨日午膳时不小心听到的对话，一时脸色有点古怪。 她不由叫住秦珩：;公子，那个……江公子给您准备的早膳在厨房里，您要不……先吃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1章 偷偷的吻 秦珩蓦地停下脚步，想到凌晨时阿离问过他的话，脸上的焦急终究化作了无尽的柔情。 ;她做了什么？ 秦珩转过身，不由有些好奇地问。 清风想了想，如实回答：;江公子用鸡汤和笋给您煲了粥，不过他听说您不爱吃禽类，所以只用了清汤。 说到这里，清风又补了句：;公子若不喜吃的话，我再去给公子准备别的。 ;不必了。 秦珩低眸浅笑起来，;就吃她做的。 江佩离一晚上没睡。 天刚亮，她就起来跑到后山打了一只野山鸡，熬了一个多时辰的鸡汤，又跑到竹林里挖了新鲜的笋，给秦珩做早粥吃。 而后她困得不行，让清风徐来看着火，自个儿跑到了屋后边的石山上半躺着晒太阳，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秦珩吃完早膳来找她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像个孩子一般蜷缩着，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挡着眼睛，一动未动，似是睡得很深。 ;阿离。 秦珩轻喊了她一声，没有反应。 于是，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小心盖在江佩离身上，看着姑娘熟睡时安静的面容，不由低声叹了句：;也不硌得慌。 秦珩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头顶的位置，替她遮挡了越来越灼目的阳光。 然后他看着她，自己的影子投在阿离身上，似将她整个人都笼住。 那一瞬，他只觉自己三十年的孤寂和空虚都被填满了。 他低笑起来，伸手轻柔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她耳后。 ;辛苦了，我的好阿离。 秦珩满眼的怜爱，他看着江佩离未遮挡的下半张脸，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夜那个未完成的吻。 ;阿离？ 他又试探着喊了她一声，确认人没有反应，他才慢慢俯身去靠近她。 山风轻拂，树影绰绰。 秦珩的目光片刻不离江佩离，直到快要靠近的时候，他才怀着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他所熟悉的一般，触感柔软，鼻息间隐隐有几分女子特有的清香。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阿离的味道。 那一刻，秦珩心头烫得厉害，耳朵通红，脸颊也在微微发热。 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离开，而那一刻，他仿佛讨到了糖吃的小孩，瞬间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这才是偷亲你，知道吗？ 秦珩满足笑起来，看着江佩离被他亲吻过的唇，一时竟颇有几分骄傲。 片刻后，他像个孩子一般低低地傻笑起来。 这个时候，前院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喧闹声，而后他隐隐听到徐来惊喜的声音：沈公子！小的这就去叫公子！ 秦珩眉心一跳，下意识望了眼江佩离。 她仍未醒。 ;等我。 秦珩说着，又把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这才小心跳下石山，往前院去了。 听到脚步声消失，江佩离才放下挡住眼睛的手，脸颊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耳根子也有点热。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秦珩的衣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臭流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2章 糟糠之妻 ;秦子砚！ 秦珩还没见着沈时迁的人，就听到他那大嗓门开始嚷嚷：;你个没良心的！回来也不说一声！找死小爷了！ 秦珩头疼。 他和阿离才相处了两天，阿离才刚刚要对他好一点，怎么沈时迁这个不知趣的这么快就跑过来了？ ;秦子砚！你给爷出来！ 沈时迁跟个上门讨债的大爷似的，摇着扇子进到院子里，刚见到秦珩就不满：;听徐来说，你把我的专属卧房让给别人睡了？你有没有心啊？ ;诶？ 沈时迁眼尖发现了什么不对，不由拿扇子戳了戳秦珩的耳垂，狐疑问：;你刚刚做什么了？耳朵这么红。 ;那是客房，几时就成你的专属卧房了？ 秦珩一把拍开沈时迁的扇子，;你这么早跑来做什么？ 沈时迁轻哼了一声，;唰地一声打开折扇。 ;作为正室，爷当然是来看看究竟是哪个狐媚子让你迷了心窍，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的！ 秦珩：;…… ;他人呢？人在哪？ 沈时迁大有一副要捉奸的架势，;小爷一定要瞧瞧这个撼动我正宫地位的人几斤几两！ 说着，他就往院子里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上门来捉人的。 秦珩对沈时迁这种人来疯的性子已经见怪不怪了，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追过去，;睡着呢！你别吵着人家。 ;这还护上了？ 沈时迁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回过头，;你该不会是藏了个姑娘吧？ 秦珩没承认也没否认，;你先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书房还保留着那天江佩离收拾之后的模样，整洁干净，但烧过的痕迹犹在，且损坏的画轴书卷全都堆放在一起，没有分门别类。 沈时迁大概看了一下，心都快碎成渣子了，不由喊了句：;秦子砚。 秦珩看向他。 沈时迁似是想骂人，憋了半天又不知骂什么才好。 半晌后，他拿起一卷画小心打开。 画的边缘有烧过的痕迹，好在并未影响画心，只是画面的设色因为遇水而脱了些，不及最初时艳丽。 那是大宇王朝嘉和年间的宫廷画师经由惠帝亲自指导而作出的一张青绿山水长卷，上面还盖有惠帝的印玺。 秦珩瞥见那张江山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移过视线，将手边的一些仕女图和花鸟册整理好放到沈时迁面前。 沈时迁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蛮庭对江南已经没什么容忍度了。 秦珩语气平淡，;以防万一，你带着这些东西回芜城去，其余的我再安排。 ;那你呢？ 秦珩笑了笑，吐出一口气，;躲了这么多年，也累了。 ;你脑子有坑是不是？ 沈时迁起身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秦珩没说话。 上一世，蛮族建立起有史以来疆域最广阔的大晟帝国后，决心用武力征服江南。 而后，江衍等一众将士在华都被杀，大宇旧部怒极揭竿，在秦淮一带燃起了战火。 而江涣，就是在抗战蛮庭的时候牺牲的。 还有…… 阿离也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3章 不能轻信 那一段过去，太沉重了。 无论是对秦珩和阿离还是其他人，那都是他们人生中，最挥之不去的阴影。 秦珩不愿气氛变得沉重。 于是他一把拿过沈时迁手里的折扇，敲了敲地板。 ;这可都是宝贝，你以前哭着求着要我借你看的，现在我大方让你保管一段时间，不谢谢我还骂我？ 沈时迁听了这话后，不高兴仍摆在脸上，手却迅速把秦珩面前的画卷图册都抱了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不准反悔啊！ ;不反悔。 秦珩拿折扇打着掌心，;但你若损坏它们一个角，你试试？ 沈时迁神情渐渐凝固。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你烧坏的不算，我弄折一个角你就要找我麻烦？ ;当然。 秦珩轻扬下巴，颇有些骄傲道：;毕竟这是我的东西。 沈时迁：;…… ;所以，沈时迁心里憋了股气，不愿与他继续沟通，便硬生生转了话题：;你藏的人在哪？ ＊ 江佩离蹲在山泉边洗了个脸，冰凉的泉水刺激了她的感官。 她轻吐出一口气，而后听到身后有脚步。 是秦珩。 江佩离回过头，假意不知他刚刚偷亲她的事，眸光清冷道：;我有话问你。 然而，她还没开口，就听到紧随秦珩身后的沈时迁大叫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江佩离皱眉打量了沈时迁一番，;我认识你？ 沈时迁：;…… 他憋了一下，看了眼秦珩，;我长得很没有辨识度吗？ 秦珩没理他，问江佩离：;你中午想吃什么？ 江佩离张了张嘴，看沈时迁还在，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平淡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本是一句关心的话，可秦珩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疏离。 ;都依你。 江佩离就没说话了。 她淡漠地扫了眼沈时迁，而后径自从两人身旁走过。 ;喂，子砚。 沈时迁确定江佩离走了，才用肩膀撞了下秦珩，压低声音道：;你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会把江自思带到这里来了？ ;程运弗盯上她了。 秦珩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都是汉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是…… 沈时迁对江佩离还是有点膈应，;你忘了程运弗绑他弟弟时开的条件了？ ;她并不知道我是谁。 秦珩道，;况且，她弟弟不是都已经救出来了？ ;你—— 沈时迁恨铁不成钢，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江自思毕竟是个江湖人，他为人处事定比你这种久居深山的人圆滑多了！你今日帮他，指不定人两面三刀明儿就把你给卖了！你不能轻易信他！ ;你不了解她。 ;是你不了解时局和人心！ 沈时迁有几分恼火了，;秦子砚，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哪怕都是汉人，你就能保证他的立场一定与你一样吗？ 秦珩看着突然认真的沈时迁，神情一时复杂起来。 上一世他入华都出仕蛮庭，第一个因立场问题与他断绝关系的人，就是沈时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4章 阿离烫伤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沈时迁见秦珩一言不发，不满问道。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不由看了眼刚才江佩离走的方向，凑到秦珩耳边压低声音：;所以……那到底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你知不知道啊？ 秦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么就闭嘴，要么就别吃饭了。 江佩离半蹲在灶前烧火。 她看着灶内跳动的火光，想到了方才在石山上的那个轻吻。 其实就轻轻碰一下，按理说应当没多大感觉，毕竟平时吃饭喝水，和杯子碗也一样地碰。 但当时，江佩离就是莫名地觉得心脏乱跳，如今再回想，却又有几分烦躁。 她拾起脚边的干柴扔进火里，起身去打水洗手。 这时秦珩进来了。 江佩离抬头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怕我又用毒蘑菇害你吗？ 秦珩微微一愣，总觉得阿离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 他压着心里的疑惑，平淡笑了笑：;怎么会？ 江佩离没说话，只揭起锅盖，锅里炖的鱼汤顿时香气四溢。 她把砧板上切好了的笋丝放进去，拿铲子搅了搅，重新盖上盖子。 厨房里一时沉默。 秦珩看着在灶边忙前忙后的江佩离，不由握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总觉得如今阿离对他的态度，像极了上一世，她决定和他分开时的样子。 这让秦珩感到害怕，一时他掌心全是汗。 ;喂。 半晌后，江佩离终于开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半揭开锅盖，有氤氲飘出来，缭绕在她周身。 姑娘的眸光清澈而冷淡，语气里带了几分质问的意思。 秦珩恍惚了一下，一时拿不准她指的是什么。 他刚要开口问，就听到厨房门口沈时迁的声音：;在煮什么啊？好香啊！ 秦珩：;…… 他想把这个人扔山下去。 沈时迁走进厨房，丝毫没注意到气氛不对。 他走到灶前，看到江佩离把奶白色的鲫鱼汤盛放出来，不由微惊，问秦珩：;你不是最讨厌吃鱼了吗？ 闻言，江佩离手一抖，滚烫的鱼汤洒在她手上，跟着就是;啪地一声脆响—— 连鱼带汤，摔了个粉碎。 秦珩立刻上前把江佩离拉到一边，紧张地问：;有没有烫到？ 一旁的沈时迁：;…… 他看着自己裤脚上溅到的鱼汤，不由问了句：;你怎么都不关心一下我啊？ ;你闭嘴。 秦珩看到江佩离被烫得通红的手背，一时心烦意乱。 他克制着情绪，对沈时迁说：;你去找清风，让她拿药膏来。 沈时迁还想说什么。 秦珩不耐烦喝道：;快去！ 江佩离看到摔在地上的汤和鱼，一时也烦躁不已。 回过神，她发现秦珩正握着她烫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袖子卷起来。 看到他脸上的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江佩离一时更加心烦了。 她抽回手，将袖子拉下来挡住烫伤的地方，淡道：;抱歉，你让清风来做饭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乳白色汤汁，便出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5章 虚张声势 江佩离坐在山泉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里面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握着通红发烫的左手，一时思绪有些乱。 有脚步声传来。 江佩离抬起头，看到来人，也并不惊讶。 那人见她抬头，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平静与她对视。 江佩离不甘示弱。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沈时迁率先打破沉默，直截了当问道：;思爷到这里来，究竟有何贵干？ 江佩离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怎么？你怕我害你，还是害你那兄弟？ 沈时迁没应声，暗暗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片刻后，他大步走到江佩离跟前，突然伸手抓住她领口，将她整个人抵在一旁的石山上。 ;这是做什么？ 江佩离平静和沈时迁对视，似笑非笑，;你断袖？ 闻言，沈时迁哼笑了一声，;不过是近来听到一些关于思爷的传言，一时好奇，想一验真假罢了。 ;什么传言？ 沈时迁盯着攥在自己手心的领口，;传言，名震江南的吴兴小霸王江自思，是个女儿身。 江佩离笑起来，;所以，你打算验我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没错。 ;你打算怎么验？ 江佩离看着作势要扯她衣服的沈时迁，从容反问：;扒裤子？ 沈时迁没说话。 事实上他就是虚张声势，想试探江佩离的反应。 毕竟如果是个姑娘，被一个陌生男人扯衣服，多多少少会露出破绽来吧？ 结果，江佩离过于冷静，一时让沈时迁的处境有点尴尬。 ;怎么？你继续啊。 江佩离看着一动不动似在犹豫的沈时迁，笑起来，伸手便要去拉自己的腰带。 沈时迁惊了一下，立刻松手后退了几步，;你、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宽衣解带？ ;不是你要验我的身？ 江佩离好笑反问，也没真的要把自己衣服扒了。 她整了整衣衫，继续把手背在身后，看着一脸受惊了的沈时迁，故意问：;咦？你脸红什么？ 沈时迁没做声，似是尴尬。 江佩离微微勾唇，突然间大步上前，以同样的姿势，把沈时迁按在石山上。 ;做什么？ 沈时迁挣扎，奈何江佩离手劲大得出奇，他一时没挣开，身上的衣服被扯下来大半。 赶过来的秦珩看到这一幕，上前怒喝：;你们做什么？ 江佩离扫了眼脸色铁青的秦珩，平静放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说罢她就要走。 然，秦珩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某个方向走。 江佩离皱眉，下意识要挣扎，然而秦珩正在气头上，用了狠劲，她挣扎无果，被拽进了思远堂后边的松树林里。 ;放手！ 江佩离急怒，等到了树林深处秦珩的劲松了些，她才一把甩开秦珩。 秦珩心里疼了一下，看着江佩离通红的左手背和手腕，一时有几分懊恼，上前要去察看。 然，江佩离立刻后退了几步，将手背在身后，警惕问：;做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6章 拆穿谎言 ;我看一下你的手。 秦珩克制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可他伸出去的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很抱歉，阿离。 秦珩想到刚刚那一幕，想到江佩离说的话，便很难克制自己。 他看着江佩离有些松开的领口，声音沙哑道：;真的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 江佩离淡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你要回哪儿去！ 秦珩脱口，;你……还是不愿留下来么？ 江佩离蓦地停住脚步，侧过身。 秦珩站在几棵笔直耸立的老松之下，身影显得格外地落寞和孤寂。 不知为何，江佩离心里就烦乱起来。 她别过头不看他，冷淡反问：;我凭什么留下来？ 秦珩一时沉默，好半天后才开口：;如果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我替他道歉。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没听明白我说的话。 江佩离声音平静而疏离，;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可你昨天不是说，愿意跟我试试的吗？ ;那是昨天。 江佩离克制着自己，;昨天，我还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鱼，你不是山匪，还有—— 她转过身，;你不叫‘赵一’。 树林里一阵寂静，连太阳都被山间的云雾和高大的松树遮蔽了起来。 只有风声卷起的沙沙声，还有三两只松鼠在树上乱窜的悉率声。 又变天了。 ;也许你说的上辈子是真的，可你上辈子，也一定不了解我。 江佩离看着秦珩，一字一句：;我这个人，最恨别人骗我。 天骤然之间暗了下来。 秦珩看着江佩离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上一世的那个雨夜。 她撑着伞来见他，跟他说：子砚，我要成亲了。 那天的雨水打在他身上，很凉。 可这份寒凉，却不及她话带给他的半分。 而后她也像今天一样，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而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只有紧闭着的冰凉的铁门。 ;阿离…… 秦珩木讷地望着江佩离走远的背影，脚跟钉在了地里一般。 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叶子砸到他脸上，秦珩突然回过神，急急地追了过去！ ;阿离！ 江佩离本想直接下山。 可转念一想后，她又折回了思远堂，直接去了书房。 彼时沈时迁正在书房里整理画册，见江佩离拉开门，先是微惊，随即皱眉大喝：;你要做什么？ 江佩离没理他，在屋内左右扫视了一圈，而后直奔向最角落的一个书柜。 柜子上放的全是秦珩写的一些东西，还有他的画作。 江佩离大致看了一下，然后随手拿起了一张短小却厚重的画卷要打开。 沈时迁惊怒起身，冲过去就要抢。 ;啪的一声，画卷落在地上，江佩离抢先蹲下来，顺势一推，卷轴便向门口滚去，一幅设色艳丽的山水图册在地上慢慢展开。 卷轴末端，题有;居千秋山四个大字，右侧题有一行小字。 而小字的最后部分，则赫然写着—— ;秦珩二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7章 不愿留下 ;秦珩这两个字，对生长在江南大地的每一个人而言，都不陌生。 七年前王朝覆灭时，九岁的小皇帝秦琝被蛮族人投入水中活活溺死，秦氏众人不堪此辱，纷纷投湖殉难。 只有十三岁的秦珩站在太湖边，面向宗族里的所有准备殉难的长辈，说了一声：;我不想死。 而后他归隐到了千秋山，背负着世人的骂名苟活于世。 便是他才名冠绝诗书画印，世人给他的评价中，也总会扣上;懦弱;失节的标签。 江佩离看着两个字，一时只觉莫大的讽刺。 急急追来的秦珩站在门口，看到地上展开的画卷，看到蹲在地上的江佩离，便知道她已经知晓他是谁了。 ;阿离…… 江佩离笑着站起身，眼里一丝温度都没有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扬着下巴，步伐坚定而决然地朝秦珩走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擦身而过，一句话也未说。 正是午时，山间阴云密布，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江佩离凭借记忆穿过思远堂前的竹林，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出口。 不知是不是走错了路，她到了一处并没有印象的陡坡。 下雨山路湿滑，江佩离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默默跟在后面的秦珩下意识要上前，又在看到姑娘倔强站起的身影之后顿了脚步。 江佩离知道秦珩在她身后。 她没有回头，只是站起来，用干净的衣角擦去脸上的泥印，冷淡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秦珩看着细雨中江佩离有些模糊的背影，沉默半晌，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如果我说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不会跟着我了？ ;阿离。 秦珩哑声喊了句，;我不是刻意要骗你，我……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嘴笨啊。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只要是在阿离面前，他就会像个牙牙学语的稚子一样，总是急切却表达不出他内心所想。 ;你解释不了，那我问你。 江佩离转过身，隔着层层水汽和秦珩对视。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问：;程运弗当时绑了阿涣，让我拿你去换他。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秦珩手指一颤。 ;你知道，对不对？ 江佩离冷笑了两声，;所以，你不敢告诉我你就是秦珩，哪怕我弟弟现在无事，你也怕有一天我会出卖你。 ;秦珩，如果真的是这样，江佩离讥讽一笑，;那你还跟我谈什么前世今生？ ;不是这样的！ 秦珩否认出声，急向前两步，江佩离却连连后退。 ;我不告诉你，一是因为现在的局势，我怕给你带来麻烦，二是…… 秦珩克制着情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在山上避世多年，怕你会看不起这样的我，不愿意留下。 毕竟现在的阿离，还不是三年后的阿离。 不是那个明明心底里看不起他，却会为了萧年而刻意接近他的阿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8章 跟我回去 ;所以你骗我。 雨下得大了起来，江佩离隔着渐渐厚起来的水雾看秦珩，;不管出自什么原因，你骗了我，我不会再信你。 ;阿离！ 山的那头传来了一阵闷雷声，秦珩下意识就要上前。 江佩离连连后退。 秦珩急了，又不好贸然上前，只克制着自己：;打雷了，树林里危险，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江佩离不动，不知是不是受雷声影响，她脸色一时有些苍白。 ;跟我回去，好不好？ 秦珩心疼地看着站在雨中微微颤抖的江佩离，试探着要上前。 ——跟我回去吧，阿离。 江佩离看到秦珩穿雨而来，不知为何，却看到了一个与他重合的身影迎着倾盆大雨走到她面前。 那人浑身湿透，发髻贴着脸，脸上淌着水，狼狈不堪。 他走到她面前，似是祈求一般：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我带你回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秦珩走到江佩离跟前，忐忑不安地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指骨分明，雨水打在他掌心的纹路上，渐渐汇在一起。 ——跟我回家。 江佩离看着秦珩伸出来的手，怔愣了半天，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念想—— 她想跟他回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江佩离自己都吓了一跳，又觉得荒唐可笑。 一个骗子，她凭什么跟他回去？ 便是这时，一道惊雷响彻山谷，江佩离吓得浑身一颤，抱着头就要蹲下来，却被秦珩一把抱进了怀里。 ;别怕，阿离。 秦珩感受到江佩离的颤抖，只想立刻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他抱着这个人，就好似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秦珩半蹲在地，膝盖触着湿软的泥土，将江佩离整个人护在怀里，手捂着她的耳朵，不停地说：;别怕。 他带着江佩离离树远了些，用广袖给她挡雨。 江佩离颤抖着，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秦珩腰间的衣襟。 与昨天在山洞里不一样。 如今这广阔天地间，这座身躯就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感受到怀里姑娘的依赖，秦珩放松下来，眉间的苦涩化作了柔。 他温声说：;等雷声停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江佩离声音倔强，;你是个骗子，我才不跟你回去。 ;这么大的雨，你不跟我回去，要去哪里？ 秦珩又心酸又好笑地问了句。 ;去哪里都行。 江佩离说，;我不要跟骗子呆在一起。 雷声停了，细雨依旧。 江佩离推开秦珩，站起身来，;你走吧。 ;你—— 秦珩气笑着站起来，刚要说她过河拆桥，便听得树林间有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正在急速靠近。 两个人同时警惕起来。 便是这时，树林间寒光乍现，直冲着秦珩而去！ 他反应快地推开了江佩离。 江佩离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险些又摔倒，跟着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骗子！你离阿离远一点！ 江佩离蓦地抬头，看着执剑和秦珩纠缠的身影，;阿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9章 是敌是友 ;阿芜你慢点！别伤到阿离了！ 江佩离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江涣的声音从同一个方向传过来。 她转过身去，就看到穿蓑衣戴斗笠的江涣牵着一条有半个人大的狗匆匆赶了过来。 ;云公子？ 江佩离一脸茫然地看着那只不停冲她摇尾巴的泥狗。 ;呼—— 江涣喘了口气，赶紧把江佩离拉到自己身后，解下来自己的斗笠给她戴着挡雨。 ;阿离，你有没有事？这个混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有。 江佩离脑子有点乱，;你叫阿芜住手，趁现在没打雷，我们赶紧走。 ;那…… 江涣看着一边和阿芜对打一边焦急看向江佩离的秦珩，;这个人留不留啊？ 江佩离其实有点茫然，对突然出现的江涣和阿芜，还有这两人对秦珩的态度。 尤其是阿芜。 江涣是见过秦珩的，但阿芜，她几时见过秦珩？ 然而，还没等江佩离来得及回应江涣的问题，阿芜的剑就已经刺进了秦珩的左肩，蓝色的衣服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住手！ 江佩离惊喝了一声，赶紧上前去一把将阿芜推开。 她脸上有焦急。 虽是一闪而过，但秦珩看得清楚，一时煞白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担心我了…… 秦珩低哑着嗓音说了句，终是因体力不支单膝跪在了泥地里。 江佩离慌了，一把扶住他，又气又急地问：;你明明打得过阿芜，明明躲得过去，为什么不躲？ 秦珩捂着左肩的伤口，抬眼看江佩离，反问她：;如果我打赢了阿芜，你会信我吗？ ;我…… 江佩离一时无言，只觉心烦意乱。 ;阿离，你不能相信他。 身后阿芜提着剑，急怒道：;那天追我们的人就是他！ 江佩离颤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要收手，秦珩却在这时用满是血的右手握住她的手，;不是那样的。 ;阿离，除了我的名字，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秦珩似是怕她误会，语气有些着急，;那天我追你们的船，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又得知程运弗怀疑你的身份，要抓你去验身。 ;我怕你到了姑苏，会像以前一样被人暗算，所以着急想找到你。路上和阿芜起了冲突，因为太着急，所以困了她一段时间。 ;阿离，秦珩唇色苍白，眼睛微红，一字一句地说：;你若不信我，就用你的手，再刺我一剑。 ;刺这里。 秦珩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江佩离看着秦珩被血染红了大半的左肩，还有他近乎恳求的语气，一时心如乱麻。 身后阿芜抿着唇不说话。 倒是江涣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茫然地喊了江佩离一声，弱弱问了句：;你们这……什么情况啊？ ;你闭嘴。 江佩离头也没回，看着秦珩的伤口还有血涌出来，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道：;把他一起带上，是敌是友，一审便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0章 她和萧年 江涣背着秦珩下山，一路走一路抱怨。 ;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为什么要背着啊？ ;下山的路本来就难走，又下雨，我还背个比我高比我壮的人，万一摔了，你们不心疼的吗？ 没人回应他。 就连阿芜也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走着。 江佩离牵着狗走在最前面，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换平时，早骂江涣了。 ;那个……姐啊，你…… ;吵死了！ 江佩离终于忍无可忍，吼了江涣一声，;让你背个人都这么墨迹，一天天的饭白吃的？ 江涣被吼得懵了懵，随即高兴道：;姐，你终于正常了。你刚一直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又撞邪了呢！ 江佩离：;…… ;姐。 江涣又喊了她一声，想跟她说姑苏发生的事情，但一想自己还背着个不知敌友的人。 虽说这个人好似昏过去了，但以防万一，他改了口风。 ;云公子真不愧是云琛哥亲自培养的狗。 江涣看着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的狗，颇有些自豪：;萧家养了那么多猎犬，就它一下就找到你的踪迹了。 江佩离没说话，只是看着毛上都沾了泥巴的云公子，一时颇有些嫌弃。 谁能想象这只狗原来是只白毛的？ ;云琛哥是不是也来了？ 江佩离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却是让本有些昏沉的秦珩皱了下眉头。 ;当然了。 江涣应道，;和你有关的事情，他哪一次不是亲力亲为？ 秦珩听着姐弟二人提起萧年，不由暗暗攥紧了双手。 但他面上不显，继续装着昏迷。 而江佩离似是不愿跟江涣继续说和萧年有关的事情，应付了几句后，问他：;栖云居怎么样了？ ;姐…… 江涣停下脚步。 ;怎么了？ 他迟疑片刻，有些犹豫问：;你……不怪咱娘么？ ;有什么好怪的？ 江佩离满不在乎地笑起来，继续往前走着，;她说得又没错。 ;姐…… ;哎你婆婆妈妈的烦死了，还是闭嘴吧。 江佩离不耐烦，;你把人照顾好就是，一会儿我问云琛哥。 萧年带着下属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又不好继续深入山林，只好退到一开始和江涣阿芜分开的地方等着。 荣和看出他的焦急来，不禁安抚了句：;公子，江公子和云公子一定能找到江姑娘的，你别太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 阿离，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萧年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山上的方向，隐在袖里的手不由得攥紧。 就这样一直等到傍晚，萧年看着太阳都快落山了，有些按捺不住，牵过狗绳子就要往山上走。 这个时候—— ;云琛哥！ 是阿离的声音。 萧年听了，忙把绳子扔给荣和，大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便看到几人加一狗，都算不得体面。 ;阿离。 萧年克制着嗓音里快要溢出来的喜悦，满眼都只有江佩离。 他刚要说;好久不见，却在看到江佩离身上的血迹之后怔愣住，惊问：;受伤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1章 突然生疏 江佩离刚要说什么，就听得旁边江涣语气酸溜溜地道：;云琛哥，是不是只要阿离在，你就看不到我啊？ 他在荣和与其他人的帮助下把秦珩放下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胳膊，;我身上也有血迹啊！ 萧年这才看向江涣，同时注意到他背下来的秦珩。 秦珩身上也有血迹，似是昏迷过去了，脸色苍白得很。 一时，萧年不由看向江佩离，;怎么回事？ ;咱们先下山吧，天快黑了。 江佩离没注意到萧年神情的异样，拉了拉云公子的绳索，笑起来：;云琛哥，你带的人里应该有懂医术的吧？ ;自然。 ;那便好。 江佩离冲萧年笑了笑，便牵着云公子走上前去了。 萧年愣了愣，看着江佩离的背影，恍惚间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 阿离，对他生疏了。 又是夜半三更，江佩离失眠了。 她靠坐在榻上，看着抱着剑守在一旁的阿芜，想了想，轻悄悄起了身，出去了。 为了找江佩离，萧年带出来了一支船队，虽多，但每艘都不大，勉强挤挤，一艘船也才能住下四五个人而已。 不过，为了照顾秦珩，萧年给他单独安排了一艘船，让懂医的人照顾着。 江佩离去找秦珩的时候，内心有点忐忑，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她小心闭开人，悄悄从窗户翻进了秦珩所在的船舱，刚进屋，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扑鼻而来。 江佩离屏着气关上窗，借着微弱的光亮，很快就看到了靠坐在床榻下边的秦珩。 他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就那么坐在那里，却不显生气。 江佩离有些担心地走过去，半蹲在他身旁，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手却被突然抓住。 江佩离一惊，下意识要抽回，但秦珩用了力，她一时挣不开。 ;做什么？ 江佩离又惊又怒，用气音问了句，生怕动静太大惹来了外面的人。 ;这话该我问你。 秦珩睁开眼，虚弱问道：;你半夜来，要做什么？ ;还不是怕你死在路上！ 江佩离费力抽回手，;看样子你还有活力得很，告辞！ 秦珩没出口反驳，也没有说其他话，只是手按在伤口的位置，似是有些痛苦。 一时，江佩离又心软下来，想着这一剑毕竟是阿芜刺的，她就这么不管不问，良心说不过去。 ;喂。 江佩离板着脸喊了他一声，;你要不要紧啊？ ;要紧不要紧，又如何呢？ 秦珩苍白地笑了笑，低下眼眸，让人看不到情绪，;你回去吧，让人看到你半夜在我这里不好。 ;你很反常啊。 江佩离狐疑，迟疑了片刻，伸手想去探一下秦珩的体温。 秦珩偏过头，避开了，沙哑着声音：;回去吧。 ;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在闹什么别扭呢？ 江佩离有些恼，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脸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 江佩离惊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惊慌，跟着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了动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2章 照顾秦珩 江佩离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秦珩推进了床榻里。 跟着他人也侧躺了上来，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江佩离惊怒，却被秦珩按住，小心护在怀里，低声道：;别出声。 外边听到动静的人先是轻敲了两下门，跟着小心把门拉开一条缝，探了探里面的情况。 ;公子？ 秦珩背对着门，沉声问：;何事？ ;噢，没事。 那人见屋里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不禁有几分尴尬：;打扰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江佩离立刻要推开秦珩。 然而秦珩却快一步先放开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背对着她，声音沙哑：;你快走吧。 江佩离想了想，起身出去了。 她走后，秦珩无奈地低笑起来。 难得，在萧年和他同时都在的时候，她还能想起他来。 秦珩受着伤，整个人都虚弱得很，到了后半夜意识都涣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佩离再翻窗进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江佩离吓了一跳，赶紧把拎来的食盒放在一边，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喂，喂！ 她低嚷了几声，见秦珩没有反应，有些慌了。 秦珩整个人倚在她身上，额头触到姑娘冰凉的脖颈，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阿……离…… 他低喃出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后，江佩离有些莫名鼻酸。 她没应声，只是把食盒里刚煮的清粥端了出来，试了试温度，再小心喂到秦珩嘴边。 ;你吃一点东西。 江佩离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带情绪，;吃点东西了才能吃药。 秦珩乖乖张嘴，小口小口地喝着她喂的清粥。 粥还是热的，流进空空的胃里，终是让秦珩觉得好受了些。 喝了小半碗粥后，江佩离给他擦了嘴，喂他喝了药。 然后江佩离扶他靠坐在榻上，拿了手帕就着湖水打湿，来给他擦脸。 当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是觉得，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不能让秦珩有事。 秦珩迷糊间，看着忙前忙后的姑娘，一时只觉心酸。 等江佩离坐到他身边给他擦脸的时候，秦珩微微偏头，哑着嗓子说了句：;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不回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等死？ 江佩离没好气地反问，一把按住秦珩的头，细心擦拭着他额上的汗珠。 ;被人看到，会误会。 秦珩轻声说，;你到底是个姑娘，对你不好。 ;你以为我在意这些？ 江佩离嗤笑了一声，重新洗了帕子过来搭在秦珩额上。 ;比起这种，我觉得恩将仇报对我的名声影响更大。 她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可得争点气，至少别在路上咽气了。 秦珩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姑娘，昏暗的灯光也掩不去她身上的张扬，饶是正照顾着他，姑娘嘴里也说不出一句关心的话来。 沉默片刻后，秦珩忽然问：;就算被萧云琛误会，你也不在意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3章 她已长大 听得秦珩提起萧年，江佩离一愣：;你跟云琛哥认识？ ;他可能不认识我。 秦珩语气平淡，;但我认识他。 江佩离没多想，毕竟萧家在姑苏也是望族，萧年作为嫡子，秦珩知道他也不足为奇。 又过了一会儿，江佩离取下秦珩头上的帕子再换了一次。 折腾了这么久，外边天都快亮了。 ;我先回去了，一会我叫人来照顾你。 江佩离说着，便收拾东西准备走。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在我这里被萧云琛看到，被他误会了，秦珩凝着江佩离，固执地问：;你也不在意吗？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江佩离有些不高兴，;人都不认识你，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说完她就出去了。 ;是啊。 秦珩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自嘲笑起来，;我就是有病。 江佩离从秦珩的船上出来，好巧不巧的，正好撞上应当是刚起来的萧年。 青年一身半袖长袍，披了件薄外衫，看到江佩离，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愕。 ;云琛哥。 江佩离跳到他船上，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啊？ 萧年;嗯了一声，敛起情绪，;难得在江上过夜，就想着看看日出。 ;可昨儿下了那么大的雨呢。 江佩离指着江上的雾色，;这么大的雾，能见着太阳么？ ;谁知道呢？ 萧年看了眼江佩离拎在手里的盒子，隐忍了片刻，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温和问：;要不要一起？ ;好呀。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船头。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保持距离，江佩离把食盒放在了中间，萧年察觉到，没说什么。 这天的云很厚，天阴沉沉的，一直到大亮，江上的雾也没有完全散开。 萧年见了，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句：;天公不作美啊。 江佩离笑着起了身，拎起盒子，;那我先回去补个觉，一会儿早膳你们先吃，别管我了。 ;阿离。 萧年终是没忍住叫住她，迟疑片刻，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说什么？ 见江佩离似是没有要对他解释什么的意思，萧年不禁有些失落。 ;无事。 他敛起情绪，笑得一如平常，;去睡吧，一会我让人给你留一份莲子粥。 江佩离愣了愣，;云琛哥，才一年不见，你怎么也变磨唧了？ 萧年温和笑着，催促她：;快去睡吧，再没多久就要靠岸了。 江佩离又跟萧年贫了两句，实在撑不住，就先回自己船上了。 跳到船头时她想起了什么，隔着水又喊了萧年一声。 萧年回头，就见如今少年气十足的江佩离手拢在嘴边，笑意盈盈。 ;你先前说一直在等的姑娘长大了没啊？什么时候能吃到喜酒？ 萧年眼眸沉了又沉。 ;大约快了。 他低眸，平淡应了声。 得了这话，江佩离才心满意足地进到船舱里。 萧年看着船桨打出的水花，良久后，他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她已经长大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4章 你赶我走 阿芜和江佩离睡一个房，江佩离一夜未归，她自然知情。 于是她也一晚上没睡，等江佩离回来了，急急起身，像是要说什么。 ;天大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江佩离在她开口前出声，往榻上一倒，似是十分疲惫。 ;一会儿记得给那个病号也送碗粥，顺便把药给他端过去。 她手搭在额头上，叮嘱完这一句，便没做声了。 没一会儿，阿芜就听得人的呼吸平稳下来。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默默替江佩离盖了条薄毯在身上，而后出去了。 到姑苏后，萧年怕自己身份张扬，就让人把江佩离姐弟送到自己安置的地方去。 他看着如今已经清醒站立的秦珩，眼里有几分敌意，面上不显，只同江佩离说：;阿离，这位公子不如交给我吧。 ;交给你做什么？ 江佩离奇怪问：;你们俩认识？ 秦珩没说话，平静和萧年对视，脸色虽苍白，神情却不甘示弱。 ;谈不上认识。 萧年笑了笑，暗暗和秦珩较量着，;只是瞧着这位公子不像是凡尘俗辈，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二。 这两人面上看着都平静得很，可不知为何，就生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来。 就连平日里最迟钝的江涣，这会儿也感觉出了不对劲。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缓和气氛：;那个……毕竟阿离的事情，云琛哥都恨不能亲力亲为嘛！ 没人应声，江涣一时尴尬。 江佩离看了看秦珩，又看向萧年，笑着打破僵局，道：;云琛哥，这事你就别掺和了，赶紧回去吧。 ;阿离？ 萧年有几分错愕，;你是在赶我走吗？ ;没有啊，不是你说自己现在不太方便的吗？我这不是怕耽误你？ 江佩离解释了两句，把云公子的绳索递到萧年手上。 ;云琛哥，咱俩的关系也就不多说了。什么时候你方便了，让荣和给我报个信，我保准拎几坛好酒亲自上门给你道谢去。 萧年给江佩离姐弟安置的住处是郊外的一座小别院，名叫碧莲庄，是萧年自己的私宅，如今都已经拾掇干净。 江涣也累了两天，刚要进屋去睡觉，就被江佩离拎起来：;去，请个嘴巴严实的靠谱大夫来。 ;姐，江涣不满嘟囔，指着自己快睁不开的眼睛，;困着呢。 ;不然我去？ 江涣想了想，递了个求助的眼神给阿芜。 阿芜就说：;我去吧。 江佩离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然后江涣就高高兴兴跑去睡觉了。 江佩离在院子里犹豫了一会，还是去了秦珩房间，看他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她去探他的体温。 秦珩睁眼看她，没有说话。 ;没那么烫了。 江佩离稍稍松了一口气，淡道：;等一会阿芜回来，让大夫再给你看看。 秦珩凝着她，眸光深邃，看得江佩离有些不自然。 ;你好好休息吧。 江佩离要走，这时秦珩突然开口：;为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5章 别等我了 ;什么为什么？ 江佩离一头雾水，;生病受伤了看大夫，还能有为什么？ 秦珩没有解释。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对萧年的态度。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自己自讨没趣得很。 萧年跟阿离青梅竹马长大，后来还成了她的未婚夫，是后来哪怕残疾了，阿离也执意要嫁的男人。 他问这些，又要做什么呢？ 见秦珩又不说话了，江佩离只当他身体虚弱，也没追着问，便出去了。 独留秦珩一个人在屋里，暗暗攥紧双手。 萧年。 上一世他和阿离的痛苦不休，皆是源自于这个人。 碧莲庄后边有一大片荷塘，是这处别院初建时，萧年特意叫人挖出来的。 院内也种了几棵枇杷树，虽长期无人居住，却生长得极好。 明眼人都知晓。 这处别庄，就是萧年特意为江佩离建的，于是大到结构布局，小到细节绿化，全是按着江佩离的喜好来的。 他的心思，其实也挺明显。 而小时一直期盼着自己长大和萧年比肩的江佩离却不知为何，对这个人突然有了几分抗拒。 ;呼……大半夜的你也不睡啊？ 江涣打了个哈欠，见江佩离正望着荷塘发呆，便走到她旁边坐下，顺手拿了个莲蓬剥了起来。 ;你以为都像你，猪一样的睡不醒？ 江佩离没好气地说了句。 江涣被骂了也不恼，把莲子剥下来用帕子包好，放到江佩离身边。 江佩离睨了一眼，淡道：;有事说事，别整些弯弯绕绕。 江涣：;…… 这么明显吗？ ;就……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江涣干笑两声，搓了搓手，;就……你不是及笄了么？那个…… 江佩离听着江涣磕磕巴巴的半天没重点，心里窝着火，;你再磨叽，我就把这只一直吵的蛤蟆塞你嘴里。 江涣：;…… 荷塘有一瞬的安静，连蛙声都有了片刻的停顿。 ;好吧，其实我是听荣和说的。 江涣轻咳了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云琛哥今年都二十一了，萧世伯打算给他张罗婚事了，荣和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什么意见？ 江佩离漫不经心作答，;萧家的婚事，我一个外人还能干涉不成？ ;姐，话也不能这么说。 江涣显然误解了江佩离话里的意思，;荣和既然让我问你，那一定是云琛哥的意思，你若实在不愿，以云琛哥的为人，他也不会为难你。 江佩离：;…… 她反应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什么，一时无言。 江涣当她是害羞，继续说：;姐，咱们和云琛哥一起长大，现在男当婚女当嫁，就你一句话的事儿，你愿，那我明儿就给荣和说去，你不愿，那…… ;我不愿。 江涣懵怔，;你说什么？ ;我不想这么早嫁人。 江佩离平淡回绝，目光看向远方，;你去跟云琛哥说，让他和萧世伯另做打算。 说着，她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不由轻吐出一口气，补道：;别等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6章 有完没完 江涣把江佩离的话带给荣和之后，荣和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且安心在碧莲庄住着。 说是这么说，但这事说开之后，江涣不晓得江佩离心里怎么想，他心里反正是别扭得很。 尤其…… 跟他们一起住的，还有阿离从千秋山带下来的那个野男人。 这两日秦珩都在屋里养伤，偶尔江涣给他送药送食物进去，憋着一口气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就被江佩离给叫了出去。 江涣多难受啊，总觉得阿离好像在护这个野男人，一时也不愿跟她说太多话。 江佩离倒也不在意。 这两日她让人在城里打听栖云居和程运弗的消息。 按说程运弗既然盯上她了，那必定也会在夏云姬身上留个心眼。 江佩离倒不是担心程运弗会把夏云姬怎么样，他没那本事。 反而是夏云姬性情刚烈，江佩离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江佩离就这样躺在枇杷树下的竹席上闭目乘凉，阿芜在旁拿蒲扇给她扇着风。 阿芜知道她没睡着。 犹豫了好半天后，阿芜开口：;阿离，你真不愿嫁萧公子吗？ ;憋了半天，就问这个？ 江佩离轻笑了一声，没睁眼，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爷还没快活够，谁都不想嫁。 阿芜心里想：这也不是你带野男人回来的理由吧？ 但她不敢说。 阿离贯来有主张，她做出的决定，没几个人干涉得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江佩离半睁眼瞄了一下，拿过阿芜手里的蒲扇敲了她一下，;别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话就说。 阿芜是有事，可她不敢问。 但江佩离都开口了，她又不好不说，只能硬着头皮憋了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萧公子人挺好，对你也好，你不愿嫁着实可惜。 听了这话，江佩离摇扇子的手停了。 阿芜心里一个咯噔，僵硬着身子不敢说话了。 ;你这个思想得改改。 江佩离撑着身子坐起来，淡声说：;这世上的好人、对你好的人千千万，你不能想着他们好就全要吧？ 阿芜：;…… 虽然她觉得很有道理，但这话从阿离嘴里说出来，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行了你也别说了，有话都给我憋着。 江佩离扇了两下扇子，;去把阿涣找回来，让他打听个事儿，打听两天了也不见…… ;江自思！ 江佩离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突兀粗粝的男声打断。 阿芜反应快，立刻起身站在江佩离跟前，拿佩剑挡住来人。 江佩离看到匆匆而来的人，不禁皱眉：;怎么又是你？你有完没完？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沈时迁压着怒气，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我问你，你把子砚藏哪儿去了？ ;子砚？ 江佩离茫然了一瞬，随即恍悟，;你说秦珩吧？ ;你把他如何了！ 沈时迁捏紧了拳头，双眼猩红，像是随时要扑过去一般。 ;能如何？ 江佩离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当然是杀了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7章 尝试议和 ;你说什么？ 沈时迁一时难以置信，不由往后踉跄了一下，颤着声音：;你把他杀了？ 江佩离见他这样容易相信，一时觉得这人无趣得很。 脑子不好使的人都无趣，跟江涣一样。 然而，沈时迁突然之间暴怒难耐，竟一下撞开了阿芜，一把掐住了江佩离的脖子，将人按在竹席上。 ;阿离！ ;别过来！ 沈时迁死死掐住江佩离，冲阿芜吼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 江佩离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沈时迁，艰难笑起来，讽了句：;你这么……在意他，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问阎王去吧！ 阿芜立刻拔剑向沈时迁刺去！ 便是这时—— ;住手！ 秦珩喝了一声，用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扫帚打了阿芜的手，挡了剑。 而后他一扫帚拍到沈时迁后脑勺上，狠狠将人推开。 ;阿离！ 秦珩赶紧把江佩离扶起来，焦急问：;怎么样？要不要紧？ 江佩离差点被掐断了气，一时咳嗽猛烈，通红着脸憋出句：;你……你觉得呢？ ;子砚？ 沈时迁看到秦珩，一时有些懵，又看到秦珩扶着江佩离靠在他身上，更懵了。 ;让开！ 阿芜一把将秦珩推开，护着江佩离，拿剑指着两人，;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滚远点！ ;算了，咳咳…… 江佩离靠着阿芜缓了片刻，把她的手压下来，虚弱道：;一个没脑子的人罢了，你同他计较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去把阿涣找回来。 江佩离坐起来，碰了碰通红的脖子，疼得呲牙咧嘴，;这地儿傻子都能找到，不安全。 沈时迁：;…… 然后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荣和焦急的声音—— ;思爷！不好了！ 他顾不得此时还有外人在，;栖云居被官府查封了，夫人、夫人还在里面呢！ ＊ 萧府。 江佩离穿了身斗篷匆匆而来，进了府门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摘，就直奔萧家书房。 萧肇、萧年和江涣以及萧家的其他亲信都在，还有几个夏云姬手底下来的人。 江佩离一看这么大阵仗，心跳不禁快起来。 她向萧肇行了礼，又和其他长辈打了招呼，方才到江涣身旁坐下来。 ;华都那边传来消息，蛮庭北伐战局已定，预计年后就会班师回朝。 萧肇神情凝重起来，;北伐结束，蛮庭的重心就会放在江南，若我们不早做打算，到时…… 江佩离听出萧肇话里有话，不禁问了句：;伯父说的打算，是指什么？ 萧肇没说话，倒是萧家的一个亲信补道：;老爷的意思，是想尽量避免和蛮庭的正面冲突，毕竟军事上，咱们江南确实是不敌蛮庭，万一打起来…… ;所以呢？ 江佩离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追问：;所以这跟我娘如今被抓起来有什么关系？ 众人沉默，似是难以启齿。 倒是站在萧肇身后的萧年平静解释：;我们想尝试跟蛮庭议和，让江南和平归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8章 故意试探 江佩离听了这话，没做声，只是攥紧了双手。 萧年和萧肇对看了一眼，继续说：;所以，我们打算用一个人去和程运弗谈条件。 ;谁？ ;秦珩。 听了这两个字，江佩离倏然抬眼，不知怎么就对上了萧年平静的目光。 她一时生出错觉来，觉得萧年像是知道了什么。 他故意说这话，是来试探她的反应的。 于是，江佩离面上不显，好笑反问：;怎么个谈法？ ;程运弗来江南，是为了招安江南文人以让江南归顺，而秦珩是这些人里最有声望的一个，又是大宇皇室的宗亲，他若肯归顺，其他想出仕却不敢的士人自然会受到鼓舞。 ;这也是蛮庭费劲心思想招安秦珩的原因，他是缓和江南和蛮庭矛盾的突破口。把他交出去，程运弗的初步目的也就达到了，到时他不会再为难其他人。 江佩离没说话。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萧年八成是认识秦珩的，所以那天下船，他才会提出要带走秦珩。 江佩离和萧年对视了片刻后，忽然笑了。 她站起身，语气冷淡道：;我知道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先回去了。 ;阿离！ 萧年立刻追了出去，江涣也赶紧起身，跟萧肇说了声抱歉。 萧年追到门口，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抓住江佩离的手臂。 ;阿离，你冷静点！ ;要冷静的是你们才对！ 江佩离一把甩开萧年，冷声质问：;我问你，如果你们要的最终结果是江南和平归顺，那从你们的角度来看，现在救不救我娘，又有什么差别？ ;从结果来看，是没什么差别。 萧年声音有点沙哑，带了几分颤抖，;可阿离，那是你娘。 ;就因为那是我娘！ 江佩离吼了一声，;我比谁都了解她！她宁可杀了我都不愿让蛮庭有任何的突破口。可现在你们这种做法，你们要救她出来，又要让江南归顺—— 她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反笑起来：;云琛哥，你们这种做法是想辱谁呢？ ;姐…… 追过来的江涣看江佩离真生气了，不禁劝道：;云琛哥和大家也是为了咱娘，你别…… ;你闭嘴！ 江佩离喝了他一声，;当时你被程运弗抓了，如果我找来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替你受辱，你愿意？ 江涣一时语塞，觉得江佩离说得也有道理。 若是让一个无辜之人来替他受过，江涣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如今受辱的人不是他，是他娘啊。 ;阿离，我们只是提供一种方法，是想要救伯母。 萧年克制着情绪，;那是你亲娘，而秦珩，他又是你的谁呢？ ;这和谁是谁的谁没有任何关系，云琛哥。 江佩离有些疲累，不想继续解释下去，;我娘，我会想办法救，但作为江家人，我也有我的原则和底线。 她盯着萧年，一字一句：;只要我爹还在华都一天，我，江佩离，就永远不可能归顺大晟蛮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9章 强烈不安 碧莲庄。 沈时迁听得秦珩解释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后，愣了半天，不由暗骂了句：;江自思是有病吧？无缘无故的，他吓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阿芜就一记眼刀扔过来。 沈时迁有几分心虚，赶紧闭嘴。 ;贪玩罢了，哪晓得你这么容易上当？ 秦珩揉着眉心，想到沈时迁掐江佩离的那一幕，脸色还不太好看，;一会儿人回来，你去给人道个歉。 ;凭什么啊？ ;沈时迁。 秦珩连名带姓，沉声道：;做了对不起人的事，道个歉不是天经地义？ 沈时迁撇撇嘴，嘀咕了句：;还不是他没事先骗我的？ ;还有你那天扒人衣服的事。 ;天地良心！ 沈时迁觉察到阿芜的剑要过来了，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头保证：;我就吓吓他，什么也没做。而且最后，是他扒我衣服好吧？ 听了这话，阿芜神色一凛，剑已经拔出一半来，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是江佩离和江涣。 阿芜走过去看，才发现江佩离脸色十分难看，江涣追在她身后满头大汗，不停地说着好话。 ;姐，你真的误会云琛哥了，他不是—— 话音刚落，他看到了坐在枇杷树下的沈时迁，立马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沈时迁也石化住。 这个人刚刚叫江自思……什么来着？ ;你又是什么人？ 江涣警惕起来，;来这里做什么？ ;阿芜！ 江佩离把斗篷摘了扔到一边，烦躁道：;你把这俩人送走，然后去…… 话音未落，就见一支短箭朝她射来。 江佩离眉心一凛，伸手截住短箭。 上面有一张字条。 ;阿离！ 阿芜和江涣赶忙上前来，而江佩离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后，就把纸揉进掌心背在身后，摘下阿芜腰间挂着的面具。 ;无事。阿芜，你把他们俩送走吧。 ;那你要去哪里！ 江涣急急出声，眼睛有点发红，;阿离，你真的不想要救娘么？ 江佩离听得这话，猛然转身喝道：;江无涯！救不救娘和我同不同意云琛哥的做法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人我会自己去救，如果我没回来，江佩离背过身去，;那你再做打算吧。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佩离！ 江涣追了两步，嘶吼出声：;你这头倔牛！你给我回来！江佩离！ 江佩离没有回头。 而不知晓发生了何事的其他人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追过去。 秦珩看着江佩离的背影，又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追了两步，就被阿芜用剑挡住，;跟我走。 秦珩看向阿芜，不禁皱眉，;她一个人去做危险事，你还管我做什么？ ;阿离说要送你们走。 阿芜语气平淡，;我得听她的安排。 秦珩气得笑起来，倒也没有硬闯，;你们两个，也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而这个时候，有人急急闯进门，扫视了一圈，急问：;阿离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0章 不找姑娘 是萧年。 他急匆匆追过来，又在看到秦珩之后，所有的焦急都化作了隐在眼眸深处的愤怒。 一时，他也顾不得去找江佩离，只上前几步，克制着情绪朝秦珩拱手作揖。 ;我们谈一谈吧，萧年尽力让自己语气平和，;秦公子。 秦珩看着现在的萧年，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人在这个年纪，开始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不让自己情绪外泄。 可有时候，某些东西都会写在脸上。 比如，嫉妒。 上一世秦珩嫉妒萧年。 这一世，萧年嫉妒秦珩。 然而就连秦珩自己也没弄明白，萧年这嫉妒从何而来。 ;在下与萧公子不熟。 秦珩此时没有心思跟萧年纠缠，语气平淡：;没什么可谈的。 ;秦公子！ 萧年急急叫住头也不回的秦珩，攥紧了双手，缓缓跪了下来。 ;云琛哥…… 江涣呆滞喃喃。 ;求你，秦公子。 萧年沙哑着声音，;以阿离的性子，她不同意让你去换她娘亲，她一定会自己去救人。 ;而程运弗，萧年声音颤抖，;程运弗就等着阿离过去。 秦珩听了萧年的话，蓦然转过身，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萧年。 ——她不同意让你去换她娘亲。 ——程运弗就等着阿离过去。 他反复想着萧年这两句话，以及方才阿离和江涣争吵时说的—— 救不救娘和我同不同意云琛哥的做法是两码事。 秦珩反应过来后，反而冷静下来，平淡看着萧年，;你想我做什么？ 他居高临下看着脸色苍白的萧年，问他：;要我同意程运弗的招安，出仕蛮庭，带领江南归顺么？ ;子砚！ 秦珩抬手打断沈时迁，略带讥讽地笑了声：;就算我要入仕蛮庭，也绝不能是现在。 ;为什么不可以！ 萧年急怒出声，;阿离可以为了保你自己去犯险，你却连这都不愿为她去做么？ ;你搞清楚一点，她不同意你的做法与私人感情无关，是我或不是我，她都不会这么做。 秦珩并没有被萧年的话扰乱思绪，;反倒是你，该好好反思自己。 ;你出的这个主意，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 ＊ 江佩离的人脉虽然主要集中在吴兴，但在姑苏，她也有不少能用上的弟兄。 有个叫崔舒元的，在江湖上号称姑苏一把手，和江佩离颇有交集，知她有难，特地叫了人过来帮忙。 本以为是要打架。 结果，江佩离挑了几个人，在闻名江南的青楼一条街蹲了两日。 崔舒元：;…… ;我说，思爷是吧？ 崔舒元有点搞不懂这位爷的套路，不由好奇问：;您搁这儿蹲两天了，看上哪个姑娘了没啊？ 江佩离头上戴着斗笠，藏在暗处，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听了崔舒元这话，她不由嗤笑了一声：;找什么姑娘？ ;不找姑娘，找汉子？ 崔舒元眉心一挑，手臂撑在江佩离身后，半开玩笑道：;那你看我怎么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1章 艳福不浅 江佩离看着不停对她挤眉弄眼的崔舒元，颇有些一言难尽。 崔舒元被江佩离看得尴尬，赶紧站直了身子，干咳了一声，;蹲哪个汉子你说一声，我让弟兄们打听一下。 ;早打听过了。 江佩离扬了扬下巴，指着巷子对面的媚香楼，;这人好女色，三五天便会到这里来。咱们才蹲了两天，蹲不到人正常。 ;合着这人生活还挺规律。 崔舒元倚着墙，觉得无趣。 ;来了来了。 江佩离看到程运弗和一个几个门吏打扮的人进了媚香楼，等待了片刻后，也同崔舒元一前一后进去了。 一进这种地方，崔舒元两眼都放光，江佩离不禁提醒他：;在这种地方，你倒是轻车熟路得很啊。 ;那是。 崔舒元看着几个扭着腰肢的姑娘从旁走过，忍不住伸手揩油，惹来一声娇滴滴的：;讨厌！ 江佩离没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 崔舒元在这里面有熟人，进来后便让人领进了程运弗隔壁的屋子，还叫了姑娘进来。 ;美人儿！ 崔舒元一边抱一个，和人玩闹起来，全然忘了正经事。 江佩离：;…… 她突然觉得，和江涣一起办事没那么糟糕了。 ;公子。 有个姑娘见江佩离一脸的;生人勿近，不禁怯怯地喊了声，;您要吃酒吗？ 江佩离微微一怔，转过脸，就看到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被打扮得格外风尘，捧着酒壶，似乎想学别的姐姐喂她喝酒。 ;好啊。 江佩离笑起来，把酒杯递了过去，;满上。 姑娘脸憋得通红，没动。 江佩离一脸茫然。 崔舒元见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思爷，你第一次来这种地儿吧？在这儿，哪有人用酒杯喝酒的？ ;那怎么喝？ 问完，江佩离就后悔了。 她看着坐崔舒元腿上的姑娘喝了一口酒，然后嘴对嘴喂了崔舒元，一时耳朵通红，不由喝了一口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公子。 这时江佩离旁边的姑娘又喊了一声，用手按住茶壶，小声说：;别喝茶了，让奴家喂您喝酒吧。 江佩离：;…… ;哈，小妹妹。 崔舒元见两人尴尬，忍不住笑了声：;思儿爷年纪轻，第一回来这种地儿，放不开，你得多照顾照顾才是。 结果，姑娘红着脸，小声说：;其实……奴家也是第一次…… 得了这话，崔舒元忍不住羡慕地看了眼江佩离，;思爷，艳福不浅啊！ 江佩离：;…… 似是觉得尴尬，江佩离站起身走到墙边蹲下，耳朵贴着墙壁想要听隔壁的动静。 ;这儿隔音，你听不到的。 崔舒元提醒，想了想之后，他说：;不然我找几个姑娘送进去，看能不能打听出门路来？ 江佩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崔舒元便出去了，屋里就留了江佩离和那个怯怯的小姑娘。 这时，姑娘又忍不住喊了江佩离一声：;公子，您真不喝酒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2章 误喝药茶 江佩离起初没觉得什么，可这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喝酒，她就有些怀疑起来。 ;不喝。 比起刚才，她声音冷了几分，;我喝茶就好。 小姑娘犹疑了半晌，还是给江佩离倒了茶。 然不知为何，她看着江佩离喝茶下去，满脸通红。 江佩离没有多想，继续蹲在墙边等着崔舒元带消息回来。 便是这时，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而后就听得一声莫名熟悉的低沉男音：;出去。 江佩离回头，整个人愣在原地，跟见了鬼一般，;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 秦珩板着脸，;这种地方，你来做什么？ ;你管我？ 江佩离站起身，一时心里有点烦躁，不由呛了句：;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了？ ;江佩离。 秦珩气笑，;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你来这种地方不就是寻姑娘的吗？怎么我在这儿，还碍着你了？ 江佩离说完这话，方觉自己失言。 她心跳快起来，不等秦珩应声，便起身要出去。 ;去做什么？ 江佩离甩开他，神情恹恹道：;我不想跟你呆在一起。 秦珩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低眸苦笑了一下，正准备出去，突然便看到一张小桌上摆着的半杯清茶。 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追了出去。 江佩离从原来的房间出来后，不想走得太远，便随意进了一间空房，关上门。 平复心情之后，她开始整理思绪。 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况且她从头到尾都没跟崔舒元交过底，人能不能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还未可知。 思来想去，江佩离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她环视了一眼屋内，咬咬牙，挑了身衣服走到屏风后面。 多少年没穿女装了？ 江佩离记不清了，她看着搭在屏风上的繁琐衣裙，深吸一口气，将原本身上的青衫脱了下来。 然，她刚换好内衫，便听得外面传来动静。 江佩离慌了一下，赶紧把外衫随意套在身上，胡乱扒了下头发，正要出去，便突然感觉一股异样的灼热感从小腹传来，跟着遍布全身。 她惊怒，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下了药，然而这时，屋外边的人已经把门撞开了。 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抱着一个姑娘，进来后，两个人明显都愣住了。 ;哟，男人用极其令人不适的眸光上下打量了江佩离一番，猥琐地摸了摸下巴，;这个长得更不错啊。 说着，他便上前要上下其手。 ;滚开！ 江佩离一把甩开这人，额头冒出了汗，身子也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哦哟，媚香楼还有这么烈的妞呢。 男人被推得摔在地上，也不恼，反而兴奋起来，搓着手掌继续靠近江佩离。 江佩离人已经半蹲在地，模样十分难受，她看着试图靠近的男人，警告道：;你敢过来，我卸了你胳膊！ ;哈！ 男人讥讽笑开，一把抓住江佩离的纱裙，;药都吃了，跟爷在这儿装什么圣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3章 临门一脚 秦珩找到江佩离的时候，她刚用尽全力把那个中年男人撂翻在地，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那一刻看到秦珩，江佩离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扑向秦珩，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快带我走。 秦珩感受到江佩离的颤抖，知晓是药效发作了。 他立刻将人打横抱起，用广袖掩住她的脸。 回到自己的房里后，沈时迁正在和几个姑娘研究琴谱。 见秦珩出去一趟突然抱个女人回来，沈时迁吓得从地上站起，;什么情况？ ;你先出去。 秦珩冷静道，;找人拿解药进来。 沈时迁不敢耽搁，立刻把屋里的人都遣走，匆匆出去了。 ;你……为什么会有解药…… 江佩离有些神智不清了，她恨恨地盯着秦珩，;难道……是你下的药？ ;对，是我下的药。 秦珩又气又急，没心思跟她解释，只用手掐住她的脸，命她松开贝齿。 没了疼痛感来保持清醒，江佩离难受得不行。 她艰难起身，用尽全力把秦珩按到在地，掐着他的脖子，;混蛋！ 秦珩没挣扎，由着她发泄怒气。 她如今分散了大部分的精力和体力克制着药性，手上使不出什么劲来，哪怕掐着他，也伤不到他。 ;你…… 江佩离看着始终平静凝着她的秦珩，一时恍惚，在药性的驱使下，慢慢俯身要吻他。 秦珩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他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姑娘的脸，一时呼吸都好似要停滞了。 然而，在四瓣即将相贴的时候，秦珩不知是哪来的力气，艰难别过头，沙哑着声音道：;阿离，你再坚持一下。 江佩离在离他只有不到一寸的时候停了下来，忍不住嘲讽笑开。 ;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她把秦珩的脸掰正过来，额上的汗滴在他脸上，;你口口声声说你我是前世夫妻，一步步引我入局，为的，不就是这一步么？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你又装什么欲擒故纵？ 秦珩任由她用语言刺伤自己，不作反驳，只是颤抖着抬手给她擦去额上的汗，哑着嗓子轻声说：;你坚持一下，解药就要来了。 江佩离没说话。 她紧咬着牙关似是在克制，好像宁可被那药折磨致死，都不愿向他这个;始作俑者低头。 一时，秦珩都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来。 他只是看着江佩离痛苦的神情，头一次不敢在这时伸手去抱她。 他怕自己一旦触碰到她，就会失控。 片刻后，江佩离昏了过去。 她趴在秦珩身上，脸色苍白，秦珩支起身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把江佩离抱放在榻上，安置好之后，便去拉开门，果然看到沈时迁就在门口，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解药呢？ 秦珩板着脸问。 ;哦，在这在这，我正要给你送…… 话还没说完，门又;嘭地一声关上了。 沈时迁看着紧闭的门，抓了抓已经空了的手，不由气笑：;还解药？秦子砚，你是不是男人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4章 不是大事 江佩离吃了解药再醒来，已过去不知多久。 还未睁眼，她就听旁边有人平淡道：;那些茶水都是为有特殊需求的客人准备的，里面放了烈性药。常来这里的客人都知晓，一般只会喝酒，不会喝茶。 江佩离：;…… 她刚醒，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倒是听出来这人声音里的哀怨来。 ;所、所以，江佩离坐起身，有些尴尬地看着守在一旁的秦珩，;不是你给我下的药？ ;若是我给你下的药，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在这里质问我？ 江佩离：;…… 她想起自己刚说的话，一时心虚，不由干笑两声，;你自制力挺强的嘛。 ;你也不赖。 江佩离：;…… 她一时接不上话，屋里气氛尴尬到极致。 ;阿离，以后不许乱来。 秦珩沉默片刻，脸色还有些发沉，;你到这种地方来，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陪着，万一出事怎么办？ ;若是我刚刚没有找到你，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江佩离一时无言，又觉得有几分难堪。 好似在秦珩面前，她成了一个顽劣的小孩一般，所有的不堪都在他面前袒露出来。 可一想秦珩也在这种地方，她心里又觉得不服气，便满不在乎地说了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秦珩咬着这几个字，不由笑了起来。 跟着，江佩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重新推倒在榻上，然后秦珩的脸就压了下来，带有攻击性的，想要侵占她的城池。 江佩离脑子一炸，下意识就要挣扎。 然而秦珩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硬是用了狠劲，将她双手固定在头顶，一边吻她，一边撕扯她的衣服。 ;秦珩你—— 江佩离惊怒，边躲边骂：;你这个王八蛋！你放开我！ 秦珩便松开她，微微喘息着，平淡问：;不是什么大事，你怕什么？ 江佩离死死瞪着秦珩，一时只觉委屈又愤怒，还有耻辱感都交叠而来。 于是，一贯不在人前哭的江佩离，就在那一刻落下一滴眼泪来。 ;你混蛋…… 江佩离咬牙低骂了声，偏过头把脸上的泪藏了起来，像是在竭力维护自己仅有的一点点尊严。 秦珩看她这般模样，又忍不住心软起来。 他松开她，背过身去，淡声问：;疼吗？ 江佩离没说话。 ;应该是疼的吧。 秦珩自顾自说着，伸手碰了碰自己刚刚被她咬伤的嘴唇，低眸轻声道：;这样也好，以后你会记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 江佩离还是没出声。 秦珩看着她躺在榻上默默擦眼泪的样子，又有几分自责起来，刚要去拉她，就见姑娘自己起了身。 ;我回去了。 江佩离声音有些冷，她整了整衣裳，头也不回地说：;不耽误你秦公子在这儿寻乐子。 ;我不是来寻乐子的。 秦珩轻声说，;我是来找你的，阿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5章 送你回去 ;找我做什么？ 江佩离冷笑了一声，;不是让你们走了吗？又来找我做什么？ ;这两天，所有人都在找你。 秦珩起身，看着江佩离的背影，缓缓开口：;我都知道了，阿离。 ;知道又如何？ 江佩离不以为意，;你别自作多情，我不愿把你交出去跟你没有关系，哪怕换一个人，我也会这么做。 ;我知道。 秦珩低眸掩去眼里苦涩，;我明白的。 然而，江佩离听到他说这四个字，一时又觉烦躁起来。 她出声反驳：;你不明白，你们所有人都不明白！你们只会觉得我不孝觉得我狼心狗肺！ 说完，她便拉门要出去，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粗鲁的一声：;开门！官府拿人！ 江佩离微微一惊，没反应过来，人便被秦珩拦腰抱到榻上。 半透的红纱轻轻飘落，江佩离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人，一时只觉恍惚。 秦珩没说话，只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同时压下脸，张嘴在江佩离露出来的锁骨上狠咬了一口。 江佩离吃痛叫出声音来，也是在这个时候，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秦珩挡住江佩离的脸，没有抬头。 而凶神恶煞闯进来的官兵看到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一时也不好逗留，骂了两句后，便退了出去。 秦珩松了一口气，刚要下来，便见姑娘满脸通红地拿过枕头冲着他一顿狂殴，一边打一边骂：;臭流氓！登徒子！不要脸！王八蛋！无耻！下流！恶心！ 秦珩：;…… 在媚香楼这么一闹后，江佩离算是一无所获，还丢了脸。 出来后，崔舒元不停地江佩离道歉：;对不住啊思爷，我没想到里头那几个姑娘那么没见过世面，一问就露怯，差点儿坏了事。 ;小事，不怪你。 江佩离靠着墙壁，神情恹恹，;再让人打听一下那狗官每日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到时再做打算。 ;好，包在我身上，不过…… 崔舒元盯着江佩离看了半天，看到她嘴巴有些红肿，还破了皮，不禁皱眉说了句：;那姑娘到底是第一次，思爷你……是不是有点太猛了？ 江佩离：;…… ;行了没事了，江佩离一刻也不想看到崔舒元，;你快走吧，回头再联系。 崔舒元走后，秦珩和沈时迁才走上前来。 秦珩看着已换回青衫的江佩离，不由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 江佩离冷哼了一声，;爷有的是地方去。 秦珩听了这话，眉头忽然紧皱。 他右手捂着左肩，好似十分痛苦地躬了身子。 ;子砚，子砚你怎么了？ 一旁的沈时迁吓了一跳，;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 ;没事。 秦珩苍白笑了笑，;伤口抻开罢了，回去上个药就好了。 说完，他就冲江佩离挥了挥手，;走了。 江佩离迟疑了一下，叫了他一声。 秦珩停下脚步。 ;那个…… 江佩离有点别扭地说了句：;不然……我……我送你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6章 手牵着手 闻言，秦珩低低笑起来，刚要应，就听沈时迁不识趣地说了声：;这不还有我吗？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干嘛还要你特意跑一趟啊？ 秦珩：;…… 他一时觉得，肩上的伤又裂开了，同时猴子抓伤的、荆棘划伤的地方都疼了起来。 ;又怎么了这是？ 沈时迁看着秦珩难受得都站不起来了，一头雾水。 ;你去给我抓药行不行？ 秦珩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额头，;去姑苏最大的药铺，多抓点补脑的药。 好不容易把沈时迁打发走后，秦珩才松了一口气。 江佩离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方才上前，平淡说了句：;走吧。 秦珩如今不住在碧莲庄了，他和沈时迁另寻了住处。 是城西一处僻静的别院，离繁华区虽不是太远，但安静。 秦珩走在前面，江佩离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好似他的影子一般。 秦珩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他停下脚步，等江佩离上前来。 ;怎么了？ 江佩离在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来，;到了？ ;没有。 秦珩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牵住江佩离的手，不等她抽回就握紧，温声说：;我右手也有伤，你悠着点。 江佩离：;…… 秦珩见她不挣扎了，高兴起来，牵着她的手慢悠悠走在青石阶上。 两人手掌交叠的地方有些潮，也不知是谁出了汗。 秦珩尝到甜头，便贪婪起来，于是他故意绕着远路，牵着江佩离在无人的巷子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天都快黑了。 江佩离觉出不对劲来，不禁问：;还没到？ ;快了。 秦珩嘴上这样说着，却没忍住故意错过了巷口，又多走了一段路。 ;还有多远啊？ 秦珩还是说：;快了。 江佩离耐着性子，继续别扭地让他牵着走。 没过多久，她耐不住了，又开口：;还有多…… ;到了。 秦珩轻声说，却没放手。 江佩离愣了愣，心里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哦了一声，轻轻把手抽回，;那我回去了。 然她走了两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江佩离浑身一僵。 她没有想象中的抗拒，反倒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身体某个地方漾开。 秦珩见她没想挣开他，不由放下心来。 他双手轻轻环在她身前，在她耳边低道：;上辈子，你最喜欢我这样抱你。 ;每次我和你分开，你都要先走，然后我看着你的背影，就会忍不住抱上去。起初你不是很适应，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习惯。 说到这里，秦珩声音有几分沙哑。 ;虽然这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习惯，但我还是…… 秦珩深吸一口气，笑着松开她，;好了，你走吧，我看着你。 江佩离跟魔怔了一样，木讷地往前走了两步，才觉得不对劲。 她猛然回过头，刚要痛骂，就见青年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一时，江佩离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怎么了？ 秦珩笑起来，;是不是舍不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7章 那弯明月 江佩离：;…… 她要说什么来着？ ;那个…… 江佩离见秦珩一直盯着她，好似在等她开口，一时尴尬。 好半天后，她才憋出来一句：;你、你藏好，别让阿涣和萧家找到你了。 说完，她又觉得奇怪，便也不等秦珩回答，就匆匆走了。 留秦珩一个人愣在原地，片刻后，低低笑起来。 他的傻姑娘。 夜里秦珩坐在窗前看书，脑子里回想的却是白天在媚香楼发生的事情。 书上写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反倒是回味着那个带了气怒和占有意味的亲吻，让他红了耳根。 他当时也是气极了。 与此同时，江佩离也因着回想此事，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一时又羞又恼，坐起来拿着枕头对着床板一阵猛捶。 ;臭不要脸的死流氓！ 江佩离低骂了半天，把毕生能想到的脏话骂了个遍。 她安慰自己，就当是贪玩下河摸鱼的时候不小心被王八咬了，方才觉得心里舒坦，倒头睡下。 而秦珩看不进去书，索性走到窗前，看着天上挂着的一弯明月，回忆起他们的上一世来。 上一世他和阿离的初次，就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月夜。 江佩离也梦到了那一弯明月。 许是因为在梦里，那月亮格外地朦胧，月色下，她和一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在屋檐前端着碗对饮。 似江佩离贯来好强，在酒桌上，绝不允许自己是先倒下去的那一个。 偏生这回棋逢对手，酒过三巡，对方还一点醉态都不显。 这激起了江佩离的好胜心。 她又开了一坛酒，双双满上，就这样几轮之后，她喝得舌头都打结了，可对方还是面色从容。 那人的面容清冷俊逸，薄唇微抿，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宝蓝色的发带随意搭在他肩上。 他伸手将发带撩到身后，淡笑着问：还喝吗？ 江佩离怔愣得看着这个谪仙一般的人，吐出一口酒气，摆手道：罢了，你长得这么好看，爷就让你一回吧。 男子笑起来，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嘴硬。 而后他们双双起身，饶是男子再怎么力持镇定，微微蹒跚的步伐还是显出了醉态。 江佩离哈哈大笑。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男子就将人打横抱起送进屋里。 秦珩想，那天阿离是真的醉得不轻，他刚将人抱起，便听到姑娘平稳清浅的呼吸。 他将人放到榻上时，看到姑娘一贯张扬的面容平静下来，而那颗红痣却在那淡淡烛光下，那般美艳动人。 于是，他情不自禁的，俯身轻碰了一下她眉心，见人未醒，又大着胆子吻了她的嘴唇。 那一刻，江佩离睁眼了。 四目相对之间，彼此呼吸缠绕，一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阿离。 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俯身又要吻她，而姑娘觉出他的意图来，伸手要去阻挡。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与之十指交扣。 而后红烛灯昏，影影相缠，那夜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可爱。 那也是秦珩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荒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8章 我撞邪了 第二日江佩离早早醒来，拉开门。 院里正在扫地的人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听得有人奇怪问了句：;思爷你做什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啊？ ;屋里不透风，给热的。 江佩离板着脸搪塞了句，努力维持着平静，;舒爷那边怎么说？ ;舒爷寅时派人过来说，程运弗昨儿从媚香楼出来后，夜里留宿栖云居了。 ;官府呢？ ;程运弗毕竟不是姑苏的官，好像来姑苏以后也比较少住官府。 那人想了想，补道：;基本不是在媚香楼，就是在栖云居。 ;知道了。 江佩离保持镇定，走了两步又停下，折回来道：;许有，你们舒爷有没有认识的道士和尚之类的？ 许有奇怪问：;有是有，不过思爷问这个干嘛？ ;我撞邪了。 江佩离说，;得找个人来做做法。 许有把这事说给崔舒元之后，崔舒元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撞什么邪？请什么道士？你去媚香楼把烟问给思爷送过去，他保准好！ 烟问就是昨儿媚香楼里要给江佩离喂酒的姑娘。 于是，等江佩离在外边忙完一圈了回去，觉察到屋里有人，她警惕地拿出匕首。 然而进屋后，她如遭雷击。 烟问穿了一身极为轻透的薄纱，里面的红色肚兜显而易见。 见江佩离回来，她有些局促地起身，害羞喊了声：;公子，您回来了啊。 江佩离：;…… 她脸一黑，二话不说就拉门出去，扯着嗓子喊了声：;许有！你给我滚过来！ 与此同时，媚香楼内。 程运弗舒服地躺在软榻上吃着姑娘喂的葡萄。 ;你昨儿见着的那人，真的长了颗红痣在这儿？ 程运弗点了点自己眉心，;可别是姑娘为了好看，自个儿画上去的吧？ 中年男人跪坐在地上，急切道：;千真万确啊大人！这么晦气的东西，小的不可能看错，确确实实是长了一颗红痣在眉毛正中。那姑娘当时刚换完衣服，没化妆呢！ ;眉心长红痣的人可不多。 程运弗淡道：;你若看错了，抓错了人，那可是你的罪孽。 ;嘿哟大人，您放一百个心，小的绝没有看错！ 中年男人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来，;虽说这媚香楼里美人如云，但昨儿那妞，真真是小的这几十年来见过的最有料的，不知大人……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道：;若是大人之后玩腻了，可否……也让小的…… 程运弗笑起来，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打发了人把这个中年男人给带下去。 ;老爷，看来那个江自思就是江衍的女儿没错了。 程运弗哼笑了两声，闭目养神，;单凭一颗红痣，判定不了什么。 ;老爷的意思是？ 程运弗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犯罪。 ;属下明白。 那人心领神会，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江自思是男是女，还得老爷亲自验过才知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9章 王八羔子 江佩离把许有训了一顿后，一想那姑娘还在自己房里，就觉得憋气。 ;你赶紧的。 她拿扇子敲了敲桌案，;哪儿弄来的给我送哪儿去，我不要姑娘，我要道士！ 许有一脸茫然，;思爷这到底是什么癖好？ ;什么什么癖好？你是不是跟崔舒元跟久了，脑子坏掉了？ 江佩离怒道：;我是要道士驱邪！驱邪你懂吗！ ;那跟姑娘也不冲突啊？干嘛非把人送回去啊？ 江佩离：;…… 她突然十分想念江涣和阿芜，甚至于金大壮。 ;行，你不送，那你自个儿留着。 江佩离气得不轻，干脆起身，边戴面具边说：;你让舒爷把官府和媚香楼盯紧，我去栖云居了。从现在起算两个时辰我没回来，就让人去通知江涣。 此时，江涣刚得了消息，气势汹汹地打上了崔舒元的家门。 ;崔舒元！给老子出来！ 江涣一脚踹开大门，惊得屋里正喝着茶的崔舒元手一抖。 他赶紧迎出去，就见江涣大步流星走过来，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涣哥儿这是何意啊？ 崔舒元硬着头皮明知故问。 毕竟比起江涣，他觉得还是江自思更有威慑力。 江涣忍着没一拳砸在崔舒元脸上，问：;媚香楼是不是你的地盘？ ;这…… 崔舒元迟疑了一下，;就……算是吧？ ;你昨儿是不是去过了？ 崔舒元没否认，;我没接活的时候，每天都去。 ;那我问你！ 江涣提高了嗓门，;你们媚香楼里那个眉心长了一颗红痣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崔舒元愣了半天，;啊了一声，一脸茫然：;媚香楼哪有眉心长红痣的姑娘啊？我怎么都没见过？ ;还狡辩！ 江涣实在没忍住，揪起崔舒元的衣领就是一拳，;现在满大街都在讨论这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虽然身在江湖，打打杀杀都是家常便饭，但这么莫名其妙被人打，崔舒元倒是头一回。 于是他脾气上来，顾不得什么，转头就跟江涣扭打在一起，任凭旁人怎么劝怎么拉都无济于事。 许有怕事情闹大，一边拉一边喊：;涣哥儿来找我们老大，难道不是因为思爷吗？ 果不其然，一提到思爷，江涣立马要收手。 然而崔舒元没收住，一拳过来，江涣没躲开，两人依旧难分难舍。 最后两人都躺在地上，扭成一团，江涣被勒着脖子，脸憋得通红：;你这个……王八蛋！你给老子……放开！ ;小王八羔子！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嗯？ 崔舒元啐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嗤笑了一声：;小屁孩，比起你哥，你这能耐还差得远呢！ ;我哥？ ;哟，江自思不是你哥吗？ 崔舒元没意识到不对，没一会儿他也累了，便泄了力，身子往后仰了仰。 江涣也冷静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后，脑子还有点乱。 他哥？ 所以，阿离进媚香楼并不是崔舒元帮着做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0章 是个妹子 ;所以，你来找思爷，跟我媚香楼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崔舒元没注意到江涣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古怪，跟吞了苍蝇似的。 ;还眉心长红痣，哪有姑娘眉心…… 崔舒元倏然住口。 眉心长红痣？ 那个江自思，不就是眉心长了颗红痣？ ;不会吧？ 崔舒元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涣，试探着问：;所、所以，思爷是、是、是个……妹子？ ＊ 栖云居以通匪之罪被官府查封，如今里里外外都围着官兵，根本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江佩离蹲在一棵大树上，嘴里叼了片叶子，看着昔日人来人往的栖云居如今密不透风，眼神凛冽。 大概是上一会吃了亏，程运弗设一次的布防比之前在程府时要严密得多，她一个人，根本很难混进去。 正当江佩离一筹莫展的时候，树底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倒是挺会藏。 江佩离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看到来人后，她心梗了梗，不由压低声音：;怎么又是你啊？ 秦珩仰头望着她笑，;在找你啊。 看到他，江佩离就想到昨儿那个梦来，一时有点尴尬，干咳了两声：;随你，你小点声就行。 秦珩笑了笑，纵身上树在她旁边蹲坐下。 江佩离今儿半束着头发，如瀑的青丝垂在身后，额前两缕被风轻拂而过，随意洒脱。 她戴了张银色面具，遮挡了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出神情来。 只是…… 秦珩皱眉看着她后脑，;你耳朵怎么红成这样？被人拧了？ 江佩离：;…… ;你管我？ 她不敢看秦珩，一看他就会想到梦里的缠绵悱恻来，这让她不由低声骂了句：;死流氓。 秦珩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难得见到阿离这么糗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他心情瞬间好起来。 江佩离一手扶着树干，望着戒备森严堪比宫城的栖云居，一时有点茫然。 片刻后，她;喂了一声，问道：;你都活过一辈子了，除了咱俩之间的那些事，你还知不知道别的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想知道这一次咱们能不能逢凶化吉啊！ 秦珩挑眉，;咱们？ ;你别误会，我说的‘咱们’指的是整个江南的汉人。 江佩离赶紧解释了句，;毕竟这个程运弗来势汹汹，像是不达目标不罢休。他目的要达成了，咱们江南不就玩完了？ 秦珩知晓她的意思，一时沉默。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和阿离并不认识，也并没有离开千秋山。 他下山出仕，本是一年后。 那时蛮庭北伐结束，程运弗被杀，蛮帝大怒，倾国之力要征服江南。 为了避免战火，他和许多文人士大夫被迫出仕蛮庭，以换取江南的和平。 想到这里，秦珩不由看了眼江佩离。 ;看我做什么？说话啊。 秦珩收回目光，神情复杂起来。 他突然想到，当时和他一起为了维护江南和平而出仕的人里，就有萧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1章 打探虚实 江佩离见秦珩不说话，不由奇怪问了句：;你上辈子活了多少岁啊？ ;怎么了？ ;没啊，就看你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忘事呗。 江佩离说得漫不经心，;毕竟五六十岁的人记不得二十岁的事情也挺正常。 秦珩没说话，只是看着江佩离。 他五十岁的时候，记得最清的，就是他二十多岁的事情。 ;阿离。 秦珩迟疑片刻，轻声问：;假如有一个你非嫁给某人不可的理由，你觉得会是什么？ ;这是什么破问题？ 江佩离愣了愣，颇有些嫌弃地看着秦珩：;除了相爱，还能有什么理由我非嫁不可？我有毛病啊？ 说完这话，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跟眼前这人的关系，又想到那个梦，不由尴尬解释：;不过，上辈子是上辈子啊，你别…… ;我知道。 秦珩温和打断她，眸中难掩失落，;前世今生，我不会混为一谈。 ;那就好。 秦珩看着江佩离不以为意的神情，一时只觉心里酸胀得厉害。 所以上一世，阿离同意嫁给萧年，是因为他们相爱。 而他们订婚，大概就是在萧年出仕以前，也就是一年内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不由攥紧了双拳，沉声重复了江佩离说的话：;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所以这辈子，他不会让阿离有爱上萧年的机会。 ;不是，我问你正经事，你怎么又往这种事上扯了啊？ 江佩离没注意到秦珩的反常，似笑非笑：;你个老流氓，不会一把年纪了尽记这些风花雪月了吧？ ;行了你住嘴。 秦珩脸色有点不大好，轻咳了两声，问：;所以那天你收到的字条上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就让我三天内来栖云居。 江佩离如实说，;要不就是想开条件，要不就是要我去换人。我又不傻，难道还自个儿大摇大摆走进去让人抓？ ;那你蹲在这儿干等，就不傻了？ 江佩离噎了一下，反驳：;我这是在打探虚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懂吗？ 秦珩不说话了，默默地在江佩离旁边观望。 这树叶茂密丛生，也不知道她那个角度到底能打探出什么东西来。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江佩离还是没等来问题的答案，不由有些气恼。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这么关键的时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便是这时，一只雪白的狗哈着气跑了过来，绕着树干转了三圈之后，蹲坐在地，仰头望着树上的人影。 江佩离先是一惊，随即又在看清之后愣住：;云公子？ 云公子伸着舌头，不停摇着尾巴，见江佩离不动，不禁又起来绕着树转起了圈，似是有些焦急。 秦珩认出这是萧年的那只狗，眼眸沉了沉，淡道：;它会暴露你的行踪。 这江佩离当然知道，正要想办法把云公子赶走，就听它突然呜咽了两声，;汪地叫了起来。 ;糟了。 江佩离站起身，神情凝重：;云琛哥进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2章 一片痴心 秦珩也连忙起身，拉住就要下树的江佩离，皱眉：;你要进去救人？ ;我傻啊？ 江佩离气笑，;云琛哥也不傻，他一定是想到别的办法了才进去的，我得去瞧瞧。 秦珩听着江佩离一口一个;云琛哥，有点恼火，但还是克制着情绪，点头：;我跟你一起。 江佩离对栖云居熟悉得很。 加上在树上观察了那么久，她很容易便钻了防卫换班的空子，钻到一处不太起眼的围墙后。 ;这里也什么都看不到啊。 江佩离好不容易爬上墙，视野恰好被栖云居的阁楼挡了个瓷实，只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的光景。 秦珩跟着她上了墙，像是她的影子一般，寸步不离蹲在她旁边。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秦珩看江佩离故意和他保持距离，低声说了句，;你过来点，我这个位置能看到。 ;真的？ 秦珩;嗯了一声，目光看着前方，;我已经看到萧年了。 江佩离半信半疑地挪到他旁边，顺着望过去，皱眉：;我怎么没看到？我瞎了？ ;让柱子挡着了。 秦珩淡道，;你再过来点。 江佩离又往他旁边凑了凑，依旧什么也没看见，倒是能见着柱子后边确确实实有个人影。 ;你过去点，给我让给位置。 江佩离拍了拍秦珩的腿，用气音催促：;快。 秦珩没说话，只把她往前一拉，让她靠在自己腿上。 江佩离惊了一下，幸好秦珩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她的嘴。 她气怒地低骂了声：;老流氓。 ;还骂？ 秦珩一手扶着人，一手捂着她嘴，扬了扬下巴，;那不是么？ 江佩离瞪他一眼，顺势望过去，果真看到了萧年站在柱子后面，不知在和谁说着什么。 ;不能再过去点么？ 秦珩看了她一眼，;再过去会被发现。 江佩离思索了一会儿，直起身子，用轻功跃下围墙，贴边躲到柱子后边。 秦珩脸色沉了沉，原地没动。 江佩离站在柱子后面，终于看清了和萧年说话的人是谁。 程运弗。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江佩离看到程运弗一脸挑衅的神情，不知是在得意什么。 反观萧年，却是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像是在极力克制。 片刻后，她看到有人上前扶着程运弗，而程运弗则走到柱子边，抬起一条腿抵在柱子上。 江佩离倏然攥紧双手，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云琛哥…… 她看着傲然屹立在那里的萧年，看着他迟疑着要缓缓跪下去的动作，终是忍不住要冲出去！ 却被人拦腰抱住。 江佩离又气又急，一时挣脱不开，只能冲着萧年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云琛哥！不许跪！你不许跪！ 萧年蓦地抬头，就看到秦珩已经强行把江佩离给带出去了。 而程运弗则勾起一抹得逞的邪笑，放下腿，命令道：;追！ ;可惜了，萧公子。 程运弗看着死死盯着围墙方向的萧年，不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讽了句：;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3章 别信萧年 从栖云居跑出去很远后，秦珩确认程运弗的人没有追上来，才松开江佩离。 他看着江佩离气怒的神情，一时觉得烦躁，便转过身面对平静的水面来缓和自己的心情。 他有些气恼，还有几分害怕。 便是阿离今日还没有爱上萧年，看到他那样的男子肯为自己的事做到这个程度，心里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而，秦珩一时不敢看江佩离，也不敢同她说话。 他怕她一开口，就说她要回去找萧年。 ;秦珩。 江佩离喘息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条件反射地揽过秦珩，;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没了踪迹。 ;阿离！ 跟着云公子一路追过来的江涣看着已然平静的水面，急得凌空挥了一掌，;赶紧追！ 上岸已是不知晓哪个方位。 江佩离手里拿着面具，擦拭着脸上的水，一言不发地走到一颗大石头上坐下。 ;阿离。 江佩离听得秦珩唤她，不由烦躁打断：;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别跟我说话。 秦珩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和恐惧。 良久后，江佩离才缓过神来。 她抬头直视秦珩，眸光清冷，问他道：;秦珩，我还能信你吗？ ;为什么这么问？ 秦珩声音有几分沙哑，;你难道……还不信我吗？ 江佩离没说话。 从她认识秦珩的那一天起，这个人好似一直都在救她于危难间。 也许她该信他，至少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再便是—— 她似乎，天然便对这个人有信赖感，这让她觉得恐慌。 ;你骗过我。 江佩离说服着自己，;骗过我的人，我很难再相信。 秦珩知晓她是指他名字的那件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可以信我。 秦珩告诉她，;也可以不信。但无论你信我与否—— 他凝着她的眼，一字一句：;你都不能信萧年。 江佩离瞳仁一缩，下意识要问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便传来了江涣一声急切的：;姐！ 他们顺势望过去，才发现萧年也在其中。 ;记着我说的话。 秦珩转过视线，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不等江佩离反应过来，便背过身，往他们来的方向离去。 江涣等人直奔向江佩离的时候，萧年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秦珩。 饶是浑身湿透，但青年也依旧从容。 路过萧年的时候，秦珩停了脚步。 他背对着江佩离她们，只能听得江涣那个大嗓门在说话。 而他则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萧公子今日之举，未免有些卑鄙。 萧年眉心一挑，转过身来，冷淡反问：;秦公子此话何意？ 这时江涣喊了他，他忙应了一声，转而看了秦珩一眼，似有些不屑地往前走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秦珩看着萧年微微僵住的背影，淡道：;萧公子，纸总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你好自为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4章 你不在乎 江涣好劝歹劝，总算是把江佩离哄回了碧莲庄。 她其实还是有些生气的，为那日的提议。 但转念一想，那毕竟也不是萧年一个人想的主意，他充其量只是把所有人的决策转达出来而已。 到碧莲庄之后，江佩离换了身干净衣服，人就一直坐在屋顶上，看着后院晚荷开得正好。 萧年搬来梯子爬上去的时候，江佩离正看到一只青蛙从一片荷叶跃到另一片上。 她听到动静，侧过脸去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观察那只青蛙。 ;还在气我吗？ 萧年看江佩离态度冷淡，不由停在原地。 江佩离听了他有些无措的语气，又想到他今日在栖云居时的情形，一时又有些心软。 她面无表情回了句：;没有。 ;分明就在气。 萧年听得江佩离愿意同他说话，便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她没多远的地方停下来，试探性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随你。 萧年便坐下了。 江佩离托着腮望着荷塘，萧年在她旁边，时不时侧过脸来看她。 夕阳下，姑娘的脸被映得通红，不知怎么萧年就想到了，年幼时总喜欢在他身后当跟屁虫的小小身影。 转眼间那女孩就长大，如今，似乎也不像以前那般需要他了。 ;阿离。 ;云琛哥。 片刻后，两人突然同时开口，又都同时愣住。 萧年笑了笑，;你先说。 江佩离倒也不客气，开口便问：;你今天去栖云居跟程运弗说了什么？ 萧年一猜便知道她要问这个，低眸笑了笑，轻声说：;你不愿秦珩去换伯母，便只好我去了。 ;你换我娘？ 江佩离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你同意程运弗的招安为他所用，然后换我娘？ 萧年;嗯了一声，;虽然招我和招秦珩对他们来说差别很大，但萧家在姑苏，毕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江佩离听了这话，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 她猛地站起来，看向萧年，;都是向蛮庭示弱，你去和秦珩去有什么差别？ ;为什么没有差别？ 萧年也有些气恼，;对你来说，我和秦珩是一样的么？ ;我…… 江佩离一时语塞，跟着又听萧年逼问她道：;在你心里，原来我没有比他重要？ ;这跟谁更重要又有什么关系？ 江佩离莫名其妙地看着萧年，;云琛哥，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不冷静？明明是两码事，为什么非要扯到一起去？ ;不是我变得不冷静。 萧年声音沉下来，;是你，变得不那么在乎我了。 江佩离觉得头疼起来。 ;不是，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在我说正事的时候往感情的方面扯？一码事归一码事好吗？这跟我在不在乎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那你在乎吗？ 萧年追问，;你今天看到我在栖云居受辱，你在乎吗？ ;你不在乎。 萧年苦笑起来，;你如果在乎，就不会跟着秦珩走。你如果在乎，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跟我争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5章 火烧栖云 江佩离认识萧年十多年来，从未觉得这人这般不可理喻。 她克制着情绪，淡声问了句：;所以，你现在只关心我在不在乎你这件事情吗？ 萧年没说话，江佩离就当他默认了。 她失望至极，转身跃下屋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阿离！ 萧年急急喊了一声。 江佩离停住脚步，淡声说了句：;我所认识的萧云琛，不会为了这些儿女情长而置大局于不顾。 ;而且—— 她回过头，一字一句：;以自我牺牲为前提的为我好，对我来说是负担，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迎面而来的江涣手里拎着一盒点心正要给江佩离送去，便见她板着脸出去了。 江涣愣了愣，赶紧把食盒扔在一边，追了上去。 ;姐，你和云琛哥吵架了啊？ 江佩离没回答，只加快了脚步走着。 江涣急了，;不是，吵架归吵架，这天都要黑了，你还要去哪里啊？ ;江无涯！ 江佩离倏然停住脚步，冷声质问：;你是不是我弟弟？ 江涣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这不废话吗！咱俩可不都是一个肚子里蹦出来的？ ;那行，你叫上阿芜，还喊几个道上的弟兄。 江佩离当机立断，;亥时，栖云居见。 ＊ 亥时。 江涣和阿芜带了人赶到栖云居后边的巷子里时，江佩离和崔舒元等人早已经换好一身夜行衣，等候多时。 ;思爷，都准备好了。 闻言，江佩离点点头，把额前的头发吹走，将面具戴上。 不到一刻钟后，栖云居内火光漫天，里面就有人慌乱大喊：;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快来救人啊！ 江佩离隔着围墙，听得里面一阵混乱，不由将腰上绑着的酒壶紧了紧。 ;你们在外围盯好，别让火势蔓延伤及无辜。 崔舒元点点头，带着许有和一众人等去外围控制火势了。 跟着江佩离又看向同样戴着面具的江涣和阿芜，有条不紊道：;东南两方二十一个厢房，阿芜去排查。西北两方二十六个，阿涣去。 ;是。 阿芜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多问了句：;阿离，那你呢？ ;我去酒窖、柴房还有阿娘她们平时住的别院。 江佩离淡道：;顺便，也去会会那个老不死的程运弗。 栖云居毕竟离姑苏繁华区不远，江佩离这一烧，几乎惊动了小半个姑苏城。 就连住得很远的沈时迁也得了消息。 他猜到这定是人为，一时也不敢耽搁，立马把已经躺下要休息的秦珩从床上拎了起来。 ;栖云居走水了。 不等他发脾气，沈时迁就赶紧道：;这可是你让我盯着的。 ;走水？ 秦珩听得这两个字，立马清醒了。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火势严重吗？波及范围如何？有没有人受伤？ ;半边天都映红了，火势应当不小。 沈时迁紧跟在秦珩身后，语气有些严肃，;据小道消息，这火是江自思让人放的。这会儿，她估计已经进去救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6章 瓮中之鳖 秦珩听了这话，脚步顿了顿。 随即，他又加快脚步，恨不能立马出现在栖云居。 火烧栖云居，踩在刀尖上救人，那都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怕她出事。 更怕她出事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是萧年。 栖云居一片混乱。 江佩离她们趁着值守的官兵都赶去救火了，混了进去，避着人群地毯式搜寻着夏云姬。 酒窖和夏云姬的别院在栖云居深处，尚未有火势蔓延过来。 江佩离在酒窖寻了一圈后，想了想，将自己随身的酒壶装满，又拎了两坛酒出来，去了夏云姬的别院。 除了夏云姬，在栖云居做事的其他人也住在此处，包括一直服侍夏云姬的珍姨。 而江佩离，就在别院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珍姨。 她赶紧把酒坛扔在一边，见门被锁上，她就翻了窗户进去。 ;珍姨！ 江佩离压低声音喊了声，见倒在地上的人被五花大绑不省人事，立刻掏出匕首将绳子划断。 ;珍姨，快醒醒。 借着昏暗的光，江佩离看到珍姨原本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和淤青，嘴角还有血渍。 江佩离暗暗攥紧了双拳，见叫不醒，就把人背在背上，打算出去。 便是这时，屋外边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江佩离蓦地一惊，打算从窗户出去，然而火把的光亮却从窗外传来。 中计了！ 江佩离侧脸看了眼背上不醒人事的珍姨，咬了咬牙，赶紧将人放到一边，同时攥紧了袖中的短匕。 门被打开。 进来的不是程运弗，而是程运弗手底下的一个人，叫符彬。 江佩离见过他，在望江楼。 ;思爷果然重情重义，区区一个仆从，就叫你自乱阵脚，成了瓮中之鳖！ 符彬冷笑了一声，借着火把，上下打量了江佩离一番。 她一身夜行衣，脸上戴着深色面具，叫人看不清面容，却是那纤细的腰肢和丰盈的臀部，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符彬想到那天在媚香楼里见过江佩离女子扮相的中年男人。 据说他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只想着那眉心有颗红痣的姑娘。 可想而知，这人的女相有多美。 一时，符彬也起了歹心。 江佩离站在珍姨跟前，听得符彬这句话，不由讥讽笑了句：;仆你娘的从！你以为都谁跟你主子一样，把人当狗使？ 符彬;哟了一声，把手里的火把递给旁人，笑道：;姑娘家家的，粗鄙话说多了可不好。 江佩离看着这人贼眉鼠眼的盯着她瞧，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时只觉胃里翻腾。 这眼神，真他娘恶心！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江佩离冷冷说了句，一边暗暗计算着符彬带过来的人。 ;思爷本事通天，这么大的地儿说烧就烧，这么点人恐困不住你。 符彬看着江佩离露出来的下半张脸，视线不由得往下移，;但思爷，也要为栖云居里，你娘养的那些狗着想吧？ ;哦对了。 符彬又想起一事，不由笑起来，;你娘如今，还在我家大人府上做客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7章 惊天巨响 江涣和阿芜搜寻完厢房一无所获，反倒是觉察到火势已经控制下来，不少救火的人都被调在一起准备要抓人了。 ;阿离人呢？ 二人汇合之后，江涣急急出声。 阿芜相对而言比较冷静，她看了眼四周渐渐黯淡的光亮，抿了抿唇：;我们先想办法把官兵拖住，然后再去找阿离。 ;怎么拖？ 阿芜想了想，说出两个字：;酒窖。 别院。 江佩离听了符彬的话，不由微微眯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谈不上。毕竟整个江南，谁不晓得思爷是最不好惹的主儿？ 符彬笑得有几分邪恶，;只是想同思儿爷做个交易罢了。 江佩离看着符彬那猥琐恶心的神情，瞬间明白过来这个;交易指的是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看了眼符彬身后人手上的火把，手暗暗放在自己腰间的酒壶上。 ;那真是不巧。 江佩离笑起来，;爷这个人吧，比较好美色，只想跟年轻貌美的人做交易。 ;你家那只癞蛤蟆，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话音落，她便已经解下了酒壶，用嘴咬开了壶盖，迅速往火把上浇了过去！ 符彬大惊失色，立马吼道：;快把火把收起来！ 众人立马要扔火把，然而距离符彬最近的那一人没来得及，火沾到酒水后，火光瞬间爆开，跟着就听到了一阵惨叫声。 ;臭崽子！ 有人暗骂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抓人。 然而江佩离反应极快，一腿横过去，将前面两个人踹翻在地，捂着肚子直嚷嚷。 符彬捂着被烧伤了的半张脸，气得大吼：;都给我上！给我把她按在地上！ 屋内空间本就不大，符彬的人又恰堵在门口，江佩离寡不敌众，被两个大汉死死按着肩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死王八羔子！ 江佩离眼睁睁看着符彬提着裤子要靠近她，又惊又怒，跟着双腿也被人死死按住。 ;一娘儿们跟一群爷们斗？呵！ 符彬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要欺身而上，恶狠狠道：;老子这就办了你！ 有人把江佩离脸上的面具挑下来，露出她清冷明艳的面容来。 符彬叹了一下，看着那双勾人的黑眸里露出的惊怕，一时觉得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放心。 符彬露出邪恶的笑来，;爷会好好疼你的。 江佩离瞬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时回荡着男人们罪恶而放肆的笑。 那一霎那，她好似看到了一个被人生生拖进马车里的红色身影在向她招手求救。 便是这时——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珍姨看到这一幕，立刻顺手拿起手边的花瓶，狠狠地砸向押着江佩离腿的某一个官兵。 江佩离一条腿得了释放，眼里瞬间露出阴狠来。 就在符彬即将靠近她的那一瞬，她脚跟处锋芒外露，跟着就一脚踹向了符彬的命门！ ;啊！—— 符彬惨叫了一声，瞬间跪倒在地。 江佩离快速收回脚跟，又狠狠朝另一人踹去。 这个时候，近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8章 被困火中 酒窖爆炸了。 栖云居内刚压下来的火势瞬间失控，就连外围的崔舒元都感到了一阵不小的热浪。 ;舒爷！ 有人急急赶过来，;栖云居里面的酒窖爆炸了！火势已经冲破围墙，烧到隔壁街坊去了！ 崔舒元眼神一凛，立刻道：;赶紧带人去救火！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萧年已经赶到栖云居门前，他抓过一个人便问：;你们思爷呢？她人在哪里？ ;思爷和涣哥进去救人了，现在还没出来！ 听了这话，萧年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拦都拦不住。 秦珩和沈时迁赶到的时候，爆炸声已经过去将近一刻钟了。 符彬被人从正门扛出来，身上淌着血，痛苦叫骂：;给我烧死她！烧成灰烬！烧成干尸！啊…… 秦珩看了眼符彬流血的位置，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攥紧拳头，立马要进去，却被沈时迁一把拦住：;你要做什么？ ;阿离还在里面！ 秦珩急急出声，不等沈时迁反应，就一把推开他，冲了进去！ ;子砚！ 秦珩和萧年，几乎前后脚赶到江佩离所在的别院。 别院方才被符彬的人一把火点了，火星子燃到了江佩离放在门口的酒坛子上，瞬间封掉了进屋的路。 珍姨跪坐在院子里，抓着江涣的裤脚哭喊：;那帮畜生要对她行不轨之事，被离儿捅了刀子恼羞成怒，就把她捆了起来要活活烧死她！ ;离儿把我的绳子咬断后，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她就让我先跑出来，自己却…… ;无涯，你快想办法救救她啊！ 江涣听着珍姨的话，看着房梁都坍塌下去的屋子，双目猩红。 他冲着周围的人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啊？快去打水救人啊！阿离，阿离还在里面啊！ 说完，他把珍姨交给了阿芜，自己脱了外衫用水浸湿，打算进去救人。 有人看着那足有两人高的火舌，不由道：;涣哥，这火这么大，思爷恐怕已经…… 话还没说完，江涣就一脚踹了过去。 ;滚你大爷的！不救人就给老子滚一边去！ 便是这时，屋里传来了江佩离的一声—— ;江无涯！你不准进来！ 江涣听得江佩离的声音，又惊又喜，立马把浸了水的衣服搭在身上，大声应道：;阿离！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来救你！ 然而，萧年和秦珩却一人拎着一桶水，先他一步冒着巨大的火光冲进了屋里。 外面的人大惊失色！ ;云琛哥！ ;子砚！ 江涣急忙要追上去，却听得里面江佩离大吼：;谁都不准进来！江无涯，这是命令！ ;姐！ 江涣急得双眼通红，立马循着声音的方向，试图找到一条不用穿过火舌的路。 ;阿姐，你还好不好？你等着，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来救你了！ 江涣一边拎着水桶去扑火，一边吼着：;都快点！思爷还活着！她还活着！ 江涣喊完这两句，眼泪倏然掉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9章 房梁坍塌 秦珩和萧年进屋之后，都被呛得不行。 两人都用湿帕子捂住口鼻，心照不宣地往江佩离声音的方向艰难前行。 萧年率先看到倒在地上的江佩离，不由惊喜喊道：;阿离！ 江佩离手被绑在椅子上，人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身旁还有一滩血迹。 听到声音，她望过去，看到已经进来的两人，又惊又怒，大声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不要命了吗？滚啊！ 萧年将手里仅剩的半桶水浇了之后，发现通往江佩离那里依旧寸步难行。 他不由有些着急，如今退出去再进来更为艰难，况且阿离如今面临着房梁随时可能坍塌的危险！ 便是这时，秦珩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将方才已经打湿了的外衫全部脱去扔在一边，扑掉了一部分火，跟着就将水桶里剩余的水全部浇在了自己身上。 江佩离见了，气极：;你做什么啊？快滚啊！ 秦珩对她的怒骂置若罔闻，他把身前的衣料撕扯下来，一边扑火，一边生扛着灼烧往江佩离的方向走去。 便是萧年，这时也心生出几分惊讶和佩服来。 看到秦珩已经进去了，他立刻退到门口，冲着外面喊：;阿涣！快递水进来！快点！ 秦珩艰难来到江佩离身边，看着姑娘通红的双眼，不由笑起来，轻声说了句：;不管你愿不愿，我就是来了。 说着，他就将人连着椅子扶起来，去给她解手上的绳索。 ;白痴！ 江佩离看着秦珩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裳，红了双眼，嘴上却骂道：;你又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谁叫你不自量力来救我了？ 秦珩由着她骂，已经将绳索解开。 便是这时，屋顶的一根长梁被烧成两段，直直落下来！ 江佩离瞳仁一缩，下意识就将秦珩扑到一边去。 ;阿离！ 秦珩眼睁睁看着那着火的房梁生生砸在江佩离腿上，怒了句：;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江佩离忍着疼，将腿从房梁下抽回，;你都不要命地冲进来救我了，总不能最后还让我把你扛出去吧？ 说着，她就主动勾住了秦珩的肩膀，;快点，再不出去，咱俩就都出不去了。 秦珩心知如今不是计较的时候，便赶紧将人抱起来，小心护在怀里，试图从刚刚过来的地方再回去。 然而，方才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看着秦珩满头大汗一筹莫展的样子，江佩离不由轻笑出声：;所以你进来，是为了跟我殉情的吗？ ;闭嘴。 秦珩低声喝了句，;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这个时候，又一根房梁塌下来。 两人无处可躲，秦珩便半蹲下来，将怀里人死死护住，用自己的肩膀生生扛下那一砸！ 一时，秦珩只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 ;秦珩！ 江佩离惊喊了句，要从他怀里挣脱，却只觉这人手又紧了紧，死死把她扣在怀里。 ;阿离…… 秦珩喘着气，气息已经有些虚弱了。 他轻笑着努力看清她，低低呢喃了句：;你喊我一声‘子砚’，好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0章 她会选谁 子砚，子砚。 这两个字单拆开来都再平凡不过，可合在一起，却像是梗在江佩离喉间一般。 她叫不出这两个字来。 她觉得，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字应当是和秦珩十分亲近的人才能叫的，而她，还没到那个份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江佩离气笑了声来掩饰自己的无措，却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唤着这两个字。 子砚。 随即，一阵难言的痛感在江佩离心间漾开。 她轻轻皱眉，跟着就听秦珩半开玩笑般说了句：“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胡说！” 江佩离脱口反驳，随即又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尴尬，便推了推他，“你先放开我，我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多撑一会。” “没有别的办法。” 秦珩轻轻吐出一口气，沙哑着声音：“只有在我怀里，你是最安全的。” 周遭燃烧的噼啪声不断，时不时还有东西倒下来。 外边的人在拼命地打水救火，浓烟滚滚，喧嚣声不断。 一时，江佩离恍然似回到了那个，她被一箭穿心的梦境里。 梦里，她也是这样被这人死死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她：阿离。 “阿离。” 江佩离愣了一瞬，随即收神，淡声问：“怎么了？” “没事。” 秦珩听着火焰的那头传来了萧年的声音，不由低笑起来，轻声说：“就是觉得，不管上辈子怎么样——” 火光渐渐黯淡下去，秦珩听得有人急切地在喊他和江佩离。 他置若罔闻，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继续道：“至少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 秦珩又梦回了上一世的思吾岭。 上一世阿离中箭后不久，萧年也因身受重伤而归西。 那时，他双腿已残，却依旧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爬到秦珩身边，拽住江佩离的衣角，沙哑着嗓子：“把阿离……还给我……” 萧年浑身是血，双眼通红，以最卑微的姿态声声道：“她是……我的妻……” 便是这一句话，让秦珩霎那间凉了双眼。 他把江佩离从地上抱起，小心翼翼护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年，冷声道：“现在起，她不是了。” “秦珩！” 萧年用尽全力吼了一声，嘲讽笑道：“你……且问过她愿意跟你走么？” “无数次，”萧年红着眼喘息，“秦珩，无数次你丢下她一个人在黑暗里，而那些时光，都是我陪她捱过去的。” “阿离……她怕黑啊。” “你问问她，在把她丢进黑暗中的你和陪她度过黑夜的我之间，她会选谁？” …… 天还未亮。 江涣看了眼昏迷中一直呓语的秦珩，又看了眼守在屋里一夜没合眼的江佩离，不由说了句：“阿离，你去睡会儿，我来守？” 江佩离摇摇头。 不知是不是后遗症，她觉得自己浑身烫得发慌，根本难以入睡。 江涣见劝她不动，便也干脆作罢。 他看了眼昏睡中也不安稳的秦珩，突然漫不经心问一句：“阿离，这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啊？他怎么一直叨叨你的名字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1章 探望萧年 秦珩在昏迷中，一直在喊“阿离”。 他受了挺重的伤，加上之前的外伤就没好过，沈时迁本来对江佩离十分有意见。 奈何，秦珩一直喊她。 沈时迁没辙，大半夜的又把姐弟两个叫了过来。 江佩离也受了伤，被房梁压坏了一条腿，如今行动也不便，全程让阿芜和江涣搀扶着。 听了江涣这话，江佩离不由想起秦珩说过的话来。 她想了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便神秘兮兮地问了句：“阿涣，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你说呢？” 江涣不以为然，“我连咱娘给的护身符都不带，你觉得我会信这些？” “当我没说。” 江佩离瞬间没了兴趣，“不过改天你有空的时候，给我去找个道士回来瞧瞧。” “瞧什么？” “我觉得我撞邪了。” 江佩离一脸认真，“昨儿在栖云居，我又看到那个红衣女人了，这次她在向我招手，甭提多吓人了。” “昨儿？” 江涣皱眉，“昨儿什么时候？醒着的时候也见着了？” 江佩离点点头，一时也不好详细说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的。 毕竟当时那个情形，她如今想起还有些后怕，幸好珍姨醒得及时。 “那我觉得请道士没用？” 江涣认真地想了半天，“还是请大夫靠谱，赶明儿天亮了，我就去给你把姑苏最好的大夫请过来瞧瞧。” 江佩离：“……也行。” 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大夫要怎么给她瞧。 天快要擦亮的时候，秦珩还没醒。 倒是荣和过来了一趟，迟疑片刻，跟江佩离说：“江姑娘，不然您……也去看看我家公子？他虽然伤得没有这位公子重，但好赖也是为了救您啊！” 最后房梁坍塌，秦珩以身护江佩离，若不是萧年带了人从外面扑了火，那么他们两个都已经是灰烬了。 “我知道，我正打算天亮就去。” 江佩离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仍旧未醒的秦珩，想了想，“阿涣你留这儿，我让阿芜陪我去就行。” “那……” 江涣刚要不情愿，可一转念，又不好拒绝，只好说：“行，你和阿芜当心点，街上可是有好多人正等着抓你呢。” 栖云居昨儿那一场大火，在酒窖爆炸以及别院被烧之后便有些不受控制。 火势蔓延开后，烧了周边的小半条街。 加上栖云居里面抢火的官兵和小厮，伤亡人数也有十好几。 于是天刚亮，满姑苏都张贴出了官府的告示：以蓄意放火之名捉拿纵火犯江自思，还配上了画像。 一时，江佩离在姑苏行事就变得困难起来。 如今她去见萧年，实际上也冒着极大的风险。 到萧家之后，荣和引了江佩离去了后院的凉亭，萧年彼时正在亭中抚琴。 将人引到后，荣和便退下了。 退下前他看了眼阿芜，又看了眼江佩离的腿，迟疑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 阿芜觉察到，明白了什么，便问江佩离：“需要我跟你一起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2章 眉飞色舞 江佩离没想到阿芜会问出这样的话，气笑了声：“废话！我自个儿怎么去？瘸着腿跳过去吗？” 阿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搀扶着江佩离往凉亭走去。 见到来人后，萧年微微惊讶，随即琴声戛然而止，他立刻站起身要去帮忙搀扶。 “得得得，不过是瘸了条腿，倒不至于搞得像七老八十一样。” 江佩离变相地拒绝了萧年的好意。 坐下来后，她才问：“云琛哥，你伤得怎么样？不碍事？” “哦……不怎么碍事。” 萧年明显感觉到江佩离的疏离，一时有些心不在焉，“轻微烫伤而已，比起秦公子而言，算不得什么。” 江佩离“哦”了一声，两人便无下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便是作为旁观者的阿芜，都感到了一阵难言的窒息。 “阿芜。” 萧年突然开口，轻声问询：“我想跟阿离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阿芜看了眼江佩离，见她不做声，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那……我就在前面路口等，阿离你到时候直接叫我？” “去。” 江佩离声音很淡，“别走太远就行。” 阿芜走后，萧年沉默半晌，在江佩离对面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江佩离看了眼那杯淡绿色的茶水，就想到了在媚香楼里喝的茶。 她没动，只轻声问：“云琛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 萧年有些局促地摩挲着大腿，轻咳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想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个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 江佩离笑起来，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捻成两半，“我同阿涣天天吵架，也不见谁向谁道过歉。” “云琛哥。” 江佩离送了小块点心进自己嘴里，笑了句：“不过一两年没见，你变婆妈了啊。” “是吗？” 萧年也笑起来，“我还觉得，是你对我生疏了。” “毕竟人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不依规矩了啊。” 江佩离笑，“你乐意，你家老爷子不乐意啊。” 萧家最是注重礼仪门风，萧肇对子女的管束更是严苛，小时江佩离一见着他就发怵，立马端正坐得规规矩矩。 萧年想起这事，不由有几分好笑，“你还怕他呢？” “那当然啊！” 江佩离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哀怨道：“他当初打我的那顿板子，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掌心疼。” 两人谈论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倒也颇觉有趣。 江佩离打开了话匣子，说得眉飞色舞起来，但眼前的茶水，她硬是丁点都没碰。 萧年起初也没在意，毕竟阿离从小也不怎么爱喝茶。 他安静听她说着话，时不时应上一声，这才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没那么远了。 “呀，太阳都出来了。” 江佩离看着洒进凉亭的日光，撑着石桌站起来，“云琛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问了句：“那个……萧世伯不在？栖云居被烧的事情，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3章 萧年表白 “他不知道你来，一早便出去了。” 萧年也起身，看着江佩离已经招手叫了阿芜，想了想，“要不……我送你出去？” “嗯？不用啦，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了。” 萧年沉默，看着阿芜越来越近，咬咬牙，终是鼓起勇气问了句：“阿离，你……那天阿涣转达的话，是你的意思么？” 他双手交握，掌心渗出汗来，面上力持镇定，“你……当真不愿？” 江佩离背对着萧年，没说话。 不远处阿芜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便停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 半晌后，江佩离轻声回答：“是，我不愿。” “为什么？” 萧年突然激动起来。 他走到江佩离面前，克制着情绪，“小时候，小时候你不是说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的吗？” “云琛哥，那是小时候的事。” 江佩离始终冷静，“而且当时我说的‘在一起’，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在一起’。” “怎么能不是呢？” 萧年伤心地看着她，“一个姑娘跟一个男子说‘永远在一起’，怎么还能有其他的意思呢？” “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时阿涣也在啊。” 江佩离有些哭笑不得，“阿芜好像也在啊，怎么就成了……” 她看着萧年受伤的神情，一时有些说不下去。 说这话的那年，刚巧是蛮族入中原，江衍出征抗战，他们一家被迫分开的那一年。 那年夏云姬决定独留姑苏，让英娘把江佩离和江涣带去吴兴，分开的前夜，他们三个去找了萧年。 江涣哭得直抽抽，阿芜眼睛也红了。 只有江佩离笑着拉过萧年的手，说：云琛哥哥，等我长大了，我们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说：是。 那年江佩离八岁，萧年十四岁。 因为她这一句话，萧年等了她整整七年。 少年及弱冠时，上门说亲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他却一心只等着那个拉他手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姑娘及笄。 如今他等到了，却又等不到了。 “云琛哥。” 沉默半晌后，江佩离由衷地说了句：“让你误会，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的。” 萧年声音沙哑，眼睛微红，“是我自己愿意的。” 江佩离一时无言，只觉得气氛尴尬至极，让她恨不能立刻逃走。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阿芜，轻点了下头，阿芜便上前来。 “阿离。” 萧年知晓她要走，哽着喉咙喊了她一声，微微一笑，“你若只是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还可以等。” “云琛哥……” “但你若是有想嫁的人了，”萧年声音抖了一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那个人，他一定要清楚记得你喜欢吃哪几样甜食，要知道你讨厌青椒和蒜苔，不喜欢吃太咸的东西。” “他要记路，要能带你去走遍万水千山，要任何时候都能找得到你，不让你迷路。” “要知道你怕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丢下你。” “云琛哥……” 江佩离听了这些话，一时眼睛也红了，“别说了……” “他要做得比我好，阿离。” 萧年勉强笑起来，一字一句：“不然到时，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4章 强扭的瓜 江佩离走之后，萧年一个人坐在凉亭里，神伤了许久。 他看着石桌上方才倒给江佩离的茶，不由端起来，轻抿了一口。 凉透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舒缓心口的不适。 凉掉的茶真苦。 萧年又倒了一杯温的，小口小口地喝着，苦笑了几声。 “公子。” 容蝶上前来，担心地看着萧年，“您没事？” “没事。” 萧年吐出一口气，漫不经心问：“荣和去送阿离了吗？” 容蝶点点头，“今日城里到处都张贴着缉拿江姑娘的告示，荣和怕出事，亲自送她回去了。” “挺好。” 萧年说着，就站起身来，然而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眩晕。 容蝶忙扶住他，看了眼已经空掉的茶杯，内心忐忑地说了句：“公、公子，我扶您回去休息。” 萧年点点头，由着容蝶扶他回了卧房，跟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萧年头疼欲裂，他抬手要去揉眉心，忽地觉出不对来。 他猛地坐起身，掀起被子看了看，瞳仁一缩，跟着就听到软帐外边传来一声怯怯的：“公子。” 是容蝶。 她如今长发披肩，跪伏在地，所穿的衣衫与在凉亭时已不一样。 萧年蓦地回想起发生了什么，立刻掀了帐帘，暴怒道：“你给我茶里放了什么！” “不、不是我！” 容蝶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是……是老爷……” “你说什么？” “公子，容蝶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是老爷！” 容蝶哭起来，“老爷见公子思慕江姑娘已久，迟迟不愿娶亲，而江姑娘又、又……老爷也是为了公子，才出此下策，谁知道……” 萧年听了这话，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榻上。 半晌后，他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公子！” “出去！” 萧年怒喝了一声：“滚出去！” 荣和本想着送江佩离回碧莲庄。 结果江佩离左思右想，让他把自己送到了秦珩的住处。 得了这话，荣和的神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他把江佩离送到一开始接她上车的地方后，看阿芜把人扶下来，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句：“江姑娘，你……不然再考虑一下我们公子？” 江佩离：“……” “那个，荣和啊。” 江佩离耐着性子解释了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感情这种事情呢，它勉强不来的。” “那、那……” 荣和脸憋得通红，半晌后，才从兜里掏出一块锦帕，里面包了一根碧色玉簪。 “那你收下这个。” 荣和把玉簪捧到江佩离跟前，“这是我们公子亲手磨的发簪，一早就打算送你，只是公子说你们吵架了，他怕你生气不肯收，就……” 说完，他生怕江佩离拒绝，赶紧把东西塞给她，然后跳上马车走了。 “江姑娘。” 荣和走了没多远，又停下来，轻声说：“我们公子是真的很在乎你，你再考虑考虑，给他一个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5章 秦珩生气 江佩离一瘸一拐回到秦珩住处的时候，就看到江涣嘴里叼了根草，一脸郁闷地蹲在屋檐下。 “这是怎么了？” 江佩离一脸奇怪的表情瞧了他半晌，“谁又招你了？” “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醒了？” 江涣“嗯”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草。 “你走没多久就醒了，然后也不知是我哪句话招惹他了，醒了之后就一直摆一张臭脸，说话也不理，好像我欠他几百两黄金似的。” “要不是他救了你几回，老子早撂挑子了。” 江佩离听了这话，不由有几分好奇，便让阿芜扶着她进屋。 进去前，江佩离想了想，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她探出脑袋来望了眼里屋，才发现秦珩卧房里不知什么时候摆了扇屏风。 透过屏风她看到秦珩半倚在床头，脸色似是真的不大好，而沈时迁端着一盘不知什么东西立在一旁，神情焦急。 听到推门的动静，那两人几乎同时看向江佩离。 “那个……” 江佩离觉察到目光，莫名感到心虚，不由干笑两声。 “你醒了啊？现在不太方便？那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两人都没应声。 沈时迁看了秦珩一眼，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见秦珩点点头。 然后沈时迁就把盘子放在一边，往江佩离的方向走去。 江佩离好奇看向一脸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沈时迁，忽地想起一事，就叫住他。 “你姓沈，是芜城那个沈家的人吗？” “是又如何？” “一会向你打听点事情。” 江佩离没计较沈时迁的态度。 说完这话，她让阿芜在外边等着，自己扶着桌椅屏风一跳一跳地进了屋。 秦珩本有些气江佩离趁他还没醒的时候去了萧年那，可看到她一瘸一拐地的样子，一时又有些心软。 “大夫怎么说？” 秦珩看她坐下来，不由问了句。 问完他就后悔了，想着自己不应当先开这个口。 然而江佩离却好似没在意，笑着把腿抬起，卷起裤腿，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大夫说我这人积怨太深，以后也就这样了。” “胡说。” 秦珩看着江佩离裹得跟粽子似的小腿，看这包扎手法，应当是外伤比较重，并未伤及筋骨。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 江佩离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将腿放下，看了眼方才沈时迁端过的盘子，不禁皱眉。 “这是你的药？” 秦珩“嗯”了一声，面无表情说了句：“不想喝。” “为什么？” 秦珩却不作答，满脑子都想着今儿阿离去萧年那里，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江佩离已经坐在他床边，用汤匙送了药到他嘴边。 “张嘴。” 秦珩鬼使神差地张了嘴，咽下去后才觉不对，立刻别过头，拒绝继续喝药。 江佩离以为是药苦，便自己试了一下。 “也不苦啊。” 江佩离舔了下嘴唇，觉得温度也正好，便又舀了一勺送到秦珩嘴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6章 发簪掉落 那一瞬，秦珩恍如梦间。 他蓦地想到上辈子，阿离也曾这般事无巨细地照顾他，耐着性子哄劝他吃药。 便是他闹别扭发脾气，阿离也总是笑眯眯地把药喂到他嘴边，然后轻声说一句：乖，吃药。 “来，张嘴。” 江佩离见他发愣，不由催促了句：“再不吃该凉了，凉的更苦。” 秦珩回过神，乖乖地张嘴，任由江佩离一勺一勺地喂他吃完药，又拿了条帕子给他擦嘴。 他愣愣地看着她，一时只觉得又回到了上一世，他和阿离在思远堂隐居的那段日子。 她那么好。 可他，却总是在用他那没由来的脾气蹉跎她的温柔。 “大夫昨儿说，你背上还有腿上都有烫伤，恢复起来比较麻烦，而且可能会留疤。我今天出去，顺路问道上的几个朋友要了这个。” 江佩离小心从怀里掏出来两个青色的瓷瓶。 “这是玉露膏，专治烫伤的，等会你让人给你擦一下，一天两次就可以了。” “你……” 秦珩看着江佩离，一时难言，不由问了句：“怎么还对我这么好？” “这话什么意思？” 江佩离一脸莫名其妙，“你救了我，我难道还要打你骂你顺便再捅你一刀吗？” 秦珩沉默。 “我这个人很拎得清轻重的，虽然呢你骗了我，但你也救我好几次了，而且我想了想，大概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叫秦珩，也是担心我当时会出卖你。” “不是这样的！” “嗨，这有什么嘛？第一次见的人，不信任也很……” “不是这样的。” 秦珩沙哑着声音打断她，隐忍了片刻，才缓声说道：“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名字，是怕我的身份会让你觉得无法接受。” “还有……” 他低着眼眸，“你曾经跟我说，因为我是秦珩，所以你不能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 江佩离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难道你上辈子欠人巨款了？还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追杀之类的？” 秦珩：“……”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说对了是不是？” 秦珩看着如今十五岁的江佩离，神情有几分一言难尽。 也不知这个整日里天马行空的小姑娘，未来三年是如何成长得那般精明的。 “是就是嘛，上辈子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江佩离盖棺定论了，一口咬定秦珩上辈子欠了人高额债款。 “不是有一句话说什么，‘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嘛？况且你现在也算是未卜先知了，那你这辈子别找人借那么多钱不就是了？” 秦珩揉了揉眉心，忽然头疼起来。 “行了，反正你药也吃了，一会儿记得让人给你涂一下玉露膏。” 江佩离见秦珩似有些疲倦，便艰难起身，准备走。 秦珩下意识要去扶她。 便是这时，江佩离兜里揣着的锦帕连同发簪一起掉落在地，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却是把两个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秦珩看到那根发簪，心脏猛地一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7章 莫名其妙 他见阿离戴过的。 在上一世他和她初见时，以及后来，她决心离开他，回到萧年身边的时候。 那是萧年送她的定情信物。 一瞬间，秦珩忽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开来。 他看着江佩离弯身去捡那根发簪，下意识喊了声：“别动！” 江佩离吓了一下，还是将东西捡了起来。 秦珩看着她小心将发簪裹好的样子，一阵难言，不由沉声质问了句：“那是谁给你的？” “你这是什么口气？” 江佩离皱眉，“难不成你救我两次，我的私事都需要时时跟你报备了？” “你答应他了？” 秦珩死死盯住江佩离，伸手扣住她手腕，颤着声音问：“你是不是答应他了？” “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江佩离两只手都被秦珩扣住。 这人的力道全然不像是受了伤的，勒得她手腕生疼。 一时，江佩离也就忘了顾及秦珩的伤，用了狠劲挣脱开来。 挣开的那一瞬，她的伤脚踩在地上，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莫名其妙！” 江佩离被秦珩突然的发疯气到，又生怕这人扑过来，骂了一句后，便一瘸一拐出去了。 阿芜在门口听到动静，正要问询，就见江佩离拉开门，脸色铁青，一瘸一拐地往外边走去。 她忙上前搀扶。 坐在外边的江涣看江佩离的神情，哼了一声，幸灾乐祸道：“就跟你说了，哪怕是家养的狗疯起来也乱咬人，更何况这还是只野狗。” “你闭嘴！” 江佩离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就冲江涣吼了句：“过来！背我！” “怎么了？你们动手了？” 江涣走近看到江佩离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了虚汗，一时火气上来，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打人。 “兔崽子！居然敢跟你动手！老子这就去废了他！” 话音落，他后脑就挨了一巴掌。 “别耽误时间了，快去看崔舒元那里打听得怎么样了！” 江涣摸了摸脑袋，“哦”了一声，乖乖蹲下把江佩离背起来。 江佩离她们走后，沈时迁进到秦珩房间，看到秦珩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头，而那碗他一开始死活不肯喝的药已经见底。 “什么情况？” 沈时迁一脸莫名其妙，端起空碗，“这是砸了还是喝了？” 秦珩没说话，脸色苍白至极。 沈时迁皱眉，“这姑娘是不是……” 他刚要数落江佩离的不是，就见秦珩抬眼，一记眼刀扔过来。 沈时迁立马改口：“性子过于刚烈了，不太好……不太好相处，嘿嘿。” 秦珩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记得你在州府里有些人脉，看能不能打听到，程运弗是不是把阿离娘关在府衙了。” “不是？” 沈时迁惊讶看着他，“你还打算掺和这事？你嫌自己伤得不够是不是？” “这本也不是谁一个人的事，这事关整个江南。” 秦珩平静说了句。 迟疑片刻后，他克制着声音补道：“顺便关注一下，萧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喜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8章 都是兄弟 江涣一脚踹开门的时候，崔舒元吓了一跳。 他刚要骂人，就看到江涣背着的江佩离，便压了火气，皱眉道：“昨儿都那样了，你今天还这么能折腾呢？” “生命不止，作死不休啊。” 江佩离让阿芜扶着下来，只感觉腿伤好像更严重了。 “昨天栖云居外围被波及的情况怎么样？有死伤吗？” 崔舒元摇头，“提早疏散了人群，伤亡倒是没有。” “那就好。” 江佩离松了口气，“珍姨呢？” “屋里呢，年纪大了又受了些伤，得养着。” 许有给江佩离搬了把椅子。 江佩离坐下后，道：“你们在州府监牢有没有认识的人？” “倒是有。不过汉人在州府也就混个衙役，没什么说话的分量，也找不到人。” “不需要找人。” 江佩离说，“我只想知道，程运弗那老贼是不是把我娘关监狱里了，不然姑苏就这么大点地儿，不至于翻了天也找不出人来。” 这时江涣问了句：“那他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啊？” “他封栖云居就不是滥用职权了？” 江佩离冷笑了一声，“不过我想着他也是个汉人，虽说是江淮府派下来的，在江南，总有人能治他。” 江涣云里雾里地听着，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倒是崔舒元听懂了。 他思索片刻，叫了人，递了块腰牌过去，道：“你让人去府衙打听，看看栖云居里以通匪为由收押的犯人是不是关在监牢了。” 江佩离说了声“多谢”。 崔舒元摆了摆手，“道上大家都是兄弟。” 说完这话，他蓦地想起眼前这人是个女儿身。 不过江涣千叮咛万嘱咐，崔舒元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不过说出“兄弟”这俩字的时候，他稍微有点别扭。 “姑苏我还能指望上，但江淮府那边……” 崔舒元迟疑了一下，如实道：“说实话，汉人的处境大多相同，谁也不比谁高一等。你要找能治住程运弗的人，恐怕只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 毕竟作为一个汉人，要去寻求外族人的帮助来治住另一个汉人，这事说出来多少有些讽刺。 “江淮府不是在芜城吗？” 江佩离“嗯”了一声，又想起方才秦珩的举动来，不由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 这下好了，沈时迁她也指望不了了，放眼望去，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几个能和江淮府攀上关系的。 “那个……我好像记得……” 江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袁向敏他叔不就在芜城当管事吗？” “袁向敏？” “对啊，他不就是因为他叔投奔江淮府了，所以才一直被人排挤的吗？” 江涣想起这人，不由看了眼江佩离，“他总喜欢跟你叫板，每次都被你暴揍一顿，你忘了？” “这我当然记得，不过……” 江佩离想到袁向敏那嘴脸就觉得讨厌，但现在非常时期，她又不得不放下私人恩怨。 “算了。”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那你想办法把他从吴兴弄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9章 激起民怨 江佩离回到崔舒元给她安排的住处后，刚进屋，就见烟问高兴迎上来，小声说了句：“公子，你回来了啊。” “这谁啊？” 江涣一头雾水地看向江佩离。 “崔舒元昨儿送来的姑娘。” 江佩离没好气道，“你赶紧给他送回去。” 江涣“哦”了一声，悻悻上前，突然发现这个叫烟问的姑娘一脸受伤地望着江佩离。 “那个……” 江涣迟疑了一下，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事吗？” 烟问摇摇头，看向江佩离，怯生生地问了句：“公子，是奴家哪里不好吗？” “你哪里都好。” 江佩离心不在焉说了句，让阿芜扶着直接绕过了烟问，头也不回道：“回去。” 江涣把烟问送走后折回来，看江佩离人在竹席上半躺着，手背搭在额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芜坐在一边，似乎准备给她换药。 江涣想了想，还是说了句：“阿姐，那姑娘好像是真伤心了，刚她都掉眼泪了呢。” “所以呢？” 江佩离眼睛都不睁，“把她叫回来？然后大眼瞪小眼？” 江涣噎了一下，抓了抓脑袋，“就……觉得你表达的方式可以稍微委婉一点来着。” 话音落，江佩离就一脚踹他腰上。 “有时间在这儿怜香惜玉，不如怜惜怜惜你姐我。” 江佩离没好气道：“程运弗那老贼，现在满大街通缉我，你怎么不想想我多可怜？” “那你不是都安排妥当了吗？” 江佩离“哼”了一声，“没良心。” 刚刚这一脚踹得一点也不重。 江涣摸了摸自己的腰，看着江佩离的腿还是有些心疼的。 “愣着做什么？” 江佩离看了眼江涣，淡道：“一箩筐的事儿，愣这儿就能做完了？” “那……我去忙了？” “赶紧走。” 江佩离嫌弃了句：“啰里八嗦的。” “哦对了，你一会儿把人处理完，记得顺便去看看那个王八蛋还在喘气没。” “哪个王八蛋？” 江佩离咬牙恨恨道：“当然是秦珩那个王八蛋！” 街上张贴的通缉令上写着全城缉捕纵火犯江自思。 加上腿伤了，一时江佩离确也不好出门，只能把事情都安排给江涣和崔舒元手底下的人。 当天午时方过，姑苏府衙门前就聚集了一众百姓击鼓鸣冤，声讨官府。 为首的是珍姨，她身后站的是栖云居的势力，加上围观的百姓，足有几十上百号人。 “派人盯着些，珍姨身上还有伤。” 江佩离躺在院里的树下，摇着蒲扇闭目养神。 “也别太得寸进尺，只要把纵火的事情扣到符彬身上就成，反正那杂碎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露面解释，民怨鼎沸之下，程运弗不敢硬保。” 阿芜想了想，道：“可珍姨这样去了，要是把昨儿的一些事情扯出来……” “这事不扯出来，怎么激起民怨？” 江佩离笑起来，看着阿芜一脸担心的神情，便拿扇子拍了拍她。 “好了，没时间伤春悲秋了。你安排完，就去给我准备一套女装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0章 主持公道 官府前闹个不停。 姑苏府衙的管事杨双文是个怕事的，见人多，不敢出面。 后来人越聚越多，他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主持大局。 杨双文一露面，人群立马炸了锅。 珍姨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向杨双文哭诉道：“杨大人，您可得为咱们栖云居做主啊！” 她这一起头，后面的人纷纷跟上：“杨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杨双文一个头两个大。 似他被姑苏百姓推到管事这个位置，大伙儿的初衷自然是希望他能为汉人百姓多谋些福祉。 但，地位和职权摆在那里，他能做的有限。 加上栖云居一事，下令的人是江淮府派下来的程运弗，官职在他之上，杨双文既不能得罪他，又不好给百姓一个交代。 “那个……你们有话好好说啊，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杨双文看着乌泱一片，只觉头皮发麻。 “杨大人若不能为我们做主，那我们就是跪死在这里，也绝不起来！” “行行行，我给你们做主，给你们做主行了？” 杨双文烦躁应道，“可你们也得告诉我是做什么主？光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鼓，发生了什么总得有个人说说明白？” “大人！” 珍姨抬起头，声泪俱下，“栖云居被烧了！那是我们多少年的心血！又是多少姑苏百姓的精神寄所？如今它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求大人——” 她激动地磕下头去，声音高亢，：“给我们主持公道！” “可——” 杨双文刚要去扶珍姨，就见后面许多人跟着磕头，一时头大。 “可现在官府不是正在缉拿那个纵火犯吗？” “大人！如今满城缉拿的那个纵火犯，并不是真的纵火犯！” 珍姨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她是受害人！” 暗巷中。 江涣将一中年男人踩在地上，手按着他的脸，克制着愤怒低问：“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狗贼真这么说的？” 中年男人看这少年郎狠戾的神情，慌乱求饶：“千真万确！程大人什么德性，媚香楼里的姑娘都清楚！被他盯上的人，哪有几个善终的？” “畜生崽子！” 江涣想到有一帮男人在那种地方污言秽语地谈论江佩离，就觉得火冒三丈！ “涣哥，我知道的都说了！求你放过我！” “放屁！” 江涣吼了一句，手用了狠劲，疼得男人哇哇大叫。 “叫你四处宣扬！叫你痴心妄想！叫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见色起意的畜生都该死！哪怕只是想想，都是天大的罪孽！” 中年男人被江涣按着脸一顿暴打，没一会儿就翻着白眼面目全非。 “我……真的……错了……” 中年男人抽搐着求饶，“那姑娘……出现在那地方……我以为……以为……” “以为个屁啊！” 江涣又是一拳砸下去。 “敢对我姐生出那么龌龊的想法，老子打死你！” 便是这时—— “住手！” 江涣听到熟悉的声音，蓦地抬头，跟着就听这人淡声说了句：“这人还有用，先留一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1章 状告何人 官府前，杨双文听得珍姨的话，不由皱眉：“受害人？” “没错！” 他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江自思放了火，故意烧了栖云居和两条街，害死了数十人，怎么反倒成了受害人？” “大人昨日可在栖云居内？可曾亲眼见到是江自思放的火？” “这……倒不曾。” 珍姨便冷笑起来，声声道：“所谓江自思是纵火犯，不过是有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罪行的一面之词罢了！” 这话一出，杨双文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虽然怕事，但不是个不知事的。 昨儿栖云居被烧，今日珍姨一早就派了人来闹，击鼓鸣冤，却不说自己状告何人。 杨双文心知肚明，却也不敢问。 便是这时，有一驾马车缓缓而来，围在门前的百姓都识趣地让出一条道。 马车在杨双文和珍姨身边停下，杨双文忙低下头，准备行礼。 程运弗一身官府，从马车上下来。 他扫了眼泱泱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最前方跪着的珍姨身上，平淡反问了句：“有些人是什么意思？嗯？” 程运弗脸色难看得很，不等珍姨作答，他便收了视线，望向跪成一片的众人，吼了句：“你们一个个的，是想翻天了是吗！” 珍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暗处的人制止了。 底下瞬间安静下来。 毕竟程运弗的手腕大家都清楚，拿鸡蛋去碰石头这种自不量力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做。 杨双文见此状，刚要松一口气，便见一戴着面具的青衫少年拎着一个中年男人踏着轻功而来，直直落在程运弗跟前。 他刚放下去的心脏又提了起来，一瞬间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人的身影，怎么那么像现在全城缉捕的纵火犯江自思呢？ “何意？” 程运弗认出来人，脸色发青。 青衫少年没说话，只踹了脚跪伏在地的中年男人。 “大、大人，不关小的的事啊！” 中年男人哆嗦出声，“小的只是依着您的吩咐把人骗进栖云居，并没有怂恿符大人放火啊！”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继续。” 程运弗看了眼被面具遮盖了神情的青衫少年，暗暗攥紧了袖中的双拳。 中年男人偷瞄了眼某处，见那锋芒正对着他，立马收回视线。 “你把谁骗进栖云居了？说清楚。” 程运弗克制着怒气，见中年男人闭口不言，一时气极，抬脚将人踹翻在地！ “刁民一个！竟敢当着本官的面信口胡来？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中年男人仰头痛呼了一声，而他脸上的伤也随之暴露在众人面前。 “既是信口胡说，那程大人又激动些什么呢？” 青衫少年不紧不慢地将人拽起来，迫使他抬头正对着程运弗，一字一句：“看到自己准备灭口的人又活生生出现在这个场合，大人着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程运弗气急败坏，抬手指着一旁的官兵，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信口雌黄的刁民给我抓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2章 开诚布公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官兵要拿人，跪在地上的人瞬间群起制止，双方互相厮打起来。 “嘭——” 府衙前大鼓被人敲响，震耳欲聋。 “嘭——” 门前有片刻宁静，跟着程运弗反应过来，大骂道：“废物东西！全都给我抓起来！” “嘭——” 鼓声不停，击鼓人拿鼓棒指着气急败坏的程运弗，怒道：“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封口？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嘭——” 杨双文急得大喊：“停下！都停下！有话好好说！” “嘭——” 鼓声扰乱人心。 见混乱不止，程运弗气得叫人去抢鼓棒，击鼓人瞬间被人群淹没。 在那之前，他用尽全力将鼓棒往某个方向掷去！ 绑着红绸子的鼓棒在混乱的人群上方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落在一只纤细如玉般的手上。 众人顺势望去，便见外围有一蓝衣女子侧身稳坐在一只骆驼身上。 女子穿了一身半袖齐腰交领，长发及腰，半张脸掩于轻透面纱之下，露出一双惑人的眼。 她一手举着鼓棒，一手提着铜锣，眉眼带笑，仿若天神降临一般，瞬间让人群有了片刻的平静。 最最让人注意到的，是姑娘眉心的那颗红痣。 程运弗看到那红痣，下意识看向人群里那戴着面具的青衫少年，有一瞬茫然。 眉心长红痣的人才是江自思，那这个和江自思身形十分相似的人又是谁？ “哐”的一声，江佩离敲响了铜锣，座下骆驼被声音刺激到，奔着府衙横冲直撞而去，不停冲四周吐着口水，还踢伤了不少人。 江佩离顺势落在地上。 面纱被撩起的那一瞬，人群中传来了几阵惊叹。 江涣稳稳接住了江佩离，听到这声音，不禁皱眉，一记眼刀就丢了过去。 这帮杂碎！他非挖了他们眼珠子不可！ “程大人，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江佩离站稳后，人群在她背后重新聚拢，她则笑意盈盈地望着气得双眼直冒火的程运弗，眼底冰凉。 她扫了一眼四周，明知故问了句：“咦？程大人家的看门犬今儿是放假了？怎么闹成这样，还是程大人亲自出面处理呢？” “江自思。” 程运弗咬牙切齿，“瞒了这么久的女儿身，怎的今日就开诚布公了呢？”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江自思？ 纵火犯？ 女的？ 江佩离笑了一声，慢慢解下面纱，完整露出她那张带了几分娇媚的脸。 便是程运弗看了这张脸，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叹。 这人着男装的时候，未施色彩，只让人觉得她生得阴柔，是普通男儿郎欣赏不来的魅力。 而她换上女装，略施粉黛，那阴柔就变成了女子特有的娇娆魅惑，瞬间就叫人挪不开视线。 怪不得。 程运弗脸上挂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来。 怪不得仅仅一面之缘，那个中年男人就对她念念不忘。 怪不得，明知面临大火焚身的危险，符彬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对她犯罪！ 这个女人，当真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美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3章 以民告官 江佩离注意到程运弗那令人恶心的目光，克制着情绪，冷笑了声。 “我不开诚布公，怎么好告你程大人的看门犬徇私枉法呢？” “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 江佩离说完，就让江涣搀扶着走到大鼓边上，拿着鼓棒狠狠地敲了下去。 她刚要开口，就听得程运弗厉声叫了她的名字。 江佩离回过头，眸光清冷，神色从容。 程运弗看了眼依旧围在府衙前的泱泱人群，克制着情绪，一字一句问：“你可知依照大晟的律法，以民告官，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就蹲牢房吗？” 江佩离不以为意。 她将鼓棒上的红色绸子绑在手上，而后用鼓棒指着程运弗，“爷不怕。” 话毕，又一棍子敲在鼓上。 “我知道杨大人管不了你，我也不为难他，我就在这儿敲鼓，敲到知府大人出来。” “他若也管不了你，那咱们就去芜城，回你的老巢江淮府。再大不了就去华都，总之我要求一个公道，谁都不能拦着我。” 江佩离大有一副要跟程运弗玉石俱焚的架势，一下就让程运弗慌了起来。 他转过身，在江佩离又一棒子敲下去前出声问：“你想如何？” 程运弗上前几步，被江涣挡住后压低了声音：“这事闹到江淮府，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我不怕啊。” 江佩离似笑非笑，“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好过，那咱们就都别好过了。” “你如今可是通缉犯，江自思。” 程运弗咬牙提醒了句，“你站在府衙前，我不让人拿你，已是给你面子，你居然还想跟我谈条件？” “那行。” 江佩离半跛着脚侧过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你现在让人来拿我，以所谓的纵火罪名，你看你自个儿心虚不心虚？” “你——” “杨大人！” 江佩离看向一旁愁眉苦脸的杨双文，“热闹好看吗？你看出名堂来没有啊？” “这……” 杨双文一脸为难地看了眼程运弗，“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真看不出假看不出啊？” 杨双文硬着头皮：“真看不出。” 就是看出来了，当着程运弗的面，他敢说么？ “江自思。” 程运弗缓了缓情绪，走到江佩离面前，“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你先让你的人都散了，别堵在官府。” 江佩离“哟”了一声，笑起来，“程大人这误会可大了，这里是姑苏啊，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江自思！” 程运弗一忍再忍，“你不要你的名声了？” “名声？” 江佩离拿鼓棒敲着掌心，冷笑一声，“我若是在意名声，会在全城通缉的时候坐到这里来？” “我若是在意名声，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你家那只丧门犬昨儿见色起意想要强暴我？” “我若是在意名声，程大人——” 江佩离站起身，一字一句：“是不是就遂了你的愿，遇到这种不堪的事情，也只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了？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4章 寻人解围 “你胡说八道！” “好啊，我胡说八道，那你把你家那只狗牵过来看看啊！你问他昨儿是怎么样伤的命根，又是怎么气急败坏一把火要烧死我的！” 程运弗被激得火冒三丈，立马大手一挥，吼道：“来人！把这刁民给我抓起来！押地牢里去！” “谁敢动！” 江涣立刻护在江佩离身前，跟着又有不少布衫百姓围过来，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程狗官！你纵容下属行凶作案！还栽赃陷害辱人清白！” 江涣扯着嗓子大吼：“咱们老百姓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今儿你大爷我非要替天行道不可！” “把这聒噪的乌鸦也给我抓起来！吵死了！” “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乌鸦！” “抓起来！” 府衙前登时乱作一片。 而此时此刻，姑苏同知汪科林的府邸上，沈时迁和秦珩刚要告辞，便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萧肇。 秦珩伤势未愈，执意亲往，沈时迁没辙，只好推着轮椅带他出来。 此时他人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身上冒着虚汗，看着迎面而来的萧肇，目光有片刻的寒凉。 萧肇和汪科林私交颇深，只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秦珩还并不认识萧肇。 “汪大人。” 萧肇先和汪科林打了招呼，才看向一旁的两个小辈，不禁问：“这两位是……” “噢，这位是芜城沈家的大公子，这位是……” 汪科林迟疑了一下，没直接说出秦珩的名字来，倒是秦珩大方一笑，坦诚说道：“在下秦子砚，久仰叔扬公大名。” “叔扬”是萧肇的字，他的名讳在江南文人圈子里也是响当当，因而萧肇并不意外秦珩知晓他。 他意外的是—— “你就是秦子砚？” 萧肇上下将这人打量了一番，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一时脸色有些不大好。 但他还是克制着情绪，露出长辈关怀的笑来。 “萧某才是久慕公子大名，只是今日萧某还有要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他就看向汪科林，急道：“汪大人，府衙门前已经打起来了。” 秦珩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跟着他又听汪科林说了句：“叔扬公莫急，情况我已经听二位公子细说了，如今正要去处理此事。” 汪科林不是汉人，也不是蛮人，在大晟的等级制度下，他压过程运弗一头。 虽是为蛮庭做事，但在江南归顺一事上，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萧肇看了眼秦珩和沈时迁，心里有些不快。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快速跟上汪科林的步伐，强颜欢笑：“汪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汪科林停下脚步，笑了笑：“不必了。” 萧肇察觉出汪科林笑里的几分疏离，一时也不好跟着，只好行了个礼，目送着人离开。 “叔扬公。” 这时秦珩叫了他一声。 萧肇回过头，就见着谪仙般的白衣青年坐在那里，温和一笑。 不知是不是萧肇的错觉，那笑，分明未抵眼底。 “晚辈斗胆，想请叔扬公百忙之中赏脸喝杯茶。” 秦珩用笑意掩盖着眼底的寒凉，“不知叔扬公，愿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5章 不谙世事 文人品茶多讲究。 在煮茶之前，秦珩让人先拿了香炉，点了香在旁，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煮茶。 萧肇看着秦珩熟练的手法，心下暗自掂量起此人的用意来。 多年来文坛只见秦珩书画，不见其踪影，故而世人都只以为他铁了心要当一辈子懦夫。 如今，他下山了，而且像是要淌江南的这趟浑水，并且…… 萧肇想到了江佩离，又想到萧年，心里对秦珩也就有了几分抵触。 便是这人再如何好，在萧肇心里，始终是比不过萧年的。 “叔扬公，请茶。” 秦珩给萧肇奉上一盏茶，萧肇平静接过，却并未饮下，只是笑着说了句：“萧某家中尚有要事，秦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得了此话，秦珩也并未露出丝毫不悦来，只是谦卑地说了句：“晚辈常年隐居不与人交际，说话时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叔扬公能担待一二。” “你说。” “叔扬公早年曾说自己中隐于市，近来在文坛之中，也以‘隐逸’来标榜自己，想来并无入世之心。” 萧肇敛起笑，就听得秦珩平缓问道：“却又是为何，要在姑苏乃至整个江南结交权贵？” “萧某如今一介平民，幸得人赏识，盛情相邀，若还要推脱，岂不是不识抬举？” 秦珩笑着抿了一口茶，淡道：“究竟是却之不恭，还是有的放矢，怕是还有待商榷。” “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肇脸色难看起来，“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小辈，还要评判我如何为人处世？” “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叔扬公想出仕，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荒唐！” 萧肇像是被人戳住了要害一般，猛地站起身，情绪激动道：“你这是在侮辱我！” 秦珩平静望着眼前这个已年过半百的文人前辈，思及前世，内心没有分毫善念和情谊可言。 可也谈不上憎恶，或是怨恨。 毕竟萧肇这个人，你说他坏，他又坏不到哪里去。 只是个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内心真实所想与他标榜出来的不一样罢了。 论这一点，这世上谁也不比谁高尚。 上一世的秦珩，也如此。 “叔扬公不必激动。” 秦珩缓了缓声音，敛了眸子，露出抱歉的神情来，“是晚辈说错话了。” 萧肇想着秦珩十四岁便隐世，至今已有六七年，也就当他稚子心性不懂事，一时也没有多说什么，调整了情绪重新坐下来。 秦珩瞄了眼萧肇的神情，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晚辈的想法和您一样，结识汪大人，便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萧肇微微一愣。 秦珩觉察到，不由试探性问了句：“叔扬公，若是晚辈决心入世，您……怎么看？” 得了这话，萧肇手指头颤了一下。 七年前，秦珩背负着世人的骂名拒绝殉难，遁入山林。 七年后，他下山入世，结交权贵要逆世人所愿，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肇不禁皱眉：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6章 夺人所爱 “恕萧某多问一句。” 萧肇思量再三，还是问了句：“你说的入世，是哪个‘世’？” “入世”和“入仕”，同一个音，意思截然不同，萧肇生怕自己想错。 秦珩却笑了笑，道：“于晚辈而言，入世还是入仕，又有什么差别？” 萧肇没说话。 他想到了那天萧年提出要劝秦珩归顺，以换回夏云姬的想法。 江佩离还因着此事和萧年大吵一架，萧肇记得清楚。 于是萧肇不由问了句：“这事……离儿知晓么？” “她知不知晓不重要。” 秦珩压着心里因江佩离而激起的情绪。 “晚辈只想表明想法，不管叔扬公今天承不承认，晚辈都愿做开路人，也愿做挡箭盾。您的目的，晚辈可以帮助达成。” 秦珩既已开诚布公，萧肇也没有继续否认下去的必要，他听着秦珩继续说：“晚辈只有一个心愿，或者说是条件。” 萧肇沉思片刻，“你说。” “令郎，不能娶江佩离为妻。” 萧肇猛地一颤，脱口道：“你这是在夺人所爱！这般荒唐的条件，我岂能答应？” “令郎若娶她为妻，何尝不是在夺我所爱？” 秦珩苦涩笑起来。 他指腹摩挲着杯沿，眼底藏匿着化不开的愁绪。 “你想通过江家得到的东西，我都可以给，我只要萧年不娶阿离，仅此而已。” 这话一出，萧肇又犹豫起来。 江衍毕竟只是前朝的抗战名将，人在华都不知生死，而秦珩，却是前朝皇室的后裔，还在江南文坛占据一席之地。 况且江家一家忠烈，等江衍服软，确不如等秦珩归顺来得容易。 “两年。” 秦珩退了一步，声音几近恳求，“我只要两年时限，这两年里，除了阿离，我能给萧家想要的所有。” 萧肇沉默半晌，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在沉思良久之后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萧肇又停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语双关地问了句：“你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没有。” “为什么？” “因为阿离必须嫁我。” 秦珩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眼神冰冷，“程运弗也必须死。” 汪科林的出现是江佩离和程运弗都没有想到的，一时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掌控。 “阿涣！快住手！” 江佩离压低声音喊了句，江涣分了神，被一个官兵一脚踹在地上。 她立刻要上去扶江涣，又给另一边的阿芜递了个眼色。 一时间，本和官兵势均力敌的众人纷纷败下阵来。 跟着，江佩离就以一个孱弱的姿态跪坐在地，无助地喊了声：“人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府衙门前，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涣听出来她语气的转变，十分配合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打滚，模样痛苦至极。 程运弗看出来这两人的存心故意，气得直发抖，但汪科林来了，他又不得不先同人打个招呼。 “汪大人。” 程运弗依着大晟的礼制向汪科林行礼，解释道：“下官秉公执法捉拿刁民，还请汪大人先行回避，以免误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7章 适可而止 江佩离听了程运弗的话，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她仰起头，楚楚可怜道：“我一个弱女子，又伤了腿，犯得着程大人这般大动干戈？” 江涣听了，一时脸都僵了。 程运弗看着江佩离故意做出来的柔弱模样，咬牙切齿：“江自思，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 江佩离没理会程运弗，只是泪眼朦胧地望着后来的汪科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汪科林来调节此事，本也是向着江佩离这边的，又被姑娘这么一看，一时更加心软。 “叫你的人都住手！” 汪科林低声对程运弗说完，又看向杨双文：“把符彬叫过来。” 程运弗脸色一变，不等杨双文作出反应，就一步跨站在汪科林跟前，问：“汪大人这是何意？” “程大人，你也适可而止。” 汪科林低声警告了句，“江淮府派你来姑苏是来招安贤士，不是让你来眠花宿柳，更不是让你来惹是生非的！” 这反转来得有些突然，一时江佩离都愣住了，不知自己应该如何继续演下去。 这时江涣凑过来小声问了句：“阿离，眠花宿柳是什么意思啊？” “我哪知道啊？”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给他，一边咬牙，“这个崔舒元，一找找这么个菩萨，还不提前招呼声。” 而此时，崔舒元本人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府衙前出乎意料的状况。 “不是说要等他们进去吗？” 崔舒元抓了抓脑袋，看向许有，“难道计划有变，你忘通知我了？” 许有摇头，望了眼身后带着的一票人，神情一言难尽。 “舒爷，现在怎么办啊？” 许有有些为难，“人都叫来了，总不能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把人打发回去？” 崔舒元没回答，只是看着汪科林手下的几个人匆忙离开，便立刻打发了人去跟着。 “都散了。” 汪科林平淡说了句。 他站在府衙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众人，平稳出声：“关于栖云居被烧的事情，本官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你们若信任本官，就先回去等消息，若信不过——” 汪科林看了眼江佩离姐弟，又看了为首几个闹得最凶的，想了想，道：“就同我进去对簿公堂。” 一时，所有人面面相觑，程运弗脸色铁青。 “阿姐，对簿公堂又是什么意思啊？” 江佩离听了江涣的问题，颇有几分嫌弃地推了下他脑门，没吱声。 她如今更在意的是，这位崔舒元请来的救兵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以及今天的事，应当如何收场。 “离儿。” 珍姨凑过来，有些担心地喊了声。 如今江佩离的计划被打得稀碎，但当着珍姨的面，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扯了一抹笑。 “珍姨，你让大伙儿先回去等消息。按着原计划，等官府把我和阿涣关进地牢里了，你们再找人上来闹。” 江佩离冷静叮嘱，“记着，我只是受过老板娘恩惠的江湖侠客，与你们并没有其他关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8章 满嘴鬼话 符彬被人架进府衙的时候，江佩离特地留意了汪科林和程运弗的脸色。 而后她也算是彻底明白—— 汪科林不是来帮她，而是在挫程运弗的锐气。 同时，这也意味着江佩离原先的计划，真真儿被碎得稀巴烂。 如今她和江涣跪在大堂外边，大门紧闭，里面的争吵和叫喊声时不时传来。 听到符彬在里面大嚷着冤枉，江佩离心中冷笑。 想到昨儿夜里这人恶心的嘴脸，如今听到他跪地求饶的声音，怎一个“大快人心”了得？ 片刻后，汪科林差了人叫江佩离她们进去。 江佩离本就伤了腿，又跪了许久，江涣和阿芜一人搀一边，她进去还是费了些时间。 汪科林倒也不恼，看着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面上缓了缓，赐了座给江佩离。 江佩离谢过之后，定定地坐在椅子上，未曾抬头，却用余光扫视着其他人。 符彬被人押跪在大堂正中央，脸色苍白，左脸颊还有一块不小的烧伤。 不知是不是被用了刑，他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看向江佩离的时候，眼里陡然冒出了恨意。 江佩离哆嗦了一下，立刻敛起眸子，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汪科林觉察到，不由缓声说：“姑娘，这畜生昨儿做的事情，本官都已经知晓。你放心，这种歹人，本官不会饶过他。” 江佩离还有些茫然，又不好问，只能弱弱地“嗯”了声，学着闺秀的语气说了句：“多谢大人垂怜。” 江涣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江佩离一记眼刀就丢了过去。 “汪大人……” 符彬艰难出声，声音如蚊蝇般，“小的真的冤枉啊……” 江佩离一听这人要辩解，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眼睛微红。 她伸手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汪科林见了，对符彬顿时更加恼火，不禁喝了句：“你还喊冤枉？你的意思是人家一黄花大闺女放着自己的名声不顾，要来污蔑你吗？” 程运弗立在一旁不做声，只是见着江佩离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可怜这汪科林，也是个没脑子的人！ 堂堂同知，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大人……” 符彬身上疼得厉害，已没有力气再去申辩其他，只说了句：“纵火一事，确非小人所为……望大人……” “你、你还死不承认！” 江佩离红着眼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指着自己的伤腿，“难不成，难不成还是我自个儿一把火要烧死我自个儿吗？” 说完，她就跪地捂脸哭了起来，边哭边嚷：“阿爹阿娘都说了，女儿家的贞洁名声是比命还重要的！如今这个样子，我活着，要被人耻笑，我死了，又无颜面对阿爹阿娘，我、我……” 程运弗听了，顿时火冒三丈。 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到江佩离跟前指着人骂道：“你个胡说八道的小泼妇！满嘴鬼话！你——” “我怎么了？” 江佩离带着哭腔反问，“程大人也是汉人出身，难道你爹娘没同你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9章 杀人灭口 江佩离这话一出，程运弗脸色瞬间铁青！ 她这话分明是在明着讽刺他失贞失节，偏生当着汪科林的面，他还不能辩解。 最后还是汪科林斥了程运弗一句：“江淮府让你来招安贤士，你非逮着人小姑娘不放做什么？” 程运弗肺都快气炸了！ 他也就是不能明说江佩离的身份，不然依着汪科林的地位，定然要抢他的功劳。 他在江淮府苟且偷安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重视，这一次，他一定要凭本事让蛮族人和色目人刮目相看！ 于是他轻咳两声，平缓道：“汪大人，在今日之前，下官也不知这个在江南臭名昭著的小霸王是个女子。” 臭名昭著？ 江佩离不由用余光瞥了眼程运弗，扯了扯嘴角。 “下官初到吴兴，只听百姓状告江自思为人跋扈张扬，倚仗权势，欺凌弱小，无人能将他如何。被欺凌的百姓求助无门，只好寄希望于下官身上。” “对此，下官也觉头疼。诚如汪大人所言，下官此番南下吴兴，是为了给朝廷招安贤士，本不该插手此事。可百姓都找上门来了，下官若置之不理，又有失朝廷颜面。” “出于大局着想，下官决定接手这个烂摊子，岂料……” 程运弗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跪伏在地的符彬，狠下心。 “岂料这恶霸摇身变成了一窈窕女子，让下属一时心生歹意。下官纵有一个好的出发点，但管教下属无方，实乃罪过。” 江佩离听了程运弗的这样一番辩解，并未做声。 倒是江涣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指着程运弗骂道：“程狗官！你颠倒是非的本事真是厉害啊！分明是你早早见色起意生了歹心，这才一直纠缠！” “究竟是我在颠倒是非还是有人在指鹿为马，苍天自有眼。” “什么鹿啊马的？我看你简直禽兽不如！” 江涣气得不行，一把冲到屋外把那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提进来，按在地上。 “喂，你把跟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这狗官在媚香楼里，到底是怎么羞辱人的？” 程运弗紧了紧拳头，没做声。 然而，那中年男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反倒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没多久就咽了气。 所有人大惊失色！ 江涣立马去探了人的脉搏，一时惊讶又恐惧地看向程运弗，嘴唇直哆嗦，满脸的不可置信。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灭口！” 江涣指着程运弗，又看向同样惊讶的汪科林，崩溃大叫：“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血口喷人！” 程运弗大吼一声，“我都不认识这人，凭什么杀人灭口？就凭你一张嘴吗？” “你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自个儿心里清楚！别以为你当了官就可以作威作福！” 这两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汪科林被吵得头疼。 他让人去探了一下中年男人的气息，确定这人已经没气了，便让人抬下去处理后事。 而后他沉吟片刻，趁着两人争吵的空档问了句：“所以昨儿栖云居的火，确实是符彬放的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0章 了然于心 通过先前杨双文的描述和后来汪科林自个儿的见闻，他也算是理清了来龙去脉。 且不说前因究竟如何，昨儿夜里符彬对江佩离生了歹心不假，被踹中了命门之后，恼羞成怒要杀人泄愤也不假。 毕竟符彬和江佩离的伤都骗不了人。 而且像江佩离说的，汉人一向把名节看得比生命重要，她犯不着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 见汪科林的思路并未被程运弗左右，江佩离抬眼和依旧戴着面具的阿芜对视一眼。 跟着，江佩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直往自己心口刺去！ 阿芜反应快，一脚踹向她手臂。 刀子在江佩离胳膊上划了道口子，飞落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等反应过来后，江佩离的胳膊已经渗了血。 “你这是做什么？” 汪科林有些后怕，气怒地拍了桌子，“本官不是在给你讨公道吗？” 江佩离被阿芜扶靠着，红着眼说了句：“讨了公道又如何？清白没了，名声没了，活着又能做什么呢？” “你——” 汪科林一时无言。 他看了眼程运弗，又看了眼符彬，抬手烦躁道：“来人，把符彬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打死了就当谢罪，打不死就放逐出城，让他自生自灭！” “大人！” 符彬凄厉的惨叫声渐行渐远，程运弗脸色惨白！ 江佩离！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一直掩面低泣的女子，气得发抖。 “程大人管教下属无力，任其行凶，还放火烧街嫁祸他人，此事——” 汪科林思索了半天，发觉自己并没有合适的身份来处置这个人，便道：“此事，我会如实上报到江淮府。你好自为之。” 江佩离被搀扶着出府衙的时候，汪科林看着她和阿芜有几分相似的身影，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这姑娘到底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年纪虽小，心思却缜密得很，怕是方才再继续争下去，程运弗也讨不到便宜。 思索了片刻后，汪科林叫住江佩离。 江佩离转过身，茫然地看着亲自走上前来的汪科林。 “通缉令已经撤销了，栖云居的事情，到时我会给大伙儿一个满意答复。” 汪科林说着，又看了眼江佩离腿上和胳膊上的伤，平静道：“这段时间你们都安分些，别再出头露面了。” 这人的神色与方才在大堂对峙时已完全不一样，看她的眼神，也已是了然于心。 于是江佩离也就懒得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吊儿郎当地笑了声：“明白。” 汪科林也笑出声来，看江佩离的眼神颇有几分欣赏，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江佩离才离开。 看着三人的背影，汪科林渐渐敛起笑意。 杨双文上前来奇怪问了句：“大人明明都看透了江自思的鬼把戏，为何还……” “你不明白。” 汪科林笑了声，收回视线，“这丫头机灵得很，你让人盯着些，别让她再惹出麻烦来。” “是。” “符彬打死了没？” 杨双文愣了愣，摇头，“还剩一口气。” 汪科林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去请个口风严实的郎中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1章 笨就笨吧 从府衙走出来很远之后，江涣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眼神色已恢复惯常的江佩离，不由问了句：“姐，你刚刚最后和那老头说的话是几个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以后办事防着他点就行。” “为什么？” 江涣一头雾水，“他不是帮咱们的吗？” 江佩离看了眼江涣，神情悲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都先出来给你开路了，怎么你脑袋还是被夹了呢？” “喂！” 江涣不满打开江佩离的手，生气道：“我很聪明的好不好？只是比你笨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就一点点！” 江佩离懒得跟他争。 她聪明就行了，弟弟笨点就笨点。 “听说这个姓汪的和萧世伯有些私交，以防万一，萧家那边你也让人盯着点。” 江佩离平淡说了句，“你现在给我去看看那个王八蛋还剩几口气，爷这几天忙得很，可没时间给他上香。” ＊ 秦珩回到住处时，江佩离的通缉令已撤。 他稍稍放心下来，让大夫给他上了药，又把江佩离给他的玉露膏拿了出来。 玉露膏是稀世之物，民间的药铺里几乎不可能购得，而江佩离却轻易拿了两罐过来。 便是老郎中也不由惊叹了句：“此人出手这般阔绰，定是将公子看得极为重要？” 秦珩听得这话，又想起从江佩离身上掉下来的玉簪，一时心烦，起身将玉露膏收了起来。 “你先出去。” 秦珩神情恹恹。 老郎中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迟疑片刻，还是出去了。 沈时迁走进来，看到秦珩手里拿着小瓷瓶正发呆，问：“你这是什么毛病？有好药不用，非得身上留疤才满意？” 说着，他就要去抢。 秦珩收了手，没让沈时迁拿走，只是平淡道：“这药名贵得很，到时让人给她送回去。” “送回去？” 沈时迁满脸震惊，“人好心给你送过来，你用都不用，就要送回去？” 秦珩“嗯”了一声，将东西放在一旁，静静靠在床头，闭目沉思。 沈时迁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遍传来了一声惨叫。 是老郎中的。 沈时迁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察看，跟着秦珩就听到屋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吼叫声。 是江涣。 秦珩睁眼，心跳突然快起来。 江涣来了，那……阿离是不是也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秦珩不由低头整了整自己的着装，又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腿上，而后找了一个端庄舒适的姿势靠坐好，假装闭目养神。 片刻后，门被人推开，秦珩听到有人被推了进来，还摔了一跤。 他蓦地睁眼，就看到江涣正趴在地上揉着屁股，一脸怒气地瞪着沈时迁。 “你有毛病啊？小爷都说是不小心不小心了，你还非得让我磕头认罪不可吗？” 沈时迁冷笑一声，“你一个外人，鬼鬼祟祟翻墙进院子还差点撞坏了人，一句‘不小心’就完事儿了？” “那我不是都跟人道歉了吗！” 江涣气恼道，“什么鬼鬼祟祟？要不是阿离再三交代，你以为我愿意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2章 你大爷啊 秦珩听得沈时迁和江涣争吵，眉心直跳。 然而他只关心一件事—— “阿离没来？” “她来做什么？被人扔地上摔个狗吃屎吗？” 江涣站起身，没好气说了句：“行了，你没咽气就行，我回去了。” 秦珩眼皮突突一跳，反应过来江涣是阿离派来看他的。 他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只脱口道：“时迁，把人捆起来。” 江涣：“？？”你大爷啊！ 崔舒元正在院子里拾掇花草，就听到大门被“嘭”地一声踹开。 他手一抖，一不小心把一朵开得正好的栀子花给剪了下来。 崔舒元气不过，扭头刚要发作，就见江佩离扶着门，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 “哟，思爷。” 崔舒元倏然压下怒气，起身走到江佩离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左手撑着的玩意，“换武器了？” “哦，这个啊。” 江佩离左手拿起拐杖掂了掂，笑得有几分尴尬，“刚拿到手，还不太利索。” 那拐杖有些重，江佩离一只手有些拿不稳，右手又不好空出来，险些一拐杖砸崔舒元头上。 崔舒元：“……” 江佩离干笑两声，依旧扶着门，“那个……我就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走。” 她如今已换回青衫，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少年扮相，只是见过这人的女装之后，就再难把她和那个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思儿爷联想到一起。 想到江佩离的女相，崔舒元一时也有几分失神。 回过神来后，他有几分不自在地别过头，“思爷几时变得这般客气了？” “待会你就知道了。” 江佩离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跟着就把今儿汪科林的事情说给了崔舒元听。 听完，崔舒元皱眉：“汪科林不是我找来的。” “这我知道，咱们道上有规矩，族人之间的矛盾不会找外族人来干涉。” 江佩离说着，话锋又一转：“但这个人得提防些，他今儿出面帮了忙，日后定免不了要打交道，你让你的人这几天也安分点。” “明白。” “还有……” 江佩离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栖云居的老板娘……” “是在府衙监狱里。” 江佩离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只笑着说了声：“多谢。” “这都是小事，现在我的人也只能大概知晓老板娘被关押的位置，能帮衬一二，真要救出来还有些麻烦。” 崔舒元有些烦躁地拿花打着自己的脸，“听说老板娘身上有伤，恐怕得尽快。” 江佩离点点头，两人一阵无言。 不知是不是崔舒元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儿江佩离在他面前有些不自在，眼神也在回避他的。 这让崔舒元不由想入非非。 虽然他不是什么玉树临风的绝色美男，但像江佩离这种十几岁的小姑娘，不是最抵抗不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么？ 难道她…… 崔舒元想到这种可能，心中暗爽，一边想着自己应该如何摆脱被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这时，江佩离突然开口：“那个……我有认识的木匠师傅，到时约个时间，让他过来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3章 江涣被绑 木匠？ 崔舒元愣了愣，随即想到，民间新婚夫妇都是要置办新家具的，难道她…… 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 “这……” 崔舒元忸怩起来，“恐怕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要你花钱。” 嗯？ 不要聘礼的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江佩离看着崔舒元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表情，颇有几分嫌弃道：“不就撞坏了你的门吗？至于像看到一块肥肉一样看我吗？” 嗯？ 崔舒元茫然抬头，就见江佩离终于松开了她那只像是长在门上的右手。 “啪嗒”两声，门先是上头断裂，跟着又直直摔在地上。 崔舒元：“……” 江佩离尴尬地用拐杖杵了杵地上的门板，“不赖我啊，是拐杖太重了。” 崔舒元一言难尽地看向江佩离，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是，你们姐弟两个什么毛病？都这么喜欢跟门过不去？” “阿涣？” 江佩离奇怪问：“他什么时候踹过你的门？” 崔舒元：完了。 从崔舒元那里出来后，江佩离愤愤要去寻江涣。 结果江涣还没回，倒是差了个小乞丐送了封信给她。 信上写着：阿离，王八蛋要策反我当他的卧底，速救！ 最后俩字刚劲有力，像是要把纸戳破一样。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把信塞回给乞丐，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乞丐以为她是要去救人，刚要感叹思爷涣哥感情深，就见江佩离又折身回来，一脸平静地问了句：“能带句话给送信的那人么？” 乞丐愣了愣，点头：“你说。” “你跟那王八蛋说，他最好能把江涣的骨头拆了再给我还回来！不然，爷把他拆了！” 乞丐：“……” 这话传到秦珩耳朵里的时候，他脸色一言难尽。 倒是一旁被五花大绑的江涣淡定地笑了声：“都跟你说了，阿离可没那么好骗！” 秦珩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是你不够重要？” “胡说！” “你听清阿离带的话了么？” 秦珩好心重复道：“她让我把你骨头拆了再还回去，你听听，这意思还不明显？” “你、你乱讲！” 江涣脸涨得通红，反驳道：“我可是我姐的心头宝贝肉，她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秦珩没说话，只是看着江涣，黢黑的眼眸盯得江涣浑身发毛。 半晌后，秦珩轻启薄唇，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呵。” 江涣：“……” 他脸憋得通红，眼睛死死盯着秦珩，不甘示弱。 秦珩看着如今也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年郎，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上一世遇到阿离的那一年，江涣也已经十八岁了。 与如今这个霸王头头涣哥儿不一样的是，那时的江涣，真真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恶魔。 “江涣。” 秦珩想到上辈子嗜血残暴的黑衣青年，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迟疑片刻，轻声问他：“这辈子，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江涣白他一眼，不假思索：“当然是阿离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4章 弱小可怜 那是江涣十五岁时的答案，秦珩并不意外。 他沉思片刻，又问：“如果有一天你和阿离反目成仇，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不可能！” 江涣想都没想就反驳。 他警惕望着秦珩，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在挑拨离间！哼！你别想了！我和阿离可是从一个肚子里蹦出来的，血肉相连！才不是你一个外人几句话就能挑拨得了的！” 秦珩：“……” 他有些置气地将玉露膏的瓶子拿出来，江涣一看就变了脸色。 玉露膏！ 他当初不小心烫伤了大腿，也没见阿离出手这么阔绰过！ 江涣他恨啊，酸啊，看着秦珩有些得意的神情，牙齿都快咬碎了。 但他面上还是笑了笑，讽道：“你别得意，没准是过期不中用了的玩意，阿离那么好面子的人，做做表面功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然后，江涣就被扔进柴房里饿了一晚上。 加上江佩离第一天也没管他，江涣躺在柴房的地上，又饿又委屈。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人狠心抛弃的小可怜，弱小无助。 更可气的是，阿离口中的那个王八蛋，一大早上的不知做了什么好东西，香气四溢，一下子就把江涣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江涣艰难支起身子，吸了吸鼻子，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委屈得不行，扯了嗓子吼了句：“王八蛋！快放小爷出去！” 无人回应。 “畜生！你把小爷饿死了，当心阿离找你算账！” 还是无人回应。 江涣感觉到那香气离他越来越近，不由安静下来动了动鼻子。 他大爷的，是胡饼的味道！ “王八蛋，一大早吃这么硬的东西，也不怕硌牙！” 江涣刚低声咒了句，又闻到了胡麻粥的味道。 胡饼就着粥趁热吃，甭提多香了。 江涣想着，不由咽了咽口水。 “不行，小爷堂堂七尺男儿身，才不会轻易向你这王八蛋屈服！” 说着，江涣憋住气息，不让香气往鼻子钻。 这时，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江涣茫然看过去，就见到秦珩坐在门口，他腿上放了个小托盘，托盘上放了一个盘子两个碗。 “饿了吗？” 秦珩温和问了句，像是体贴入微，江涣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 “不饿！” 江涣吼了句，“把臭饼拿一边去！难闻死了！” 秦珩捻起一块饼，凑到鼻边轻嗅了嗅，“嗯”了一声，平和道：“是不如阿离做的香。” “你又知道了？” “当然。” 秦珩漫不经心地舀起一勺胡麻粥，“在千秋山上那会儿，每顿饭可都是阿离做的，我自然知道——” 他满意看着江涣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她煮的鲫鱼汤，有多好吃了。” “王八蛋！” 江涣气得要起身去揍秦珩。 奈何他一脚踩到自己身上捆的绳子，还没起身就摔了个狗吃屎。 江涣啐了一口，索性也就不起来了，他躺在地上，双眼喷火地盯着秦珩。 半晌后，他终于问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好久好久的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5章 称兄道弟 “你喜欢阿离？” “不行吗？” 江涣登时火冒三丈，又想到江佩离待这人的种种，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了几分慌乱和嫉妒。 “你们在千秋山发生了什么？阿离为什么要做饭给你吃？” 江涣情绪激动起来，“她难道也喜欢你？” 秦珩被问得一愣，眼底有一抹苦涩一闪而过。 然他的骄傲不许他直面这个问题，于是他用一贯的云淡风轻反问了句：“不可以吗？” “凭什么啊？你跟她才认识多久？她凭什么对你这么好？凭什么喜欢你啊？” 秦珩没说话，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暗暗紧了紧。 江涣的问题似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隐忍了片刻后，不由低声反问：“为什么她不能喜欢我？” “这……” 江涣噎了一下，像是默认了江佩离喜欢秦珩这个事实，一时泄气不已。 如此，阿离拒绝云琛哥，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阿离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一个……秦珩这样的懦夫？ 江涣再看向秦珩的时候，神情一言难尽。 他不由吐槽了句：“阿离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不咋地。” 秦珩轻笑了一声，低低附和道：“是不咋地。” 这时，刚端起酒杯的江佩离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赶紧放下酒杯，拿帕子擦了下脸和手，笑看着对面的汪科林，道：“对不住了汪大人，怕是昨儿夜里凉，受寒了。” 汪科林倒也不介意，只让人把江佩离面前的凉酒换成了温茶。 江佩离对外边的茶水还有心理阴影，也没打算喝。 她将杯子往前推了推示意，身子往前微倾，眉眼带笑道：“汪大人盛情招待，可惜我这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汪科林眉心一挑，颇有几分好笑地说了句：“你们汉人不是最重礼尚往来？昨儿本官帮了你，你今天不敬酒也就罢了，连茶也不喝？” “既是礼尚往来，那我也帮汪大人一个忙不就行了？这敬酒喝茶嘛……” 江佩离抿唇一笑，“都是虚礼，我混惯了的，不懂这些礼，汪大人，你别介意啊。” 汪科林知晓江佩离对自己还有些警惕，没说什么，只是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而后举着空杯向江佩离挑眉。 “哟，大人，看来今儿我是非喝不可了？” “清茶而已，你怕什么呢？” 江佩离对上汪科林浅褐色的瞳仁，嘴角的笑意不减，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暗暗的较量。 片刻后，江佩离笑出声来。 她端起茶杯，将杯里的茶往凉亭旁随意一倒。 汪科林脸色一变，跟着就听江佩离说：“我实在不会喝茶，还是喝酒。” 她把酒杯全都倒扣上，“用碗。” “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 汪科林爽朗大笑，大手一挥，道：“来人，去抬酒。” 汪科林原先就是西域人，在江南做了几年官，虽然性情圆滑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喜欢直爽人的爽快劲。 似江佩离这样的性子，他最是欣赏。 半坛酒下来，都差点要跟人称兄道弟拜把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6章 不见江涣 汪科林喝到后面，脑子有点晕乎了。 见着江佩离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他想着自己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输给一小丫头，还是挺丢人的。 于是他把剩下的半坛酒拎到一旁，“去把那个……藏在酒窖最深处的酒坛子挖出来！” “汪大人，你还能喝吗？” 江佩离平稳出声，伸手在汪科林眼前晃了晃，“舌头都捋不直了，正事儿还没说呢！” “喝酒不谈事，谈事不喝酒，规矩呢！” 汪科林带着醉态嚷了句。 他的侍从阿华尔向江佩离行礼解释道：“我们大人今天是真的高兴，他好多年没同人这么喝过了。” 江佩离没辙，眼看着汪科林的人又拎上来一坛酒，只觉脑子里一根筋一跳一跳的疼。 “思爷，这酒，可不能用碗喝了啊。” 汪科林抱着酒坛子，像是抱了一个宝贝般。 他比出三根手指，打了个酒嗝，“三杯之内你若不倒，本官……嗝！管你叫爷爷！” 江佩离瞬间来了兴致。 阿芜见她喝嗨了，不由扯了她的衣角提醒。 江佩离笑起来：“汪大人一能当我爹的人管我叫爷爷，这酒我怎么着都得喝？” 她拿出三个杯子并排放好，一排桌子：“来！” “小丫头不知好歹得很。” 汪科林吩咐阿华尔，“你给她倒上，三杯整，不能多也不能少。” 酒坛开封，香气四溢。 饶是一贯自诩是酒泡大的江佩离闻了这味，也不免感叹了句：“好酒啊！” “那是！” 汪科林颇有几分得意。 他手指沿着三个满上的酒杯划了一道，“思爷，请。” 江佩离端起第一杯，并没有着急喝下去。 似汪科林这般有自信她喝不过三杯，那必然是这酒有什么蹊跷。 可她凑近轻嗅，却只闻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 “这酒不烈啊。” 江佩离轻笑出声，“看来我今儿要僭越了。” 说完，她就仰起头，将第一杯酒饮尽。 清酒入喉化作一团火焰，液体流入胃里，那股气息却直冲上头。 霎时间，江佩离只觉自己的思维被什么东西攥住，她眼前看到的景象不再是汪府的凉亭，而是黑夜中的一座深山。 山口处立了石碑，碑上写了三个字：不归山。 江佩离猛地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瞬间便看到汪科林似笑非笑的脸。 “继续。” 江佩离收起方才的吊儿郎当，认真起来。 第二杯酒下肚。 她又站在了不归山的山脚下，身后似是千军万马。 转过身，她看到身侧的崖壁上又有三个大字：思吾岭。 萧年坐在她身后的一驾战车上，一身白衣飘然如仙，半束着的长发被清风微微卷起。 只是他的腿…… 江佩离茫然地看着双目空洞的萧年，内心一阵悲怆。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听到了。 她看到秦珩一身墨色长袍立于她的对立面，看到那块曾在她梦里出现的血玉缀在他腰间。 那不是梦。 那是她的前世。 可在她前世死前最后的场景里，她看到了江家近乎所有的亲信倾巢而出，却独独—— 她没有看到江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7章 萧年纳妾 “思爷，思爷！” 阿芜看着江佩离睁着眼睛却毫无反应的模样，一时慌了神，质问汪科林：“你给她喝的是什么？” “是我珍藏的老酒啊，怎么……” 汪科林拎了拎酒坛子，顿时脸色一变。 他看向阿华尔，低声问了句：“这坛酒，姑夫人是不是动过了？” 阿华尔脸色也一变，正要去求证，就见一穿着红黑相间异族服饰的妇人拎着一把扫帚朝凉亭走了过来。 妇人头上披着一个黑色斗篷，斗篷上绣着五颜六色的图案，穿着许许多多银色的铃铛。 腰上、手臂以及小腿上皆用红线穿着一模一样的铃铛，像是布了什么阵法。 叮玲玲—— 她每走一步，身上的铃铛就发出悦耳的声响。 阿芜看着这身奇怪的服饰，配上妇人那张苍白而空洞的脸，一时只觉格外诡异。 “姑、姑夫人。” 众人纷纷向妇人跪下行礼，仿佛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大错一般。 “你们谁动了我的酒！” 妇人一扫帚砸下来，伴随着铃铛的声响，阿芜冷汗都冒出来了。 可江佩离仍旧像中邪一般没有反应，阿芜怕她被伤到，只好强行把她拉起来走到一旁躲起来。 “阿曼，客人还在，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汪科林起身劝了句，又向阿芜抱歉地解释了句：“这是我阿妹，妹夫新丧，我看她一个人孤苦，就接过来照顾了，让你们见笑了。” 阿芜警惕望着那个诡异的妇人，听得汪科林的解释，不由又看了眼江佩离，冷声问：“所以思爷刚刚喝的酒跟她有什么关系？” 汪阿曼一听酒被喝了，就跟受了刺激一般突然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酒！酒没了！我的戎生不会回来了！我的戎生啊！” 汪科林见阿曼又要发狂，立马喊道：“还不快把姑夫人请下去？看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阿华尔立马带着人，连拖带拽地要把汪阿曼带下去。 妇人的尖叫声刺耳而悲怆。 在一阵混乱之中，汪阿曼被人带了下去，凉亭归于平静，然而江佩离从始至终，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酒里到底有什么？” 阿芜着急地看着像是被抽了魂的江佩离。 “没什么，只是阿曼不知从哪里要来了几张符纸浸了进去，听说那符纸能招魂，可以让刚死的人起死回生。” 汪科林半倚着身子，疲惫笑了声，“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法？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芜一点也不关心什么符纸什么术法，她只关心江佩离能不能恢复正常。 在汪科林的帮助下，阿芜找来了郎中给江佩离诊治，彼时江佩离已经合眼，平静得似是睡着一般。 郎中瞧不出问题来，只好说江佩离是喝醉了，等酒醒了，人自然就醒了。 而她这一醉，却是整整两日都不见苏醒，阿芜气得差点把整个姑苏的医馆都给砸了。 就在江佩离昏迷的这两日，萧家传出了一则颇让人意外的消息—— 萧年，纳妾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8章 讨好江涣 第118章 讨好江涣</p> 萧年纳妾，最惊讶的人当属秦珩。</p> 他看着带消息回来的沈时迁，一时狐疑，“你不是诓我的？”</p> 沈时迁“呵”了一声，“我敢吗？”</p> 他不敢。</p> 可秦珩更不敢相信，萧年居然这么快就纳妾了。</p> “纳了谁家的姑娘？”</p> “呐，好像是一个婢女，听说从小就侍奉萧年，人也机灵，叔扬公看着不错，就做主给萧年当侍妾了。”</p> 沈时迁摸了摸鼻子，“不过，这算喜事吗？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身边有几个侍妾也正常？而且萧年这个，本也是从小随着的，只不过如今给了个名分而已。”</p> 是正常，放在哪一个男人身上都正常，唯独萧年，不正常。</p> 秦珩想到那天从江佩离身上掉下来的发簪，又想到这几天她都没有动静，一时只觉心烦不已。</p> 萧年纳妾了，那……</p> 阿离她，会不会伤心啊？</p> 江涣被秦珩“虐待”了几日，突然见着一桌子大鱼大肉，两眼都放光了。</p> 但他还算冷静，没有被一时的假象所蒙蔽，只侧过脸问了句：“你不会下毒了？”</p> “我有话问你。”</p> 秦珩开门见山，“你可以边吃边回答。当然，也可以不吃。”</p> 江涣哼了一声，心里想着：爷不吃，爷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个觊觎我姐的王八蛋送来的食物！</p> “你问。”</p> 江佩离看着桌子中央摆着的一盘烤鸡，咽了下口水，“我看心情回答。”</p> 秦珩眉心一挑，顺手掰了个鸡腿放进江涣面前的碗里，问：“阿离是不是拒绝萧年了？她不喜欢萧年吗？”</p> “废话！”</p> 江涣被鸡腿迷了眼，脱口而出后方觉不妥。</p> 他定了定神，不情不愿地解释了句：“她不是喜欢你吗？”</p> “她、她喜欢我？她亲口跟你说的吗？”</p> 江涣鄙夷地看着他，“她不喜欢你，那她拒绝云琛哥干嘛？脑子坏掉了？”</p> 秦珩一时心跳加快，手一抖，又给江涣掰了根鸡腿。</p> 江涣看着那外酥里嫩的烤鸡，别提有多馋了。</p> 他可是被这个王八蛋足足饿了两日！</p> “不吃吗？”</p> 秦珩拿帕子净了手，心情似是极好一般，“还是你想先吃点别的？来一碗三鲜汤如何？”</p> “那个……”</p> 江涣刚想挺直腰杆很有骨气地拒绝，又见秦珩已经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三鲜汤，还舀了两颗肉丸子在里面。</p> “这丸子里裹了梨，又香又嫩。”</p> 秦珩把碗放到他面前，温和笑道：“我只知道阿离喜欢吃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p> 江涣：“……”</p> 合啊！太他娘合了！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甜肉丸啊啊啊！</p> 但他要有骨气，堂堂七尺男儿，不为五斗米折腰。</p> 于是江涣别过脸，偷摸咽了口口水，冷淡道：“别以为你现在讨好我，我就忘记你这两天欺负我的事情了。”</p> 秦珩没说话，拿了个空盘子过来，默默地给江涣夹起了菜。</p> 江涣斜着眼睛睨，只觉得抓心挠肝般难耐！</p> 蟹斗！醋鱼！还有——</p> 江涣眼睛都发直了，差点没忍住掉下口水。</p> 东坡肉！</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9章 你来了啊 第119章 你来了啊</p> 秦珩看着江涣不停上下活动的喉咙，忍着笑，将满满一盘子菜推到他面前。</p> “这东坡肉可是出自江南的一家老字号，听说他们祖上来自杭州，当年东坡先生在杭州任职时亲自传授过秘方，整个江南，就属他们家最正宗了。”</p> 江涣：“……”</p> “要不，”秦珩递了双筷子给他，“你就试一口？”</p> 江涣快把自己大腿掐肿了。</p> “哦，还有这醋鱼。”</p> 秦珩夹了一块白嫩的鱼肉，蘸了酱凑到江涣嘴边。</p> “这鱼可是今儿一大早去太湖打上来的，特新鲜，你尝尝？”</p> 江涣快忍不住了。</p> 在他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攻破之前，他抬手把秦珩手里的筷子打偏，吼了句：“你趁早放弃！小爷今天绝对不会……”</p> 口水瞬间流出来。</p> 江涣脸色一僵，尴尬抬手去擦拭。</p> 见着秦珩极力憋笑的神情，他一时又羞又恼，捶着桌子道：“不准笑！”</p> 便是这时，堆在菜碟子最上方的一块东坡肉骨碌碌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掉在江涣手边。</p> 江涣：“……”</p> “行了行了，你不吃就不吃。”</p> 秦珩起身，“我去换个药，你有事再叫我。”</p> 目送秦珩出去之后，江涣也顾不得拿筷子，瞬间把手边的一块肉捻起来塞进嘴里。</p> 还热乎着！</p> 秦珩站在屋外遍看着里边的少年偷摸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p> 他掩唇轻咳了两声，正准备回屋，就见一个小脑袋从围墙的那头探出来。</p> 刚刚好，和秦珩对了个正的。</p>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尴尬。</p> 江佩离半挂在围墙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p> 倒是底下托着她的阿芜见她突然不动，不禁问了句：“怎么了？”</p> “没怎么。”</p>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抓现行了。”</p> 说完，她借着阿芜的力跃上了墙顶，坐在边沿上，平静地与秦珩对视。</p> 秦珩也望着她，只是看似平和的目光下，依旧藏匿着几分深邃。</p> 她拒绝了萧年。</p> 不管是不是为了他，阿离都拒绝了萧年。</p> 秦珩光是想着这一点，就觉得心里高兴，一时也忘了两人上一次见面，是争吵过的。</p> “阿离。”</p> 秦珩温和喊了她一声，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你来了啊。”</p> 江佩离没动，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墙沿上，只是眼底克制着什么。</p> 半晌后，她才冷淡开口：“我有话要问你。”</p> “好。”</p> 秦珩十分爽快，不等江佩离反应，就已经上墙把人接了下来。</p> “你……”</p> 江佩离稳稳落在地上，感受到这人的体温后，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慌。</p> 她推开秦珩，稳了稳情绪，低低骂了句：“臭流氓。”</p> 秦珩不以为意，依旧浅笑着看她。</p> 江佩离被看得尴尬，尤其是阿芜跟在后面进来之后。</p> 她接过阿芜递过来的拐杖，努力维持镇定，淡道：“走。”</p> 便是这时——</p> 柴房门前，江涣满嘴油腻地站在那，惊愕地喊了声：“阿姐？”</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0章 谁丢下谁 第120章 谁丢下谁</p> 江佩离如今再看到江涣，就会想到自己的那个前世梦境。</p> 那个梦里，没有江涣，没有江衍，没有夏云姬，也没有阿芜。</p> 只有白衣空洞的萧年，和墨袍冷淡的秦珩，还有一双双令她感到窒息绝望的眼睛。</p> 在梦里，她好似被孤立了一般，所有人都在叫她迎难而上，却无人站在她身后，守住她的后背。</p> 便是秦珩，便是萧年，也只是冷眼看着她，看着那一支长箭穿过她的心口，断送了她的性命。</p> “阿涣。”</p> 江佩离喊了江涣一声，不知为何，声音里带了颤。</p> 江涣微微一愣，赶紧把手擦干净，又抹了把嘴上的油，不安上前，“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了？”</p> 秦珩也觉察到了江佩离的不对劲。</p> 刚刚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极了上一世，她后来的样子。</p> 秦珩心里一紧。</p> “无事。”</p> 江佩离敛起情绪，平淡道：“你跟阿芜先回去，我随后就到。”</p> 院后有一座假山，假山前是一片水域。</p> 江涣和阿芜偷摸摸躲在假山后面，一脸紧张地看着站在不远处栈道上的江佩离和秦珩。</p> 阿芜面露难色，别扭说了句：“这样不太好？”</p> “没事，远着呢！他们看不见！”</p> 江涣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假石山正好能把他们两个的身影挡住，而透过缝隙，他们又能完整看到栈道上的情境。</p> “这个王八蛋，真以为一顿美餐就能收买小爷了？”</p> 江涣哼笑了一声，咂了两下嘴：“没门儿！”</p> 秦珩和江佩离并肩站在栈道前，两人都未置一语。</p> 而秦珩虽然面上极力维持着平静，内心却忐忑不已。</p> 他早猜到，应当是上一世他走后，最后的程序出了什么岔子，导致阿离同他一起重生回来了，而阿离却不完全记得前世发生的事情。</p> 回来了，不记得也好。</p> 若她记得，秦珩根本难以想象，他要怎么在两个人都有记忆的情况下，去重新走过这一遭。</p> “我又梦到了自己前世死前的情形。”</p> 江佩离突然开口，秦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p> “第一次梦到的时候，我只知道自己死了，而且是死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想当然地以为，是我丢下了阿涣，丢下了爹娘，还有……”</p> 江佩离看向远方，神情有些微的不自在，“丢下了你。”</p> “可其实——”</p> 江佩离低眸苦涩笑起来，“是他们丢下了我，对吗？”</p> 秦珩心里一疼，不由开口道：“阿离，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与今生……”</p> “无关”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p> 有关的。</p> 秦珩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手轻轻扶在栏杆上。</p> “你跟我说说。”</p> 江佩离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秦珩，“告诉我，我爹江衍，我娘夏云姬，我弟江无涯，他们上辈子，究竟是怎么离开的？”</p> 假山后面。</p> “搞什么名堂啊？”</p> 江涣气恼，“我跟阿离认识十五年了，她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过我！”</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1章 前世死因 第121章 前世死因</p> 阿芜按住生气的江涣，有些担心地看着江佩离的方向。</p> “我怎么觉得阿离这几天这么反常啊？”</p> 阿芜抿了抿唇，“难道汪阿曼只是个幌子，汪科林在酒里，放了什么别的东西？”</p> 秦珩看着认真看他的江佩离，一时无言。</p> 有些事情，明明不记得的人更快乐，可他从阿离的眼神里，看到的却是痛苦。</p> 秦珩别过头，缓了缓心神，方才平稳开口：“我上辈子认识你是延呈十年，那个时候，你父亲仍旧在华都，不知生死。”</p> “那几年江南和朝廷的矛盾比现在还要尖锐，江淮一带时有战火，华都的消息途径被斩断，你和你母亲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依旧探寻不到你父亲的下落。”</p> “于是你接近我，想从我身上得到华都的消息，那个时候……”</p> 秦珩顿了顿，“那个时候，江南的许多世家，已经有了揭竿起义的念头。他们想匡扶一个汉人的皇帝，推翻大晟朝廷，建立新的政权。”</p> 江佩离瞳仁一缩，跟着就听秦珩缓缓道：“当然，这不可能成功。”</p> 大宇王朝重文轻武，江南地区更多是拿着笔杆子的文人，跟马背上建立起来的大晟新政权相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p> “延呈十年冬月，你父亲的死讯终于从华都传来，江家旧部以及大宇的余党坐不住了，在他们的撺掇下，除夕那天，江涣提枪上了前线。”</p>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于是江家少将军的职责，”秦珩看向江佩离，克制着情绪，“就落在了你的身上。”</p> “但你不肯。”</p> “你母亲夏云姬自刎于延呈十一年春，她留下了一封遗书和一块血玉。你葬了你母亲之后，就去了不归山。”</p> 江佩离听着秦珩说着这些事情，前世也好，未来也好，终归是发生过的，或者说将来会发生的事情。</p> 许是怕她不适，秦珩省去了许多细节，三言两语说清了她们一家的死因。</p> 然后江佩离笑了。</p> 她问了秦珩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要匡扶新帝的人是谁？”</p> “是萧肇。后来他被杀，萧年继承了他的遗志。”</p> “那……”</p> 江佩离紧了紧双手，又问：“他们要匡扶的人，是谁？”</p> 秦珩沉默。</p> 可就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江佩离知道了答案。</p> 是他。</p> 若江南决心要立汉人皇帝推翻蛮庭政权，直接挟秦珩复辟旧朝就是最近的一条捷径。</p> 可——</p> “你不愿，对不对？”</p> “是。”</p> 秦珩没否认，“我不愿。”</p> “行，照你这么说，这至少是三年后的事情了。”</p> 江佩离不愿继续问下去。</p> 她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若是继续深究，会牵扯出许多让他们痛苦的过往。</p> 比如——</p> 萧年的腿，是如何伤到的；</p> 她和秦珩，又是如何走到对立面的。</p> “你今日为何问起此事？”</p> 秦珩有些紧张地攥住双手，“可是想起来了什么？”</p> “没有啊，我问过你几次，你都不说啊。”</p> 江佩离耸肩，恢复了一贯的洒脱模样，“你看，早这样开诚布公，多好？”</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2章 江涣被揍 第122章 江涣被揍</p> 秦珩看着潇洒如常的江佩离，一时沉默。</p> 他有预感，阿离今天问起此事定不是偶然，而她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p> 于是，不等江佩离再次开口，秦珩突然侧身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p> 江佩离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搀扶，然而秦珩半倚着栏杆，抬手制止了她。</p> “不是，你站在风口上这么久，还逞什么能啊？”</p> 江佩离好笑地看着秦珩，“你劲儿不是挺大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这么虚了？”</p> 秦珩侧对着她，脸色苍白，额上的汗珠清晰可见。</p> 他缓了缓，闷着声音问了句：“你问题问完了，是不是要回去了？”</p> “不然呢？”</p> 话音落，秦珩又咳了起来，比刚刚还猛烈，好像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似的。</p> 假山后面，江涣恨得牙痒痒：装！再给老子装！</p> “喂，你能不能行啊？”</p> 江佩离有些担心地要去扶秦珩，又被他轻轻推开。</p> 她气恼不已，刚要发作，就听秦珩酸酸地问了句：“那你之后还来吗？”</p> “来做什么？受气吗？”</p> “我不气你。”</p> 秦珩忽然伸手抓住了江佩离的袖口。</p> 江涣炸毛了，刚要冲出去，就被阿芜死死拽住。</p> “干嘛啊？”</p> 江涣低吼道，“老子家的白菜要被人挖跑了！”</p> “你家白菜会不会被挖跑还不一定，但我觉得，你这时候要是出去了……”</p> 阿芜语重心长道：“你人就没了。”</p> 江涣：“……”</p> 江佩离看着秦珩拉着自己袖口的手，怔愣了片刻，也没第一时间甩开。</p> 这人的手，生得可真好看。</p> “我不气你了，那你还会来看我吗？”</p> 秦珩扯了扯江佩离的衣袖，闷闷地问了句。</p> 江佩离：“……”</p> 她这母性泛滥的臭毛病，该改改了。</p> “看心情。”</p> 江佩离板着脸，“毕竟我这人还有点良心。”</p> “那我们拉钩。”</p> 秦珩侧过脸来，手顺势往下，勾住江佩离的小拇指。</p> 便是这时——</p> “王八蛋！你给我放开！”</p> 江涣奋力从假山后边探出半个身子，挣扎吼道：“阿芜，你放开我，我要去削了这个王八蛋！”</p> 阿芜看着挣脱出来的江涣，又看了看瞬间变了脸色的江佩离，默默地在心里给江涣祈祷。</p> 江佩离抽回手，跟着江涣就气势汹汹上前，横在她和秦珩之间，大有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p> 然后，他后脑就挨了一掌。</p> “这会儿能耐了？前两天正需要你的时候干嘛去了？在这儿人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伺候得好，都不愿意回去了是？”</p> 江涣被一顿劈头盖脸骂懵了，下意识反驳：“哪有吃香喝辣？我冤枉啊！”</p> “还狡辩！你刚忘了擦嘴，我都看见了！”</p> 江佩离怒瞪他，“你背着我吃了东坡肉和醋鱼！老大的酸味，我现在都还能闻到！”</p> “我、我……”</p> “你什么你？你还想狡辩是不是？”</p> 江佩离拎起拐杖砸过去，江涣瞬间冒出冷汗来。</p> 阿芜扶额。</p> 只要情绪到了，揍弟弟好像也不需要什么正当的理由。</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3章 神秘女子 第123章 神秘女子</p> 沈时迁看着江涣身上的淤青，“啧”了一声，不禁问：“你俩真是亲生的么？”</p> “废话！嘶——”</p> 江涣瞪了眼给他抹药的小厮，又看向沈时迁：“我俩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前后就差了一刻钟不到！”</p> “那她下手真够狠啊！”</p> 沈时迁摇头叹了几句，又看向一旁默默看书的秦珩，拿胳膊肘捅了他几下。</p> “何事？”</p> 沈时迁冲江涣努了努嘴，低声问：“几个意思？”</p> “小孩子打架闹别扭，不肯回去。”</p> 秦珩眼睛都不抬一下地说了句，“过几天就好了。”</p> 沈时迁翻了个白眼：我信你的邪！你不留人家，人家还能赖着不走？</p> “你以后能不能别掺和别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p> 他有些不满，“你自个儿都还没过明白呢！”</p> 秦珩笑着翻了页书，没说话。</p> “你笑什么啊？我说正经话呢！”</p> 沈时迁虎着脸，不免又看了眼呲牙咧嘴的江涣，神情有些嫌弃。</p> “你看这俩姐弟，一个比一个古怪，你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要被坑骗！”</p> “如何就古怪了？”</p> 秦珩轻笑了一声，字里行间透出几分维护的味道：“我反倒觉得，似他们这样的人才真实可爱。”</p> “真实？可爱？”</p> “嗯。”</p> “大哥，你脑子没坏？”</p> 沈时迁不可置信，“背了十多条命的人，你管她叫‘可爱’？”</p> 秦珩刚要反驳，就听江涣嚷了一声：“你轻点儿啊大哥！涂个药，外伤该变内伤了！”</p> 那小厮连着说了好几遍抱歉，最后江涣还是不耐烦地把药拿了过来。</p> “行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来就成。”</p> 沈时迁看到自己的人被这般使唤，气不打一处来。</p> “你看，这就是你说的可爱！”</p> 江佩离从秦珩那里出来后，还觉得胸腔憋了一股子气。</p> 阿芜跟在后边，不由问了句：“真的就把涣哥丢这儿不管了？”</p> “他吃了人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嘴巴一抹就跑了？”</p> 江佩离有些烦躁，“再说，刚刚是他自个儿闹别扭不肯走的。”</p> “可你把他丢这儿，不怕他吃人家更多银子么？”</p> 阿芜小声说了句：“咱们最近手头紧，已经有些日子没吃好的了。”</p> “那还不是看他有没有良知？”</p> 江佩离脚步加快，阿芜紧步跟上。</p> 绕进另一条街道的时候，她忍不住嘀咕了句：“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了方便下次来看人家才故意把涣哥留这儿的啊？”</p> “你说什么？”</p> “哦，没什么。”</p> 阿芜干笑了两声，“咱也不赶时间，你慢着点儿。”</p> 江佩离没怀疑，许是有些累了，倒也真缓了缓脚步。</p> 阿芜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去搀扶。</p> 作为旁观者，有些事情她不敢明说，只能揣在心里暗暗担心。</p> 而这时，无人注意到街边的暗巷中，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她们离开。</p> “小姐。”</p> 丫鬟奇怪看着不知同何处暗自较劲的白衣女子，问：“您都来姑苏了，真不先去找少爷么？”</p> 女子收回视线，面纱下樱唇轻吐出一口气。</p> “先不去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4章 扇子掉了 第124章 扇子掉了</p> 江涣自己涂完药，利索地将衣服穿好。</p> 秦珩看着少年闷头收拾东西的模样，想了想，合上手里的书。</p> “时迁只是不了解你和阿离，他没有恶意。”</p> 江涣手微微一滞。</p> 随即他冷笑了声，满不在乎地说了句：“谁在乎他了不了解了？他看不起我，我就看得起他了？”</p> 江涣把最后一瓶药放进箱子。</p> 然后，秦珩就听到少年低低地说：“我就是见不得别人说阿离的不好。”</p> “我知道。”</p> 秦珩温和一笑，“你刚忍着没动手，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p> 江涣“切”了一声，“你面子值几个钱啊？我是怕闹了这么一场后又要硬着头皮回去，那我多没面子啊？”</p> 这话的语气，简直跟江佩离如出一辙。</p> 说起来江家这两姐弟，虽是一胎所生，但模样并不完全相像，应当是一个随父，一个随母。</p> 可这性子，真真是一模一样。</p> “喂，那个……”</p> 江涣喊了一声，神情略微别扭，“阿离给你的两瓶玉露膏我看了，新的。不过我看你用一瓶应该也够了，另一瓶……”</p> 他话还没说完，秦珩就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能。”</p> “别这么小气嘛！”</p> “那是阿离给我的，你想要，你找她去。”</p> 江涣脸憋了一下，退步道：“半瓶？”</p> “不给。”</p> “那你用剩下的留一半给我，这总行了？”</p> 秦珩看着讨价还价的江涣，颇有些无奈。</p> 而他想到自己如今在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儿争东西，只觉得自己也是越发荒唐了。</p> “用不上的东西，你争去做什么？”</p> 江涣憋了一下，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你不懂。”</p> 他争的才不是什么玉露膏。</p> 他争的是阿离的宠爱！</p> 以前没有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才是阿离天下第一最最疼爱的人，现在……</p> 江涣看了眼秦珩，满眼都是哀怨。</p> 他预感，这个男人会撼动自己在阿离心中的地位！</p> 前几日江佩离府衙前女装现身，一时小半个姑苏的人都知晓吴兴的那位霸王思儿爷是个女儿身。</p> 但，这并不影响江佩离在江湖的声望和地位。</p> 甚至因她一介女子却敢当众跟一个高官叫板，赢得了许多人的敬重和佩服。</p> 最主要的是，她叫板的那个程运弗，实在是恶名昭著。</p> “说起来这都几天了，从吴兴调来的人手，爬也该爬到了？”</p> 江佩离在街上看到不少半生不熟的面孔朝她打招呼，扯着嘴角点头示意。</p> 阿芜笑起来，半开玩笑地说：“思儿爷如今若真想用人，还愁没几个赴汤蹈火的？”</p>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迎面而过的一女子身上落下去一把折扇，正正好掉在她面前。</p> 折扇半开，露出上面的墨迹，乍一看，似是一双女人脚。</p> 江佩离起初并未注意，只是让阿芜顺手拿起来，叫住了那个落扇子的小丫头。</p> 小丫头一脸茫然地回过头，就听得阿芜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了声：“你扇子掉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5章 沈家美人 第125章 沈家美人</p> 元湘歪头看着递扇子给她的阿芜，一时竟有几分脸红。</p> 她小声地“哦”了句，低头上前接过。</p> “谢过这位公子。”</p> 江佩离闻声回头，就见元湘将扇子“哗”地一下打开，露出扇面上女子的真容来。</p> 那是一个赤脚倚靠在树下看书的美人，美人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托腮，似是在凝神思考着什么。</p> 而让江佩离感兴趣的，并不是这美人有多美，而是那扇顶的题字。</p> 那字迹她莫名熟悉，写着：</p> 江南沈家女，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p> 后面的落款是两个小字：子砚。</p> 江佩离微微一愣，蓦地想起秦珩字“子砚”，虽然她不知是不是这个“砚”字。</p> “思爷？”</p> 阿芜见江佩离发呆，不由唤了一声。</p> 江佩离回过神，视线落到元湘身上，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下次小心点。”</p> 说完，她便转过身，心里却莫名有几分烦躁。</p> “原来这位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思爷呀？”</p> 元湘惊喜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江佩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已经小跑到她面前，满脸都是看到偶像了似的激动。</p> 一时，江佩离也不好继续甩脸色。</p> 她神情缓了缓，轻“嗯”了一声，然后元湘就突然握住她的手，把那把折扇放在她掌心。</p> 江佩离皱眉。</p> 元湘仰头笑起来，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娇声道：“第一次见着思爷，也没什么礼物。这把扇子是我家小姐重金购得后赐予我的，思爷若不嫌弃，就收下！”</p> 说完，她也不给江佩离反应的时间，就小跑着没入了人群中。</p> 江佩离一脸茫然。</p> 半晌后，她才拿扇子指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气笑：“这分明是硬塞啊！”</p> 阿芜忍笑道：“你刚盯着那扇子发了半天呆，人小姑娘没准以为你多喜欢。”</p> “我有吗？”</p> 阿芜点点头。</p> 江佩离：“……”</p> 她打开扇子又看了一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纸扇子，又没镶金镶银的。</p> 江佩离颇有些嫌弃地合上扔给阿芜，忍不住吐槽：“分明是几文钱一把的扇子，还什么重金购得？这家小姐也真是会糊弄人！”</p> 元湘没入人群之后，七转八转地又回到了白衣女子身边。</p> 女子正在抚琴，见人回来了，眼也不抬地问了声：“办好了？”</p> 元湘“嗯”了一声，净完手，才规矩坐回到女子身边，长长吐了一口气。</p> “小姐为了寻到秦公子画的这把扇子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和一群人讨价还价，如此费力，为何转头却送人了？”</p> 元湘有些不解，“若是送个体面人也就罢了，可那位思爷……”</p> 沈临欢眼睛一抬，元湘立马识趣地闭上嘴。</p> “她会还回来的。”</p> 沈临欢拨了一段旋律，默默按住琴弦，眼里露出了一瞬恨意。</p> 元湘吓了一跳。</p> 等再看时，沈临欢却已经恢复如常，元湘只当自己看错了。</p>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自家的小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6章 驱邪避祸 第126章 驱邪避祸</p> 江佩离回到了栖云居。</p> 上次酒窖爆炸之后，整个栖云居几乎化为废墟，唯一幸存的是林间的珠玑阁，但也被烟熏坏了小半。</p> 珍姨和夏云姬手下的一部分人就安身在此。</p> 江佩离刚进院门，就见一阵浓烈的白烟袭来。</p> 两人猝不及防，被呛得直咳嗽。</p> “搞什么名堂啊？”</p> 江佩离眼泪鼻涕直流，阿芜赶紧打开折扇散烟。</p> 两人正要往里面走，就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不许动！”</p> 一听这个声，江佩离瞬间火冒三丈，吼道：“金大壮，你又在装神弄鬼了是？”</p> 话音刚落，从烟里走出来的金大壮就贴了一张黄色的符在江佩离额头上，用桃木剑指着江佩离，大喊了一声：“定！”</p> 江佩离：“……”</p> 阿芜感受到江佩离拳头捏得咯咯响，不由看了一眼金大壮，眼神充满了怜悯。</p> 金大壮完全没有察觉到。</p> 他一手举着桃木剑，一手拿了个铃铛，一边晃悠，一边跳着什么步子。</p> 江佩离耐着性子，眼里火花四溅。</p> 金大壮念了几句咒语后，就用剑尖指着江佩离头上的符，大喊了一声：“急急如律令！恶灵退散！”</p> 然后，江佩离手里的拐杖就收不住了。</p> 阿芜听到惨叫声，拿扇子挡着脸，不忍直视。</p> “什么破玩意儿？”</p> 江佩离一把撕下符纸，扫了一眼端着烧盆的两个人。</p> 两人识趣，立马把盆放在一旁，手背在身后站得整整齐齐，干笑道：“思爷，这都是大壮的意思，不关咱俩的事。”</p> 金大壮：“……”</p> 江佩离睨了眼捂着头坐在地上的金大壮，神情一言难尽。</p> 半晌后，她才开口：“这你问道士出的主意？”</p> 金大壮“啊”了一声，闷声说：“珍姨和阿芜都说思爷你撞邪了，我这不想着给你驱驱邪嘛？”</p> “那你干嘛不直接把道士带过来？”</p> 金大壮：“……”</p> 江佩离看着金大壮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叹了一口气。</p> 她刚收拐杖，珍姨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柳条，二话不说就往江佩离身上抽。</p> 许是怕江佩离不高兴，她边抽还边解释了句：“柳条驱邪的，抽几下，把不干净的东西都赶走。”</p> 江佩离：“……”</p> 珍姨抽完，又有人奉上一杯茶。</p> “这又是什么？”</p> “那个……也是辟邪的。”</p> 江佩离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p> “行了行了，不就是喝醉睡了两天吗？你们一个个的，至于吗？”</p> 江佩离嫌弃地将茶推到一边，拿拐杖杵了杵地上的金大壮。</p> “人带过来没？在哪？”</p> “唔，带来了。”</p> 金大壮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阁楼的方向，“揍了一顿，还晕着呢。”</p> “去带下来。”</p> 江佩离说完，一瘸一拐进到珠玑阁里面。</p> 金大壮默默跟着，似是憋着什么话。</p> 等江佩离坐下之后，他才终于忍不住上前。</p> “爷，你真得好好注意。”</p> 金大壮一脸认真，“你醉酒和受伤这两件事，比撞邪还可怕。”</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7章 喜欢女人 第127章 喜欢女人</p> 江佩离看着被五花大绑拎到她跟前来的袁向敏，平淡道：“把绳子解开。”</p> “这……”</p> 金大壮迟疑了一下，照做了。</p> 被放开的袁向敏倒也老实，毕竟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江佩离手下的人。</p> 只是他看江佩离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p> “怎么？想打架？”</p> 江佩离翘起二郎腿，好笑地看着地上的袁向敏，“我让你一条腿，你打得过我吗？”</p> 袁向敏恨恨地看着她，没说话。</p> “行了，咱俩老熟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p> 江佩离切入正题，“你叔叔袁秀文好像在江淮府当什么都事，他权力大不大？”</p> 闻言，袁向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哟？今儿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咱们思儿爷不是最看不上给蛮人做官的汉人了？”</p> “问你话，你答就是，别在那儿蹬鼻子上脸。”</p> 袁向敏暗暗攥紧双拳。</p> “是又如何？权力大又怎样？在你们眼中，还不是数典忘祖的叛徒！”</p> “如果不是，那你又心虚些什么？”</p> 江佩离笑起来，“其实你自己才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袁向敏，你这人还真是虚伪啊。”</p> 袁向敏死死盯着她，脸憋得通红。</p> 半晌后，他才作出妥协，问了句：“你问这要做什么？”</p> 江佩离抬手，金大壮立马把早就写好了的状纸递到她手上。</p> “这是状告程运弗以权谋私的状纸，你再以你的名义写一封信，派人交到你叔叔手上。”</p> “以民告官？你疯了？”</p> “状纸是以我的名义写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p> 江佩离漫不经心，“你就说这事儿你能不能办？不能我再想别的办法。”</p> 袁向敏沉默。</p> 江佩离也不着急，端起了珍姨刚给她煮好的红枣茶。</p> 以民告官毕竟是件可能把自己给搭进牢里去的大事，袁向敏这样胆小怕事的人会犹豫不决，倒是在意料之中。</p> 如果他毫不犹豫就应下了，那江佩离才要觉得奇怪。</p> 半晌后，袁向敏答应了，但他要江佩离满足他一个条件。</p> 江佩离勾唇，“你说。”</p> 袁向敏忸怩了半天，低头有些不好意思。</p> 金大壮被他这副鬼样子恶心到，不禁凑到江佩离耳朵边上小声道：“思爷，他不会是想要你做他男人……不是，他不会是想做你男人？”</p> 话音落，江佩离一口茶喷出来，溅了袁向敏一脸。</p> 袁向敏：“……”</p> 江佩离：“……”</p> 金大壮一脸茫然地看着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佩离。</p> “瞎说什么呢？”</p> 江佩离缓过神来，一巴掌拍向金大壮后脑，“胆儿肥了，敢埋汰你爷了？”</p> 然后金大壮就被数落了一顿。</p> “那个……”</p> 袁向敏抹掉脸上的茶渍，默默抬手示意。</p> 江佩离看向他。</p> 袁向敏掩唇轻咳两声，脸颊微红。</p> 一时江佩离竟觉得，金大壮这乌鸦嘴……难道真说中了？</p> “那个……我就想做思儿爷的……”</p> 话还没说完，江佩离条件反射道：“不行！做不了！爷不</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8章 当你小弟 袁向敏一脸茫然。 金大壮更是像见鬼一般看着江佩离，好半晌才回过神，讷讷问：;可是爷，你自己不就是…… ;你闭嘴！ 江佩离直接喝止，;爷雌雄同体。 金大壮：;…… 袁向敏：;…… ;你想到哪里去了？江自思。 袁向敏一脸鄙夷，;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不等江佩离反驳，金大壮就哼道：;我们思爷红妆起来那可是绝世美人！ ;你又知道了，你见过？ 金大壮得意地笑了声，;我没见过，但见过的人都说，我们思爷就是整个江南长得最漂亮的姑娘！ 江佩离依稀记得，某个王八蛋也说过这句话，虽然她没听说有人这么夸过自己。 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她本来也不是走这一挂的。 ;行了，少拍点马屁，多干点实事儿。 江佩离心中暗喜，面上却一本正经。 ;你们也真是。 袁向敏嫌弃地看了他们一样，;一个敢夸，一个敢信。 话音落，江佩离的拐杖就过来了。 袁向敏条件反射地趴在地上，吓出一身冷汗来。 ;咚的一声，拐杖杵在地上，江佩离淡声道：;换个条件，不然拉倒。 袁向敏翻了个大白眼：;我本来也不是开你想的那种条件！ ;那是？ ;我……我…… 袁向敏忸怩半天，支支吾吾道：;我想……当你的……小弟…… 江佩离：;？ 金大壮：;！ ;干嘛呢袁向敏！ 金大壮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咱们思爷可不缺小弟！再说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能给思爷干啥啊？ 袁向敏憋了一下，满脸通红道：;我、我能给思爷江南以内的最新情报！ ;切！情报值几个钱？咱们思爷才不缺这点东西！ 江佩离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陷入了沉思。 放眼整个江南，最厉害的情报网一是芜城沈家的一品堂，再是姑苏夏云姬的栖云居。 而号称;江南百事通的袁向敏，硬是以一己之力居于第三。 他的情报来路，甚至比吴兴望江楼还要广。 而且由于袁秀文在江淮府做事，袁向敏能打听到许多夏云姬都打听不到的消息。 比如，陆承玉在华都，究竟是为何会被杀，江衍等被俘虏的将士，境况究竟如何。 ;思爷！ 金大壮的喊声把江佩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向一脸紧张又期待的袁向敏，又看向颇有些担心的金大壮，想了想，道：;你们都先出去，把门拉上。 阁楼里只剩下江佩离和袁向敏两个人。 江佩离手托着额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让人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放下手，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眸光清冷地望向袁向敏，淡声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关于我的身世。 江佩离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漫不经心问道：;你，知道多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9章 寻找靠山 ;江自思这三个字在江南人人都不陌生。 但凡是和江湖扯上过关系的，都知道这位思爷是一位惹不起的主儿。 可这位年仅十五岁的爷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却是一个谜。 江湖上流传的关于她和江涣的身世，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父亲是个木匠，病故于七年前，母亲嫌两人累赘，丢下他们另嫁了。 此外，再无半点信息。 这当然是外部干预的结果，一般人想深挖江佩离的身世几乎无路可循。 江佩离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想试探这个袁向敏，究竟有没有点真本事。 袁向敏听到这个问题，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随即，他双手轻握，笑着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若说了一些思爷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袁向敏试探问：;思爷……会留我活口么？ 江佩离轻轻一笑，身子往后靠坐在椅背上。 ;江湖之上，寻找靠山可不就是一场生死较量？ 她笑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你若没这个胆量，就换个条件。 ;我话已经说出来，现在再换条件，你就能留我活口了？ 江佩离没回答，但袁向敏知道。 不会。 于是袁向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你姓江，名佩离，是秦宇王朝右金羽卫将军江衍的长女，你的母亲是现栖云居的老板娘，夏云姬。 江佩离轻抿嘴唇：;继续。 ;七年前，江衍、陆承玉等大宇将士掩护少帝一路从华都逃难到江南，最后战败，少帝被溺死，江衍被俘入华都，蛮庭设江淮府总管江南，大宇政权彻底覆灭。 ;此后你和江无涯姐弟二人改名换姓隐于吴兴市井，你母亲夏云姬在姑苏建立起栖云居，你在吴兴守着望江楼，一边扩充人脉，一边打听江衍的消息。 江佩离听袁向敏逐字逐句说完，突然笑起来：;你知道得还挺详细。 袁向敏下颌紧绷，紧握着的掌心渗出冷汗来。 ;我听说江涣被程运弗抓走之后，找你打听过我的身世？ 袁向敏没做声，江佩离继续问：;所以他突然起疑心要验我的身份，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袁向敏脱口，哆嗦着解释：;他是找我问过你的身世，可刚刚我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没告诉他！ 江佩离托腮望着袁向敏，觉得这人不像是在说谎。 他虽喜欢跟她叫板，但生性却是胆小，两面三刀这种事，他做不来。 但江佩离却觉得困惑。 于是她问：;程运弗既问你，你为何不说？ ;袁向敏，我可不觉得咱们俩之间有什么生死患难的情谊可言。就你那胆子，程运弗逼问你几句，你还不得吓得尿裤子？你敢骗他，你不要命了？ 袁向敏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你都敢诓一个心狠手辣的狗官了，说个实话的胆子都没有了？ 江佩离似笑非笑，;还是说，你早打好算盘，要投靠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0章 留个心眼 本也是一句玩笑话，没成想袁向敏竟然在一阵沉默之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江佩离愣住：;真的假的？ 袁向敏红着脸小声说：;真的。 ;其实我之前总跟你叫板，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我知道你在打听华都的消息，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想起来，能用上我，不过…… 不过每一次，他都会被江佩离暴打一顿，打完伤个两三天，又回去继续叫。 江佩离：;…… ;袁向敏。 江佩离神情一言难尽，;你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毕竟哪有人像袁向敏这样，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非要平白无故去挨几顿打。 ;也……不是。 袁向敏有些苦涩地低头，;其实因为叔叔的原因，像你一样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总要看我身上带点伤才满意。 ;而且…… 袁向敏局促地挠了挠脑袋，小声说：;让他们知道我身上的伤是你打的，他们同情可怜我，就不那么找我麻烦了。 江佩离：;…… 她突然想到了那天程运弗说她的词：恶名昭著…… ;有一个问题啊。 江佩离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既然程运弗知道我的身份跟你无关，那他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信息？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 袁向敏生怕江佩离质疑他的能力，立马打包票道：;查一查程运弗跟哪些人接触过，应该能追出些踪迹来。 ;行，那这事儿交给你了。 袁向敏一愣，;你的意思是，你、你答应我了？ ;你想得挺轻巧。 江佩离收起匕首，;就这么一件事，你先办着。这段时间会有人保证你的安全，办妥了，我再来考虑你的条件。 袁向敏出去之后，阿芜进来了。 她还没开口，江佩离就平稳出声：;咱们的人里出了叛徒。 她把刚刚的事情大致说给了阿芜听。 阿芜微微一惊，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江佩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疲累地按着眉心。 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晰，道：;应当不难找，立场问题上，有这个动机的就那么些人。而这些人里，知道我们家是一儿一女的人本也不多。 ;说起来，我可真庆幸我爹一直把我当男孩子养。 ;可袁向敏的话…… 阿芜有些迟疑，;能信吗？ ;他叔可是江淮府平章跟前的大红人，袁向敏把我的身世调查得清清楚楚，他要想整我，至于绕这么多弯子？ 江佩离摇了摇头，;而且袁向敏这个人，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阿离，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阿芜有些担心，;先有秦珩，后有袁向敏，还都是看起来不怎么可信的人。这么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小心为妙。 江佩离沉默。 片刻后，她轻叹了一口气。 ;袁向敏那边派人盯紧些，发现问题就别留了。 江佩离顿了顿，眼里划过了一丝什么。 ;再去给江涣报个信，让他那边……也留个心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1章 心脏刺痛 袁向敏从珠玑阁离开之后，立刻按着江佩离的意思修了一封信送往了芜城。 江佩离得知此事后，决定去汪府找汪科林。 结果路上飘起了雨，她和阿芜顺势在一家茶楼前的屋檐下躲雨。 ;今年雨水挺足的啊。 江佩离伸手，让雨水打在自己掌心，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暗暗担心今天会不会打雷。 说来也怪，她以前真没觉得自己怕什么。 直到去万幽谷给秦珩捉鱼的时候，好巧不巧碰上了雷雨天，一道惊雷打下来，她心跳立刻快了起来。 刚开始她以为是因为雷声来得突然。 然而她躲进山洞后，等第二道雷声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害怕得蜷在了一起。 江佩离抿着嘴唇思索着，难道怕打雷这件事，也跟她的前世有关？ ;哟，思儿爷，躲雨呢？ 茶楼里的小厮认出江佩离来，热情招呼道：;进来坐会儿吧！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呢！ 江佩离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进到里面之后，江佩离听到一阵琴音，奇怪问：;这是专门请了乐师？ 小厮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 ;哦，不是。是今儿来了一位贵客，她在这儿弹了快一个时辰了。 说完，他又补道：;可是位大美人，思爷，想不想去瞧瞧？ 江佩离对琴乐并不感兴趣，可一听说弹琴的是个美人，她两眼都放光了。 ;走，去瞧瞧。 抚琴的是一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她坐在窗前，隔着一扇描了幽兰的屏风，优雅地拨动着琴弦。 江佩离来了才知道，原来围观美人弹琴的，并不在少数。 只是…… ;这美人怎么还蒙着脸呢？ 江佩离颇有些郁闷。 这时围观的人里有个讽了句：;不懂了吧？美人美不美，看骨相和眼睛就…… 他看到江佩离之后，骤然噤声。 好美的一双眼。 只可惜，是个男儿郎。 江佩离倒是没注意这些，她趴在屏风后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弹琴的美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段旋律似曾听过。 这时，窗外扬起了一阵风，美人稍稍侧过脸，面纱被风卷起来一瞬，露出她完整的面容来。 人群之中陡然发出惊叹声。 而江佩离，却在那一刻陡然一震！ 这个人，就是扇子上画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江南第一美人—— 沈临欢！ 江佩离蓦地想起这个名字，想到扇子上的画像和题字，手不由暗暗攥紧了屏风的边沿。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雨天屋檐下，一男一女抚琴吹箫的画面，那让她的心脏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阿离，怎么了？ 阿芜看到江佩离脸色骤然生变，不由压低声音担心地问了句。 江佩离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抚琴的沈临欢。 片刻后，一曲弹毕。 沈临欢收回手握在身前，优雅地向众人鞠躬行礼。 而后她的视线，稳稳地落在了屏风旁边的江佩离身上。 江佩离轻轻皱眉。 她缓了缓没由来的情绪，恢复如常，笑着说了声：;姑娘人长得好看，弹的曲子也真是好听。 沈临欢微微一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2章 言语嘲讽 和秦珩一样，沈临欢也没见过十五岁的江佩离。 上一世她们两个人的交集，大概也是这一两年江佩离换回红妆后，被人拿去同沈临欢做比较，去争论谁才是江南第一美人。 可沈临欢真正遇见江佩离，也是在延呈十年。 所以，当她看到如今还是青衫少年扮相，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不羁世俗气的思爷，真是怎么也想不透—— 这样一个市井女子，究竟是为何能让秦珩那样的人，剜心噬骨疼了整整三十年。 ;所以…… 江佩离细细类比扇子上的美人和沈临欢，狐疑问：;这扇子是你让人给我的？ 沈临欢抿唇笑起来，掩去眼底的几分不屑，淡道：;丫鬟不懂事，这种画像私物，怎能随便送人？ 她数落元湘：;也不怕遭人嫌弃。 江佩离听明白了，轻轻一笑，大大方方将扇子递回到沈临欢面前。 ;既是件便宜玩意儿，还是莫要诓骗小丫头了。 ;便宜？ 沈临欢愕然拿起折扇，;你当这把扇子是个便宜物什？ 江佩离不以为然：;路边商贩都卖六文钱一把，画了花样的，最多也才十文钱。 闻言，元湘鄙夷地哼了一声：;真是个乡下粗人。 ;元湘。 沈临欢低低斥了她一句。 元湘翻了个白眼，悻悻闭嘴。 沈临欢抿了抿唇，将折扇小心翼翼打开，像是在摆弄一件宝贝似的。 ;你知晓这扇子是谁的手笔么？ 沈临欢试探问了句，见江佩离耸肩似是不知，她神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这是子砚的亲笔。 沈临欢按住心中困惑，微笑开口：;他鲜少作人物画，这把扇子是市面上流传的唯一一幅有他亲笔题字的肖像画，故而值钱。 江佩离恍悟般;哦了一声，;你说的是秦珩吧？ 沈临欢掌心一紧，轻;嗯了声，;是他。 她打量起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的江佩离，眉心微微觑起。 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眼前的这个江佩离，还只是十五岁的江佩离？ ;他的字画很值钱吗？ 这话一出，元湘不高兴了，直言道：;秦公子可是咱们江南的大名人，他流传在市面上唯一的人物画，当然值钱了。 ;而且，他画的可是我家小姐。 元湘颇有几分得意，;我家小姐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多少丹青画家想为我家小姐作画啊？ ;这样啊。 江佩离轻轻一笑，站起身来，;改明儿我也试试，看能不能找个画家也给我作个画。 说完，她就让阿芜搀扶着要走。 转身的那一瞬，她脸色瞬间冷下来。 阿芜瞧出来，不免心中叹息。 真枪实弹伤不到的阿离，不擅长应付这种言行之中有意无意的嘲讽。 阿芜没说话，只是回过头，冷眼扫过沈临欢和元湘，眼里有警告之意。 沈临欢想了想，站起身叫了声：;阿离。 江佩离蓦地僵住，没有回头。 ;你…… 沈临欢掌心攥紧，犹豫问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3章 又要下雨 雨停了。 江佩离从茶楼出来之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憋了句：;气死我了。 她转过身指着门口骂道：;也就是看你们是姑娘，爷怜香惜玉，让着你们罢了！ 路过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江佩离恶狠狠瞪回去，又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觉得缓过来了些。 阿芜叹了一口气，顺了顺她的后背，;别气了，这种娇生惯养大的小姐，也就这点本事了，犯不着生气。 ;呼—— 江佩离又吐出一口气，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 气死她了。 这时有个乞丐屁颠屁颠跑过来，江佩离认出是之前给江涣带过信的那个。 他跑过来，笑着露出一颗缺牙，又递了张纸条。 江佩离打开，上面写着：阿离，王八蛋让我问你，今天来看他吗？ ;看他大爷！ 江佩离一声吼，把乞丐给吼懵了。 ;那个……传信的人还让我给你说，今儿可能会打雷…… ;滚他丫的！ 江佩离把纸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用脚用力地跺了跺，;爷今儿就是被雷劈死，也不去看那个乌龟王八蛋！ 小缺牙把江佩离的反应和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秦珩。 江涣当时也在场。 他听了这话后，淡定地将双手枕在脑后，习以为常地说了句：;她今儿一定心情不好。 秦珩憋了一下，忍不住嘀咕：;她心情不好，骂我做什么？ ;触她霉头了呗。 江涣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的脚抖啊抖，;不过你下次给她写信，能不能别打着我的名号了？你以为她看不出来啊？ 秦珩心里郁闷，不想说话，想着今儿又是哪个遭天杀的得罪了他的小祖宗。 ;不行，我得去找她。 珠玑阁。 金大壮看着阿芜拎回来的一包袱扇子，不由拿起一把打开，奇怪地问：;夏天都快结束了，爷买这么多扇子干啥呢？ ;大概是怕滞销，卖扇的人亏本吧。 金大壮听到毕兜的回答，觉得也是，心目中江佩离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爷可真善良！ 阿芜看着一堆扇子，扶着额头，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把小缺牙吼了一顿后，江佩离心里还气不过，干脆也懒得去找汪科林了，直接给崔舒元报了个信，让他安排去狱中见夏云姬的事情。 然后，回来路上遇到的扇子，但凡是扇面空白的，全让她给买了回来。 也不知是在赌哪门子的气。 ;芜姐，思爷人呢？ ;不知道啊。 阿芜这才发现跟她一起回来的江佩离不见了，四下寻了寻，也没见着人，似是又出去了。 ;又要下雨了诶，思爷刚回来，又跑去哪里了？ 金大壮想到了什么，脸一垮，;该不会是去找袁向敏了吧？ 事实却是，江佩离谁也没去找。 她心情很差，又不想让大家多心，便出来一个人散心来了。 结果刚走没多久，又开始飘雨了，江佩离心情更糟了。 ;他大爷的！ 江佩离怒骂了一声，正打算回去，突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4章 被骗出城 第134章 被骗出城 江佩离认出来，那是在茶楼里和她一起围观沈临欢弹琴的人，一脸络腮胡，特有辨识度。 当时这人的眼神像极了那天在栖云居，符彬看她的样子，让人作呕。 只不过后来她思绪被别的事情占据，一时忘了提醒。 如今再遇到，纵使江佩离再怎么不喜欢沈临欢，本着善意，她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然后她就看到，络腮胡把一个身型像极了沈临欢的女子塞进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思爷！要下大雨了，你还不回去啊？” 有个冒雨拖着板车的大爷经过，江佩离看到他，立刻跳上板车，道：“项叔，快去追前面那驾马车！” 项叔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到江佩离严肃的神情，也没多问，只道：“好嘞！那你坐稳了！” 天阴沉下来。 秦珩打着伞从珠玑阁出来后，看到靠墙而站的江涣，皱眉说了句：“阿离不在这。” “正常啊，她就不是一个在家坐得住的人。” 江涣吐掉嘴里的叶子，吊儿郎当道：“你也别折腾了，没准她遇到什么事正在气头上，你非要这时找她，岂不是自己上赶着要去挨揍吗？” “可她出去了，没带上阿芜。” 秦珩抬眼看着滚滚乌云，心里焦急起来，“要打雷了，我得找到她。” 江涣刚要笑他小题大做，就看到小缺牙冒着雨赶过来，嘴里大声嚷道：“涣哥！涣哥！思爷一个人去追马车，都快追出城了！” 项叔冒雨拖着马车带着江佩离一路跑出城，竟也没跟丢。 “项叔体力不错啊。” 江佩离忍不住拍了拍项叔的肩膀，夸赞道：“两条腿都快赶上四个脚的了。” 项叔笑着，声音微喘道：“习惯了！有时候给人跑腿送东西，比这累多了的都有！” 江佩离刚要打趣几句，突然一声响雷打了下来。 她蓦地抬起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死死抠住车板。 “思爷！你今儿怎么一个人啊？涣哥儿和阿芜呢？” 项叔边跑边喘着气，粗粝的喘气声夹着雷声落到江佩离耳朵里，像是突然刺激到她一般。 “停下！” 江佩离捂着耳朵大声吼道。 项叔立刻停下，江佩离一个没注意，不小心从车上摔了下去，滚到了泥泞之中。 “思爷！你没事？” 项叔一惊，立马要去扶人。 可江佩离却似是受到了惊吓，眼神肃冷，高声喝道：“别碰我！” 轰隆—— 轰隆—— 沈临欢站在亭子里，隔着层层雨帘看着不远处缩成一团的江佩离。 狂风卷起她的白衣和面纱。 她的嘴唇快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沈临欢听人提起过她怕打雷的原因，也就知晓，这个怕打雷的江佩离，是从上一世回来的江佩离。 元湘给络腮胡结完钱，冒着风小跑到沈临欢身边。 “小姐，今儿雨这么大，天黑前回不去城里怎么办？” 元湘担心问道。 她觉得自家小姐近来的做为，也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别急。” 沈临欢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不远处狼狈不堪的江佩离，声音平淡：“雨会停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5章 在撒娇呢 第135章 在撒娇呢 秦珩跟着江涣等人一路骑马去追江佩离。 出城的路有好几条，根本难以辨明江佩离是往哪个方向出城的。 江涣甩了一下马鞭子，勒转马头。 “你们先上前！我去萧府，把云公子牵过来！” 秦珩心里一紧，二话不说就夹了马肚子，往其中一个方向跑了去。 阿芜见了，立刻看向其他人：“我们分头去找！” 轰隆—— 江佩离淋着雨半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发抖，一旁的项叔不敢上前，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雨小了点。 沈临欢看着渐渐要散去的乌云，轻吐出一口气，“我们过去。” 元湘立马撑开伞。 然而，她的脚还未踏入泥泞，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跟着是一声，仿若隔了千山万水的呼唤—— “阿离！” 元湘惊喜道：“小姐！好像是秦公子！” 沈临欢听得这人的声音，蓦地收回脚步，下意识把脸上的面纱往上带了带。 “上马车。” 沈临欢转头就走。 轰隆—— 江佩离听到了那一声呼喊。 那像是一束，冲破黑暗的曙光，瞬间把她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江佩离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抱进了一尊宽广温暖的胸膛之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珩抱着浑身是泥的江佩离，隔着她的手捂住她耳朵，不停安抚她道：“别担心，我来了。”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停在发抖，而他抱着她的双手，也隐隐颤着。 若是江涣去牵来了云公子，势必会惊动萧年。 而这个时候，秦珩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先他一步找到阿离。 尤其是萧年。 秦珩的来到，让江佩离瞬间有了主心骨。 那人用他的双手阻隔让她害怕的雷声，用他的身躯为她挡雨，给她取暖。 江佩离手攥住秦珩腰间的衣襟，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脆弱藏匿在他的怀抱之中。 不久后，江涣他们也追了过来。 项叔看到后，惊喜喊道：“涣哥儿！思爷在这儿呢！” 江涣等人翻身下马，看到地上被秦珩抱在怀里的江佩离，愕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其余人也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江佩离，一时错愕不已。 金大壮率先反应过来，气恨道：“一定是对方耍阴招了！” “对！要不就是对方以多欺少，我们思爷一个人还伤着腿，寡不敌众也正常！” “不、不是！” 知晓实情的项叔赶紧解释：“我们都还没跟对方碰头呢！” “……” 全场默然。 江涣抿了抿唇，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项叔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说了。 末了，他看了眼江佩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涣哥儿，思爷她……是不是怕打雷啊？” 江涣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这时，一直蹲在地上没出声的秦珩平稳应道：“她不是害怕。” 秦珩抱着江佩离站起来，看她把脸埋进自己脖颈，似是难为情。 他心里痒痒，连带着语气也温柔许多，轻声道：“她在跟我撒娇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6章 人靠衣装 第136章 人靠衣装 珠玑阁。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江佩离穿了一身素色轻衣半倚在木榻前，任珍姨给她擦拭着刚刚洗完的头发。 她一手扶着额头，隔着屏风，听屋外遍的人在争论关于她的事： “毕兜儿，你说受伤、怕打雷、对一个男人撒娇，这三件事放在思爷身上，你最不能相信哪一个？” “……怕打雷？” “哎，我也是。” “我觉得思爷就是神啊，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能怕打雷呢？一定是项叔看错了，瞎说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觉得……思爷对一个男人撒娇……大壮哥，你不觉得这事儿，更诡异么？” “……” 江佩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捂着脸呜咽了声：“脸都丢光了！” 珍姨忍着笑，温和安慰道：“不丢脸。咱们离儿怎么样都是大伙儿心里的一把手，你别听孩子们乱说。” “不过话说回来。” 珍姨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有些好奇问道：“他们说的那个让你撒娇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珍姨！” 江佩离捂着脸嗔了句，有些无奈道：“你别听他们瞎说，我没撒娇！” 秦珩也在珠玑阁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自己的衣服又是泥又是雨水的，早已经辨不清原来的颜色，但江涣他们的衣服都不合身。 于是江涣就给他拿了套栖云居厨子大叔没穿过的大褐袍子。 秦珩换上后，江涣神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 秦珩整理好衣服后，还仔细闻了闻，确认身上没有其他味道后才觉得不那么难受。 “也……没怎么。” 江涣摸了摸额头，轻叹了一口气，“就觉得老人说的‘人靠衣装’，这话可真不假。” 秦珩：“……” 他一想也是。 毕竟他现在二十岁的年纪，穿一身大叔辈的衣服，别说外人看他别扭，他自己也觉得别扭。 但……他也不能光着就出去？ “行了，你就将就一下。” 江涣揉了揉鼻子，“阿离让我先送你回去。” “等一下。” 秦珩看了一眼光亮的方向，知晓江佩离大概在那边，他不由问了句：“所以她今天，是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 “哦，这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听阿芜说，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买了一堆滞销货回来。” “滞销货？” “就扇子呗。” 江涣耸肩，“她可不喜欢拿那种玩意儿装模作样，再说夏天都快过去了，也用不上，可不就是滞销货？” 他正说着，就见派出来的几个弟兄匆匆回来，见到他便道：“涣哥，马车找到了，是空的。” “空的？” 江涣愣住，“那思爷说的白衣姑娘呢？” “涣哥，我们的人追出去老远，根本没见着什么白衣姑娘。” 那人如实说道，“不过倒是抓到了那个络腮胡。” “他怎么说？” “他说他根本就没有见色起意，是有人花钱请他帮忙做戏，估计是故意诱思爷出城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7章 老气横秋 第137章 老气横秋 金大壮和毕兜几个人还在门外争论不休的时候，江涣和秦珩过来了。 一看到秦珩，几人立马噤声，用各色各样的目光打量起这个让思爷撒娇的男人来。 与其说是打量，倒不如说是审视。 毕竟他们也好奇，这个能让思爷露出小女儿面的男人，究竟是哪方神圣。 半晌后。 金大壮和毕兜小心凑到一起，掩唇说起了悄悄话：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你呢？” “我也觉得。你看这老气横秋的打扮，跟思爷站在一起，都能当她爹了？” “……” 两个人都说得起劲，就见屋里屏风后突然飞出来两颗莲子，正正好砸在两人后脑勺上。 跟着里面就传来了江佩离的声音：“站那儿也不做事，净嚼舌根，是你思爷提不动刀了？” 两人捂着后脑，立马住嘴。 “快去把你涣哥叫过来。一大男人，洗个澡怎么这么磨蹭？” 江佩离的声音明显不耐烦，江涣大老远就听出来了。 他不禁顿了顿脚步，弱弱问了句：“你确定，阿离的拐杖是丢了？” 秦珩看到江涣这个样子，颇有些无奈道：“是丢了，我路上看到没来得及捡。” 就是因为看到了阿离的拐杖，他才那么顺利找到她。 江涣放心下来，正要进去，想了想，又折了回来，问金大壮：“里面应该没什么具有攻击性的玩意？” “涣哥，你太不了解思爷了。” 金大壮后脑还疼着，眼泪巴巴地举起从地上捡的一颗莲子：“玩意有没有攻击性，还不是看她心情？” 江涣：“……” 他还要说什么，屏风后又咻咻地飞出了两颗莲子，金大壮和毕兜吓得躲到江涣和秦珩后边。 江涣看着手里的莲子，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进去。” 秦珩把莲子扔掉，拍了拍他肩膀，眼神充满怜悯：“我跟你一起。” 江佩离依旧保持着半倚的慵懒姿态，长发随意散落，发梢还未干透。 她穿了一身白色轻衣，在温暖的烛光下，这人平日里的张扬被隐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她举手投足间的柔媚。 便是江涣，看到这样的江佩离也愣了愣。 他听到身后金大壮等人发出的惊叹声，立马回过手，一手拍一个脑袋，吼道：“看什么看？思爷的尊容也是你们能看的？边儿呆着去！” 江佩离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视线正好落在了江涣旁边的秦珩身上。 目光交错的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 秦珩上一世，不是没有见过这样慵懒妩媚的阿离。 只是年代太久远了些，久到他都快忘了，原来这姑娘便是随意抬一抬眼眸，也能把他的魂儿勾了去。 秦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低眸，耳朵有几分发热，甚至于一时不敢抬头。 倒是江佩离，在看了秦珩半晌之后，眉头越皱越深。 “你这身衣服……” 江佩离露出嫌弃的神情来，“果然人靠衣装。” 秦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8章 不在范围 第138章 不在范围 江涣赶完人，才发现江佩离似是在和秦珩说话。 他脸色憋了又憋。 最后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江涣没把秦珩也扔出去。 但他心里清楚，从今往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留恋阿离美色的人，这让江涣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结果，江佩离出乎意料地没跟秦珩多交谈，甚至看也不看他，直接对江涣道：“明儿崔舒元安排了去府衙狱中探视，你准备一下。” “明儿？” 江涣有些茫然，“那我今天……” 他暗暗指了一下秦珩，又指了指地上。 “随你。” 江佩离语气平淡，边剥莲子边道：“状纸我已经让人送去江淮府了，汪科林那边……” 她想起来什么，不禁拍了拍自己脑门，暗自懊恼。 “算了，你明儿先去找崔舒元，汪府我下次再……” “我去。” 秦珩打断她，平稳出声：“你好好休息，汪科林那边，我替你去走动。” 江佩离没说话。 她只是看着秦珩，又想到沈临欢的那把扇子，突然就觉得嘴里的莲子不甜了。 “不劳烦你。” 江佩离冷淡拒绝，“论休息，还是你比较需要。” 说完，她心情又烦躁起来，便看向一直在一旁默默给她处理莲子的阿芜。 “去把扇子送到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画家们喜欢聚集的那种场所，让他们全部画成美人图！” 江佩离有些赌气，“什么西施貂蝉王昭君，全给我画上！越美的越好！” “美人图？画什么美人图？” 江涣一脸茫然，“哦说起扇子，我差点忘了，你们今儿是去做慈善了？阿离，不是我说，咱们现在手头本来就紧，你还乱花钱买这些无用……” 话还没说完，江佩离一记眼锋扫过去，跟着刚剥出来的莲子就漫天花雨般砸向了江涣。 江涣：“……” 阿芜叹了一口气，懂事地起身：“我这就去办。” 她经过江涣的时候，看着还没回神的江涣，努力给他使了眼色。 “行了没什么事了。” 江佩离侧过身背对门口，“你把人送回去，顺路再给我弄根拐杖过来。” 秦珩感觉到江佩离今天十分不对劲。 而且他直觉，八成跟他有关。 可秦珩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他今天是怎么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难道，因为他当着她下属的面说她撒娇了？ “那个……阿离，我……” 秦珩还想跟江佩离说什么，然而还不等江佩离出声，江涣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拖了出去。 到外面后，江涣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开秦珩。 “你没看出来她今儿火气出奇大吗？你还上赶着去招惹，你是觉得莲子砸在脸上不疼是吗？” 秦珩看着关起来的屋门，眼里有几分失落。 “我总觉得她误会了什么，就想跟她把话说明白。” “那你也别挑现在说。” “为什么？” 江涣上下扫了秦珩一遍，幽幽说道：“因为阿离这个人，对好看的事物容忍度比较高。可你今天这身……” 他扯了扯嘴角，“显然，不在她的容忍范围内。” 秦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9章 别再招惹 第139章 别再招惹</p> 阿芜拎着一袋扇子要出门的时候，秦珩和江涣还没走。</p> 秦珩看到后，想了想，叫住阿芜。</p> “你把它们交给我吧。”</p> 秦珩说，“她想要什么样的图，我给她画。”</p>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讨好方式了。</p> 阿芜沉默半天，没同意。</p> 她平淡出声：“秦公子若不能全心全意待一人，就别再招惹阿离了。”</p> 说完，她看了眼江涣，背着袋子就出去了。</p> 江涣一路跟着秦珩回到他住所，看着这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于心不忍。</p> 他挠了挠脑袋，试探性问：“要不……你明儿打扮得好看一点，再去找阿离谈谈？”</p> “明儿再说吧。”</p> 秦珩恹恹道。</p> 江涣沉默片刻后，跑到秦珩面前将人拦住。</p> “我问你。”</p> 他神情难得一见的认真，“她怕打雷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p> “重要吗？”</p> “当然重要！”</p> 江涣低吼出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p> “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每天几乎形影不离！可她害怕打雷这件事情，我却——”</p> 他陡然收住话语，克制了几分情绪，低道：“我一直以为，阿离是不会有弱点的。”</p> 雨停了，屋檐依旧在淌水。</p> 秦珩听了江涣这话，不由愣了愣，看着眼前突然间爆发了的少年，蓦地意识到——</p> 原来江涣和其他所有崇拜阿离的人，都一样。</p> 他们心目中的阿离无坚不摧，没有弱点，甚至不该有害怕的东西。</p> 秦珩心脏疼起来。</p> “她跟你一样，今年才十五岁，还是个姑娘。”</p> 秦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江涣，你要正视阿离的存在。她本就不是神，是你们神化了她。”</p> “是个人都有弱点，都有软肋，都有害怕的东西。”</p> 秦珩低眸苦笑起来，“为什么她就不能有呢？”</p> 听了这话，江涣陷入了沉思。</p> “不过……”</p> 秦珩想起一事，又补充说道：“她怕打雷这件事，我和你知道就行了。你提防着些，别让其他人知晓，尤其是……你们的对家。”</p> 说完，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江涣的肩膀，“回去吧，别送了。”</p> 秦珩轻吐出一口气，绕过江涣。</p> 相处了几日，他对这孩子多少有了了解。</p> 他同阿离一样，生性单纯直爽，重感情，心里总有那么一份常人无法理解的他所坚守的东西。</p> 可这样一个干净的孩子，上一世，究竟是为何变成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人的？</p> “秦大哥！”</p> 秦珩走了没几步，就听江涣突然出声叫住他。</p> 他蓦地停住脚步，怔愣回头，眼里有几分惊讶。</p> “对不起，秦大哥。”</p> 江涣沉默半晌，出乎意料地说了这么句话，“其实我一直不信任你，我怕你骗阿离，伤害阿离，所以才想方设法赖你这儿不走。”</p> 他朝秦珩鞠躬，由衷说道：“这几天，我给你添麻烦了。”</p> 秦珩看到这样的江涣，嘴角不禁上扬，心里染了几分暖意。</p> “无事。”</p> 他笑起来，也坦白道：“我留你，也不过是希望能多见见阿离。”</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0章 他的遗憾 第140章 他的遗憾</p> 秦珩离住处不远后，正好遇上匆匆出门准备找他的沈时迁。</p> 沈时迁手里还拿了两把伞，看到他，松了一口气。</p> “你回来了啊，我差点以为你被……”</p>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蓦地顿住了。</p> “你这……”</p> 沈时迁一言难尽地上下扫视秦珩，“穿的是什么破玩意儿？”</p> 秦珩没心思搭理他，径自绕了过去。</p> 沈时迁习惯了他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态度，不以为然地跟过去。</p> “哎我今儿听说，你那把扇子卖出去了，成交价是一百一十两银子。你说这些富商有钱人也真是的，虽然物以稀为贵，但一把扇子而已，我都觉得……”</p> “什么扇子？”</p> “就……画欢儿看书的那把扇子啊。”</p> 沈时迁突然有点心虚。</p> 他知道秦珩虽善丹青，但从不作仕女美人图，那把扇子还是他厚着脸皮去求他题的字。</p> 他怕秦珩生气，赶紧转移话题道：“重点不该是那一百两银子么？”</p> 秦珩蓦地想起来，早两年沈临欢十五岁及笄时，沈时迁为了讨妹妹关心，特地拿了一把画有她画像的扇子来请他题字，伪作成他的亲笔。</p> 沈时迁看到秦珩脸色突然变难看，心里一紧，赶紧搬出沈临欢：“欢儿也就想试试这个稀物会贵到什么程度。你放心，这事后续我会处理好。”</p> 秦珩想到沈临欢，又想到那把扇子，心情突然烦躁起来。</p> 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关上门，利索地换起了衣服。</p> 扇子……</p> 沈临欢……</p> 扇子……</p> 阿离……</p> 这几个词串在一起，突然在秦珩脑子里擦出了一阵灵光。</p> 他蓦然想到今儿阿离出城的原因，想到阿芜最后对他说的话，以及，阿离说要找人在扇子上画美人图……</p> 那个白衣姑娘，难道就是沈临欢？</p> 秦珩束着腰带，眉心紧觑。</p> 上辈子在沈临欢的这件事上，秦珩就欠江佩离一个解释，而这个解释直到江佩离被一箭穿心了，也没有等来。</p> 以至于后来的三十年里，秦珩只能面对着冰凉的墓碑，一遍遍地告诉她——</p> 他和沈临欢，从来都不是外人想的那样。</p> 虽然他不知道，那时阿离究竟在不在意他，究竟在不在意他和别的女人关系亲密。</p> 可……</p> “上辈子是上辈子，阿离。”</p> 秦珩低低喃了声，用发带将头发束起，站在铜镜规整好衣冠。</p> 他看着镜中玉衣黑发的青年，想起了上一世那个，在思念中不断蹉跎自己的老者。</p> 就因为一个不一定能实现的巫术，他生生忍受了三十年噬骨的思念，又让人在他死之后剜去自己的心脏，以获重生。</p> 如今，他重生了。</p> 同样的遗憾，他怎么可能……让它再来一次？</p> 沈时迁在门口等了许久，见秦珩突然打扮得十分正式地出门，吓了一跳，忙追过去问：“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啊？”</p> “这你别管。”</p> 秦珩沉声交代道：“你赶紧动一下你手里的人脉，看看临欢现在是不是也在姑苏城。”</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1章 态度好转 第141章 态度好转</p> 秦珩周转了一下，再折返到珠玑阁的时候，人几乎都已经睡下。</p> 只有一个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是江佩离。</p> 她怕黑，他记得。</p> 所以夜里，她一定会留一盏昏灯伴她入睡。</p> 秦珩看到她房间的方向，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手里的扇子，又整了整衣冠，方才小心翼翼地避开耳目，从窗户翻进了她的房间。</p> 江佩离却并未入睡。</p> 她半躺在榻上，身边扔了一堆画了图案的扇子，脸上还盖了一把，心情似是极差。</p> 秦珩远远看了一眼那些扇子。</p> 讲真，这些人绘画的水平叠加起来，也不及他的一半。</p> 许是听到动静，江佩离不耐烦道：“行了别找人画了，越看越糟……”</p> 她把扇子从脸上拿下来，看到站在窗前的来人，愕然。</p> “怎么是你啊？”</p> 江佩离皱眉，“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里来，是想暗杀我吗？”</p> 秦珩也知晓自己就这样出现在她屋里有些唐突，可他也是等不到天亮，又不好惊动别人，只能出此下策。</p> 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局促上前。</p> “那个……我也给你画了把扇子……”</p> 不等人把东西递过来，江佩离就冷着脸侧过身，“我不要你的东西，出去。”</p> “不看看吗？”</p> “不看，你赶紧滚。”</p> 秦珩知道江佩离正在气头上，他想了想，试探问：“价值一百两银子，你真不看看？”</p> “你这人怎么这么……”</p> 江佩离不悦回过头，就见秦珩“唰”地一下把扇子打开。</p> 上面画了一个，背着篓子正在抓鱼的女子。</p> 女子一身青衫，头上戴了个斗笠，裤脚半卷起，举手投足之间，洒脱之意尽显。</p> 江佩离虽然看不懂这些，但也反应过来——</p> 他画中的女子，是她。</p> 他把她的神态描绘得极其到位。</p> 尤其是她张扬的眉眼，带着几分紧张的期许、谨慎还有少女特有的却不被人察觉的天真烂漫。</p> 似是唯恐外人不知画的人是谁，秦珩还特地在女子眉心点了一颗朱砂痣。</p> 江佩离愣了片刻之后，低眸沉思。</p> “你刚说……这把扇子值多少钱来着？”</p> 秦珩听她这样说，便知晓她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p> 他高兴起来，将扇子递到她跟前，温和重复：“一百两。”</p> “白银？”</p> “白银。”</p> 江佩离听了这话，两眼放光地接过扇子，高兴道：“那我今儿买扇子的钱就回本啦！”</p> 说完，她就冲着屋外喊：“阿芜！阿芜……”</p> 秦珩吓得赶紧把她的嘴捂上，惊问：“做什么？你不怕别人看到我还在吗？”</p> 江佩离眨了眨眼睛。</p> 秦珩微微松开她，然后就听她道：“你可以走了啊。”</p> 秦珩：“……”</p> 合着、合着他就是一送钱的工具人咋的？</p> “不行！”</p> 秦珩气恼起来，闷声说道：“我扇子都给你送了，你今儿对我的态度，必须给个说法。”</p> “什么态度？我态度不好吗？”</p> 秦珩睨了她一眼，没说话。</p> 现在态度是好了，可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不是对他，是对钱！</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2章 你吃醋了 江佩离看着手里的扇子，哦不，是一百两白银，笑得眼睛都弯了。 秦珩看到她这个样子，差点没把自己牙咬碎！ 这丫头，宁可对着扇子笑，也不肯给他一点好脸色瞧么？ 江佩离对着扇子欣赏了半天，满意点头，这才发现，阿芜还没来，秦珩也还没走。 他不但没走，还坐在她榻边。 江佩离脸色一变，一脚就踹了过去：;还在这儿做什么？ 秦珩没躲，挨了个瓷实，捂着胳膊闷哼了一声。 江佩离陡然想起他身上有伤，赶紧上前去察看，紧张问道：;我、我不是踹到你伤口了吧？要不要紧啊？ 秦珩本还有些疼，看到阿离这个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江佩离皱眉，;难道……你装的？ 秦珩摇头。 ;疼是真疼。 他说，;但高兴也是真高兴。 ;你这人什么毛病啊？被骂被打了还高兴？受虐狂吗？ 江佩离说着，就要去拉他那只伤了胳膊。 这个时候，秦珩突然往前一凑，温热的嘴唇稳稳落在江佩离眉心的位置。 江佩离浑身一僵，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的领口，还有他的喉结，心跳蓦地快起来。 ;我高兴，秦珩停留片刻后，才松开她，低笑着说：;是因为你吃醋了。 ;你、你…… 江佩离被亲懵了，说话都不利索，恼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阿离，你吃醋了。 秦珩凝着她，眼底带了温和的笑意，又掩了几分苦涩。 他沙哑说道：;为了这件事，我等了两辈子，今天终于知晓了答案。 ;原来我的阿离，是真的会在意我，会为了我吃醋的。 秦珩抬手，手指轻轻摩挲姑娘的脸颊，温声向她解释，上一辈子没能告诉她的事实—— ;阿离，你听好。上辈子、这辈子，我的笔都只画过一个美人。 他说，;那就是你。 江佩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只是她突然觉得，今儿积在心里一天了的郁结，突然间便打开了一般。 她眨了两下眼睛，看到秦珩慢慢靠近的脸，心脏快蹦到嗓子眼儿了。 然而她还没做出反应，房门就突然一下被推开—— ;阿离，大半夜的你又叫阿芜要做什么啊？ 秦珩：;…… 江佩离：;…… 江涣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后，陡然惊醒，指着秦珩;你了半天，神情一言难尽。 阿芜也震惊不已，但相比江涣，她眉宇里多了几分凝重。 身后金大壮和毕兜也拼命揉着眼睛，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那个…… 江佩离立刻推开秦珩，刚要开口解释，就见江涣和阿芜两个人反应极快，一人拉人，一人关门，出去后还不忘呵斥了句：;大半夜的不睡觉，梦什么游呢！ 江佩离：;…… 她捂着有些发热的脸，慢慢趴下去头藏进被子里。 片刻后。 秦珩听到她捶床大声控诉道：;脸都丢光了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3章 还挺正常 因着头一夜的事情，江佩离觉得自个儿没脸见人，第二天硬是紧闭着房门，谁也不见。 便是江涣和阿芜，也只是隔着房门听她交代事宜。 下午些时候，江涣去府衙狱中见完夏云姬回来，急匆匆地拍打着江佩离的房门。 ;阿离，开门啊！这次真的是十万火急的事啊！ 江佩离没动静。 江涣急了，道：;阿离，这可是事关咱俩亲娘的急事啊！天大的事也比不过这吧？ 片刻后，有个影子走到门口来。 江涣朝一旁的金大壮等人挑眉，刚要窃喜，就听到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跟着就听江佩离在里面骂道——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货色？真有十万火急的事，这门都能给你拆了！还在那儿装模作样敲什么门呢？ 江涣：;…… 他想了想，作势就要拆门，又听江佩离吼道：;你今儿敢拆了这门，我就把你脑袋拆下来当皮球踢！ 江涣：;…… ;不是，你都在里面关一天了，你不闷得慌啊？ ;咋的？你进来给我解解闷？ ;我进来那是给你解闷？ 江涣小声嘀咕了句：;泄愤还差不多。 话音落，门就被人拉开，江涣条件反射地退了两步，用胳膊肘护着脑袋，露出一条缝偷瞄江佩离。 她面无表情问：;阿芜呢？ ;哦，她今儿被叫去了汪府，还没回呢。 江涣干笑两声，刚要说什么，就见江佩离已经转身，冷冷丢下了一句：;进来！ 江涣：;…… 好气！好没面子！但只能忍着！ 江涣进去后，金大壮几个本来想趴在门外看，结果门;哐地一声被关上，差点没砸着他们鼻子。 ;唔……我觉得昨儿晚上，一定是我在做梦。 毕兜附和道：;我觉得也是。咱们思爷今儿……还挺正常的。 江涣进到屋里后，一脸忐忑地坐在离江佩离最远的位置。 他看到江佩离手边的一把新拐杖，知道那是今儿一早做好送来的，和她原先那把有点不太一样。 江涣干笑两声：;阿离，新拐杖使得还……还顺手么？ 江佩离抬眼，;你想试试？ 江涣：;…… 不！他不想！ ;言归正传，你今儿见到阿娘了？她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唔，见是见到了，不过没说上几句话。 江涣也认真起来。 ;她目前还好，受了点皮外伤，舒爷那边都找人照应着，没什么大碍。阿娘特别叮嘱咱俩，比起救她，更重要的还是不要让程运弗的阴谋得逞。 ;还有……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她让我给你说一声‘对不起’，先前……她是没办法。 ;我本也没怪她。 江佩离眉心有了松动，语气依旧平淡，;她别把这股子冲动劲儿用在自己身上就成。 这是她今儿交代江涣一定要带给夏云姬的话：等救援，别殉难。 毕竟秦珩说过，上辈子夏云姬就是死于自刎，而这种看起来十分壮烈的行径，简直太像夏云姬的风格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4章 冤家路窄 正事说完，江涣见江佩离神情有了缓和，忍不住在作死边缘试探起来。 ;那个……昨儿你和秦大哥…… ;秦大哥？ 江佩离皱眉，;你去人那儿过了两夜，还认人当大哥了？ 江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看他对你挺好的嘛？而且你也很喜欢他…… ;打住。 江佩离直接打断他，;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 ;阿姐，你别不好意思啊。 江涣以为江佩离是害羞。 ;虽然……但是我觉得秦大哥这个人，也挺不错，你看他救了你好几次了吧？昨儿夜里那么大的雨，他身上带着伤，二话不说就跑去找你。后来被你冷落被你骂，半夜三更的还…… 他认真细数自己所看到的秦珩待阿离的好，自个儿都感动得一塌糊涂。 末了，他总结道：;所以，你要真喜欢上他了，也没什么。 话音落，江佩离就一拐杖砸他肩膀上。 江涣愣了一瞬，随即疼得哇哇大叫起来，起身嚷道：;你、你这只母老虎！你以后嫁不出去了！ ;江无涯！ 江佩离气恼极了，也挣扎着起身，吓得江涣抱头就跑。 屋外遍正听着墙角的金大壮和毕兜听到动静，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一把拉开。 两个人猝不及防摔了进去，跟着就见江涣逃难般蹿走，然后一根拐杖飞了出来，直直落在两人之间。 金大壮：;…… 毕兜：;…… 两人对视一眼，冷汗都掉下来了。 他们昨儿不是在做梦。 他们昨儿，是见了鬼了！ ＊ 江佩离在屋里闷了大半天，也着实闷坏了。 阿芜和江涣这会儿都不在，她看着天气不错，就自个儿跑出去散心了。 然后好巧不巧的，遇上了沈临欢。 ;哟。 江佩离停下脚步，勾了抹玩味的笑，;冤家路窄啊。 ;不窄。 沈临欢抬手揭下自己的面纱，;我来找你的。 江佩离冷笑了一声，两个人目光交错，于无形之中对峙起来。 今日的沈临欢，仍旧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遗世独立。 而江佩离今天只是顺便出门散个步，一身青衫，长发半束，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而被轻风卷起的碎发，又在她的洒脱之中平添了几分女子独有的阴柔。 沈临欢知道，红妆后的江佩离，将是整个江南大地，唯一一个能在美貌上与她并肩的女子。 孰优孰劣，也会成为爱美之人争论不休的话题。 可凡尘俗世中的烟火，又哪里能与皎洁白月一争光辉？ 故而，沈临欢根本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江佩离这样的女子。 更无法理解，秦珩那样的霁月清风凭什么对这种庸脂俗粉念念不忘。 ;喂，我说。 江佩离和沈临欢对峙了半晌，也不见她做声，便觉得无趣。 她半倚着拐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虽然我这个人不打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但你若真把我惹急了—— ;我就会让你明白，这江湖上的规矩，究竟是凭谁定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5章 没有兴趣 那像是一句轻狂的玩笑话，可沈临欢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她知道江佩离这个人在江湖上有着说一不二的本领，也知道一旦惹急了这个人，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于是沈临欢平淡开口：;我对你的江湖没有兴趣。 ;巧了，我对你这个人也没有兴趣。 江佩离不留情面道，;滚，别挡道。 沈临欢听着这人的出言不逊，就知晓她对自己已经没什么容忍度了。 她沉默片刻，淡淡开口：;阿离，我们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 ;你…… 沈临欢微微攥紧双手，克制着情绪问道：;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你和我，和子砚之间发生的事情了？ 如果沈临欢没有提到秦珩，或许江佩离还能有那么点耐心跟她周旋一二。 可她提到了秦珩，江佩离瞬间就没了兴致。 她转身，冷冷地丢下一句：;没兴趣。 看到江佩离走了，躲藏在暗处的两个身影对视一眼，纵身跃下，平稳落在沈临欢面前。 沈临欢看着眼前的两个蒙面人，警觉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蒙面人冷笑了一声，;我本江湖一闲人，偶遇沈大美人，想请美人和我们兄弟两个一起玩玩。 说罢，两个人便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将沈临欢架住。 沈临欢又惊又怕，可她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闺秀，哪里挣脱得开两个大老爷们儿？ ;做什么？放开我！快来人救命啊！救命！ 沈临欢大声叫喊起来，一个蒙面人不耐烦了，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住嘴！ 一驾马车驶过，车上又下来一个蒙面人，三个人对视一眼后，就把沈临欢往车里塞。 沈临欢害怕起来。 一旦她进了这驾马车，那她的这一生，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张嘴在一个黑衣人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拼尽全力推开他，往刚才江佩离走的方向跑去。 黑衣人吃痛了一下，随即对视一眼，沉声道：;追！ 江佩离跛着脚，走得很慢，沈临欢很快就追上了她。 这个时候看到江佩离，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不禁大喊：;阿离！救我！ ;不好，那女人追上思爷了！ 紧跟而来的黑衣人眸光一凛，纵身一跃到沈临欢身前，一脚踹到她肩上。 江佩离闻声回头，就看到三个黑衣人拖着一脸大惊失色的沈临欢往僻巷中走去。 她下意识要上前，可一想到昨儿的经历后，又停了脚步。 一个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的。 黑衣人见江佩离只是远远看着，稍松了一口气，低声提醒同伴：;思爷没出手，赶紧走！ 沈临欢彻底慌了。 她也顾不得和江佩离之间的恩怨过节，这一刻她是她唯一的救赎。 ;阿离！ 沈临欢拼命朝着江佩离的方向挣扎招手，落到江佩离的视线里，她的身影陡然和一个红衣女子重合。 那女子也似沈临欢一般，在绝望之中挣扎着朝她挥手，拼尽全力般喊道：;救我！ 江佩离瞳仁一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6章 我杀了你 黑衣人驾着马车出城，江佩离骑着马，在后面紧追不舍。 ;快去给涣哥报信！ 疾驰的马车上，黑衣人急急挥舞着缰绳，冲着一旁骑马的同伴喊道：;思爷又追过来了！ 那人得令，立刻勒转马头。 ;驾！ 江佩离攥着缰绳，眼睛死死盯着马车的方向。 她忍着伤腿的疼痛，咬牙暗暗道：;沈临欢，你再故技重施，我杀了你！ ;驾！ 沈时迁和秦珩也得了消息，着急地往线人报的方向追去。 ;这死丫头！ 沈时迁急得双眼通红，狠狠地挥着鞭子。 ;驾！ 黑衣人侧过头看了一眼后面，大惊：;不好！思爷要追上咱们了！ ;她腿还伤着！不要命了吗！ 江佩离看着马车已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眼睛微微一眯，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甩起拐杖，看准了车轮的方向，直直推了过去。 拐杖卡进车轮里，马车颠簸了一下，有一个蒙面人不慎坠落。 跟着江佩离纵身而起，踏着马背跃到马车顶上，抽出匕首向另一个黑衣人刺去！ 那黑衣人大惊失色，脱口：;思爷！是我！ 江佩离神情一凝，刀锋一侧，扎进了车门之中。 马车终于停下。 江佩离忍着腿的剧痛跳下马车，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下属。 ;怎么回事？ 黑衣人慌里慌张下车，半跪在地，不知作何解释。 江佩离不耐烦了，将人的面纱扯下来，看清人脸后陡然一惊。 这是江涣手下的人！ 这时，受了惊吓的沈临欢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挣扎地跳下马车之后，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江佩离，然后踉跄着往反方向跑去。 后面传来了马蹄声。 江佩离循声望去，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欢儿！ 追过来的沈时迁勒住马头，一跃下马。 后面秦珩也紧跟着下马，他看到江佩离之后，眼里流露出了一丝错愕。 ;兄长！子砚！ 沈临欢看到这两人，心理防线骤然崩塌。 她也顾不得自己如今有多狼狈，跌跌撞撞上前，一下扑进了秦珩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秦珩骤然一惊，下意识看向江佩离的方向。 江佩离却别过脸，死死攥住了自己的双手，淡声对下属道：;我们走。 ;思、思爷…… 下属看到江佩离被血染红了的半条裤腿，惊道：;你的腿…… ;无事。 她强忍着疼，牵过马翻身上去，;走。 沈临欢死死抱着秦珩，似是受了惊吓般不停颤抖，一时，秦珩也不好推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佩离骑上马离开。 这时—— ;江自思！ 沈时迁暴怒出声，几步跨到江佩离马前，拦了她的去路，质问：;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和我妹妹一个交代？ 江佩离勒住马，居高临下望着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沈时迁。 ;思爷…… 下属担心地喊了一声，被江佩离抬手制止。 她压抑着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平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不需要解释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7章 有苦不言 江涣和阿芜骑着马赶过来的时候，江佩离还在和沈时迁僵持。 他们看到一旁沈临欢抱着秦珩之后，脸色骤变。 ;混蛋！ 江涣怒骂了一声，立刻跳下马跑到江佩离马前，就听得沈时迁恶言道：;同是女子，你心思怎能歹毒至此？你可知你今日所为，毁的可是我妹妹的一辈子！ ;怪不得人都说你是臭阴沟里的老鼠！我看，你比老鼠还让人恶心！ ;草你大爷的！ 不等江佩离出声，江涣就一拳砸在沈时迁脸上。 ;你妹妹的清白是清白，我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你他娘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在那里指责起人来了，你以为你妹妹就是个好货色了吗！ 江涣几拳砸在沈时迁脸上，鼻血都给人打出来了。 他把人从地上提起来，怒吼：;你给我听着小鳖孙！今儿你妹妹能相安无事，那是我姐她善良！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是我姐她追出来了，我非给你妹妹点颜色看看！ ;江涣！ 江佩离呵斥了一声，;把人放了，我们走！ ;阿离！你几时这般窝囊了！他们沈家欺人太甚，你就站在那里让人指着鼻子骂吗！ 江佩离听着他们的争吵声，只觉得脑子里一根筋一跳一跳地疼。 ;阿离…… 阿芜觉察出江佩离脸色苍白，低头，便见她右腿已经红了一片。 ;吵死了。 江佩离克制着情绪，最后看了一眼秦珩的方向，便决然转过头—— ;驾！ ;阿离！ 秦珩急喊出声，沈临欢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哭道：;别走，子砚，别走！ 他又急又恼。 沈时迁被江涣打伤了，他走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佩离疾驰而去的背影。 ;阿芜，我们走！ 江涣恨恨地看了眼秦珩，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到珠玑阁之后，江佩离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迎上来的金大壮和毕兜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搀扶。 ;毕兜，快去请大夫啊！ 金大壮看到江佩离被血染透了的裤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思爷，思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大夫急匆匆赶来，迅速给江佩离处理好了伤势。 他神情严肃道：;思爷身子骨虽好，但仗着自己年轻便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将来是要有亏吃的。 若换做平常，江佩离准要闹两句，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听着大夫说她，也没反驳。 金大壮和毕兜对视一眼：怎么出去一趟回来，思爷又不正常了？ 送走大夫之后，江佩离半捂着脸仰躺在榻上休息，一言不发。 金大壮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是担心不已。 ;那个……思爷啊，金大壮小心翼翼问，;你好久没斗蛐蛐了吧？要不……我给你去捉几只蛐蛐来玩玩？ 江佩离没反应。 金大壮看了眼毕兜。 毕兜赶紧道：;思爷，斗鸡呢？我听说姑苏城的斗鸡场最近出了一只霸王鸡，战无不胜的那种，我给你买回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8章 我看心情 江佩离一手枕在脑后，屈着一条腿，躺在木榻上休息。 ;早就听闻思儿爷护犊子得很，可也没成想，竟护到这个程度。 江佩离接住抛出去的扇子，平淡道：;袁向敏，你是不是觉得我腿伤着了就不能揍你了？ ;……思爷威武神勇，哪怕没有腿了，也不减威风。 话音落，一把扇子就丢了过来，袁向敏吓得差点丢了魂儿。 ;有事说事，没事，滚。 袁向敏瞥了一眼一条腿裹得跟粽子似的江佩离，不禁在心里嘀咕了句：天天火气这么大，也不怕老得快。 ;上回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我来跟你汇报一下。 ;哟，这么快？ 江佩离来了兴致，支起身子讽了句：;你还挺能耐啊。 袁向敏对她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倒也没往心里去。 ;人我给你查到了，信不信都随你，但咱可说好，不管怎样，别动手就成。 说完，他看了一眼江佩离的腿，补道：;还有脚。 ;你说。 江佩离漫不经心，;我看心情。 袁向敏：;…… 他想回家。 ;程运弗手底下那个叫符彬的人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江佩离想到那人，嘴角便扬起了一阵冷意，;他化成灰我都记得。 ;他被打死前，曾经跟吴兴的一个包工头有过来往。那包工头祖籍是姑苏的，我顺手一查，发现他跟萧家还有些渊源。 ;祖籍都是姑苏的，就有渊源了？ ;当然不是。 袁向敏顿了顿，;萧公子手底下一个叫容蝶的婢女，跟这个包工头是远房亲戚，容蝶每月都会给这个包工头送些米粮柴油，有时还会送钱。 ;问题就出在，我找人查了一下这个包工头每月从容蝶那里获得的东西，发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容蝶一个月的月钱能够负担得起的。 江佩离细细听着，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个叫容蝶的婢女有问题？ ;思爷，这种事你可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 袁向敏不由提醒了句。 ;你可别忘了，这个容蝶现在可是萧公子的妾室，还是叔扬公做主给配的。一个婢女每个月多出那样多的钱，这两位会不知道？知道了还不能发现有问题？ 江佩离想了想，没说话，只是看着袁向敏，身子微微往前倾。 袁向敏毛骨悚然，警觉问：;你看什么？ ;你都知道我的身世了，那你也应该知道，萧家和江家是世交，萧云琛和我是青梅竹马吧？ ;这我当然知道啊。 袁向敏翻了个白眼，;所以我一早不就说了，信不信都随你，别动手动脚就行。 ;那我一早也说了。 江佩离笑起来，;看我心情。 然后屋里，就传来了哇哇的惨叫声。 袁向敏跌撞着跑出去，看到外边还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时觉得没面儿。 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天天守着都能给思爷气成这样，还得靠我给她解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9章 一场空梦 秦珩把沈时迁送到了医馆，确认他无碍后，便急着要走。 沈临欢知道他是要去找江佩离。 她知道现在再说江佩离的不好只会让他心生厌恶，于是她只好守在沈时迁的床前，不停地擦着眼泪。 ;都是我不好…… 沈临欢边哭边自责，;我若是再小心一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也不会连累兄长…… 秦珩听得沈临欢楚楚可怜的哭泣声，又看到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沈时迁，一时烦闷不已。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可他想到江佩离，想到她腿也受着伤，还想到了她驾马离开时看他那个失望的眼神…… 秦珩心脏疼起来。 ;抱歉，临欢。 秦珩还是决定走，;时迁醒了你让人去找我，对不起。 沈临欢没想到他还是要走，一时激动起来，起身哭道：;我兄长都成这副模样了，你还去找她做什么？ ;难道你们从小到大二十年的情谊，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吗！ 秦珩沉默。 片刻后，他说了句：;对不起。 沈临欢看着他坚定又决然的背影，想到上一世自己无数次这样故作坚强地目送着他离开，一时情难自制。 ;子砚！ 沈临欢冲上去抱住秦珩，也顾不得自己此时多失态，哭着求他：;别走。 ;临欢，放手。 秦珩沉声道，;五十多岁的人了，成日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一声;临欢，生生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前世，秦珩和江佩离确定关系之前，他一直跟着沈时迁叫她：欢儿。 秦珩强行把沈临欢的手拉开，转过身。 他看了沈临欢半晌，神情复杂。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这一辈子。 ;别去招惹阿离。 他最后这句话略带警告意味，一下就击溃了沈临欢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 沈临欢疯了一般，丝毫没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二十岁就死了！之后的三十多年里，陪着你的人一直都是我！直到你寿终正寝，丧事也是我一手操办的！为什么重来一次，你还是选她而不选我！ 秦珩神色悲凉地看着沈临欢。 半晌后，她安静下来，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掩面痛哭了起来。 ;没用的…… 她痛苦呢喃，;你选她，也没用的。她也回来了，前世她究竟待你如何，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 秦珩平稳出声，一抹痛苦从心里漾开。 他缓了缓这份难言的痛感，淡淡道：;她待我很好。所以这辈子，我要珍惜她的好。 ;我重来这一次，就是为了好好珍惜她。不管是前世的她还是今生的她…… 秦珩一字一句，;只要是她，都好。 说完这句话，秦珩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临欢伸手去抓，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她捂着心脏，终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三十年！ 他剜心噬骨的那三十年，何尝不是她度日如年的三十年！ 她也守望了他一世，最后，依然只是一场空梦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0章 她想见你 江涣在屋外细细听了大夫的叮嘱后，沉默良久，才进到江佩离屋里。 他想了想，坐在江佩离脚边她能轻易踹到的地方，忸怩地喊了声：;阿姐。 ;有屁就放。 江佩离眼睛都没睁开，就知晓江涣是一副什么破表情。 江涣憋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局促问道：;那个……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生你气？ 江佩离轻笑出声，;我生你气时什么样子，你不知道？ ;可是…… ;好了烦死了，别婆妈了。 江佩离控制了力道踢了下他脑袋，板着脸道：;出去吧，我睡会儿。 ;……哦。 江涣犹豫着走到门口，看着江佩离始终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心里有些难受。 他想了想，还是喊了她一声。 ;又是什么事？ 江涣听出她的不耐烦来，但还是认真地说：;你气我也好，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找人教训那个欺负你的坏女人，而且，不是吓吓她那么简单。 ;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阿姐…… 他迟疑道：;要不，我去找那个王八蛋解释一下，告诉他这件事跟你…… ;咻的一声，一把扇子横空飞过来，江涣赶紧噤声，稳稳地接住了那把半打开的扇子。 那是秦珩昨儿夜里送过来的，江佩离的画像。 ;哇，阿姐，这是谁给你画的啊？可真好看，真像你！ 江涣拿起扇子欣赏起来，;果然我姐这样的美人才是最最入画的！ 江佩离睁开眼，想到昨儿送扇子来的那人，暗暗攥紧了拳头。 她克制着情绪，平淡道：;去把它卖了吧。 ;啊？ ;听说这扇子价值一百两白银，我卖便宜点。 江佩离算了算，;就五十两，熟人的话二十两也行。卖掉的钱，你找个师傅给我扎几个小人，剩下的你看着办。 ;哦，记得把毕兜说的那只霸王鸡给我弄回来，好久没斗鸡了，手痒。 江涣听她说完，掐指算了半天，又看了看手里的扇子，心情复杂起来。 阿离这是……变相地在整他吧？ 一把破扇子而已，哪里能换那么多的钱？ 江涣出去后，阿芜又进来了。 江佩离忍无可忍，不悦道：;你们是存心不让我睡觉的吧？ 阿芜知道，江佩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可她今儿受的气非同小可，她怕阿离憋出毛病来。 ;今日汪阿曼找我去了汪府。 阿芜坐在江佩离旁边，细心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她想见你。 ;见我？ 江佩离皱眉，微微侧了个身，;该不会是我喝了她的祭酒，她想报复我吧？ 这是江佩离后来知晓的。 原来那天汪科林误拿了他妹妹祭奠亡夫用的酒，酒里有什么符纸的灰，所以江佩离喝下去之后，才跟撞邪一般。 岂料阿芜摇摇头。 ;她说她有事求你。不过…… 阿芜有些心疼地看着江佩离苍白的脸色，抿了抿唇，;等你好些了再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1章 让我解释 秦珩到珠玑阁外边的时候，江涣正拿着扇子准备去换钱。 两人碰了个正的。 江涣如今看到秦珩，就会想到他当着阿离的面抱那个坏女人的样子，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做什么？ 江涣将扇子背在身后，冷着脸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回去哄你那个娇妹妹吧！ 他态度的转变，在秦珩意料之中。 但他现在没时间解释，只焦急问：;阿离如今怎么样？她伤得重不重？ ;你还有脸问她伤得重不重？ 江涣火冒三丈，差点没忍住一拳砸过去。 ;她半条裤子都被染红了，失血过多还从马上摔下来，如今只能平躺着动都不能动，你说她伤得重不重？ 秦珩听了，二话没说就要进去。 ;你做什么！ 江涣伸手挡住他，;阿离不想看见你，你赶紧走啊！ ;江涣！ 秦珩克制着情绪，低低出声近乎请求：;她误会我了，你让我去看看她，去跟她解释。 ;她不想见我，我就消失，但在这之前，你让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你…… 江涣本想直接拒绝，可看着这人这般模样，又想到江佩离，他一时又犹豫起来。 似阿离惯来不会把伤心难过写在脸上的人，今儿却叫人都瞧出来她情绪不对，想来也是真的伤到了。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放秦珩进去的时候，阿芜出来了。 相比之下，她态度坚决得很，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剑尖直指秦珩。 ;阿芜！ 江涣是清楚阿芜的，一旦她真动起手来，绝不会心软。 ;我昨日便提醒过公子，若不能全心全意，就不要来招惹阿离。 阿芜半张脸掩于面具之下，语气冷漠。 ;是否全心全意，我会跟阿离解释清楚。 秦珩在焦急中渐渐失去耐心，;让开。 ;阿离生性纯良，容易轻信他人，你这贯会花言巧语的浪子，我怎会给你这个机会？ 江涣怕两人打起来，徒生是非，便替秦珩解释了句：;阿芜，他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啦！ ;涣哥，你让开。 阿芜分毫不退，;阿离有我们疼，日后自有人全心待他，不劳公子挂念。 秦珩脸色瞬间冷下来。 他便也不作退让之意，目光坚定道：;你今天就是再捅我几剑，我也要去见阿离。 ;当真？ ;当真。 秦珩神色从容，;我绝不还手。 话音刚落，阿芜神色一凛，剑锋便指着秦珩的喉咙刺了过去。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江涣急了，顺手拿着江佩离给他的扇子一把打偏了阿芜的剑刃。 剑锋一偏，在秦珩领口划破了一条口子。 扇子碎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秦珩认出来那是昨儿夜里他送给阿离的，心脏蓦地一缩，便要上前。 ;站住！ 剑刃又横了过去。 秦珩也不忍让，徒手接过剑刃，逼得阿芜连退几步，而他自己的双手也渗出血来。 血洒在扇面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2章 阴魂不散 无人打搅之后，江佩离随意拿了本书盖在脸上，犯起迷糊。 她今日流了许多血，本有些晕乎，可一闭上眼，却清醒异常，脑子里全是在城外树下，沈临欢抱着秦珩的画面。 江佩离烦躁不已。 她当时就看了两眼，就两眼而已，至于一闭上双眼就想起来吗？ 她把书往上推了推，遮挡了光线，偏头强迫自己入睡。 这时屋门却突然被人推开，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江佩离刚要发作，就听到金大壮焦急的声音：;思爷！萧、萧公子自尽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于是，当秦珩疾步往江佩离房间的方向走时，江佩离已经让人推着轮椅出来。 两个人迎面撞上之后，皆是一愣。 随即江佩离注意到，秦珩的手掌在流血。 ;阿离，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身后江涣赶紧上前。 ;云琛哥出事了。 江佩离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得去看看。 一听萧年出事，江涣也顾不上秦珩了，立刻推着江佩离要走。 ;阿离！ 秦珩蓦地叫住她，艰难转身，;你……要去找萧年么？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就许你抱着别的女人，不许阿离有别的男人了？ 江涣转身骂道。 ;阿涣。 江佩离喝止了他，头也不回道：;走吧。 ;阿离！ 秦珩几步上前抓住江佩离的轮椅，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江佩离微微侧过脸，就看到了秦珩染了血的手指。 她一时也烦躁起来，却依旧努力平静道：;凡事分轻重缓急，你有再大的事情，也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她就伸手，将秦珩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平淡出声：;阿涣，我们走。 秦珩终是没有追上来。 而江佩离也在短暂的会面之后，原本努力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有了异常的起伏。 ;阿涣。 江佩离紧了紧双手，淡道：;你叫毕兜拿点金疮药，他的手受伤了。 江涣愣了愣，刚要说什么，就见阿芜递了个眼色过来。 他只好忍住不问。 江涣走后，江佩离脸色倏然冷下来。 ;云琛哥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江佩离冷笑了一声，;让人去查一查，究竟是哪个装神弄鬼的假传消息给我。 阿芜微微一惊，迟疑问：;那我们现在……还去萧府吗？ ;去。 出了珠玑阁，阿芜把江佩离扶上了马车，刚坐稳，就听江佩离说道：;走。 ;不等涣哥了？ ;不等了。 马车常年无人坐，里面有一股子潮气。 江佩离打开窗户透透气，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某个方向，心里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讨厌这种情绪。 于是她收回视线，却又在突然间，她看到了站在暗巷里的白衣身影。 ;阴魂不散。 江佩离有些厌恶地说了句，索性把窗子关上。 而沈临欢目送着江佩离的马车走之后，面纱下露出了一丝胜利般的笑容。 看吧，子砚。 这世上唯一且最爱你的人，只有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3章 清白之身 秦珩从珠玑阁出来后，就看到了在外面等他的沈临欢。 他倏然明白过来什么，眼里露出冷意来。 ;你看到了吗？子砚。 沈临欢不以为然，淡然说道：;无论前世今生，在阿离心里，你始终没有萧年来得重要。 秦珩被戳到痛处，袖中双手暗暗攥紧。 半晌后，他轻笑出声：;又如何呢？ ;我只要知晓，无论前世今生，对我而言，她始终是最重要的，便足够。 ;她在不在意我，有多在意我，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沈临欢笑容凝固。 她没有想到，重活一世的秦珩，竟然可以为了江佩离低微到这种程度。 他一生没有折过的脊梁，为她折了。 他所有的骄傲，在重活一世之后，在江佩离面前，都被击得粉碎。 沈临欢看着秦珩径自绕过她，不禁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胸口剧烈起伏着。 片刻后，她倏然回头—— ;她在遇见你之前就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你这都能容忍吗！ 秦珩蓦地停下脚步，回头低喝：;住嘴！ ;女儿家的清白身，岂是你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沈临欢笑起来，一双眼似是看透了什么。 她上前两步，微笑着说：;你看，你从小就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便是人，也一样。 秦珩克制了半晌，倏然想起来—— 上一世的延呈七年，直到程运弗死之前，他都在千秋山上未曾下来过，故而并不知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比如，程运弗是被谁杀的。 比如，阿离是何时与萧年定亲的。 再比如，江涣，又是怎么走上另一条道路的。 而这些事情，沈临欢极有可能都知晓。 ;你说得不错。 秦珩缓了缓情绪，淡笑着说：;别人碰过的东西，再好我也不会要了。 ;不过…… 秦珩看着沈临欢似是欣慰般的神情，假笑着试探：;这么私密的事情，你为何会知晓？ 萧府。 江佩离到门前后，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唐突进去不太合适，就让阿芜去找了荣和。 结果在外边等着等着，萧年出来了。 ;阿离？ 萧年今日许是未打算出门，只穿了一身略旧的浅灰色长袍，头发上只插了根簪子，未束发冠。 他消瘦了不少。 ;哟，云琛哥。 江佩离笑着跟他打招呼，;气色不错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几分虚。 毕竟睁眼说瞎话这种事，她虽做得不少，但这么瞎，倒真是头一回。 主要，还是怕尴尬。 萧年听出来，也没拆穿她，轻笑了一声，上前去给她推轮椅。 ;哦，对了云琛哥，云公子还在我那儿，我今儿出门得急，忘带过来了。 江佩离笑着仰起头，;改明儿阿涣得了空，让他给你牵过来。 ;不妨事。 萧年推着她缓慢走着，笑容温和，;本就是为了找你养的狗，你留着也方便。 ;那不行，那以后我躲都没地儿躲了，天天被监视，多难受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4章 陈年旧事 茶间雅座，香气缭绕。 沈临欢给秦珩斟了一杯，秦珩看了一眼，没动。 她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然后就说起了那段，秦珩未曾参与的过往。 ;延呈八年春，失踪数月的程运弗确认被人杀害，拋尸荒野，寻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身上多处都不完整。 ;仵作验出那是江淮府官员程运弗之后不久，你被迫下山，为了江南的和平，离开去了华都。 关于程运弗被杀的事情，秦珩那时只是略有耳闻。 听说他被杀后足有两月余才被人寻到，尸身早已溃烂，而凶手的手法极其骇人听闻—— 他将程运弗的四肢全都切下，刮花了脸，剁成了一滩滩碎泥掩埋于郊外，江淮府费了许多心思拼凑，才验出真身。 ;江南贤士出发去华都后不久，在一品堂和其他江湖人士的帮助下，凶手被抓获。 沈临欢抬眸看了秦珩，一字一句：;是江涣，杀了他。 秦珩骤然一惊：;江涣？ ;没错。 ;江涣在江湖上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时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江涣入狱之后，不少对家纷纷落井下石，萧家为了保江佩离不受牵连，让萧年和她订亲。 秦珩沉默半天，;这与你说的清白，又有什么关系？ 沈临欢就笑起来，反问道：;你以为江涣为什么要杀了程运弗？还用那般非人的方式？ 秦珩反应过来，放在腿上的手蓦地攥紧，牙咬得咯咯直响！ 沈临欢见他脸色铁青，便知晓他明白过来了，也不将话说得太透。 ;那是个尘世美人，知晓她的遭遇之后，我也同情可怜她，但是子砚—— 沈临欢伸手覆上秦珩手背，;这样的残花败柳，当真配不上你。 秦珩听得她这样说之后，隐忍了片刻后，突然笑了。 他不着痕迹抽回手，平淡问：;是你自己查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沈临欢默然不语。 秦珩便了然，甚至于猜到了告诉她此事的人是谁。 是萧年。 ;他告诉你这事是要做什么？ 秦珩脸色有些发寒，;阿离既是他的未婚妻，他又为何要把这件陈年旧事捅给你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沈临欢脸色变了变，知晓自己太过于心急，以至于在秦珩面前露了破绽。 片刻后，她稳了稳心神，解释道：;是我问他，为什么江佩离会怕打雷。 秦珩手指一颤。 随即他低眸，苦涩笑开。 便是了。 如此一来，许多事便能解释得通，那段他不曾参与的过往，如今在他脑中，终于完整了不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秦珩一刻也不想和沈临欢多呆，他如今只有一个念想—— 找到阿离，把她从萧年身边带走。 这样想着，他便也真的起身。 沈临欢大惊失色喊道：;做什么？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去找她吗！ 秦珩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漠然回头。 ;这件事，若不是你骗了我，就是萧年骗了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5章 可我爱她 萧府。 江佩离对自己为何会来此一事，只字未提。 她与萧年闲聊了片刻，一身妇人打扮的容蝶便端了茶水过来。 江佩离笑着同她打了招呼。 萧年脸色极度难看，克制着情绪道：;你让荣和来就好。 容蝶低低应了声，便下去了。 江佩离细细看了会儿容蝶的背影后，手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才多久，小丫头倒是胖了不少啊。 萧年没应声。 关于容蝶，他不想多说一个字，尤其是和江佩离。 江佩离想了想，觉得差不多也到了该走的时辰，便同萧年说了几声，然后把怀里揣着的一条锦帕拿了出来。 锦帕里包着萧年亲手磨的那根发簪。 虽不是他亲手所送，可阿离收了发簪，至少还让他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念想，如今，她却亲自来把这念想掐灭。 萧年只觉得自己心口，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走了。 江佩离笑了笑，便让阿芜推着她离开萧府。 萧年隐忍了片刻后，起身道：;我送你吧。 另一边。 沈临欢悲凉望着秦珩，;子砚，我没有骗你。 ;那就是萧年骗了你。 得了这话，沈临欢怒出声：;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她上前抓住秦珩的手臂，苦心劝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子砚，她不配你，她真的…… 秦珩漠然将手抽回。 ;临欢，你一直自以为很了解我。那我问你。 秦珩思绪飘远，又想起了那段让他心脏碎裂的过往。 他克制着情绪问：;你可知后来，明知晓阿离是为着萧年利用我，为何我还求着秦家要娶她吗？ ;你又知为何，当时在不归山，我明知轮不到我，还偏要逆着所有人，坚持带走阿离，还要以正妻礼仪为她下葬吗？ ;我……爱她是一回事。 秦珩颤抖着说出那一生不曾对阿离说过的三个字，喉咙发紧。 ;一个姑娘跟了我，我给她名分，是另一回事。 沈临欢骤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秦珩。 ;你们那时才认识几个月，你居然…… ;很荒唐，对吗？ 秦珩笑着转过身，眼里带了几分水气，;可我爱她，又有什么办法？ 沈临欢愕然半晌之后，突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自嘲笑开。 ;这还是你第一次，承认你爱她。 沈临欢抬眸，眼底似有讥讽，;以往每次我问你，你都没有给过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年少的时候，谁还没点骄傲自尊？她不爱我，我就不爱她，我和她之间，关系总要可笑地对等。 ;那如今呢！ 沈临欢红着眼质问：;如今你就知晓她爱你了吗！ 秦珩神情微微一滞。 片刻后，他侧过脸淡笑起来，眼里有抹柔和眷恋。 ;她爱不爱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他一字一句，肯定出声：;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萧年推着江佩离出了府门之后，脚步稍稍停滞下来，似是有话想说。 江佩离觉察到，笑着仰头道：;云琛哥，你回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6章 当众亲吻 ;阿离，我…… 萧年的手紧了紧，犹疑片刻后，他走到江佩离身前蹲下，仰头看着她。 江佩离微微攥住双手，面上从容依旧。 而萧年在克制了半晌情绪之后，颤抖着声音：;阿离，别爱他了。 江佩离一愣，;你在说什么？ ;你不快乐。 萧年没顾江佩离的疑问，自说自话，;见到你的那一瞬我就发现了，你不快乐。 江佩离好笑地望着萧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云琛哥？ 萧年咬着牙，握住江佩离的手，一字一句：;别爱秦珩。 ;阿离，你可以爱任何人，可以择任何人做你的良配。 ;你可以不选我，但是—— ;你也不能选秦珩。 江佩离愣愣地看着说这一番莫名其妙话的萧年。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你信我就好，不然等你开始痛苦的时候，就…… ;迟了二字还卡在喉咙里，便被一声急促的;阿离打断。 江佩离心脏一缩，蓦地想起来她在梦里听到的第二声;阿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秦珩急急追来，一把推开了蹲在她面前的萧年。 萧年被推倒在地，跟着秦珩就俯身，一拳砸在他脸上。 ;云琛哥！ 江佩离大惊失色，下意识要起身去拦，然她站得太急，伤口一疼，跟着她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腰扶住。 秦珩扶着江佩离，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年，冷淡警告：;离她远点。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他就抱着江佩离纵身离开了。 在一个人来人往处，秦珩小心把江佩离放下，在她一巴掌呼过来之前，他已经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做什么啊？ 江佩离看着四周走过形形色色的人，又惊又怒，拼命地想要挣开秦珩。 秦珩却抱着她，似是死也不放。 他不顾江佩离的挣扎与吵闹，大手轻抚她后脑，低低在她耳边道：;这辈子，你不会失去江涣，我也不会失去你。 江佩离皱眉：;你说什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在跟她打哑谜？ ;你听不明白，没关系。 他说，;只要你信我，一切可破。 江佩离静下来之后，便感受到这人的轻颤。 她一时心软不再挣扎，却又打从心眼儿里厌恶这样的自己。 对这样一个人心软，她就是有毛病。 秦珩这才微微放开她，正要解释什么，就见着江佩离身后萧年已经追了过来。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捧起了江佩离的脸，闭眼低下头去。 江佩离骤然瞪大了双眼，张嘴就要咬，秦珩趁机探入，加深了这个吻。 萧年看到这一幕后，满目都是震惊！ 秦珩！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这般不知廉耻！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路跟随秦珩的沈临欢。 她站在不远处，死死掐住掌心。 而本想推开秦珩的江佩离，在透过秦珩的肩膀看到那个白色身影之后，眼神陡然生凉。 而后，她不再挣扎，仰头承受着秦珩这个，饱含了情绪的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7章 谁是姐夫 珠玑阁。 江涣等人看到秦珩背着江佩离回来，一个两个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江佩离捂着脸，脸颊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没眼看。 相比之下，秦珩就泰然许多，只是耳朵还有些红。 ;你、你们……你们两个…… 江涣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好放弃，问了句：;那……轮椅呢？ ;应该在阿芜那。 应……应该…… 江涣干笑了两声，看着刚刚说话的秦珩，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以至于这两人进去屋里之后，江涣还杵在原地，似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金大壮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涣哥啊，照这架势，你是不是要……改口了啊…… ;改你大爷！滚！一边去！别烦小爷！ 江涣炸毛，把金大壮骂了一顿后还觉得不解气，硬是连带着把毕兜也打了一顿。 毕兜有苦难言。 等江涣心情好些了，准备进屋的时候，道上的一个弟兄过来送轮椅。 江涣觉得奇怪：;阿芜呢？ ;不知道啊，她说她去办点事，就让小弟我送过来了。 说完，这小弟一脸艳羡地说了句：;涣哥，思爷和姐夫感情可真好啊。 江涣：;？ ;姐夫？谁姐夫？谁是姐夫？ 小弟摸了摸脑袋，见江涣好像还蒙在鼓里的样子，奇怪道：;都当着那么多人面儿亲嘴了，涣哥你还不知道呢？ 江涣：;！ 当、当众亲嘴？ 阿离这是……宣示主权了？ 金大壮和毕兜刚缓过劲来，又听到江涣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们对视一眼，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珩把江佩离小心放在木榻上之后，刚要察看她的伤口，就见姑娘瞬间从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变了脸，一脚就蹬了过来。 ;滚开！别碰我！ 秦珩吃痛了一下，倒也不恼，温和道：;别乱动，我看一下你的伤。 说完，他就握住了江佩离的右脚踝，不让她动弹。 人都说女子的脚轻易不能碰，以前江佩离听了，都只觉得说这话的人矫情。 而当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她脚踝的时候…… 江佩离别过脸，心跳加快。 ;幸好，没重新抻开。 秦珩松了一口气，熟练帮她重新包好。 江佩离立刻抽回脚，冷着脸道：;人也打了，伤也看了，你还不滚？ 若放在上一世，秦珩准摔门就走。 然，错过一世之后，秦珩当真觉得，那些所谓的自尊和骄傲…… 在阿离面前，都见鬼去吧！ 于是他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直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思爷的人了，你赶我走？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你还有脸说？ 提起这事江佩离都恼火，;你动嘴的时候，你有想过我面子往哪儿搁吗？ ;那反正咱俩都没面子了，你再怨我也没用啊！ 秦珩大言不惭，;再说了，你不也没拒绝吗？ ;秦珩你大爷！ 江佩离恼羞成怒，;要不是你强行扣住我头，我至于挣脱不开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8章 我谢谢你 屋外，江涣三个人趴在门上偷听。 见里面吵起来了，最底下的毕兜头顶两个包，小声问了句：;涣哥，你说思爷和姐夫，谁更厉害啊？ ;废话！那必须是思爷啊！ 江涣脱口，说完又觉不对，瞪了毕兜一眼：;谁姐夫？经过我这个亲弟弟同意了？都不准叫！ ;就是！涣哥都还没松口，轮得到你来叫吗？ 金大壮趁机讨好，;是吧涣哥？ ;闭嘴！ 江涣低喝了一声，耳朵又用力往门上贴了贴。 屋里，秦珩看着羞恼的江佩离，温和解释：;我那是怕你头仰久了，脖子酸。 江佩离：;…… 她一时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那……我谢谢你？ 秦珩笑起来，;不用谢，应该的。 江佩离：;……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又不好动腿，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果盘就砸了过去！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担心了句：;怎么还打起来了？思爷腿上可还有伤呢！ 话音落，江涣撸起袖子就要踹门，吓得毕兜和金大壮一人抱住他一条腿，急道：;涣哥！你不能进去啊！你要进去，被打的人就是你了啊！ ;滚开！小爷就是被打，也不能让那个瘪三欺负我姐！ 说完，他对着拳头哈了口气，作势就要开门。 金大壮急忙道：;你这要是进去，很可能就是思爷姐夫混合双打啊！涣哥，你三思啊！ 江涣：;…… 江佩离发起怒来，一阵乱扔，硬是一点也没伤着秦珩。 秦珩看着一地狼藉，面色依旧不改，语气宠溺道：;原来生气的阿离这么凶呢。 江佩离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瞬间炸毛，作势就要起身，像是要跟秦珩同归于尽似的。 秦珩一面避着她的殴打，一边小心顾着她的伤腿，最后两人都累得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气喘吁吁。 江佩离看着毫发未伤的秦珩，顿时觉得委屈起来。 她好久都没有过……这么让自己觉得恶心的情绪了，而且还不受控制。 于是她转过身，背对着秦珩一个人默默抱着膝盖生闷气。 秦珩本也是想等她把气撒出来后再解释，可如今看江佩离这样，他又心疼自责起来。 其实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阿离出手都还顾着他身上有伤，明明自己气不过，又怕伤到他。 这样一想，秦珩就觉得自己……也挺混蛋的。 于是他起身，坐到江佩离身后，轻声说：;别气了好不好？我知错了。 ;滚开！ 江佩离吼了句，头也不回，;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招惹我！ 见她这样抗拒自己靠近，秦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解释。 可一细想，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啊？ 秦珩细细理了理，恍然发现：他好像……是真的没有做什么啊？ 所以阿离气他……什么啊？ ;那个……阿离…… 秦珩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摸鼻子，;你气我归气我，不理我也罢，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9章 跌进屋里 屋外。 ;怎么什么也听不到啊？ 江涣耳朵都快长进门里了，方才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如今突然安静如斯，很难叫人不浮想联翩。 但他只敢想，却不敢说。 倒是毕兜不怕死地问了句：;思爷和姐夫……不会又在亲嘴吧？ ;瞎说什么呢！ 江涣气恼，一拳砸在毕兜头上，毕兜吃痛捂头。 结果抓着门的劲一下松了，三人都没反应过来，;哎哟一声，全跌进了屋里。 江涣：;…… 江佩离：;…… 几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至极。 江涣赶紧起身，干笑两声，;没、没事，就路过，不小心……不小心摔了一跤。 江佩离一记眼刀扔过来，江涣浑身一激灵，拎起金大壮和毕兜就要跑。 然后…… 三人就被江佩离暴打了一顿。 事后，三人撇着嘴委屈巴巴地给江佩离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佩离靠坐在榻上，看着浑水摸鱼的江涣，不禁喊了声：;阿涣。 江涣浑身一僵，瞬间一动不动。 ;扇子卖了没？ 她突然问，;换的钱也别扎小人了，扎几个跟人一样大小的稻草人，越结实越好。 金大壮和毕兜差点哭出来。 思爷……思爷这是心疼他们了，所以另寻撒气筒么？ ;还有，毕兜。 江佩离皱着眉问：;你给我抓的霸王鸡呢？等了一天，连鸡毛也没见着，糊弄我呢？ ;我…… 毕兜一时语塞，看了江涣一眼，弱弱说：;涣哥……没给我钱啊…… ;扇子换的钱呢？ 江涣浑身一抖，蓦地想起那把价值一百两白银的扇子。 大概已经……碎成渣渣了。 ;那、那把扇子…… 江涣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看到江佩离的眼神之后，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让人拿去问了，不过可能要等个几天，毕竟一百两白银……也不是普通人一时半会儿就能拿出来的。 闻言，江佩离皱眉，;不是说可以便宜点，二十两就行了吗？再不济，斗个鸡也绰绰有余吧？ 江涣冷汗滴下来，干笑着应和：;是，是，我明儿就给那人说去。 江佩离没觉察出异样，只看着渐渐拾掇干净的地面，突然想起一事，就问：;阿芜还没回来？ 阿芜去追沈临欢了。 她跟踪沈临欢，进到无人的巷子之后，才从暗处出来，稳稳落在沈临欢面前。 阿芜戴着银色面具，掩去了半张脸，那模样像极了江佩离。 可她身上的肃冷之气，却是记忆里的江佩离不曾有的。 沈临欢打了个寒颤，人还未从秦珩当众亲吻江佩离的悲伤中走出，就陷入了忐忑与恐惧中。 阿芜寒着脸，缓步走到沈临欢面前，对峙了片刻之后，她蓦地抬手。 手起，刀落。 沈临欢心跳停滞了一刻，脸上的面纱被划破，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又疼又痒。 她惊怒看着阿芜，急喘起来。 ;我就警告你一次。 阿芜冷冷说道，;下一次，就不会这么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0章 计上心头 阿离最讨厌被人骗。 于是，当江涣意识到自己竟然对阿离说谎之后，悔得恨不能撕烂自己的嘴。 偏生这时毕兜还好死不死地找他要钱，说要去把那只叱咤斗鸡场的霸王鸡给弄回来。 江涣作势就要打人，毕兜吓得抱头大喊：;那可是思爷钦点的，不赖我啊！ 江涣：;…… 他瞬间泄气，收回手无力地问了句：;多少银子啊？ 毕兜小心翼翼伸出五个手指头。 ;才五两啊？那你等着，我给你想法子先凑凑。 毕兜憋了一下，默默提醒：;涣哥，是五十两…… ;……你说什么？ ;五……十…… 毕兜小声说完，就见江涣要冲出去，吓得他一把抱住江涣的腰，急得大喊：;哥！你不能去啊！你再给人把场子砸了，真的会被人追杀的！ ;你放开我！ 江涣气得大吼，;五十两白银，他怎么不去抢啊！ 两人的推搡声惊动了正打算回去的秦珩。 三个人在走廊上对视了片刻后，江涣立马拉开毕兜，背脊挺得笔直，扯着嘴角朝秦珩挥手：;慢走不送！ 江佩离不肯搭理，秦珩本也一筹莫展，正愁找不到突破口。 看到江涣，他忽然计上心头，上前问道：;听说阿离让你把我送她的扇子卖了。 ;咋的？这你还要插一脚不成？ 毕兜急眼了，扯着嗓子小声提醒：;哥，重点！重点！ ;什么重点？ ;他说扇子是他送给思爷的！ 毕兜掩嘴道：;你不是说那扇子坏掉了吗？那你让姐夫……他再给你一把嘛！ 江涣听后，突然间醍醐灌顶，一拍大腿：;你小子也不笨嘛！ 秦珩知晓鱼儿上钩了，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扯，面上却板着脸，转头就走。 ;哎哎！秦大哥！别走啊！ 江涣赶紧上前拦住秦珩，狗腿笑着。 ;何事？ 江涣见秦珩态度冷淡，更加讨好地笑起来。 ;那个……是这么个事儿啊，就是今儿你进门的时候，我不是弄坏一把扇子吗？听说那把扇子是你送给阿离的…… 他绕了半天，最后引出重点：;你能不能，再送一把啊？ ;她都要卖了，我还送？ 秦珩漠然说了句，作势又要走。 ;别、别啊！ 江涣见他好像是真的伤心要走，急了，赶紧道：;那你送给我啊！我不卖行吧？ 秦珩皱眉，;扇子乃随身之物，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送你？ 江涣一听这话，立马蹲在地上抱着秦珩的大腿，死皮赖脸起来。 ;秦大哥，大哥……不，姐、姐夫！ 江涣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俩字，;姐夫！我不是要你送我扇子，我是要你救我的命啊！ 这一声;姐夫给秦珩喊得心花怒放。 方才背着江佩离一路回来的时候他也听别人喊了不少，但那都不及江涣这一声让他有成就感。 ;行了你起来吧。 秦珩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把江涣从地上拽起来，淡道：;送你扇子可以，但你得想办法帮我哄你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1章 蛮族巫术 后半夜，江佩离睡得极度不安稳，汗水浸透了她后背的衣衫。 大雨滂沱之中，她看到屋檐下，秦珩和沈临欢如同一对金童玉女般坐在那里，一个抚琴，一个吹箫。 雨帘把她和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江佩离听着他们合奏着她怎么也听不懂的曲子，只觉得雨打在身上，透心的凉。 她听着哗哗雨声，木讷地彷徨在街上，像是一个没了信仰的信徒。 一个白袍青年撑着伞来找她，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抱她入怀。 ——别爱他了。 江佩离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水。 她捂着脸缓了半晌，忍不住嘲讽笑开。 爱？ 如果爱会让人狼狈至此，那她江佩离这一生，绝不会爱任何人！ 天亮之后，江佩离想到昨儿阿芜说汪阿曼想要见她，正巧今儿没什么事，就让阿芜去准备了一下。 用过早餐后，她便出去了。 确定江佩离出门之后，江涣松了一口气，这才把昨儿藏了一夜的秦珩放了出来。 ;姐夫，扇子呢？ 江涣如今一看到秦珩，就跟看到了救世主一般，一脸谄媚。 秦珩忍俊不禁，将昨夜画好的扇子丢给江涣。 江涣打开一看后，顿时有些舍不得卖了。 ;不是，你都知道我是要拿去换钱的，怎么还画我姐啊？ 江涣看了半晌，有些气恼，;这我怎么狠得下心卖啊？ ;画她画熟了，手比较快。 秦珩淡笑起来，;一百两起步，卖不卖随你。 江涣一听，马上就把扇子合上扔给了毕兜，;拿去卖，卖的钱去赌场把鸡兜回来！ 一个时辰后，毕兜真的把那只价值五十两白银的霸王鸡给兜了回来，还余了一箱银子，足有六七十两。 毕兜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书画行那些收藏家争着要买的盛况，对秦珩露出了星星眼。 江涣惊呆了，觉得自己突然之间成了名门贵公子，看秦珩的眼神也不自觉流露出了几分崇拜。 ;姐夫，江涣得了好处，贪婪起来，;要不你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再多画几把扇子吧？ ;多了就不值钱了。 秦珩睨了他一眼，;况且，阿离还没理我，我没心情画。 江涣立刻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 江佩离在去见汪阿曼的路上，听说起这个异族女人的怪异行径之后，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她、她、她真把自己亡夫心脏给挖了？ 袁向敏重重;嗯了一声，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也觉得毛骨悚然。 ;据说汪阿曼和她的蛮族丈夫戎生感情很好，戎生去世后，汪阿曼伤心欲绝，求了许多道士和和尚，希望能求得一个起死回生之法。 江佩离吞了吞口水，;起死回生之法，就是把她丈夫心脏挖了，然后装进别人身体吗？ ;当然不是了。 袁向敏翻了个白眼，停了脚步，;这应该是蛮族人一种古老的巫术，具体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总之，你小心点便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2章 回生之法 汪府。 今日汪科林不在家，府上一片寂静。 风动，时有铃铛声传来，像极了民间话本子那些冤魂出没的鬼屋。 江佩离不禁紧张地问阿芜：;她不会是因为我误喝了祭酒，骗我来要挖我的心吧？ 阿芜顿了顿脚步，迟疑道：;应该不吧？我之前听阿华尔说他们之前也没少拿错酒坛，想来对这种……起死回生之术没什么影响。 ;最好是这样。 江佩离调整了一下，让阿芜推着她进去了。 汪阿曼在上次那个凉亭里坐着。 今日她没有穿着上回那样诡异的黑红丧服，而是一身素色汉人扮相，倒是让人感觉舒适了不少。 阿芜把江佩离送到之后，就站在不远处一眼能望见她的地方等着。 凉亭里，两人相互行了礼，汪阿曼才打量起这个侠客模样的汉人姑娘来。 ;姑娘……可是那剜心噬骨痴情人？ 江佩离一愣，;剜心噬骨痴情人？那是什么？ 汪阿曼见她听不懂，不禁有了几分迟疑。 她犹豫了一下，方才解释道：;蛮族部落的一种巫术，可使人起死回生。但回生之人，须历经剜心噬骨之痛。 ;这种痛非常人所能承受，须得有着对爱人极其强大的念想，才能让巫术显灵，因而通过这种巫术回生之人，又被称作剜心噬骨痴情人。 汪阿曼解释完，又有些期待地问江佩离：;我看姑娘那天喝酒之后的反应，难道姑娘便是历经了剜心噬骨而后回生的人？ 回生？ 江佩离眼皮跳了一下。 她想到了秦珩。 今生之人，却拥有着前世的记忆，不是回生是什么？ ;姑娘。 汪阿曼见她陷入沉默，突然激动起身，;所以这种巫术，当真有用？ 江佩离想了想，抱歉说道：;我不是。 ;怎么会？ 汪阿曼不可置信，;所有喝了祭酒的人，只有你产生了反应，你怎么会不是？ 江佩离头疼，随意解释了句：;我那天只是喝多了，我真不是…… 话音未落，她脑中突然又闪过了暗箭穿心的画面。 她心脏一疼。 缓过神来之后，她不禁问：;你说的剜心噬骨，是剜回生之人的心？ ;自是渴望回生的心。 汪阿曼听她这样问，便知晓眼前这人是真的不是了。 她一时茫然起来，苦笑了声：;所以我的戎生，是真的回不来了么…… 江佩离从汪府出去之后，心情烦闷，就让阿芜叫来了袁向敏。 ;哟，完好无损哪？ 江佩离抬眸，;少给我阴阳怪气。 袁向敏撇撇嘴。 可真霸道。 ;你去查一下，汪阿曼用的这种巫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放进祭酒里的符纸是谁给她的。 袁向敏着实一愣，没想到江佩离火急火燎让他过来，竟是为了调查这么个事。 ;不是，你怎么还……还信这种有悖人伦的邪门歪术啊？挖人心脏让人死而复生，这得多丧心病狂的人才干得出来啊？ ;去不去？ 袁向敏：;……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3章 满面春风 眼见着快回到珠玑阁了，阿芜思量再三，还是问：;阿离，你怎么会让袁向敏去查那种东西？ ;哟，忍了一路，终于还是问了啊。 江佩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 ;第一个原因，袁向敏毕竟是新收的人，关联太大的事情不敢让他去查，也不能让他闲着。根据我的经验，人闲久了就容易出事。 ;第二个原因嘛…… 江佩离想了想，偏过头，;我感兴趣，不可以吗？ 珠玑阁附近今儿有些热闹。 乌泱泱一片，全是人，围在门口不知想看些什么。 江佩离皱眉，大老远看到崔舒元也在，就让阿芜把他叫了过来。 ;哟，思儿妹子，最近气色不错啊？ ;妹你的头。 江佩离不客气地甩了句，;来做什么？ 崔舒元笑了两声，朝着珠玑阁大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听说昨儿思爷当街被人亲了嘴，跟大伙儿一样，想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崔舒元看向江佩离，坏笑了两声，揶揄道：;我说最近思爷怎么满面春风的，原来是有这等好事啊？ 江佩离：;…… 崔舒元听到江佩离握拳的声音，识相地退了一步，干咳两声。 ;那个……他们是专程来看热闹的，我就……就顺便，顺便。 江佩离这才缓了缓神色，;说吧。 崔舒元看她这样，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但他面上不显，说到正事，人也认真起来。 ;我在府衙里的人说，那天汪科林把符彬打得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就把他扔进了乱葬岗。但后来我的人去找过，并没有看到符彬的尸体。 江佩离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的人没事还要去翻翻乱葬岗？什么破癖好？ ;思爷，人在江湖飘，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啊！ 崔舒元哀怨了句。 ;有的人不斩草除根祸患无穷，所以我一般处理对家，都会让人把尸体也给处理了，这才能安心躺在家里睡大觉。 ;那我是不是得庆幸，咱俩不是对家啊？ ;不不不，是我该庆幸。 崔舒元小声说了句：;不然，被三方追着暗杀的人可就是我了！ ;你说什么？ ;没事。 崔舒元掩唇轻咳了一声，;总之汪科林那个人，你提防着点，我也在让人打听符彬的下落了。这种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人万万要当心，要是真遇到，也别硬碰硬。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就见许有急匆匆跑来找崔舒元，看到江佩离之后，明显愣住。 崔舒元好奇问：;这么激动做什么？见着人了？ 许有摇头，;涣哥拦着的，不让进。不过…… ;不过？ 许有没敢直说，默默看了眼江佩离。 崔舒元急得拍了他一巴掌，;不过什么？你说啊！ 许有迟疑了一下，退了一步，弱弱说道：;不过……听里面的人说，那位姐夫……好像把厨房给炸了。 崔舒元：;…… 江佩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4章 厨房炸了 厨房顶塌了小半，窗户整个烧破，里面还冒着黑烟。 说是炸了，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江佩离看着刚抢完火蹲在一旁气喘吁吁的众人，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 她坐在轮椅上扫视了一周，一下就看到了那个，衣服都被烧得破破烂烂的秦珩。 秦珩也看到了她，脏兮兮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来，像是偷到糖吃的小孩，又有些紧张和局促。 江佩离看到这样的秦珩，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第一次在太湖边上见面的时候，她记得秦珩还发带飘飘像个仙人，今日…… 他发带都烧得只剩了一半。 ;阿离！ 江涣喊了一声，江佩离才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来江涣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吐出一口烟，有些狼狈，但还是给江佩离解释：;你别生气啊，主要是姐……秦大哥说你昨儿流了很多血，想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结果…… 结果没想到，厨房炸了。 ;不是有厨子吗？咱栖云居的招牌，还能砸了不成？ 江佩离看着面目全非的厨房和灰头土脸的众人，神情一言难尽。 ;嘿嘿，那他不是想亲自下厨哄你高兴嘛？ 江涣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想了想，从阿芜手里接过轮椅。 ;好了啊，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好好收拾干净，等思爷开心了大伙儿都有糖吃！ 江涣指挥完众人，赶紧给秦珩使眼色，又推着江佩离进屋，边走边小声给秦珩说着好话。 ;阿离，你可千万要给秦大哥面子啊！你看他为了哄你高兴，多费神啊？人上次被烧伤之后还没完全痊愈呢，今儿又…… 江佩离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火烧栖云居那天，秦珩生扛着灼烧的痛冲进火里以身护她。 当时他们两个都差点没命了，哪怕到现在，她看到火还有些不舒服。 这样想着，江佩离叫了阿芜，小声叮嘱了句：;你再去找人拿两瓶玉露膏来，就说我先欠着的。 阿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倒也没多问。 江涣见阿芜刚回来又走，不由得问：;阿离，你又让阿芜去做哪里啊？她不吃午饭了吗？ ;她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江佩离平淡道，;所以，厨房虽然炸了，但膳食都幸免了？ ;嗨，除了最后一道失败了，其他菜都快放凉了，就等着你回来。 说着，江涣又趁机问她道：;阿离，要不要把秦大哥叫来一起吃啊？他为了这顿饭可是忙活了一上午，连水都顾不上喝呢！ 江佩离本还没觉得什么，但江涣突然这般为秦珩说话，倒让她感到了奇怪。 毕竟，江涣昨儿还打伤了沈时迁，沈时迁是秦珩的好朋友，他居然没有一杆子打翻而不待见秦珩？ ;那…… 江佩离迟疑了一下，;你去换身衣服，叫他……一起来吃饭吧。 ;好叻！ 江佩离看到江涣兴致勃勃跑去叫秦珩的样子，心情复杂。 这两人，不会密谋着在她饭菜里……下了毒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5章 受宠若惊 饭桌上，秦珩和江涣一脸期待地看着江佩离。 觉察到目光之后，江佩离迟疑拿起筷子，心情一言难尽。 若真是下了什么毒药之类的，那这第一口…… 她想了想，夹了几块藕片放进江涣碗里。 江涣受宠若惊，颇有些得意地朝秦珩挑眉。 秦珩心里酸起来。 但他知道，如今让阿离主动给他夹菜有些困难，这事得循序渐进地来。 ;阿离，你尝尝味道合不合？ 秦珩见江佩离不动筷子，便拿了个碗，给她舀了碗银耳红枣羹。 他把碗推到江佩离面前，温和道：;是甜的。 江佩离便注意到，秦珩本就缠着纱布的手整个红红的，像是灼伤了。 ;姐，你就尝尝嘛！ 江涣催促道，这让江佩离更加坚定认为，这玩意一定有问题。 可她看到秦珩期待的神情，突然想起在千秋山时他说，只要是她喂的，砒霜他也吃。 于是江佩离叹了一口气，拿起调羹，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吃下了第一口。 ;怎么样？ 秦珩紧张问道。 ;还行。 江佩离舔了一下嘴唇，;挺甜的。 秦珩高兴起来，拿了筷子又给她夹了块山药，;你再尝尝这个。 江涣本来还挺高兴看到江佩离心情有了好转，但一看到这一幕，突然就觉得碗里的菜不香了。 他觉得自个儿如今在这个饭桌上，好像有那么点儿多余。 ;哎哟…… 江涣捂着肚子喊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怎么了？ ;我、我突然肚子疼，先出去一下，你们慢点吃啊。 说完，他就逃也似的出去了。 江佩离：;…… 好啊！原来是在藕片里下了泻药，幸亏她有先见之明！ 江佩离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不显，拿起筷子给秦珩夹了藕片。 她想着江涣刚刚能吃下去，应该是不知晓藕片有问题，大概率是误伤了。 而秦珩却不知晓她心里的想法，见她主动给自己夹菜，以为是在向自己示好，高兴地把她夹的东西都送进了嘴里。 江佩离：;？ 藕片不是有问题吗？难道少吃一点就不会有影响？ 这样想着，江佩离又给秦珩夹了一筷子。 秦珩受宠若惊，吃完之后，他又给江佩离夹了别的菜。 趴在窗户外偷看的几人看到两人似是和好，纷纷露出欣慰的笑脸来。 ;看吧，论哄阿离，还真没人比我更在行！ 江涣得意道。 两人互相夹菜安静吃完了一顿饭，秦珩才发现江佩离碗里的藕片一动没动。 他不禁问道：;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莲藕的，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吗？ 江佩离思量再三，决定摊牌。 ;我不吃，是因为我发现了。 她冷淡一笑，;这点雕虫小技，还瞒不了我的眼睛。 窗外江涣的笑意瞬间凝固。 底下毕兜和金大壮眼神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由衷说道：;涣哥，我们早就想说了。虽然你的法子每次都能把思爷哄好，但哪一次你不被她发现然后暴打一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6章 委屈控诉 江涣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俩马后炮。 ;我先出去避避难。 江涣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在秦珩把他供出来之前，他得赶紧走。 秦珩听了江佩离的话之后，神情有一瞬的凝固，被江佩离捕捉到。 她冷笑一声，半站起身，;你若看我不顺眼，直说就是！何必搞这种下三滥又幼稚的手段？ ;你…… 秦珩失望地看着她，;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是你先这么做的。 江佩离缓了缓情绪，淡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天那样的局面，你会想要报复我也正常。但下泻药这样的手段，真的不够高明。 秦珩一愣：;下泻药？ 他反应过来了什么，又问了一遍：;你以为我在给你做的饭菜里下了泻药？ ;难道不是？ 秦珩看着江佩离笃定的神情，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他反而冷静下来，收起失落，平静问：;你为何会认为，我给你下了泻药？ ;江涣的反应，不就是最好的信号？ 江佩离振振有词，;在你看来，江涣打伤了你朋友，我伤害了他妹妹，所以你假意讨好我们，为的就是伺机报复！ 秦珩：;…… 金大壮、毕兜：;…… 金大壮看着如今不太聪明的江佩离，;原来生气……是真的会影响人的判断力啊。 秦珩看着几乎已经盖棺定论的江佩离，低眸掩面背对着她。 片刻后，他转回来，突然握住她的手，脸埋在她手背，痛苦出声：;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我如何待你，如何看你，你还不清楚吗？你怎么能、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江佩离感觉到手背的潮湿，浑身一僵。 这人……被她说哭了？ 秦珩掩面抽噎着，委屈道：;我知晓你昨儿受了委屈，你不肯说，我怕你闷在心里难过，刚把时迁送到医馆就赶过来想跟你解释。 ;你伤了腿，流了那么多血，我怕你身子虚，特意准备了一桌子菜想给你补补。 ;我怕你在气头上不搭理我，所以留下来想等你气消了能跟我说说话，我想跟你说你气我归气我，别自个儿闷着难过。 他声泪俱下地控诉她道：;我做这些没别的目的，只是想让你高兴，想让你跟我说说话而已，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么想我呢？ 窗外两人见屋内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不禁暗暗捏了把汗。 毕兜小声祈祷：;这次思爷可千万别闻出来洋葱的味道。 江佩离见秦珩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 她刚刚……好像是说得重了点。 ;别、别哭了。 江佩离尴尬咳了声，;我错怪你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秦珩没吱声。 他也不想哭，但眼睛火辣辣地疼，眼泪根本不受他控制！ 江佩离见他哭得停不下来，一时手足无措。 她想了半天，最终僵硬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放在秦珩后脑，轻抚着安慰他：;好了，别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7章 给他买衣 江涣半信半疑地被哄回来，就看到秦珩正在自己屋里敷着眼睛。 听说，这人知晓自己上次用洋葱失败的经历之后，硬生生改用了辣椒，都快把眼睛辣瞎了。 江涣看着秦珩，神情一言难尽。 ;狠还是你狠。 秦珩听到他声音，叹了一口气。 ;都是天涯沦落人，五十步别笑百步。 江涣有点听不懂，但总归明白秦珩的大致意思，想了想，坐到他旁边。 ;喂，你可得稳住啊，这万一要露出破绽让阿离知道了，我可就真的小命难保了。 江涣担心地说了句，还有些后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问：;不过，她人呢？ ;给你们添置新衣服去了。 若放在平常，江涣准受宠若惊，甚至会跑出去狠狠炫耀一番。 但今天他帮着秦珩把厨房炸了之后，怎么想怎么心虚。 添置新衣…… 江涣吞了吞口水，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该不会是…… 死人入棺时穿的那种新衣吧？ 成衣店。 江佩离给大伙儿都批购了之后，开始给江涣挑一些像样些的衣服。 老板瞧见了都忍不住打趣：;思爷先前总嫌涣哥儿丑，华衣区是看都不看，今儿倒是稀奇。 江佩离淡笑着道：;毕竟人靠衣装，他也不小了，若还不穿得精致点，将来靠什么找媳妇？ 老板;哟了一声，掩唇偷笑道：;思爷这就开始操心弟媳妇的事了啊？ 阿芜推着江佩离在华衣区转了一圈又一圈。 没一会儿，就听江佩离唉声叹气道：;所以我不爱逛华衣区，花样可太多了。 阿芜忍着笑，;涣哥素来不注重这些，你随便挑挑就好。 江佩离没说话。 纠结了半天之后，她给江涣挑了青灰色和黄褐色的。 老板奇怪问了句：;涣哥年纪还轻，不穿点亮色的衣服显朝气么？ ;他太黑了，不配穿太亮的衣服。 老板想了想，从众多华衣里挑出一件白绿色的衣服。 ;这件…… 江佩离上下看了半天，神情一言难尽。 这衣服精致又好看，还贵，给江涣穿太糟蹋了。 江佩离思考了半天，决定道：;你把这件也给我拿上，尺码稍微改一改。 她说完，老板困惑问：;这改完……涣哥儿还能穿吗？ 江佩离没说话，倒是阿芜笑着说了句：;麻烦老板了。 衣服拿回去之后，阿芜亲自给送了过去。 江涣受宠若惊抱着最贵的那件激动道：;阿姐良心发现，会给我买这么好看的衣服了啊！ 阿芜脸僵了僵，轻咳道：;涣哥，这两件才是你的。 江涣看到另外两件颜色和做工，又看看手里的，心理落差突然有点大。 他不由问了句：;那这件是？ 阿芜没说话，默默看了眼秦珩。 然后江涣炸毛了。 ;凭什么！凭什么给他就买那么好看又贵的！我也要精致！我也要好看！我要去找阿离说理！ ;阿、阿离说…… 阿芜嗑巴了一下，默默转告原话：;因为……你不配。 江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8章 前功尽弃 自那日后，江佩离对秦珩的态度虽然不如从前，但也多少有了缓和。 至少，她默许了秦珩在珠玑阁住下，给他买了新衣，还默许了…… 大伙儿在私底下，偷偷地叫秦珩：姐夫。 秦珩觉察到她的转变，不由高兴起来，一起用饭时也离她坐得近了些。 见江佩离并不抗拒，秦珩以为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 然而—— 这天，沈临欢派了人到珠玑阁来找秦珩，说沈时迁醒了，叫他去看看，还问他江涣什么时候才能去赔礼道歉。 偏偏当时秦珩和江涣都不在，这信报来报去，直接报进了江佩离耳朵里。 正在喂霸王鸡的江佩离脸色瞬间冷下来，把毕兜和金大壮吓得一动不敢动。 ;赔礼道歉？ 江佩离冷笑了声，把鸡饲料一把洒进笼子里，转向报信那人，狠狠道：;你去给那人说，等回头他坟头草长齐膝盖的时候，江涣就去给他道歉！ 报信的人冷汗都滴下来了，把对方留下来的信物交给了阿芜，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阿芜：;…… 她默默把那扇子藏在身后，这若是让阿离看见了，涣哥他们这两天就前功尽弃了。 不久后秦珩和江涣回来，江佩离又开始不待见他了。 不光不待见，还哪哪都看不顺眼，吃饭的时候频频挑刺，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一点荤食也没有，是想遁入空门做和尚吗？ 这几天江佩离的膳食都是秦珩做的，考虑她受着伤，菜大多都清淡，没什么荤腥油腻。 听她突然这么说，江涣不由多了句嘴：;可你前两天不是挺满意的吗？ 江佩离眼睛一抬，江涣瞬间打了个寒颤，低头开始扒饭。 秦珩笑了笑，温和道：;我知晓了，你喜欢吃什么荤食？我学着做。 ;还是别了。 江佩离板着脸，;没有多的厨房再让你炸了。 秦珩：;…… 江涣：;…… 关于厨房炸了这件事，前两天江佩离还没想多，到今日她冷静下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看秦珩这两天做的东西，不像是没进过厨房的人，再怎么操作失误，也不至于把房顶都烧破了吧？ 这样想着，江佩离看了看江涣，又看了看秦珩，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想吃烤全鸡，外酥里嫩流汁的那种，你会做？ 秦珩立刻道：;我可以学，应该问题不大。 ;嗯，那你悠着点。 江佩离淡道，;我可没钱赔你衣服了。 三个钟头后。 秦珩在厨子的指导下捂着鼻子亲力亲为，战战兢兢做了一只还算完美的烤全鸡。 他尝过之后，又叫来江涣他们挨个试了试，颇有些紧张地问：;还可以吗？ 几人尝过之后都说不错。 江涣对肉比较敏感，细细品过之后咂吧了一下嘴，道：;倒是挺入味，但我怎么总觉得这鸡的味道跟平常吃的不太一样？ 说完，他又要扯一块鸡腿下来试试。 秦珩看出他的意图来，一把拍开他的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9章 扫地出门 秦珩小心翼翼把烤全鸡端到江佩离面前，也顾不得自己如今的形象，立刻讨好般扯了鸡腿下来递给她。 江佩离睨了一眼，幽幽说了句：;你挺厉害啊，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秦珩不是没听出她的冷嘲热讽来，他笑了笑，道：;那你给个面子，尝尝看？ 江佩离本想直接揭穿，可一看到秦珩脸上的黑迹，以及满怀期待和小心的眼神之后，她又有些不忍。 于是她张嘴，咬了一小口，;嗯，还不错。 秦珩瞬间开心起来。 ;那个……你和阿涣…… 江佩离犹豫半天，正要说他们炸厨房的事情，就见毕兜慌里慌张跑过来，大叫道：;思爷！阎罗王不见了！ ;阎罗王就是那只价值五十两的斗鸡。 它在赌场里战无不胜，频频啄得对手非死即伤，因而被取名为;阎罗王。 一听这话，江佩离瞬间不淡定了。 ;不见了？五十两白花花银子买来的，好吃好喝的伺候，还没回本，你跟我说不见了？ 江佩离痛心疾首。 毕兜吞了吞口水，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打算。 便是这时，三个人突然看向了桌上的那只，还冒着香气的烤全鸡。 秦珩：;…… 毕兜：;…… 江佩离：;…… 秦珩被扔出了珠玑阁，和江涣一起。 大门;嘭的一声被关进后，江涣心态崩了，趴在门上使劲捶着：;阿离！你听我说啊阿离！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啪的一声，里面又扔出来一个包袱，是江涣常备着的，以便不时之需。 江涣：;…… 他抱着自己的亡命天涯小逃包，蹲在台阶上瑟瑟发抖。 秦珩有些抱歉道：;这事赖我。 江涣没说话，两人都沉默下来。 起风了。 门前掠过两只低飞的燕，上午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 这天气说变就变，就像……有些人的心情一样。 江涣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后，正要起身，门突然拉开了。 是阿芜。 他惊喜迎上去，;阿芜，是阿离叫你来的吧？她是不是看到快下雨了，叫你接我们回去？ ;不……不是…… 阿芜尴尬地递上一个盒子。 ;这是？ ;这是大伙儿瞒着阿离凑给你的钱，珍姨叫我一定要交给你，因为这次……你恐怕要在外面多呆些时日了。 江涣一听，踉跄了一下，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 ;涣哥，你保重啊，等阿离气消了，我再去接你。 阿芜一脸郑重地拍拍江涣的肩膀。 然后，她看向了站在底下的秦珩，神情颇有些复杂。 片刻后，她还是走了下去，把一把扇子递到秦珩面前。 秦珩打开，看到扇子上画的沈临欢之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同样的话，我本不想来提醒你第二次。 阿芜冷淡说道，;可阿离在意你，哪怕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但你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别人伤害阿离，哪怕阿离以后恨我—— 她一字一句，;我也会亲手杀了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0章 心病难医 乌云在天上飘了半天，也没见下雨。 倒是平地忽起一惊雷—— ;王八蛋！亏我我叫了你几天姐夫！你、你竟然脚踏两条船！ 江涣暴跳如雷。 一声吼叫，把树上的鸟儿都给惊走了。 江涣看到那把写了秦珩名字却画着别的女人的扇子，气不过，一拳挥了过去，和秦珩打了起来。 ;王八蛋！我杀了你！ 秦珩眉心未凛，侧身避开江涣的攻击，抬手挡了他两下，淡道：;这扇子不是我画的。 ;还狡辩！你个负心汉王八蛋！你欺负我姐，我打不死你！ 片刻后。 江涣被秦珩反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气得哇哇大叫：;好啊！你就仗着你武功高就欺负人是不是？我告诉你，小爷在江湖上的威名可不是靠单打独斗打出来的！你有本事就给我等着！ ;骂完了？ 秦珩看着气得不轻的江涣，叹了一口气，;你看，阿离的性子就与你一样，先入为主之后根本听不进解释。 江涣冷哼了一声：;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似笔墨丹青这种东西，外行人也就看个热闹，故而江涣和阿离分辨不出秦珩的亲笔，也实属正常。 毕竟这扇子上，有他的名字。 秦珩想了想，放开江涣，;你跟我去个地方。 医馆。 沈临欢看到秦珩来了，欣喜上前，;子砚，你来了啊。 秦珩冷淡;嗯了一声，径自绕开她，走到沈时迁床边，问：;你怎么样？ ;呼，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沈时迁摸了摸裹可几层纱布的头，突然看到门口站的江涣，脸色一变。 ;他怎么来了？ ;他与我一起的。 秦珩简单解释了一句，却叫沈家兄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时迁寒了脸色，;他们欺负我妹妹，把我伤成这样，你却还要与他们一起？ 江涣听了，不禁哼了声：;贼喊捉贼，臭不要脸皮。 ;你—— ;阿涣，住嘴。 秦珩轻声喝止了他，平缓道：;阿涣打伤了你，是他不对，我今儿替他向你道歉。但临欢—— 他看向沈临欢，;你把事情与你兄长说清楚后，也该向阿离道个歉。 沈临欢脸色一变，暗暗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沈时迁觉察到氛围不对，一时茫然，不由也看向沈临欢，支起身子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 珠玑阁。 江佩离头枕着珍姨的腿平躺在榻。 英娘给她给她号了下脉，不禁担心道：;离儿，你近来气血不畅得很，下一次葵水，恐怕还得遭罪。 ;这样下去不行啊。 她把毯子往上拉了拉，;你气归气，打了骂了也就算了，气坏了自己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佩离笑了笑，;这不是有英娘您嘛？您给我多开点药，我吃吃就好了。 ;你这孩子，药石再如何，也难医心病，还是得自己看开些才好。 ;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江佩离睁眼，声音极轻：;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1章 除了阿离 医馆。 沈时迁听完事情全过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沈临欢低头跪坐在旁，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 门外江涣见这两人不吱声了，;哟了声，嘲讽说道：;阴沟里的臭老鼠，怎么不说话了？ ;阿涣。 秦珩低斥了一声，;临欢是对不起阿离，但你后来做得也太过了。 江涣轻哼，;也对，被狗咬了还咬回去，是有点蠢。 沈家兄妹脸一变，刚要反驳，就听秦珩及时斥了他一声：;闭嘴，江涣。 江涣倒也十分配合，一时，沈时迁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是沈临欢先无端招惹江佩离的。 ;还有一事。 秦珩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从怀里把那把画了沈临欢的扇子掏出来打开，递到沈时迁面前。 沈临欢脸色一变，没想到这扇子竟然会送到秦珩手里。 她以为依着江佩离那孤傲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秦珩知晓她内心的难堪。 便是—— 她这两辈子最介意的两样—— 这把扇子，和沈临欢的存在。 于是她一把抢过扇子，像珍宝般小心抚摸。 ;这扇子是我及笄那年，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一直都……十分珍惜它。 江涣听到这话，气瞬间不打一处来。 什么及笄礼？ 这个王八蛋，分明是送人姑娘的定情信物！ 岂料，秦珩平淡出声：;这扇子不是我送你的。 他看了眼沈时迁，;这扇子，是你兄长为了讨你欢心，亲手画好后让我题的字。我那时不懂他是何意，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抱歉。 沈临欢表情瞬间凝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时迁，颤着声音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沈时迁尴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那一刻，沈临欢觉得自己是戏台上的一个丑角，供人嘲笑多年，却不自知。 这么多年…… 她低头苦笑了两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感情和深入骨髓的执念，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通通都源自这一把她以为他画的扇子！ ;欢儿…… 沈时迁心疼又自责地看着她。 ;为什么…… 沈临欢捂着心脏痛哭失声，;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这句话里饱含的情绪，只有秦珩一个人听得懂。 因为他与沈临欢的交集，并不单单是从这把扇子开始的这几年，而是整整一辈子。 长达三十余年的一辈子。 而这三十多年里，因为这一个误会，她一直活在自己营造出来的骗局里—— 她以为秦珩对江佩离，只是短暂的移情别恋，却不知原来这人，心里从来不曾装下过她。 ;抱歉，临欢。 秦珩站起身，当着沈时迁和江涣的面，回答了上一世沈临欢曾问他的问题—— 那时秦珩将不久于人世，病榻前她问他：如果那时，我替她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像念着她一样，念我一辈子？ ;我不会留念任何女人。 他用最平和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除了阿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2章 别想不开 从医馆出来之后，江涣不知为何，本该十分痛快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秦珩走在前面，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后便停下来，问：;怎么了？ 江涣犹豫了半天，不由上前，有些局促地紧了紧双拳。 ;有一天，你对阿离也会这么狠吗？ 秦珩微微一愣。 狠吗？ 他只是把早该说清楚的话说出来了而已。 ;你……你先别回答啊。 江涣生怕秦珩说出让他害怕的答案来，赶紧抢在他前面道：;你听我说件事，你再回答。 ;关于阿离的。 一听是关于阿离的，秦珩神情瞬间温和。 ;你说。 江涣便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江佩离过去的故事。 ;我不知道阿离有没有跟你提过，其实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我们父亲的宠妾所生。有一段时日父亲疼爱她，胜过疼我和阿离。 ;那个妹妹叫江胥，比我和阿离小不到一岁，仗着父亲的宠爱和纵容，她从小就喜欢跟阿离争东西。 ;母亲不许阿离和江胥争抢，凡是江胥要的东西，阿离都让给她，后来这江胥越来越过分，还把阿离养了很久的一只鸟给弄死了。 说到这里，江涣不由缓了缓语调，轻声道：;那是一只八哥鸟，阿离特别喜欢和它说话。 ;两年前，江胥和她娘不知道想找母亲要什么，母亲没同意，她们就买通了山贼把阿离给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阿离她自己逃出来了。 ;你想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一群山贼手里逃生回来，这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吧？而更可怕的是，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山贼的老巢就被夷平了，之后江胥和她娘被道上的弟兄追杀，也死于非命。 秦珩认真听江涣说完这一段往事，心知这就是江湖上关于阿离流传最广的夷平山事件。 从那之后，江湖之上再无人敢招惹江佩离。 可是…… 秦珩皱眉问：;这跟你问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没有啊，我就怕你不知道阿离有多厉害，到时不小心得罪她了，下场可不太好。 江涣摸了摸鼻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秦珩的肩：;所以，你可想好了再回答。你还年轻，别想不开。 秦珩：;…… ;哦，不过你也别担心了。 江涣生怕自己说得太过，把秦珩给吓跑了，赶紧补了句：;阿离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人，对江胥，实在是因为她太过分了。一般情况下，阿离待人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她特别特别护犊子，她的人自己打骂欺负无所谓，但外人动一个试试？嘿嘿，所以道上很多闲散人士都想跟她攀上关系，尤其知晓她是个姑娘后。 秦珩听完江涣说的话，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突然想起，上次带阿离上千秋山的时候，她误会自己是要抢她去做压寨夫人的山大王。 现在看来…… 好像阿离，才比较像山大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3章 女人心思 崔舒元急匆匆赶回住处，就看到了大院台阶上，各自抱了一个包袱蹲坐地上的江涣和秦珩。 他微微一愣，上前问：;几个意思？被赶出来了？ 两人同时点头。 江涣哀怨地看了眼崔舒元，;阿芜把盘缠都给我准备好了，我看了看，足够我花半个月。 ;那不挺好的吗？还有钱花，不至于街头乞讨。 ;好个屁啊！那我不是至少半个月不能回去吗！ 崔舒元看了看江涣，又看了看秦珩，试探问：;所以，你到这儿来的意思是…… 然后，江涣就厚着脸皮住进了崔舒元的大院。 秦珩觉得给崔舒元添了麻烦，大笔一挥，给崔舒元画了幅花鸟图。 装裱之后往大堂里一挂，档次瞬间提了起来。 崔舒元高兴起来，揽过秦珩的肩膀，爽快道：;兄弟，你也别太着急了，哄女人是个技术活，一时半会儿地入不了门，更何况你要哄的女人还是思爷。 江涣不满道：;什么混账话？思爷最好哄了好不好？ ;好哄你们能在这儿？ 江涣：;…… ;所以，崔舒元看着这两人，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把思爷得罪了？ ;也……没怎么得罪。 江涣有些泄气，;我把厨房炸了，他…… 江涣指着秦珩想了半天，不由问了句：;对哦，你到底怎么把她得罪了？你们前几天不是还在街上……了吗？ 他啄了下手指，一脸茫然地看着秦珩。 ;我……也不知道。 秦珩尴尬地摸摸鼻子，;大概因为那天，她觉得没面子？ ;那她今天又怎么了？ 江涣更莫名其妙了，;因为你把她那五十两银子的斗鸡炖了？ 秦珩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得叹了口气。 崔舒元听着两人说了半天，一言难尽道：;难怪你俩会被赶出来，你们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思嘛！ ;什么心思？ ;算了。 崔舒元看着异口同声的两人，眼神充满了;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感。 ;要我看，你们若不把她生气的根源找出来，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 珠玑阁。 袁向敏闻到江佩离屋里浓浓的中药味，不禁皱眉问：;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见你生龙活虎的，怎么突然成药罐子了？ ;你放一百个心，爷就是端着药，该撂的人还能撂。 江佩离说着，让人把窗户敞开散散味。 ;信送到了？ ;自然。 ;程运弗那边情况如何？ ;大概因为有汪科林压着，他近来安分得很，不过…… 袁向敏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也别指着江淮府那边能把程运弗怎么着了，真能怎么着的话，上头也不会派他下来。 ;这我当然知道啊。 ;那你送信的意思是？ ;当然是考验一下你办事的能力了。 江佩离吊儿郎当的，;还不错，勉勉强强。 袁向敏无奈：;喂。 ;好了信送到了就别管了，你再帮我找一个人。 ;找谁？ 江佩离微启嘴唇：;江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4章 你厉害啊 ;江胥？ 崔舒元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这又是谁？思爷找她做什么？ 许有摇摇头，道：;她没说，只是让你帮忙打听这个人的下落，越快越好。 正吃饭的江涣和秦珩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行，我知道了。 崔舒元想了想，;你找人去办吧。她既着急找到，想必这个人应该很重要。 江胥，也姓江，难道思爷还有一个兄弟姐妹？ ;那个…… 江涣放下筷子，忍不住问许有：;思爷今儿心情如何？她有没有提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没有，她今儿好像去了趟萧家，看着心情还不错。 秦珩脸色瞬间冷下来。 许有没注意到，继续说：;不过她今儿身上有很重的中药味，隔老远就能闻到，看着气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涣脸憋了一下，;哦了一声，默默地咬住筷子。 他不会是把阿离给……气病了吧？ 许有走之后，崔舒元坐会到原来的位置，本来好好的一顿饭，突然间三人都没了什么胃口。 ;喂，我说啊。 崔舒元看着神情各异的另外两人，;你们还是尽快把思爷哄好吧，不然等她自个儿消气了，秦兄你也就玩完了。 秦珩没说话，倒是江涣;呵了一声，;说得轻巧，那也得对症下药才行啊！ ;女人生气总共就那么几种原因，无非是吃醋、被冷落、被误会，觉得你不够关心在意她，你们就想想她更偏向哪一种嘛！ ;可你说的这都是小姑娘家家生气的原因，你觉得思爷会吗？ 江涣不以为然，;她才不会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生这么大气，尤其是争风吃醋！ 崔舒元一想也是。 像江佩离这种混迹江湖的姑娘大多心胸开阔，当不至于这般小女儿心思。 然而这时，秦珩却突然问了句：;若是……吃醋的话，要怎么才能哄好？ 江涣：;…… 崔舒元：;…… ;不会吧？ 两人异口同声，江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珩，;她、她真是因为吃醋生你的气？ ;大概……是吧。 秦珩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跟扇子有很大的关系，但这件事，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那…… 崔舒元迟疑问道：;你还干嘛了？ ;我想起来了！ 江涣拍桌而起，;你那天，就是阿离受伤的那天，你当着她面抱了那个女人！ 崔舒元：;！ 秦珩：;…… ;兄弟，你厉害啊。 崔舒元不由对秦珩竖起了大拇指，;那我觉得这样的话，她没当场跟你闹都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秦珩张了张嘴，尴尬道：;就……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好丢下人不管。但之后，我有去找她解释。 ;她听吗？ 秦珩摇摇头。 ;对嘛！你事后才去找她解释，她能听进去才有鬼！ 崔舒元翻了个白眼，;受伤的人心灵本就脆弱，你还当着她面跟别的女人抱，你这不是找死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5章 知道错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珩有些为难，;这件事真要我去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别解释，千万别。遇到这种情况，直接认错保证不会再犯就行了，她骂你，你也受着，等她气消了，也就过去了。 ;哦，不过你现在想被骂好像也没有机会。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再哄她吧。 江涣撇撇嘴，;可哄不好她，咱也回不去啊！ 崔舒元：;…… 两天后，珠玑阁。 江佩离盯着金大壮和毕兜双手奉上的鸟笼，皱眉：;这什么啊？ 金大壮和毕兜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罩在笼子上的油布扯了下来。 是两只浑身漆黑、头上有一条黄色纹路的鸟。 两只鸟重见天日，立刻上蹿下跳，欢快地叫了起来，还歪着头好奇地左顾右盼。 ;思、思爷。 金大看着江佩离不知是什么情绪的神情，吞了吞口水，;这是秦……涣哥送来的鹩哥鸟，据说比阎罗王还要值钱，你看看…… 江佩离盯着这两只鸟看了半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年幼时自己饲养的那只八哥。 她低眸敛起情绪，半信半疑：;阎罗王可是战斗中的霸王鸡，这两只加起来个头还没它腿高，能比吗？ ;思爷，这两只鸟虽然没有阎罗王那般神勇，但它俩会学人说话啊！ ;学人说话？ 江佩离好奇起来，;跟八哥一样？ 金大壮;啊了一声，;听说比八哥还会说呢！ ;那你让它们说句话。 金大壮：;…… 糟，涣哥儿只说它俩会说话，但没说它们会说什么话，更没说怎么让它们说话。 ;愣着做什么？让它们说话啊。 金大壮没辙，只好硬着头皮轻拍了两下鸟笼子。 ;说话。 两只鹩哥朝着他的方向跳了跳，张嘴叫了两声，没说话。 他又拍了几下，有些急道：;叫你们说话！ 鹩哥还是没搭理他，看了他一会儿后，又蹿到另一边去了。 金大壮冷汗都急出来了，索性把笼子抱起来使劲晃了晃，憋着脸吼：;说话啊！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两只鹩哥吓得挥起了翅膀，学着人声连叫了两句;知道错了。 金大壮松了一口气，把笼子放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有点意思啊。 江佩离看着这两只似是能通人性的鹩哥，高兴起来：;那就养起来吧！ 江涣戴着个斗笠在外面等了半天，见金大壮出来了，赶紧迎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她还高兴吧？ 金大壮苍白笑了笑，;挺……高兴的，思爷说要养起来，还差我去寻一个训鸟师来。 江涣一听，高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金大壮：;…… ;思爷刚刚好像……比较关心它们会不会说话，并没有在意说送鸟的人是谁…… 江涣：;…… 两人尴尬了一瞬后，江涣作势就要往里面冲。 金大壮腿一软，赶紧抱住江涣大腿，喊道：;涣哥！你现在要是冲进去了，会和那两只鸟一起被扔出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6章 挑衅思爷 江涣回到住处后，秦珩赶紧问：;如何？ ;收是收了，但…… 江涣重重叹了一口气，;咱俩的生死，就系在那两只鸟身上了。 秦珩一听，就知道这事儿不靠谱。 他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去想想别的办法，就见毕兜急匆匆赶回来，看到江涣，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涣、涣哥！ 毕兜气喘吁吁，;思爷、思爷被伍大阳给缠上了！你、你快去看看！ ;伍大阳？ 江涣一听，炸了：;就是那个以前总跟咱们叫板，知道思爷是姑娘后一直变着法子献殷勤的伍大阳？ ;没错！是他！他今儿把思爷带出去了，说要教她驯鸟呢！ 话音刚落，江涣就只觉得旁边带起了一阵风。 再看秦珩，人已经没了。 湖心亭。 江佩离坐在轮椅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站在她前面不知在做些什么，两只鹩哥在亭子上方盘旋。 江涣他们躲在岸上的灌木后边看着两人的背影，牙都快咬碎了。 ;也就是思爷现在伤了脚，不然这伍大粗早在湖里了。 秦珩看了片刻，实在呆不住，立刻就要出去，江涣和毕兜又惊又怕，赶紧死死拉住他。 ;你做什么啊！ 江涣压着声音吼了句，;那伍大粗可有点本事，阿离平日都要敬他三分，你这么冲出去，是想干什么啊？ 秦珩皱眉：;这人什么来头？ ;嗨，他来头倒也一般。不过他的势力主要集中在水上运输和商行这一块，人脉比较广，真要是撕破脸了，两方都不好收场。 江涣说完，又紧了紧拳头，;不过这人居然把主意打到阿离头上了，以阿离的性子，撕破脸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拦我做什么？ 江涣：;…… 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亭上，江佩离听着伍大阳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吸引鹩哥，一时只觉得聒噪。 她看着两只鸟几乎头也不回地往外蹿，不禁扶额说了句：;伍舵主，你这不太行啊，得亏有线牵着，不然这俩小东西早没影了吧？ 伍大阳面露尴尬，随即回过头，笑了笑。 ;驯化鸟就如同征服女人，需要投其所好。有的鸟如百灵，需要精心呵护关怀备至，有的鸟如苍鹰，需要更强的对手才能征服。 江佩离皱眉，一旁的阿芜和金大壮听了这话，都有些坐不住了。 伍大阳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佩离，眼里有一丝挑衅的味道，问她：;就是不知思爷的这两只鹩哥，究竟更像百灵，还是更像雄鹰？ ;伍舵主，请你放尊重些！ 江佩离抬手，制止了怒出声的阿芜，不由笑了起来。 ;看不入眼的人，才需要通过投其所好来吸引注意。伍舵主这番话，也不知到底是不懂鸟，还是不懂女人。 ;呐，在下可能既不够懂鸟，也不够懂女人。 伍大阳微微俯身，手撑在江佩离的轮椅上，玩味低笑：;不知思爷，可否赐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7章 柔弱书生 江佩离看着举止行径轻浮不已的伍大阳，面上从容，内心厌恶。 她勾唇一笑，讥讽道：;伍舵主想让我赐教，也得拿出点本事和诚意来。 ;你想要什么？ 伍大阳笑得轻狂，;姑苏城内四处商行，城外水路三段，够不够诚意？ 江佩离冷哼，刚要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急促而又惊喜的—— ;媳妇儿！ 众人循声望过去，看到来人之后，江佩离脸色一变。 秦珩大步跑进湖心亭，一路上避开了阻拦，兴冲冲翻进亭子里，一把将江佩离的轮椅转过来，蹲在她面前。 江佩离皱眉，正要说什么，就见秦珩突然脸靠在她大腿，委屈巴巴地说了句：;媳妇儿你在这里呀！我可找死你了！ 伍大阳：;？ 江佩离：;…… 金大壮和阿芜对视了一眼，还有些茫然，这时金大壮看到了岸上灌木里拼命手舞足蹈的江涣。 他瞬间机灵起来，忙喊了声：;那个……姐夫啊，你这么快就来接思爷了啊！ ;媳妇儿？姐夫？ 伍大阳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人。 这人生得文质彬彬，好似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原来思爷……好这款？ ;那个……思爷啊…… 伍大阳不敢相信，正要再去拉江佩离的时候，就见这个;柔弱书生突然一甩手，喊了句：;你谁啊！别碰我媳妇儿！ ;噗通一声，伍大阳就跌进了湖里。 江佩离：;…… 她脸色铁青，看了眼阿芜，;捞起来，扔回去。 ;是……是。 阿芜赶紧叫人去捞伍大阳，顺便把他的下属也打发走了。 金大壮也想走。 然而他刚抬脚，就听江佩离冷冷说了声：;你敢走？ 金大壮：;…… 江佩离睨了他一眼，又看向还靠在她腿上的秦珩，不悦道：;人都赶走了，你还不起开？ ;你怎么这样啊？ 秦珩非但没起来，反倒往前一倾，双手扣住她轮椅，不满控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帮你赶走了人，你对我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我求你帮了？ 秦珩：;…… ;没有，是我求着要帮你。 ;那你帮完了，还不放开？ 秦珩：;…… 他一时委屈极了，手扣着轮椅，死不撒手。 ;如果…… 秦珩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手指头，;我不放，你会把我扔湖里吗？ 江佩离：;…… 金大壮：;…… 姐夫，您这死皮赖脸的本领，是跟着涣哥学的吧？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最终，江佩离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把秦珩扔湖里，只说：;伍大阳这人素来心气高，今天在你手里吃了亏，日后免不了找你麻烦。 秦珩听了，高兴道：;阿离，你这是……担心我了？ ;你想多了。 江佩离扫了他一眼，淡道：;我是在提醒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可不想在江湖上再多一个对家。 秦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8章 有个条件 两只鹩哥被绳子绑住了脚，惊怕不已，拼命想要挣脱。 江佩离生怕强行拽回会伤着它们，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由懊恼自己轻信了伍大阳的鬼话。 便是这时，秦珩站起来道：;我试试。 ;你还会驯鸟？ 秦珩淡笑不语，从岸边摘了片树叶折了一下放置嘴边吹了起来，发出了清脆似鸟叫一般的声音。 江佩离觉得神奇。 分明刚才伍大阳也是用的这种法子，可秦珩的声音，却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但这个法子是否有用，她还是有些怀疑。 片刻后。 其中一只鹩哥许是听到声响，叫了几声回应，而后就朝着秦珩飞了过来。 秦珩伸手，鹩哥落在他手上，很快，另一只鹩哥也追着过来，落在了秦珩肩上。 ;思爷…… 金大壮惊奇地喊道，被江佩离示意噤声。 秦珩又吹了会儿叶子，方才停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把鹩哥脚上的绳子解开。 神奇的是，这两只小家伙竟也没飞走，而是在秦珩上方的天空中盘了盘，没一会儿又稳稳落在他手臂上。 江佩离看呆了，不由叹了句：;你厉害啊。 秦珩笑起来，温和道：;只要方法用对了，鹩哥其实很好相处。 江佩离想到秦珩十三岁就隐居在山，七年时间里，怕是跟鸟啊动物什么的相处得比人还多。 ;那它们认主么？ 江佩离好奇问，;我可不想把它们整日关在笼子里圈养，鸟儿是属于天空的。 秦珩没做声，只是默默看着江佩离。 江佩离看着那两只鹩哥起起停停，意识到这人在看她，不由转过脸去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交错了片刻，秦珩低眸，轻声说：;我可以帮你驯化它们，但我有个条件。 ;日后这鹩哥，我要留一只在身边。 江佩离皱眉，刚要说他这条件无理，就见两只鹩哥扑腾着翅膀跳到他肩上，十分亲近他的样子。 她一时觉得失落，便敛了眸子，淡淡道：;随你。 ＊ 又过了两日。 这天秦珩亲自去商行买一些鹩哥吃的饲料和驯化它们所需要的用具，顺便还去了纸笔铺子，挑了几把做工不错的空白页折扇。 最近江佩离给江涣发了死令：若是不能把修厨房和买斗鸡花的钱补齐，就永远也别回去了。 然后…… 这一项重责，就落到了秦珩头上。 秦珩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是过于艰难了些。 买完东西后，秦珩拎着一包袱杂七杂八的东西正准备走，就见迎面而来的几个商贩突然拦了他的去路。 ;哟。 为首的那个吹了声口哨，上下扫视了秦珩一番，用极为轻佻的语气说了声：;这不是思爷家的姐夫吗？怎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自个儿跑出来买东西了？ 秦珩皱眉，蓦地想起江涣曾说那个叫伍大阳的人脉就集中在商行。 他退了一步，没应声，打算从另一边绕离此处。 然那几个人却突然围上来，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把掀翻在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9章 露出杀意 珠玑阁。 袁向敏皱眉看着脸色苍白的江佩离，不由问：;怎么我来一次，你脸色就差一次？我是怎么你了吗？ 江佩离手扶着腰，有气无力地说了句：;闭嘴，有事说事。 她葵水又提前了，痛得要死。 袁向敏有些担心地看着江佩离，想了想，还是先说起了正事。 ;你让我找的人我还没有头绪，不过，你之前让我打听的蛮族巫术我倒是差不多弄明白了。 江佩离忍着疼，;你说。 ;相传那是蛮族古老部落中的一种禁术，利用一种特殊的符纸，可让人在死之后重回到过去。 ;但这种术法操作起来极为违背人伦，不仅要挖心，最后还要将尸体焚烧，让人在死后还不复安宁。这要发生在中原，可是会被骂祖宗的。思爷，你可千万别信啊。 江佩离白他一眼，;我又没病，无缘无故挖别人心、烧别人尸体做什么？ ;我看你对这事很好奇，担心一下也正常嘛！ ;我是有点好奇。 江佩离看了他一眼，;要不……试试？ 袁向敏瞬间毛骨悚然，;倒、倒也不必，我觉得我这辈子……嘿嘿也挺够的了，不需要再活一次了。 江佩离不作声了。 要她看，没哪个正常人在自己寿终正寝之后还想遭遇这么一出。 况且这什么鬼巫术到底能不能成，在真正经历之前，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样想着，她觉得秦珩若真是那剜心噬骨痴情人，那这个人脑子一定是有病。 不过…… ;用这种巫术重回到过去的人，是不是都会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 袁向敏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不过我听一种解释说，这种巫术之所以要挖心，是为了要在过奈何桥时骗过孟婆，不喝那孟婆汤。不然折腾了一出重活一次结果什么都不记得，意义在哪里？ 江佩离听了袁向敏的话，神情一言难尽。 ;罢了。 半晌后，她有些疲累的抬手，;这种事就当个热闹听听，千万别张扬。不然我怕别人觉得你妖言惑众，把你拖出去杀了。 袁向敏：;…… 便是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阿芜敲了敲门进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阿离，出事了。 商行聚了许多人，有做生意的、买东西的，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江佩离赶到的时候，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 她脸色铁青，冲着看热闹的人吼了声：;都让开！ ;快，思爷来了，让路让路！ 人群识趣地让出一条道来，江佩离很快便看见了被围在中央的秦珩正半蹲在地上拾掇着东西。 有鸟食，还有…… 扇子。 她看到秦珩把一把尚算完好的扇子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灰尘。 江佩离心里蓦地一痛！ 便是这时，秦珩看到了她。 她看到他眼里露出了一丝惊愕和几分难堪，有些无措地站起来。 江佩离握紧了拳头，再看到秦珩旁边那几个欺辱他的商贩，眼里骤然露出杀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0章 手下留人 ;哟，思爷来了啊？ 几个商贩看到江佩离来了，非但没有露出怯意，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为首的那个脸上长了一颗让人恶心的瘤子，他走到秦珩旁边，一把夺过秦珩手里的扇子，;唰地一下打开。 ;原来思爷，喜欢这种款的男人啊？ 瘤子脸装模作样地扇着扇子，作出一副书生模样，挑衅道：;你看，我怎么样？ 江佩离抬眸，眼里尽是冷意，嘴唇轻吐出一个字：;杀。 便是那时，身后阿芜抽了剑。 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瘤子脸慌乱往后一退，那剑锋就擦着他的眼睛刺进了他身后的橱柜里。 ;哐当几声，柜上的瓷器落地，摔得粉碎。 瘤子脸瞬间生出冷汗来。 他早知思爷此人狂妄，轻易招惹不得，可也没想过她竟然狂妄到当街杀人！ ;不是挺能耐？ 江佩离冷笑着看他，;又躲什么呢？ 瘤子脸后背生凉，额角有几滴汗落下来。 他定了定神，勉强笑了声，提醒了句：;思爷，这里可是伍哥的地盘。 ;所以呢？ 江佩离拿过属下递过来的拐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瘤子脸面前，;你以为我怕？ 瘤子脸心里暗叫不好，赶紧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哐地一声，拐杖砸在瘤子脸膝盖骨上，他瞬间腿软跪在地上。 又是;哐地一声，拐杖落地。 ;道歉。 江佩离平稳出声，;老规矩，动了我的人，先道歉，再挖坟。看在你是伍舵主的一条忠犬，思爷我大人有大量，给你挑块好点的墓碑。 瘤子脸不敢做声。 江佩离皱眉，;还要我说第二次？ 话音落，江佩离眉心一凛，提起拐杖，直直往瘤子脸的后脑而去！ 便是这时—— 秦珩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没让那一杖打在瘤子脸的头上。 而赶过来的伍大阳也急急出声：;思爷！手下留人！ 江佩离看着秦珩制止她的手，皱眉：;何意？ ;别闹大，对你名声不好。 秦珩压低了声音，劝抚道：;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是说了些难听的话…… 江佩离刚要问什么，就见伍大阳已经拨开人群冲到她面前，把地上的瘤子脸一把拽住护在身后。 看到秦珩后，伍大阳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由问身后其他人：;怎么回事？ ;伍哥，哥几个也就是看不过去思爷看上的男人是这么个孬货，你看他和思爷站在一起……多违和啊？ ;对啊伍哥，思爷这种义薄云天的女子，还是配您这种…… 江佩离听到;孬货这两个字，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她二话不说抽回手，一拐杖就砸了过去！ 力气之大，便是伍大阳这样的壮汉都生生被逼退了好几步才接住。 伍大阳死死抵住江佩离的拐杖，不让她继续往前推，然江佩离眼神里的肃杀之气，却让他胆寒。 ;骂我男人是孬货，你问过阎王爷的意见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1章 是只老虎 话音落，江佩离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匕首，反手就朝伍大阳的胳膊扎去！ 伍大阳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一松，江佩离顺势抽回拐杖，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逼得人连退几步。 ;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 江佩离拿了帕子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 ;我以前敬你，不是因为怕你，是怕麻烦。但今儿你的人欺到我男人头上了，要么，你就依着道上的规矩给我个交代，要么—— 她一字一句，;从此你就和我江自思，势不两立。 说完，她俯身把地上秦珩的东西捡起来，走到他面前，平和问：;东西买完了？ 秦珩看着瞬间温和起来的江佩离，好似也不受外界影响一般，点点头，笑道：;买完了。 ;那就回去吧。 江佩离有些疲倦地往他身上一靠，似是撒娇一般说了句：;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那一刻伍大阳明白了一件事—— 江自思这个女人，既不是百灵也不是鹰。 她是只老虎！ 秦珩背着江佩离，从热闹的商行穿过一条条街，快到珠玑阁的时候，她让他停下。 他把她放下后，便看到姑娘的脸色不出他所料地难看至极。 他知道自己即将被骂，但即便如此，秦珩心里还是觉得高兴。 因为刚刚阿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是她男人。 ;你是笨蛋吗？你在我面前不是很能说？连江涣都打你不过，他们欺负你，你就站在那里让人欺负了？他们骂你，你也不还嘴，就任凭他们说那么难听的话？ 江佩离缓过神之后，对着秦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秦珩，你脑子干什么吃的啊？除了怄我气我，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东西吗！ 秦珩听她骂完，心里暗暗高兴。 但他面上不显，似个小媳妇一般闷闷说了句：;我没有怄你气你，我是想你疼你。你别不信，我天天都在想你呢！ 江佩离：;…… 她一时心梗，刚刚憋了一路的脏话这会儿全给忘了。 ;阿离。 秦珩喊了她一声，高兴道：;现在，整个姑苏都知道我是你男人了。 ;你—— 江佩离梗了一口气，一时烦闷，;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别人骂你你不在意，在意这些？ ;那当然，谁骂我都无所谓，只要我媳妇儿没骂我就行。 江佩离：;…… ;你这是跟江涣学的还是跟崔舒元？一口一个‘媳妇儿’，流里流气的，也不害臊。 江佩离闷闷地说了句，;还有，我可没承认，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刚刚那么说，是权宜之计。 秦珩听她这么一说，脸色瞬间垮下来，失落难掩。 他低眸，似是十分伤心，却又极力掩盖，不经意间露出了几分难堪。 江佩离看他这样，又有点烦闷，但话说出口了，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知晓了。 秦珩看着江佩离，苦笑了声：;他们说得对。像思爷这般义薄云天的女子，是不可能看上我这样的……孬货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2章 我的男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江佩离气恼，;哪个杂碎说的？我去撕了他们！ ;不必了。 秦珩侧过脸，苦涩笑开：;本也是事实，你不必……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衣领一紧，跟着整个人都被拉得低了头，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自己的唇被柔软封上。 秦珩脑子一炸。 树后面，崔舒元和江涣默默转过身，好似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一时脸色都有些尴尬。 ;你看吧，还是我这法子靠谱。 崔舒元颇有几分得意，;又快又稳，比你出的那些个馊主意都强多了。 江涣翻了个白眼，有点想继续偷看，又有点不敢。 ;是哦，你这主意可真不错，万一后面没处理干净，别说咱们仨，就是你我手底下那些沾边了的人，都得玩完。 ;那我不管，人是你找的，你负责。 崔舒元两手一摊，;就是可怜了这伍大阳，连自己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 ;那也是他活该！ 江涣哼了声，看了看树后，神情复杂地问了句：;哎，你说他俩……亲完了没啊？ 秦珩在那一吻中感觉到了江佩离的愤怒和无措。 他说着那样中伤自己的话，她不知晓如何解释，便只能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反驳他。 太像阿离的性子。 秦珩嘴角微微一扬，伸手扶住江佩离的后脑，以免她脖子酸，顺势想要加深这个吻。 然而，江佩离却松开了他，一双美眸满是清冷。 ;做我的男人……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说完，她便微微往前，靠在秦珩身上。 秦珩本以为她是害羞了，正要趁机打趣几句，就感觉怀里的人突然松了劲，晕过去了。 他赶紧将人打横抱起。 ＊ 江佩离这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恰是她那时准时不准、来一回要痛掉她半条命的葵水。 上一次葵水，她晕在了水里。 这一次，她晕在了秦珩怀里。 说起来，倒也有那么点……丢人。 江佩离喝完英娘给她端过来的红糖水，看着底下一排正襟危坐，不禁叹了口气。 ;倒也不用搞得像我要不久于人世一样。 江佩离扶着额，;有事说事，没事就散了吧。 ;就……也没什么大事儿。 下属不好意思地低头，;大家就是觉得，近来思爷可算像个人了。 ;还是个女人。 江佩离：;？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屋里人都走光了。 ;他们刚刚是在骂我以前不是人？ 江佩离气笑。 若换做平日，她早追上去打了，可今儿肚子疼得厉害，她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腰疼，便又躺下来了。 英娘见了，便跪坐在她榻旁，给她按摩小腹来缓解疼痛。 ;离儿，听闻你最近在打听阿胥的下落，是要做什么吗？ 江佩离笑起来，;钓个鱼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可江胥她母族毕竟…… 英娘迟疑了一下，;况且，当下不应该先救你娘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3章 谁更重要 按说先前程运弗查封栖云居的理由不成立之后，被羁押人等理应释放。 但程运弗没有。 反倒是因着在江佩离这里吃了瘪，便仗着自己的权势死扣着人不放，便是汪科林，也没权力释放被无辜关押的夏云姬。 ;那这跟你突然要找江胥有什么关系啊？ 趁着江佩离身体不适，江涣厚着脸皮赖下不走，江佩离嘴上虽说几句，但也没撵人。 ;如果你是程运弗，对付一个宁死不屈的将士，宠妾的女儿和已经和离的发妻，你觉得哪一个握在手里更有用？ ;那……必然是发妻啊，咱爹可就咱娘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妻子，女儿……死了一个，不还有你嘛？ 江佩离：;…… 她就知道，江涣这个猪脑子，说了也是白说。 ;而且，程运弗怎么会知道江胥受宠？ 江涣困惑问，;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钓鱼你懂吗？抛铒诱食撒网收钩，想要钓大鱼，当然得用好一点的饵料了。 听了这话，江涣露出恍悟状。 江佩离以为她的蠢弟弟终于开窍了，刚要欣慰，就听到江涣突然质问起她：;说到钓鱼，阿姐，我听说你在千秋山给姐夫抓鱼炖汤喝了？怎么我都没这待遇呢？ 江佩离：;…… 于是，秦珩进到屋里的时候就听到江涣正缠着江佩离问一个世纪大难题，便是—— ;阿姐，你说在你心里，到底是我更重要，还是姐夫更重要？ 秦珩心跳漏了个拍，站在屏风后面，一时也好奇起来。 在阿离心里，他和江涣，到底哪个更重要。 ;那必然是…… 江佩离想也没想就答：;你啊。 ;真的？ ;当然！算上阿娘怀胎的日子，咱俩相处了十六年多，论亲疏，当然是你更亲一些。 秦珩：;…… 虽然是意料中的回答，但他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酸涩。 他从屏风后走出来，迎着江涣颇有些得意的目光，神色泰然地说了句：;你好好珍惜，毕竟往后可说不准。 江涣哼笑，;再怎么往后，我也天然比你多认识我阿姐十六年，你就是比不过我！ 秦珩：;…… 江佩离：;…… 她看着秦珩投来的眼神，不知怎么就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言归正传。 江佩离咳了两声，尽力维持着面上的从容。 ;你既然回来了，该办的事情就别落下。哦对了，修厨房和那只斗鸡的钱，你凑齐了？ 江涣：;…… 他立刻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给秦珩，奈何秦珩却好似在赌气一般，故意视而不见。 ;不是啊，阿姐，这厨房我是为了姐夫才炸的，鸡也是姐夫烤的，怎么一算账，最后全算我头上来了？ ;阿涣说得不错，冤有头债有主。 秦珩淡淡应了声。 江涣刚要以为秦珩是在帮他说话，;还是姐夫好几个字都在嘴边了，就听秦珩幽幽补道—— ;我资助的那几把扇子，回头是不是也该算算？ 江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4章 调查秦珩 ;扇子？你又给他画扇子了？ 江佩离皱眉敲着木榻，;一把扇子一百两哎？江无涯，你是不是把钱都私吞了？ ;我、我冤枉啊！除了第一把卖了一百两多一点，后面的根本就、就…… ;不值钱三个字，江涣死活没憋出口。 这话他要说了，可能他今儿……也就这样了。 ;你少来，吞了就吞了，我又没说你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 ;不是啊！我真没有吞啊！ 眼见着俩人快要吵起来，一旁的秦珩适时解围道：;算了阿离，这都是小事情。 ;反正阿涣肩能扛手能提的，去搬搬东西跑跑腿，把钱还清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江涣：;…… 他不该在屋里。 他该在屋顶。 江涣出去后，屋里只剩了秦珩和江佩离。 秦珩便起身走到她旁边，自然而然道：;坐久了腰疼，你躺下，我给你揉肚子。 江佩离正想着事情，倒也没多想，就顺着他手臂的力量平躺在榻上了，等男人的手掌覆上她小腹的时候，她才浑身一激灵。 ;做、做什么？ 秦珩没解释，只是扶着她重新躺下，温和说道：;放轻松。 男人的指腹隔着几层衣衫，可江佩离还是觉得滚烫。 他的手法熟练得像个老郎中，分毫不带别的味道，不过片刻，江佩离就真的放松下来，也觉得疼痛感缓解了不少。 ;舒服些了吗？ 江佩离;嗯了一声，不由问：;你怎么这都会？ 秦珩轻笑着不语。 江佩离觉得，这时候不说点什么气氛会很尴尬。 她想了想，问他：;今儿这么一出，估摸最迟明日上午全姑苏都要晓得你是谁了，你不怕？ ;怕什么？ 秦珩有几分好笑，;我可是思爷的男人，谁敢动我？ ;喂。 江佩离看了他一眼，淡道：;当时江涣吃下去的名单里可就你一个人的名字，现在程运弗知晓你就在此处，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不怕。我有媳妇儿。 江佩离：;…… 她觉得自己对秦珩的初印象，已经稀碎了。 这人这么不要脸，她当初……大概是瞎了眼。 ;阿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秦珩温和说道，;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信我，一切可破。 说完，他又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毕竟，我可江涣还早认识你十多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江佩离暗暗咬着唇，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对这个人，她从见他伊始，便天然有了信任。 这种无迹可寻的信任感，让她觉得恐慌。 于是，等到袁向敏再过来的时候，不等他开口揶揄，江佩离就道：;查一下秦珩。 袁向敏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你查你自己男人也就罢了，干嘛还搭上我啊？ 江佩离不耐烦，;查不查？ ;……查。 袁向敏叹了一口气，正襟危坐，;其实从晓得他和你有关系之后，我就开始调查他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5章 老虎尾巴 江佩离没说话。 袁向敏却突然流下冷汗来。 今儿江佩离冲冠一怒，和伍大阳都撕破脸了，现在他当着人面说他调查她男人…… 袁向敏觉得，自己是不要命了。 ;查到什么了？说说看。 袁向敏腿一软，人差点趴地上，;思、思爷，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动脚啊。 ;说不说？ ;……说。 袁向敏吞了吞口水，视死如归般—— ;这事要从太祖年间说起。那时宣、端二王夺嫡，最后端王登基，宣王被驱逐出华都，剥夺了爵位和封地，在江南杭州落户，成为杭州秦氏一族。 ;秦珩的父亲是宣王最小的嫡孙，秦珩是嫡长子。从太祖身上传下来的皇室血脉，到他这里了近于无。 ;宣王一脉自离开华都之后，无人自诩为皇室宗亲，秦氏在杭州，也不过是个稍微特殊一点的望族罢了，王朝覆灭前，本无人把他们同皇室联系起来。 ;直到…… 直到七年前，蛮庭攻打华都，战火燃向中原，陆承玉、江衍等将领护送九岁的秦琝从华都一路逃到秦淮水。 而后秦琝被活活溺死，众将士不堪此辱纷纷殉难。 ;听说当时整个江南都在宣扬一种十分病态的忠烈，很多人誓与王朝共生死。少帝被溺死之后，许多文人能士纷纷以能与末代皇帝共死因为荣。 江佩离皱眉，;这些人真是有病！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每个人的信仰不同吧。 袁向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当时秦珩十三岁，他是整个江南大地，第一个站出来指责这种荒诞行径的人，也是秦氏唯一一个拒绝殉难的人。 ;长辈觉得他这是对祖先的大不敬，也是对英灵的羞辱，就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扫地出门。 ;那之后秦珩就遁世了，不过商行和书画坊倒是能听说不少他的事迹，他诗书画作的名气也渐渐掩盖了他当年拒绝殉难的事实。 江佩离听了，若有所思地问了句：;七年前的事情，你都能查得这么详细呢？ 袁向敏一激灵，赶紧赔笑：;这事当时毕竟也很轰动，稍微打听打听，还是能问出点东西来的。 ;然后呢？ ;然后？ ;你对我男人好奇，就私下调查他，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江佩离淡淡挑眉，;不然哪天你突然对我好奇，把我祖上三代都给查了怎么办？ 袁向敏一听，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我、我还不是担心你被利用！一个遁世多年的末世小王孙突然下山，还傍上了你这么个大人物！他要是心怀不轨，你不就被坑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吗？ 江佩离眉心一抬，袁向敏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踩老虎尾巴了！ ;袁向敏。 江佩离笑眯眯地喊了他一声，袁向敏顿觉自己看到了黑白无常。 ;你说得不错。 袁向敏：;？ ;那你再给我查查，他下山后都跟哪些人接触了？都做了些什么。 袁向敏：;…… 老天，他还想活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6章 萧年上门 商行出事之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是萧年。 本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萧年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明眼人多少会觉得尴尬。 毕竟，秦珩也在。 结果，当事人江佩离不以为意。 ;让他进来吧。来了也正好，他那狗我还没给他送去呢。 其余人肉眼可见的尴尬，金大壮试探问：;那……姐夫那边…… ;让他哪儿先呆着都行，除了厨房。 江佩离说完，又补道：;还有江涣，这两人你们给我盯紧，别让他们惹事。 金大壮把这话带给江涣之后，江涣一把拔掉嘴里的草。 ;什么啊？云琛哥来为什么要避着我啊？我们三个之间从来不会搞这种的。 说完，他就起身：;他们在哪？ ;在……后面的栈道呢。 金大壮指了指后面，又偷偷瞄了眼秦珩，赶紧补道：;那个……阿芜姐也在呢。 ;什么？阿芜也在？那就更不能少了我了！ 金大壮：;…… 然后三人就鬼鬼祟祟地躲进了栈道附近的灌木里。 金大壮有些别扭地看着秦珩，不由道：;姐夫，你跟涣哥呆了几天，别的没学会，听墙角倒是熟练啊。 秦珩还没出声，就听江涣低声喝了句：;少废话！这事你敢说出去，小爷晚上就把你倒吊在凉亭里！ 金大壮：;…… 江佩离身体还有些不适，腿上盖了条不合时宜的毯子。 她本想就在屋里，但萧年觉得不太合适，她也只好忍着疼出来了。 阿芜看着江佩离苍白的脸，有些担心。 ;阿离。 萧年站在离江佩离隔了足有两人的地方，克制着情绪，;商行里的事情，我都知晓了。你和秦珩……你真的…… ;云琛哥，你今儿来找我，是为了这事吗？ ;我…… ;是。 萧年看着给予他肯定答复的江佩离，又见姑娘笑得恬淡，;我和他，是真的。 ;你……你们…… 萧年错愕不已，;可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你们这样擅作主张，他的父母、你的父母又会同意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云琛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提它做什么？ 江佩离笑着，脸上没有丝毫小女儿的娇羞，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般。 ;再说，等将来我真要考虑成亲了，我想嫁谁，还有人能拦着不让么？ 她看着似是仍旧不敢相信的萧年，问他：;你今日，又是瞒着萧世伯都跑过来的吧？ 萧年满脑子都是江佩离刚刚的话，讷讷地;嗯了一声。 ;父亲今日不在家，我让人去商行打听了原委之后，便赶紧过来找你，我怕你…… 他张了张嘴，苦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只是仗义相救。 ;虽然我一向自诩不为世俗所困，但再怎么仗义，我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啊。 萧年看着对他笑得疏离的江佩离，一时心里有点乱。 突然，他几步上前，俯身抓着江佩离的肩膀，激动问：;可为什么是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7章 她是我的 灌木中，秦珩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拉都拉不住。 江佩离忍着腹部的不适，平静看着萧年，听他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他比我好在哪里？为什么能是他，不能是我？ ;这跟他和你谁好谁差没关系，云琛哥。 ;那跟什么有关系？我与你相识十多年，从七年前我们分开，我就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但凡听到你那里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让人去吴兴打听消息！知道你出事，我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可他呢！你和他认识才多久？不到一月的时间，他又为你做过些什么？为什么你宁可选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也不愿选择已经再熟悉不过的我？ 江佩离第一次看到这样失态的萧年。 在礼制森严家规甚厉的萧家，以往的萧年，几乎是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教条机器，可在江佩离面前，他一次又一次，失态至此。 江佩离只觉得内心悲凉。 ;感情里没有先来后到，云琛哥。 江佩离克制着情绪，一字一句：;我不愿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我—— ;我不喜欢你。 话音落，就见秦珩踏着栈道大步走来，也不等人反应，就一把将萧年推开。 ;我警告过你。 秦珩隔在两人之间，眉宇间尽是冷冽，;她是我的，你滚远点！ 萧年被推了个趔趄，看到来人之后，眼神由惊愕变为愤怒。 ;你才是离阿离远点。 萧年不甘示弱上前，与秦珩平视，;以你如今的处境，你跟她在一起，是要拉她一起下地狱么？ ;那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一些损她利己的事情。 两个人剑拔弩张，看似随时要打起来，不远处的江涣不禁捏了把汗。 云琛哥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弱书生，这要真打起来……他帮谁啊？ ;别争了。 江佩离让阿芜推着她来到秦珩旁边，她微微抬头仰视着萧年，从容道：;回去吧云琛哥，让萧世伯知晓了又该罚你了。 ;阿离！ ;回去吧。 江佩离打断他，;若你愿意，我身边始终有你的位置，朋友、家人，都行。 ;若你不愿，就算了。 说完，她伸手握住秦珩的手掌。 秦珩微微一僵，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他身旁的姑娘。 她……这是当着萧年的面，也不避讳和他的关系吗？ ;愣着干嘛呀？走了啊。 江佩离见秦珩不动，不禁娇嗔了句。 ;哦……哦，好。 秦珩木讷地应了声，推着江佩离就要走，想想觉得不对，干脆俯身将人横抱在怀，将毯子盖在她小腹上，小心翼翼。 江佩离没抗拒，秦珩心中窃喜，再看萧年的时候不禁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萧年攥紧了拳头。 ;阿离！ 他蓦地转身喊道，克制着声音问：;是……因为我有了妾室，所以你才…… ;你是因为气我才变成这样的，对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8章 她的利用 江佩离没说话。 但秦珩感觉到她的克制，不由心一沉，默默地停住脚步，低喊了她一声：;阿离？ 两个人都因着她的沉默，而不同程度地紧张起来。 萧年好似看到希望一般，重新走到江佩离面前，带着几分期待和小心的—— ;我说对了，是么？ ;云琛哥…… 江佩离看到小心翼翼的萧年，咬了咬唇。 对不起云琛哥，我不想伤你，可是—— 她狠下心，平静否认萧年的猜想：;别自欺欺人了，云琛哥。 说完，她当着萧年的面勾住秦珩的脖子，有些疲累地靠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而那一刻，秦珩却感觉不到分毫被眷顾的惊喜，反倒是在她这样异常的主动之中，觉察到了他最最不愿看到的—— 她的利用。 她在利用他，让萧年死心。 但即便如此，秦珩还是温和地蹭了蹭江佩离的额头，抱着她离开了栈道。 回到屋里后，江佩离看着秦珩瞬间变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心里突然就高兴起来。 ;倒也不必摆出一副捉奸的架势，我话既然放出来了，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秦珩板着脸，把人放在榻上。 看着姑娘笑意盈盈的样子，他突然又不想去计较了。 ;被捉奸了，你还那么高兴。 秦珩虎着脸，有些吃味道：;你也不怕外人嘲笑我这个正室坐得不稳。 江佩离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还笑？我委屈着呢。 ;委屈什么呀？我话不都说得很清楚了？ 江佩离看着秦珩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一想到他因为萧年的事情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秦珩看她这样，一时也不好把话说破，只是蹲在她面前，闷闷地问了句：;那你肚子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不用，我看你不高兴，我就觉得自个儿瞬间神清气爽，哪哪都顺畅了。 秦珩：;…… ;好了，你帮我把阿芜叫进来一下，我有话跟她说。 秦珩没动，江佩离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就见这人在同她对视了一眼之后，默默把头靠在了她的大腿上。 江佩离浑身一僵。 ;我把阿芜叫进来，你说完事情之后，能不能哄哄我？ 秦珩委屈道，;你哪哪儿都舒畅了，可我哪哪儿都不对劲呢。 江佩离：;……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秦珩趁机晃了晃她，;好不好？ 江佩离：;……行……吧…… 然后秦珩高兴了，出去了，江佩离愣了半天，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 阿芜进来的时候，江佩离神情已恢复如常。 她让阿芜把门关上，然后道：;袁向敏那边你亲自去盯着，若他说的话不假，应该有人要对他出手了。 阿芜低低应了一声，迟疑问：;你……是因为怀疑萧公子，所以今日才…… 江佩离脸色一变，阿芜立刻住嘴。 ;我当然不想怀疑他。 江佩离敛了下眸子，;可他惯来对萧世伯言听计从，我不这样，老狐狸的尾巴怎么露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9章 想得挺美 还有一个原因，江佩离没有同阿芜说。 便是与对秦珩的天然信任感一样，她总觉得这次再见萧年，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和抗拒。 像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会欺骗她一般。 ;对了，这事你亲自去办，别让阿涣知晓。他惯来与萧家亲近，我怕万一……他会接受不了。 阿芜点点头，;明白。 阿芜出去之后，江佩离半躺在榻，突然有些厌恶起自己来。 便是这时，秦珩进来了。 他也不吵闹，只是安静地跪坐在江佩离榻边，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狗。 只差冲着她吐个舌头、摇个尾巴了。 江佩离：;…… ;怎么了？ ;没事。 江佩离有些尴尬地掩了掩面，想起她刚刚答应秦珩的事情，便问：;你想我……怎么哄你啊？ 秦珩先是一愣，随即低眸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 秦珩停了笑，眸光深邃地凝着她，;你能手足无措地问出这句话，我也满足了。 江佩离憋了一下，;所以，你就是想看我出糗咯？ ;不是。只是看到人前雷厉风行的思爷，能在我面前露出小女儿态来，我就觉得……挺高兴的。 江佩离：;…… 这人是不是……在骂她啊？ 正愣着神，秦珩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相扣后，轻轻将额头贴在她手背。 而后江佩离就听到这人沙哑着声音说：;阿离，你还是哄哄我吧。 ;我心里难受，我怕一会又有人来找你，劝你不要跟我在一起。我怕你被他们说动，怕你又反悔，怕你觉得我配不上…… ;停停停！ 江佩离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皱眉打断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说了这又是？我听他们一口一个‘姐夫’喊得挺顺溜啊？ ;那他们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 江佩离一想，内心觉得也是。 可她惯来不会安慰人，这会儿拧着眉头认真想了半天，试探问：;那要不……让他们管你叫大哥，管我叫嫂子？ 秦珩：;…… ;不行哦，他们都跟着阿涣叫的，虽然他是个赔钱货，但我也不能让他改名换姓吧？ ;江佩离。 秦珩抬脸看她，片刻后突然伸手捏住她脸，颇有些无奈道：;你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江佩离呼痛，他就松开她脸，转而捏住她下巴，迫使她靠近了些。 ;你就说你不会被别人说动，不会反悔，不会不管你男人，不就行了？ ;或者…… 他黑眸扫过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再亲我一次。 话音落，江佩离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推远了些。 跟着他就听到姑娘哼笑了一声，;老流氓，你想得倒挺美。 她松开秦珩。 ;不闹了啊，我问你事。 江佩离认真看着秦珩，;你先前说，三年后萧世伯想匡扶你当汉人的新皇帝。那这三年，你们都在做什么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0章 维护之意 秦珩知晓，随着现在矛盾愈演愈烈，前世的种种必定是他和阿离之间绕不过去的话题。 每次她问起，他都感觉自己像行走在刀尖上一般。 ;这三年…… 秦珩微微攥紧双手，正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思爷，萧家老爷来了。 听及，江佩离眉头微微一觑，暗暗说了声：;他是曹操么？说来就来。 她拿过榻边的拐杖，挣扎着要起身。 秦珩伸手扶住她，平淡道：;我同你一起吧。 江佩离微微一愣。 她看了秦珩片刻，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 于是，三人在珠玑阁正堂落座，珍姨备好了茶水点心，除了他们仨和江涣，都识趣地出去了。 江佩离想了想，也找了个理由，把江涣给支出去了。 姐弟两个从小就对萧肇又敬又怕，江涣这时候被避开，倒也乐得自在，可萧肇和秦珩两只狐狸却同时意识到—— 江佩离应当是知晓了什么不想让江涣知晓的事情，所以才故意把江涣支开的。 萧肇想到这一点，面上却假意虎着脸说了句：;怎么？都这么大人了，还当伯伯我是只猛虎呢？ 江佩离听了，嬉笑着回应：;那可不？要不是怕您又说我不合规矩，我都想跟着阿涣一块儿出去了。 ;都知道讲规矩了，看来小时候的板子也没白挨。 萧肇看了眼秦珩，哼笑道：;倒是秦公子离开秦家久了，竟也跟着荒唐了起来。 ;萧世伯这可就冤枉好人了，今儿是商行里那些小贩欺负秦珩人老实，且不说我仗义这件事算不得荒唐，就是要算，那也应该是算在我头上，关他有什么事呢？ 不等秦珩回答，江佩离就抢在他前面，字里行间都是维护之意。 只不过，她刚刚在说秦珩老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虚。 萧肇见她这般维护秦珩，想到自己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脸色不大好。 这时秦珩适时抱歉道：;叔扬公批评得是，是晚辈行事不周全。 他抬起头的那一刻，萧肇的视线和他对上。 秦珩平静接过，没有退让之意，只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之下，隐隐有着别的什么。 江佩离觉察出两个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但具体她又说不上来。 毕竟秦珩在此之前一直隐于千秋山，至少这一世，他和萧肇应当是不认识的才对。 ;年轻人行事不周也是常有，下次注意便是。 萧肇不再纠结此事，关心了几句江佩离的伤势之后，便说起了正事。 ;狱中我已打点了人关照，但程运弗那边若不退步，要把人从里面接出来怕是还有些困难。他来这里，毕竟还是有自己的目的，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善罢甘休。 他看了秦珩一眼，;程运弗此番过来是为了招安贤士，作为他的目标，不知秦公子……怎么打算？ 秦珩还没说话，反倒是江佩离若有所思地问了句：;萧世伯，您怎么知道程运弗要招安的是秦珩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1章 各怀鬼胎 第191章 各怀鬼胎 本也是一句无心的问话，可不知怎么，萧肇就从中听出了试探的味道来。 他心里不由想：难道离儿对云琛的态度突然转变，是因为知道了什么？ 但他面上不显，扯着嘴角解释了句：“你忘了先前程运弗说要用秦公子交换夏夫人，你不愿，还跟云琛吵架的事情了？” “哦对对对，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说呢，那名单早被江涣吃进肚子里去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知晓名单上写的是谁。” 江佩离拍着额头干笑两声，见两人都没反应，不禁有几分尴尬。 片刻后，她又试探问了句：“萧世伯，您不好奇名单上还有其他哪些人的名字吗？” 萧肇手微微一紧，对上江佩离看似人畜无害的目光之后，眸光不禁沉了几分。 这丫头，当真是怀疑起他来了。 这时，秦珩温和地敲了敲江佩离额头，笑道：“名单上还有哪些人都不重要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怎么解决程运弗这个麻烦。” 江佩离看萧肇似乎也赞同秦珩的意思，不禁觉得无趣。 “你们不好奇，我还好奇呢，真没劲。” 她贫了一会儿，借口身体不适，叫阿芜进来搀她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萧肇和秦珩两个人。 两人各怀鬼胎地喝着茶，片刻后，萧肇开口：“小儿如今对离儿已断了念想，你答应我的，何时能做到？” “莫急，莫急。” 秦珩笑着给萧肇又添了杯茶，“晚辈既已站出来，那被人寻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萧肇没说话，暗暗思忖着什么。 本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可如今江佩离似乎对他和萧年起了疑，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起眼前这个他摸不透的青年人来。 于是他警告了句：“若不是你这般干涉，云琛和离儿本也能成一对璧人。你最好不要出尔反尔。” 秦珩点头应了声，眼神有几分冷。 等江佩离再回来的时候，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萧肇直接站起来，淡道：“我差不多该走了。” 江佩离觉察到他态度的转变，眉心一挑，忙笑着迎上去。 “那我送您？” 萧肇没拒绝，算是默认，但也只由她送出门，便让她停步。 走之前他对江佩离说：“离儿，过刚易折，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处理得太过，能圆滑些便圆滑些。” 萧肇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肩膀，“不送了。” “这老狐狸……” 江佩离看着萧肇的背影，微微勾唇，“尾巴快要藏不住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缓了缓内心的难言，对阿芜说：“开始。” 当日，打探江胥下落的袁向敏和崔舒元部下同时得到线索，称江胥在多年前的战乱中逃难到乡下去了。 但关于此人身份，依旧成谜。 江佩离回到屋里，看着正摆弄茶具的秦珩，想了想，走到他旁边坐下。 “程运弗晓得你和我在一起了，你说他是先找上我，还是先找上你？” 秦珩笑着将煮过的茶叶倒出来。 “有差别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2章 别离开我 第192章 别离开我 “那当然有，我现在可不想被他找上。” 江佩离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要是他，我就先去找江胥和她娘。比起我娘和我，她俩对程运弗来说用处可大得多。” “怎么说？” “江胥她娘，也就是我三姨娘，她可是我爹最最宠爱的妾室，宠得她都骑我娘头上去了。你别看江胥是个庶出的，当年在江家，她的吃穿用度比我和江涣都要好。” 江佩离鲜少跟别人提起她家的那些破事。 一个四处滥情的爹，一个软弱隐忍的娘，一个心肠歹毒的庶妹和一个惯会煽风点火的姨娘，便是她年幼时的全部苦难。 她当然不是故意要在秦珩面前卖惨，而是—— “阿离，你突然同我说这些，是不是不信我？” 秦珩停了手里的动作，“你若不信我，直说便是，不必这样煞费心机地来试探我。” 江佩离微微一惊，旋即笑，“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想跟你诉诉苦，你若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说着她便要起身，秦珩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 秦珩克制着隐隐要倾泻而出的情绪，沙哑着嗓音：“你能不能……抱抱我？” 江佩离没动，秦珩就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你……” “你现在不信我，没关系，也别信任何人。你可以防着我，可以算计我，可以利用我，可是……” 秦珩闭上眼，痛苦出声：“你不要离开我。” 江佩离愣住，随即停止了挣扎，任由这个好似迷途在黑暗之中的人紧紧地抱着她。 片刻后，她咬咬唇，默默伸手回拥着他。 所以她厌恶自己。 厌恶自己优柔寡断，信一个人，不能全信，提防一个人，却又总是莫名心软。 “傻子。” 江佩离低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骂谁。 “我今儿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我男人，这才几个时辰，我能打自己脸？” “那明天呢？” “明天也才过去十二个时辰啊。” “那十天半月后呢？下个月呢？明年呢？你会离开我吗？” 江佩离颇有几分无奈地“喂”了一声，“你想得也太远了？明天都还没到，就开始担心明年了？” “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半身不遂须得人照顾，还能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咋的？” 秦珩沉默。 片刻后。 “是。” 江佩离一怔，跟着她就听秦珩苦笑着说：“离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那一刻，江佩离突然就想起来蛮族的那个让人起死回生的巫术。 ——回生之人，须历经剜心噬骨之痛。 ——这种痛非常人所能承受，须得有着对爱人极其强大的念想，才能让巫术显灵。 江佩离心跳突然快起来。 虽然此事荒唐，可她还是忍不住求证—— “你知道剜心噬骨痴情人吗？” 她忐忑问出口，“我、我不是有病啊，我就是突然想起你说你记得前世，我一时好奇，就……” “我就是。” 江佩离脑子一炸，不可思议地听他说：“阿离，我就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3章 那你亲我 第193章 那你亲我 “生时，与所爱之人乖违离散，阴阳两隔，受尽相思而不得之苦。死时，将心脏整个剜出，烈火灼灼，肉身归为尘土。” “尝尽此苦，痴心未泯，方能得起死回生之路。” 秦珩松开江佩离。 “我等你三十年了，阿离。” 他抬手覆上她的脸，眸光深邃，“三十年剜心噬骨，能不能换你今生一句爱我？哪怕……哪怕你骗骗我……” 江佩离看着秦珩，一时无言。 她应该觉得荒唐，甚至是可笑。 这世间哪有人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尸骨已寒的女子苦苦守候三十年的？ 她想张嘴骂他，想推开他叫他少来这一套，想讥讽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可在他流转的眸光里，她看到自己的影子，顿时觉得那些伤人的话，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憋了半天，忍不住说出一句：“那、那你实际年龄，岂不是……都快能当我爷爷了？” 秦珩：“……” 他想跳湖冷静一下。 江佩离干笑了两声，默默把秦珩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心跳还有些快。 她努力把话题绕回最初，故作镇定道：“其实我真的没有不信你，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帮忙的。” “你说。” “就江胥的身份啊。” 她试探问：“听说你近来和汪科林有私交，有机会透个底给他呗？” “透给汪科林？把他牵扯进来做什么？” 秦珩皱眉，“阿离，虽然在栖云居这件事上汪科林站边你不假，但他这个人——” “信不得，我知道。” 江佩离懒懒地接过他的话，“我又不傻，只是现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透个底给他，让他和程运弗窝里斗去，我也得个清闲。” 江佩离见秦珩不做声，不由戳了戳他，“不难？” “不难。” 秦珩神情恹恹，“但我没有好处，不乐意做。” “好处？你还跟我提好处？合着大伙儿‘姐夫’白叫了？” “你就说给不给？不给就不做。” “你——” 江佩离刚要发作，可一想到秦珩刚刚的话，她又觉得心软，不由压了脾气。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江佩离咬牙，“别太过分就行。” “那你亲我。” 江佩离：“……” “怎么？又不是没亲过，很困难吗？” 江佩离看着这人蹬鼻子上脸了，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 秦珩特委屈地说了声：“你今儿强吻我的时候都不见这么犹豫！女人都是大猪蹄子！得到了就不珍惜！” 江佩离：“……”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秦珩半晌，心想：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正当江佩离犹豫着要不要依他的时候，门外边不知站了多久的江涣弱弱出声：“那个……你们能不能……待会再亲啊？” 秦珩：“……” 江佩离：“……” 一时，三个人的脸都不同程度地红起来。 江涣尴尬道：“就……阿离，那个……汪科林那边来信说，栖云居通匪一案，后日就要开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4章 谁不要脸 第194章 谁不要脸 “行我知道了。” 江佩离假装若无其事，殊不知自己耳朵红得跟螃蟹一样。 半天没等来下文的江涣不禁有几分茫然：“然后呢？” “然后？” “对啊，然后你怎么安排？要哪些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江涣有些奇怪，“阿离，你不对劲啊。” 江佩离：“……” 这年头，江涣都开始指责她了？ “阿离今儿身子不适，反应迟了些，你让她歇一天。” 秦珩适时说了句，“这两天汪科林或者府衙那边如果有什么动向，你跟我说，我去走动。” “那……行。” 江涣摸了摸脑袋，“那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 然而他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探出个头，有些担心地问：“那后天开堂，程运弗肯定也要到的，万一他当众揭穿咱俩身份怎么办？” “你当他傻的么？汪科林本就在想法子在地方把他压下去，这时候他跳出来把握在自己手里的筹码拋出来，他不想混了？” “阿姐……” 江涣有点为难，“听不懂……” 江佩离：“……” “汪科林和程运弗是对立面的，论官阶，汪科林在程运弗之上。程运弗这次本就是奔着立功升官来的，假若汪科林晓得了他的计划，他就多了一个阻力，大概率升不成。” 江涣恍然，“还是姐夫厉害，一说就明白。” 江佩离：“……” 江涣走之后，江佩离突然觉得没劲。 她正想着怎么继续和秦珩周旋，秦珩就突然伸手，爱抚般摸了摸她脑袋。 “先欠着，下次还。” 江佩离嘴角一扯。 还，还你大爷！ “不想欠着？” 秦珩见她神情古怪，不由想逗她，便往前凑了凑，闭上眼睛，“那来。” 江佩离：“……” “秦珩。” 她憋了半天，没忍住赏了秦珩一个耳刮子，把他脸推到一边，一言难尽问：“咱俩上辈子，你也这么不要脸的吗？” 秦珩睁开眼，眸色微微一沉。 他低眸轻笑了一声，“不是。” 上辈子，他就是太要脸了，要到最后，一无所有。 然他面上不显，看着江佩离，缓缓道：“上辈子，还是你比较不要脸。我现在，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我？” 秦珩“嗯”了一声。 “你每次都假意偶遇我，死皮赖脸缠我请你吃饭，逼我夸你好看，不夸就赖着不走。” “你变着法子占我便宜，还强吻我，亲完还逼我对你负责。你还故意灌我酒，把我灌醉了还把我……” “你你你你闭嘴！” 江佩离猛地想起某晚做的梦来，霎时间满脸通红，一把捂住秦珩嘴巴。 “满口胡言！” 她羞恼道，“你再这样瞎说，败坏我名声，我把你赶出去。” 秦珩忍不住笑出声。 江佩离方知自己被戏弄了，她一时气不过，对着秦珩一阵拳打脚踢。 秦珩一边避开她，一边时不时占她点便宜，惹得江佩离愈加气愤。 而秦珩也在她的推搡与叫骂之中渐渐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守护好这样的阿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5章 借酒浇愁 第195章 借酒浇愁 商行的事情传开之后，秦珩的身份很快就被人查了出来。 消息传到程运弗耳朵里的时候，他神情瞬间阴冷下来，端着茶杯的手用了劲，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 尤祥低着头道：“大人，那位大人传信说江自思似乎对他起了疑心，近来不好轻举妄动，还望大人……” 程运弗将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能耐啊！她可真是好能耐啊！” 程运弗怒笑拍桌，额上青筋暴起。 姑苏城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然江佩离却置若罔闻般，半倚在阁楼的竹席上吃着剥好的莲子。 听着下属说起如今外面的一些评价，江佩离抓了颗莲子放进嘴里。 “以后这些话，不必特意说给我听。外边的人看个热闹，我还真往心里去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 下属挠了挠脑袋，默默地补了句：“其实我们就是为思爷抱不平。真论相貌和能力，那个沈家美人哪里比得过我们思爷？” 江佩离轻笑了一声，没应。 关于她和秦珩在一起的事情，不同的圈子有不同的声音。 文人觉得江佩离粗鄙上不得台面，侠客觉得秦珩文弱配不上江佩离。 江佩离倒是不在意外人怎么说，可她不喜别人在说起这件事的同时，还要拿她去和沈临欢去做比较。 在外人眼里，沈临欢这样天仙般的女子像是世俗女子的照妖镜一般。 稍一对比，她所有的不堪，都暴露无遗。 而那些文人，更是当沈临欢是他们心目中不可亵渎的神女，好像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秦珩这样的高人。 江佩离讨厌沈临欢，非常讨厌。 “思爷？” 江佩离回过神，扔了个莲子皮砸人脑袋，笑着说：“这些话心里想想就罢，谁敢再说一个字，就自己领罚。” 倒是不疼。 却恰恰是这份不疼，让人感觉到了江佩离的反常。 他们思爷素来睚眦必报，怎偏生在沈家美人这事上再三忍气吞声？ 于是，等秦珩和江涣办完事回来，下属犹疑再三，还是跟两人说起了此事。 秦珩皱眉。 末了，下属补充了句：“姐夫，涣哥，思爷现在一个人坐在阁楼里喝酒呢……” 秦珩听了，二话不说就冲上了阁楼。 他脑子里快速理着思路—— 外面的人在谈论他和阿离的事。 阿离被人说不好。 阿离在被人说不好的同时，还被拿去跟沈临欢比较。 阿离知道这件事之后，生气、难过得喝了一晚上酒。 秦珩把这些前因后果串起来，心里不由又担心，又有些高兴。 原来他的阿离在意他到这个程度。 江涣有些茫然地看着秦珩急匆匆的背影，转脸问下属：“你说思爷在喝酒？她喝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正常……可她一个人喝的话，涣哥不觉得，这像是借酒浇愁么？” 江涣：“……” “她今儿喝酒若是为了浇愁，我江无涯的名字倒过来写！” 江涣冷哼了一声，“老酒鬼一个，还浇愁？浪费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6章 突然告白 第196章 突然告白 秦珩上到阁楼顶层之后，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他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姑娘独自的背影。 她今儿穿了一身淡黄色长衫，青丝用两根筷子随意盘起，整个人半倚靠在竹席上，一腿屈着，手里拎着半壶酒，自在洒脱。 可不知怎么，秦珩就从这人的背影里，品出了几分孤独的味道来。 于是他理了理衣冠，走上前，一把抢过江佩离手里的酒壶，淡声责问：“身子不适，还喝酒？” 江佩离茫然抬头，“英娘说能喝我才喝的，不信你摸摸——” 她指了指酒壶，“热的。” 秦珩一摸，果然是。 “热的也少喝些，伤身子。” “你怎么这么婆妈呢？” 江佩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去抢。 秦珩在她身旁坐下。 他刚刚一路上思索了半天，这会儿真见着人了，一时却又不知晓该怎么开口。 毕竟……阿离吃起醋来，行事作风毫无章法，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前功尽弃。 “秦珩。” “阿离。” 片刻后，两个人同时开口。 秦珩心里一紧，赶紧抢在她前面：“阿离，我先说，你听我解释。” 江佩离愣了愣，“你说。” “就、就……你别听外边的人瞎说，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下定义，加上一些人本身跟沈家有些交集，所以说话的时候自然会向着些……” “不过，他们说他们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没有人可以同你做任何比较。” 秦珩胡乱说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在感情一事上，在阿离面前，他纵然学富五车，也总会像个不善言谈的稚子一般，说一堆却词不达意。 果不其然，江佩离在听完他这一通话后，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是说……” 因为太紧张，秦珩一时竟结巴起来。 他手掌不安地摩挲着大腿上的衣物，不敢看江佩离。 “我的意思是，我最喜欢你了，唯一只喜欢你，别的女人，我谁都看不上，你……你不要吃醋了，好不好？” 江佩离默。 也不知是因为秦珩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他莫名说她吃醋，江佩离一时半刻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好半天后，她才指着自己，困惑问：“我吃醋？吃谁的醋？为什么吃醋？” “阿离，别嘴硬了，我都知道了。” 秦珩低眸，“其实先前我就想同你解释，我没给沈临欢画过扇子，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唯一的联系，就是她的兄长沈时迁。” “她那天……我也没想到她会来抱我而不是找她兄长，我当时……我没推开她，是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 他说到那天的情形，语无伦次起来，又生怕江佩离甩头就走，赶紧先抓住姑娘的手。 “总之，我和沈临欢没有任何情谊，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唯一最最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秦珩紧张地望着江佩离，“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7章 下次还敢 第197章 下次还敢 江佩离看着一脸紧张期待的秦珩，心里有点发虚。 她假装听懂了，点头道：“嗯，我明白。” 才怪。 秦珩便放下心来，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姑娘突然问：“但是这跟你今天去找汪科林有什么关系？” 秦珩：“？” “秦珩，明儿开堂，我等你消息等了一天，你一回来不先拣重点讲，就跟我说这些？” 秦珩：“……” “所以呢？” 江佩离脸往前凑了凑，眼底有罕见的焦急，“要你带给他的话，都说了没啊？” “……都说了。” 秦珩默默往后退了退，不敢离她太近。 “他没怀疑？” “没有。” 江佩离狐疑，刚要追问他是怎么说的，就听秦珩有些尴尬地说了句：“你……别离我太近。” “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秦珩叹了一口气，不做解释，直接往前一凑，嘴唇落到江佩离眉心。 江佩离：“……” 她心里一梗，刚刚的思路顷刻被打得稀碎，一时满脑子都只有眉心的温热和柔软。 “老流氓！” 江佩离气得骂了句，“一天天的，尽想些风月事。” 秦珩掩着唇，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给自己解释了句：“是你……离我太近了。” “闭嘴！你个老流氓！” 江佩离怒瞪他，“你再像这样在我说正事的时候突然亲我，我、我就……就……” “就如何？” 江佩离一时语塞，转过脸，“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生气了啊。” 天色已晚，阁楼昏暗，但借着灯盏，秦珩还是觉察到江佩离脸上有几分不自在的羞赧。 他发现十五岁的阿离，很容易脸红。 其实细细一想，上辈子阿离同他去千秋山，在竹林里第一次踮脚吻他的时候，姑娘的耳朵也红得喜人。 只是那时他羞得不敢看她，故而没有觉察到—— 其实这姑娘当年在感情一事上，并没有比他高明多少。 只是她刚巧闯进他心里，而他刚巧傲慢清高不愿承认而已。 “你别生气，我错了。” 秦珩这辈子变得极会服软，阿离一甩脸色，他马上认错。 同时他默默在心里补了句：下次还敢。 当然江佩离不会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不然早一脚踹上来了。 可她这会儿也忘了自己刚刚要问什么，思索半天后，只能叹了口气。 “罢了，我姑且信任你，明儿的事你最好不要搞砸。” 见她不再多问，秦珩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 江佩离突然认真看他，“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其实……我也是。” 秦珩心口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哪……句话？” “你最喜欢我那句话。” 秦珩瞳仁微微一缩，一时呼吸都停滞般，听着姑娘声音清浅地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他刚要欣喜若狂，又听她继续说：“我也最喜欢我自己了。” 秦珩：“……” 江佩离丝毫没察觉到秦珩的异常，高兴道：“原来你们这些文化人里也有跟我眼光一样好的人嘛！” 秦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8章 自报家门 第198章 自报家门 第二日，栖云居通匪一案在府衙开堂，公开审理，汪科林和程运弗同时出席。 江佩离没去，但府衙前围观的百姓中混进去了不少人，她倒也不担心得不到第一手信息。 但，她想到昨儿秦珩的四两拨千斤，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阿芜觉察出来，便走到她身后。 “你是在担心什么？” 江佩离从阁楼上俯瞰着仍是一片废墟的栖云居，轻笑了声：“要担心的多了去了，你问哪个？” 府衙里，身穿着囚服的夏云姬被押到堂前。 两侧衙役手握长棍整齐站立，夏云姬跪在正中央，憔悴瘦弱的面容干净清冷，不见狼狈之意。 她抬眼看着坐在正上方的汪科林，程运弗作为原告，坐在他侧下方。 阿芜看着江佩离有些寂寥的背影，迟疑道：“其实，你没那么相信袁向敏，也没那么相信秦珩。” “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完完全全相信任何一个人。” 江佩离淡道：“事情握在自己手里，再怎么糟糕它也是可控的。但主动权一旦交付出去，就会变得不确定。” “那你今日为什么还要如此？” “没有为什么。就想证明看看，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蠢。” 堂审开始。 汪科林身子微微前倾，严肃看着笔直跪在底下的夏云姬。 “江淮府的程大人控告栖云居通匪，夏老板，你可觉得冤屈？” 府衙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堂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不等夏云姬开口，外边就有人大喊：“栖云居不可能通匪！” 汪科林皱眉，拍了拍桌案，示意外边的无关人等稍安勿躁。 夏云姬平淡开口，简短一句话：“栖云居没有通匪。” “你的意思，是程大人冤枉你了？” “是。” 汪科林眯眼沉思片刻，问程运弗：“程大人怎么说？” 府衙外的人轮替着将现场情况传递到珠玑阁。 阿芜始终和江佩离在一起，听了堂审目前的情况后，她不由担心道：“程运弗既敢直接抓人，必然是早已想好说辞。” “慌什么？现场那么多张嘴，那么多个脑子，再说汪科林也不是什么善茬，他还能被程运弗牵着鼻子走？” 江佩离扯着自己袖口的线头，“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娘她不擅长辩解。” 她思绪飘远，“她一直，都不会为自己辩解。” 夏云姬确实不会为自己辩解。 于是，当汪科林问她：“既然没有通匪，那程大人为何要污蔑控告？”的时候，夏云姬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轻笑出声，如实道：“大概是因为，程大人还以为我跟江衍有关系。” 这话一出，场外一片哗然！ 江衍！ 对于江南的每个人来说，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她在搞什么啊？” 江涣听到夏云姬自报家门，眉头皱成一团，立刻让人带消息给江佩离。 “江衍？” 汪科林看了眼程运弗霎时间铁青的脸色，思索了一下，平淡问：“你跟江衍，有什么关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9章 已无关系 第199章 已无关系 袁向敏赶到珠玑阁的时候，江佩离刚收到江涣递过来的消息。 “有两个消息。” 袁向敏语气有些着急，“第一个，芜城的一品堂最近派了很多人手过来。他们好像发现我在追查秦珩，一直在暗中阻截我的消息。” 江佩离掌心微微一紧。 “第二个呢？” “第二个，昨天秦珩从汪府出来之后，独自一人去了府衙的地牢。” 江佩离脸色一寒。 昨儿秦珩去地牢，必然是去见了夏云姬！ 袁向敏看到江佩离的手紧紧抠住轮椅扶手，知晓她是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在拼命克制着情绪。 他迟疑问：“思爷，现在要去堂审现场么？” “现在去，给他们机会一网打尽么？” 江佩离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毕竟她和夏云姬的身份暴露，对秦珩来说并没有好处，唯一不过是他可以躲过蛮庭的招安。 可若仅仅是不想被招安，那他又下山做什么？ “你刚刚说，一品堂派人在截你的消息，知道是谁的人么？” 袁向敏摇头。 “一品堂里本就是些闲散士大夫，不属于江湖。这些人依仗着自身的号召力，自发聚集起来和蛮庭江淮府形成对抗势力，圈子和人脉交集可比江湖门派复杂得多。” “不属于江湖还要管江湖的事，这帮酸儒，当我是死了么？” 江佩离冷笑了一声，按住轮椅站起身，阿芜赶紧上去搀她。 “你去把府衙前我们的人撤走一部分，叫崔舒元的人顶上去，该如何如何，别轻举妄动。一旦出事，你让他们无论怎样，一定要保证江涣能逃出去。” “那你呢？” 江佩离拿过拐杖比划了两下，笑，“自然是去看看一品堂的这帮人在玩什么花样。” 府衙。 夏云姬直视着汪科林，一字一句：“民妇与江衍，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那以前呢？” “大人，民妇与江衍已经没有关系。” 夏云姬似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平静道：“是程大人误信了传言，企图利用民妇，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胡说八道！” 程运弗终于忍不住怒出声，“夏云姬，你为自己强辩便罢，造谣污蔑本官，你是怕自己头上顶的罪名不够么？” “强辩？污蔑？” 夏云姬嘲讽一笑，“那好。那敢问程大人，栖云居被封了这样久，府衙立案也约有十天半月。民妇通的哪门子匪，你查出来没有？” “你——” 程运弗一时语塞。 查封栖云居，本就是为了劫持夏云姬找的一个借口，目标自然是江佩离。 可程运弗哪里会想到，这个江佩离根本软硬不吃，直接把他的计划打得稀碎？ 而他的这点心思，汪科林看得明白，府衙外围观的群众也看得明白。 一时，外头的百姓各个愤愤不平，纷纷冲着程运弗啐口水，骂道：“狗官！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蛮庭给你点甜头，你就连自己祖宗也忘记了！我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0章 身世暴露 第200章 身世暴露 府衙外的叫骂声不断，严重影响到了堂审，汪科林不得不派人稳住秩序。 江南的汉人对蛮庭本就有着极其强烈的抵触心理，程运弗的这一系列作为，更是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汪科林想到昨日秦珩的话—— 程大人的举措已经将矛盾激化，江南民众与他已是鹬蚌相争之势，汪大人何不顺水推舟，去当那个渔人？ 沉思片刻后，汪科林看向程运弗，声音严肃：“所以，栖云居通匪一事，当真是你捏造出来的？” 程运弗觉察出汪科林的意图，不由握紧了拳头。 堂上二人形成对峙之势，便是正在受审的夏云姬如今也没了存在感。 这个时候，府衙外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我作证！栖云居通匪一事真真切切！绝不是凭空捏造！” 听风楼是姑苏文人雅士的聚集地之一，从芜城一品堂过来姑苏的文人大多在此歇脚。 里面也不乏这些文人所谓的“红颜知己”。 然而，江佩离尚未到达听风楼门前，便被一群衣冠楚楚的长袍贵公子给截住。 他们举止十分文雅，并未动粗，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朝江佩离拱手行礼，平静道：“思姑娘。” 江佩离眉心一挑：“何意？” 为首的紫袍公子直言：“姑苏并非姑娘与令弟的久留之地。为了江南大地的安危，还请姑娘跟在下去一个地方暂避风头。” “说人话。” 紫袍公子嘴角一扯，看了眼旁边的灰袍青年。 灰袍青年便上前一步，解释道：“意思是姑娘的身世现在已经暴露，为了不让蛮庭有机可乘，我们必须把你藏到一个地方。” 这回江佩离听明白了。 她“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身世暴露这件事，我都还不知道，你们就知道了？” “毕竟姑娘在江南名声大噪，如今又是子砚看上的红颜，在下多加关注，也是情理之中，还望……姑娘海涵。” 府衙。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自称自己曾是栖云居的小二，今年年初刚被解雇。 汪科林皱眉，问夏云姬：“他说的是真是假？” 夏云姬看了一眼小二，平淡道：“回大人，民妇不认识此人。” 小二低头跪在地上，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栖云居上下大几十号人，夏老板不眼熟小的，实属正常。” “但这不影响小的为正义发声！” 汪科林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栖云居小二，不由看了眼程运弗。 见他脸上多少也有些意外，汪科林才稍稍放心些。 “栖云居通的哪门子匪？你给本官说说清楚。若是因私人恩怨在这里妨碍公务，本官就治你的罪！” “是。” 小二定了定神，“汪大人，咱们江南最大的匪，不就是那号称吴兴小霸王的江自思么？” 汪科林心里冷笑：果然。 然他面上不显，“嗯”了一声。 跟着小二就激动道：“那个江自思，根本就不是与夏老板萍水相逢的江湖侠客！她是夏老板的亲生女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1章 姑且相信 第201章姑且相信 小二的话像是一个深水炸弹，原本深邃平静的水面顷刻之间便炸出了巨大的水花来。 他似乎是想要把所有人都企图盖过去的事实揭露到众人眼前。 在他开口说出夏云姬和江衍的真实关系前，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他们把江涣从人群里拽出来，低吼：“快走！” 江涣气得两眼通红，恨恨地看了眼府衙里面，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扭头就走。 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只能相信阿离，相信阿离的安排从来不会出错。 然而这个江佩离却被困在听风楼，进不得，退不得。 她听了灰袍青年的话，不由笑了声，瞬间就猜到了这帮人的目的。 听风楼足有三层高，江佩离抬头看了眼微掩着的窗户，低头轻轻一笑。 秦珩，小爷姑且相信你。 沈临欢坐在窗前，透过缝隙俯瞰着底下的情形，面纱下有几分难堪，被她遮掩起来。 尤其，她看到了随在江佩离身后的袁向敏。 上一世袁向敏的消息网就精准得令人发指，当时萧家阳奉阴违和蛮庭官员勾结合谋，就是被袁向敏查出来的。 只不过当时江佩离先入为主，几乎无条件信任萧年。 只是…… 袁向敏调查萧家，应该是三年后的事情，为什么会提前？ 沈临欢暗暗咬住下唇，“难道江佩离……根本就是装的？” “小姐。” 元湘的一声低唤把沈临欢的思绪拉回，她蹲到沈临欢旁边，掩唇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沈临欢听了，皱眉问：“那府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夏云姬是如何判的？” “汪大人似乎很欣赏那个姓江的，我们的人还有那天商行里被打的人都出来控告她的暴行，但汪大人似乎并没有要办她的意思，而且夏云姬的判决……” 话音还未落，雅间的屏风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两人吓了一跳，跟着就听到一声冰冷的：“果然是你搞的鬼！” 沈临欢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阿芜，再看底下，江佩离正巧仰头和她视线对上。 她眼里有了然于心般的狡黠，嘴角隐着一抹不屑的嘲弄。 “挑拨离间这种烂把戏，也就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爱用。” 江佩离慵懒地倚着拐杖，讽刺了句：“这种贱招，你思爷七岁的时候就不用了。” 几个青年对看了一眼。 紫袍公子抿唇笑了笑，几步上前，温和道：“怎么会？我们都是子砚的故交，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态，自然只会希望你们两个好。” “行，那我替他谢谢你们。” 江佩离侧脸看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袁向敏，“这几个，你打得过？” 袁向敏：“？” “太弱了，怕别人说我欺负他们。” 江佩离动了动脖子，自顾自地往听风楼大门走去，灰袍青年企图去拦，三招之内被江佩离撂翻在地。 “呀！” 江佩离看着躺在地上呼痛的青年，茫然道：“比我想象的还弱啊？” 袁向敏：“……” 紫袍公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2章 闹听风楼 第202章闹听风楼 听风楼。 江佩离随手拽了把红木椅子反坐在三楼沈临欢的雅间门前。 她风风火火进门来，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只是听风楼里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和女子，无人敢拦她。 便是听风楼的老板，也被她一记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他们只能看着这位活阎王似的思爷把沈家美人堵在雅间，敢怒不敢言。 “真是奇了怪了啊。” 江佩离看着力持镇定的沈临欢，好笑道：“明明是你隔三差五摆我的道，怎么搞得像是我欺负你了？” “沈临欢，你真当我不打女人，就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一旁的元湘大着胆子哆嗦了句，“我家小姐一直本本分分，明明是你——” “我怎么了？” “你、你……” 元湘在江佩离藏着锋芒的笑眼里渐渐噤声，低着头心虚不再言语。 这世上哪有女子生得这般凶神恶煞的？ “怎么了沈临欢？敢做不敢当啊？” 江佩离一手搭在椅背上，随手捡了把扇子，“唰”地一下打开扇了扇。 她突然想到，出来这半个时辰里，府衙那边还没有消息递过来。 “算了，还是正事要紧。” 江佩离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沈临欢，抬腿转了个身，靠着椅背，面对着乌泱泱一群看热闹的人。 “谁知道府衙堂审现在怎么个情况？” 听风楼里都是把礼规刻在脑子里的人，哪里容得下江佩离这般动作？ 江佩离倒也不在意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她大概扫视了一眼，挑中了一个回避她眼神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不明所以，但又确实知道些情况，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 “堂审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听说……夏老板没被判……” 江佩离听了他这语气，不禁拿扇子敲了敲扶手，皱眉：“夏老板没被判，你很失望？” “……不敢，不敢。” “行我知道了，谢了。” 江佩离听到这个结果，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犯嘀咕。 毕竟不清楚来龙去脉，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临欢突然轻笑出声。 江佩离转过脸，就听到这人用极冷又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了声：“江佩离，你真是好心机啊！” “跟以前一样，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被你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江佩离一脸茫然：她做什么了就玩弄别人了？她才是被玩的那一个好吗？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以前认识你？” “别装了！” 沈临欢低吼出声，她几乎认定江佩离一定记得前世。 她是装的。 她一定是装的。 否则……否则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袁向敏调查萧家？ 又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信任秦珩？ “当真是有病。” 江佩离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瞥了眼沈临欢，似乎懒于与她纠缠。 而这时，沈临欢却突然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 “你横刀夺爱骗人感情！江佩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3章 由他来爱 第203章由他来爱 府衙。 堂审结束之后，夏云姬并未立即释放，而是被引到别处，将方才堂上申辩的话写成供书，等查证后才能释放。 但大体的结果还是对她有利的。 因而程运弗走的时候脸色铁青，恨不能把汪科林生吞下一般。 堂前人都散尽之后，汪科林还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堂后。 秦珩正襟危坐，案前的茶壶已空，他刚才就坐在这里，仅一墙之隔，听完了全程。 汪科林看得出来，他神情有些许复杂，微红的眼睛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这让他不得不打趣了句：“怎么？听了自己媳妇儿不幸的过去，心疼了？” 方才夏云姬为自己申辩，第一句话便是，她不认江佩离这个女儿。 汪科林问她为什么。 她说—— 将门之家，深深宅院，母能凭子贵，母却不能凭女贵。 便是承认了她和江衍的过去，却又在带着恨意的语气里，否认着和他的现在，更拒绝了江佩离的存在。 秦珩轻“嗯”了一声，低眸似有些不好意思，“是很心疼。” 汪科林给自己倒了杯茶，叹息道：“你们汉人真是奇怪。女人婚姻不幸，不去从自己和那男人身上找原因，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给一个无辜的孩子。” 那是夏云姬说的—— 若江佩离是个男儿郎，若她的出色用在正途，若她能讨得她父亲的欢心，那夏云姬这个做母亲的就不会过得这样苦。 汪科林想起夏云姬提起江佩离的眼神便觉寒毛乍起，他不由问了句：“所以，夏云姬真差点杀了她女儿？” 秦珩“嗯”了一声。 这件事他昨日就与汪科林说了，汪科林本还觉得夸张，今天信了，顿觉毛骨悚然。 “那、那江自思不恨？还费心费力要救她出去？” “毕竟是生母，无养育之恩，也有十月怀胎之苦，为人子，断不可能见死不救。” 汪科林又叹了一口气。 秦珩看了眼窗外，心知时候不早了，便起身，朝汪科林拱手行礼：“过几日，我会亲自来接人，这几天还请大人费心照拂。” “好说，好说。” 汪科林送走秦珩之后，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渐渐冷淡下来。 这时阿华尔走到他身后。 汪科林瞥了他一眼，嘲讽了声：“又一个为美色所惑的浪子。这帮汉人哪！当真不成气候！” 阿华尔低头，压着声音道：“大人，符彬大人醒了。” 秦珩从府衙出来之后，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他虽知晓夏云姬堂前申辩的话掺了假，但阿离过去的不幸，却是事实。 她身为嫡长女，在江家不受宠是事实； 生父宠妾灭妻，不信任爱护她是事实； 生母软弱不堪，将所有不幸归罪于她，亦是事实…… 秦珩如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想—— 找到阿离，紧紧抱住她。 若世上无人爱她，便由他来爱。 他一个人，也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便是这时，江佩离的属下找到秦珩，告知他—— 江佩离如今，和沈临欢对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4章 激怒阿离 第204章激怒阿离 横刀夺爱。 这四个字像是炸弹一般，瞬间将江佩离的信息击得粉碎。 她蓦地想起了那把秦珩亲笔题字的折扇，以及她梦里，沈临欢和秦珩郎才女貌在屋檐下弹琴的画面。 她还依稀记得秦珩说过，上辈子，是她招惹他的。 难道在自己之前，秦珩和沈临欢……当真……是相爱的？ 这个骤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江佩离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痛。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与她格格不入的文人雅士，那才是秦珩世界里的人。 而她，不属于这里，也不该属于秦珩。 “阿离！” 阿芜看到江佩离脸色骤变，立刻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同时瞪了沈临欢一眼。 便是这个眼神，让沈临欢更加确认—— 江佩离根本记得前世，她是装的！ 因为前世的江佩离，才会这般在意秦珩身边她的存在！ 也只有前世的江佩离，张扬如斯，却会在她沈临欢的问题上节节退让！ “怎么？刚刚不是还很嚣张吗？现在丑态毕露，心虚不敢说话了？” 元湘趁机嚣张讽刺道，还煽动起围观的其他人来。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不自量力的市井俗人，生了一张狐媚子脸，就以为自己貌若天仙媲美貂蝉西施了，竟然不自量力到要和秦公子在一起！” “也就是我家小姐大度不计较！换一个人，准撕破你这张狐狸精脸！” 元湘刺耳的嘲讽声和周遭人悉率的指责让江佩离回过神。 她听着那些难听的字眼，心中不由暗讽：自己何时变得这般窝囊了？ 于是她转过身，手臂从阿芜掌中抽回，一步一步平静走到元湘面前。 而后她扬起巴掌，“啪”地一声，直接将人扇得摔在地上！ “江自思！” “江佩离！” 众人咬牙切齿：“你不要欺人太甚！” 江佩离居高临下看着去扶元湘的沈临欢，冷冷一笑。 “我就是欺人太甚，你们来打我啊。” 她拿拐杖戳着捂着脸泣不成声的元湘，讥笑道：“不是要撕了我这张脸么？你来啊，伸出你的爪子，来撕啊！” “江佩离！” 沈临欢气得双目通红，眼含热泪又楚楚可怜，声音却是逼人：“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 话音未来，人群中便发出了一阵阵惊叫声。 “小姐！” 江佩离单手拎起沈临欢的衣领，将人抵到窗户边。 窗户被猛地撞开，沈临欢的身子出去半截，悬在空中仿佛随时会掉下去一般。 沈临欢头上的发簪掉落。 三楼的高度，玉簪摔得粉碎，她长发飘在半空中，面纱也被扯掉了半截。 江佩离在她之上，两张脸不过咫尺之间。 后面有人试图阻拦，被阿芜拦住。 江佩离视若无睹，她看着满脸惊恐的沈临欢，讽刺勾唇：“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么？” “你早该如此。” 便是这时，一声焦急万分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阿离！” 两人瞬间变了脸色，循声望去，便看到了一身青白锦袍的秦珩匆匆从远处赶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5章 红了眼眶 第205章红了眼眶 那是她亲自去挑的衣服，江佩离认出来。 同时，她眼底掠过了几分惊慌，被沈临欢看在眼里。 “你怕了？” 沈临欢嘲笑出声：“江佩离，你在怕什么？你别窝囊，你拿出你刚刚打人的气焰来啊！你动手啊！” 江佩离的手开始颤抖。 她看着楼下围满了人群，身后还有人在推搡，秦珩从远处奔跑过来，她耳边响起了一声凌厉的—— 江佩离，住手！ 简短五个字，却让她整个心房都跟着颤了颤。 “你说得对啊。” 江佩离收回视线，看着脸色苍白渗出薄汗来的沈临欢，低眸苦笑：“我就是窝囊。” 话音落，她手往上一提，将沈临欢推回到安全区域。 沈临欢腿一软，跌坐在地，衣衫凌乱狼狈尽显。 一些人看不得沈临欢受辱自此，推搡着上前要和江佩离拼命，人与人拥挤成一座围墙，两个姑娘难以抵挡，竟同时从窗户掉了出去。 “啊！” 底下和楼上的人群同时尖叫。 阿芜会轻功，三楼的高度对她来说够不成威胁，然而—— 江佩离的腿，是受着伤的。 “阿离！” 阿芜脚踏着墙壁，企图去接江佩离，然而三楼的距离太短，她根本来不及！ “阿离！” 便是这时，秦珩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踩着不知谁的肩膀和小摊车顶，跳到半空中稳稳接住了江佩离。 两人安全落地之后，阿芜还有些腿软。 她望了眼楼上，双拳紧握，眼里尽是恨意。 秦珩慢慢蹲下，颤抖着把江佩离放在自己腿上，紧张地问：“阿离，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江佩离看着秦珩焦急的神色，看着三楼窗前一群人冷漠的神情，不由茫然地想—— 是啊，她几时变得……这般窝囊了？ 一时，屈辱和怒意纷纷涌上心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秦珩。 “走开！” 江佩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连拐杖也没有，只能一瘸一拐地企图逃离这个让她如小丑一般的地方。 她不属于这里。 她也不属于秦珩。 她不想变得这样窝囊，她也不想…… 不想要横刀夺爱。 别人的东西，再好她也不会要，这是她的原则，也是她的底线。 被推开的秦珩跌坐在地，有些不明所以。 他看着江佩离倔强而又高傲的背影，想起了上一世的无数次，她转身离去的决然。 他心里一疼，顾不得其他，起身推开人群便去追。 听风楼有人喊他，他置若罔闻。 他要去追他的姑娘。 声望、名誉、颜面、地位这些东西，失去了都还能回来。 可他的姑娘，走了便是真的走了。 “阿离！” 江佩离腿有伤，加上人多她走不快，因此很快就被追上。 可秦珩一抓住她，她就立马抗拒地甩开，嘴里说着让他走，甚至是让他滚的话。 大庭广众之下，那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自尊的践踏。 然而这个一贯张扬强势的姑娘，却在推开又被拉紧的来来回回之中，莫名红了眼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6章 阿离哭了 第206章阿离哭了 江佩离好多没有这样哭过了。 她坐在有些扎人的草地上，膝盖弯曲，脸埋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肩膀微微颤抖。 没有声音，却让人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好几次秦珩想上前，被江涣死死地拖住。 “你可千万别过去，她可要面子了！一会儿她好了，咱们都只能当不知道的，该怎样怎样。” 江涣嘴里叼着根草，盘腿坐着，模样吊儿郎当的。 秦珩没辙，只能盘腿坐在江涣旁边。 他看了江涣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眼眶红什么？” “风吹的。” 江涣脱口而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却烂大街的借口。 看到秦珩不相信的眼神，他撇撇嘴，别过脸有些难为情。 “好好，实话跟你说，从小阿离哭我就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难受，我心里就跟着难受，虽然有时不晓得原因，但一看她掉眼泪，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可她好久都没哭过了嘛！突然这样，搞得我也很难看啊！她上一次哭，还是、还是……我天啊！九年前啊！” 江涣本想通过算这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成想真算出来后，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九年啊，阿离已经九年没哭过了！ “六岁的时候。” 秦珩看着江佩离孤独而落寞的背影，轻敛了下眸子，平淡问：“六岁的孩子，是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呢？” “嗨，别人家六岁的孩子哭，大概是因为新衣服摔了个洞啊，跟邻居家小孩抢糖抢输了啊这种的，咱们阿离可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哭。” “那是因为什么？” 江涣认真想了想，思及二人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声音不由得慢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庶妹江胥？” “嗯，记得。” “六岁那年，我爹刚迎进门的四姨娘小产，命都丢了半条，江胥跑到我爹面前，说那是阿离干的。” “我爹勃然大怒，拿鞭子抽了阿离一顿，罚她跪祠堂，祠堂黑漆漆的，她一个人被关在里面，关了大约有三四天。” “她怕黑。” 秦珩轻声问，“所以，是被吓哭了？” “没有，不是，她那时候还没哭呢。” 江涣说着这话，语气难免心酸。 “她当时可害怕了，晚上我在外面点着灯跟她说话，她很少回我，但每次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可她怕成这样，她也不哭。我爹每天都去问她知错了没有，她不认，我爹就打她。你想想一个成年男人在盛怒之下力气得有多大，况且我爹还是个将军。” “但就是这样，阿离还是没哭，她跟我爹说要么就当着祖宗的面把她打死，要么就跪着向她道歉，还她清白。” 秦珩想象着六岁阿离说这话时的语气。 “是她的性子。” “是？阿离从小就这性子，别人都觉得她奇怪，但我可崇拜她了。” 江涣说着，声音忽然又低下来，似是克制着什么。 “但后来，她还是哭了。因为第四天，我娘去了祠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7章 她有我疼 ;我娘去了祠堂，她哭了，她跪着要阿离去向爹认错，阿离不肯，她说她没错，是江胥诬陷她，她凭什么要认？我娘就说，因为爹不信她，只信江胥。 ;阿离就问娘，为什么爹信江胥不信她，明明她说的才是真话，我娘就说，因为爹疼江胥。 ;然后…… ;然后阿离就哭了。 江涣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他背过身去，不让秦珩看见他的难堪。 ;阿离哭了，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阿离哭得那么厉害。她一边哭一边问娘，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爹不疼她？ ;我娘答不上来，或者说她不想答。她只是让阿离把眼泪擦干，然后告诉她：在任何一个不疼她的人面前，眼泪只会引来心烦和厌恶。从那之后—— ;我就再也没有见她哭过了。 听了这话，秦珩倏然起身，二话不说就往江佩离的方向走去。 江涣眼泪还没擦干，赶紧伸手去抓，却连衣角都没摸到。 ;你干什么啊？我不是都说了阿离她—— ;我疼她。 江涣一愣：;你说什么？ ;我疼她。 秦珩克制着情绪，重复了一遍。 他转身看着保持要抓他的姿势呆愣住的江涣，轻轻一笑。 ;她有我疼了，不用一个人躲起来哭。 江佩离没哭多久。 大概是特殊时期情绪敏感，加上身体不适，这才让她突兀地掉了几滴眼泪。 事后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按着今日的情形，该哭的是沈临欢和元湘才对。 她果然变窝囊了。 江佩离抹了把脸，正要起身，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以为是江涣或者阿芜不懂事，开口就要骂，又在看清了来人之后倏然住嘴。 ;你怎么还在？ 江佩离转过身去，背对着秦珩，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淡：;不是叫你走了吗？ 秦珩没说话，也没计较她故意的疏离。 他只是在看了她一会儿后，慢慢蹲下，从她背后轻轻拥住她。 江佩离一惊，下意识就要挣脱，秦珩便将她箍紧。 她转过脸就要骂人，秦珩却在她开口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温热的触感让江佩离浑身一僵。 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张嘴就要咬，秦珩却趁机撬开她的贝齿，温柔地与她纠缠起来。 江佩离脑子一炸，新的体验让她浑身涌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异样。 她感受着秦珩轻轻地啃咬着她的嘴唇，动作轻柔得让她直想掉泪。 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冷静下来，秦珩手臂的力量也松了些。 他抬手托着她后脑，让她在仰头承受他的同时不至于太辛苦。 那个吻温柔又绵长，大抵是前世今生最长的一个吻，秦珩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里面。 江佩离瘫软在他怀里。 良久后，秦珩才放开她，他额头轻抵着她的，睁开眼，发现姑娘脸上竟挂着两行清泪。 ;秦珩……你混蛋！ 江佩离微喘着气，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骂他的话。 秦珩愣了片刻后，突然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8章 别推开我 秦珩这一笑，就让江佩离更多地感觉到了羞恼。 她觉得秦珩是在嘲笑她，毕竟刚才—— 她应该是有能力推开他的。 ;不许笑！ 江佩离厉声道。 她眼里眼泪未干，像极了还未开始吵架就先气哭而后恼羞成怒的孩子。 秦珩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又捧着她脸，在她眉心重重地亲了一口。 ;不笑了。 他看到姑娘的耳朵瞬间跟炸开了花一样红得可以滴血，高兴地把她抱在怀里。 他觉得他和阿离的感情，又更进一步了呢。 ;王八蛋！ 江佩离低骂了句，;你就喜欢看我出糗是不是？ ;你多说了几个字。 ;哪里多说了？你就看我出糗？你就喜欢出糗？你喜欢看我出糗？我出糗？ ;都不是。 秦珩轻轻抚摸她后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是……我就喜欢你。 江佩离：;…… 她总觉得近来，她似乎经常从这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王八蛋。 江佩离努力让自己不被这点甜头给忽悠了，沈临欢骂她的话可还梗在她心里呢。 横刀夺爱，若她真是从沈临欢手里抢过来的秦珩，那谁又能保证，以后秦珩不会被别人抢走？ 想到这里，她又生起气来，又要推开他。 秦珩觉察到，将人紧紧箍住。 他强行拉过她的手环住自己，哑着声音恳求了句：;你再生气难过，都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江佩离力气不及他，人也没他高大，推搡不成，反被他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拉得抱住她，整个人都拧巴着。 她腰都快折了。 这个时候，秦珩觉察到什么，他扶着江佩离的腰，将人抱放在自己腿上。 ;你—— ;地上凉，还不干净，对你身子不好。 秦珩说着，像抱小孩儿一样把江佩离整个搂再怀里，轻轻拍打哄劝着。 便是江佩离年幼无知的时候，也从未被人这样温柔对待过。 在秦珩怀里，她渐渐平静下来。 她听着男人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这人宽阔的身躯似乎能把她所有的不堪都包容遮蔽。 她微微抬眼，目光从秦珩的衣领往上，不经意落到他喉结，突然发现—— 原来秦珩的喉结边缘，长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不太显眼，却性感得要命，他喉结稍稍动一下，江佩离便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再往上，她看到这人轮廓清晰的下颌线。 她从未见哪个男人的下颌线如此分明。 毕竟她身边多是江涣那种略带婴儿肥的圆润的脸。 便是这时，秦珩微微低侧过脸，下巴抵着她额头，似乎又亲了亲她，很轻，像羽毛拂过一般的，让人心里有点痒。 江佩离觉察到危险，出自本能的。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所有的理智和设防都会被这个人瓦解掉，而那时他若心怀他想，她也无力招架。 于是江佩离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咬了咬下唇，;喂了一声。 ;今天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说明白了？ ;等你冷静下来，我自然会跟你说。 秦珩亲昵地蹭着她额头，;现在我怕你生气，怕你又要推开我。 ;我不推行了吧？ ;真的？ ;真的。 秦珩轻轻勾唇，手上的劲又紧了紧，他低声说：;那你，再抱紧一点。 江佩离：;…… 这人怎么老得寸进尺啊？ ;现在行了吧？ ;再紧一点。 江佩离咬着牙照做，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她头一次与人这般亲密，现在脸一定红得跟西红柿似的。 秦珩觉察到她脸红，也不说破，只是亲了亲她额头。 ;我首先要跟你道歉，瞒着你做了一些事情，还提前向汪科林透漏了你的身世。 说完，他生怕怀里的人不高兴似的，赶紧补了句：;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江佩离看他这般小心翼翼，好气又好笑地说了句：;你行啊，头一回办事就敢隐瞒不报了，你咋这么能呢？ 但她晓得秦珩的视角里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信息，会临时调整方案也是情理之中。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我跟汪科林透漏了你的身世，并暗示了程运弗早已知晓此事，这样一来，汪科林就明白了程运弗到底想要做什么，站在他的立场，他不可能放任程运弗去立功而后骑在他头上。 ;他想去抢功。作为江南突破口的我和你与程运弗都是对立面的人，他自然想要拉拢，想通过和你我的合作促成江南和平归顺。这样一来，今日堂审在他心里，就只能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判我娘无罪，彻底扰乱程运弗的计划，顺便卖你和我一个人情。 江佩离接过话茬，不由冷笑一声：;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秦珩听了，默默在心里补了句：是你男人我聪明。 但他不敢说，他怕被骂。 ;汪科林生性多疑，加上堂审是公开的，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怕有突发状况让他临时改变立场，所以昨日，我去见了你母亲。 ;去见她做什么？ 江佩离假装不知道此事，;她那性子，才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吧？ ;可这事会影响到你和江涣，甚至是整个江南的局势，你母亲也不是不识大局的人。 秦珩摩挲着她鬓角的碎发。 ;正因为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担心你母亲说假话会有破绽，就让她全说真话，可以往夸张了说，但不要说谎，以免圆不回来。果不其然，今天最大的变故，就是外面突然有一个自称是栖云居老员工的人冲进府衙，曝光了你的身世。 秦珩把那个小二的事情与她说了，江佩离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江佩离想了想，如实道：;今儿我在听风楼被人拦住，他们说我的身世暴露了，为了江南，让我跟他们去躲起来。 ;噢对了，他们还打着你的名号呢！但我多聪明，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在挑拨离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9章 误闯浴池 第209章误闯浴池</p> 这件事是秦珩起先没有预料到的。</p> 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不由低眸笑了笑。</p> “你笑什么？”</p> “没什么。”</p> 秦珩见她仰头似是不满，轻声解释：“我是高兴。”</p> “我的阿离愿意相信我，这比什么都让我高兴。”</p> 江佩离听了他这话，心里就有点虚，好在秦珩沉浸在她相信他的喜悦中，并没有觉察到她眼神的回避。</p> 在听风楼发生的事情，江佩离一个字都不想提，似乎提一个字，都会让她在秦珩面前难堪。</p> 她想到里面那些人，他们的穿着和谈吐时刻都提醒着自己，那是一个她融不进去的世界。</p> 秦珩知晓她在回避听风楼的事情，他也不去问，只是抱着她，轻轻安抚她的情绪。</p> 等回去后，他找了阿芜。</p> 阿芜对秦珩的态度不像其他人那般恭敬热情，哪怕看在江佩离的面子，她态度也依然冷淡。</p> 秦珩也不计较，他晓得阿芜护江佩离。</p> “听风楼发生了什么？”</p> 他直接问，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补了句：“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去听风楼？”</p> “我们的消息被人截了，是一品堂干的，阿离去找人。”</p> 阿芜淡道，“然后阿离知道是沈临欢在背后搞鬼，两人发生了争执，阿离被激怒，就这么简单。”</p> “阿离为什么会被激怒？”</p> 似江佩离看起来性情暴躁，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p> 何况沈临欢，她哪里有那本事？</p> “秦公子问这话，是关心阿离，还是只想弄清来龙去脉？”</p> 阿芜难得话多，质问的语气让秦珩听起来很不舒服。</p> 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耐心解释：“我想晓得她今日究竟受了多少委屈。”</p> “然后呢？”</p> “自是替她讨回来。”</p> 阿芜恍悟般“哦”了声，轻笑道：“哪怕让阿离受委屈的人是秦公子的旧爱，你也会替阿离去讨回来么？”</p> “旧爱？”</p> 秦珩皱眉，似乎对这个词很是不满。</p> “沈家那位美人今日当着所有人面指责阿离横刀夺爱，她手下那个丫头，更是对阿离出言不逊。不过秦公子——”</p> 阿芜讽刺出声：“有了沈家美人还要来招惹阿离，你这野心，是不是太大了点？”</p> 秦珩知晓了事情原委，便也懒得再去和阿芜周旋。</p> 这是他和阿离的事，他不想同外人解释，连阿芜都这样想，阿离定是误会到不知哪里去了。</p> 想到她今天失态的举动，甚至难过得哭了，秦珩愈发觉得这事刻不容缓。</p> 他必须，马上跟阿离解释！</p> “阿离！”</p> 蹲在门口的毕兜和金大壮吓了一跳。</p> “姐姐姐姐夫？你怎么来了？”</p> “我找阿离。”</p> “等等等一下，思爷在——”</p> 俩人话还没说完，秦珩已经把门推开进去了。</p> 毕兜石化在原地，默默补上了还没来得及说完的三个字：“洗澡啊……”</p> 他和金大壮对视了一眼，懂事地把门重新关了起来。</p> 江佩离房里有个足能容下四五人的洗浴池，在卧房后面，水从外面引进来，热气蒸腾。</p> 她不便直接下水，就蹲在池边，用瓢舀着水将身上打湿，略微艰难地洗浴。</p> 秦珩的喊声吓了她一跳。</p> 她赶紧把池边的衣物往身上一套，背过身去，还未来得及穿好，秦珩就已经闯了进来。</p> 江佩离：“……”</p> 秦珩：“……”</p> 江佩离半蹲在地，长发盘在一边，发梢淌着水，还有几缕被遗落的贴在她背脊上，隔着轻薄微透的里衣，若隐若现。</p> 白皙的长腿被蒸在热气之中，水刚好没过姑娘的脚背，轻轻拍打着她脚踝。</p> 江佩离背对着秦珩，一动不敢动，尴尬又羞恼道：“做什么啊？”</p> 秦珩呆愣愣地看着尚在沐浴的江佩离。</p> 白色的里衣浸了水，贴在姑娘粉嫩的娇肤上，便是肤色都清晰曝露在他眼底。</p> 秦珩眼眸深处有暗流涌动，大抵是屋里的温度有些高，他全身的血脉都在扩张。</p> “对、对不起。”</p> 他艰难背过身去，心跳快得厉害，耳朵发烫。</p> “我、我在外面等你，那个……你、你不用急，别摔着了。”</p> 秦珩磕巴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p> 在江佩离的卧房里，他还能听到里面姑娘拍打水面的声音，他心跳就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p> 秦珩顿觉口渴。</p> 他慌乱局促地找到水壶和杯子，险些失手打翻杯盏。</p> 水是凉的。</p> 连喝了好几杯之后，秦珩才终于冷静下来。</p> 他懊恼地搓揉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努力把脑子里的香艳画面都摒弃在外。</p> 又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了，激动些什么啊？</p>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p> 好半天后，江佩离才从里面出来。</p> 她换了身干净的里衣，身上还披了件外衫，脸上的红晕还未退，明亮的水眸里还有几分恼怒。</p> “老色胚！”</p> 江佩离骂他道，“你蓄谋已久了是不是？”</p> “我没有，别乱说！”</p> 秦珩脱口否认，又觉得这事儿怎么说自己都不在理，一时尴尬。</p>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着急闯进来，是真的有急事。”</p> “什么事？说啊。”</p> 秦珩：“……”</p> 江佩离等了半天，等来秦珩一句弱弱的：“忘了。”</p> “我看你根本就是没想好吧！你个登徒子臭流氓！还狡辩！”</p> 江佩离认定了秦珩是故意闯进来占她便宜的，抄起床上的枕头就砸过去。</p> 听到屋里隐隐传来的动静，毕兜和金大壮口干舌燥不敢出声。</p> 这时江涣过来了，敲门就要进，吓得两人连连抱住他大腿，拼了老命不让他碰到门。</p> “我去！怎么了这是？给我起开，摔了怎么办？”</p> 江涣几乎被两个人抬得离门有八尺远，一脸莫名其妙，“我找思爷有正事啊！”</p> “那个……涣哥，思爷在洗澡呢，你今天……还是别找她了吧。”</p> “她都洗了半个时辰了，还在洗啊？”</p> 金大壮脸一憋，和毕兜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去。</p> “就……”</p> 两人指了指屋里，艰难开口：“姐夫……在里面，还没……出来呢……”</p> 江涣：“……”</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0章 我要娶你 第210章我要娶你</p> 江佩离和秦珩在屋里打了一架。</p> 或者应该说，秦珩单方面被打了一顿。</p> 虽然他一直在闪躲，但耐不住江佩离恼羞成怒，枕头被子全给掀了。</p>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江佩离刚洗浴完，这会儿又感觉有薄汗渗出来了。</p> “王八蛋！”</p> 江佩离又骂了声，看着秦珩坐在地上喘气，不由催促：“你还不出去？打算留我这儿过夜吗？”</p> “我……等会儿再出去吧……”</p> 秦珩小声嘀咕，“这才进来多久，这么快出去，我多没面子啊……”</p> “你说什么？”</p> “没、没什么。”</p> 秦珩干咳了两声，手指不自然地摩挲着衣袖。</p> 他有点不敢看江佩离。</p> 虽说十五岁的姑娘各方面都还不及她十八岁那时候，但总是会勾起秦珩的一些……让人羞于启齿的回忆。</p> 那时候，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毛头小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连偷亲她一下都紧张得不行，做那种事情，更是酒后壮胆。</p> 他记得那天他们两个都喝了不少，其实他早也已经到极限，但耐不住两人性子要强。</p> 最后虽是阿离先认输，但他也不算赢得多精彩。</p> 却也正是那超过了他极限的部分，催生了那夜的种种，也让他在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荒唐之中，完成了一次蜕变。</p> 那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姑娘的第一次，他紧张得一直胡乱亲她，她也害怕得紧紧攀着他的肩膀。</p> “你在想什么啊？耳朵红成这样？”</p> 江佩离目睹着秦珩的耳朵一点点从粉嫩变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不由皱眉。</p> 她一枕头扔过去，“登徒子！你是不是又在想下流事了？”</p> 秦珩：“……”</p> 他觉得尴尬，又觉得委屈，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还被这样骂了一晚上。</p> 而且……</p> 她刚穿着衣服呢！他什么也没看到好吗！</p> “阿离，你欺负人。”</p> 江佩离：“？”</p> “你凶我，还打我，下手没轻没重的，可疼了。”</p> “哦，合着你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委屈了？”</p>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嘛！我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啊？”</p> 江佩离一时只觉得胸腔气血翻涌，气得脑筋都在跳。</p> 心理准备？做你大爷的心理准备！</p>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啊。我今儿在听风楼里看到也有很多姑娘，不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p> 江佩离身子往前倾了倾，好奇问：“那种地方，是不是就是你们这个阶层的媚香楼啊？”</p> “也……不能这么说。听风楼里的姑娘，大多有才艺傍身，要不写得一手好字，要不弹得一首好曲，大多卖艺不卖身，真碰上知己了，才会……”</p> 秦珩说着，倏然发现江佩离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顿觉后背生凉。</p> “你个老色胚，知道得挺清楚啊。”</p> 江佩离似笑非笑，“所以有关系的姑娘，在你们口中就叫‘红颜知己’了是吧？啧，说得可真好听。其实说白了，还不就是个暖床的？”</p> 若放在以前，就为这么个事，秦珩准能跟江佩离争执起来。</p> 但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知道，阿离她话糙理不糙，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就喜欢干这些自欺欺人的虚伪事，来标榜自己有多高尚圣洁。</p> 以前他也如此，但现在，他悟了。</p> 人活一辈子是活自己的，一直端着做人，多难受啊？</p> “所以秦珩，你……”</p> 她凑过去，盯着秦珩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不会是，把我当红颜知己了吧？”</p> 秦珩：“……”</p>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姑娘脑袋，无奈道：“你这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啊？”</p> “我这是合理怀疑。”</p> “说白了你还是不信任我。”</p> 江佩离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说，因为你的动机，实在是太明显了。”</p> “我什么动机？”</p> “你觊觎我的美色，想睡我。”</p> 秦珩：“……”</p> “你看，从咱俩第一次在吴兴遇到，你发现我的女儿身之后，是不是就一直在蓄谋这件事？又是追到姑苏，又是骗我上千秋山……”</p> “到现在，你是不是想着时机成熟了，可以生米煮熟饭了？我可听说，姑娘一旦失身于人，就会爱那个人爱得死去活来，但男人一旦得到了姑娘，就会慢慢厌弃，另寻新欢，周而复始，新人换旧人……”</p> 秦珩听江佩离说得煞有其事，越说越得劲，神情一言难尽。</p> 半晌后，他也懒得解释了，直接应了一声：“是。”</p>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蓄谋已久。”</p> 秦珩说完话，便朝着江佩离靠近。</p> 江佩离下意识往后躲，秦珩紧追不放。</p> “我对你蓄谋已久，等这一天，我等了一辈子了。”</p> 话音落，江佩离后背贴着墙，冰冷的触感让她一激灵。</p> 动手啊！对这登徒子，手软什么啊？</p> 江佩离心里这样想，可手却没出息地垂在身侧，动不了。</p> 秦珩一手撑在她头顶，挑起她下巴。</p> 他清醒而克制，迫使她和自己气息相缠，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p> “但你有几句话说错了，我现在更正，你听好，记清楚。”</p> “第一，我我没有红颜，也没有其他女人，两辈子都是如此。”</p> “第二，我是想得到你，但得到之后，我只会更喜欢你、迷恋你，绝不会厌弃你而另寻他人。我的新欢旧爱，都只有你。”</p> “第三，我的动机……”</p> 他嘴唇轻落到她鼻尖，声音低哑：“是娶你，不是睡你。”</p> “你听明白了吗江佩离？”</p> 秦珩一字一句，“我要娶你，这才是我真实的动机，也是我蓄谋已久的事情。”</p> 江佩离脑子还有点发懵，不太适应这样的秦珩。</p> 她两手下意识护在身前，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p> “这是在求婚？”</p> “不是，我只是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p> 秦珩笑起来，眼底如有星辰。</p> “我知道你今天不会答应我，甚至你短时期内都不会答应，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就是告诉你——”</p> “江佩离，咱俩好了两辈子了，我等着娶你，你也只能嫁我。”</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1章 叫嫂夫人 栖云居一事判下来后，汪科林答应释放夏云姬，但他并不爽快。 为此，秦珩时常出去走动，去见了谁，做了什么，江佩离不知也不问。 在这件事情上，她好像完全相信秦珩，哪怕现在夏云姬还没回来，江佩离就已经开始让人准备下一步动作。 ;阿离。 阿芜最晓得江佩离的性子，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踏进泥泞里，不由有些着急。 她张嘴，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道：;袁向敏开始查秦珩，一品堂就出手截我们的消息网，你不觉得这两件事太巧合了？ ;一品堂是沈家的一品堂，又不是秦家的。 ;可沈家和秦珩—— 江佩离倏然抬眼，阿芜便止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眼底尽是不甘。 ;阿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有数。 ;可阿离…… 阿芜不得不提醒了句：;有些事情如今，已经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她没明说是什么事情，但江佩离心里却明白。 她在阁楼上眺望远方，看着渐渐枯黄起来的树叶，笑了声：;都说我是我爹的孩子中最像他的，他万花丛中过一片叶子都不留，我还能一直死盯着一朵花不成？ ;好了，别想这些了。去把袁向敏找过来。 …… 秦珩去了听风楼。 昨儿那几个拦江佩离的青年本在雅间喝茶作画。 秦珩一进来，便是一句：;林晗，你胆子大了啊，连嫂夫人都敢拦，是不是没把我这兄弟看在眼里？ 林晗就是那个被江佩离三招撂倒在地的灰袍青年。 听了秦珩这话，他下意识起身，不料扯到了伤势，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另一个紫袍公子也站起来，看着秦珩一脸惊讶。 ;嫂、嫂、嫂夫人？ 几人面面相觑。 ;子砚兄，你什么时候成的亲？你娶这样一个人，你家哪些叔伯能同你拼命吧？ 林晗听了，不由拿扇子敲了一下紫袍脑袋，低声说：;知白，你说什么呢？子砚兄跟秦家不是早就闹掰了？ ;掰了他也是秦家的人啊，虽说英雄不问出身，但那也不能数典忘祖吧…… 秦珩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要争论起来，也不去阻拦。 他看到桌案上吴知白新画的一幅兰草图，思量片刻后，拿起了毛笔。 众人立马噤声，围坐过去。 在江南青年一代的书画家中，秦珩是公认的最有才情的人，便是萧肇那样的长辈也曾公开赞赏过他的字画。 只是先前秦珩久居深山，世人只见其画而不见其人，因而不少人质疑他市面上那些流传的字画是非真是出自他笔。 秦珩拿着毛笔，随意挥洒，在兰草图上添了点山石，稍点颜色，整幅画的品格瞬间提高不少。 ;哇噻……好手笔啊！ ;都说画如其人，今日一看，子砚兄当真是君子之风。 这时秦珩放下画笔，幽幽说了句：;我还没成亲。 林晗：;？ 吴知白：;！ ;没成亲？ 两人惊掉下巴，异口同声：;没成亲你还…… 秦珩早料到他们会这般惊讶，若不是重来了这一世，他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正因为重新来过，他知晓，这辈子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走阿离。 他会娶她，一定要娶她，她就是他的妻，明媒正娶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林晗和吴知白不能接受。 他们心里，秦珩乃是君子之格，君子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记着我的话。 秦珩轻拍两人肩膀，平缓道：;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朋友，下次见着人，就叫‘嫂夫人’。 ;对了还有，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们听听也就算了，别以讹传讹。你们嫂夫人爱吃醋得很，一些话让她听了去，我大概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完，他用力地拍了下二人，就走了。 林吴二人石化在原地，好半天后，才讷讷回神，自言自语：;做梦，一定是做梦。 子砚兄怎么可能……干这么荒唐的事情呢？ 从听风楼出来后不久，秦珩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他没在意，也没刻意去躲避，从大路径自走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是姑苏城贫民窟的一个铁匠铺，人还没靠近，就能听到锻打铁器的铿锵声，以及迎面袭来的热浪。 外边一个赤着上半身、浑身污黑的匠人看到秦珩，不禁皱眉，粗声问了句：;找谁？ ;我找柳稚。 秦珩保持着一定距离，礼貌说了句。 匠人把手里的铁器扔到一边，上下打量了秦珩一番后，进屋去喊人了。 柳稚是秦珩上一世的学生，也是他的门生中最勤奋耐劳的一个。 可惜柳稚出身不好，家族世代为匠，若不是秦珩看中了他，恐怕这个后来名震江南的大画家就只能一辈子委身在铁匠铺里，用他那微薄的月钱去还家里欠下的巨债。 秦珩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无袖粗布褂子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少年高高瘦瘦，裸露在外的皮肤黑红黑红的，褂子上尽是污泥，看上去与街边乞丐无异。 他看到来找自己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翩翩公子时，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珩皱眉，上前要去扶人，柳稚却像受了惊吓一般连连后退。 上一世秦珩结识柳稚其实是多年之后。 那时江佩离已经不在了，他整日郁郁寡欢，身边的朋友看不下去，就劝他开办画学，广收门徒，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柳稚，就是后来被他的一个门生推荐过来的，那时他已经二十多岁，算一算，现在估摸也就十七八岁。 ;起来吧，我不是来找你讨债的。 秦珩温和说，见柳稚不肯起身，便干脆蹲下来，平视着这个如今看都不敢看他的少年。 ;我听说你手艺好，会做一些稀奇玩意，我想请你帮个忙。 柳稚听到这人不是来要债的，这才放松些，小心翼翼问：;什……么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2章 她不爱你 自从给江佩离办事以来，袁向敏就觉得自己老了一圈。 因为—— 他实在摸不透江佩离的心思，更难以跟上她的思路！ ;七夕那天，我会让人把江胥接到姑苏来。这两天你想办法让萧家知道这件事。 袁向敏听不懂，硬着头皮：;可到底是不是都不知道呢，毕竟也没人认识…… ;我让人去看过了，就是江胥没错。 江佩离平淡道：;已经有人去接她了，走的水路，估摸七夕那晚会从北城进来，途径沉香坞前的大桥。在那附近，我会安排人接应。 她把路线和安排说得详细，袁向敏并没有意识到不对，一一记下后，又问：;那为什么要让萧家知道？ ;你不是说萧家人有问题么？ ;对啊，那你还…… ;你一直没拿出证据来，近来他们也一直没有动静。 袁向敏倏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所以你现在是……还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 江佩离看了他一眼，;但我也不能平白无故相信，毕竟萧家……且看七夕那天结果如何。 袁向敏心跳有点快，他怕江佩离不相信他，但又不知道这人究竟作何打算，一时只能干着急。 江佩离看出他的心思来，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袁向敏，你现在跑路可来不及了。好好办，自证清白后，爷不会亏待你。 莫说袁向敏搞不懂江佩离的心思，就是跟她相处多年的阿芜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袁向敏走后，阿芜便上前来询问。 江佩离笑起来，解释道：;若萧家真有人有问题，得了这个消息，你以为他们不会有动静？ 阿芜还是听不明白。 ;我问你，程运弗下来是做什么的？ 阿芜想了想，迟疑：;招……安贤士？ ;往大了说呢？ ;帮蛮庭……收复江南？ 江佩离听阿芜说得吞吞吐吐，不禁嫌弃了句：;阿芜，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除我之外最聪明的人，怎么突然变笨了？ 阿芜：;…… 不是，她没有，是阿离近来的心思越来越让人猜不透。 ;程运弗这个人虽然手段激烈了些，但他还是试图在没有硝烟的情况下让江南归顺。我这里他吃了亏，便要另寻他法。这个时候作为江衍宠妾之女的江胥，不就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阿芜似懂非懂，;可这跟萧家有什么关系？ ;以前我不觉得有关系，但我想起来栖云居刚被封的时候，云琛哥跟我说的话。 ;什么话？ ;和蛮庭议和，让江南和平归顺。 ;你看，这么说起来，他们的立场好像和程运弗差不多。但这些人向来好面子得很，这样折辱自己风骨的话，他们不会挑明来说，更不可能去当那个第一个服软的人。 ;所以当时，他们向程运弗透漏我的身世，又提出让秦珩作为交换条件，暗地里推波助澜，是因为他们既想要达成目的，又不敢冒这个风险，毕竟现在江南—— ;还是反对蛮人的声音居多。 听到这里，阿芜忍不住说了句：;真虚伪啊。 ;可不是？ 江佩离笑起来，;所以啊，我把江胥的身份透给汪科林。汪科林是个聪明的，他要抢功，从江胥入手比从我身上容易，所以堂审的时候，他才会放过我娘，顺便卖我一个人情。 ;但他不会知道江胥会在七夕那天进城，所以他不会有动作。而这个时候，萧家晓得这个事情了，八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阿芜这下明白了，光是理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就觉得脑子有点胀胀的。 于是她看江佩离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崇拜。 ;所以你压根就信任袁向敏，刚刚那么说，是故意唬他的？ ;呐，算是…… 便是这时—— ;思思思思爷！ 金大壮和毕兜急匆匆冲上来，气都还没喘匀，就道：;有人、有人跟你抢姐夫，涣哥、涣哥抄着家伙过去了！ 秦珩刚从铁匠铺出来不远，一直跟踪他的人便站到他跟前来了。 是沈临欢。 他笑了笑，问她一句：;怕了么？ 沈临欢攥紧拳头，没说话。 ;他这时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工匠，我找他，是为了给阿离做点玩意。 秦珩看着沈临欢苍白的脸，温和却残忍地问她：;你怕什么呢？ ;秦子砚。 沈临欢第一次用那样冰冷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无关。 ;其他人？ 秦珩好笑地说着这几个字，不由提醒了句：;上辈子，他可是你丈夫。 沈临欢脸色倏变，眼里有汹涌的波涛翻滚，夹杂着惊怒与恐慌。 还有几分，由爱生变的恨意。 那一刻她恨秦珩，恨他的无情和残忍，恨他把她一生都不愿再提及的难堪直接撕开在她面前。 ;你真狠啊…… 沈临欢眼里含着水汽，往后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后她说：;你也真可悲。 ;真正爱你两世的人你置若罔闻，而一个从一开始就欺你骗你、利用你抛弃你的人，你却念念不忘了整整三十年。 ;秦子砚。 沈临欢嘲讽笑开，;同一个坑里，你一定要连摔两次，摔得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才会满意么？ ;她不爱你啊……她根本……不会爱你啊…… ;她不爱你这四个字像是一颗带了钩的钉子，嵌在秦珩心脏的位置，每每试图拔出，却勾得他整颗心一颤一颤的疼。 ;她会爱我的。 秦珩克制着情绪，倔强出声，反驳沈临欢的同时也在拼命说服自己。 ;她会爱我。这辈子，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我会珍惜她对我的哪怕一点点好，会包容她所有的脾气和瑕疵。 ;我不会再因为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跟她吵架，不会说伤害她的任何话，不会因为生气就让她一个人下山。 ;我已经做出了改变，并且我已经早了三年遇到她！ 秦珩低吼出声，;她为何不会爱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3章 哑巴狐狸 正当秦珩和沈临欢剑拔弩张的时候，后面追出来的柳稚怯生生地打断了二人。 ;公子，我刚刚忘了问，这几种材质，您看看，挑一种。 柳稚的出现让沈临欢内心瞬间如有惊涛骇浪。 她看着如今这个瘦黑不堪的少年，怎么也无法把他同之后那个大画家柳予安联系在一起。 即便她从来知晓柳予安出身低微粗鄙，可她也从未亲眼见过……他这样低贱肮脏的样子。 沈临欢看着脏兮兮的柳稚，眼里露出了几分厌恶。 好在柳稚并未察觉，他手里拿着几块不同质地的铁皮，耐心地给秦珩解释着。 等秦珩选出来后，他露出朴实憨厚的笑容，也才注意到沈临欢。 那是柳稚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女子，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他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黝黑的脸上浮出了不自在的红晕。 他赶紧低下头，朝沈临欢鞠躬，就要离开。 便是这时，扛着锄头的江涣从天而降，一锄砸在沈临欢和秦珩之间。 铿锵一声，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臭娘儿们！你阴魂不散啊？趁我姐不在，又来纠缠我姐夫了是吧？ 江涣站在秦珩和柳稚前面，拎起锄头，吓得后面两人连连后退。 柳稚一脸茫然地朝天上四处望着，似乎想要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阿涣，不是你想的…… ;你别给她说话！你是我姐夫！我姐昨儿才被这娘儿们欺负，你还敢帮她说好话？ 江涣对秦珩很是不满。 若不是怕阿离伤心，他这一锄头就砸秦珩脑袋上了。 秦珩当然知晓自己的立场给沈临欢说好话不合适，但江涣那性子，他怕闹出事来，赶紧站到沈临欢前面来，背对着她。 ;还不快走？ 见状，江涣炸了，二话不说就是一锄头下来。 ;子砚！ 沈临欢惊叫了一声，好在秦珩反应快，躲过了最锋利的部分，反手就去抢锄头。 两个人争抢起来，江涣正在气头上，咬死了不肯放，直吼：;你给我放手！我打不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江涣，你冷静点！先把武器放下！ ;不！我不放！你们对不起阿离，我死也不会放过—— 在争抢中，锄刃不知为何被甩了出去，几人心里同时一紧！ ;阿离当心！ 随着阿芜的一声呼喊，锄刃从江佩离身侧飞过，重重地砸进了她身后的木质墙壁。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依旧握着锄柄的江涣和秦珩，冷汗沿着背脊滑下。 ;你们……想谋杀吗？ 莫说江佩离和阿芜吓了一跳，江涣和秦珩也在后怕中僵硬着不敢动。 尤其是江涣。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玩脱了，赶紧松开锄柄，指着秦珩告状道：;阿离，我教训那贱人，姐夫拦着不让！ 话音落，江佩离就一拐杖砸了过去。 江涣眼泪花花都砸出来了，委屈道：;我说真的啊！你能不能辨明是非了再动手啊？ ;吵死了！你一个男人动手打女人，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江佩离全程看也不看秦珩，只说了江涣几句，就说：;回去了！不是和崔舒元约好了要庆功喝酒？你要爽约，丢的可是我的人！ ;可是…… ;可你的头啊？走啊！ 秦珩见江佩离这样，便知晓她是误会了。 然他脑子里闪过沈临欢那句;她不爱你，一时，上一世在她面前的种种难堪都涌了上来。 那一刻他脚跟钉进了地里一般，想去追，却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江佩离转身而去。 而这时，柳稚却突然跑上前，挡在江佩离面前，有些激动地看着她。 江涣皱眉：;你谁啊？ ;我、我、我是…… 柳稚;我了半天，语无伦次地看着江佩离，江涣不耐烦，一把把人推开。 这时柳稚才喊出声，却是问江佩离：;你是不是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 江佩离一脸茫然，;什么小狐狸？ ;就、就是…… 柳稚激动地在脸上胡乱比划，口齿不清道：;八年前，桐桥，柳树，面具…… 手舞足蹈了半天之后，柳稚才指了指江佩离，又点了点自己眉心，局促道：;你面具坏了，我记得。 江佩离皱眉想了半天，又上下打量着柳稚，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哑巴啊？ ;嗯嗯嗯！ 柳稚激动点头，江涣一头雾水地问江佩离：;什么小狐狸小哑巴？阿离，这怎么回事啊？ ;就是那年我好不容易拿到了喜欢的狐狸面具，兴冲冲去逛庙会结果迷路了，路上遇到一群人欺负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顺手救了他而已。 江涣听了，神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庙会街和桐桥相差十万八千里，你这也迷太远了吧？ 江佩离白他一眼：;这是重点？重点是你姐当时一个人打七八个跟你现在一样大的人，他们可凶了，也没打过我。 江涣：;…… 八年前，江佩离七岁，能打赢一群十五六岁的，可想而知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艰难。 柳稚见江佩离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当时不会说话，你救了我，我就一直想知道你名字，但当时你急匆匆就走了，后来……后来…… 后来战火燃起，江佩离去了吴兴，柳稚就更不可能找到她了。 秦珩和沈临欢听到这话，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他们两个，一个好友兼老师，一个妻子，在上一世那么多年的相处之中，从来都不知道—— 柳稚，竟然是认识江佩离的。 而当年江佩离亡故后，她墓碑上的字，是秦珩手写之后，柳稚亲手刻上去的。 那时秦珩只当柳稚敬阿离是已故师娘，故而如此，却不曾想…… 阿离，她竟然是柳稚的恩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临欢脸色霎时惨白！ 她往后踉跄了几步之后，突然惊叫了一声，便发疯似的跑走了。 也就是这时，江佩离转过身。 她看到秦珩站在原地，两个人的目光瞬间纠缠在一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4章 动真感情 七月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江佩离坐在轮椅上，看着已没几朵花的荷塘，平淡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珩站在她身侧，沙哑开口：;你误会了。 ;我没有。 ;你有，你又嘴硬。 秦珩走到她面前蹲下，双手抓住她轮椅的扶手，强扯了一抹笑。 ;我不是去找沈临欢的，我也没有维护她，我是怕江涣把事情闹大……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佩离态度冷然，等秦珩解释完，她也不过;嗯了一声。 ;说完了？ 秦珩顿觉自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难堪至极。 ;那就走吧。 江佩离说完，秦珩就突然往前一倾，抱住了她，头埋在她腹部，身子不停地颤抖。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抱着她，一点都不敢松手，生怕他手一松，这个人就走了。 江佩离微微一僵。 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 只要看到秦珩和沈临欢站在一起，她就会莫名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无比登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插足的丑角一般难堪。 她也是有她的骄傲的，一个总给她带来惶恐和不安的男人，她留恋他做什么呢？ 片刻后，江佩离感觉到秦珩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不由说：;我和崔舒元他们约好了今日要一起喝酒，你再这样，我可要迟到了。 ;阿离…… 秦珩轻喊出她的名字，又想到了自己过去三十年无数次抱着她的墓碑失声痛哭，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低低呜咽了一声：;我好想你…… 江佩离觉察到他情绪不对，却又不知为何，她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 ;阿离，我想你…… 秦珩抱着江佩离，眼眶红红的，他不敢抬头让阿离看到自己如今的丑态，只是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想她。 片刻后，江佩离终是心软。 她抬手轻抚他后脑，似安慰一般，温声说了句：;我不是在这里吗？ ;可我觉得，你离我好远，好像随时都要走一样。 秦珩痛苦道：;不要走好不好？只要你不走，怎样都行。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明明该委屈的是她才对。 ;那……你要我怎样？ 江佩离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你希望我如何？ 秦珩沉默。 是啊，他希望她如何呢？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她什么都依他，这个时候她愿意和他在一起，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所以他，又在奢求什么呢？ ;你……你能不能…… ;爱字他说不出口，他不敢说得那样直白，他怕她拒绝，于是他改口：;能不能再……多在乎我一点？ ;你觉得我不够在乎你？ 秦珩又沉默。 他觉得阿离现在对他的在乎，是因为她公开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因而她的在乎，并不是单纯对他这个人的在乎。 还有她的颜面，她的尊严。 而他想要的在乎，仅仅只是她心里在乎他这个人而已。 ;秦珩。 江佩离突然喊他的名字，又沉默。 而后她双手突然捂住他的耳朵，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我也会难过的。 秦珩只觉耳朵的触感微凉，他隐隐感觉到江佩离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于是他茫然抬起头看她。 江佩离松开他的耳朵，手指轻抚着他的眉骨，温和说：;去喝酒了，大家都等着你和我呢。 那是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江佩离。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不像自己，那样的改变让她无所适从，又有些茫然无措，可她不敢说，也没人去说。 于是在酒席上，她放纵着自己，努力想在自己的场子上找回原来的模样，几碗烈酒下肚，灼得她胃疼。 ;思爷爽快啊！ 崔舒元第一次在江南看到喝酒这么利索的人，还是个妹子，一时也起劲了，又满上一排，端起碗。 ;来，我敬你女中英杰！ 江佩离跟崔舒元碰了下碗，痞气笑了声：;好说好说！我再怎么爽快，也架不住舒爷你总给我塞妹子。 ;误会，那都是误会，嘿嘿。 崔舒元喝下一碗酒，不禁看了眼江佩离旁边的秦珩。 这两人气氛不太对。 于是他给秦珩满上一碗酒，推到人前。 ;秦兄，我们都是些粗人，喝酒就图个开心痛快，不会说漂亮话。今儿弟兄们高兴，我也来敬你！ 说完，他也不等秦珩回应，就先喝下一碗。 ;能搞定思爷这样的妹子，想必秦兄也是个性情中人。 听了崔舒元这话，秦珩笑了笑，端碗就要喝，江佩离见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碗。 众人起哄，江涣酸了句：;姐，平常我被人灌酒也不见你出来挡，姐夫这寻常敬一下，你就心疼了？ ;就你话多。 江佩离瞪他一眼，仰头把酒喝完。 她把空了的酒碗倒扣在桌上，状似亲密地抱住秦珩的胳膊，笑了声：;有本事都冲我来，不许灌我男人酒。 众人：;嘁—— 崔舒元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忍不住吼了句：;去！给我也找个姑娘来！要会喝酒的！ 后来秦珩也喝了些，但大多被江佩离挡回去了，一来二去的，也没人敢去灌秦珩酒。 倒是江佩离喝大之后，拽着人摇起了骰子，越输越喝，越喝越嗨。 偏是在那样的喧哗和吵闹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后来江佩离喝不动了，索性跑到屋顶上去吹风，底下依旧热闹。 ;哟，跑这儿来醒酒了？ 江佩离半捂着脸，看到来人，哼了句：;放心，不会把你家屋顶拆了的。 ;那我倒是不担心，真拆了我也挺乐意。 崔舒元到她旁边坐下，底下空酒坛子摆了一排，江涣他们已经开始玩投壶了。 ;妹儿，我这么叫你你别不高兴，我年长你几岁，有些事我看得比你明白。 崔舒元仰头吐出一口酒气，漫不经心说了句：;咱们这种脖子上架着刀在江湖上混日子的人，最忌讳动真感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5章 一时贪恋 大抵是喝多了，江佩离脑子反应比白天时慢了不少。 听崔舒元说完这句话，她先是一愣，随即跟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指着自己。 ;我？动真感情？别搞笑了。 江佩离慵懒地靠在屋檐，半掩着面轻笑。 ;感情是个什么东西？我若和寻常姑娘一样动则谈感情，这些年，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话音刚落，暗箭穿心的场面就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内心颤了一颤，神情有片刻凝固。 崔舒元没觉察到她的异常，只语重心长提醒了句：;你也别嘴硬，真到了你为情所困的那一天，有你哭的。 ;闭嘴吧你！ 江佩离顺手拿起一块瓦片扔了过去，;吵死了，让我安静醒会儿酒，一会儿继续喝。 瓦片碰撞的声音响起后，屋顶安静了片刻，江佩离听到崔舒元纵身跃下的声音。 她嘲讽一笑，整个人平躺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一弯残月。 她没有感情，也不会动真感情，否则跟萧家相识多年，她怎么会说怀疑就怀疑？ 屋顶上安静了没一会儿，江佩离又听到动静。 她皱眉，以为是崔舒元又回来了，刚要开口骂他啰嗦，就见来的人是秦珩。 ;你怎么上来了？ 秦珩来到她旁边坐下，脱了外衫盖在她身上，轻声说：;屋顶风大，我怕你冷。 江佩离;哦了一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她身上盖着的衣服还有秦珩身上的气息和温度，他的衣服都用香熏过，味道清冽很好闻。 不像她，身上都是酒气。 就这样沉默片刻后，江佩离实在受不得这样的尴尬，干脆起身，抱着秦珩的衣服，默默地靠在他身上。 秦珩背脊一僵，低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主动示好的姑娘，一时不敢动作。 ;你不是怕我冷吗？你干坐着算怎么回事？ 江佩离感觉到他跟个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不由伸手把他手打开，钻到他怀里。 秦珩手掌僵了僵，而后一把揽住她肩膀，下巴抵着她额头。 ;这样还冷吗？ 江佩离摇摇头，;不冷了，但我好困，等等他们肯定还要叫我下去喝酒。 ;哦说到喝酒，他们敬你酒，你能不喝就不喝。我们喝酒不像你那么斯文，我怕你今儿开了头，透了底，以后会被他们灌。 ;你又不晓得拒绝人家，所以还是不要开这个头了。若是让他们知晓你也是个能喝的，日后免不了麻烦。 秦珩听了，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这一世他并未与阿离喝过酒，也从未透漏过自己的酒量，阿离为何会知道他能喝？ 许是酒的后劲大，江佩离靠了秦珩一会儿，竟睡着了。 秦珩感觉到她松了劲儿，怔愣片刻，试探性喊了句：;阿离？ 江佩离没反应，乌黑浓密的眼睫似一面小小的扇子，沾染了夜露。 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秦珩便打着灯笼抱江佩离回去，路上江佩离直哼唧，嚷着难受。 珠玑阁离得远，他决定带她先回自己的住处，喝点解酒的东西。 然而，刚走出来没多远，竟遇到了萧年。 他打着个大圆灯笼，牵着条狗，步履匆匆而来，看到秦珩抱着醉酒的江佩离，脸色霎时间难看至极。 而那一刻的秦珩，心里竟生出了几分孩子般的洋洋自得来。 他骄傲地看着萧年，又把怀里的人往上抱了抱，眼神里露出了几分挑衅。 也就是这时，江佩离嘤咛了一声，不耐烦问了句：;怎么还没到呀？ ;就快了。 秦珩无视萧年，打算径自绕过，萧年却叫住了他。 他的手仿佛要把狗绳攥烂一般，克制着情绪说了声：;天下女子千千万，你为何非盯着阿离不放？ 秦珩背对着萧年，平淡道：;这话该我问你。天下女子千千万，你为何非盯着我的人不放？ ;她如何就成了你的人？ ;她迟早是我的人！ 秦珩一字一句，;她是我的人，你若还记着书上那些伦理道德，就别再来打搅，省得污了你萧家的名声！ ;秦珩！ 萧年怒出声，又急急将情绪压回，;秦家书香世家，门庭复杂，规矩众多，恐你叔伯容不下阿离这样的女子！ ;那又与你何干呢？ ;你—— 萧年咬牙切齿，;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擅作主张！ 听了这话，秦珩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可悲。 秦珩直言不讳，;萧云琛，若是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得主，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争阿离？ ;秦珩—— ;回去吧。 秦珩打断他，;什么时候你做得自己的主了，再来教训我吧。 萧年看着秦珩的背影，气得浑身发颤，好似要将下颌咬碎一般。 他做不得自己的主。 生在萧家，他从来都做不得自己的主，可是—— ;阿离容不得我纳妾，你以为她就容得你还有个沈临欢么？ 秦珩蓦地停住脚步，随即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微微一僵，低眸，就见她黛眉微微觑起，似是不悦。 可这会儿她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的，秦珩私心她听不到他和萧年的这段争吵。 他觉得难堪，因为他始终害怕自己争不过萧年。 ;萧公子几时也开始喜欢以讹传讹了？ 秦珩看着江佩离的神情，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 ;我在千秋山避世多年，从未接触过任何外来人，不知这谣言究竟从何而起。 萧年冷笑了两声。 ;秦珩，无风不起浪。街坊小巷关于你和沈家姑娘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在暗地里中伤阿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阿离蒙受了多大的委屈？ 秦珩咬着牙，看着怀中人平和的睡颜，没有说话。 坊间传言他也知晓，中伤阿离的话，他也听过，他正在努力要还她个清净。 ;放过她吧。 萧年好言相劝，;阿离和普通女子不一样，你根本不了解她，何必因为一时的贪恋就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6章 酒后犯傻 回到住处之后，秦珩把江佩离放在榻上，给她煮好了解酒的茶，就打了一盆温水来给她擦脸。 ;崔……王八蛋……害我…… 江佩离迷迷糊糊哼唧着，也不忘骂着崔舒元。 她睁开眼，茫然看着坐在边儿上给她擦脸的秦珩，突然把人的手推开，挣扎着坐起来。 ;王、八、蛋！ 江佩离指着秦珩鼻子，;我，喝多了。你，离远点！ 秦珩没说话，顺便把她的手也擦了擦，江佩离挣扎了几下无果，也就随着他了。 姑娘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柔若无骨，掌心是娇嫩的粉。 她掌纹不深，秦珩沿着她掌心的纹路细细擦拭，惹得姑娘直想把手抽回。 ;痒啊，你笨。 江佩离拍了下秦珩的手掌，盯着人看了半晌后，她突然捧住秦珩的脸，用力地蹂躏起来。 ;我，警告你呀！你，不许趁我现在……嗝，喝多了就……欺负我，你，去你自个儿屋里……嗝，睡觉去。 秦珩吃痛了一下，哭笑不得道：;但这里就是我屋啊。 ;你屋？ 江佩离松开秦珩，四下张望了片刻，又把床榻上的被子扯过来嗅了嗅，被子上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真是你屋，那我得回我屋，我难受，我想睡觉，我要睡我自己的屋。 江佩离跌撞着起身，秦珩赶紧上前去扶她。 ;哎呀你拉我做什么啥呀？太阳都晒屁股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秦珩：;？ 他看着外边漆黑一片，不禁汗颜。 印象里阿离喝醉时，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啊？ ;你就站在这儿，站好了，千万不能乱动……嗝，我好久没碰弓了，一会儿拉偏，要出人命的。 江佩离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茶杯倒扣在秦珩头上，冰凉的茶水顿时泼了秦珩一脑袋。 秦珩：;…… ;站着别动啊，我去……嗝，去找弓箭来。你别慌，万一我，射偏了，你躲开就行。 秦珩：;…… 幸好，他屋里没有弓箭。 …… 折腾到后半夜，街上的更夫不知道已经敲了几锣子了，江佩离终于不闹腾了，乖乖趴在榻上睡了。 秦珩看着满屋狼藉，累得趴下，但他实在忍不了这样乱糟糟过一夜，硬撑着收拾起屋子来。 ;难受…… 江佩离趴在揉成一团的被子上，嘴里还哼唧着：;秦珩，我难受…… 秦珩没听见。 他把屋里上上下下都收拾好后，又开了会儿窗子通风，把两人的脏衣物都堆放在了屋外的木桶里，去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回到屋里，把房门窗户关上。 这么一折腾，他也累到不行，便抱了身干净外衫，在没有铺褥子的地方将就着躺下了。 睡下之前，他还看了下江佩离，给她把被子盖好，又亲了亲她额头。 结果他刚闭上眼没多久，突然感觉身上一沉，睁眼，竟是江佩离连滚带爬，从褥子上爬他身上，把他当枕头了。 关键是，她人没醒。 秦珩：;…… 阿离睡觉不老实，这一点他是清楚的，因而他特地睡在榻边，留了足够的空间给她造，没想到…… 秦珩叹了一口气，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儿。 他正准备睡，江佩离突然又往上爬了爬。 片刻后。 江佩离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贴着他胸口，安静下来了。 秦珩浑身都僵了，一动不敢动。 便是上一世那般亲密的时刻，他也从未在夜里如此亲密无间地抱着阿离，或者被阿离抱过。 少女的柔软压在他结实坚硬的胸膛，只隔了两层薄薄的里衣，秦珩只觉得自己像被封闭在火炉里边，呼吸困难。 他艰难吞了吞口水，缓解自己喉咙的干涩。 ;阿、阿离…… 江佩离没反应，也许是酒醉，也许是折腾累了，她整个人安静趴在秦珩身上，双目紧闭，似是睡得挺沉。 一时，秦珩也不忍叫醒她，更舍不得推开她。 阿离鲜少依赖于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即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他也甘之若饴。 代价就是，他一夜都未睡着。 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郎，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趴自个儿身上睡觉，便是活过一世的秦珩，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双手紧紧攥着江佩离身上的被子，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的心绪，脑子里却总想着上一世，他们最甜蜜的那段时日。 便是他那时稍微不那么端着，他和阿离，应当也是一对让人艳羡的璧人。 ;阿离…… 秦珩低低唤了一声，手指从她发间穿过。 他挑起一缕长发放置鼻尖轻嗅，熟悉的清香让他眼眶发酸。 阿离，我已经做出改变了。 这辈子，你一定要选我。 第二天江佩离醒的时候，头痛欲裂。 ;该死的…… 刚骂出几个字，江佩离就惊觉自己并不是睡在褥子上，而是…… 她看着还搂着自己的秦珩，发现他们俩都只穿着算不得工整的单薄里衣。 懵怔片刻后，拿起一旁的枕头就往他头上砸：;老流氓！你对我做什么了！ 秦珩被砸醒后，懵了懵，随即抢过枕头往外边一扔，一声不吭蒙着头继续睡。 江佩离：;…… 果然！男人都这德性，没得到的时候唯唯诺诺，吃到嘴里后就晓得硬气了！ ;王八蛋！回头我再收拾你！ 江佩离检查了一下自己衣裳尚算完整，除了脖子有点酸之外，身上并无异样，便想着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不该啊。 江佩离看着屋里屋外干净如新，地上半点杂物都没有，不禁茫然自语：;总不能……是在回来的路上脱的吧？ 许是听到她的小声嘀咕，榻上秦珩幽幽开口：;你昨儿吐了一身，衣服在外边桶里，还没洗。 江佩离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秦珩眼睛都未睁开，像是困得不行，;要么，你等我睡醒给你拿身干净衣物，要么……你就自己看着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7章 秦珩傻子 江佩离看了眼外边木桶里的衣服后，嫌弃地捏住鼻子，而后果断选择了前者。 毕竟她在姑苏大小也算个名人，要脸面。 可就这么干等着秦珩睡一觉？ 鬼知道他一觉要睡多久啊！ 于是江佩离二话不说就去掀被子，秦珩一把拽住之后，她和他抢了起来。 ;你先去给我搞一身衣服，回来了再睡不迟啊！ 秦珩没睡好的时候戾气极重，丝毫也不让着。 他把被子死死压住，不高兴道：;不行，你昨儿把我当人形枕头睡了一夜香喷喷，我可是眼睛都没合一下，困死了。 ;那你不会把我推开啊？ ;推开了你又爬上来，我不累的？ ;我—— 江佩离面露尴尬，可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便梗着脖子道：;那你可以去别的地方睡啊！ 这时秦珩悠悠睁开眼，眸子黢黑，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佩离。 ;你霸占我的房间我的床，还霸占我的人，醒来就开始倒打一耙了？ 江佩离：;…… ;那、那我昨儿不是喝醉了嘛？我哪儿知道这你的房间…… 江佩离越说越小声，手里的劲也松了些。 毕竟再怎么样，今儿早上，她确确实实是在秦珩身上醒的。 江佩离太晓得自个儿了，除非自己动，否则她睡着的时候没人能扒拉她。 秦珩看着江佩离心虚松手的样子，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蛋，又趁她一巴掌呼过来之前松开，用被子蒙住头。 ;阿离。 他声音低醇蛊惑，溢着轻笑，又带了几分控诉般道：;一会儿我醒了，我得好好给你回忆一下你昨儿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秦珩睡觉时很安静，不怎么闹腾。 只要不碰他，他基本能一个睡姿睡到醒。 江佩离坐在榻边守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揉着太阳穴，竟又打起哈欠来。 ;王八蛋！叫我等着你，也不给个时限，鬼晓得你一觉睡到什么时候！ 江佩离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揉了揉脑袋后，她起身在屋里转悠起来。 木屐打得地板啪啪响，榻上秦珩皱眉翻了个身，似是不耐烦。 江佩离撇撇嘴，索性把木屐脱了，赤脚走在地上。 王八蛋！ 江佩离越想越觉得生气，这王八蛋变相限制她自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遂他的愿！ 于是，她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转头翻起了秦珩的柜子。 她想着要不就凑合穿一下秦珩的衣服，等他拿到衣服了再给他送回来。 江佩离看了半天，从柜子里掏出一件看起来很旧的衣服，这时衣服里藏着的信笺全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眼秦珩的方向，果然见他又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得死死的。 江佩离：;……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没事把这些东西藏衣服里做什么？ 江佩离拾掇着地上的信笺，第一张上面就写着：她喜欢吃莲子，但她不爱剥。 她微微一怔，又看了眼秦珩，不由把衣服放在一边。 被子里，秦珩睁开眼，偷偷从缝隙里观察着蹲坐在他衣柜前的江佩离。 她弄掉的那些信笺，是秦珩记起来前世之后，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特地记录下来时时提醒自己的。 信笺上写着： 她爱吃枇杷，但吃多了她会嗓子疼； 她喜欢吃特别甜的糕点，但她怕长胖，其实她太瘦了，多吃点没关系； 天冷的时候屋里一定要点好炭盆，她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闹腾，别觉得她无理取闹，珍惜她的孩子气； 记得每天都要告诉她，你在乎她，非常非常在乎她…… ;在乎二字有涂抹更改，第一个;在字是后来添上去的。 江佩离认真看着信笺上的每一个字，心里顿时热热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眼眶却不知为何有些酸涩。 她把信笺收好之后，又把刚拿出来的衣服叠好放回柜子里。 秦珩有些忐忑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轻手轻脚把柜子合上，赤着脚走回榻边的时候，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默默合上被子的缝隙，继续装睡。 但感觉到阿离坐在榻边，也不知是不是正看着自己，秦珩心跳就有些加快。 ;秦珩。 听到姑娘在喊他，秦珩紧张得绷直了脚背。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屏息听着姑娘用不知是什么语气轻叹了声：;傻子。 秦珩：;…… 憋了半天，秦珩实在忍不住委屈，说了声：;你骂我。 ;你醒了？ ;我就没睡！ 秦珩侧了个身，脑袋还在被子里，抱怨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睡不着。 江佩离眉心一挑，觉出这人估摸着又要使坏。 果不其然，秦珩说：;阿离，我能拉着你的手睡吗？ 江佩离没做声，他又说：;就一会儿，我很快睡着，你就抽回去，好不好？ ;大白天的，睡不着还要硬睡。 江佩离不高兴地说了句，转而又说：;手伸出来。 秦珩乖乖把手伸出被子，江佩离就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掌心。 她板着脸，语气冷冷道：;快点。 秦珩高兴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拉进被子里蹭了蹭，满足道：;知晓了。 …… 秦珩睡醒后，立刻被江佩离催促着去给她买衣服了，半点都耽误不得。 他倒也不得寸进尺，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满意足地去给她买衣服。 以前他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有失体面，现在他反而觉得那是莫大的幸福。 尤其，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华裙，一遍一遍地想象着江佩离穿上的样子…… 等他拎着一堆东西回去的时候—— ;你、你这个登徒子！你都买的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啊？ 江佩离疯了，她要的不是女装啊！ 秦珩伸手挑起一根为她精挑细选的发带，明知故问：;这哪里花里胡哨了？我看有的女子满脑袋插着金银首饰，那才叫花里胡哨。 江佩离听了，眉心一挑，;你又盯着姑娘脑袋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8章 七夕之约 秦珩噎了一下，赶紧否认：;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凭空想象？想的谁啊？ ;不是我没有别诬陷我！ 江佩离看着急急否认的秦珩，一脸莫名其妙，;没看就没看，那么激动干嘛？ ;我怕你误会我…… 江佩离白他一眼，;懒得跟你说，总之这些衣服我是不会穿的，你再给我弄一套回来。 秦珩看着放在榻上的长裙，没动。 他特地挑了很久，才挑到这件和初见时阿离穿的衣服颜色相差不多的裙褥。 他晓得她怕麻烦，讨厌繁琐的装饰，可是……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穿女装的样子了。 ;愣着干嘛？嫌麻烦？ 江佩离随口一说，;那你去街上找个人，让他去珠玑阁…… ;不麻烦的。 秦珩突然开口，而后躬着身子默默把榻上的衣服和饰品都小心叠好，轻声说了句：;我就是有点想念那个时候的你。 ;那个时候的我？ ;嗯。 秦珩坐在榻边，笑起来，;那时候，你经常提着厚厚的裙摆，追在我后面逼问你好不好看。 江佩离：;…… 合着三年后，她奔着江涣那厮长的。 ;所以…… 江佩离一言难尽地看着秦珩，;你买这衣服给我，不会是想让我穿上像个傻子似的追着你跑，还……还问那么不要脸的问题吧？ 秦珩：;……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他总觉得现在的阿离在这种事情上，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算了。 秦珩恹恹起身，手里抱着给她买的衣服，看也不看她道：;我去给你买你想要的，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佩离：;？ 这人怎么，蹬鼻子上脸了还？真当她这样就出不去了咋的？ 秦珩见她不做声，不由瞥了她一眼。 ;你昨儿霸占我屋，好好的褥子不睡，非要睡我身上。你压了我一晚上，真就一点责任都不负的？ 江佩离：;…… 她看着秦珩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懵了片刻，起身不甘示弱道：;这能怪我？你不把我往你屋里带我还能自己来不成？ ;那我不是看你醉得难受，想着就近让你好休息的嘛？ 江佩离冷笑一声，;把一醉酒姑娘往自己屋里带，秦珩，也就你好意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你—— 秦珩被气得心里一梗。 有了上一世的相处经验，他深知，和阿离吵架，比的不是谁更在理，而是谁更不要脸。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身上哪里有几颗痣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真要把你怎么样，你还能站着跟我吵架？ 江佩离：;…… 她瞬间想到自己前不久撞邪时做的那个荒唐梦来，满脸通红地憋了半天，蹦出句：;死不要脸的老色胚！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就她那锱铢必较的性子，说出这句话，就表示她已经败北了。 秦珩自己耳朵也涨得通红，但看到江佩离脸红吃瘪的样子，他又高兴起来。 就这样尴尬了片刻，江佩离别过脸，冷淡问：;你要开什么条件？ ;真答应了？ ;少废话！就当我睡了你一晚上给的辛苦费！ 脱口而出后，江佩离才后知后觉自己用词不妥，赶紧改口：;是压…… ;那好。 秦珩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他高兴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江佩离手里一塞。 ;七夕那天，陪我去逛庙会。 ;七夕？ 秦珩点点头，;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一起正儿八经地出去过呢。 江佩离默默地掐了掐手指，没做声。 对她来说，也就……认识了一个多月吧？ 可真久。 ;你不答应？ 江佩离犹豫半天，支吾了句：;倒也不是。 只是七夕那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她没有直接答应，在秦珩眼里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于是，他又坐回到榻上，失落道：;你不愿就算了吧，我不希望你在这段关系里感觉到一丁点儿的勉强。 江佩离：;…… 不勉强，那你倒是起身去买衣服啊！ ;阿离。 秦珩突然叫她，语气温柔：;你可以慢一点靠近我，只要是在靠近就好。我不急的。 江佩离沉默。 她想到秦珩藏在衣服里的那些信笺。 这人若真是把她放在极重要的位置上，那她也该对他更好一点的。 ;去可以，但时间和地址我定。 江佩离终是心软，;还有，我才不要穿成这个鬼样子。七夕那天逛庙会的人肯定特别多，让人看见我穿成这样，多丢人啊！ ;不丢人的。 秦珩听她同意了，不禁笑起来，轻声说：;你可是全江南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七夕那天，秦珩去府衙把夏云姬接了回来。 当时江佩离正让人抬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珠玑阁，夏云姬看到她之后，深吸一口气，唤了她一声：;离儿。 江佩离回过头，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反倒是江涣高兴地扔了手里的东西，跑上前去。 ;娘！你回来了啊！ 夏云姬没在意江佩离的淡漠，轻;嗯了一声，又回过头向秦珩微微躬身，道：;还要多谢这位公子。 秦珩点头算是还礼。 ;嗨！娘你也太客气了！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是—— ;收完了就赶紧走。 江佩离扔了块抹布过来，打断了江涣的话，也不看夏云姬，径自往门口走去。 江涣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夏云姬淡道：;都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就急着要走了？ ;我还不走，怕您一会儿跟我算账。一整座栖云居，我可赔不起。 ;你也知道你赔不起，你当时烧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日后修葺这地方，我得耗费多少财力和人力吗？ 一听这话，江佩离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她转身走到夏云姬面前，气势汹汹道：;我想这样吗？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9章 留他一日 第219章留他一日 “救我？” 夏云姬冷笑了一声，拆穿江佩离道：“你若单纯想救我，方法多了去，偏生用这个杀敌八百损我一千的法子。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 她太晓得江佩离的性子了，这丫头分明就是在记仇！ “是是是，您知道，您什么都知道。”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不就是座栖云居嘛？大不了我把江涣他们留给你当苦力抵债。” 江涣：“？” “他本身就是我儿子，岂有给你抵债之理？” “他还是我弟弟呢！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年我把他喂得白……黑黑胖胖，可不就得派上用场？” 江涣：“……” 这俩人吵来吵去，怎么矛头对准他了啊？ “姐夫……” 江涣跑到秦珩身后，委屈道：“你看她们。” “姐夫？” 夏云姬看了看秦珩和江涣，又见江佩离并未反驳，不由皱眉。 秦珩一时尴尬。 他们年轻人之间玩闹着叫唤本无甚不妥，但落到长辈耳朵里，多少显得荒唐。 秦珩不由看了眼江佩离。 这个时候，他私心希望阿离能说句什么话，哪怕是当着她母亲的面，认下他也好。 许是觉察到秦珩的处境，江佩离走过来大方挽起他胳膊，冲夏云姬扬起下巴，轻哼了声：“我们走。” 夏云姬眉头皱得更深。 她看着三人的背影，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这时英娘走过来，夏云姬看了她一眼，淡道：“离儿这性子，当真和她父亲一模一样。贪好美色，四处留情，今后，还不晓得会欠下多少荒唐债。” 英娘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视线也落到三人方才离开的方向。 她倒觉得，在这种事情上，阿离明明更像她的母亲。 秦珩被江佩离挎着胳膊带出珠玑阁，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迟疑片刻后，他转头。 “你母亲那边……” “不用管，她吃了这么大亏，应当会安生些时日。”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珩停下脚步，双手有些局促地交握着，“就是……我和你……” “什么？” 秦珩看着江佩离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敛起心中失落，笑了笑，“没什么，你母亲那边你放心，我都料理好了。” “说起这个——” 江佩离不疑有他，反倒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了句：“汪科林那，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为什么这么问？” 江佩离盯着他，没说话。 汪科林前面一直不爽快，今日突然放人，所以她有些疑心罢了。 见她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秦珩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温声道：“你想多了，我能答应他什么条件？” “真的？” 江佩离半信半疑，“你可别骗我，骗了我，甭管什么事，我可都不会轻易原谅你。” 和秦珩分开之后，江佩离脸色苍白。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路边，手指抠住砖墙的缝隙，另一只手按压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喘着气。 江涣吓了一跳，忙上前，“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江佩离摇摇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在方才，夏云姬回来的那一刻，她脑子中又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画面。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不停回响—— 别爱他了。 她跪在江家宗祠之前，面前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夏云姬站在牌位之后，冷眼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后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雨中屋檐下，沈临欢和秦珩温情对视。 她心灰意冷，淋雨离开。 有一人撑着伞站在她面前，苦口婆心地—— 别爱他了。 江佩离扶着额头，呼吸急促，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句—— 别爱他了。 “阿姐？阿姐？” 江涣不停叫唤着她，直到她有了反应。 “阿姐，你莫不是最近太劳累，又撞邪了？” “唔，估计是。” 江佩离不想把脑中的狼狈画面透露出来，找了理由搪塞：“崔舒元的假酒害我不浅。” “假酒？” 江涣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江佩离淡声转移话题：“去准备，我们要速战速决。” 毕竟她还答应了秦珩，要陪他去逛庙会。 ＊ 申时三刻，一队运货的商船在离姑苏北城不远的渡口被官兵拦了下来。 为首的商户不满，嚷了句：“今儿这一路已经拦路检查了四回了，我回回都从这儿进，也没这么麻烦过。” 官兵赔笑道：“老爷莫急，近来是情况特殊，等下回您再来的时候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说完，他就领着一队人上了船。 船上的商人虽是不满，但官府办事，他们也不好拒绝，嚷了几句后也配合起来。 媚香楼里。 程运弗轻抿一口茶水，精明的目光投向屏风后面戴了斗笠的白衣青年。 思量再三，他才开口问：“你说的话，可当真？你真愿接受我的招安？” “当真。” 程运弗眯了眯眼，指腹摩挲着杯沿，明显不信他。 毕竟这个人，可是江佩离的男人。 “既然当真，公子为何不直接去我府上找我，偏要乔装委身来到此地？” 秦珩笑了笑，冲着屏风那边行了个礼，道：“大人也知晓我如今的处境，贸然往你府上去，岂不自找麻烦？” 程运弗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可我听说，你近来和汪大人私交甚密啊？” 秦珩垂眸，压着声音道：“不过是为以后的发展行个方便，毕竟那汪大人，是个外族人。”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俯身在程运弗耳边说了句什么。 程运弗眉头一皱，下意识就看了眼秦珩的方向，不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珩默默关注着，就见程运弗已经起身，不咸不淡道：“本官有急事要处理，公子的事，还请明日到了舍下再议。” 程运弗走后，秦珩才摘下斗笠，双拳紧握，黢黑的眼里有罕见的阴鸷。 今儿七夕，等会他还要去和阿离逛庙会，他不想脏了手。 程运弗这老东西，姑且再留他一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0章 阿离爽约 第220章阿离爽约 程运弗骑马出城赶到渡口，就见到岸边停靠了三艘可疑的商船。 他一跃下马，皱眉问：“其余的船呢？” “回大人，小的见其余船只并无异常，就先放进城了。” 程运弗心里一紧，立马对身后人道：“你赶紧带人，去沉香坞附近守着。” “大人，今儿七夕，沉香坞如今恐都是人，不太好……” 程运弗没说话，只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便立刻住嘴，清点了人马回城去了。 程运弗这才把目光投向扣下的三艘船，问：“有何异常？” 扣船的官兵道：“回大人，这两艘船上有几件间上锁了的库房，恐有夹带私货。另外一艘船上是有几个外地人，身份不明说话吞吐，十分可疑。” 程运弗眉心一挑。 船上的商户客人全部都被押下了船，叫嚷着想解释，被官兵几棍子打得住了嘴，敢怒不敢言。 程运弗扫了一眼后，径自走到那几个“外地人”跟前。 这几人低着头，有些回避看他。 程运弗觉得这几人有些面熟，想了半天，问了句：“你们几个，是不是在我官府门前闹过事？” 这几人对视一眼，连连摆手，道：“我们……是从闽州过来做生意的。”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口音，但程运弗还是一下就听出来—— 他们是装的。 “抓起来，押上船！” 程运弗让人把三艘船连在一起，方便走动，又道：“给我搜！把上锁的库房给我砸了！一定把人给我搜出来！”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抓到那个叫江胥的！ 只要成功让江衍服软，江南归顺，那他程运弗，将会是千古流芳的大功臣！ 到那时，族人的唾弃和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水底下也别放过！” 程运弗连着推开了好几个房间的门，神情渐渐扭曲起来。 然而他不曾注意，原本停靠在岸的船不知何时又驶向了水中央，而跟他一同上船的官兵却都不见了踪迹。 便是这时，一个紫灰色的身影从程运弗眼前一晃而过，程运弗立刻去追，跟着就被这人引进了厨房。 程运弗顺手拿了把菜刀和大勺在手里，冲着里面喊了句：“出来！” 那人没有出声，但有声响发出。 程运弗挥着菜刀，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 秦珩回家沐浴更衣之后，满心欢喜地前往沉香坞。 他和阿离约好在牛郎庙前的路口相见。 他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到，一来他不想让阿离等，二来，他想看看有没有合适送她的玩意。 偏生，他在江畔遇到了萧年。 萧年一身冷白色华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负手而立。 不知是不是衣服的原因，他脸色有些苍白，尤其看到秦珩后。 不等秦珩转身而去，萧年就大步上前，质问：“阿离呢？” 秦珩皱眉，“关你何事？” 萧年盯着秦珩看了半天，克制着情绪，“你既在阿离身边，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她去做危险事？” 危险事？ 秦珩心中困惑，可当着萧年，他不愿崭露分毫，只淡道：“我心里有数。” 听得这话，一向温润的萧年骤然动怒。 他一把拎住秦珩的衣领，见四处人来人往，又强迫自己松开。 “诛九族的重罪，你说你心里有数？” 萧年压着声音，冷笑，“我看你是避世太久，不晓得天高地厚！” 船舱内。 江涣将打晕过去的程运弗绑了扔在地上，看着江佩离，迟疑问：“阿离，当真要杀了他么？” “不杀留着过年？” 江佩离把紫灰色衣服换下，“你先走，我自己动手。” “可……” “别磨蹭了，一会靠了岸，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佩离厉声斥道，“阿芜，带他走！” 她心中清楚，今天的事一旦败露会有什么后果，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替她冒这个险。 船从北城门进，慢慢靠向沉香坞。 萧年站在码头附近，看着一艘一艘的货船靠近，嘴唇紧抿。 他的守望，让秦珩霎时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便是这时—— “秦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江佩离一脸茫然，“这儿离我们约好的那个路口还有好几里路呢！” “阿离……” “怎么了？” 江佩离走上前，凑近他，“这表情，你是后悔今儿出来凑热闹了吗？” 秦珩低眸，轻声说：“没有。” “那还愣着不动？走啊，庙会街在那边呢！” “阿离！” 萧年急促的喊声让两人同时转过头。 秦珩心里一紧，看向江佩离。 “云琛哥？” 江佩离瞥了眼秦珩，心里没由来有一阵发虚。 想她杀人时都不曾眨眼，几时像现在这般，腿肚子都发软的？ “云、云琛哥，这么巧啊，你也是来逛庙会的？” 江佩离知道萧年来找她做什么的，可这会儿，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奈何萧年并没有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否认道：“我是来找你的，阿离。” “那不巧啊，有约了。” 江佩离呵呵笑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阿离！” 萧年叫住江佩离，摒弃心中其他，淡道：“今天的事情，我都已知晓。我专为此事来的。” 江佩离心里一紧，下意识停住脚步。 思索半晌，她只好转向秦珩，抱歉道：“那个……我今儿可能要爽约了，要不然……” 秦珩的眸子黢黑，眼底浮现了一抹难言的裂痕。 “我可以等你。” 他声音沙哑，“今天七夕，过了今天，可就没这么热闹了。” 江佩离看到秦珩的神情，脸上露出愧疚。 她回头看了眼萧年，狠下心对秦珩说了声：“对不起，你先回去，我……” 秦珩反手抓住她手腕，江佩离瞬间说不出话来。 她一边愧疚，一边又懊恼自己拎不清轻重，这个时候，她竟然会在大局和儿女情长之间犹豫不决。 “阿离，船儿已经靠岸许久了，想来有些事情早已经传开。” 萧年适时上前，不看两人的手，平缓出声：“阿离，我这也是为你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1章 他的悲欢 第221章他的悲欢</p> 茶间雅坐，江佩离看着对面萧年不紧不慢地烹着茶，想到分开时秦珩的神情，内心焦灼。</p> 她有些后悔，兴许爽的不是秦珩的约，也不会让她这般有负罪感。</p> 萧年好似看出她的焦躁，推了杯茶到她面前，故意迟迟不提正事。</p> “大晚上的，我不喝茶。”</p> 江佩离按住心中躁动，把茶杯又推了回去。</p> “这是花茶，不影响睡眠的。”</p> 萧年温和笑着，一如从前，“尝尝看。”</p> 江佩离抿了抿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没有丝毫回味。</p> “阿离。”</p> 萧年看着空掉的杯子，终是开口：“你不该用这么极端的反抗方式。”</p> “那我当如何？”</p> 江佩离好笑反问，“云琛哥，你单知道我今夜会动手，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动手？接江胥进城的时间和路线，可没几个人知道。”</p> “这不是你故意放出来诱导程运弗的？”</p> 萧年也是今天在家中听人说起此事，又打听到程运弗在姑苏的多个码头扣留船只。</p> 若不是早知道江胥已经死了，他哪里能想到，阿离竟有如此胆大的意图？</p> “我是有意诱敌深入，可云琛哥，我既没透露过江胥的身世，也没直接告诉程运弗任何进城的信息。”</p> 萧年心里一咯噔，脱口：“你什么意思？”</p> 江佩离却笑，“云琛哥，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p> 萧年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p> 可他不敢去想，更不愿相信。</p> “云琛哥，你我两家好歹是故交，有些话，我不便说得太白。倘若你也是被萧世伯蒙在鼓里，不如劝他一劝。”</p> 江佩离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他是我长辈，我不能将他如何，可我也不希望有一天要与他，甚至与你为敌。”</p> 萧年顿时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难堪。</p> 他回顾过往种种，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早就开始怀疑我父亲，今日之事，你是给他下的套？”</p> “是。”</p> “你也不再相信我，所以，你才对我越来越生疏？”</p> “……算是吧。”</p> 江佩离不想解释太多，她只想快点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去找秦珩。</p> “当时程运弗突然知晓我的身世，莫名其妙要验我的身，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刚从调过来的官儿，怎么那么快怀疑到我头上来？”</p> “于是我让人去调查，过程虽是艰难，好歹查到了透漏我身世给程运弗的人，正是你如今的侍妾，容蝶。”</p> 江佩离看着萧年的神情霎时间难看至极，不由顿了顿，缓了语气，“抛开你我两家的交情，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p> 可正是因为两家的交情，一时间，萧年只觉得无地自容！</p> 他想到那时，萧肇甚至在阿离和他的茶里下了药，企图生米煮熟饭，让阿离嫁于他。</p> 可背地里，他却……</p> “阿离，我……”</p> 萧年不敢再看江佩离的眼睛，他知道她心里最容不下的是什么。</p> 他无力辩白，只是在挣扎的许久之后，低低说了句：“可暗杀朝廷命官，你也会招来杀身之祸！”</p> “我没有动手，也没有任何证明我就在船上的证据，为什么人就一定是我杀的？”</p> “可这天下哪里不透风的墙？哪有天衣无缝的事？”</p> “若真是这样，那我也认了。”</p> 萧年愕然。</p> 江佩离笑了笑，站起身，似是事情了了准备离开。</p> 临走时她说了一句话：“云琛哥，其实事到如今，我还是想信任你的。”</p> 和江佩离分开后，秦珩并没有回去。</p> 他在茶楼外等。</p> 这两人许是要谈论十分重要的事情，茶楼被清了场，门外边守着的是江佩离的人。</p> 那些人认识他，看他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不由问他道：“姐夫，不然我还是进去同思爷说一声吧？”</p> 秦珩摇摇头，“她在谈事情呢，别去打搅，我等着就行。”</p> “可思爷也不知要多久呢，要不……我搬把椅子过来？”</p> “多谢，不必。”</p> 见秦珩再三推脱，那些下属也不好说什么。</p> 其实就是秦珩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执着些什么。</p> 他只是想到上一世，他也曾这样站在门外等阿离，等了好久，却等来她一句：子砚，我要嫁人了。</p> 那天雨很大，她撑着伞站在他面前，雨帘把他二人隔成两个世界，她仿若是在彼岸。</p> 他求她原谅，求她留下，求她不要嫁人。</p> 她却只是递了一把雨伞给他，冷淡道：回去吧。</p> 回去吧。</p> 可，他能回哪儿去呢？</p> 没有她的地方，没有温度，也不能收容他的悲欢。</p> 就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下属看着秦珩纹丝不动，不由差了个人进去打探。</p> 出来后那人又劝：“姐夫，你还是先别等了，思爷那儿……恐怕还早着呢！”</p> “没关系，时辰还早，我再等等。”</p> 还早吗？都已经快过戌时了。</p> 就这样又等了不知多久，里面终于传来动静。</p> 门外的人比秦珩还激动，喊道：“姐夫！思爷出来了！”</p> 然而，那一刻的秦珩非但不觉欣喜，反从心里涌出一阵没由来的恐慌。</p> 她和萧年在里面这么久，万一……万一他们冰释前嫌，万一阿离出来要跟他说分开怎么办？</p> 秦珩根本难以想象，若是阿离和萧年一同出来，他们并肩站在他面前，那他该有多难堪。</p> “思爷！思爷你可出来了！姐夫都在外边等你好久了！”</p> 江佩离脚步匆匆，赶到门口时却空无一人。</p> 她不禁皱眉：“他人呢？”</p> “诶？刚才都还在这儿呢！”</p> 刚才都还在，等了这样久，就这么走了？</p> “我知晓了，我去找他，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p> 江佩离从下属手里拿了盏灯笼。</p> 她内心焦躁，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如今那种感觉更甚。</p> 若是因她爽约而生气，秦珩不会等这么久。</p> 既然等了这么久，他又为何要走呢？</p> 好在没追多远，江佩离看到了秦珩。</p> 她惊喜，刚要喊他，就看到他对面还有个女子。</p> 江佩离倏然停下脚步。</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2章 一反常态 第222章一反常态</p> 是沈临欢。</p> 江佩离把灯笼藏在身后，不让人发现自己，心口却传来了一阵难言的闷痛。</p> 她垂下眼眸，自嘲一笑，转身准备回去，却听及“啪”地一声响。</p> 有人被扇了巴掌。</p> 江佩离以为是秦珩，刚要愤怒，却看到捂着脸的人是沈临欢。</p> 沈临欢？</p> 她愕然不已，秦珩他居然……居然打人了？还是个女人？</p> “上辈子的事情，我本不想再与你计较，可你、你……”</p> 秦珩脸色铁青，刚一巴掌打下去，他脸上也并无悔意。</p> 沈临欢捂着生疼的脸，突然笑了。</p> 她笑得大声，笑得痴狂，笑得仿若一个十足的疯子！</p> “你怕了吗？江佩离她根本记得前世的种种，她故意装作不知假意与你相好，我若不来告诉你，你迟早会万劫不复！”</p> 沈临欢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指着秦珩狂笑不止。</p> “可悲啊！真是可悲啊！你念了两世的人，你以为她心里有你，其实她两世都在算计你！”</p> “秦子砚，你真该感谢我！若不是我那一把火，你怎么能知道自己竟然可悲可叹到这般地步！”</p> 狂笑过后，她突然又掩面啜泣不止。</p> “她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你这般低微？”</p> “我不行吗？论相貌，她在我之下，论家世品行，我比她强不知多少！她笨手笨脚成日游手好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哪能配得上你这样的清风霁月！”</p> 江佩离：“……”</p> 不是，她好不容易能听到一点他们的谈话内容，怎么全是骂她的？</p>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p> 她有吗？</p> 秦珩听着沈临欢哭闹完，平淡一笑：“若你能理解她的好，你就不会是今日这般模样。”</p> 沈临欢怔住。</p> 他这是……这是在说她不如江佩离那个粗鄙女子？</p> “临欢，我不说别的，就拿刚刚之事，若是阿离，绝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把人的棺木从土里挖出来焚毁。”</p> “你说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实你只看到过程，却不晓得原因。她心有善念，从不无端害人。”</p> “可你呢？你却做了些什么？”</p> 许是顾及着沈临欢的颜面，秦珩并未继续往下说，只道：“我与你兄长自**好，也曾视你如亲妹。今日之事，若你能得悔悟，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若你还执迷不悟，日后，我也不会再顾念旧情。”</p> “旧情？”</p> 沈临欢冷笑，“难道以往，你还顾念过旧情？”</p> “我若不顾念旧情，你以为凭你所为——”</p> 秦珩眼露阴冷，“我会留你胡作非为？”</p> 沈临欢蓦然心惊！</p> 饶是两世交情，她也从未见过秦珩有过这样的一面！</p> 他的意思，难道、难道是因为她动了上一世江佩离的棺木，所以起了杀心？</p>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子砚绝不会如此狠心！</p> “真没劲，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p> 江佩离在墙上挂了半天，胳膊都酸了。</p> 奇怪的是，以往她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心里就像伤口撒了盐似的难受，今日见着……</p> 她反倒觉得神清气爽？</p> 便是这时，沈临欢突然往秦珩的方向走了两步，站到他跟前，蓦然踮脚。</p> 秦珩一惊，立刻要避开她，脸上露出怒色。</p> “哎哟！”</p> 受到惊吓的江佩离失足从墙上摔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两人跟前不远处。</p> 江佩离：“……”</p> “阿离……”</p> 秦珩僵住，想到刚刚沈临欢的举措，一时脸色难看至极！</p> “没、没事，我就碰巧路过，什么也没见着，嘿嘿。”</p> 江佩离起身揉了揉屁股，干笑两声，“你们继续。”</p> 她转身，就要没入黑暗之中。</p> “阿离！”</p> 秦珩慌忙上前叫住她，急急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p> “江佩离！”</p> 沈临欢打断秦珩的解释，冷声道：“时至今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p> “装？”</p> 江佩离一脸茫然，“我装什么了？你强吻我男人，小爷没跟你计较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好不好？放在过去，你这种行为属于偷人，偷人是要浸猪笼的！”</p> “你——”</p> 沈临欢气得脸通红，“胡说八道！你们这种没经过明媒正娶就在一起的人，那才叫做不检点！”</p> “合着你纠缠别人就检点了？你个姑娘家家，怎么那么死皮赖脸啊？”</p> 沈临欢：“……”</p> 江佩离嘴皮子厉害，她早有耳闻，只是还从未领教过。</p> 毕竟这丫头以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啊？</p> “还有你啊！”</p> 江佩离数落完沈临欢，转过头气呼呼地看着秦珩。</p> 虽然他很快避开，但脸上还是蹭到了沈临欢的胭脂，这让江佩离非常不爽。</p> 于是她抬手，用袖子粗鲁擦拭秦珩的脸颊，板着脸道：“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遇到流氓，能躲多远躲多远！”</p> 沈临欢：“……”</p> 这死丫头居然骂她、骂她流氓？</p> 擦干净后，江佩离一脸嫌弃地甩了甩袖子，“我要回去换衣服，这衣服不干净了。”</p> 莫说是沈临欢，就连秦珩都觉得阿离的反应一反常态。</p> 她不闹了，不吃醋了，是不是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他了？</p> “阿离……”</p> 秦珩低低喊了她一声，垂眸，“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p> 他手指小心翼翼勾住江佩离另一只衣袖，好似怕极了再被她丢下。</p> 江佩离心里一软，看着秦珩被她蹭得通红的脸，倒也气不起来。</p> 可她一想到秦珩等她那么久，最后竟是让沈临欢这个小贱人给拐走了，她就特别不高兴。</p> 于是她板着脸，又默默把手放他掌心，冷淡道：“知道了。”</p> 秦珩这才笑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p> 他握着江佩离的小手，就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p> 沈临欢见不得秦珩因为一个骗子这般卑微。</p> 那是秦珩，是秦宇王朝皇室的后裔，是宣王的正统嫡系，是秦家的长子，怎么能让人这般作践？</p> “江佩离！”</p> 沈临欢豁出去了，“别假惺惺了！你既记得前世，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对待子砚！”</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3章 自相矛盾 第223章自相矛盾 “前世？” 江佩离愣了愣，“你怎么会知道前世？难道，你也剜心噬骨了？” “别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早就回来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想让子砚再为你痛苦一回是不是！” 江佩离脑子有点乱，不由看向秦珩。 秦珩赶紧解释：“她在我之后故去，此事我起先并不知情。” “这么说，她跟你一样，是上辈子过来的？” 秦珩点头。 “厉害啊你们俩。” 江佩离惊讶了半天，才合上嘴，感叹道：“一疯疯俩，很可以啊。” 秦珩：“……” 沈临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疯，难不成你死之前，把我的心也挖了？” 秦珩摇头。 他怎会舍得？ 阿离上一世被一剑穿心，心脏本就残缺不全，他只希望她能早日安息，又怎么会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糊涂了？” 江佩离一头雾水，追问：“为什么她说我记得前世？为什么我记得前世就不会真心实意待你，你不是说……” “你不是说我们前世，是夫妻吗？” 秦珩一时哑口无言。 在这件事上，他既骗了阿离，又不算骗她。 毕竟她生前，不是他的妻。 “阿离，阿离你听我说。” 秦珩双手捧住江佩离的脸，急切道：“这件事复杂得很，但你是我的妻，这一点毋庸置疑。” 江佩离茫然看着惊慌失措的秦珩。 他嘴唇一张一合，急不可耐地向她解释着什么，可她却听不明白。 是他的妻，却不真心待他吗？ 她的上辈子，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毋庸置疑？呵！” 沈临欢冷笑，“子砚，上辈子她的墓碑为何是‘秦江氏’而不是‘萧江氏’？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闭嘴！” 秦珩厉声斥道，“她就是我的妻！生生世世，阿离都是我一个人的！”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若不是萧年在她之后死去，哪里轮得到你来为她立碑！” 江佩离被秦珩护在怀里，他捂着她耳朵，可他们的争吵声还是震得她耳朵疼。 云琛哥？ 难道她上辈子嫁的其实是云琛哥？怎么可能？她对云琛哥，绝无半点男女之情啊！ “秦子砚，你私定终身，强夺人妻！罔顾人伦！” 一听这话，江佩离顿时不淡定了。 她把秦珩的手拿下来，站在他面前，讥讽：“那你现在抢人，就是顾人伦了？” “你、你……” 沈临欢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江佩离怒道：“我这是在帮你擦亮双眼！不要被花言巧语给骗了！” “那我谢谢你？” 沈临欢：“……” 她看江佩离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沈临欢几乎可以笃定，眼前这个江佩离，一定是上一世重生回来的江佩离，可她不记得前世的种种，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临欢，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你怎么尽干些自相矛盾的事情？” “你一边数落秦珩罔顾人伦，说我不检点，可你又死缠着他不放，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人，你还非赖着他不可。” “你一边说我记得前世的事情，一边又说要帮我擦亮双眼。照你这么说，我若记得前世，还需要你来帮我擦亮眼睛？” “你——” 沈临欢被噎得无言以对。 上一世江佩离和秦珩生二心，相互猜忌，而江佩离也从未当着她的面，这般维护秦珩过。 她是刺进江佩离肉里的一根毒刺，在她面前，江佩离应当自卑，应当羞愧难当才对。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切都跟她预先设想的不一样？ “噢，我明白了。” 江佩离恍然大悟般指着沈临欢，“我说呢，我根本认都不认识你，是何时结的仇。搞了半天，是上辈子的事儿啊！” 看这模样，还是情仇呢！ 想来是沈临欢对秦珩爱而不得，又见秦珩对她一片痴心，嫉妒得面目全非，所以才处处针对于她。 江佩离想到这里，一边觉得高兴，一边又觉得自己无辜。 秦珩痴情于谁，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再说了，上辈子她死得那样早，还那样惨，余下那么多年，沈临欢自个儿没本事，赖她做甚？ 一时，江佩离只觉得沈临欢也是个可怜人。 “算了，我看你也可怜，小爷惯来怜香惜玉，不同你计较。但是——” “拿上辈子的事情来做文章，沈临欢，你不觉得自己这两辈子白活了？既然有幸重生，为什么不过好自己的这辈子，反倒执着于过去？” 江佩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是嘲笑般说了句：“活了两辈子还没活明白，你真可怜。” ＊ 回去路上，秦珩和江佩离一前一后各自走着。 “这会儿还热闹呢，人也没刚刚多，我回去换个衣服，咱们去逛逛，你看行不行？” 江佩离转身倒着走，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 秦珩一时恍惚，轻声提醒：“看路，别摔着了。” “不是有你吗？你看着路，还能让我摔着呀？” 这话说得秦珩心中一软，好似今天所有的疲倦，在她这里都得到了安然。 “那你走慢些，路上黑。” 江佩离笑了笑，倒也停了脚步，等他走到跟前时，她便一把抱住他胳膊，亲昵地与他并排走着。 秦珩微微一僵，便见姑娘的手滑进他掌心，和他十指紧扣。 她难得这般主动，反倒让秦珩觉得不真实。 可她这样的靠近，偏生又让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便真是要他万劫不复…… 他也认了。 回到江佩离住处之后，她立刻回房里换衣裳，又催促秦珩去洗个脸。 然而秦珩洗完脸，又等了刻把钟，仍旧不见江佩离出来，不由疑惑，便去她房间外边。 “姐夫！” 毕兜和金大壮看到秦珩，就跟见着救星似的。 “姐夫，思爷这大半夜的非要描眉，可咱们一帮粗汉，哪儿会啊？姐夫你看……” 两人小心翼翼，“要不，劝劝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4章 他的阿离 第224章他的阿离 描眉？ 秦珩看着两人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禁低笑了声：“我去看看。” 屋里，江佩离半倚在贵妃椅上，身前江涣抱着面铜镜，身后阿芜给她梳着头发。 而她身上，穿的是秦珩前几日给她买的衣裙。 秦珩呼吸停滞了片刻后，心跳蓦地加快。 阿离，终于要换上红妆了吗？ “姐夫？你怎么进来了啊？” 江涣看到秦珩呆愣愣的样子，不禁小声嘲笑了句：“阿离，我就说你穿这身好看，你看，姐夫都看呆了！” “烦死了！”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捂住有些发热的脸颊，“没有描眉画眼，没有盘发，光穿着好看有什么用？” 江涣“嘁”了一声，笑：“你和阿芜俩姑娘都不会，那我更不会了。” 阿芜尴尬地咳了咳。 “我来。” 秦珩敛了方才的失态，上前拿过阿芜手里的梳子，要给江佩离梳发。 “咦，姐夫，你手抖成这样，能梳好吗？” 江涣忍不住吐槽了句，“话说平常也没见你手抖啊？” 秦珩：“……” 他不是手抖，他是激动。 这么多年，他画过阿离多少模样？却从未亲手为她描眉盘发过。 “不是，姐夫，你一个大老爷们，会盘姑娘的头发吗？” “就你话多。” 江佩离睨他一眼，阴阳怪气说了句：“指不定你姐夫以前给哪个姑娘盘过呢？” “噢，也是，姐夫都二十岁了，没准在你之前，还真有个把两个……” 话音未落，江佩离就一脚踹了过来，亏得江涣灵活，闪过了她的攻击，又冲江佩离吐了吐舌。 能气到阿离还不被她打，可真是太难得了！ 江涣瞬间就觉得自己出息了呢！ “以前在家中时，看堂姐妹们盘过。” 秦珩笑看姐弟俩打闹，温和解释：“不过我还不曾上过手。” “那你这是把阿离当试验品了啊？” 江涣坏笑，江佩离怒瞪他一眼，又从铜镜里看秦珩，心里也有点没底。 “要不……我还是别穿这衣服了？” 江佩离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腰带，“最近吃东西不节制，勒得慌。” “你那是系错了，你先解开，一会儿我给你系。” “噢……” 没一会儿，秦珩还真的把江佩离的头发给梳好了。 因阿离还未出阁，秦珩就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又伸手把她额前的发撩到耳后，露出她好看的额头。 就这么个动作，江佩离心弦被撩拨得一颤一颤，连江涣都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痒痒的。 “姐夫，回头你给我姐盘发的时候也教教我呗？等我以后有媳妇儿了，我也给她盘。” “好。” 秦珩把江佩离的头摆正，满意地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两人的模样。 而后他又拿来眉笔。 江佩离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怀疑问道：“你手抖，能画好吗？” 秦珩：“……” “阿姐，你忘了姐夫还是个画家了？” 江佩离将信将疑，秦珩就把她的脸掰过来，给她描眉画眼。 两人这会儿离得很近，气息交缠，本也没什么，只是还有其他人在…… “好了。” 片刻后，秦珩把东西都放下，朝江佩离伸手，“可以走了吗？” 似是急不可待，又像是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此刻的阿离。 那是，从他的画里，他的心里，走出来的只属于他的阿离。 然而等他们做完这些再出门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庙会关了门，街上也只有三两人在走动。 秦珩心情瞬间不好了。 他还等着逛庙会的时候给阿离买胭脂发簪头饰什么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没事，没事，正门关了，还有偏门。” 江佩离赶紧安抚他，又拉着他绕了一圈，找到了牛郎庙的偏门。 说是偏门，其实也只有半个人高，江佩离进去倒还好，秦珩却有些费力。 等好不容易挤进去后，秦珩才后知后觉：“都想到走偏门了，为什么不直接翻墙呢？” 江佩离：“……” 她一脸尴尬，“就……这身衣服太重，我不太方便……” 秦珩：“……” 这会儿庙会早结束了，牛郎像前的香火都快燃尽，而牛郎庙的对岸，就是织女庙。 女子多会拜织女乞巧，奈何江佩离……怕是织女下凡，也拯救不了她的双手。 “哎，这大半夜的，人都没了，真是无趣得很。” 刚刚走到桥上，江佩离便觉累了，不禁停了脚步揉了揉发酸的腿肚。 这绣花鞋，硌脚。 她觉得难受，干脆一屁股坐在桥的台阶上，托着腮生起了闷气。 气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秦珩想了想，走到她旁边坐下，故意说了句：“是无趣得很，若是早些来，便不是这光景了。” 江佩离：“……” 这话，是在抱怨她刚刚梳妆花费的时间长？ “喂，你讲点良心好不好？你以为我乐意打扮得花里胡哨出来啊？还不是因为——” 江佩离顿了顿，小声补道：“还不是因为你一脸苦大仇深，跟谁欠你千两黄金似的。” 秦珩怔了怔，看向江佩离。 这么说，阿离特意回去换衣服，是为了……为了哄他高兴吗？ “你……哪里看出我苦大仇深了？” “嚯，你都动手打女人了，看你平常轻言细语的样，得气成什么样才会打女人？” 江佩离轻哼了声，“我怕触你霉头，你动手打我。” 秦珩忙道：“怎么会？我刚刚是——” 是被沈临欢气昏了头。 他没想到，当初让沈临欢帮忙操办后事，结果她却在他走后挖了阿离的墓。 他守了三十年的墓，就那么被人挖了。 他守了三十年的人，被人从土里刨出来，一把火归为尘土。 他当时简直，连杀了沈临欢的心都有了！ “哎，你不用解释，我这人惜命得很，绝不会踩你雷区。不过这话说回来，那沈家美人对你还真是痴心啊，居然从上辈子追到了这辈子。” 江佩离故作漫不经心地撞了下秦珩的肩膀，似笑非笑，“人家好歹也是个大美人，你也考虑她一下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5章 定情信物 第225章定情信物 上一世阿离遇上沈临欢是什么时候，秦珩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晓，自己当年从华都再回江南的时候，江南的百姓都说，阿离是全江南长得最美的姑娘。 而沈临欢是士大夫文人阶层中公认的第一美人，于是两个人在相识之前，就已经被很多人放在一起比较。 江佩离生得娇艳，沈临欢生得纯雅，两个人就如同那寒冬中傲雪凌霜的红梅和夏日里风姿绰约的白莲，本也谈不上谁更美。 但士大夫阶层中，多有人诟病阿离出身市井，不似沈临欢那般高贵。 而阿离后来，似乎也十分介意自己被人拿去和沈临欢做比较。 “我对你也是一片痴心，你怎么不像怜悯她一样怜悯我呢？” 秦珩聪明地回避了江佩离的故意，别过头转移话题，“你都不知道，你今天丢下我的时候我多伤心。” 江佩离：“……” 又开始了是吗？ “那、那当时，我确实是有急事嘛！我现在不是在履行承诺了嘛？” 秦珩哼了一声，“有急事你可以跟我明说，哪有人丢下一句抱歉就和别人走了的？” 江佩离默。 事后她仔细回想，这事确实是她处理得不对，可当时那个情况…… 她怎么能跟秦珩明说嘛！ “哎呀，你就当是我对不起你，那我现在，不是在补偿你了吗？” “你用什么补偿的？” “……美色算不算？” 江佩离小声补道：“我可都破天荒穿上女装跟你出来逛庙会了，还不算补偿吗？” “可庙会都结束了啊。” 秦珩背对着江佩离偷笑，继续问：“有没有实质性的补偿？” 江佩离：“……” 这个人不去做商人真是可惜。 “有是有，不过……” 江佩离忸怩了一下，掩着唇道：“不过你不准嫌弃。” 一听这话，秦珩立马迫不及待转过头：“是什么？” “就……” 江佩离红着脸，默默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精致小巧的深色香囊。 她半掩着面，看都不敢看秦珩，磕巴道：“就我听别的姑娘说，七夕这天她们都会自己绣香囊送情郎，但我实在不会拿针，就买了个。” 说完，她补道：“路上看到的，不是特地去买的。” 秦珩看着江佩离手掌心里躺着的那个小小香囊，瞬间梦回上一世的竹林深处。 那时她也是说—— 姑娘都会自己绣荷包做信物，我这虽是买来的，但意义一样，今儿就送你啦！ “这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么？” “定情信物？” 秦珩“嗯”了一声，“女子送情郎的，自然是定情信物。” “可都已经是情郎了，为什么还要定情信物呢？” 秦珩：“……” 算了。 他默默伸手拿过江佩离手里的香囊，当着她面挂在自己腰带上。 挂完他忍不住又说了句：“虽是精致好看，但总觉得差点意思，若是阿离自己做的，就好了。” 江佩离“喂”了声，无奈道：“有就不错了，还得寸进尺？再废话，就还我！” 说着，她便伸手要拿回来。 秦珩赶紧制止，乘机把她抱进怀里。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江佩离眨了眨眼睛，忽觉脖子一凉，低头，便见秦珩挂了跟竹哨在她脖子上。 “这是？” “你吹一下，会有惊喜。” 江佩离半信半疑地吹了声，那哨子的声音如鸟叫一般清脆响亮，在这寂静的夜里，差点没把她魂儿吓飞。 “然后呢？” 江佩离又吹了一声，“惊喜在哪儿？”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了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两只鹩哥在上方盘旋了一阵，而后稳稳落在了桥的栏杆上。 “阿离，阿离！” 鹩哥边扇翅膀边冲着江佩离喊，活像是认识她似的。 “哇！它们这么聪明了啊？” “阿离，阿离！” 鹩哥又喊了两声，在栏杆上跳来跳去。 江佩离拽了根树枝逗它们，心情瞬间极好。 “真好玩儿！” 秦珩看着江佩离高兴的样子，嘴角上扬。 他起身走到江佩离旁边，指着其中一只道：“这只以后是我的，叫‘思离’。” 思离？ 这名字取得…… “不对啊秦珩。” 江佩离回过神来，“这两只鸟本就是买来赔我那只斗鸡的，怎么今儿还能再利用的？” “当时赔你的是还没驯化的，只能当普通的鸟儿养着，如今这是驯化了的，除了能说话，还能认路和传递消息。” 秦珩伸手，思离便飞到他手上，轻啄他手指头。 “我留一只在身边，以后，就不会把你弄丢了。” 江佩离一脸的不相信。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鸽子之外的鸟能认路传消息的，这玩意儿……能那么厉害？ “那……这只叫什么名字？” “没取，不过你可以叫它‘思珩’或者‘思砚’。” 江佩离嘴角扯了扯，回他一个字：“滚。” 思你个大头鬼！ 两只鹩哥在桥上停了会儿，便盘旋着飞到天上，不见了踪影。 秦珩看着江佩离愉悦的侧脸，心情也好起来。 但有些事情还是梗在他心间，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 于是他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江佩离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牛郎庙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粗粝的：“嘿！这里关门了！赶紧回去！” 是牛郎庙的守门人。 “快走！不然我要来赶人了！” 霎时间，江佩离一把抓住秦珩的手，拖着他就往外跑。 “阿离……” “别说话！这庙的老头可凶了！我可不想让他撞见！” 秦珩便闭了嘴，默默跟江佩离跑着，视线落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呼——” 跑出牛郎庙之后，江佩离才松开秦珩，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看，天上那两颗星星，那就是牛郎星和织女星？” 江佩离指着天上的两颗星，“一闪一闪的，好像在笑咱们。” “笑咱们什么？” “笑咱们没事找事呗！” 江佩离喘息完，站直了身子，“走回去，街上如今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还不如被窝里舒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6章 以心换心 第226章以心换心 江佩离的鞋子磨脚，回去路上秦珩背着她。 她趴在秦珩背上嘟囔了句：“再也不穿这破鞋子了。” 秦珩笑了笑。 他方才看过，是鞋子不合适，改明儿他去给阿离挑一双又好看又舒适的绣花鞋。 “阿离，以后都穿女装吗？” 秦珩轻问，“我今儿在成衣店里看到了许多好看的衣服，你穿着一定很美。” “我不要。” “为什么？” “就是不要，小爷江湖霸主，天天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多掉面儿？” “那……” 秦珩试探性问：“你能不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嗯……我看心情。” 没有直接拒绝，便是应下他了。 秦珩高兴起来，心想着明儿他就要去成衣店把所有好看的衣服都买回来给阿离。 “阿离。” “怎么了？” “你刚刚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 “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啊，刚刚在牛郎庙，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江佩离皱眉思索起来。 她有吗？ “不记得了。” 江佩离打了个哈欠，“好困。” 秦珩失落地“哦”了声，“那你睡，我送你回去。” 半晌后，当秦珩以为江佩离睡着的时候，就见姑娘突然蹭了蹭他脖子。 秦珩浑身都软了，连脚步都停住片刻。 “你别怕，我心里有数。” 江佩离轻声说，也不知是不是清醒着的。 “只要你真心实意待我，哪怕只给我七分好，我也会还你十分。” “但你若虚情假意，哪怕给我十分好，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秦珩怔了怔，侧过脸来，却见姑娘双目微闭，似是真的困倦了。 可她方才说的话…… 秦珩有些不敢相信，难道，阿离是在让他安心吗？ 想到这里，他心间突然一暖，像是有光照射进来一般，顷刻间就让他生命中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 阿离，若能再得你七分好，我愿用十二分的真心去换。 ＊ 萧家。 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萧肇刚要不悦斥责，见进来的竟是萧年。 他先是一愣，随即沉声喝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 萧年急喘了一下，克制着胸腔积压的情绪，也顾不上什么礼法，开口便问：“阿离去沉香坞接江胥的消息，是您让人透给程运弗的。” “你说什么？” “江胥是江伯伯宠妾之女的信息，也是您透给程运弗的。” 萧肇皱眉，“你这逆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阿离和阿涣的身世！还有伯母！” 萧年双目通红，近乎低吼：“从一开始，也是您！”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做！” “闭嘴！逆子！” 仿佛什么东西被撕裂，萧肇顷刻间暴跳如雷。 他站起身，一字一句：“你给我听着，江南如今必须归顺！这是大势所趋！容不得你妇人之仁！” “可顺应趋势，就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吗！” “蠢货！” 萧肇骂了句，“我这也是为了那些被关押的将士，难不成为了这无谓的挣扎，他们这些人，就活该去步陆承玉的后尘吗！” “你——” 萧年不可置信，“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父亲，怎么能把那些宁死不屈的忠贞将士说得这样不堪！ “云琛，为父也是为你们好。” 萧肇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蛮帝北伐已经结束，若江南再不和平归顺，战火迟早燃到咱们家门口。” 七夕那天像是许多人的一场梦。 梦醒后，有人流连忘返，有人若无其事，也有人……担惊受怕。 “啧！袁向敏，我还以为你吓得都不敢来了呢！看来你还是有点胆量的啊。” 袁向敏脸憋了一下，硬撑着脊背说了句：“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问心无愧我！” “那你抖什么腿？” 袁向敏：“……” 没干过的事儿，他当然不怕。 可江佩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个正常人他能不怕吗！ “行了，你几天没来，今儿最好能带点有用的消息给我。” 江佩离半躺在摇椅上，手枕在脑后，“打听到什么没有？” 袁向敏这回学聪明了。 他开口说话之前，先观察了江佩离一会儿，觉察到她今儿心情不错，这才放开了些。 “我听说昨儿晚上萧家公子和老爷吵了一架，一夜没回家，萧家人寻了一晚上也没找到。” “意料之中，下一个。” 萧年一向以他父亲为楷模，一朝发现被骗，接受不了也正常。 只是昨儿，江佩离还并不能完全确信萧年对萧肇的所为全不知情。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手指叫来阿芜，压低声音吩咐了句：“你带人去找，别让江涣知道，找到了也先别动，看着就行。” 袁向敏听见，不由趁机讥笑了句：“思爷，朝三暮四可要不得。” 江佩离淡淡扫了他一眼。 “袁向敏，是不是太久没挨揍，皮痒了？” 袁向敏撇撇嘴。 果然是今儿心情好，换平常，他脑袋早开花了。 “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袁向敏干笑两声，“思爷当然是一心一意的人。” 话音落，一个盘子就飞了出来，吓得袁向敏立马抱头蹲在地上，惊魂未定。 好的，他懂了，这爷动不动手跟心情无关。 “我说，你对自己人动手都这么利索，那一品堂的人，你就不管管？” 袁向敏抱怨了句，“他们最近可越来越过分，截消息就算了，还四处造谣放假消息，诋毁你名声。” “狗吠罢了，在意他们做什么？” “可现在你和你家那位荣辱与共，他们诋毁你，你家那位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江佩离顿时认真起来，“怎么说？” 于是，袁向敏就把近来秦珩在外面的现状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江佩离听。 原来自从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后，秦珩的名誉受到了很大影响。 不少文人公开指责他流于世俗，不顾礼节廉耻，导致秦珩的风评被害，以至于市场上他的画，也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听了这话，江佩离沉默了一会儿，叫了人进来：“去把涣哥找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7章 我想通了 江涣不干正事好多天，今儿急急被喊过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结果，江佩离说：;阿涣，去把我那把扇子买回来。 江涣一脸茫然，;扇子？什么扇子？ ;就是上次让你卖了买斗鸡的扇子啊，卖了一百两银子，你忘了？ 袁向敏不敢作声。 一把扇子卖一百两，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冤大头。 ;上次卖的扇子…… 江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 就是上次阿离和秦珩闹矛盾时她让他拿去卖掉的扇子！ 想到这里，江涣神情骤然变得古怪起来。 ;这都卖掉了的东西，你又买回来做什么啊？你想要，你找姐夫再给你画一个啊。 ;你个傻子，一看就不会做生意。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现在他的画贬值了，你现在去买，别人开的价一定会比你卖出去时的价低。 ;所以呢？ ;那你就赚了啊白痴！ 江佩离对江涣的脑子不抱希望了，催促他道：;快去。记着啊，低于一百两才赚。 ;那、那到底是多少啊？他开九十九两，那也低于一百两啊！ 江涣不情不愿，;我哪有那么多钱？ 江佩离：;…… 她早晓得江涣是个猪脑子，现在看来，猪脑子也应该……比他强点。 这时袁向敏补了句：;很好买的，现在那些持有姐夫画的人，都恨不得赶紧卖出去。没准你随便开个价，人就卖了呢？ ;说了一大堆，随便开到底是开多少？ 江佩离忍不了了，干脆给了他一个数字，把人给赶出去了。 袁向敏总觉得哪里不对，等江涣走了，他才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思爷又要护短呢。 袁向敏撇撇嘴，;没想到这种时候，竟还想着趁物价下滑捞一笔。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年头物价涨跌多正常？不看准时机，你让我手底下那么多人都喝西北风啊？ 江佩离悠悠哉哉，;再说了，一品堂又不归江湖管，我要护短，也得按着人家的规矩来啊。 规矩？思爷还会讲规矩了？ 袁向敏默默在心里吐槽，面上却说着安抚人的话：;不过你也别着急，秦家家底摆在那，就算姐夫自己的画一直不值钱，他手里藏的那些，也够吃好几代了。 听了这话，江佩离蓦地从摇椅上坐起来。 那摇椅受了力，差点没把她晃出去。 ;你、你是说，秦珩他藏的书画都很值钱？不对，照你说的，能吃好几代的话…… 那是非常、非常、非常值钱啊！ 江佩离想到自己在千秋山烧的那些画本残卷，顿时痛心疾首。 她个败家子！太他娘的败家了！ 加上栖云居，这辈子，她恐怕都只能还债度日了！ 那天没有相约，秦珩本打算傍晚的时候去找江佩离。 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人去给程运弗递信，然而却得知程运弗昨儿一夜未归，今天又遍寻不见，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秦珩皱眉，他突然想到昨儿萧年对他说过的话。 诛九族的重罪…… 难道，昨天晚上阿离她—— 秦珩瞳仁一缩，蓦地起身要去找江佩离。 他心跳得飞快，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这几日的情形，尤其是昨夜里萧年和阿离的对话，内心不禁一阵懊恼。 他怎会这般大意？ 阿离昨儿做了这么大的事，萧年都知晓，他竟然毫不知情？ ;姐夫？ 到了江佩离住处后，似乎所有人都惊讶于他突然的出现。 秦珩;嗯了一声，克制着声音问了句：;你们思爷人呢？ ;思爷？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找我？ 金大壮点头，;一个时辰前她就说要去找你，你们没碰上吗？ 秦珩听了，转身就走。 以阿离的影子，她定是去他住处找他了，于是秦珩急急忙忙回去。 然而他推开卧室的门，就被一股力量抵到了墙上。 ;阿离？ 秦珩看到江佩离，急忙要问：;你昨天是不是—— 话却突然被姑娘踮脚堵住。 秦珩脑子一炸。 什么情况？阿离突然亲他做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江佩离的意图。 姑娘一边横冲直撞地亲吻他，一边粗鲁地扒拉着他的衣服，秦珩顿觉自己像是被人劫色一般可怜无助。 直到被姑娘压在榻上时，秦珩才缓过劲，问：;你这是做什么？ ;秦珩，我想通了。 江佩离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特别郑重道：;你救我那么多次，恩情都不够我还的了。加上我先前弄坏了思远堂的东西。 ;我觉得吧，如果按着我的方式来，那我可能几辈子都还不完，不如…… 剩下的话她没说，直接开始扒秦珩的腰带。 秦珩一时哭笑不得，忙按住她手，;你想通了也不急这一时，我有事情要跟你—— ;不行啊，我一想到我身上背着巨债就难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赶紧让我还了，早还完早轻松。 ;等等！ 秦珩死死抓着自己衣服，;你、你真打算以身相许了？ ;不然呢？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快点还清欠你的钱吗？袁向敏说我弄坏的那些都是宫廷里的画本，我想我也赔不起，不如—— ;你等会儿。 秦珩越听越茫然，;还钱？ ;对啊。 江佩离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昨儿不是还去了媚香楼嘛？反正都是花钱找姑娘，我给你省钱，就当抵债。 秦珩：;…… 他知道了。 阿离这不是想通了，她这是变着法子在惩罚他。 ;你意下如何？ 江佩离坐在他身上，一脸认真：;我可打听过行情，媚香楼那最贵的姑娘，也不能比我值钱。 ;阿、阿离，你听我说。 秦珩说话都不利索了，赶紧解释：;我昨儿是去了媚香楼，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你真去了？ 秦珩：;…… ;好啊你，他们跟我说看到你进去，我还不信！你、你…… 江佩离顺手拿起旁边的蒲团，;你个王八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8章 无中生有 蒲团没砸下去。 因江佩离看到秦珩面不改色，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仿佛料定她下不去这个手。 ;你以为我不会动手吗？ 江佩离有些恼，;王八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呢？ 话音落，她就一蒲团砸了下去。 秦珩也没躲，只是眸光温和地看着气恼不已的江佩离。 ;我知道你会动手。 秦珩说，;其实你心里明白，即使我真进去了，也不会真的发生什么。 ;你放屁！你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进到那种地方，还敢说没发生什么？ ;若真是发生什么了呢？ 秦珩平淡反问，江佩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她把蒲团往旁一扔，铁青着脸色要从秦珩身上下来，然而底下的人却突然一个反身，将她压在了榻上。 ;放开！ 江佩离厉声喝道，挣扎着要推开他。 ;你看。 秦珩轻笑了一声，;你若真觉得有什么，就会是这个态度。 ;你若真不信我，根本连找都不会来找我。 江佩离微微一怔。 ;傻姑娘。 秦珩低笑着说了声，便侧身坐到旁边去，背过身缓解着身体的冲动。 虽说姑娘对这种事并不熟悉，但方才她的横冲直撞，倒也真撞出了点火花来。 一时，秦珩也不敢离她太近。 ;那你去媚香楼做什么？ 江佩离坐起来，冷着脸，;可别说是去那里喝茶的。 ;我去那里找程运弗的。 听及，江佩离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下。 她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在身后，偏头轻哼：;不找姑娘找男人，秦珩，你是不是有问题啊？ 秦珩：;…… 这话题转移的，也不知有到底谁有问题。 ;你去找他做什么？ 秦珩低眸，掩去了眼底的异样。 他突然不敢问昨儿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去想为什么萧年会知道这件事而他却不能知晓。 ;秦珩，你有事瞒着我。 江佩离皱眉，;你去找程运弗，是想要做什么？ 秦珩没说话，只是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又轻吐出一口气。 他要杀了程运弗。 可按着上一世，程运弗一旦被杀，华都就会出兵江南，那么为了避免战乱，秦珩就必须同意蛮庭的招安，促使江南归顺。 而这件事，他不知应当如何跟江佩离开口。 她父亲在华都忍辱负重拼死抵抗，她又如何能接受自己是个要归顺的人？ ;阿离。 秦珩突然转过身，认真凝望着江佩离，问她：;你心里……有我了吗？ 江佩离刚要不悦，就听秦珩又问：;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离开这里？这里是指哪里？姑苏吗？ ;不是。 秦珩深吸一口气，;是江南。 江佩离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接受般看着秦珩。 离开江南？ 江南那么大，他离开江南，那他要去哪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江佩离按住心里的焦躁，;你要走了吗？ 秦珩沉默，江佩离着急起来。 她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你到底瞒了我什么？话说一半留一半，很讨厌知不知道？ 姑娘的眸子里映出两个小小的他。 有那么一瞬，秦珩从江佩离的眼睛里读出了她的担心和……害怕。 他说他要走，她是在意的。 那一刻，秦珩突然笑了。 于是他也没回答江佩离的问题，只是伸手把人拉进了怀里。 ;你—— ;是我想多了。 秦珩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声音里带了几分笑谑。 ;思儿爷都决定要以身相许了，怎么可能放我走呢？ ;喂。 江佩离羞赧地砸了他一拳，;你耍我？ 秦珩;嗯了一声，手突然放在姑娘的腰肢上，暧昧地掐了掐，低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霎时间，江佩离的脸红得跟柿子似的。 她一把推开秦珩，又羞又恼地丢下句：;臭流氓。 就匆匆跑走了。 她走后，秦珩眼里的戏谑便不再，只余了浓浓的苦涩…… ＊ ;思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崔舒元一脸茫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江佩离，;你不是去给你朋友支招了？ ;你那馊主意不管用，人家不领情。 江佩离没好气地进到屋里，拖了把椅子坐下。 ;不领情？不可能吧？ 崔舒元也顾不得出门了，赶紧也搬了把椅子过来，;正常男人面对自己女人投怀送抱，还能不领情的？ 江佩离翘着二郎腿，没说话。 对吧？但凡是个正常男人，今儿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哪像秦珩，还推三阻四。 ;你再想个别的主意，那人可能不太正常。 江佩离煞有其事道：;我那朋友说了，这钱要还，恩要报，但又不能把自个儿全搭进去。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要求。 崔舒元：;…… 他发觉这姑娘总给他出难题，他又不认识她朋友！ ;还钱还不容易？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就劳务抵债嘛！ ;劳务抵债？你的意思是，给人干活抵债？ 江佩离伸出手指头算了算，;那得干多少年？这不等于卖身嘛？ ;没钱还，还能如何？ 江佩离：;…… 行吧，谁让她还不起呢？ ;那恩情呢？恩情怎么还？ 这把崔舒元也难到了。 ;若是不着急的话还好办，一着急，这我也不知该如何。 他想了半天，道：;不然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待解决的麻烦、欠别人的人情之类的？你替他解决了还清了，不就相当于报了人家恩情嘛？ 江佩离一听，觉得这个比以身相许什么的靠谱多了。 秦珩那身世背景，定有一堆麻烦事，她给他处理干净，不就还他的情了？ ;可……人家瞒着不肯说怎么办？这种私事儿，总不能为了报恩就去挖人家底吧？ 崔舒元没立刻回答。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 想了半天他才问：;你朋友跟她债主都成对儿了，还整这些做什么？再说，人两口子的事儿，你操的哪门子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9章 弟弟秦瑞 江佩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心虚地回避着崔舒元的眼神。 ;噢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呵呵。 江佩离干笑了两声，猛地一站起，差点把椅子给踢翻了。 她忙扶住椅子，脸上挂着笑，;我觉得你这个建议靠谱，我现在就去给我朋友说。 崔舒元：;…… 他瞬间明白过来，心里不由叹息。 原来多坦荡一姑娘，怎么一遇上感情的事，就成这样了呢？ 江佩离兴冲冲地跑回去找秦珩，结果路上碰到了一脸郁闷的江涣。 ;你这是怎么了？谁又让你吃瘪了？ ;一小屁孩儿。 江涣蹲在路边，一脸烦躁：;你那扇子让他给买走了。 ;买走了你再买回来不就行了？大不了再开高点。一小孩儿，还能怎么着不成？ 江佩离一脸鄙夷，;行了你再想想办法，我去找秦珩了。 ;你给我回来！ 江涣一把拖住江佩离，生生给她拽回来。 ;那小孩儿说了，要扇子可以，他要见你。 ;见我？ 江佩离觉得这个要求提得莫名其妙，买个扇子而已，见她做什么？ 但她还是跟着江涣去了。 又是听风楼。 江佩离对这个地方简直要有心理阴影了，她不禁拿胳膊肘戳了戳江涣。 ;一小屁孩儿，你确定在这地方？ 江涣;嗯了一声，;看着是个富贵人家的，不然哪能买那么贵的扇子？ 诡异，太诡异了。 ;阿离，就他。 江涣把江佩离领到雅间，指着一个估摸不到十岁的男孩儿，凶神恶煞般道：;喂小孩儿！画上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扇子可以卖给我了吧？ 那男孩扫了江涣一眼，轻哼一声，而后有模有样地向江佩离行了个礼。 这架势把江佩离搞懵了，尤其这个男孩，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搞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嘛啊？扇子拿出来啊！ ;你闭嘴。 江佩离低喝了一声，转头又半蹲下来温声细语地问那男孩：;小公子，是你要见我？ 男孩点头，稚气地;嗯了一声，跟着就把扇子拿出来，;唰地一下打开，仔细对比着看起来。 ;姐姐当真是这画上的人？ 男孩把扇子转过来，让江佩离能够看到扇面上画的少女和题的字。 ;秦珩二字她认得，可这画…… 怎么和她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想到这，江佩离不由看向江涣，眼里有几分问询的意思。 可怜江涣没意识到，只粗声道：;当然就是！这我姐夫画的，不是我姐是谁？ ;姐夫？ 男孩咬着这个字，恍然大悟般，;姐姐，这是你丈夫画的你吗？ 江佩离：;…… 丈、丈夫…… 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小公子，你找我来是要做什么？就是想确定我是不是这画上的人？ 江佩离最恨磨磨唧唧的了，一时也急躁起来，指着自己眉心的红痣，;你看看这个，再看看你那扇子，你觉得是不是？ 男孩翻过来认真看了看。 虽然他才不到九岁，但在家中耳濡目染，他也能辨得人像神韵，扇子里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姐姐没错。 ;姐姐！ 男孩突然激动地抓住江佩离的衣襟，;姐姐既是这扇中人，那你一定认识画这个的人对不对？ 画这个的人？ ;你是说……秦珩？ 男孩用力地点点头，;姐姐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这…… 江佩离和江涣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又找我姐夫做什么？卖个扇子，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男孩没理会江涣的不耐烦，只是紧紧攥着江佩离的衣角。 半晌后，他才颤抖着嘴唇轻声说：;他……是我的哥哥。 ＊ 汪府。 汪科林刚得知程运弗失踪的消息，秦珩便过来找他了。 他叫人把公事推了推，让秦珩进到他书房里，又遣散了众人，只留了信得过的把着门。 ;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事虽然压不住，但我会尽量把它归为一场意外。 汪科林对秦珩很是满意，好像这人已经完全效忠他。 而秦珩也默认了程运弗的失踪是自己所为，汪科林也不怀疑，那本也是他的目的。 ;举荐一事，我还要另寻良机，这事急不得，搞得不好，你我的前程都得砸在这里。 秦珩淡淡开口：;不急，等程运弗的后事料理完，再看时机。 ;好，好！ 汪科林十分高兴地拍了拍秦珩的肩膀，;好好干，朝廷不会亏待你的！ 从汪府后门离开的时候，秦珩就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路。 他会出仕蛮庭，而后众叛亲离，孤独一人受尽天下人的冷眼。 谁叫他，是秦宇皇室的后裔呢？ 谁叫他，身上偏要流着秦氏一族的血呢？ 再度走在姑苏的街道上，周身吆喝声不断，秦珩却似乎已经感觉到族人对他的谩骂和指责。 那是他的噩梦，便是在夏日炎炎中，也会叫他脊骨生凉。 便是这时—— ;秦珩！ 江佩离驾着一辆马车一路到他面前，车停稳后她跳下来，高兴道：;上车。 那一刻，秦珩便觉，那是予他温暖的光。 他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却是问她：;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当然是回家啊。 江佩离把秦珩推坐到车上，自己一跃而上，调转马头。 路上有人喊了声：;思爷！今儿怎么亲自驾车啊？ ;我乐意！你管我？ 秦珩坐在车里，看着江佩离摇头晃脑的背影。 她这会儿心情极好，虽然秦珩不知为何，嘴角却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他的阿离，这辈子一定要一直这么快快乐乐才好。 ;阿离。 秦珩忍不住坐得离她近了些，;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对呀。 漫不经心的回答却在人心里荡起了涟漪。 ;你以后上哪儿都留个信，我若得空，就来接你，这样你也能省些时间，少走点路。 江佩离笑嘻嘻说完，还不忘强调：;这可是贵公子待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0章 爱我难吗 秦珩虽满足于江佩离的主动，却也不至于被这点殷勤冲昏头脑。 以他对阿离的了解，要不就是别有目的，要不…… 秦珩瞬间想到，上一世阿离为了萧年的计划而对他倾付的那些温柔和体贴，他宁可她这般是为了她自己。 报恩也好，还债也罢，只要不是为了别人而利用他…… ;到了，下车吧。 江佩离跳下马车，刚要进门，就被秦珩叫住。 ;既是贵公子待遇，那你是不是应该过来扶我一下？ 江佩离：;…… 蹬鼻子上脸了还？ 江佩离不情不愿回到马车边上，伸出双手，咬牙切齿道：;您走好。 秦珩握住她的手，下马车后也不放，气得江佩离忍不住小声警告了句：;差不多得了啊。 ;你都想好要以身相许了，牵个手怎么了？ 江佩离：;…… 他大爷的，都怪崔舒元那厮出的馊主意！ ;阿离姐姐！ 一声急切的童声从屋里传了出来，秦珩看到跑出来的男孩，霎时间怔愣在原地。 江佩离趁机抽出双手，那男孩就迎上来，焦急问道：;阿离姐姐，我哥哥呢？ ;子珏？ 秦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上一世见着时，子珏已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他从未见过孩提时的子珏。 ;那就是你哥哥啊。 江佩离拉着秦瑞的手，秦瑞却似是露怯，躲在江佩离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叫他;子珏的人。 ;子珏是他的字，母亲说过，这个字是兄长离家之时为他取的，而兄长离家时，他尚在襁褓之中。 ;阿离姐姐，他就是我哥哥吗？ 秦瑞抓着江佩离的衣服，小声问了句，;他会不会很凶啊？ ;不会……吧。 江佩离说着，心里其实有点没底。 毕竟昨儿，秦珩可还动手打了沈临欢呢！谁知道他本性到底凶不凶啊？ ;子珏。 秦珩看到如今还是孩子的秦瑞，眉目柔和起来。 他不自觉地蹲下来，温和笑着，道：;子珏，到哥哥这里来。 秦瑞看了看江佩离，看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秦珩面前，认真问：;你真是我哥哥吗？ ;臭小子，我是你哥哥，还能有假？ 秦珩看着对他既陌生又想亲近的秦瑞，眼眶有几分发酸，又觉得欣慰。 ;你怎么来姑苏了？是母亲让你来的？ 秦瑞点点头，如实说：;堂长姐家的小外甥百日宴，母亲让我来找你。 ;小外甥？ 秦珩笑起来，宠溺说道：;我们子珏现在也是小舅舅了啊。 三两句话后，秦瑞顿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兄长亲近起来。 秦珩仍旧半蹲在地，让秦瑞坐在他腿上，问了几句他和母亲的情况，又问秦瑞近来功课做得如何。 哪知一问功课，秦瑞就垮了脸，立马转移话题：;哥哥画的扇子，我让揽月姐姐买过来了呢。 ;扇子？ ;就是哥哥画阿离姐姐的那把扇子呀。 秦瑞眨着眼睛，认真地掰起手指头来。 ;揽月姐姐花了五十一两银子，买了才几天，江涣哥哥就要买走，还只想花十八两，揽月姐姐不让…… 江佩离暗叫不好，忙上前打断秦瑞。 ;小瑞儿，你肚子饿了没呀？想不想吃好吃的？ 秦珩眉心一挑，顺着她的话道：;子珏，你喜欢吃鱼吗？阿离姐姐做的鱼汤特别香，想不想尝一尝？ 江佩离瞪他一眼。 ;好呀，我最喜欢吃鱼了！ 秦瑞高兴地拍手，;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阿离姐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 江佩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秦珩，;你，去买鱼。 …… 自千秋山下来后，江佩离再没做过鱼汤。 她始终记得沈时迁说的，秦珩不喜欢吃鱼。 煮沸的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江佩离坐在灶前发呆，时不时捡块柴火扔进去。 劳务抵债…… 她给做一顿饭，应该也能算在债务里面吧？ 正想得出神，秦珩就进来了。 江佩离立马回过神，没好气地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子珏被揽月拉去做功课了，我来陪陪你。 秦珩坐到江佩离旁边来，;生气了？ ;没有。 ;又嘴硬，明明就有。 ;说了没有就没有！ 江佩离冷着脸，;你出去吧，好了我再叫你们。 秦珩沉默了一会儿，便也起身出去了。 江佩离又叫住他。 ;吃完饭，咱俩能不能把账算一算？ ;账？ 江佩离;嗯了一声，拨着柴火，火光映在她脸上。 ;烧坏你的那些东西，你合计合计，给个数，我想办法还你。 ;然后呢？ 秦珩倏然转过身，;你还完了账，要如何？ ;不如何啊。 江佩离一脸莫名其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亲娘都一样，我总不能一直欠着你吧？ 听了这话，秦珩内心一阵悲凉涌上来。 她始终记着那所谓的恩情和债务，却始终，没有真正把他放在心上过。 所以，萧年都知道的事情，他却不能知道。 ;秦珩！ 秦珩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可他的背影深深刺痛了江佩离。 ;有那么难吗？ ;什么？ 秦珩红着眼回头，低吼出声：;爱我，有那么难吗！ 厨房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 灶内的火;啪啪地响，灶上的汤;咕噜噜地沸腾着，江佩离呆呆地看着秦珩，眼里也出现了难以觉察的苍凉。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那么难吗！ ——离儿，年少的喜欢有多浅薄无知，你还不懂。听娘的话，及时止损，别再执迷不悟了！ 这段对话在脑中响起时，江佩离往后踉跄了一步，跟着耳边水的沸腾声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屋檐下的一幕再度浮现。 她听到有人痛心疾首地劝她—— 别爱他了！ 于是，江佩离一言不发地往屋外走去。 ;锅里的鱼汤再炖一刻钟就好了。你不喜欢吃鱼，我给你备了素汤和炒笋。 她淡道，;你们兄弟叙旧，我先回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1章 失去意识 珠玑阁。 夏云姬看到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江佩离，;哟了一声，;送钱来了？ ;没钱！ ;没钱还敢夸下海口？ 夏云姬讥笑了声，;平日看你吃穿用度也不差，上百两的蛐蛐斗鸡说买就买，怎的要还钱的时候就没钱了？ 江佩离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脸，嘀咕：;这还亲娘呢！催债跟催魂儿似的。 ;江佩离，你欠我的可不是小数目，连本带利的，我让你早点还，也是为你好。 ;哎呀我知道了，啰嗦！ 江佩离不耐烦打断，;我两边都欠了巨款，还要过日子，总得让我匀着来吧？ ;你还欠了谁？ 夏云姬皱眉，;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在外头惹事了？ ;我没有！ ;那你又欠了谁钱？你这孩子，缺钱花也不能四处找人借啊！ 江佩离：;…… 她什么时候说是找人借钱啦？她有那么落魄吗！ ;哎呀！我就是烧坏别人几幅画！ ;画字拖了长长的尾音，江佩离急得直跺脚，;他那画比你这栖云居还值钱，我这不是还不过来了，就来找你通融通融嘛！ ;烧坏别人的画？什么画这么值钱？ ;就……嘉和年间宫廷画院……藏的画…… 一听这话，夏云姬顿时坐不住了，音量瞬间提高：;宫廷画院的画你都敢烧！你这倒霉孩子！你、你—— ;你了半天，夏云姬忽然觉得不对。 ;宫廷画院的画你怎么会见到？ 当初南北都城被攻陷后，藏画古籍被抢的抢，烧的烧，流落民间的，也当让人好好保存起来才是。 但江佩离显然不想解释这个，只说：;这你别管，我来就是跟你说，你这边的账，我得先赖着。 ;噢对了，还有啊。 江佩离忽然伸出手指头，认真地算起来，;上次你差点把我勒死，你得赔我钱。还有，你能出来我可立大功了，这也得算着。另外，你在牢里关着的这段日子…… 夏云姬：;…… 这锱铢必较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算完账后，江佩离才满意地站起身，;这么一算，剩的也不多嘛！ 夏云姬：;…… 这丫头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账算完了，我有话问你。 ;你问。 夏云姬想到的是昨儿被江涣叫;姐夫的那位公子。 虽说这位公子帮了她不假，但他是秦氏的人，秦氏毕竟是先朝王室，对秦氏一族的恭顺和敬畏，是刻进了夏家人骨子里的。 于是，夏云姬也不好直接去问江佩离和秦珩的关系，只说：;你已经及笄了，一些事情是不是得提上日程了？ ;什么事情？ ;自然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 听了这话，江佩离不由指着自己问：;你看我这样子，有人敢娶？ ;既然知道，那你就给我收敛些。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简单二字拒绝：;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收敛，也不要嫁人。 这话说出口后，夏云姬才稍稍放心些。 既不想嫁人，那说明她和那个秦家的王孙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想来江佩离也只是看人生得好看，起了玩心。 但这样一来，夏云姬又有了别的顾虑。 这姑娘家家的还没成婚，就和一个男人这般招摇，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从珠玑阁出来没多久，江佩离就觉察到有人在跟踪她。 这本也是家常便饭，偏生赶上今儿江佩离心情不好，便是还没见着这人，江佩离就已经做好了要把他撕碎的打算。 但那人很是聪明，似乎也很擅长跟踪术，就是江佩离也不能轻易找到他的位置。 为了逼这人现身，江佩离故意往人少偏僻的地方走，感觉到这人慢慢靠近，她嘴角不禁扬了扬。 正要出手时，她迎面碰上了沈临欢。 江佩离：;…… 这个姓沈的跟她才有前世因果吧？ 隔三差五就碰见，若不是巧合，她都要怀疑沈临欢是不是图谋不轨了。 ;阿离，我…… ;碍事，快滚！ 江佩离觉察到那人要有动作，不禁推了沈临欢一把，一转身，却被一股浓烈的药味呛了鼻。 她顿时浑身一软，屈膝半跪在地上，嘴里骂了几句，就失去了意识。 …… ;哥哥，你怎么光发呆不吃菜呀？ 秦瑞十分乖巧，见秦珩迟迟不动筷，他也把筷子放了下来。 秦珩很不想在秦瑞面前露出任何不好的一面，可他一想到江佩离走时的那个眼神，他就没办法强迫自己假装若无其事。 ;哥哥，吃菜。 秦瑞拿了公筷要给秦珩夹菜，;母亲说你从小就喜欢吃笋子呢。 笋…… 秦珩看着眼前那碗炒笋，顿时想起江佩离说的话。 ——你不喜欢吃鱼，我给你备了炒笋和素菜。 他猛地站起身，吓了秦瑞一跳。 ;抱歉，子珏。 秦珩愧疚地摸了摸秦瑞脑袋，温声说：;你好好吃饭，哥哥……要去把阿离姐姐找回来。 是他错了。 是他计较得太多，过于贪心了。 对于阿离来说，他只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她怎会轻易放在心上？ 可就算没把他放在心上，阿离，也是在意他的，不是吗？ 在意他，不就够了吗？ ;姐夫？这么晚了你…… ;我找你们思爷。 秦珩声音有几分暗哑，;你们告诉她一声，就说我来接她的。 ;可…… 金大壮和毕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思爷没在这儿啊？ ;姐夫，思爷下午些时候不是去接你了吗？你们……没碰上啊？ 秦珩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她没回来？ 两人点头，秦珩便又问：;那江涣和阿芜呢？ ;他俩让思爷安排去找人了，也没回…… 不等二人说完，秦珩转头就走了。 阿离没回来，她会去哪里？ 到空旷处，秦珩拿出竹哨正打算唤来思离，就见沈时迁带着几人匆匆赶了过来。 ;子砚！ 沈时迁脸色不太好看，;欢儿，不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2章 装神弄鬼 沈临欢失踪了。 据她的贴身丫鬟元湘所说，沈临欢当时看到了江佩离，就让元湘在一旁等着，结果两人都没了。 ;我家小姐定是让那姓江的给掳走了！ 元湘哭得梨花带雨，在沈时迁面前告着妆：;少爷，您一定要赶快找到小姐！那个姓江的可恨不得杀了小姐…… ;闭嘴！ 秦珩低斥了一声，却引来了沈时迁的不满。 ;子砚，江自思如今在哪？她把欢儿藏哪里去了？ 沈时迁克制着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见秦珩不做声，他又道：;你告诉我她在哪，你不便去找她，我自己去行吗？ ;秦子砚，江自思和你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可欢儿她是我妹妹！你纵然对她无情，可也不能纵容江自思—— ;阿离不会那么做！ 秦珩厉声打断沈时迁，;我如今寻她不到，但以阿离的性子，她绝不可能掳走沈临欢。休要再胡言！ ;元湘亲眼看见欢儿去找她，然后欢儿才失踪的！ 沈时迁恼了，;若不是江自思所为，还能是欢儿自己藏起来的吗！ 秦珩紧抿着嘴唇，双手攥得咯咯响。 不会的。 就算是和他吵架，阿离也没有理由掳走沈临欢，沈临欢也没那个能力掳走阿离，唯一的可能便是两人一起…… ;姐夫！ 江涣带了人急急赶过来，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开口便问：;阿离不见了？我刚打听了一圈，也没人见到她。 听得这个称谓，沈时迁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 元湘看不下去了，不禁哭诉道：;秦公子，我家公子和小姐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 ;住嘴！吵死了！ 江涣这才注意到其他人。 一看到沈时迁，他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这人当时骂过阿离，江涣记得清楚。 ;阿离应该是和沈临欢一起被人掳走了。 秦珩平稳的声音下藏匿着几分颤抖，;你想想最近的事情，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还有你们的仇家里有没有可能做这件事的。 ;不可能…… 江涣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有人掳得走阿离？就算真是给掳走了，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吧？ 秦珩刚要说什么，就听沈时迁冷笑一声：;没有人能掳走江佩离，但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我妹妹！ ;你在瞎说什么啊！ ;我说错了吗！她就是坏！她就是见不得我妹妹好！ 江涣肺都快气炸了！ 要不是阿芜和秦珩都死命拉着他，他今儿就叫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交代在这儿！ ;有这功夫瞎揣摩，不如赶紧去找人！ 秦珩低喝了一声，也不顾沈时迁的愤怒，硬是把江涣拽着走了。 沈时迁对阿离有偏见，沈临欢一出事，他定是直接来要人，压根就没想过其他可能。 秦珩也不想费神去解释，他只想早点找到阿离。 竹哨声响，盘旋在黑夜中的思离低鸣了几声，便扇着翅膀投入了黑暗中，不见踪影。 没过多久，它又回来了，在秦珩上方的天空打着旋儿。 ;找到了？ 思离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不停地低鸣，又往某一个方向飞去。 秦珩心里有几分忐忑，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于是他跳上马，追着思离的方向去，没跑多远果然看见了江佩离的那只鹩哥鸟。 两只鸟在府邸上方盘桓，秦珩下马，见到府宅还悬挂着祭奠亡灵的白灯笼。 …… 江佩离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已被人夺去了视线，手脚都被粗重的铁链子捆住，动弹不得。 她稍稍动了动，不禁骂出声。 ;他大爷的！ 这待遇，都快赶上牢里的死刑犯了！ 药力还未散去，江佩离浑身绵软无力，听觉却在这个时候异常敏感。 ;谁！ 江佩离低喝了一声，胡乱甩着铁链，手腕和脚踝被磨得生疼，却也让她意识清醒了几分。 ;装神弄鬼！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支吾了几声，似也是刚醒。 ;阿离？ 江佩离愣了愣，皱眉：;怎么是你啊？不是叫你跑了吗？ 她听到沈临欢挣扎的声音，但她身上似乎没有铁链。 如此，江佩离更加生气了！ 这绑匪，缩着脖子的乌龟王八蛋，竟然还搞差别对待！ ;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里？谁干的？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沈临欢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害怕极了，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分。 江佩离听着这人在恐惧之下的喋喋不休，不禁阴阳怪气了句：;你胆子也不大，怎么跟我叫板的时候就那么能呢？ ;还有，你别‘阿离’‘阿离’的叫，我讨厌死你了！你这么叫，我恶心。 沈临欢沉默了一瞬，冷笑反击：;你以为我就不讨厌你吗？江佩离，你不知道—— 她提高音量喊出声：;我都恨死你了！ ;那你可真惨，恨死我了又干不掉我，这个时候还只能指望我救你出去，啧！ 江佩离鄙夷了句：;真惨哪！ ;谁指望你了？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稀罕你帮忙！ ;真的？ 沈临欢：;…… 她听出江佩离的存心故意，一时又生气又委屈，还害怕，不禁小声抽泣起来。 但她又不肯在江佩离面前示弱，便咬住自己嘴唇，竭力忍耐着。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 身后是一堵墙，她背靠着墙半坐下，嘀咕了句：;你个遭瘟的婆娘，碰着你我就没发生过好事！ 听到沈临欢的抽噎声，江佩离不耐烦：;哭顶个屁用啊？ 沈临欢哭得更厉害。 江佩离被她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一时也没法通过听觉获取更多的信息。 照目前来看，对方应当是奔着她来的，沈临欢只不过是顺便倒霉。 但江佩离想不明白的是，抓她就抓她，拿铁链子捆着就算了，还给她眼睛蒙上是几个意思？ 便是这时，江佩离听到推门的声音，不由警觉起来。 有三两人走进来，其中一人走上前，笑了声：;思爷，别来无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3章 陆家幺女 是个温醇的男音，好听得很，但江佩离却觉得十分陌生。 不过，道上她不认识的对家多了去了，这个人敢用这种方式绑她，这人定不是个善茬！ ;谁跟你别来无恙？ 江佩离冷冷地说了句，又动了动手脚，铁链子发出哐当当的声音。 那人轻笑了声，抱歉道：;实在是思爷本领高强，在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委屈思爷了。 秦珩从侧门翻墙进，顺着两只鹩哥鸟的指引来到了一处院子。 这家人是个大户人家，秦珩一路走来避开了不少人，除了寻常人家中的小厮外，还有武夫打扮的，像是府兵。 可大宇王朝覆灭后，江南一带哪里还有人家中能配府兵的？ 到了院前的白墙圆门前，有一身着丧服的女子打着灯笼立在那里。 秦珩下意识要躲，却发觉那人早已发现他，便也不多此一举，直接上前。 ;你就是秦珩？ 秦珩抿了抿唇，;我是。 女子听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倒是找得快，不过江自思驰骋江湖多年，怎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秦珩暗暗攥紧了拳头，又听那女子冷淡道：;罢了，你既然来了，就把那个碍事的带走吧！ ;你是何人？ ;不关你事。 秦珩微微眯眼，看了看门里，淡道：;如果我今天，非要进这个门呢？ …… ;既然知道爷的本事，何必把自己的路走窄？ 江佩离声音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有种反客为主的架势。 ;看你也不像要取我性命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干什么想不开呢？ ;在下是个商人，趋利避害是本能。今日既然敢对思爷如此无礼，必然做足了准备，料定思爷不会因为今日之事而报复在下。 江佩离哼笑：;那你可真是看得起自己。 ;不过—— 江佩离想起旁边还有个沈临欢，虽然她现在看不清她的处境。 她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了声：;你要能把这人给我解决了，说不准，我真能就这么算了。 那男子停滞了一瞬，;解决？ ;嗯哼，这可是我仇家，你解决她，相当于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个人情，足够我对你既往不咎了吧？ 在江佩离看不见的地方，男子嘴角抽了抽，一时答不上话。 倒是沈临欢听出门路来，失声骂道：;江佩离！你有病！ ;我有病，你咬我啊？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拜托，你现在就是个附属品，生死自己说了不算。你以为你骂我几句就有条件可讲了？ 沈临欢气得发抖。 ;这…… 男子有些为难，不禁问：;她一个弱女子，与你思爷能有什么仇？ ;呵！这仇可大了去了！ 江佩离刚要添油加醋地把沈临欢的可恨行径说出来，就听外边来了个人，急匆匆道：;少爷，少夫人挡不住了！ 少爷？少夫人？ 然而江佩离还没得出什么结果，便听到一行人都急忙出去了。 她轻吐出一口气，就听沈临欢怒骂她道：;江佩离！这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故意要整死我的对不对？ ;你有病啊？我真要整死你，犯得着这么麻烦？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说完，她又听到沈临欢哭了起来，不禁烦躁：;你不都活了一辈子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值得一哭再哭？ ;你懂什么？被人绑架，就算捡回一条命，那也是有辱清白和名声的！我才刚要重新开始就遇到这种事，一辈子就算完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名声？ 江佩离无语。 虽然沈临欢这个人真的很讨厌，但这次她属实无辜，江佩离想着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她给弄出去才好。 外面。 经了一轮打斗之后，秦珩发觉这女子虽然看起来英气逼人，实际却不过三脚猫功夫。 这样的武功，竟能绑得走阿离？ ;阿芷！ 秦珩刚把人制住，就听到一声急切的男音。 他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商人打扮的外族男人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放开阿芷！ ;别过来！ 陆芷半跪在地上，急了声：;他武功很高，你不是他对手！ 秦珩有几分汗颜。 就这，居然敢绑阿离？ ;我不伤你，只要你把人放出来。 ;不放！ 秦珩叹了一口气，不禁提醒了句：;这位夫人，半夜三更的这么僵持，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芷沉默。 是她轻敌了，她单以为江自思找了个绣花枕头，却不想这人竟有如此身手。 ;要放人可以。 陆芷冷静下来，;但今天，你只能带走一个。 ;这位夫人是在跟在下讲条件？ 秦珩冷笑了一声，看向那在一旁干着急的外商，淡道：;今天，我两个都要带走。 便是这时，陆芷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瞬间，秦珩只觉一股浓烈的药味冲入了鼻息。 他下意识避开，但还是吸入了不少，顿时只觉浑身绵软无力，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阿芷！没事吧？ 叶沅紧张兮兮地迎上来，还不忘踢了秦珩两脚，;这人有没有伤到你？ 陆芷摇摇头，冷淡抽手，道：;把跟江自思一同绑来的那女人放了。 ;放了？ 叶沅惊讶，;就不怕她走漏了风声？ 陆芷没有解释，只是捡起地上的灯笼，径自往园内走去。 走到关押江佩离的屋子，陆芷让人把沈临欢拖了出去。 沈临欢大惊失色，边哭边喊地被拉出去了。 江佩离皱眉。 陆芷见了，讥讽：;怎么你现在善良到这个地步？连情敌的死活都要操心？ ;我管她死活做甚？只是你们得做干净些，别到时把这顶破帽子扣我头上。 江佩离听出这人是谁，不禁也放松了些。 ;听说七年前蛮族占华都破江南，陆大将军为了保幺女，把她送到了一个外商家做童养媳。 江佩离淡淡笑着，;陆芷啊陆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继续藏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4章 可你变了 ;你不必讽刺我，我知道我没你有本事。 陆芷半蹲下来，一把扯开了江佩离脸上的蒙眼布。 江佩离得以重获光明。 借着烛光，她看到陆芷穿着一身丧服，盘着妇人的头发，便是在暖黄色的光线也难掩她脸色的憔悴。 ;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猜得快。 ;我从小就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自从得知陆家大哥的死讯，我就想着你迟早要来找我。 ;但我倒是没想到—— 江佩离晃了晃手上的铁链，;你会用这种方式啊。 ;我本也不想。 陆芷低低地说了声，看江佩离的眼神里浮现了几抹悲凉。 ;我本以为，单凭你爹和我兄长都在华都受难，凭你江家和我陆家都是世代忠贞的将相，你的立场，就会和我一样。 ;立场？ 江佩离听得云里雾里，;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你不必明白了，我已不需要你的帮忙。 江佩离越听越糊涂。 帮忙？ 陆芷是想找她帮什么忙，而后发现她帮不了，就把她给绑了？ 这什么强盗逻辑啊？ ;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陆芷站起身来，神情始终冷淡，眼里却有讥诮，;你的那位情郎刚才找过来了。可他在沈家美人和你之间，选择丢下你。 江佩离脸色顿时一僵，心里闷了一下。 ;难不成丢下沈家那个花瓶，放她在这黑屋子里哭哭啼啼？ 江佩离扯了扯嘴角，;聪明的人，都会这样选。 ;你能这样想，倒也是好事。 陆芷看出她神情在竭力掩饰着什么，也不说破，站了一会儿后，便朝门口走去。 ;离离。 陆芷突然唤了声年少时的称谓，江佩离手轻轻颤了一下。 ;突然这么肉麻是做什么？打感情牌？ ;没什么。 陆芷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就是突然觉得，在一些方面，其实你也没怎么变。 陆芷出去后，江佩离靠坐着冰冷的墙，低眸苦笑：;可你变了，阿芷姐。 ＊ ;阿离…… 秦珩在昏迷中，也在不停呢喃着那人的名字。 阿离，阿离。 他在梦里，看到那人穿了一身血色的戎装，黑色的披风被狂风卷起。 她冷淡看他，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原来明媚的眸子里已看不见一丝光亮。 她说，秦子砚，你看到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放弃我吧。 放弃…… 可阿离，放弃你，谈何容易？ 便是上一世她说她对他了无情意，单单是利用他，便是她说她要嫁给萧年的时候—— 便是那个时候，秦珩心里都存在着那么一丝侥幸：兴许他在她心里，占了哪怕一点点的位置呢？ ;阿离…… 阿离，你不知道啊。 其实秦子砚这个人，他真的很好爱的。 他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给你全部的真心，不求你同等回报，只是希望你能多在意他一点。 他不是故意要和你闹情绪，他只是想证明他在你心里，是有哪怕一丁点分量的。 ;阿离…… 沈临欢见秦珩迟迟不醒，却一直念叨着江佩离的名字，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同样的情景，上一世她经历了无数次。 无论是江佩离在世还是已故，无数次她在他身边的时候，秦珩所念所想，都只有江佩离。 只有江佩离。 沈临欢苦涩笑开，不由低声问了句：;她到底……是哪点比我好？ ;小姐！ 听到元湘的声音，沈临欢从榻边站起，拉下了罗帐走到屏风前。 ;小点声。 元湘忙压低了声音，急道：;小姐，查出来了。您说的那处别院原是外族商户叶氏名下的，后来叶家少当家娶了亲，这院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叶家少当家？叫什么名字？ ;叶沅。 沈临欢瞳仁一缩，;叶沅？叶崇良？ 崇良是叶沅的字，这个名字对经历了上一世的沈临欢而言并不陌生。 上一世，江南在彻底被蛮庭控制之前发生了众多起义和反抗，其中最大的两场，都与叶沅有关。 第一场是发生在延呈七年秋的;秋露起义，也就是—— 最近即将会发生的！ 沈临欢心跳蓦地加速，掌心尽是不安的潮湿。 她怎会忘了？叶沅的妻子陆芷是陆承玉的亲妹妹，而陆承玉的死讯一个多月前已经传进江南！ 难道，叶沅绑走江佩离，是在为起义做准备？ 可是…… ;阿离！ 秦珩突然惊坐而起，打断了沈临欢的思路。 她按下心里的惶然与不安，让元湘去门外守着，自己站在屏风边上，没出声。 ;临欢？ 秦珩看出那不是阿离，蓦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沈临欢犹豫片刻，还是把叶沅夫妻俩的身份如实说给了秦珩听。 ;上一世的秋露起义应当就在最近不久，但我并不知道，阿离有没有参与其中。 秦珩手猛地一颤。 秋露起义！ 便是那时他仍然隐居千秋山，有关秋露起义的骇人听闻他却听说过不少。 听说这场起义爆发于姑苏，后来规模越来越大，直至小半个江南地区都参与其中！ 也就是在这期间，程运弗被杀害的消息传到江淮府乃至华都，刚北伐结束的蛮帝震怒，休整数月后决心南征，以武力征服江南！ ;子砚，抛开其他，我想问你一件事—— ;这一世，你还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你秦室王孙的身份，入仕新王朝么？ 秦珩没说话，手暗暗地攥住了被褥。 半晌后，他才平淡反问：;我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别的选择。 要么，秦珩就要自己去淌那万丈深渊。 要么，他就要看着江南大地生灵涂炭，看着汉文化在蛮族人的武治之下断裂。 ;我知道了。 沈临欢似是料到这个答案，轻吐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叹息还是释然。 沉默了片刻后，她往屋外走去，脸上不见一丝情绪。 没有人比她更懂秦珩，便是江佩离，也不比她更懂。 世人都道秦子砚懦弱失节，却只有她知道，他到底有多勇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5章 要做什么 江佩离被关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又有一阵药香入鼻，她昏迷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在，陆芷也算是怜惜她，这次没有用铁索链捆她手脚。 却是用快有她胳膊粗的麻绳从上到下，把她牢牢固定在了石椅上。 江佩离：;…… 陆芷，你可以的，你太他娘可以了！ 陆家后辈之中，陆芷年纪最小，也是武功最废的一个。 她没继承父兄的武学才能，却是对医药之术格外精通，年少时还曾拜过一个被民间称作;药仙的老者为师。 江佩离早晓得她用药的本事，却是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到自己身上来。 还加大剂量，连用了两次，以至于她人虽醒，脑子却还有些混沌。 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江佩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个儿昨天傍晚炖的那锅鱼汤。 那奶白色的汤汁，浓浓的鱼香，加上她秘制的酱料，一定好喝得不得了。 都怨秦珩那王八蛋！无缘无故的，跟她闹什么别扭？ 搞得她忙活半天，结果自己一滴汤都没捞着！ ;喂！陆芷你这八婆！你想勒死我还是饿死我啊？我要死这儿了，你能捞到好处吗！ ;死八婆！有本事别用药，咱俩正大光明干一场啊？耍阴招算什么好汉？别以为咱俩有交情，小爷就真不记仇了啊！ ;臭婆娘！小爷胸给你勒平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江佩离暴躁起来，说话也越来越口不择言，主要那麻绳勒得她整个上半身动弹不得，呼一口气都艰难。 她晓得外边一定有陆芷的人看着，毕竟她费这么大功夫，不就是怕她跑了吗？ 果不其然，她骂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 江佩离警觉盯着来人，;干嘛？打不过骂不过就灌药？ ;这是水。 叶沅没好气道，;你不是渴了？ 江佩离听出来这人就是自己蒙着眼睛时说话的那个，她记得他说自己是个商人。 看模样，也确实是商人打扮。 ;你就是叶崇良？ 江佩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吐出一句话：;怪不得陆芷脾气越来越古怪，嫁给你，也太委屈她了吧！ ;你个死丫头！ 叶沅被这话气得一碗水泼江佩离脸上，;我好心好意给你送水，现在看来，我就该渴死你！ ;那你就渴死我！没了我当人质，你们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你！ 叶沅作势就要抬手。 江佩离立刻道：;你打啊你打啊！最好把我打得半死不活，让陆芷看看你这道貌岸然的商人多蠢多歹毒！ 叶沅：;…… 这死丫头！ 生了半天闷气后，叶沅袖子一甩，出去没多久，又重新端了一碗水过来。 他粗鲁地把碗怼进江佩离嘴里，磕了牙不说，还把人呛了个半死。 叶沅这才高兴起来，幸灾乐祸道：;不是渴了吗？你多喝点，喝死你！ ;你大爷的！咳咳咳…… 江佩离怒瞪他，咳了半天才喘上气，水洒了大半在麻绳和衣服上。 闹了这么半天，叶沅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无趣。 可这死丫头说话太刻薄，处处都在贬低他，若不是看在阿芷的面儿上，他就把这小丫头发卖出去，让她好好感受人生疾苦！ ;你、你背着阿芷姐折磨我，要让她知道了，你就完蛋了你！ ;阿芷姐？ 叶沅眉心一挑，;你刚骂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的！ 江佩离：;…… 陆芷到底是嫁了个什么破男人？气死她了！ ;我说……姐夫啊。 江佩离在心里作呕三千次，面上皮笑肉不笑，;你这么小心眼，阿芷姐真不会把你赶出去吗？ 这一声;姐夫对叶沅来说十分受用，尤其这还是出自江佩离之口。 于是他态度也就缓和了些，哼道：;阿芷是个顶好的姑娘，才不会把我赶出去。 江佩离嘴角抽搐，说不上话来。 若是以前的陆芷，那确实是个顶好的姑娘，又温柔又娴雅，可现在…… 不就是个冷冰冰的八婆么？ ;你们成婚多少年了？ 虽然不知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叶沅还是掐着手指认真算了算。 ;她来我们家已有七八年了，成婚的话……也有三四年吧？ ;过得幸福吗？ ;过得……还行吧？ 叶沅有些别扭，;不是，你问这干什么？ ;就看看你到底有多能自欺欺人啊。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八年了，陆芷不曾对你动过心吧？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叶沅骤然而怒，一双深邃的丹凤眼死死盯着江佩离。 江佩离平静仰头和他对视。 半晌后，叶沅才狼狈地退了两步，不让人觉察到他嘴角的苦涩。 ;是不曾。 叶沅轻声说，;从阿芷被送到我家里以后，我就没见她笑过。 ;那你还娶她？ ;不是我要娶她。四年前我也想放她走，可她…… 叶沅低眸，;是她为了报恩，要嫁的我。 ;她是个顶好的姑娘。成婚后，她也是个贤良温顺的妻子，却单单……她不再是阿芷。 江佩离听叶沅说起他和陆芷的故事，眉心微不可见地凝了凝。 她不知该不该打断他的自我沉浸，毕竟她提到这一点，是想套话，而不是听他们那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但叶沅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起和陆芷的事情，江佩离耐着性子听。 听到最后，江佩离恼了。 她艰难抬起小腿踹过去，怒道：;小爷饿着肚子跟你在这耗，不是想要听你说你是怎么爱上陆芷的！ 叶沅茫然，;那你想听什么？ 江佩离：;…… 笨成这样，做生意应该没少让人骗钱吧？ ;算了。 江佩离长吐一口气，直接问：;陆芷要做什么？ ;什么？ ;她大哥在华都被杀了，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江佩离一字一句，;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6章 围困阿离 江涣被迫一夜没合眼。 大家都说江佩离被人给绑走了，但江涣却是不信的。 能在姑苏城神不知鬼不觉绑走阿离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哈，阿芜，咱们回去吧！ 江涣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别跟这儿瞎忙活了，别人不知道，咱俩还要继续搁这儿演吗？ ;演？ ;嗨，就是阿离和那叫沈什么欢的失踪的事啊。 江涣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 ;其实我觉得啊，就是阿离把人给拐走了。沈家那臭婆娘，阿离肯定早看她不爽，趁此机会报复她一下。 阿芜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真有人绑走阿离，不可能没动静。 但是…… ;我觉得阿离对沈家那个姑娘有些忌惮，不像会用这种方式报复她。 ;忌惮？开什么玩笑？ 江涣大笑起来，;沈家算哪根葱？无缘无故的，阿离忌惮他们做甚？再说，分明是那婆娘挑衅的阿离，她还有理了？ 阿芜没再说话，心里却总觉哪里有点奇怪。 便是这时，两人听到一声温淡的女声：;无涯，好久不见。 ;阿、阿芷姐？ 江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已为人妇的陆芷，感叹道：;我差点没认出来。阿芷姐，你怎会在这？ 陆芷笑了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 ;什、什么？你要造反？ ;造反两个字说出来之后，江涣下意识捂住嘴。 虽是在自己家中，但造反二字非同小可，何况如今是什么时候？ 陆芷对江涣的反应心生不满，但面上不显，只是问他：;你不敢吗？ ;我、我…… 他不是不敢。 爹在华都生死不明，身为江家唯一的男丁，江涣迟早要反。 但，阿离才刚杀了程运弗，这个时候若是又造反，会不会……不太妥当？ ;阿芷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个我也拿不定主意，不然还是等我姐…… ;你说离离么？ 陆芷笑起来，;她在我那儿，我与她商讨之后，她让我来找你。 ;无涯，造反当然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我今天说要反，明天就能反。我现在跟你说，也只是先做个准备。 江涣有些困惑，阿离怎么又突然跑到陆芷那里去了？ ;阿芷姐，既然阿姐都说了，那我肯定照办，就是…… ;就是什么？ 江涣脸憋了一下，;就是……这么大事，你好歹让我跟阿姐商量一下吧？ 听了这话，陆芷脸色骤变。 她站起身冷淡问：;无涯，你是不是不信我？ ;不不不，不是的阿芷姐！ 江涣看陆芷脸色变了，顿时慌了神，赶紧道：;你别生气，我照办就是了。 ＊ 汪府。 汪科林听到来信，落子的手抖了一下。 ;你说江自思的人近来撤了大半到外城河？ 他把棋子扔进棋盒，;她手下有多少人？竟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千真万确啊大人。 杨双文有些紧张地凑到跟前，;那江自思手下具体有多少人，下官倒是不知。可这几日撤出去的人，少说也有成百上千！皆是青壮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下官怕的是她要造反哪！ 汪科林倏然起身。 ;此事非同小可，你先不要声张。 汪科林拿了块龟符，;你现在先去调兵，不要让人发现。若她真是要造反…… 汪科林咬咬牙，用力拍了拍杨双文的肩。 ;去，把秦珩找来。 …… 江佩离被关了整整两天。 两天时间里，除了给她送水送饭的人，她再没有任何和外界相通的途径，而陆芷要造反的消息，也是从他们口中套出来的。 她早猜到，毕竟陆承玉死了。 只是，既是要造反，陆芷把她绑起来做什么？ 这天，给江佩离送饭的婢女照例前来，却见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耷拉着脑袋，听到动静也没反应。 婢女慌了神，凑过去探了下鼻息，脸色煞白！ 没气了！ ;来人！快来人啊！ 婢女吓得六神无主，少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这人咽了气，他们都要陪葬！ ;何事惊慌？ 看门的守卫进来，就见婢女颤着手指道：;人质……死了！ 死了？ 守卫愕然，赶紧探了探。 ;快！还有脉搏，你给我拿着。 守卫把刀鞘塞给婢女，拿刀划断江佩离身上的麻绳。 麻绳被解开，江佩离突然睁眼，反手就将人按在地上，一拳下去，那人就晕了。 ;你—— ;别出声，我不伤你。 江佩离捂住婢女的嘴，把地上的剑拿起来。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江佩离夺过刀鞘，把婢女推到了一边。 ;你们拦不住我的。 她淡声道，眸子里满是戾气，不过一刻钟，那些守卫纷纷被撂倒在地，站不起来。 江佩离喘了会儿气，割下身上的一块布料捂住口鼻。 刚出屋门，她就听到一声鸟鸣，抬头便见她的那只鹩哥在半空中盘旋。 江佩离不禁想到秦珩说过的话—— 以后，我就不会把你弄丢了。 ;骗子，鸟又不是狗，哪里会寻人？ 江佩离苦笑了一下，随即敛起情绪准备找出路，然陆芷却突然带着拿弓的府兵堵了上来。 ;陆芷，你疯了！ 江佩离喝道，也不知是骂她造反一事，还是豢养带兵器的府兵一事。 ;我很清醒。 陆芷面无表情地抬手，弓兵瞬间排开阵列，把江佩离困在中间。 前排弓兵全部拉满，只要一声令下，江佩离就会被万箭穿心！ 一时，江佩离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已经不能确定，陆芷是否真的不会对她动手。 ;疯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佩离怒吼，;单凭你一人，你就想破釜沉舟反了一个刚建起来的王朝吗！ ;我当然不是一人。 陆芷笑开，;就在两日前，无涯已经站到我这边了。 江佩离瞳仁一缩，气极之下便要冲上前。 ;唰地一声，一支箭擦着江佩离得胳膊射进了她身后的木柱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芷，;你现在，连我也要杀了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7章 貌合神离 ;离离，我不想这样的。 陆芷从旁拿过一把弓，上箭拉满，对准江佩离，;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陆家和江家，我不能容你！ 又是一箭，江佩离肩头的衣衫被划破，冷汗从她额角滴下来。 陆芷武艺虽不强，箭术却精，刚刚那一箭，她是实实在在地想杀她！ ;我何时背叛了你？ 江佩离一字一句反问，;又何时背叛了陆家和江家？ …… ;思离！快点！ 秦珩骑着马一路快要出城，思离却在空中盘了几个圈，落在秦珩肩膀上，低鸣了几声。 ;找不到了吗？ 秦珩轻轻抚摸着思离的羽毛，见它似是有些低落，不由抱歉道：;是我太心急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食物喂给思离，又安抚了它一会儿。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思离受到惊吓，直蹿到半空，秦珩回过头，就看到杨双文带着几个人奔驰而来。 ;秦公子，汪大人有令，让你立即前去。 秦珩按下心里的焦急，淡道：;我现有急事，烦请大人通融通融。 ;再急的事，恐怕也急不过此。 杨双文上前到秦珩身边，压低声音道：;江自思要造反一事，汪大人已经知晓。 秦珩瞳孔一震，脱口：;她如今人都寻不到，如何造反？ ;越是寻人不到，岂不越有嫌疑？ 杨双文看了眼身后众人。 ;你若是替她觉得冤，这时候就更应该听汪大人的话。现在外城河边上都是她手底下的人，除了你，没人能替她伸冤！ ;不过，你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你若卷进这件事，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秦珩自然清楚，一旦他或是秦氏的任何一人卷进此事意味着什么。 可如今阿离无故被陷害，他不能坐视不管！ 挣扎了半晌，秦珩不得不放弃去找江佩离，转身跟杨双文等人回了城。 陆芷看着如困兽一般声嘶力竭的江佩离，想到她年幼时被父母冤枉时的倔强模样，一时心生恻隐。 但这份恻隐，又在她想起被残忍杀害的大哥之后被压了回去。 ;江佩离，我问你，我们的敌人是谁？ 江佩离微微一愣，随即答：;当然是入侵中原犯我华夏的蛮族人！ ;那那些入蛮庭为官的色目人和汉人呢？ ;他们欺师灭祖投靠敌人，和蛮夷又有什么区别？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同他们结交！ 陆芷怒极，又拉满了弓对准江佩离，;身为汉人，和他们同流合污已是耻辱！更何况你还是汉人王朝的将门之后！ ;如此行径，在你看来还算不得背叛吗！ ;等一下！ 眼见陆芷作势就要松手，江佩离赶紧解释：;我没有和他们结交！我只是想救出我娘而已！ ;别找借口了！救人的方式千千万，怎的偏挑最恶心人的？ 江佩离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大声吼道：;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吗！ 陆芷猛地一颤！ ;七年前，蛮军大破江南的时候，我也被迫离开了故乡和父母，你当真以为在外面的这些年—— ;我一点苦都没有吃吗！ ;我对蛮庭的恨，绝不比你少半分！你不能因为偶然看到的权宜之计，就污蔑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 汪府。 ;你向江淮府递举荐信之前为何不先知会我？ 秦珩脸色难看至极，;大人这般冲动，就不怕你我的前程都毁在这一时吗？ ;身家性命都能搭上，前程又算得什么？ 汪科林悠闲地吹了吹滚烫的茶，;再说，当官本就是个耗时间的活儿，你越早进，越早升官，岂不是好事？ ;大人这是不信我？ ;我怎么信你？ 汪科林放下茶杯，敛了笑意，;你能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一个汉官，江佩离能随时随地揭竿造反，刀架在我脖子上，你让我信你？ 秦珩攥紧双手，矢口否认：;她没有。 ;秦珩，如今外城河畔全是她的人！你敢说她没有反心？ 另一边。 陆芷松了松弓弦，冷笑：;我不能信你。 ;为何不能？ ;从你看男人的眼光，你不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离离。 ;真是笑话！ 江佩离反唇相讥，;照这么说，若是当年我认识的陆芷，还不会嫁一个又丑又蠢的外族商人！ ;江佩离！你说谁又丑又蠢？ ;谁急了说谁！ 陆芷气极，又将弓拉满，喝道：;你别胡搅蛮缠！江佩离，就凭你找了个懦夫当男人，我就不能再信你！ ;你才懦夫！你那笨死的男人才是懦夫！ 话音落，一支箭就射了过来。 江佩离危险躲开，气急败坏道：;说不过就动手！无赖！ 又一箭射了过来。 ;臭八婆！有本事你撤兵，咱俩单挑啊！拿着远程武器欺负我赤手空拳，你个又蠢又坏的王八蛋！ ;江佩离！ 一筒箭见了底，江佩离半蹲在地气喘吁吁，看着陆芷火冒三丈的神情，心情可算是好了一点。 ;我不同你白费力气了。 陆芷换了一筒箭，再度拉满，目光逼视，;我就问你一句话—— ;秦珩，有没有可能归顺蛮庭？ ;不可能！ 江佩离脱口，;你脑子有病吧？他是秦王室的后裔，蛮庭灭他族人，夺他家江山，论起来他的仇恨比你我还深！你要蠢成什么样子才问得出这样的问题！ ;你就那么信他？ 陆芷讥讽一笑，;江佩离，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真觉得一个家国蒙难时转头躲进深山里的末世王孙有这样的骨气？ 另一边，汪科林问秦珩：;你当真觉得，像江佩离那样义薄云天的将门后辈，能咽得下国破家亡的仇恨吗？ ;你敢说她没有反心，我却不信。 便是这时，两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在不同的地方异口同声—— ;他不会。 ;她没有。 江佩离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看着陆芷一字一句重复：;他不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8章 看不起人 陆芷看到江佩离眼里的坚定，苦笑了一声：;离离，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也这么信任过你父亲？ ;你说他纵然偏疼江胥，也不会因她的一面之词而责罚于你，结果呢？ ;你提这做什么？ ;就是想告诉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一样傻！ 江佩离低眸藏起眼底的酸涩。 阿芷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善解人意的阿芷姐了，陆承玉的死让她变得偏激和一意孤行，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 ;你究竟想如何呢？ 江佩离疲倦问道，;你不信我，却要利用江涣去调动我手底下的人，还把我关起来。 ;是怕我临镇倒戈，打乱你的计划？还是担心秦珩会被招安，而我就因此站在你的对立面？ ;陆芷。 江佩离失望至极，;认识这么多年，你也太看不起人。 陆芷手抖了一下，挽弓的手有些不稳。 ;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动手，杀了我。 陆芷瞳仁一缩，;你以为我不敢么？ ;你连弓箭手都调过来了，我还真没以为你不敢。 江佩离盘腿坐在地上，轻吐一口气，;累了，不想躲了，你就痛快点给我一箭好了。 反正照秦珩所说的上一世，她迟早也要有这一劫。 与其死在一个无名之辈手里，倒不如这样，一了百了，她也痛快。 箭尖指着江佩离的眉心，陆芷咬牙，手却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是怕她倒戈吗？ 是怕她抛下大是大非义无反顾站在男人的那边吗？ 不，都不是。 陆芷松了手，江佩离果真没躲，那箭擦断了她的一缕发，;唰地一声扎进了她身后的木柱子里。 她把弓递给属下，走上前。 ;我可以放你走。 陆芷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扔给江佩离，;你把它吃了，我就放你走。 ;这是？ ;香消丸，是我炼的毒。你吃了它，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事。否则—— 陆芷叹了一口气，语气缓了几分，;离离，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秦珩。 ;一个苟且偷安的末世王孙，我真不觉得他是你的良人。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你就是信不过我，你看我像是为一个男人是非不分的人吗？ 陆芷没说话，她看着江佩离丝毫没有犹豫地服下了香消丸，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可以走了吗？ 陆芷示意其他人收了弓，江佩离终于如愿离开。 ;离离。 陆芷喊了她一声，江佩离却早已没了踪影。 她只能兀自叹息道：;希望这一次，天真的人不是你。 江佩离从深深废院里跑出来没多远，确认无人跟踪之后，便靠着一棵树催吐。 想控制她？没那么容易！ 然而江佩离抠了半天喉咙，胃酸都吐出来了，也不见那香消丸。 她吃的时候明明没有吞下去，难道—— ;遇水就化了？ 江佩离按了按喉咙，没了异物感，看来真是化了。 罢了，进城再说吧。 然而进城后江佩离跑了三家医馆，竟然没有一个大夫诊得出她服的是什么毒。 ;奇了怪，莫不是诓我的？ 江佩离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脉搏，;就没有什么异常？ ;看脉相，确实是没什么异常，不知思爷可有哪里感到不适？ ;我除了心里不爽快，哪里都好！ 江佩离没好气地说了句，内心又把陆芷骂了几顿解气。 诊不出毒，也就没办法解，不过好在如今没什么异常，江佩离也就懒得去管，直接找来了阿芜。 ;让阿涣把人都撤回来。 阿芜惊了一下，;撤、撤回来？ ;对啊，不撤回来，真跟着一个脑子不好的去造反？ 江佩离一脸奇怪，;话说我失踪了好几天突然回来，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不到发月钱的时候就不关心我了吗？ ;不、不是，是…… 阿芜犹豫半天，最终如实说：;是阿芷姑娘说你跟她在一起，我们这才…… ;她说你们就信了？ 江佩离有些恼火，;我平日里常提醒你们不要随便信别人的话，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何况陆芷和咱们七八年没往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找，不过…… 阿芜小心翼翼问：;咱们的人撤回来，那这事就不管了？ ;管啊，怎么不管？可我也得有办法才能管啊！ 江佩离有些头疼，为陆芷的事。 她大哥死了，她是肯定坐不住了的，但现在若是动手，不就等于把还在华都的那些人往火坑里推么？ 况且，陆芷要反，她拿什么反？ ;阿芜，你跟我去趟萧家。 ;萧家？ 江佩离点头，;陆芷那个疯婆子有几个人手？她肯定会去找云琛哥和萧世伯。 …… 汪科林听着秦珩一遍遍的否认，只是笑一笑，没往心里去。 在他看来，江佩离，或者说江南的这些汉人要反大晟的朝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也只当是未雨绸缪。 只是，他不得不提醒秦珩：;汉人的朝廷早已经是过去式，你最好断了痴心妄想，以后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朝廷不会亏待你。 ;至于江佩离…… 提到这三个字，汪科林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揭竿造反，死路一条。 只是看到秦珩异样的神情后，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说：;她跟你不是一路人，你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该跟她们这些人断了往来。 他跟阿离不是一路人。 秦珩生平最讨厌别人说这句话。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说他和阿离不合，便是原罪。 他微微低眸，藏起了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做出一副迫于现实的悲态来，让人误以为他因为妥协而感到痛苦。 ;大人的好意，子砚心领。只是不知大人……时到今日，是否还愿意相信在下？ 秦珩语气很轻，小心翼翼试探般，;事情到现在，毕竟也只是大人的猜测。在下想，兴许……会有什么转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9章 箭在弦上 第239章箭在弦上</p> 萧家。</p> 荣和看到江佩离来了，不禁惊讶道：“思姑娘，我们公子如今不在府上。”</p> “我不找他。”</p> 江佩离直冲进院，神情泰然，“我找萧世伯。”</p> 萧家上下都认识江佩离，没有人敢拦她。</p> 荣和跟在后面一路小跑，“那个……我去给你通报一下吧？”</p> “不必。”</p> 荣和汗颜。</p> 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以前思爷见着老爷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怎的今天如此胆大？</p> 萧肇正在议事。</p> 见到她冲进来，萧肇脸色难看至极。</p> “离儿，你今日怎这般没礼数？进来无人通报也就罢了，长辈也不见了？”</p> 听着有人指责，江佩离大方笑了笑，道：“叔伯们见谅，实在是有急事想和萧世伯单独谈谈。”</p> “这……”</p>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端起了长辈架子，板着脸道：“什么急事也不能这样行事，哪有打断长辈说话还硬把人赶出去的？”</p> “六叔这就不明白了吧？萧世伯最疼我了，他才不会管我规矩不规矩的呢！”</p> 江佩离故意问萧肇：“是吧？萧世伯？”</p> 萧肇自是知道江佩离的来意，一时脸色铁青，又只好顺着她的话对众人说：“今天就先这样吧。”</p> 六叔“啧”了一声，起身：“这丫头忒性急，得好好训！”</p> 说罢，众人便都一一告辞。</p> “平日见了我就跟见了老虎一样，恨不能钻进地里走，怎的今日就敢顶风作案了？”</p> 江佩离嘿嘿一笑，大方拽了把椅子在萧肇旁边坐下。</p> “自然是有底气才敢如此。”</p> “何来的底气？”</p> “萧世伯，我今儿来可是想跟您开诚布公的，您可就别卖关子了吧？”</p> 江佩离语气轻松，就好像一个晚辈在同长辈撒娇耍无赖一般，任谁都不会想到她要说的竟是那般大事。</p> “七夕那天的事情，萧世伯应该都已经知道结果了，云琛哥来找您闹过了，您不会还觉得您干的那些事，我一点都不知情吧？”</p> 萧肇没说话，只是狠狠地攥住了椅子扶手，额上青筋暴起。</p> 江佩离继续说：“不过您放心，我来就是想提醒您，您勾结蛮庭汉官一事，就算我不计较，陆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萧世伯如果不想淌这浑水，最好还是断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p> “这就是你同长辈说话的态度？”</p> “世伯，我这也是为您好。”</p> 江佩离满眼无辜，“陆家跟江家可不一样，陆家人才不会碍着情面对您的所为网开一面。”</p> 萧肇沉默。</p> 她说得没错，陆家人的性情刚烈更甚，原则极强，更是铁面无私。</p> 可他想不明白，明明他没做什么，怎么就……</p>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p> 萧肇颤抖着问出这话，似是有些难堪，“七夕一事，你是故意探我的？”</p> 江佩离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了一句话：“其实江胥，早在三年前就死了。”</p> 萧肇瞳仁一缩：“你杀的？”</p> “是。”</p> “你、你、你简直丧心病狂！”</p> 萧肇气得发抖，站起身指着江佩离骂道：“那是你亲妹妹！你怎敢……你怎么能……”</p> “萧世伯，她若真视我如姐，那我也会真心回报她，如若不然……”</p> 江佩离一字一句似是警告：“我又有什么不敢的？”</p> “你——”</p> 萧肇听得江佩离话里的深意，踉跄了两步，神情茫然，像是顷刻间苍老了许多。</p> “你父亲曾说你野性难驯心狠手辣，我原先还不信……”</p> “野性？”</p> 江佩离重复了这个词，不禁有些好笑道：“他生他养的，居然用这个词来说我。”</p> “不过他说得倒也没错，我就是心狠手辣。再说明明是江胥和她娘不仁不义在先，她逼我到绝地，我还不能反击了？”</p> “可那不仅是条人命！还是你的亲妹妹！血浓于水的亲妹！你怎么能——”</p> 萧肇气极，一时只觉得胸闷，跌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来。</p>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是如此丧尽天良！连自己的亲妹都下得去杀手！</p> 一时，他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惶恐，尤其想到了她刚说的——</p> 如若不然，我也没什么不敢的。</p> “这么看来，如果将来有一日我和你立场不合，你也会对我出手了？”</p> “萧世伯。”</p> 江佩离眸色沉了沉，“萧家对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但我不出手，不代表其他人不会。”</p> “我今天来，是真心想劝萧世伯——”</p> “回头是岸。”</p> 回头？</p> 萧肇笑了，“江南归顺本是大势所趋，你们逆天行道，反倒来劝我回头？”</p> “大势所趋？蛮族人入侵中原犯我大宇，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怎的到您这儿，归降他们就成了大势所趋？”</p> 萧肇张了张嘴，一阵无言。</p> 江佩离的话像是在不停地扇打他的脸，他的这个想法在江南是无法被人理解的。</p> 便是萧肇自己，也觉得挺可耻。</p> 半晌后，萧肇似是认命般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p> “你劝我没用，我本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而已。你若真心不希望江南归顺于大晟，还得去找秦珩。”</p> “秦珩？”</p> 萧肇“嗯”了一声，叹道：“他答应过我，只要云琛不娶你，他就会带着江南文人入仕。”</p> ＊</p> 外城河营帐。</p> “撤人？这……”</p> 江涣默默看了眼大营，这箭在弦上了，岂有收回之理？</p> 金大壮被这阵仗吓得头皮发麻，不由凑到江涣跟前，小声说：“涣哥，你还是听思爷的话，撤了吧！”</p> “不是，这怎么还能临时变卦的啊？我才把人调过来，费了多大功夫？突然连个屁都没有就打发人回去，以后我在江湖上的面子往哪里搁？”</p> 金大壮急得满头大汗，正想着如何说时，陆芷来了。</p> 她一身玄色戎装，脸色发冷，金大壮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去。</p> “阿芷姐。”</p> 江涣心里也有点发虚，本来他干这事就有点稀里糊涂，现在一听江佩离要他撤人，他就更没底气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0章 茫然无助 第240章茫然无助</p> “离离说什么了？”</p> 陆芷冷淡质问，“她想叫你把人都撤了？”</p> 江涣面露尴尬，“啊”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啊。”</p> “她应当是担心你，怕你有危险吧？离离从小就疼你护你，你恐怕还从未独当一面过。”</p> 陆芷温和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p> “胡说！小爷堂堂七尺男儿，要她担心做甚？”</p> 江涣十分不满，对金大壮说：“你去跟思爷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就把心放肚子里吧！”</p> 陆芷这才满意笑起来。</p> 打发走金大壮之后，陆芷看江涣还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想了想，上前问他：“我听说秦家一位小公子来姑苏了，他是秦珩的弟弟？”</p> “是，叫秦瑞，阿离可喜欢他了。”</p> “那……你能不能想法子，把他带过来？”</p> 江涣不解，“带他来做什么？屁大点小孩，能顶什么用？”</p> “阿涣，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p> 陆芷意味深长，“那是秦家的孩子啊。”</p> ……</p> “江涣哥哥，你真的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吗？”</p> 秦瑞不安地拉着江涣的衣角。</p> 江涣最初很不耐烦，但想了想，还是默默忍受了。</p> “嗯，我带你去找我姐，她一定知道你哥哥在哪里。”</p> 江涣一本正经地说着谎，其实他根本连江佩离在哪都不知道。</p> 话说前两天金大壮来让他撤人之后，就没有后话了，他几天没进城，不成想江佩离和秦珩都跟人间蒸发了似的。</p>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现在要干的这事非同小可，江佩离作为主谋，低调点也正常。</p> 可秦瑞信以为真，不禁有些伤心地问：“哥哥是不是不想跟我回杭州啊？”</p> “回杭州？”</p> “嗯，哥哥已经七年没回去过了，母亲想他了呢。”</p> “七年？”</p> 江涣一脸茫然，“很长吗？我和阿离跟爹娘也不怎么见面，也没觉得有什么啊？”</p> 秦瑞默。</p> 等到了外城河营帐的时候，立马围过来一群手里拿着兵器的人，秦瑞吓得躲在江涣身后，紧紧抱着他大腿。</p> “你你你手往哪儿放呢？快松开我啊！”</p> 秦瑞手被江涣拽开，但还是紧紧勾着他衣服，胆怯问：“江涣哥哥，阿离姐姐真的在这里吗？”</p> “在啊，我还能骗你吗？”</p> 江涣不耐烦，“喂，你们几个别围这儿看了，都有鼻子有嘴的，有什么可看的？”</p> 那些人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就是想看看姐夫他弟弟跟他长得像不像。”</p> 听到动静，陆芷和叶沅走上前来。</p> 如今陆芷换了一身衣服，长发高高束起，眉眼冷淡透着英气。</p> 她看到秦瑞，神情不由温和了几分。</p> “你就是秦小公子吗？”</p> 陆芷在秦瑞面前蹲下，声音轻柔得叶沅和江涣同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来。</p> “阿芷姐，怎么你和我姐在这小屁孩面前都那么温柔啊？你们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p> 叶沅附和：“是啊是啊。”</p> “闭嘴。”</p> 江涣、叶沅：“……”</p> 为什么对他们态度就不一样？</p> 秦瑞仰头打量了陆芷一会，小小的身躯忍不住在颤抖，他尽量克制住，让自己看起来更男子汉一点。</p> 虽然都是第一次见，但这个姐姐和阿离姐姐给他的感觉太不一样了，秦瑞本能害怕。</p> “小公子别怕，你不是要找哥哥吗？我们带你去。”</p> 陆芷觉察到小孩儿对她的警惕，微微勾唇，站起身对江涣道：“我们走。”</p> “去哪？”</p> “攻城。”</p> ……</p> 江南民众本也从未放弃过对蛮庭的抗议。</p> 如今有人领头，一群人便热血沸腾，高喊着“反晟复宇”的口号，沿着外城河一路打到姑苏城门口。</p> 这一动静很快惊动了姑苏城内，州府立刻指派了厢军去城门把守。</p> “阿离，他们真的打过来了！”</p> 阿芜神色慌张，便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p> 江佩离半躺在树荫下，手背遮眼，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熟睡，但阿芜知道她没有。</p> 从萧家出来后，江佩离整整两天没合眼，却也什么都不说不做，只是躲在这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p> 沉默半天后，江佩离轻吐出一口气，淡道：“随他们吧。”</p> 阿芜知道她这是在说气话，不禁焦急道：“可还有涣哥和咱们的人呢！”</p> 江佩离手抖了抖，想起秦珩曾说上辈子的江涣死于抵抗蛮庭，一时心烦。</p> 而她想到秦珩，便又想到了萧肇说过的话。</p> 江佩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莫大的讽刺。</p> 她父亲抵抗蛮庭被俘，她弟弟抵抗蛮庭遇害，而她却在这里信任一个要归顺蛮庭的秦氏王孙？</p> 真是可笑。</p> 可自嘲之余，江佩离却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茫然。</p> “阿芜。”</p> 江佩离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却是问：“你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做些什么？”</p> 阿芜一愣，答不上来。</p> “你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可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会来问我。”</p> 江佩离重重叹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像这次，其实我跟陆芷的想法是一样，就因为我不想她这么快打草惊蛇，她就觉得我背叛了她。”</p> “还有阿涣……”</p> 江佩离想到江涣的回信，只觉得一股子气闷在胸腔，她坐不住了，便起身。</p>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p> 快到西城门，乌泱泱一片的人群和嘈杂让江佩离脑子里的筋一跳一跳的。</p> 她眼前顿时看到硝烟弥漫、将士浴血厮杀的战场，一时脸色苍白。</p> 不经意间，她好似还看到陆芷跌下马背，满是鲜血的手朝她伸出，悲痛地嘶喊着她的名字。</p> “阿离？”</p> 阿芜注意到江佩离的反常，见她脸色煞白额上满是汗，不由担心。</p> “无妨。”</p> 江佩离努力将脑中那些让她窒息的画面摒弃，却在这时听得有人欢呼了一声：“快看！是涣哥带着咱们的小陛下来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1章 姐弟反目 第241章姐弟反目</p> 小陛下？</p> 江佩离顿觉脑子里一道光闪过，立刻喊了声：“阿芜！”</p> 阿芜点头，“明白。”</p> 而后人群中有人失足跌倒造成混乱，方才那个人连同他的失言被人群无情吞没。</p> 江佩离纵身而起，从人群上方跃到高处的阁楼，便看到不远处气势汹汹而来的人马。</p> 其实也就几匹马，江佩离看到江涣骑马带着秦瑞，一时脸色铁青，怒骂了一声：“蠢货！”</p> 城门前的防守迅速布好，但这些厢军本都是收编的汉人，战斗力本也不强，所用的武器更是次等，更别提他们懂什么攻防的技巧。</p> 江佩离咬咬牙，跑到城门下，厢军头领大惊失色，正欲动武，就听她沉声说：“我是来帮你们的。”</p> 帮他们？</p> 不等这人反应，江佩离就已经上了城楼，夺了一把弓过来，对准了起义军仅有的几匹马。</p> “你让底下的人都待命，不要轻举妄动，无论如何，不能伤到那个孩子。”</p> 江佩离冷静道，“还有，你们这些拿弓的人看好了，先把马射了。”</p> “明白。”</p> 厢军头领有些尴尬，似乎这个时候江佩离比他更有威望。</p> “准备了。”</p> 江佩离拉满了弓，咬咬牙，箭“咻”地一声射中了跑在最前的陆芷的马，顿时人仰马翻。</p> “上！”</p> 江佩离一声令下，城门前待命的厢军立刻围攻过去，其他想冲上来的人被弓箭手挡住。</p> “阿芷！”</p> 叶沅眼睁睁看着陆芷被生擒，他自己也被射下了马，起义军顿时溃散。</p> “阿姐？”</p> 江涣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城楼跃下的江佩离，赶紧抱着秦瑞下了马。</p> 陆芷被厢军押住，看到江佩离，痛骂道：“江佩离！你还敢说你没有背叛我！”</p> “闭嘴！你这白痴！”</p> 江佩离怒道，“你不要命，就要这么多人都跟着去送死吗！”</p> “那也比你数典忘祖苟且偷生地强！”</p> 江佩离任她去骂，径自走到江涣面前，突然抬手，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p> “啪”地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p> 江涣更是难以相信，从小到大就是再生气的时候，阿离几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动过手？</p> “这一巴掌是给你个教训，你要成长，要独当一面，可以，但你至少得先学会孰是孰非！连黑白都分不清，你凭什么独当一面！”</p> 江涣耳朵嗡嗡地响，双眼发直地看着江佩离，一时只觉得万般委屈。</p> 江佩离看也不看他，缓了神色对秦瑞说：“瑞儿，咱们走。”</p> 她现在必须把秦瑞带离这个是非之地。</p> 陆芷举兵造反，把一个先王室秦家的孩子扣在这里，无疑是把秦瑞往火坑里推！</p> 他才八岁，怎么可以卷进这样的事情中？</p> 秦瑞看了看江涣，又看了看被制服在地的陆芷，乖乖跑到江佩离身边，抓住她的衣袖。</p> 陆芷看江佩离要带走秦瑞，顿时崩溃大喊：“江佩离！你这混账！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替蛮族人做事！”</p> 这话一出，人群哗然！</p> “思爷，你是江将军的长女……你怎么可以……”</p> “就是啊思爷，就算蛮族人给了天大的好处，咱们也不能忘本啊！”</p> 江佩离听得众人的指责，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随你们怎么想。”</p> 说完，她就护着秦瑞准备走。</p>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连厢军那边也有些茫然：不是说这次起义，江佩离是主谋吗？怎么反倒像他们这边的？</p> “阿姐……”</p> 江涣终于缓过神来，脸还火辣辣地疼，可比那一巴掌更让他疼的，是江佩离的态度。</p> “什么叫随我们怎么想？”</p> 江涣跑到江佩离面前拦住她，红着眼质问：“你不是说你死也不可能归降蛮庭的吗！那现在你又在做什么？”</p> 江佩离皱眉，“你好好冷静了再来跟我说话。”</p> “你叫我怎么冷静！现在！我最敬重的阿姐成了我的敌人！我怎么冷静！”</p> 江佩离烦躁极了。</p> 她来，自然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可江涣这个猪脑子根本就不懂她的用心良苦。</p> “思爷，这……”</p> 厢军头领也是一头雾水，他看江佩离这也不像是在刻意帮他们。</p> “闭嘴！吵死了！”</p> 江佩离直接打断厢军头头，打算绕过江涣。</p> 可江涣不依不饶，加上他挨了一巴掌心中难免有怨恨，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大打出手！</p> 迟来的阿芜看到他们打起来了，不禁大喊：“阿离、涣哥，你们快住手！”</p> “阿芜！你别管！”</p> 江涣挡了江佩离两脚之后，也开始动真的了。</p> 两人都自小习武，且对对方的招式了如指掌，动起真格来不免飞沙走石，周围的人自觉退避开来。</p> “阿芜，照看好瑞儿。”</p> 江佩离沉声道，感受到江涣越逼越紧，她也提了几分内力。</p> 然而当内力提到第八成的时候，江佩离忽然感觉胸口闷疼，连带着浑身无力，刚提起来的内力瞬间散去。</p> “阿离！”</p> 江佩离猝不及防，扎扎实实挨了江涣一击，连退好几步，腿肚都在发颤。</p> “阿姐！”</p> 江涣和阿芜赶紧跑过去，就见江佩离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p> 她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陆芷的方向，刚巧两人视线对上，江佩离立刻明白过来。</p> 是香消丸的作用。</p> “出息了啊。”</p> 江佩离不想让人察觉到异常，隐去了眼底的错愕，笑，“真是出息了！”</p> 江涣脸上的焦急顿时变成了深深的愧意。</p>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阿离动手？</p> 姑苏变了天，太阳都被乌云遮住了，狂风大作却又不见下雨。</p> 江佩离正要进城，好结束这荒唐的闹剧。</p> 然而这个时候，一队手握着长缨枪的精兵整齐从城里跑出来，规矩站成几列。</p> 想必是汪科林怕厢军应付不了，便调配了一支精兵来平息这场祸事。</p> 然而，当一个身影随着这一队精兵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来。</p> 除了江佩离。</p> 她看着那人站在那里，眼里没有了惊谔。</p> 只有强烈的讽刺，和深深的失望。</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2章 剑指秦珩 第242章剑指秦珩</p> 先做出反应的是秦瑞，他看到那人，高兴地喊了声“哥哥”，就要跑上前，却被凶神恶煞的官兵挡住。</p> “子珏？”</p> 秦珩没想到秦瑞也在这里。</p> 当他眸光触及到江佩离的眼神里，黢黑的眸底有暗涌翻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来。</p> 茫然、沉痛与失望交错在两人之间，秦珩瞬间梦回上一世，他和阿离因立场不同而反目成仇的时候。</p> 秦珩微微低眸，回避着江佩离的眼神，似乎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p> 他轻声对秦瑞说：“子珏，这里危险，你先离开这里。”</p> 这时，陆芷叫了江佩离的名字，嘲讽笑开：“离离，我真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的人！”</p> “真是虚伪！愚蠢！让人恶心至极！”</p> 这是江佩离以前骂江胥母女的话，陆芷讽刺她变成了以前自己最讨厌的人。</p> 然江佩离回过神，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平淡笑笑：“随你怎么骂，你以为我会在乎吗？”</p> 在乎的。</p> 她在乎的。</p> 走了没两步，江佩离眼神一凛，突然拔出了一个官兵的佩剑，剑锋直指秦珩！</p> “哥哥！”</p> “秦公子！”</p> 冰凉的剑刃离秦珩的喉咙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停下，近得秦珩都能感觉到剑锋的气息。</p> “都别动。”</p> 秦珩示意其他人，复杂的眸光始终不离江佩离。</p> 他苦涩笑道：“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p> 别人听不懂他话的意思，可江佩离听懂了。</p> 就在刚刚她拔剑的那一刻，她也清晰感觉到这一幕似曾相识。</p> “为什么不躲？”</p> 江佩离不想其他，只是死死盯着秦珩，“剑锋再入半分，你就会死于非命。”</p>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我都不会躲。”</p> 江佩离握剑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她想着江涣那小子下手真狠，她以前真是低估他了。</p> “江佩离，你还在装什么？”</p> 陆芷讥笑她，“你骗得过别人，可你骗得过自己、骗得过我吗？”</p> “阿离姐姐……”</p> 秦瑞声音带着几分哭腔。</p> 片刻后，他挣开阿芜不顾一切地跑上前抱住江佩离的腰，闭着眼大喊：“哥哥！你快走啊！”</p> “子珏，哥哥不走。”</p> 秦珩微笑看着江佩离，眼里似乎也含着什么。</p> 他往前迈步的同时，江佩离猛地收手，让剑锋避开了他的要害。</p> 她看到秦珩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好像在嘲笑她，笑她心软，笑她下不去手。</p> 可她就是下不去手。</p> 当着一个八岁孩子的面，她怎么下得去手呢？</p> 江佩离长吐一口气，扔了手里的剑，自嘲了声：“我真蠢。”</p> “我果真是这天下最蠢的人！”</p> ＊</p> 曾被视作人间天堂的姑苏城在顷刻之间被阴云笼罩，呼啸的狂风好像要摧毁这座城。</p> 江佩离整个人阴沉得可怕，就连阿芜也不敢同她说话。</p> 偏生有个没眼力见的袁向敏撞上去，着急道：“怎么回事？江淮府那边怎么突然任命姐夫做——”</p> “去你娘的姐夫！”</p> 江佩离暴怒打断，“再提这个人，我打断你的腿！”</p> 不等袁向敏反应过来，门“嘭”地关上，跟着里面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p> 袁向敏：“……”</p> 他又触小祖宗霉头了？</p> “这位是？”</p> 袁向敏注意到阿芜身边跟了个孩子，偏生那孩子眉眼和秦珩还有几分相似。</p> 他猜出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神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p> “你们思爷真是古怪，一边骂娘，一边又帮人带孩子。”</p> “你懂什么？咱们思爷知恩图报！那个姓秦的好赖救过思爷的命，帮他照顾一下弟弟怎么了？”</p> “就是就是。”</p> 袁向敏看着一唱一和的金大壮和毕兜，又看向沉默的阿芜，不禁哼笑了声：“你们这样想，恐怕有些人不这么想！”</p>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依旧紧闭。</p> 阿芜抱着双臂靠坐在门前的栏杆上闭目养神，金大壮三人由小到大整齐坐在门前台阶上。</p> “这天阴沉了这么许久了，雨到底是下还是不下？”</p> 三人抬头看天，动作整齐划一。</p> “那你是想下不想下？”</p> “我是不太想，但我不想，它就能不下的吗？”</p> “说得也是，反正这雷暴雨虽然会迟到，但从来没有缺席过。”</p> 金大壮和毕兜同时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p> 秦瑞看着天，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p> 又过了半个时辰。</p> “毕兜，是不是快到饭点了啊？等等吃什么啊？”</p> “哪有啊？还早呢！”</p> “可不得提前准备吗？再说……”</p> 金大壮指了指屋里，小声道：“思爷一早出去的时候，可就没吃东西呢！”</p> “说得也是啊，不过……”</p> 毕兜小心翼翼看了眼紧闭的门，“你去敲门？问思爷想吃什么？”</p> 金大壮：“……”</p> 他不敢。</p> 毕兜：“……”</p> 他也不敢。</p> 可要是不问，万一准备的东西不合思爷胃口，那他们俩就是思爷的活靶子！</p> 于是，两人齐刷刷看着乖巧坐着的秦瑞。</p> 秦瑞：“……”</p> 在两人的撺掇下，八岁的秦瑞即将迎来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便是在江佩离盛怒之下去敲她的屋门。</p> 秦瑞也不敢。</p> 可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是外来的呢？</p> “那个……”</p> 秦瑞看着冰冰凉的木门，吞了吞口水，“阿离姐姐……会杀了我吗？”</p> “不会，不会！”</p> 两人异口同声：“抛开其他不说，思爷受恩人所托照顾你，怎么可能杀了你嘛！”</p> 至于其他，他们就不知道了。</p> “可是阿离姐姐差点杀了哥哥……”</p> 金大壮噎了一下，脑子转得飞快：“可不是还差点嘛！说明思爷还是顾念旧情的，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p> “可是……”</p> “别可是了！弄得我都紧张死了！”</p> 两人炸毛，吓得秦瑞缩了缩脖子，小手扣扣搜搜地扒拉着门缝。</p> 一直闭目养神的阿芜叹了一口气，不忍直视。</p> “那……我敲了啊？”</p> “敲吧敲吧。”</p> 正当秦瑞鼓起勇气迈过他人生一大坎的时候，屋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p> </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3章 有机会了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金大壮和毕兜顿觉一道响雷;轰地一声劈到自己头上。 就连一直很淡定的阿芜背脊都僵了僵。 只有不明所以的秦瑞仰着头，瑟瑟发抖地看着江佩离，小声说：;阿离姐姐，要吃饭了呢…… 完了完了。 金大壮和毕兜不忍心再看，他们甚至不敢想象江佩离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 半晌后。 他们听到江佩离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金大壮、毕兜：;？？ 虽然声音听上去很冷淡，但他们怎么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温柔？ ;我……我想吃…… 秦瑞偷偷瞥了拼命摇头暗示的金大壮，立马改口：;我都可以！主要是阿离姐姐想吃什么？ 江佩离视线扫过两人，淡道：;你想吃什么就跟那俩拨浪鼓说，让他们买食材回来，我给你做。 …… 厨房传来剁东西的声音，震耳欲聋。 金大壮吞了吞口水，默默说了句：;我终于知道思爷今儿怎么突然要自己做饭了。 他有点同情砧板上的那只鸡，买回来的时候可还活蹦乱跳的呢，现在估计已经被剁成泥了吧？ 江佩离一言不发地在厨房里忙活着，金大壮和毕兜买回来的鸡、猪肉、排骨全被她剁碎。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顿全荤宴就做好了。 可她看着一桌子的肉，一丁点食欲也没有，秦瑞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她就叫阿芜她们和秦瑞一起吃。 阿芜：;…… 出于对阿离的了解，她怀疑这顿饭有蹊跷。 要知道她跟着江佩离这么多年，看她下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吃吧，不许浪费。 江佩离给秦瑞舀了一勺汤，又把两只肥嫩的鸡腿夹到他碗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只有秦瑞向江佩离道了谢，用筷子小心撕下一片鸡肉送进嘴里，高兴道：;阿离姐姐做饭真好吃！ ;那你多吃点。 说着，江佩离就起身出去了。 阿芜有些放心不下，也跟着出去了，然而江佩离却瞬间不见人影。 ;进去，不吃完别出来。 阿芜闻声回头，才发现江佩离坐在屋顶上，十分不悦地看着她。 ;我好心好意给你们做饭，浪费一口汤试试？ ;阿离…… ;哎呀你怎么那么婆妈啊？我是要死了还是怎么着？干嘛挂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啊？ 江佩离不耐烦，;赶紧给我进去！别让我看着你那晦气脸！ 阿芜咬唇犹豫着到底是进去还是在外面陪着阿离，这个时候—— ;阿离！ 是萧年，七夕那天他离家出走后，江佩离就一直让人打听他的下落。 这会儿他的出现，倒让阿芜跟见了救星似的。 ;云琛哥来了啊。 江佩离态度不咸不淡，指了指屋里，;刚做了饭，不多你一双筷子。 萧年悄悄松了一口气，抬眸温和问她：;是你亲手做的吗？ ;是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想吃赶紧进去。 她就是想一个人呆着。 看穿她的意图后，萧年笑道：;那我去尝尝。 转而便压低了声音对阿芜说：;去取梯子来。 江佩离坐在屋顶上发呆，微凉的秋风让她冷静，她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却是和江涣大打出手以及剑指秦珩的那一幕。 这两个场景她都不陌生，好像在这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一般，尤其是拿剑刺秦珩的那一瞬，她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她。 正胡思乱想着，江佩离耳尖听到了木梯搭在墙上的声音，她就知道萧年要爬上来了。 想着让一向端庄雅正的萧云琛为她不晓得爬过多少次屋顶，江佩离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这会儿她又想到沈临欢说过的话，一时又有些尴尬。 前世她和云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凭我的手艺，像云琛哥这样斯文的人也应当两碗饭起步，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萧年听得江佩离抱怨的语气，心中窃喜，不由走到她旁边只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坐下。 ;你的手艺太好，我不过来迟一步，就连汤也捞不着了。 萧年说得漫不经心，;不过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这话说得有深意，但当时江佩离脑子里想的都是其他，并没有出口反驳。 萧年便当是自己又有机会了，心中高兴。 ;你躲猫猫玩得好，我在城里找了你几日也没找着，今天倒自个儿跑出来了。 萧年心跳漏了一下，;这几天……你一直在找我？ 江佩离;嗯了一声，;伯父说你为我的事和他吵架，说一些事你并不知情。 果然，阿离之前拒绝他，待他冷漠都是因为误会。 ;你去找他了？ ;嗯，有些话迟早要说开，不想拖着。 萧年一时沉默。 片刻后，他才轻声说：;阿离，你和伯母的事情，我觉得很惭愧，也很抱歉。 ;又不是你干的，你道什么歉？ ;就是觉得，若是我早点了解父亲的想法，就不会让你和伯母受那么多苦。 ;你又不是神，哪能管那么多？ 江佩离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萧年心中矛盾。 他总觉得应当是阿离对他没什么期待，所以才这般平静。 片刻后，江佩离突然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一趟。 ;阿离！ 萧年看着已经稳稳落地的江佩离，急忙叫住她。 江佩离回过头，平静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却让萧年心口疼了一下。 他记得阿离小时被父亲冤枉，在祠堂关了几日后再出来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阿离，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萧年有些紧张地握着双手，面上温柔依旧，;带你去一个你以前最想去的地方。 江佩离轻笑了声，摆摆手，;明天再说吧。 她面无表情地走出大门，钻进僻巷，几经辗转之后，便看到了方才一闪而过的青墨色踪影。 那人浑身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挂在脸上的铁狼面具更是狰狞。 江佩离看了那人半晌，淡道：;你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4章 各自珍重 那人一句话没说，涔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往前两步，突然隔空一掌打在江佩离身上。 江佩离顿时退了几步，背抵着冰冷的墙，乌红的血从她嘴角溢出。 ;真弱。 江佩离擦了擦嘴角，并未还手，只是将嘴里的血生生咽回去，淡道：;我今天懒得跟你打。 ;是打不过吧？ 江佩离冷笑了声，不知怎么眼睛却有点红。 刚刚这一掌，其实并没有打伤她，反倒替她清掉了积压的淤血，而眼前这人似乎也对此有几分困惑。 但多余的情绪在他眼底不过稍纵即逝，江佩离也没说多余的话，只道：;我搞得定，你和舅父别轻举妄动。 ;自作多情。 那人冷哼一声，便转身要走。 ;夏莫执！ 江佩离叫住那人，咬咬牙，警告了句：;陆芷已经不是当年的陆芷了，你别意气用事。 夏莫执的脚步停顿了一瞬，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陆芷……她已经嫁人，好多年了呢。 ;我才不会跟你一样蠢！ 江佩离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轻吐出一口气，自嘲了声：;真气人，这下都知道我蠢了。 她手放在胸口，缓了缓，还是有闷痛感，内力仍旧提不起来。 江涣在同她打斗时不过用了五成内功，不足以伤她，这应当是香消丸的作用。 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后，江佩离打算回去，一转身，就看到秦珩站在小巷口，不知呆了多久。 她脸色瞬间冷下来，毫不犹豫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她手腕就被人扣住。 ;做什么？你放手！ 秦珩把她往巷子更深处拽，几乎走到了尽头。 他把人抵在死角，生怕她挣脱逃走一般，手劲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大。 江佩离气极，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真以为你救过我几次，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吗！ 江佩离胸口剧烈起伏，一字一句：;今天我不杀你，是不想让事情更糟，你别以为区区一点恩情就可以抹杀我的底线和原则！ 秦珩沉默着。 刚刚那一巴掌打在脸上不疼，可他心里疼。 他现在做的事情固然可耻，那也会是他生命里抹不去的污点，可为了阿离，他非这般不可。 可他受着精神上的极大折磨做的这一切，又换来了什么？ 突然，秦珩伸手抓住正欲离开的江佩离，将她双手扣住猛地抵在墙上。 江佩离又惊又怒，抬腿就要攻击他下盘。 秦珩反应很快，瞬间便压制住她。 ;你—— ;你打不过我，阿离。 秦珩悲伤地看着她，;只要我不放手，你就没法从我身边逃走。 只是他从来不愿走到这一步。 可为什么，偏偏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终于装不下去了么？ 江佩离冷笑，;还以为你要继续扮可怜卖惨骗我，继续利用我对你的心软，继续让我看看自己究竟有多蠢！ ;你不蠢！ 秦珩眼睛微红，;你那么聪明！但凡你内心再向我靠拢半分，都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为什么就是这半分，你都不肯施舍给我？明明只要这半分，我和你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只要这半分—— 秦珩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都会觉得，我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值得，秦珩。 秦珩瞳仁一缩，听着姑娘用清浅的声音说着凌迟他的话：;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开始就错了。开始错了，就是错了，你还想有什么好过程好结果？ ;哪错了？ 秦珩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你告诉我……哪错了？ 江佩离看着情绪在失控边缘的秦珩，自己反而冷静下来。 气也是没用的，她知道。 而且眼下她必须冷静，若是让人看到她还与秦珩纠缠不清，谁都会完蛋！ ;秦珩，你听着，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你和我的根本立场都不一样！我心里始终记着自己是个汉人，是大宇的子民，是秦王室的忠臣后辈，我，是不会也不可能，跟蛮庭的任何人扯上任何关系的。 ;而你，你既是秦王室的后裔，我本该敬你护你，可今天—— 江佩离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样，;今天，你作为指挥使带着蛮庭江淮府指派的兵，若真是打仗，你我就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你告诉我，凭着你我敌对的立场，难道这还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所以…… ;放手吧，秦珩。 江佩离强压下心中涌上来的悲痛，重复：;放手。 秦珩没说话，高大的身躯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带着手劲也松了几分。 他眼睛通红，无尽的悲痛把江佩离卷入其中，单是一眼，就叫她如被车裂一般痛苦。 是她难以忍受的痛苦。 于是江佩离别过脸不去看他，稍稍用力，便挣开了秦珩。 那一瞬，她呼吸急促起来。 她急忙想走，秦珩却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滚烫的热泪滴在她手背。 江佩离浑身一颤，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我不能放手。 秦珩死死扣住她的手，哭着说：;阿离，我曾在你墓前发过誓，若能重来一回，粉身碎骨我都不能放手。 可不放手，又能如何呢？ 江佩离苦笑起来，咬咬牙，狠心甩开秦珩。 ;你还听不明白吗？我和你立场不一样！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重来千万次，我们也不是一路人！ 那一瞬狂风大作，风沙迷人眼，江佩离顿觉一股酸胀感充斥眼眶。 想来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又或是那风太喧嚣，弄得她难受。 江佩离背过身，抬手擦拭了眼角，淡声道：;看在过往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你既然已被招安，还是和我划清界线，免得你我麻烦。 ;解释好累，我也不想让人误会我不忠不孝数典忘祖，所以…… 江佩离咬牙，狠下心道：;所以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了，各自珍重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5章 他的执念 初秋的水已是寒凉，荷塘边上不似夏天时热闹，只有几艘孤零零的小船在水里荡起涟漪。 萧年撑着船进入荷塘深处，江佩离顺手摘了片荷叶，心不在焉地拍着水。 半晌后，她叹了口气：;莲子都没了，还来干什么呀？ 萧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四处张望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撑杆横放在船上，伸手去够了一个看起来尚算新鲜的莲蓬。 ;给你。 他把莲蓬递给江佩离，;其实是有的，只是你没在意罢了。 江佩离拿着莲茎左看右看，略微嫌弃地说了句：;这莲蓬的年纪比我爷爷都大，吃进嘴里能苦死我。 萧年却不信。 他把那莲蓬剥开，放了一粒在嘴里嚼，不过两下，苦涩便在他舌尖漾开。 ;苦的还吃。 江佩离见他苦得表情都变了，不由夺过莲蓬扔进水里，;应季的才甜。 萧年看着那沉入水里的莲蓬，艰难把嘴里的苦味咽下去。 看着江佩离的背影，他只觉那苦流进了心里，好像那颗过季的苦莲预示着什么一般。 ;能解解馋也不错。 萧年笑得有些勉强，;再说，苦的东西一般更有价值。 江佩离没说话。 她小时吃过一颗特别苦的莲子，那之后好久，她看到莲蓬都会忍不住犯恶心冒冷汗，哪怕再甜，到了嘴里都失了味道。 这天天气本来阴沉。 然到了傍晚时，天边突然出现了一道火红的云光。 夕阳冲破厚重的云层把光撒到水面上，红得惊艳，美得刺目。 却让江佩离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窒息。 第一次梦到自己死时的场景，就是在这样一个傍晚。 江佩离耳边有马匹凄切的嘶鸣，眼前黑烟滚滚，她茫然无措，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在她所知晓的固定位，一动不动。 暗红色的箭从她背后穿过她心口，这一次她没有倒下。 她捂着心脏四下张望，想找到那个射箭的人。 ;阿离。 萧年从背后放了片荷叶在江佩离头上，江佩离猛地回头，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 ;看你出这么多汗，很热吧？ 江佩离微张着嘴喘息，双目呆滞地看着萧年，夕阳把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温柔，与梦里那个有些病态的冷白身影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便是—— 梦里的萧年，也是在她的身后。 江佩离瞳仁剧缩，心跳猛地加速，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下意识打掉了萧年放在她头上的手。 萧年愣了愣，;抱歉，是我冒犯了。 ;没事。 江佩离心跳飞快，她从船上站起，克制着声音道：;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了。 船猛地一晃，江佩离借着轻功和仅有的小船逐渐消失在萧年的视线中。 …… 沈临欢现在不敢四处瞎溜达，沈时迁担心她的安危，就把她接到自己的住处，安排了人手，更是让元湘寸步不离地守着。 因而，沈临欢也不会想到她就在自己院子里喝喝茶，也能被江佩离拎着后颈按在树上。 ;小姐！ 元湘大惊失色，正欲跑出去喊人。 ;让她出去。 江佩离声音冷冽，拽着沈临欢头发的手用了劲，疼得她呜咽出声。 沈临欢忍着疼，咬牙对元湘说：;你出去，别惊动其他人。 ;可是…… ;照办！ 元湘怒瞪江佩离一眼，愤愤地出去了。 江佩离这才松了些，但手依然缠着沈临欢的头发。 ;我问你，蛮族的回生之术是谁教你的？ 沈临欢一愣，跟着只觉头皮一紧，江佩离在她身后不耐烦道：;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临欢讥笑，;你不是从不承认的吗？ ;可江佩离，你骗得了秦子砚，骗不过我！是我亲手送你回来的！ 江佩离手一紧，眼里露出狠劲。 ;别废话，不然我撕了你头发！ 沈临欢咬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她不知道江佩离今天发的什么疯，但她清楚一点—— 若她继续废话，江佩离真的会撕了她头发！ 于是，她只好把那几年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 不归山之战，江佩离牺牲了，秦珩的心也死了。 他不顾众人反对，把江佩离的尸身从萧家人手里夺过，也不顾世人的谩骂，坚持以正妻之礼安葬了江佩离，并为她立了碑，从此以后守着她的墓。 秦珩在她碑前跪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大雨滂沱他也不曾动摇半分，最终因身体支撑不住倒在了泥泞之中，一病就是半月。 便是如此，他还要去守她，跟疯了一般，好像那冰凉的墓碑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为此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那时他身边的人怕他想不开，终有一日会自寻短见随你而去，就编了个谎言，说民间有一些古老的法子可以召回亡魂，以解思念。子砚说你喜欢吃枇杷，他们就告诉子砚，若是在你的墓前种上一排枇杷树，说不定能召回你的魂魄。 ;子砚信以为真，他让人置办了枇杷树苗，足有成千上万，他没日没夜地种着枇杷树，陷入了另一个执念。我兄长当时虽已与他绝交，但到底顾念情谊，便让人去打听，结果—— ;果真打听到，蛮族有神秘的禁术，据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代价便是—— ;活着的那个人，必须要受尽世间最深的苦，而后剜去心脏，在布满符纸的道场之中化成灰。 沈临欢说到这里，不由笑了。 ;真是可悲，他那么聪明理智的人，那时对所有的荒唐都深信不疑！整整三十年，他都在对你的思念之中度过！就是再苦再痛，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可你又怎么会懂他的痛呢？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在地下安逸的时候，他正在人间饱受病苦！ ;整整三十年…… 沈临欢突然哭了，;因为你，他痛了整整三十年！死后还要为那荒唐的虚妄剜去自己的心脏，到头来连个完整的身体都没有！ ;所以…… 江佩离努力平静，;因为他，你恨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6章 阿离醒悟 ;对！我恨你！我恨不能让你去替他受难，恨不能让你去尝尝他那份生不如死！ ;所以他在道场化灰之后，你把我的棺木挖了出来，一把火，把我送到了现在。 江佩离笑了，眼神却也越加地冷。 ;沈临欢，你真可以啊！出身世家名门，书香门第，自诩清高天神下凡，竟然在晚年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那又如何？凭什么你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重新来过？凭什么！ ;我就是要你痛苦！就是要让子砚明白！他那三十年的等待都是虚妄！因为你根本不懂爱，你根本不会去爱他！ ;疯子！ 江佩离松开沈临欢，;所以，给你们符纸的那个人，在哪里？ ＊ 求人不如求己，江佩离从小就深谙这个道理。 她想清楚了，既然她跟秦珩沈临欢一样，是从前世回来的人，那么只要有办法记起前世的事，眼下的劫难就一定可以度过。 江涣不会有事，陆芷也不会有事，而这些，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帮到她的。 姑苏小西山，地势险绝，荒无人烟。 江佩离按着沈临欢的指引，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踏上了这条路。 叮—— 她听到了清脆的钟声，轻轻一下，就叫她一个踉跄，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叮—— 第二道钟声响起，她耳边出现了杂音，像是有人在念什么东西，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叮—— 第三道钟声响起，她果然找到了沈临欢说的那处窑洞，洞门口用红色的丝线织了一张细密的网，上面坠着铃铛。 那铃铛，跟那时汪阿曼身上挂的一模一样。 不等江佩离出声，黑暗的洞中就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背的矮小老太太。 老太太身高不足四尺，枯瘦黝黑，像极了被火烧过的干尸，尤其她的脸，只有半张完好，另一边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江佩离看着那人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一时也分不清这是人是鬼。 是人的话…… 这荒山野岭的，这么个小老太太，怎么活下来的？ 那、那是鬼吗？ ;哈，又是个可怜虫！ 老太太一只眼睛上翻，睨着江佩离，声音尖锐沙哑，让人浑身不适。 ;怎么？你年纪轻轻，就痛失所爱了？哈—— 老太太看了江佩离半晌，突然觉得不对，便用手里的法杖戳了戳网上的铃铛。 ;原来如此。 老太太了然于心，;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怜！ 江佩离：;…… 她哪里可怜了？好歹身高长相各方面都正常，还不用委身躲在这深山里！ ;小丫头，你是从前世回来的是吗？ 老太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铃铛，;从前世过来，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哈，小姑娘，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怜的姑娘了。 ;死老太婆！ 江佩离终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鬼话？ ;小姑娘，既是有求于我老太，出言不逊可要不得。 老太太说话总是带了诡异的颤音，跟民间所说的索命无常一般。 一时，江佩离也不敢造次。 这窑洞黑漆漆的，谁知道这鬼老太婆在洞里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 ;喂，老太婆。 江佩离别别扭扭的，;你都知道我有求于你，就赶紧告诉我我怎么才能记起来前世的事情。 ;你想记起来？ 废话！ 江佩离憋着声音点点头，她还是有些害怕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 ;你想记起来，求我做什么？ 老太太拄着法杖，蹒跚着背过身，;所谓忘记，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你记不起来前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是你自己，不敢记起来。 江佩离内心一颤，脱口反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现在人命关天，我若想得起来还会大老远跑来找你这小老太婆吗？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回生之法所谓的挖心肝烧成灰，都只是表象。真正能让人回生的，恰是那令人恐惧的执念。 老太太哼笑两声，;小姑娘，你的执念支撑你回到现在，你的软弱又导致你不敢想起一些事情。所以老太才说你可怜。 ;听不懂，说人话！ 老太太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黑暗之中，怎么喊骂都没再出来。 江佩离无功而返。 洞口的人走之后，老太太在洞中燃起了一张符纸，唯一完好的眼睛流下了激动的血泪。 ;看吧看吧，术法并不假，假的是那些凡人的心…… …… 江佩离碰了一鼻子灰。 回到姑苏，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思爷！ 袁向敏急急迎上来，;这几天你去了哪里？江淮府给姐……秦珩的诏书下来了，起义一事全权交与他处理！ 江佩离骤然心惊，脱口：;什么意思？陆芷江涣如何判，端看他怎么决定了？ ;对！ 陆芷江涣的性命握在那人手里，江佩离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没那么简单的。 举兵造反，就算规模不大还未成形，但对凶残的蛮族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原谅，陆芷和江涣根本就凶多吉少！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江淮府怎么可能交给一个刚被招安的汉人来管？ 江佩离心跳快起来，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莫非秦珩早已有安排，他归顺招安放下名节，都是为了……她么？ ;袁向敏！ 江佩离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努力克制着，;他现在在哪里？ ;谁？ ;秦珩，他在哪？ 袁向敏怔愣住，他知晓以江佩离对归顺蛮庭之汉人的厌恶程度，她不可能对秦珩还有丝毫留恋。 ;陆芷和阿涣的命都握在他手里了，我需要知道情况，才能想出法子。 江佩离随意解释了句，心却乱如麻。 所以那天陆芷她们被抓之后，府衙对她的所为置若罔闻，甚至没有人提她去审讯，也是因为……他么？ 袁向敏当然不会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只是在听完她的解释后，犹豫了一阵。 ;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去杭州的船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7章 偷偷追上 虎丘码头。 秦珩站在栈道等着去往杭州的客船，背影落寞至极。 秦瑞拉着揽月的手，有些不安地问：;揽月姐姐，哥哥是不想跟我们回去吗？ 揽月摇摇头，轻声说：;公子只是舍不得这里的某个人。 秦瑞似懂非懂。 ;公子！公子！呼—— 清风徐来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气喘吁吁，;幸好幸好，差点以为赶不上……哎？揽月？这位是——小公子？ 几个人高兴地寒暄了几句，清风觉察到自家公子有点不对，不由把揽月拉到一旁，小声问：;揽月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公子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揽月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声响，码头上的船夫吆喝了一声，几人赶紧收拾了东西要上船。 兴许是受到惊吓，关在笼子里的思离扑腾着翅膀十分焦躁，秦瑞抱着笼子，停下脚步。 秦珩也停下，问他：;怎么了子珏？ ;哥哥，思离好像…… 秦瑞说着，便打开了笼子，思离立马冲出笼门，飞到了天上。 ;哎呀！它跑了！ 秦瑞一下便慌了，;哥、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 秦珩看了眼思离的方向，轻声安抚道：;它会回来的，咱们上船吧。 便是这时，空中传来了几声鸣叫。 秦珩瞳仁一缩，抬头便看到思离和另一只鹩哥鸟在空中亲密地打着旋儿。 是阿离的那只！ 秦珩心跳加速，立刻逆着人流四处张望，焦急地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躲在树后的江佩离立刻收回身子，背靠着大树喘着气。 她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都跟人说好各自珍重，她又追过来做什么？ ;公子，船要开了。 徐来见秦珩像是在找什么，不由问：;是落下了什么吗？ ;没事。 秦珩苦笑着收回视线，;上船吧。 所有人都上船之后，船鸣声响，船渐渐远离岸边。 江佩离这时才探出脑袋，看着那艘船渐行渐远，鬼使神差般冲了过去，一跃上了甲板。 ;思、思爷？ ;闭嘴！ 江佩离赶紧把人拉到一旁蹲下，小声问：;到杭州要几天？ ;大概……两三天吧？思爷这是…… ;嘘！你小点声，我可没买船票！ 江佩离捂着那人的嘴，看着往来的船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俩，一时有些尴尬。 她这是在发什么神经啊？ 秦珩原本订的是客船的天字号房，但不知为何，上了船之后却给他换成了两间玄字号，足足降了两等。 徐来刚要去找人理论，就听秦珩说：;算了。 ;可公子，这玄号房也太差了！况且咱们花的还是天字的钱！ 秦珩没说话，只是进到满是潮气的屋里，打开了窗户透气。 他知道的，从他决定入仕蛮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被江南的汉人所排挤。 徐来也不知一向洁癖的公子今儿这是怎么了，但又不好去惹事，只好跟清风揽月一起收拾起脏乱不堪的客房。 吃饭的时候更是过分，船上的小厮直接给他们两间房送的馊掉的馒头。 ;欺人太甚！ 徐来忍不了了，在座的除了公子，只有他一个男人，他要去讨回公道！ 然而找到了船舱的负责人，他一说明来意，那几个满脸堆笑的壮年立马冷着张脸，阴阳怪气道：;餐食本就是根据客舱的等级安排的，你们玄号房能有馒头就不错了！ ;可我们一开始订的明明是天号房！排错了房间我还没找你们算呢！ ;是吗？哦，那可能天号房不够了，委屈你们了。 负责人极其冷漠，也没说要给他们换之类的，气得徐来差点炸毛。 徐来走之后，屋里的几人冷笑着嘲讽：;还真当自己是皇孙了，谁都得伺候着。 ;就是，该让他们清醒清醒，现如今已经不是他们的天下了！ ;唰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佩离已经大步上前拎起一个人的衣领。 ;给他们换房。 ;你、你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谁？ 江佩离冷笑，余光瞥到有人要偷袭她，便猛地侧身把手里的人扔了过去，两人都摔了个趔趄，躺在地上叫唤。 ;换房不换？ 江佩离顺手拿着棍子指着两人，那两人立马摆手求饶：;换！换！这就换！大爷饶命、饶命啊！ ;这还差不多。 江佩离满意地准备走开，又想起什么，折回来道：;还有餐食，也记得换，服务什么都周到点，不然，你们就游去杭州。 …… 徐来气呼呼地回到客房，除了秦珩，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怎么样？有说怎么补偿吗？ 徐来：;…… 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干脆一屁股坐在桌边，抱着胳膊生闷气。 ;看这模样，准没戏。 清风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几个小厮站在门口点头哈腰，讨好般笑道：;几位客官，那个……你们的房间不是这儿，我们给弄错了，现在就给你们换到……换到…… ;换到楼上最好的天字房！嘿嘿。 清风眼睛一亮，拿胳膊肘怼了徐来一下，;可以啊你。 徐来懵了懵，看着这几人态度大转弯，倒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到是他起到了作用。 ;公子，这…… 秦珩没说话，那小厮怕他拒绝，赶紧上前。 ;公子，你们本来定的就是天号房啊！何必花着天号房的钱住玄号房呢？我给你们换换，东西什么的不劳各位动手了！大伙儿还不快帮贵客换房？ 房间换好之后，大鱼大肉便端进了屋，还有不少点心果子，快赶上满汉全席了。 清风几个一个劲地夸着徐来，夸得徐来都真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了。 只有秦珩，看着满桌子的新鲜好菜，深邃的眼里流露出了什么东西，嘴角也染上了几分苦涩。 他想到在码头上双鸟会晤的那一幕，心里便也猜到—— 阿离，她定是跟着上船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8章 他好想她 汪府。 ;大人，江自思跟着秦大人去杭州了，您看这…… 汪科林不语。 他对秦珩半信半疑，虽然秦珩为江自思做了担保，但谁又能保证，这个秦珩真的不会为美色所惑而倒打一耙呢？ ;那个人恢复得如何了？ ;回大人，已经差不多了。 ;便好。 汪科林轻吐出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心，;放他去吧，有些恩怨，还得自己了了才行。 ;是。 …… 秦珩坐在窗前，拿着一把扇子发着呆。 扇子便是阿离想要买回去的那一把，那时阿离和他闹别扭，一气之下就把这扇子给卖了。 那时为了哄她开心，秦珩特意自己贴了钱让人以一百两高价买走，后来辗转到秦瑞手里，竟然只花了二十两。 真是一群不识货的人。 秦珩想，阿离的画像，应当是无价的才对。 ;哥哥。 秦瑞在外边敲门，小心翼翼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秦珩收了扇子，跪坐在小桌前，温和望着秦瑞，;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来陪陪哥哥。 秦瑞乖巧地坐到秦珩旁边，;哥哥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不是不开心。 秦珩笑了笑，;是有点害怕，毕竟已经好多年没回过家了。 ;哥哥别怕！有子珏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谢谢子珏。 秦珩摸了摸秦瑞的头，秦瑞突然问了句：;哥哥，你是不是舍不得阿离姐姐呀？ 秦珩手一僵，;怎么这么问？ ;因为揽月姐姐说，哥哥你不开心，是因为舍不得某个人啊。哥哥舍不得的人，不就是阿离姐姐吗？ 秦瑞振振有词，;我觉得阿离姐姐肯定也舍不得你，她最近也不是很高兴呢…… 秦珩听着秦瑞的话，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就被激起。 阿离，阿离…… 他好想她，好想她啊。 可是阿离，又怎么可能舍不得他呢？ 她根本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啊。 两天后，客船抵达杭州。 徐来抻了个懒腰，拎着好几个包袱下了船，边走边说：;这几天待遇真不错，每天的餐食都不重样，还有糕点和新鲜果子！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大功臣了，可以闭嘴了。 清风嫌弃地说了句。 几人下船后租了架马车走了，江佩离才跳下船，晃悠了几下，靠在一边吐了起来。 没想到啊，她一个常年生活在水边的人，居然晕船了。 吐完之后，江佩离面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池，决定先找住处。 ;喂，车夫，我要去杭州城里最大的客栈，多少钱？ 马车夫一听这语气，是个阔爷，赶紧拉马车跑过来，伸出两个手指：;二两。 ;行，我先给你…… 江佩离说着便翻起了兜，然后就在车夫满是期待的表情中，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他大爷的！ 忘记带钱兜了！ ;算了，我觉得散散步也不错。 江佩离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告诉我怎么走，我晃悠晃悠。 …… 把秦瑞送回家之后，秦珩看着那偌大森严的秦府，最终也没有勇气踏上前一步。 ;徐来，咱们去找客栈吧。 秦珩说着，认真思索起杭州的客栈来。 他已有七年没回来过了，对这里的一切都没那么熟悉。 况且，他想着阿离也跟来了这里。 以她的性子…… ;咱们就住在杭州最大的客栈好了，那儿繁华，还好找。 徐来奇怪地看了秦珩一眼，道：;公子不怕夜里吵闹吗？ ;都这么久没回来，闹点就闹点吧。 秦珩随意找了个理由。 他只希望阿离上岸之后没有立刻要返回姑苏，只要她还在杭州，那么…… 她应当，是会来找他的吧。 等到了杭州最大的雁归楼之后，秦珩订好自己几个人的住房之后，想了想，让客栈老板预留了一间。 ;一会儿若是有个眉心长了颗红痣的公子来这儿，你就把这间房给他。 ;对了，他若是没银子住这间，你就算在我头上。 过了不知多久，江佩离还真的找到了雁归楼。 她气喘吁吁地进门，就吆喝着道：;老板，给一间您们这儿最便宜的房，我歇歇腿！ 这下江佩离知道了，出门在外，有钱能顶半边天。 可怜她一时冲动跑来杭州，囊中羞涩得很。 ;没有的话给我指条路，我别处去。 江佩离坐在椅子?上，累得直哼哼，码头离这儿可太遥远了！走死她了！ 雁归楼毕竟是杭州最上档次的客栈，老板本要委婉赶人，一看江佩离眉心，心中有数，便道：;有的，客官随我来。 江佩离就被引到了最大最亮堂的阁楼。 她吓了一跳，忙捂着自己的钱袋子问：;这、这得多少钱？ ;客官今儿运气好，这间房刚好是一个客人订了空出来的，不要钱。 ;不要钱？ 江佩离半信半疑，;还有这等好事？ 可别是讹她的吧？ ;真不要钱，客官里面请。 把房间安置好之后，徐来看着坐在案前不知发着什么呆的秦珩，不由问了句：;公子，您真打算一直住客栈吗？ 秦珩回过神，笑，;在杭州本也呆不了几天，不住客栈，睡街上吗？ ;原来您没打算在杭州长住啊？那…… 徐来想问之后打算去哪里，可话到嘴边他又有点怯了。 虽然这段时间他和清风一直在千秋山上，但到姑苏之后，近来的事情他们也已经听说。 公子难道，真的打算去芜城甚至华都做官了么？ 秦珩没说话，只是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他这个房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给江佩离留的那个屋子。 他看到那间阁楼的门如今已经紧闭，想来，是人已经住进去了。 秦珩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便是心上的石头好像也落下了。 ;公子，您在笑什么？ 徐来好奇地凑过去，也要往阁楼方向望，就被秦珩一把捂住脸推开，跟着窗户都被关了起来。 ;没什么，收拾一下上街去买点东西。我让瑞儿给母亲报了信，等等过去看看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9章 秦氏遗风 江佩离在雁归楼住下后，先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她那间阁楼里有个温池，虽然不大，但对她一个人来说也足够了。 温水是从外边引进来的，温度刚刚好，江佩离在里面泡了会儿，竟然不小心睡着了，一直到外面嘈杂声起才茫然睁开眼。 江佩离捧了水洗脸，正打算起身去换衣服，就听到外面有人吵闹。 具体内容听不清，可她竟敏感捕捉到;秦家;秦珩;殉难几个字眼。 江佩离条件反射般从水里弹起，连身子都来不及擦，直接套上衣服就冲了出去，叫住说话的几人，问：;秦家怎么了？ ;噢，听说七年前那位怕死的秦珩回来了，秦家现在一团乱，听说还要他殉难呢！ ;嗨，都过去七年了，秦家人怎么非盯着这一个晚辈不放了？ ;你不知道啊，那秦珩不光不肯殉难，听说他还在姑苏做起了官呢…… 江佩离脑子一嗡，立马上前揪着那两人问：;秦府在哪里？ …… 秦府。 偌大的宅院正中立了个足有两三人高的石碑，碑顶刻着;秦氏遗风四字，底下密密麻麻全是秦字开头的名字，秦珩生父秦遇之的名字就刻在上面。 大伯秦随之和三叔秦安之站在碑前，手里拿着训诫用的戒尺。 二人在碑前上香告慰先灵之后，便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得笔直的秦珩。 ;子砚，你可知罪？ 秦氏家族的长辈、平辈甚至晚辈全都被叫了出来，足有二三十人，还不算家里的奴仆和女婢。 就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秦珩平淡开口：;子砚无罪。 秦安之气急败坏：;你身为秦氏子弟投靠蛮人，把自己的同胞送进监狱，还敢说自己无罪？ ;三弟。 秦随之抬手制止激动的秦安之，上前两步，问：;既然无罪，你又为何行此跪拜之礼？嗯？ ;子砚行的乃是对先人和父亲的孝礼，并非认罪。 ;荒唐！ 秦随之怒喝，;你早已不认自己是秦氏子孙，又何来孝礼？来人！把这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赶出去！ ;慢。 秦珩抬头直视秦随之，克制着声音道：;我可以走，但我要见子珏和我的母亲。 ;混帐东西！你还敢提你母亲？你母亲一病三年未起，不见你有书信过问，偏是在投靠了外族人之后回来装孝子，你就不怕把你母亲活活气死吗！ ;三弟！说什么胡话！ 秦随之喝道。 秦珩听着大伯和三叔的吵骂声，一言不发，也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暗自握紧了袖子里的双手。 他的生母秦赵氏生秦瑞时大出血，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身子却大不如前，这几年更是病卧难起。 上一世延呈十二年，也就是不归山之战的后一年，秦赵氏病逝于杭州，秦珩先失挚爱又失至亲。 阿离和母亲，是他在这世上最挂念的两个人，此番来杭州，他便是想接母亲去外面寻名医养身子的。 ;大伯三叔，我要见母亲。 ;闭嘴！别叫我三叔！我二哥没你这样的混账儿子！ ;让我见母亲，见到她，我便走。从此再不会踏进杭州半步，也不会脏了秦家的名声。 秦安之冷笑：;说得好听！你不踏进杭州不回秦家，世人就不会诟病秦氏的家风了吗？秦氏百年名门，太祖次子宣王的嫡派一系，本是何等的荣耀！就因为你这一颗老鼠屎，坏了整个脉系的名声！ 秦珩任由秦安之辱骂，也不吱声。 他这个三叔在他们那辈年龄最小，脾气最火爆，也最为看重家风和名声，当年秦珩拒绝殉难之事，也属他闹得最凶。 ;要怎么样你们才肯让我见我母亲？ 秦珩抬眸，盯着秦安之一字一句：;非要我今日在此殉难，才能让我见母亲一面么？ ;公子！你们起开！ 清风和徐来被拿着长棍的家丁架住，听了这话，只能着急大喊。 秦随之和秦安之先是一怔，对视一眼后，秦安之嘲讽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我还真不怕把你打死在这儿！你死了，我们秦家还能落个清净！ ;来人！给我打！ 秦安之命人杖责秦珩，秦随之假意劝了几句后，也只冷眼看着。 倒是其他同辈人有些看不下去，躲在各自奶娘的怀抱里，怯怯问：;他们真的会打死堂兄么？ 奶娘没做声，只是把各自小主子的耳朵眼睛都捂住，自己也别过头不忍心看。 棍子打在秦珩背上，一声声闷响，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秦安之在一旁跟疯了似的大喊：;打！给我狠狠地打！当着这先灵碑列祖列宗的面，打到他服软认罪为止！ 便是这时—— ;你们都给我住手！ 秦珩猛地抬头，说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堂姐秦瑜扶着病体孱弱的秦赵氏往这边赶来。 秦珩看到母亲，眼睛都红了，正欲起身，突然一棍子狠狠敲在他身上，他顿时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子砚！ 秦赵氏撕心裂肺地喊了声，跟着就推开秦瑜和丫鬟，发了疯一般要冲过去。 ;把二夫人拦住！ 秦安之狰狞道，;二嫂，你还是回去吧！这样的逆子不要也罢！ ;你给我住口！ 秦赵氏哭骂道，;他犯了错，是我做母亲的教得不好！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母亲！ ;二嫂！ 秦随之怕把事闹大，立刻向着秦瑜低喝：;瑜儿，还不快把二婶扶回去？ 秦瑜偏是不依，声音清冷质问道：;父亲，子砚只是想见二婶一面，您与三叔何故不准？ ;少管这事！给我回去！ 见父亲动怒，秦瑜不敢继续反驳，却是用倔强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二夫人和大小姐扶回屋去？ 秦安之喝道，又从一个家丁手里夺过长棍，对准秦珩的后脑就要砸下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他突然会有这个举动，秦赵氏更是声嘶力竭地喊道：;子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0章 阿离别走 那棍子最终也没落到秦珩身上。 就这样静止了片刻后，秦赵氏腿一软，往后跌去，幸而秦瑜和丫鬟死死架住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秦珩侧过脸，看着手持长棍仿佛从天而降的江佩离，双目酸胀得厉害。 她来了。 可为何偏是这个时刻？ ;你—— 江佩离架着秦安之的棍子，不等他出声，双手一转，秦安之便被撩翻在地。 跟着她一棍子扫过去，一排好几个家丁都趴在地上打滚叫唤。 秦随之骤然一惊，不由后退两步。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秦府？你难道不知擅闯他人府宅是犯死罪的吗！ 江佩离冷笑一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要谋杀，小爷见义勇为替天行道，让官府知道了还得夸我几句呢！ ;阿离…… 秦珩低喃了一声，江佩离顺势看过去，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还有隐约的血迹。 她登时就凉了双眼，握着长棍的手紧了紧，好像随时要杀人一般。 ;大哥，你看这…… 秦安之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秦随之身边，不由又骂秦珩道：;你这孽障！都结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不三不四？ 江佩离笑了，;你过来，信不信我送你脑袋屁股两开花？ 秦安之：;…… 还这么粗鄙，简直有辱斯文！ 秦随之也听不下去了，但又不敢跟这个武功看着很厉害还不知轻重规矩的人叫板，只得语重心长地教育起秦珩来。 ;子砚，你父亲以‘珩’字给你取名，就是希望你成人后跟玉一样，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一身正气如君子一般，你怎么能……怎么能结交这种……不雅之人呢？ ;死老头，你变着法子骂谁呢？说人话行不行？ 秦随之：;…… ;简直、简直是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来人哪！还不快把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村夫给我赶出去！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走。 江佩离把棍子扛在肩上，看向一脸见鬼了的清风徐来，不耐烦道：;愣着干嘛？来扶人啊！ 原本拦着清风徐来的几个家丁犹豫了一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清风徐来赶紧上前，一人扶着一边要把秦珩带走。 ;慢着！ 秦安之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制止，;这是我们秦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好家伙，竟敢骂她是狗？ ;可是我听说，早在七年前你们就把秦珩逐出秦家了，这样说来，他也不算你们秦家的人。再者他是我恩人，我知恩图报救他不死，你管得着吗？ ;你、你、你这蛮横村夫不讲道理！反了天了！ ;我就反了，如何？你们才是一群顽固不化的迂腐老头子，别老把你们那一套过时的玩意儿摆到现在丢人现眼好不好？动不动就殉难殉难，你问过先帝，他愿意跟你这样的蠢老头一起死么？ 秦安之：;…… 他暴脾气上来，一时也忘了自己刚挨了打，一把抢过旁人手里的长棍就要去打江佩离。 秦家书香门第不懂武功，后果可想而知。 秦安之被撂在地上直哼：;哎哟！我肋骨断了！我的、我的腰…… …… 江佩离帮着徐来扶着秦珩回客栈，一路上不少有人指指点点，她面上置若罔闻，内心却在喷火。 到了客栈后，几人扶着秦珩坐在榻上，江佩离看到清风徐来呆站在一边，不由皱眉：;愣着干嘛啊？去找大夫啊！ ;不必了。 秦珩轻声说，;清风，你照着之前的方子去药铺抓来就行，不必找大夫。 ;是、是。 出于女人的直觉，清风觉得自家公子和这位思爷有事，她不想卷入这场尴尬中，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剩徐来夹在两人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佩离一时也有些尴尬，前些天明明是她自己跟人说各自珍重的，狠话都放了，现如今她突然出现在这，崩提多尴尬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听说陆芷的案子交给你审，以为你把人带到杭州来了。 ;我知道。 秦珩声音沙哑，;不管怎样，你能来，我很高兴。 ;我真的高兴，阿离。 江佩离突然想到那天沈临欢说的话，心口猛地一缩，一时烦躁起来。 ;既然你没把人带过来，那我走了。 秦珩一把扣住她手腕，江佩离蓦地僵住。 理智告诉她应该甩开他毫不留情地走，可那会儿她跟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兴许是他身上有伤，她于心不忍吧。 ;来都来了……不打听打听点东西再走么？ 秦珩手有些发颤，面上却苍白而笑，;你不关心江涣和陆芷……会被如何判刑么？ 这会儿气氛到了点，徐来识趣地退了出去。 拉上房门之后，徐来炸了！ 他家公子玉树临风天神下凡！居然看上了一个小白脸？ 江佩离没说话，心里在克制着什么，可在秦珩看来，她就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动摇。 她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呢？ ;阿离，别走。 秦珩慌了，不由恳求她：;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在意我的，你心疼我，所以你刚刚才会出手对不对？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走，不行吗？ 江佩离张嘴想说什么，却惊觉自己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一时她眼前也有莫名其妙的雾气。 ;笨蛋…… 她低骂了一声，;我不是说好了要各自珍重的吗？怎么刚一分开，你就让人欺负成这样子？这要让道上的人知道，我也很丢脸的好不好？ ;你怕丢脸吗？ 秦珩突然笑起来，像突然有了主意一般。 ;思爷若是怕丢脸，不如留下来继续罩着我，免得传出去别人笑话。 ;阿离，你知道的。 他拉着江佩离的手，掌心全是汗，;没有你，我珍重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1章 美男之计 江佩离在船上时和别人挤一个舱，硬是两个晚上没合眼，这会儿困得不行。 然而她刚和衣躺下，外边清风就来敲门：;思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过去一下。 江佩离：;…… 没完没了是吧？从下午回来到现在天都黑了，这都多少次了？ ;又是什么事？ ;他说…… 清风给徐来使着眼色，用气音道：;快想个理由啊！ 徐来头疼，一下午，他都想了七八个借口了，连公子晕血怕疼这种瞎话都编出来了，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把里面这位爷请过去。 ;公子……说他想感谢你今天帮了他，想请你吃饭…… 话没说完，两人就听到里面的人不耐烦道：;我谢谢他，让我睡个好觉就当是感谢我了！ 清风、徐来：;…… 又过了一会儿。 ;思公子…… ;又怎么了！ 徐来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那个……我家公子要换药了，他嫌我手重…… ;不是半个时辰前才换的吗？他当药不要钱的啊？ 徐来：;…… ;公子说，他背上的伤口裂开了，血粘着绷带，疼得很，所以…… 徐来越说越小声，打心眼里觉得没戏。 也不知道他家公子到底是较的哪门子劲，非得折腾不让人睡觉的。 片刻后。 江佩离拉开门，满脸都是睡眠不足的戾气，吓得徐来一哆嗦。 ;爷这回非得让他皮开肉绽不可！ 徐来：;…… 公子，这是何必呢？ …… 门;哐地一下被踹开，秦珩抬眼露出一丝惊喜，跟着就听人粗声问：;听说你嫌徐来手重？ ;他一男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可疼了呢。 徐来：;…… 可这位思爷思公子，不也是男人吗？ 正想着，徐来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江佩离不耐烦道：;你，去给他把绷带撕下来，用点力，疼死他！ 秦珩：;…… 话是这样说，但徐来不敢，他磨蹭着给秦珩宽衣，最后江佩离嫌他慢耽误时间，就把他赶了出去。 秦珩刚要窃喜，就见江佩离突然大步上前，一下就把他的里衣给拉扯开。 他听见了布被撕裂的声音。 秦珩：;…… 或许阿离跟他一样，有点睡觉气吧。 ;怎么换？你说。 江佩离困得脑子有点不转，秦珩不得不提醒她：;衣服还没脱完呢。 ;自己没手？ 秦珩：;…… 好的，他自己脱就是了。 秦珩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健硕的上半躯体，就是绷带缠得他跟穿了衣服差不多，但江佩离还是眼尖瞥见了他那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 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江佩离没想到秦珩身材这么好，一时眼睛都直了，也不困了，眼睛直往他身上扫。 这王八蛋，平常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脱了衣服居然……这么有内容！ 这宽肩窄腰的身型…… 江佩离咽了咽口水，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尤其她看到秦珩的细腰，就会想到之前她撞邪的那个梦，梦里她的腿如藤蔓一样缠在他的腰上…… ;你脸怎么这么红？ 秦珩明知故问，他记得阿离以前夸过他的身材，还经常对他上下其手。 ;废话，你、你突然看到别人脱衣服，你不尴尬、不脸红的？ 江佩离舔了舔嘴唇缓解干燥，在心里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背过身去给秦珩找药。 她心跳好快，更要命的是她现在一看到秦珩就会想到那个梦，梦里的细节越来越清晰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该死的！ 江佩离低骂了一声，手有些不听使唤地在药箱里拿着药，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出卖了她心里的不安。 秦珩心中窃喜，他差点忘了阿离爱美色，而恰好他的皮囊和身材，都是阿离夸过的。 ;你快点。 秦珩故意催促，语气却可怜巴巴的，;我冷。 ;冷就把衣服穿上！ ;不是你叫我脱的吗？ 江佩离：;…… 她果然一困就会变傻，说话都不利索了。 突然，秦珩的身子贴了过来，江佩离浑身一僵，一股燥热的气息涌了过来。 她脸瞬间红得滴血，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心跳更是快得要炸裂一般。 ;你怎么还没好啊？我好冷。 秦珩见她没推开，不由变本加厉地把手环在她腰上轻轻拥紧，委屈道：;好冷哦。 江佩离：;…… 见鬼了，她怎么动不了？ ;我、我不给你上药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江佩离快不行了，她不想再看到那个荒唐羞人的梦。 可秦珩怎么会依？ 他手又紧了紧，胸膛贴着江佩离的后背，怨怼了句：;那怎么行？我衣服都脱了，不上药怎么成。 ;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江佩离努力维持清醒，;别以为你是伤员，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秦珩也知道点到为止，虽是不舍，可他还是忍耐着放开她，乖乖把被她撕破了的衣服穿好。 刚刚那一抱，他自己也差点把控不住。 江佩离慢慢吐着气，缓解着方才那莫名的燥热和冲动，这感觉熟悉又陌生，像一团火一样，快把她整个人都烧没了。 ;阿离，你给我个准话好不好？ 秦珩小声说，;你在杭州会留几天？会不会明天一早我醒来，你就走了？ ;我倒是想走。 可她没钱。 ;能不能……迟两天走？ 秦珩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这两天，我给你说说陆芷的案子要怎么审，顺便你也留个口供给我，好不好？ ;阿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江涣有事的，你要相信我…… ;我第一怕你要走，第二怕你不信我，但我一想你若是信我，应当就不会走了。可我又怕我一不留神，你就偷偷跑回姑苏去了。虽然我也要回姑苏的，但就是分开几天，我也熬不住想你。 ;阿离…… 秦珩又忍不住抱住江佩离，说出了那句他在心里说了无数次的—— ;我好想你，阿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2章 母子重逢 他好想她。 当她毅然决然下千秋山，从他的世界抽离开时，他就想她； 后来无数个日夜他们身在一城，可她留给他的总是背影和冷眼时，他也想她； 还有她离开后，他孤自一人与冰冷的墓碑为伴时，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便是现在这人就那么真切地被他抱在怀里，也填补不了那些年的思念带给他的空虚和苦楚。 失去过，又再拥有，秦珩根本难以想象再一次的失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定会拼尽全力，哪怕挫骨扬灰，他也一定要把这个人留住。 ;阿离…… 秦珩情到深处一时难以自控，不由轻吻起江佩离的耳侧，又张嘴轻轻含住她柔软的耳垂。 这两个动作猝不及防，江佩离浑身都软了，却也敏感地觉察出秦珩的意图。 ;你、你做什么？ 江佩离声音断断续续的，秦珩亲吻着她的耳朵和脸颊，时不时还会堵她的嘴。 她告诉自己要推开他，可抵住他的手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阿离…… 秦珩把她抵到榻上，扣住她手腕。 背上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江佩离，恍惚回到了上一世那个喝醉的晚上。 其实…… ;其实那天，我没醉。 秦珩低笑着轻抚她脸颊，自嘲笑道：;我就是登徒子，就是孟浪，因为我实在是…… ;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可那时他不敢承认，于是他骗了阿离，也骗了自己，他以为那是醉酒使然，其实不是。 他就是喜欢她，太喜欢太喜欢她了。 ;你也知道你孟浪。 江佩离不自在地别过头，;老流氓，还不放开？ ;你给我个准话，不然我不放。 ;你不放？ 江佩离气笑，;那你要做什么？霸王硬上弓？秦珩，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趁我现在还好说话，赶紧给我放开！ ;我就是霸王硬上弓了，你还能怎么样？你又打不过我。 秦珩笑得有几分痞气，和他往日的形象不符，却又……挺像他那股不要脸的劲儿的。 江佩离气得不轻，但她也确实…… 没有别的办法。 莫说她现在内力没有恢复，就是恢复了，她也打不过秦珩。 ;王八蛋！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我就该让你被你那胡搅蛮缠的叔叔伯伯打死！ 江佩离说着气话，;快放开！我不走，不走行了吧？ ;当真？ ;废话！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沿着大运河游回姑苏吗？ 江佩离推了秦珩一把，;快起开！你想压死我啊？ 秦珩懵懵地起来了，坐在一边看着红脸整理衣裳的姑娘，忍了半天，不由问了句：;你这大名鼎鼎的思爷出门在外，还需要带钱？ ;你这是问的什么废话？没钱谁给你白干啊？再说杭州又不归我管。 ;那杭州在江湖上归谁管？ 江佩离想了想，她的势力和人脉大多集中在吴兴太湖一带，杭州她还真不知道。 毕竟杭州曾是大宇的南都，这一带应该没什么江湖人才对。 ;行了啊，我已经说了我没钱不走了，你不要让清风徐来没一会儿就去敲我门，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江佩离板着脸站起身，又听秦珩问：;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你要来看我，我当然就不会让人去吵你，可你又不会想我，我想你了，只好叫人去找你来了。 江佩离忍无可忍：;那你想得也太频繁了吧！ ;那我就是想你了，我能怎么办？ 江佩离：;……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秦珩，不由问了句：;那你那三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 秦珩回忆起那时候，眼底有苦涩，却是轻笑着说：;大概想着只要我再坚持一下，就有机会再见到你，就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江佩离沉默。 她不懂情爱之事，根本难以理解一个人，为了另一个毫无亲缘的人，熬断相思熬尽苦累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信念。 若是等到了那人便也罢，若是……等不到呢？ 江佩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时难言，不由揉了揉眉心，有些困倦地问道：;我看你那叔叔伯伯都不是什么善茬，你现在给蛮族人做了官，他们不会真为了家族名声要你的命吧？ ;你担心我？ ;你可别想多了，我只是担心你人没了，到时江涣的案子转给别人，我还得麻烦。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哄哄我？兴许我高兴了，还能多给你点信息。 江佩离盯着秦珩看了半晌，在秦珩期待的目光之中吐出一个字：;呵！ 秦珩：;…… ＊ 秦珩倒也有点良心，忍着一晚上没去吵江佩离。 结果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忍不住了。 小妮子总是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她会不会转头就跑了？ ;徐来，你去叫人起来，就说我这里多了份牛肉羹…… ;子砚！ 秦珩猛地抬头，;母亲？ ;子砚！我的儿！ 秦赵氏踉跄着扑进屋里，泪眼婆娑地望着秦珩，;儿啊，你怎么样啊？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还有，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母亲…… 秦珩喉咙发紧，看着秦赵氏苍老苍白的容颜，心中感慨，不由向她行礼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秦赵氏抚着秦珩的脸，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陪同而来的秦瑜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安抚道：;二婶不必太伤心，子砚年轻，养养也就是了，您才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 ;哎，哎！ 秦赵氏擦干了眼泪，端着秦珩仔细瞧了许久。 这孩子成人之后，真真与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秦瑜见秦赵氏眼睛又有些红，赶紧岔开话题：;说起来还真得感谢昨儿个那位友人，不然二婶子今儿在家还有得哭。 秦珩微微一愣，;是她接你们过来的？ 秦瑜点头，;本也打算想法子来看看你，正巧就遇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3章 姐妹逛街 ;她有心了。 秦珩心里暖起来，不由又问：;那她现在人在哪里？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么？ ;回来了，不过鸢儿和子珏吵闹着要去街上玩，他们就去了，不过…… 秦瑜迟疑了一下，试探般问了句：;我听子珏叫那位……姐姐？莫非是个姑娘？ 姑娘？ 清风徐来对视一眼，所以他们公子不是龙阳之好，而是…… 千年铁树开花了？ ;是个姑娘，也不知是什么癖好，非把自己打扮成男儿模样。 秦珩轻笑着说，;让母亲和堂长姐见笑了。 这话说出来颇有几分深意，秦瑜和秦赵氏对视了一眼，瞬间明了。 秦瑜憋着劲儿偷笑，秦赵氏倒还有些担心问：;我瞧这姑娘性子刚烈得很，手脚又没个轻重，她不会动手打你吧？ ;二婶子这话说的，那姑娘昨儿下手重，还不是瞧着子砚受欺负了嘛？ 秦瑜掩唇笑道：;咱们家个个都是呆头呆脑守规矩的主儿，如今来个路子野的，倒也热闹。 ;你啊，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到时这事儿要真成了，咱俩何止是热闹？就你爹和你三叔，成天都得吹胡子瞪眼了。 秦赵氏虎着脸点了下秦瑜的额头，秦瑜偷着乐：;您操这心做什么？到时住不住家里还不一定，再说了子砚喜欢的，婶婶你还能埋汰了人不成？ 秦珩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已经开始商讨他和阿离未来的事情，心中又暖又涩。 上辈子母亲在病榻上，没少念叨过要他把那姑娘带回来给她瞧瞧，早些成了给她添个孙子，便也无憾。 然而直到母亲病逝，他也没能带阿离来过杭州。 如今，不知算不算是了了前世的心愿？ ;子砚哪！ 秦珩回过神，笑，;何事母亲？ ;咱们俩在这儿说了半天，也不见你说说那姑娘姓甚名何？多大年纪？家住哪里？哦对了，需要为娘的什么时候去替你提亲？聘礼要到什么程度？你给娘说，娘明儿……不，娘今儿回去就给你办！ 秦珩：;…… 这……就认下了？ ;母亲，一会儿她回来您可千万别提这些，孩儿好不容易把她哄住，您这噼里啪啦一堆说，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哟，这还护上了？ 秦赵氏笑起来，;你跟你爹一个样，有时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要拐弯抹角绕一堆。我怕等你开了窍，姑娘倒跑了。 ;不会的。 秦珩掩起眼底的苦涩，轻声说：;母亲放心，孩儿心里有数，不会把她丢了的。 …… 江佩离有苦难言。 她不过想着做做好事帮秦珩他们母子重逢，没成想……竟上赶着来给人家带孩子了。 一个八岁的秦瑞倒也罢，这会儿又来了个五岁的……秦鸢，论辈分，得管秦瑞叫;小舅舅，管她叫;姨。 江佩离一言难尽，她还从没被人叫过;姨，怎么听怎么别扭。 ;小姨小姨，我想要那个！ 秦鸢指着一个风筝，兴奋得直跳：;飞高高！飞高高！ 江佩离：;…… 随行的奶娘瞧出江佩离的为难，不由小声道：;小小姐，不可如此。 ;无妨。 ;就是！阿离姐姐可厉害了，你们看着吧！她一定能把那个风筝赢下来的！ ;对，对。 江佩离无奈应道，掂了掂手里的沙包，比划两下，利索地扔了出去。 回到雁归楼后，秦鸢高兴地扑进秦瑜怀里。 ;鸢儿，快叫人，这是你大舅舅。 ;大舅舅！ 秦鸢极为敷衍地喊了声，转而兴奋道：;阿娘！小姨好厉害！风筝飞高高！ ;这…… 秦瑜看着俩孩子满手的玩具，不禁问：;你们这是……上哪儿玩去了？ ;回小姐，小小姐和少爷今儿玩了沙包、投壶、射箭、弹珠……这些，全都是赢过来的。 ;这怎么能行？这些市井人家的粗鄙玩意儿，平常看看也就得了，哪能真上手啊？ ;诶，二婶这话可就说错了。 秦瑜看了秦珩一眼，从奶娘手里拿了个竹条编的小鸟，笑，;只要孩子喜欢，分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了，高门贵族人十指不沾阳春雪的，哪里做得这么精致的玩意儿？ 秦赵氏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秦珩母子和两个小孩在屋里说着话，秦瑜出去了，在客栈后院的树上找到了闭目养神的江佩离。 秦瑜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只笑了声：;怎么不进去呢？ ;你们大户人家规矩多，彼此都不自在。再说了，我跟你们又不认识。 防备心倒是挺足。 秦瑜笑起来，温和道：;正巧我在里面也闷得很，不如陪你说会儿话吧。 ;咱俩认识？ ;总要认识的。 秦瑜仰头看着江佩离，;我叫秦瑜，你叫什么？ 江佩离睁眼俯视着树下这个眉眼温和叫人感觉十分舒适的女子，总觉得这女子跟其他高门世家的姑娘不太一样。 至少，跟那尖酸刻薄还自以为是的沈临欢不一样。 ;江自思。 秦瑜重复了一遍，不禁疑惑问：;可我听子砚和子珏都管你叫‘阿离’，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随你。 ;那阿离，今儿起咱们就是朋友了！我年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阿瑜’或‘阿瑜姐’。 江佩离默。 这秦珩的堂长姐，看着是个闺秀样，怎么脸皮也……这么厚呢？ ;阿离，咱俩出去逛会儿吧？ ;又？我才刚回来，伺候完俩小的还得伺候你？ ;说的什么话？姐妹一起逛街，哪有什么伺候不伺候的？ 秦瑜朝江佩离挥了挥手，;快下来，趁着两个小魔头没见着，咱们也出去玩会儿。 江佩离：;…… 秦珩的这位堂姐，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了？ ;快下来呀，咱们去逛逛成衣店和胭脂铺子，自从生了老二，我还没买过胭脂呢！ 江佩离：;…… 那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买过胭脂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4章 温柔陷阱 陪秦瑜逛了一次街后，江佩离觉得，作为一个姑娘，她这十五年算是白活了。 当秦瑜拉她走进第四个胭脂铺子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刚都挑了五盒胭脂了，还买？你几张嘴啊？ ;胭脂口脂不怕多，不同的衣裳要配不同的颜色的。 江佩离：;…… 可她看来看去，不都一个色吗？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手膏，涂在手上保护皮肤的。你看啊，秋天快到了皮肤干燥，这脸护起来了，手当然也不能落下。 ;那这个呢？ ;这是蔻丹，涂指甲盖儿的，涂了显手白。 ;…… ;哎你别愣着啊，你给我看看这俩胭脂哪个更适合我？ ;…… 可能这就是大家闺秀的精致生活吧。 逛完胭脂铺子，江佩离又被秦瑜拉去了成衣店挑衣服，还去了首饰店挑配饰，一圈下来，她腿都快跑细了。 ;我说，你这是未来一年半年都不打算出门了？不过我听过囤米囤菜的，没见过囤胭脂水粉的啊。 秦瑜笑了笑，给江佩离斟了杯茶，;嫁了人的姑娘本就不宜抛头露面，别说一年半年，就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几次门。 ;我算是运气好，爹娘就我这么个独女，招的夫婿也体贴我，换作别人家的女儿，哪儿能呀？ 江佩离没说话，她惯来讨厌这些教条礼仪的，但和秦瑜，她还没到要推心置腹的程度，便只是秦瑜说，她听着。 ;所以阿离，我特别羡慕你这样潇洒的女子，可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那个勇气出门闯闯，如今成了婚还有了孩子，更是不可能了。 ;阿离—— 秦瑜突然握住江佩离的手，;你能不能带我体验一下你平常的生活？ 江佩离懵了一下，;哈？ 她平常的生活？打架喝酒斗蛐蛐儿？ 说起斗蛐蛐儿，今天上午带俩小孩儿出来玩的时候，江佩离还看到路边有斗蛐蛐的，一时手就有点痒痒。 可她和秦瑜不熟，况且人家大家闺秀斯斯文文的，她不能把人带进沟里。 ;阿离，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啊？ 秦瑜继续问，;听子珏说你今儿射箭时百发百中，想打哪打哪，你平常都在练武吗？ 江佩离本来不想说话，但看着秦瑜满是期待和羡慕的神情，一时兴起，故作深沉地说了声：;那是，十年磨一剑，没有人生来就是奇才。 ;都如何练的？ ;嗯……就拿射箭来说吧，我每天吃的果子和蔬菜都不用刀切，用箭射！射成什么样子，下锅就什么样子。 ;啊？那要是南瓜冬瓜，也直接下锅么？ ;当然。 江佩离一本正经地胡吹，;射成什么样子，端看挽弓人的本事，若是射南瓜和射白菜一个劲，那活该吃生南瓜。 秦瑜信以为真。 ;那……葡萄石榴呢？ ;一样啊，想吃葡萄就自己去找葡萄藤，看中哪串射哪串，弄坏了就别吃呗。 江佩离瞥见秦瑜崇拜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跟着她就听秦瑜激动道：;要不……你也教教我射箭吧？ ;教你？ 秦瑜用力点头。 江佩离装模作样地打量着秦瑜，又用手捏了捏她骨骼，摇头道：;你不行，你这体格，怕是连弓都拉不开。 秦瑜：;…… …… 秦瑜兴冲冲回到雁归楼，秦珩见了，不禁问：;堂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知道秦瑜是和阿离一起出去的。 说起来秦珩也没想到，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相处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秦瑜笑着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高兴道：;阿离答应明儿跟我一起组队打马球了！ ;打马球？明儿？她同意了？ 秦珩瞬间不高兴了，统共阿离能在杭州几天都不知道，陪秦瑜逛一天了，竟还要去打马球？ ;堂姐，你身体惯来不好，这么剧烈的活动，你还是别带阿离去掺和了吧？ ;就是身体不好才要加强锻炼啊！ 秦瑜有些奇怪地看着秦珩，;你今儿怎么这么婆妈？平日里不见你管这些闲事，再说阿离都同意了，你反对什么？ 秦珩：;…… 他感觉到，堂姐好像有点被阿离同化了。 ;哎行了啊，不就是管你借一天阿离嘛？真小气！ 秦瑜怼了句，从包里拿出两盒胭脂放在桌上，;送你个顺水人情，今儿我上街看了不少铺子，挑了俩我觉得最适合阿离的胭脂，你回头拿给她。 秦珩憋了一股气。 他还没给阿离挑过胭脂呢！ ;徐来！ 秦珩气呼呼盯着桌上秦瑜留下的东西，;你去按着那颜色重新买两盒回来，给阿离送过去。 ;不，不要你送，你买好先回来，我自己送。 徐来：;…… 送堂小姐留下的和再买两盒一样的，有差别吗？ …… ;这是什么？ 江佩离盯着秦珩递过来的两个盒子，觉得眼熟。 想了半天，她才恍悟：;这不你堂姐今儿买的胭脂？ ;是我买的！ 江佩离：;？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再说他一个男人，买胭脂做什么？ 秦珩知晓自己失态了，不禁别过头不自在道：;我买来送你的。本来早就想带你去买胭脂了，谁知竟让堂姐抢了先，我不想你看到别的姑娘有胭脂心里失落。 ;我不失落啊，我从不用这玩意，你不知道？ 秦珩：;…… ;你过来。 ;干嘛？ ;坐我身边来。 江佩离警觉地盯着秦珩，秦珩只好一把把人拽到身边坐下。 ;别动。 秦珩按住江佩离的头，打开一盒胭脂用手指轻轻涂在她嘴上。 他对她的唇型极为熟悉，动作熟练得好像不是第一次，指腹轻柔而又眷恋地摩挲着她的唇珠。 江佩离心跳快起来，眼睛一时不知该看哪里。 真是活过一世的老狐狸，昨儿美男计不成，今天又开始设温柔陷阱了？ ;好了。 秦珩满意地看着江佩离的红唇，;哪有姑娘不用胭脂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5章 笑靥如花 不得不说，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虽刚认识不久，可秦瑜挑的这盒胭脂，当真是极适合江佩离的。 别的姑娘轻易驾驭不了的红，反能恰到好处地托出江佩离的媚。 大抵是看惯了她青衫素净不染脂粉的模样，秦珩都快忘了，他的阿离，原是那般美艳。 秦珩盯着那红艳的唇，一时觉得口渴，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红色是上一世的秦珩后半生不敢触碰的颜色。 阿离喜穿一身红衣，阿离眉心有一颗红痣，还有阿离死的时候，她的唇，也被鲜血染红。 于是后来的秦珩作画，绝不会用红色。 他的画从不盖章，他画的阿离从不上色，也不点痣，因为对他来说—— 阿离走了，他生命里最绚烂的地方，也黯淡了。 想到这里，秦珩情不自禁闭上眼，想要去触碰他的那抹，失而复得的绚烂。 然而江佩离却突然伸手捂住他嘴，惊问：;做什么？我还没欣赏呢！ 秦珩：;…… 江佩离兴高采烈地翻出秦珩屋里的铜镜，颇为自得地欣赏起自己的美貌来。 ;啧，我可真好看！ 江佩离美滋滋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怪不得你上辈子那么迷恋我，我要是个男人，我也见不得这么好看的媳妇儿就那么没了。 秦珩：;…… 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反驳。 ;秦珩！ 江佩离喊了他的名字，笑靥如花，;我好不好看？ 秦珩一瞬恍惚，仿佛回到上一世，姑娘总在他身后，或是拦在他身前，逼问：你说我好不好看？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阿离…… 秦珩看着眼前人和那时的她重合，撑在榻上的手不由攥紧。 那时他清高自傲，以为自己对那张脸无动于衷，总是在她问出这话后面无表情地回她一句：好看的姑娘多了去，就不见哪一个像你这般没脸皮的。 他总故意气她，说她不及这家那家的姑娘好看，也曾失口说过她不及沈临欢。 原来后来的那些苦果，都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 ;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 江佩离不满道，转念一想，又得意起来：;定是我太好看了，惊艳到你了吧！ 秦珩回过神，低眸轻声说：;是好看的。 ;哼，你说迟了，我已经知道了！ 秦珩看着如今的阿离，却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她，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早该说给她听的话—— ;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在我心里，任何人都不及你。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江佩离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完全没听出秦珩藏在话里的情绪。 可奇怪的是，明明自己都承认自己天下第一好看了，她心里对红妆还是莫名有着抵触。 可能她天生就不是走美貌那一挂的吧！ 突然，镜中的自己化作一团虚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色的背影。 那人回过头，眼神空洞满是悲伤，眼角还淌着血泪。 而镜中的那个人，恰恰是江佩离自己！ 江佩离浑身一震，脑中瞬间响起了西山老太说的那句话—— 是你自己，不敢记起来。 ;哐当一声，铜镜砸在桌子上，江佩离回过神，鼓起勇气重新面对那面镜子，镜像却已恢复如常。 为了不让秦珩觉察到异样，她不由干笑两声，说了句特不要脸的话：;就连这镜子都被我的美貌给震晕了。 说完，她就把镜子平放在桌上，背过身收敛自己的情绪。 ;阿离。 秦珩突然叫她，;换回红妆吧。 ;为什么？ ;你本就是个姑娘，哪里还有为什么？ ;我看心情。 江佩离随意搪塞，;女子的衣服配饰多繁琐啊？不适合我这种常年在江湖上奔走的，再说我一旦换回红妆，总免不了被口诛笔伐，我可不想被人私下里拿去跟别人比较。 秦珩隐忍片刻，;可你迟早要换回红妆的。 ;那到时候再说呗。 只是江佩离没想到，;到时候竟就是隔天，她去和秦瑜打马球的时候。 江佩离心态炸了，抓狂地看着秦瑜闺房里给她准备的衣裳，声音都变了个调。 ;谁穿得像个花蝴蝶一样去马球场啊！这还怎么打？靠翅膀吗！ 秦瑜一边拿衣服比划，一边解释：;世家子弟聚在一起，哪有真正意在打马球的？当然是越花枝招展越好！ 江佩离炸毛了，;可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我昨天怎么说的？ 江佩离：;…… 上贼船了。 ;哎呀你安心吧！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把面子撑起来。 秦瑜终于挑出了件满意的交领，塞到江佩离手里。 ;我告诉你哦，一会儿跟咱们一起打马球的都是眼睛长天上的闺秀，你要先艳压她们，再在马球场上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这才叫大获全胜！ 江佩离：;…… 这哪儿是去打马球？这是去选美吧？ 推搡了半天，江佩离没拗过秦瑜，硬是让她和几个丫鬟婆子按着把衣服给换了。 江佩离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好啦好啦，你这人真是美貌还不自知，生了这样一张脸，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秦瑜把江佩离按在梳妆镜前，江佩离一脸苦涩，只能由着摆弄。 片刻后。 ;胭脂呢？ ;胭脂？ ;对啊，昨儿留了两盒给你，你没带？ 江佩离一脸无奈，;谁还随身携带胭脂的？ ;天哪，江佩离。 秦瑜一脸惊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江佩离的额头，;你是不是女人啊？哪有女人出门不带胭脂的？ 江佩离：;…… ;算了算了，还是先用我的吧。下次你出门记得带啊，女人的嘴唇要随时保持红润有光泽，这可是女人的底气。 江佩离：;…… 这什么歪门邪道？底气不该是防身的兵器吗？ ;好了。 秦瑜给江佩离打扮完，不由细细端详半天，心里又是惊艳，又是惋惜，还有几分难言的欣慰。 子砚那个木头，看女人的眼光还不赖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6章 庶弟秦瓀 江佩离第一次出席这种世家名门组织的集会，以女儿身。 她穿着一身秦瑜特地挑的衣裙，甭提有多不自在了。 那裙子颜色艳丽不说，偏生还重得很，走路还得一手提着走。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么无理的要求啊？ 江佩离后知后觉。 她跟秦瑜非亲非故的，做什么要对她言听计从啊？ 秦瑜不以为意，反笑着拿团扇拍了拍江佩离的手，;咱们先去见见人，回头再去马球场。 江佩离：;…… 真把她当借着场子结识权贵的名门闺秀了？ ;阿离，那是子砚的母亲，昨儿见过的。 秦瑜眼尖见着独自坐在帘子后边的秦赵氏，不等江佩离反应，就把人拉了去。 ;二婶，您来得这么早啊？ 秦瑜向秦赵氏行了礼，秦赵氏笑了笑，温声说：;你三婶子催着我来，我便提早来了。 她看向江佩离，一时有点没认出来。 这姑娘今儿换了身紫色衣裳，摇身一变就成了个引人注目的美人，与她扮男相时气质完全不一样。 秦赵氏想着这姑娘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不由又多看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先还担心那浑小子眼里只有书画不懂人情世故，没成想，竟遇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秦瑜听了，不禁掩唇笑起来。 ;阿离，我二婶夸你呢，还不向她行个礼？ 江佩离一脸茫然。 被夸了就要行礼？世家的规矩可真多。 虽是别扭，但江佩离也只能依着给秦赵氏行了个礼，结果却闹了笑话。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掩唇直笑的秦瑜和秦赵氏，就听秦瑜说：;哪有姑娘给长辈行拱手礼的啊？ ;那行什么礼？ ;当然是万福礼啊，你看，就是这样…… 秦瑜说着，双手持于右胯，向后扯了小半步微微屈膝点头，行了个万福礼，又催促江佩离：;你快试试。 江佩离：;…… 她僵着身子学着秦瑜的样子，像个木偶人一样，急得秦瑜直拿扇子敲她。 片刻后，秦瑜放弃了。 ;罢了，婶婶应当也不会介意，咱们待会儿别见着三婶子就行。 江佩离终于站直身子松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她是来打马球的还是来见他们秦家长辈的？再说，她见这些不相干的人做甚？ 这时，帘子外边忽有一青年弯腰行礼，恭顺道：;二舅母。堂长姐也到了。 ;二舅母，母亲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知晓了。阿瑜，我这里不必见礼，你带着阿离好生去玩，别惹事端就成。 ;是，二婶。 秦赵氏让丫鬟扶着起了身，朝江佩离点点头，含笑道：;本想同你多说会儿话，怕你不自在，便改日吧。 江佩离虽不晓得原因，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赵氏走后，外边青年松了口气，也不端着了，直接掀了帘子就进来，态度与方才大相径庭。 ;秦瑜，这种场合你不是不来的吗？今儿来凑什么热闹？ ;怎的？怕我抢你风头？ 秦瑜不屑地笑了声，挽起江佩离的胳膊，;放心，不会碍你的事。 ;慢着！ 青年拦住两人，皱眉问：;这是谁？看着眼熟，是哪家的姑娘？ ;不关你事，你管好自己就成。 …… 到了没人的地方，江佩离可算把手抽出来，扯了扯勒得她发慌的腰带。 ;刚那个，也是你们兄弟？ 秦瑜;嗯了声，脸色不大好，;他是秦瓀，我三叔的大儿子，最是难缠。我怕他认出你来，要找麻烦。 都说秦家门庭复杂，还真是这样啊，光是三个嫡系的家庭，就这么一堆破事了。 ;那怎么办？他也在这，一会儿打马球还能不碰上？ 秦瑜笑了，;他那性子，才不屑于跟姑娘打马球。 江佩离没说话。 倒也不是她怕麻烦，只是杭州她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她突然想起，先前让袁向敏查秦珩的时候，他说秦珩的父亲是秦宣王一脉中最小的嫡孙，这么说起来，昨儿那吵得最凶的其实是个庶出的？ 但这话她不好问秦瑜，也不好问秦珩，毕竟这是人家里事。 她只是突然想到，算起来秦家嫡派到秦珩这代，就他和秦瑞两个儿郎。 秦安之想要秦珩死，会不会…… …… 雁归楼。 秦珩独自待在自己房里生闷气。 他身上有伤，只能趴或坐着看书写字和生气。 写了几个字后。 ;徐来，把门窗都打开，透透气。 徐来照办。 屋外日头正好，秦珩睨了眼外边的树影，不禁皱眉：;都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她们打马球还没回来？ 徐来汗颜，;公子，打马球一般不都下午才开始吗？ ;那她们去那么早做什么？ 徐来看穿他的心思，不怀好意道：;公子，您这是又想江姑娘了吧？ 秦珩：;……多嘴。 徐来捂嘴偷笑。 自打昨儿知道江佩离是女儿身，清风徐来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对江佩离殷勤不说，更是时不时打趣秦珩。 秦珩几次被他们弄得下不来台，佯怒也不管用，最后只好任由他们戏耍了。 果然他活了一辈子，性情温和了许多，放在以前，清风徐来是绝不敢同他说玩笑话的。 ;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带江姑娘出去，万一碰着二公子了怎么办？公子，您就不担心？ ;你说子洛吗？ 子洛就是秦瓀，秦珩本也担心秦瓀晓得是阿离打伤了他父亲会找麻烦。 可仔细一想，就阿离那性子…… 他该担心的是秦瓀才对。 …… 马球开始了。 江佩离和秦瑜并没有一开始就上场打，毕竟秦瑜身子不好，就指着江佩离，可江佩离已经好多年没碰过马球了。 两人在旁跟世家子弟一起观战。 江佩离看了一会儿，对秦瑜说：;你这堂弟还挺不赖啊。 场上如今是男子在打，秦瓀吊打另一边的世家公子，大出风头。 秦瑜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女音：;哟，这不是大表姐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7章 马球风波 江佩离皱眉，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艳红的女子摇着一把团扇。 秦瑜轻吐了一口气，没理那人，只跟江佩离说：;这是谢璇，秦瓀他表妹。 江佩离扶额。 这一家的人可真多！关系真复杂！ ;大表姐，这么许久不见，你怎么不理人啊？ 谢璇故意推了推秦瑜，见秦瑜不搭理，她就把目光投在江佩离身上。 ;哟，大表姐，这你新朋友？ 谢璇打量了江佩离一番，朝她伸手，;你好啊，我是秦瑜的表妹谢璇。 ;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瑜拿扇子挡住谢璇的手，冷笑，;明明是子洛的表妹，怎么反倒说是我的了？ ;大表姐，别这么生疏嘛！表哥表姐，不都是一家人？ 秦瑜眼里露出厌恶。 江佩离看了，叹了口气：太复杂了。 ;罢了，既然大表姐甩脸子给我看，一会儿马球场上见，我也不顾念什么姐妹情了。大表姐，好自为之。 谢璇走后，秦瑜炸了。 她拽着江佩离气得直跳，也不顾还有其他人在，直抱怨：;阿离！你看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太气人了！ 江佩离默。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不理人的好像是你吧…… ;一会儿你别跟别人打，专对她！这可恶的丫头！一定要挫挫她的锐气才好！ 江佩离：;…… 很好。 她知道自己的作用在哪儿了。 …… 一圈下来，江佩离也算是摸清门路。 秦家上一辈中，秦珩的大伯秦随之和父亲秦遇之是嫡出，但大伯只生了个女儿，秦遇之英年早逝，这些年秦家便一直由庶叔秦安之和他的儿子掌管。 这个关系一理清楚，江佩离瞬间想到前两天秦安之的嘴脸。 想来是怕秦珩威胁到他和他儿子的地位，这才下了死手。 江佩离冷笑，看着对面马上的谢璇，眼里有一丝狠戾。 ;哟，大表姐的朋友，可得手下留情啊。 谢璇扬起下巴，朝江佩离拱手。 江佩离轻轻一笑，并未回应，只是扫了眼一旁兴奋紧张的秦瑜。 罢了。 就当顺便接了个活儿，玩玩也不错。 ;堂姐。 秦瓀沉声喊了句，来到秦瑜身边，低声问：;听说那姑娘跟秦子砚有关系？ ;好好看比赛好不好？管得真多。 秦瑜理都不理他，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正巧谢璇率先进了一球，身边的欢呼声差点没把她耳膜震破。 秦瓀跟上来，观察了江佩离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 ;秦子砚看上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堂姐你也不怕丢人。 话音落，谢璇又进了一球。 秦瓀嘲讽道：;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也只剩漂亮了。 不过，他怎么看怎么眼熟，总感觉像在哪里见过。 场上，率先连进两球的谢璇得意地笑。 她把球杖扛在肩上，颇有些挑衅道：;妹妹，不会打就乖乖在一旁待着去，你这样搞得我也很没意思啊。 ;那真是抱歉。 江佩离耸耸肩，;我就喜欢干让别人没意思的事儿。 谢璇冷哼了一声，;真是跟秦瑜一个德性！ 上半场下来，谢璇先进了四球，结果已经没什么悬念了，一时场下的人也觉无趣。 秦瓀在旁嘲笑：;没事堂姐，打不过璇儿也没什么丢脸的。 秦瑜咬牙切齿。 她本想挫谢璇的锐气，没成想，风头竟全让她抢了去！ 有人喊话江佩离：;姑娘！认输了吧！让别人上场！你这打得没什么意思啊！ ;认输？ 江佩离笑了，;还有半场，谁说我输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认输，明明可以不输得那么难看。 谢璇讥笑，江佩离不以为然。 ;那可不一定。 于是下半场，就在无人期待的情况下开始了。 就在谢璇即将进第五球的时候，球门前江佩离突然一杖截住了球。 众人一惊，谢璇还没反应过来，江佩离就已经进了一球。 ;好快！这姑娘可以啊！这么远都能打进去！ 谢璇脸色僵了僵，就看江佩离握着缰绳朝她扬着下巴。 ;才进了一球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谢璇看着自己领先的战绩，稳了稳心神，;下半场时间可不长，你打不过我。 ;试试呗。 江佩离始终冷静，似是胸有成竹般，谢璇顿时生了一种被她玩弄于股掌中的错觉。 很快，江佩离又连进两球，局势胶着起来，秦瑜瞬间燃起希望。 她看着一旁脸色不好的秦瓀，学着他的语气：;打不过小姑娘，也没什么丢人的。 秦瓀哼笑了声，;璇儿是轻敌了，她现在知道了对方的实力，你以为那姑娘还有进球的机会？ 话音落，江佩离又进了一球，比分拉平。 ;哟，谢璇今儿是不是不在状态啊？ 秦瓀脸色铁青，没理会秦瑜的冷嘲热讽，一双满是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江佩离。 那个女人…… 秦瓀看着江佩离勒转马头完美避开秦瑜的堵截，以一个极潇洒的姿态挥起球杖，那马球在空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越过球门上方，没进洞。 这是最后一球，打完江佩离便回过头，歪头看谢璇，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秦瓀脸色难看至极，他看到江佩离那个神情，蓦地想起，这就是前天为了秦珩打伤他父亲的那个人！ ;呀，怎么打平了？我还以为最后一球阿离不会放水呢！ 秦瑜心情特别好，看着江佩离回来了，像迎接一个英雄一般，递上了早准备好的帕子和水壶。 秦瓀咬咬牙，敛了神情上前向江佩离行礼：;姑娘好本事，方才这场球打得实在精彩。在下也想向姑娘讨教讨教，不知姑娘可愿赐教？ 江佩离眉心一挑，看向秦瑜。 虽说她不介意，但秦瓀不是心气儿高，不屑同女人打球的吗？ ;先说好，你要是输了，别嫌丢人。 秦瑜腰杆都挺直了，说话也硬气，江佩离颇有些无奈。 ;当然。 秦瓀皮笑肉不笑，;堂长姐来都来了，也别光看着，咱们一起来一场，如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8章 阴招频出 雁归楼。 秦瑞和秦珩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像是在争论什么。 清风和徐来无奈地在一旁叹气。 片刻后，秦瑞哼道：;我就要阿离姐姐带我去放风筝！ ;说了不行，就不行，没得商量。 秦珩淡声拒绝，;你要放风筝，下次我带你去。 ;不要！娘说了，你现在放不了风筝，等你能放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秦珩沉吟片刻，问：;清风和揽月带你去不行吗？ ;不要，我就想要阿离姐姐带我去。鸢儿也说了，她也想和阿离姐姐一起放风筝！ 秦珩：;…… 秦家的一帮小孩平日里功课盯得紧，秦瑞七八岁了，都还没人像江佩离一样带他玩过。 ;你功课做完了？ 秦瑞点点头，;你问揽月姐姐，我今日早早做完了。 ;我看看，听说你最近在背《论语》，背到哪了？ ;背到第六篇了！ 秦瑞骄傲炫耀，;在同门子弟里边，我是最快的。 ;嗯，是还不错。 秦珩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四书都背完了。 秦瑞：;…… …… ;阿离。 秦瑜手里拿着球杖，看着对面来势汹汹的秦瓀和谢璇，紧张道：;马球我是真的不太行啊。 ;不怕，一会儿你盯着你表妹，别让她碰到球就行。 江佩离牵过马，秦瑜上马，忍不住纠正了句：;那是秦瓀的表妹。 ;都一样。 秦瑜：;…… 世家的夫人们聚在一起喝茶吃着点心。 ;哟，今儿倒是稀奇，子洛和璇儿竟和阿瑜对上了。 秦三夫人谢氏掩唇笑，;阿瑜这孩子，莫不是深藏不露吧？ 秦赵氏笑了笑，没应声，只专注吃着自己面前的点心。 这些年秦安之掌权秦家，秦瓀在世家子弟面前大放异彩，谢氏也沾了光。 秦遇之过世后，秦家何人掌管，秦赵氏并不在意，她只要两个儿子好，因此谢氏只要不过分，她都忍着。 谢氏看秦赵氏没说话，心里冷笑：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但她面上不显，故作体贴地问秦赵氏：;二嫂今儿脸色怎的这样差？可还是为了子砚的事在伤神？ ;嗨，要我说啊安之也真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哪有真动手打自己侄子的？ 嘴上虽这样说着，谢氏心里也掩不住对他们一家的恨意！ 秦安之是个庶出的，从小就活在两个嫡兄的阴影之中，秦珩作为他那辈的嫡长子，更是压过她儿子一头。 要她说，秦瓀要才要貌都有，君子六艺、诗书画琴样样精通，在私塾更是回回都第一。 若不是朝代更迭，蛮人废了科举取士，秦瓀如今早有一番作为了，哪还会在这跟一群女子打马球？ 谢氏越想越恨，忍不住要把怒气发泄在秦赵氏身上。 她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子砚真去给蛮族人当官，二嫂你就不觉得丢人吗？那可是咱们的敌人，虽说子砚名义上离开了秦家，但他毕竟还是…… 谢氏话没说完，就被场上的欢呼声打断，江佩离率先打进一球。 ;那丫头谁啊？哪家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 谢氏不悦看着抢了自己儿子风头的江佩离，低骂道：;怎么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子洛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秦赵氏笑了笑，温和道：;子洛到底是个儿郎，让着姊妹的。 谢氏咬咬牙，;那是。 …… ;搞什么名堂啊？ 谢璇看到江佩离进球了，气急败坏，;表哥你怎么回事？怎么连个女人都抢不过？ ;闭嘴！ 秦瓀也暴躁起来，但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影响，咬牙切齿：;刚刚我让着她的，这回，我可不会放水！ 江佩离看着气得要跳脚的秦瓀两人，轻轻勾唇，低眸敛起了眼里的不屑。 她刚学会骑马的时候，舅舅就带着她打马球，这两个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半场下来，秦瓀那边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记分区江佩离那边却已经插上了三面旗子。 两人气不过，直接闹起了内讧。 ;什么情况？表哥你是看着那女人有几分姿色下不去手是吧？好几次我看着球都在你这儿了，还能被她抢跑？ ;还说我？你刚一直在做什么？看热闹？ ;我哪里在看热闹？你看不出大表姐一直在拦我吗？要不是怕把她弄伤，我怎么会—— 听了这话，秦瓀眼里忽然亮起了一抹精光。 他把谢璇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商量起策略来。 …… ?下半场刚开始，秦瓀就气势汹汹地去抢球。 江佩离和他并驾齐驱，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夹了马肚子抢在他前面。 然而就在江佩离的球杖快要接触到球的时候，秦瓀突然挥杖，看似去抢球，实际上却是对着马蹄打去。 江佩离没想到秦瓀突然耍阴招，没避开，马抬起前蹄发出一声惨叫，险些把她跌了下去。 等回过神，秦瓀已经把球抢到手了。 ;卑鄙！ 江佩离咬牙，生平她最恨别人耍阴招，打马球时攻击坐骑本就是作弊。 秦瓀作弊，她也懒得跟他公平竞争，一杖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头。 球脱开了。 秦瓀和江佩离见了，几乎同时喊秦瑜和谢璇：;快抢球！ 谢璇先一步反应过来，但秦瑜离得更近。 然而当两人几乎同时追上球的时候，谢璇的马突然往秦瑜的马身上撞去，秦瑜没拉住缰绳，就要从疾驰的马身上掉下去！ ;阿瑜！ 一旁观看的众人心里一紧，秦赵氏更是差点晕厥过去。 这么快的速度，一旦摔下来，非死即残…… 便是这时，江佩离骑着马飞速而过，用尽全力把秦瑜捞到了自己马上。 秦瑜惊魂未定，耳边还在嗡嗡作响，就听身后江佩离说：;把绳子抓紧。 秦瑜下意识抓紧了绳子。 江佩离纵身一跃，刚跳上秦瑜那匹马，就见追赶而来的秦瓀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挥起球杖狠狠朝她砸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9章 阿离坠马 雕虫小技。 江佩离冷笑一声，身子往前趴在马背上，躲开球杖又反手握住。 秦瓀一惊，想把球杖抢回来。 但江佩离哪里会肯？她两手脱开缰绳，手臂卡住杖身，再一用力，秦瓀便脱了手。 江佩离把球杖扔掉，秦瓀又使坏要抢她的缰绳，江佩离顺势抓住他的胳膊，把人从马上撂下。 ;啊！ 秦瓀悬空，双手下意识抱紧江佩离大腿，挂在马上颠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表哥！ 谢璇打进了一球后，才看到秦瓀的惨状，一时吓坏了。 她生怕秦瓀脱手，又或是江佩离被他拉下去，这样两个人都会受伤甚至出人命！ ;放手！ 江佩离低喝，但秦瓀出于本能死不撒手。 她刚要抬脚踹他下去，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些幼时的画面，秦瑜和谢璇的喊声又把她拉回现实。 江佩离瞬间明白过来，若是秦瓀掉下去受了伤，即便是他不义在先，她也不占理。 这样一想，江佩离干脆撒手，两个人一起从奔驰的马上掉了下去…… ＊ 雁归楼。 ;嘶！疼啊！ ;疼你也给我忍着！大夫说了，这药必须涂，不然会留疤。 江佩离疼得眼泪花花都冒出来了，赶紧要抽手，不料秦瑜早有先见之明。 ;就蹭了点皮而已，你也太夸……疼啊！ 秦瑜似是赌气一般用了劲，疼得江佩离哇哇大叫，差点就爆粗口骂人了。 可一看秦瑜不知为什么眼睛有点红，她又倏然改口：;秦瓀那个天杀的！小爷下回骑马在他身上舞！ 当时秦瓀和江佩离一起坠马，秦瓀想拿江佩离当垫背的。 巧就巧在，江佩离也这么想。 于是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没捞到好，秦瓀直到最后还抱着江佩离的腿，江佩离胳膊受了皮外伤，以及额头蹭破了。 ;好了。 秦瑜给江佩离上完药，让丫鬟收了东西。 江佩离松了口气，可一看秦瑜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烦躁起来：;你干嘛摆出一副很对不起我的样子啊？又不是你把我拽下去的。 秦瑜咬着唇背过身去，默默地擦了擦眼角，没说话。 江佩离知道她哭了，不知所措。 她从小没接触过秦瑜这样的闺秀，也不知道怎么同这样的人相处，再说秦瑜看起来乐乐呵呵的，不像是喜欢哭的人。 ;我就是觉得如果不是我非要缠着你去打马球，你也不会…… 江佩离听到秦瑜的抽泣声，一时烦躁。 ;不是，难道我被人捅了一刀反而要去怪卖刀的人吗？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江佩离虎着脸，;不许哭了！我还没缓过劲来，你别让我骂你啊！ 秦瑜哭得更大声，江佩离脸都黑了。 他们秦家的人，是不是无论男女都特爱哭啊？她记得秦珩也在她面前哭过好几次。 ;你这白痴！笨蛋！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你自己松手摔下去的！呜呜呜呜…… 江佩离：;…… 秦珩听说江佩离坠马，二话不说就让徐来搀着去找她，到房门口他听到里面俩姑娘在说话，便一把拽住了要去敲门的秦瑞。 ;嘘，别出声。 秦瑞一脸茫然，小声说：;哥哥，偷听别人讲话不好吧？ ;打扰别人说话更不好。 秦珩随意说了句，就叫揽月先把秦瑞带回房间，自己在外边等了会儿。 屋里传来了声音。 ;你说你发什么神经啊？秦瓀拉着你要同归于尽，你还就真脱手了？你不知道先把马拉住吗？ ;得亏秦瓀在底下给你垫着，不然你哪里只破点皮？噢话说回来，他自个儿耍花招自作自受拉着你一起受罪，完了还倒打一耙…… 秦珩听着秦瑜数落江佩离，暗暗捏了把汗。 他这堂姐很普通人家的闺秀不太一样，性子有点泼，是个遇事绝不能吃亏的主儿，偏生阿离也是个不服输的。 秦珩站在外面，生怕两个人吵起来。 ;公子，您怎么还正大光明听起墙角来了？ 徐来小声问了句，他觉得公子近来的行径越来越怪异了。 ;徐来。 秦珩有些担心地问：;要是堂姐和阿离吵起来，你说……我应该帮谁啊？ 秦瑜和秦珩从小就感情好，他不在秦家的这些年，也一直是秦瑜在帮衬着母亲。 可要是秦珩帮着秦瑜说话，以阿离的性子…… 秦珩觉得，自己就玩完了。 ;公子，我觉着吧，您还是待会再过来，省得受夹板气。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您帮谁都不大好…… 秦珩一想也是。 若是他帮着阿离说话，那秦瑜那边，他也不好做人。 于是秦珩准备溜之大吉。 这时屋里秦瑜突然喊了声：;秦子砚，你给我进来！ 秦珩：;…… ;公子，快走！ 秦珩刚要跑，门就被拉开。 秦瑜站在门口，盯得秦珩心里发毛，又不得不挺直腰杆强装路过道：;我看你们在说话，就想等会儿再来。 ;你影子都照门上半天了，还想唬谁呢？ 秦珩：;…… 他看了眼今儿的日头，心中暗叹：失策了。 秦瑜眼睛还有点红，脸上有哭过的痕迹，秦珩心里一紧，难不成阿离把堂姐给说哭了？ ;堂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徐来听了，心里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秦瑜还没说话，屋里江佩离就幽幽开口：;你在外头听了这么久，谁欺负谁都没听出来？ 秦珩：;…… 完犊子。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她。阿离，我明儿再派人来接你。 江佩离无奈道：;真不用，我急着要…… ;就这么定了。 江佩离：;…… ;好了，明儿见。 秦瑜走后，秦珩悄悄松了一口气，进到屋里，就看江佩离一身紫色锦服靠坐在榻上，两只手缠得跟粽子似的，头上也裹了纱布，前额的红印子隐隐可见。 秦珩心疼地看着她，走到她旁边坐下，正要问询，就听江佩离率先开口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处理陆芷的案子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0章 她的心事 秦珩听了，心里一沉，下意识问她：;你跟堂姐吵架了？ 只能是这个原因，否则阿离怎么突然又变卦？ ;吵架？ 江佩离愣了一瞬，随即气笑，;你没听见是我单方面被骂了一顿？总不能因为你堂姐是哭着走的，你就觉得我欺负她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那是你堂姐，你会这么想也正常，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不过我先说好，今儿真不是我给你找麻烦，而且我现在还伤着，你要怪我，也等明天再说。 秦珩看着江佩离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像是在竭力掩饰着什么。 ;我怎么会怪你？ 秦珩低眸看她的伤手，心疼都来不及。 ;今天发生了什么？和秦瓀又有什么关系？他欺负你了？ 江佩离听着秦珩十分诚心的问话，脸色突然变得古怪。 ;秦珩。 江佩离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虽然我在杭州没什么势力人脉，但我吴兴小霸王，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好不好？ 秦珩：;…… ;那你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你没听你堂姐说吗？是我自己松手的。 江佩离把当时的情况跟秦珩说了。 她和秦瓀摔下马之后，秦瓀腿折了，谢璇和秦瓀他娘当场就在那闹，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也受了点伤，还真没处说理去。 ;秦瓀他犯规，自有大伙儿都看着，你何苦把自己弄伤？ ;你不懂。 江佩离笑了笑，眼眸深处藏了一抹淡淡的失落，低声重复道：;不会有人懂。 ;阿离。 秦珩受伤地看着江佩离，像是竭力在克制着什么。 半晌后他才轻声说：;你以前总说我不了解你，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要怎么去了解你？ ;你想我说什么？ 秦珩刚要开口，就听外边秦瑞喊了声：;阿离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 秦珩：;……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江佩离，奈何秦瑞一进来，江佩离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了。 秦珩有苦难言，心情复杂地看着凑到江佩离身边坐下的秦瑞。 计较吧，那是他亲弟弟，而且还是个娃娃，显得他小心眼还无理取闹。 不计较吧，秦珩看着江佩离对秦瑞更加温柔的时候，心里还真有那么点不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 秦珩眼皮跳了跳，看着耐心跟秦瑞解释的江佩离，想着：阿离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阿离姐姐，你明天还要跟堂姐出去玩儿吗？ 秦瑞看到江佩离手受伤了，只字不提放风筝的事情，;那小尾巴百日宴，你是不是也会在呀？ ;小尾巴？ 江佩离愣了愣，反应过来秦瑞说的应该是秦瑜的小儿子，她倒是听秦瑜提过一嘴。 可萍水相逢的，秦瑜儿子百日宴，她跑去凑什么热闹？ ;明天倒是没有别的安排，只是你们堂姐觉得客栈住得不方便，说要另外安排住处。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哪需要那么麻烦？统共在杭州也呆不了几天…… ;堂姐也是一片好意。 秦珩适时插了句嘴，努力找着存在感，;她准也是看着你今儿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阿离，就别推脱了吧？ 他心里想着，堂姐在人情世故上惯来比他要高明，没准她能帮忙搞定阿离呢？ ;哥哥。 这时秦瑞喊了他一声，张了张嘴，;堂姐好像没说要给哥哥也安排住处啊？ 秦珩：;…… ＊ 江佩离在等人。 她半倚在屋顶上吹着风，手枕在脑袋后面，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屋檐上传来了脚步声。 那人轻功很好，但江佩离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笑了声，头也没回道：;今儿我马球打得还算精彩？ 夏莫执没做声，对江佩离来说那就是认可了。 ;你倒是学聪明了。 ;你也不赖。 江佩离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的弯月，;你今儿在暗中观看的时候，我还真怕你像小时候一样。 ;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夏莫执冷笑了一声，;江涣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姑母那里多少也受到了牵连。我来，就是想提醒你别鬼迷心窍忘了正事。 ;用不着你提醒。 ;江佩离。 夏莫执略带警告意味地喊了声，;放聪明点。那么多人摔过的坑，你躲远点。 江佩离没应声，她好像知道夏莫执说的是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是你自己，不敢记起来。 ;我的事，你别管。 江佩离压住心里要冒出来的可怕念头，冷淡提醒：;倒是你，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像陆芷那蠢货一样掉链子，最好你什么也别做。 夏莫执看了江佩离一会儿，目光瞥向屋檐下，他感觉到那里站了个人。 但江佩离没反应，他也就懒得多嘴。 ;提醒你一句，你的仇家可不少，在杭州你小心点。 江佩离听到夏莫执离开的声音，笑了笑，从屋顶上站起。 她走到边上，看着底下竭力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轻咳两声道：;好了别躲了，早发现你了。 秦珩犹豫片刻，默默站出来，仰头就对上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说你跟江涣学什么不好，学听人墙角？ ;那是谁？ 是质问的语气，江佩离听出了酸酸的味道。 她心情莫名变好，不由故意逗秦珩道：;就一男人而已，你这是什么语气？ 秦珩脸瞬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好。 ;江佩离，你不要觉得我现在伤着就上不去屋顶，我刚不出来是给你面子。 ;哟，那我谢谢你了啊？ 秦珩板着脸，作势就要上房顶，江佩离生怕他把人屋顶给掀了，赶紧道：;行了你别上来，我下去。 说完，江佩离就一跃下来到秦珩跟前，离近了看，才发现秦珩的脸色铁青，好像她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这男人…… 真的是墙角都不会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1章 深夜纵火 ;喂，你这是真生气了？ 江佩离从秦珩脸上看不到一丝玩笑，不禁觉得无趣，而她这副无所谓的表情落到秦珩眼里，更加剧了他心里的愤怒。 这个人，当真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心向他靠近半分，对他，她永远都设了防线。 ;气什么啊？你不都听见了？还是说你耳朵不好使，该听的没听全？ 秦珩隐忍片刻，才低声问：;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在我面前，你一定要做出这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吗？ 江佩离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对不起。 秦珩缓了缓情绪，;是我太心急了，我奢求的太多，一旦得不到，就会有点难过。 ;对不起，阿离，你别生我气，别生气…… 江佩离看到秦珩突然间软了语调，像是做出妥协般，她心里突然疼起来。 是她自己跟来杭州找他的，是她自己优柔寡断，她不明白，分明自己素来心狠果决，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面前，这般犹豫…… ;那是我表哥夏莫执，是我舅舅的儿子。他应当也是为了陆芷的事情追过来杭州，这些天他一直在跟踪我。 江佩离破天荒地向秦珩解释，;你不是问我今天为什么自己松手吗？因为小时候我坠过一次马，也是在打马球的时候，被江胥一杆子打下去的，但因为夏莫执接住我了，所以我没受伤。 ;不过当时江胥怕被父亲责骂，自己从马上摔了下去，受了伤。后来父亲就不许我跟她打马球，就算打，他也会亲自带着她。 ;听完了，还觉得难过吗？ 她的语气始终清浅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可结合之前的种种，秦珩知晓了她竭力掩饰的是什么。 是她的委屈，和失望，和难过。 他记得夏云姬和江涣都说过的，阿离的父亲不疼她不信她。 想到这里，秦珩忍不住上前，把人抱在怀里，颤抖着又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小心眼，可是阿离，当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嫉妒，嫉妒得快发疯。 江佩离笑了。 她没推开秦珩，反而手轻轻抓住他腰间的衣襟，算是回抱住他，无意之中予以他安心。 ;你别笑，我说真的，就连你跟子珏多说几句话，我都恨不能把那浑小子扔出去。 听了这话，江佩离;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可是你弟弟，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我知道，可我没办法。 秦珩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在我身边，我却觉得你好远。可你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你跟他们很近。 ;阿离。 秦珩低头看她，;你是不是还在提防我？ 是提防吗？ 或许吧。 江佩离对自己的解释是她来杭州是为了江涣和陆芷的事情，顺便她想知道，西山老太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秦珩，只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 秦珩洗漱完侧躺在榻，看着背对她盘腿坐在一旁的江佩离，心口暖了暖，道：;阿离，你回去睡吧。 ;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江佩离头也不回，;这样还远不远？ 秦珩知道她是在意自己刚刚说的话了，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怎么，贪心让他想要得到更多。 ;那你能不能再坐近一点？ ;还近？ 秦珩;嗯了一声，小心翼翼道：;我想拉着你的手。 江佩离：;…… 又来了，这个人真就尝不得丁点甜头。 她把手放进秦珩掌心，坐得又近了些，板脸道：;好了，你快睡吧。 秦珩拉着她的手，轻轻扣住，满足;嗯了声。 其实他更想抱着她睡，可阿离一定不会肯，他也不敢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循序渐进吧。 秦珩这样想着，便也真闭上眼睛了，可他一想到阿离就在身边，根本难以入眠。 她好不容易陪他呢，他就这么睡了？ ;阿离？ 秦珩睁眼，却看到江佩离趴在他榻边，双眼轻闭似是睡着了。 他试探地喊了两声，没有反应，姑娘的呼吸也很平稳，是真睡着了。 秦珩愣了愣，想起阿离这几天舟车劳顿，他还一直闹她，她本身又认床，也的确没怎么休息好。 想到这里，秦珩又心疼又自责，也顾不得那么多，小心翼翼地把人抱放在榻上。 江佩离睡得熟，没醒。 秦珩心中窃喜，试探般把她抱在怀里。 熟睡的人儿没抗拒，反倒因他的衣领弄痒了她而不满地蹭了蹭。 秦珩如获至宝般，欣喜地把人拥在怀里，两人的体温出乎意料地重合。 他看着姑娘的睡颜，想到了上一世的某个夜晚，突然就有点口渴。 阿离，他的阿离。 秦珩一瞬梦回上一世，他和阿离最甜蜜的时刻，夜里他睡在她身侧，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味道。 若真能回到那时候，该有多好？ 他一定会格外珍惜只属于他的阿离，不会让她受委屈，不会让她负气出走，更不会让任何人有打搅他们的机会。 秦珩亲了亲江佩离的眉心，姑娘在他怀里嘟囔了一声，腿搭在他腿上，两人身子紧紧相贴，秦珩顿时浑身都僵了。 他哑然失笑，这姑娘真是，点火却不自知。 ;阿离？ 秦珩又试探地喊了声，他怕她醒。 几次确认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低头，在她唇上辗转，把控着力度轻轻舔舐啃咬，大手也有意无意滑过她腰间和腿部，隔着衣料小心触碰着她。 浅尝辄止，毕竟秦珩也怕把人弄醒。 只是现在这么个情况，秦珩无奈地想，怕是他要一夜无眠了。 ;好喜欢你，阿离。好喜欢你。 秦珩低声喃喃，把人抱得更紧，喉间却微微哽咽。 留住一个人的方式有千万种。 而他要留住阿离，却一种可行的都没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2章 孩子我抱 秦府。 ;混帐东西！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简直把祖上八代的颜面都丢尽了！ 秦安之一脚把秦瓀踹翻在地，搀着的下人忙把人扶起来。 秦瓀瘸了条腿，被这么一摔，冷汗顿时冒出来，但他仍旧一言不发地跪立好，忍耐着断骨的痛感。 ;现在秦子砚也回来了，这个节骨眼上你闹出这么个事，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果然就算飞上枝头，麻雀也只是麻雀！不可能变成凤凰！ 秦瓀听着秦安之越来越难听的骂词，克制着情绪，垂在两侧的拳头暗暗攥紧。 他不可能比不过秦子砚，在任何方面。 …… 从秦安之房间出来后，下人担心地看着秦瓀的腿，那眼神却让秦瓀十分厌恶，他当即就一把将人推开。 ;滚！ 秦瓀隐忍着低吼出声，从小的约束不允许他把情绪全部暴露出来，没人的时候也不可以。 秦瑜……秦珩…… 秦瓀咬牙，他一定会证明自己才是秦家子弟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不曾发现暗处有人正在观察他。 那人穿了一身深色斗篷，完美隐藏在黑夜之中，殷红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江佩离啊江佩离，想要你命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 第二天一早，秦瑜果然派人来接秦珩和江佩离，给他们安置了住处，是她丈夫殷时名下闲置的一处别院，离夫妻两人的住处也不远。 江佩离见过秦瑜的丈夫后，又跟秦瑜扯了会闲话，转头就看到秦珩坐在屋檐下，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她走上前，秦珩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 ;看你这样，去睡会儿吧。 江佩离早晨醒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里，故而她并不知晓昨儿自己睡在某人怀里的，也不知道因为抱着她，某人一宿没睡。 ;堂姐她们还在，我去睡不好。 秦珩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哑，因为昨儿冲了几次冷水。 江佩离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一脸同情地看着秦珩。 ;想睡不能睡很痛苦吧？ 秦珩：;…… 她这话说得单纯，但难保秦珩不做他想，尤其看到江佩离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心里郁闷。 是挺痛苦，挠心肝的痛苦。 ;话说回来，这天气不该有虫子什么的，昨儿我睡觉没关窗，竟给虫子咬了。 ;虫子？ 秦珩一脸茫然，他是天快亮的时候才把阿离抱回她屋里，他屋里没虫子啊？ ;对啊，我一早起来，嘴巴有点麻还有点痒，不知道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秦珩：;…… ;疼吗？ ;倒是不疼，就是不知道红不红，肿不肿。 秦珩半掩着面来掩饰尴尬，耳朵红到了根部，他昨儿明明很小心很注意，甚至阿离都没醒…… ;子砚，你姐夫要走啦！ 秦瑜的一声呼喊打破了尴尬，秦珩忙起身去送。 殷时笑了笑，道：;不必送了，你们姐弟好生叙叙，剩下的事情我安排就好。 他指的是他们的儿子百日宴的事情。 说到这个，秦家宴请宾客之时，秦珩无法参加，殷时和秦瑜商量之后，下午些时候把孩子抱了过来。 刚刚百日的娃娃还是个奶团子，在襁褓之中咿咿呀呀地喊着，一股子奶香气，看得人心都化了。 ;真好玩儿，他皮肤可真好，白白嫩嫩的。 江佩离看着秦瑜怀里的婴孩，眉眼也变得温柔极了。 秦瑜看着儿子心情也极好，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逗着小孩儿，满眼都是爱意。 ;阿离，你要不要抱抱他？ ;我？ 秦瑜点点头，;你可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昨儿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马蹄子给踩死了。 ;呸呸呸！当着小孩儿瞎说什么？ 秦瑜掩唇笑，把孩子往前递了递，;试试？以后你也要有孩子的。 江佩离看着那还没她半截手臂长的婴儿，神情古怪。 这孩子看着是可爱，可这么小，要她抱…… 江佩离有点害怕，忙推脱：;我手伤着呢，抱不住怎么办？ ;我教你抱，不会碰到伤口，来。 江佩离：;…… 秦瑜把孩子交给奶娘，让江佩离坐在椅子上，拿了个板凳让她踩，又把她的胳膊抬起来环成一个圈儿。 江佩离僵着身子让秦瑜摆布，她心里郁闷，为什么老是被秦瑜牵着鼻子走？ ;好了，我要把孩子放上来了！ 江佩离一听，顿时呼吸都要停了。 秦瑜忍不住笑出声：;你别紧张，真要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抱，放松就好。 江佩离：;…… 她感到胳膊一沉，小小的奶团子就窝在她怀里，亮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江佩离浑身都僵了，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珠子不安地四处瞟。 她可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 于是，当秦珩随着母亲秦赵氏进到屋里来的时候，他透过屏风看到了抱着孩子的江佩离，当时就僵在原地。 他满眼都是逗孩子的、温柔至极的阿离。 ;子砚？ 秦赵氏看他突然不走了，不由顺着视线望过去，了然一笑。 ;愣着做什么呀？还不去抱抱你小外甥？ 秦赵氏催促了声，秦珩才回过神，敛了眼底的期待和隐隐的冲动，打了声招呼，这才走进去。 ;哟，二婶和子砚来了。 一听秦珩来了，江佩离顿时像看到救星一般。 ;秦珩！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求助地望着他：;快救救我，阿瑜非让我抱，我现在动不了了。 秦瑜和秦赵氏顿时被她逗得笑起来。 秦赵氏嗔了句：;这个阿瑜，就知道偷懒，也不知在旁搭把手。阿离她没生过孩子，哪里敢抱？你看把人紧张的。 ;嗨呀，阿离迟早要生的嘛！ 秦瑜使劲憋笑，拿胳膊肘捅了捅秦珩，;对吧子砚？ 秦珩本来还在走神，被秦瑜这么一撞，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嗯了声，又惊觉不妥。 好在，江佩离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怎么，并没有反应，秦珩松了口气。 他走上前伸出双手，;孩子我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3章 很长的路 秦珩坐在案前发了许久的呆，写下的东西被他揉了又重写，写了又揉。 秦赵氏看着屋里一地的纸团，敲了敲门。 ;母亲。 秦珩恹恹地喊了声，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赵氏来到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起一团纸拆开，上面写的是下聘的礼单，但没写多少就被秦珩揉掉了。 ;这是怎么了？写得好好的，怎么不要了？ 秦珩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我想去她家下聘，又怕她不喜欢我，不愿意嫁给我。 ;你怕阿离不喜欢你？ 秦珩;嗯了一声，神情失落。 ;傻孩子。 秦赵氏忍不住笑起来，她掩唇轻咳了两声，把秦珩揉皱的纸展开压平。 ;你怕她不喜欢你，就去问她，自个儿在这儿较劲半天，不还是不知道答案么？ ;母亲…… 秦珩有些难为情，;我不敢问她。我不问，好歹还能有个念想，我若问了，就一点念想都没了。 秦赵氏心情复杂地看着秦珩。 说不心疼是假的，这孩子以前多骄傲？出门受了几年苦，如今竟不自信到这般。 但她也没直接说，只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喜欢你呢？ ;她怎么会喜欢我呢？ 秦珩低低苦笑，;她家满门忠烈，义薄云天，而我软弱避世。她父亲、朋友、弟弟都想反抗如今的朝廷，誓死不依，但我却…… 他没继续说下去，即便母亲一定无条件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可秦珩不想给母亲心里留下太沉重的负担。 ;而且母亲，其实阿离一开始，是有喜欢的人的。是我卑鄙，她为了报恩才留下来，如若不然，她根本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秦赵氏看着儿子像是个茫然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的父亲。 他父亲也是个大才子，温润如玉，君子六艺门门精通，不管什么事都能很快上手，唯独男女之事，跟个木头疙瘩一样。 ;那你觉得，以你对阿离的了解，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秦赵氏问，;是喜欢跟她一样侠肝义胆的武人？还是她父亲那样的铁血战士？ ;我不知道…… 他若是知道就好了，若是知道，他就会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秦赵氏叹了口气，起身，;那你好好想想吧。感情的事，别人做不来你的主。你喜欢她，想娶她，就自己去问问她的意见。只要你开口—— ;为娘就替你去她家下聘，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母亲？ 秦珩有几分愕然，;您真的同意我和阿离吗？ ;为什么不同意？你不是喜欢她吗？ 秦赵氏看穿他的顾虑，笑着反问，;你喜欢，不就行了吗？ ;母亲…… 秦珩朝秦赵氏行了个礼，激动道：;多谢母亲！ …… 秦赵氏从秦珩屋里出来没多久，正碰上要去找他的江佩离。 江佩离愣了愣，略微僵硬地行了个万福礼，秦赵氏点头算作回应。 她挺喜欢这姑娘，虽说姑娘的出身入不了秦家人的眼，可子砚喜欢。 而秦赵氏也看出来，这姑娘心里，是有子砚的，只是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而已。 ;昨日姑娘走得急，还不曾问过姑娘的伤如何？要不要紧？ 秦赵氏温和开口，倒是把江佩离问得一愣。 她别别扭扭回答，;噢，不打紧。昨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你帮阿瑜出头，自己还受了伤，怎会是添麻烦？ 江佩离面上没说，心里却有几分困惑这秦赵氏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场面话，毕竟昨儿秦瓀坠马后，就是她在善后。 正出神想着，江佩离的手被突然上前来的秦赵氏握住，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抽回，就听秦赵氏轻声问：;我听子砚说，你母亲姓夏？ 江佩离;嗯了声，心里有点抵触。 无缘无故的拉她手，还问她母亲做什么？ ;夏家和咱们秦家原也有些渊源，我听子砚他父亲提起过，说这夏家的少当家夏魁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之人，不知…… 江佩离有些尴尬，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他是我舅父。 得了这话，秦赵氏的手颤了一下，江佩离觉察到，秦赵氏忙掩唇轻咳来掩饰刚才的不自在。 ;您身子不好？ 江佩离看秦赵氏脸色苍白，似有恙在身，想着如今她们站的位置是风口，便扶着秦赵氏去了背风的地方坐下。 她取了热茶来给秦赵氏倒了杯，看人坐在那里万分孱弱，不由想到秦珩那日跪在秦府，就是挨打也要见他母亲一面。 难道秦赵氏…… ;老毛病又犯了，一遇着风，就说不出话来。 秦赵氏顺了顺气，缓过劲来。 ;找大夫瞧过吗？ ;自是瞧过，但大夫说了，这病根子不好除，只能是药食上多补补，这些年我拿药当饭吃，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秦赵氏笑了笑，眼里有血丝，;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恐时日无多，这才急着要子砚回来。见上一面，我也无憾了。 ;别瞎说。 江佩离下意识反驳，又觉不妥。 秦赵氏倒是不在意，只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若是能在有生之年见着子砚成家，就更好不过了。 ;会有机会的。 江佩离没听出话里的深意，;我认识不少江湖上的郎中，也有好些会看病的朋友。他们可比成日在医馆里照着医书诊病的人厉害多了，到时候，我让他们来给你瞧瞧。 ;也好，也好。 秦赵氏越发喜欢眼前这姑娘，只是她想到夏家，又想到子砚的担忧，眉心也染上了愁云。 这俩孩子今后，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秦瑜次子的百日宴即将到来。 而有趣的是，次子虽已百日，却仍旧只落得个乳名;小尾巴，未有大名，甚至于取秦姓还是殷姓都未曾定下。 因是个儿郎，又是秦瑜所生，秦安之一家竭力反对取秦姓，殷家也是希望这个儿子能随父姓，也算是替殷家留个香火。 ;可真复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4章 很长的路 江佩离盘腿坐在铺好油布的草地上，发出了一声感叹。 ;可不？明明简简单单的事情，非要自己想复杂。 秦瑜看着不远处秦瑞和秦鸢追着风筝跑，轻叹了一口气。 ;我只希望我的两个孩子都安稳度过这一生，至于谁当家主，我是无所谓的，只要别伤害我孩子就行。 ;恐怕有的人不这么想。 江佩离不屑地哼了声，;有些人自己没本事没底气，就喜欢把别人当成假想敌，以打压对方来彰显自己那可笑的优越感。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这么看重嫡庶，为什么不让你去当家主？ ;你又在说笑了，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家的？ ;女人怎么了？女人可不比男人差，如何就当不得家、做不得主了？ 秦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风筝飞起来了，秦瑞和秦鸢高兴地直跳，秦瑜听到他们在喊，不由招了招手，眼角都溢着温柔。 ;你明天要走了。 秦瑜声音有些失落，;真舍不得，虽然跟你才认识几天，但总觉得认识了许久。 秦珩此番回来本也是为了接自己母亲，顺道看看小外甥，百日宴他是不可能参加的了，自然不能在杭州耽误时日。 毕竟姑苏那边，还有更打紧的事情要处理。 ;没什么舍不得的，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再说…… 江佩离说着说着，就听到秦瑜的啜泣声。 她吓了一跳，忙问：;又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不问不打紧，一问秦瑜哭得更厉害，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打在江佩离肩上。 ;人家舍不得你嘛！ 江佩离：;…… 真……真肉麻…… 她从小到大不知跟各路人分别过多少次，就从来没有人哭着跟她说舍不得的…… …… ;他们明天就要离开杭州了，你还不打算动？ 男人脸上丑陋的疤痕随着狰狞起伏，仅剩的一只黑眼珠里迸出恨意。 那是江佩离干的，烧毁了他半张脸，烧坏了他一只眼睛，还差点害他被活活打死！ 既然捡回来一条命，他一定要让那女人生不如死…… ;急什么？ 斗篷下的红唇盈盈一笑，符彬不得不提醒：;等回到姑苏，你还有动她的机会吗！ ;你放心。 那人上前一步，斗篷下露出了一张阴柔的男人脸，似妖孽般不屑一笑，;她回不去姑苏。 …… 秦瓀在家关禁闭，谢璇上门几次无果，出门时不免骂骂咧咧的。 ;搞什么名堂？他自己技不如人从马上摔下来，现在就把气都撒在我身上了？我也被骂了好不好？搞得只要他委屈一样！ 随同一起的下人听了，忙劝：;姑娘少说两句，让人听了去，老爷夫人又要说姑娘的不是。 谢璇当然也只是发泄一下而已，毕竟谢家还指着秦瓀上位后能帮扶一把，她也就私下骂骂而已。 ;谢姑娘。 穿着深色斗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如鬼魅一般，吓得谢璇腿都软了。 ;你、你是谁？是人是鬼啊？ 男人轻笑了一声，抬头露出完整的脸，狭长的丹凤眼带着笑，谢璇被他看得脸都红了。 谢璇不自在地行了个礼，;你是……哪家的公子？找我有事？ ;鄙人姓苏，乃是江湖一闲人。慕名而来，是想同谢姑娘做一笔生意。 苏弋笑容谦逊，礼貌问：;不知姑娘，可愿赐教？ ＊ 第二天一早，清风徐来把东西收拾好装进马车，秦珩在同秦赵氏道别。 ;母亲真的不同孩儿一道走么？ 秦赵氏笑着摇头，;杭州名医不比姑苏少，也瞧不来为娘的病。再说娘走了，子珏怎么办？ ;子珏随着一起，我给他重新请个先生。母亲若不满意，我亲自教他。 秦赵氏摆摆手，;罢了罢了，不必如此折腾。 ;可是母亲…… 秦珩张了张嘴，被秦赵氏抬手打断，她拍了拍秦珩有些颤抖的手，温声说：;你不必挂心，凡人皆有造化，顺其自然便好。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支珠钗放在秦珩手里。 ;当然，有些事还是要尽力而为。这珠钗你拿去，就当是我这做母亲的一点心意。虽说阿离帮你和阿瑜是报你的恩，但你有那个心思，可不能这样想…… 秦赵氏交代秦珩的时候，江佩离抱着双臂坐在马车外边，也不催促也不说话。 徐来把最后一件东西放上马车后，奇怪地问了句：;堂小姐怎么还没来？她不来送送姑娘吗？ 对于清风徐来称她;姑娘这件事，江佩离颇有些无奈，纠不过来，她也就妥协了。 ;不来更好。来了要哭哭啼啼的，心烦。 江佩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那么点期待的，毕竟秦瑜对她来说，跟以往所结交的每个人都不太一样。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清风徐来已经习惯了江佩离的嘴硬心软，也不拆穿。 ;姑娘，公子那边话说完了，你不去同夫人打个招呼么？ ;我为什么要去打招呼？ 看着江佩离一脸困惑的样子，清风徐来对看了一眼，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婢女急匆匆赶过来，江佩离认出那是秦瑜身边的摘星。 摘星一脸慌张，看到江佩离后险些跪下来，颤着声音哭道：;姑娘！我家小姐她、她…… 江佩离心里一;咯噔，立马跳下马车，;她怎么了？ ;她……悬梁自尽了！ …… 秦珩几人匆匆赶到秦府。 秦瑜刚捡回一条命，躺在床上擦着眼泪，生无可恋，殷时陪坐在一边，也是惊魂未定。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江佩离一脸茫然地看着秦瑜，;不会因为我要走了，你就伤心欲绝到这个程度吧？ 本也是一句玩笑话，但这个时候说出来多少有点不合时宜，殷时脸色都变了。 秦瑜张了张嘴，像个了无生气的木偶人，气若游丝。 ;你不是走了吗？又来做什么？ 秦瑜声音很虚，但江佩离还是敏感察觉到她的态度跟昨儿不太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5章 阿离被冤 江佩离刚要问怎么了，就见秦瑜翻了个身背对她，态度冷淡地说了声：;出去。 ;阿瑜？ 秦瑜没力气应答，殷时站起来礼貌做了个手势，道：;江姑娘，内子身体不适，还请姑娘先出去。 江佩离有点莫名其妙，好像她上赶着关心人家，人家还不领情似的。 ;出去就出去。 江佩离冷哼了声，走了。 秦瑜听到动静，又忍不住啜泣起来，殷时忙轻拍着她一颤一颤的肩膀，自己喉咙也有点哽咽。 …… 大堂，秦随之焦急地来回夺步。 秦赵氏坐在一边擦着眼泪，三夫人谢氏也装模作样地掩唇伤心着。 秦瑜幼时丧母，秦赵氏心疼她，一直把她当亲闺女在疼，眼看着都成家了，没成想突然来这么一档子事。 秦随之被一群女人的啼哭声弄得心烦，索性停了脚步站在秦赵氏面前，克制着情绪问道：;子砚带回来的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那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能有什么来历？ 秦赵氏边哭边解释，;大哥莫要听人乱讲，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清风引着江佩离到大堂的时候，几个长辈正在争吵，她本想回避先去找秦珩，然她突然听到，这些人争论的焦点竟是她。 ;她没什么来历，为何拐走俩孩子的绑匪要提她的名字？要我看哪，就是子砚在外头结交的些不三不四的人，还引到家里来。这下好了，惹出祸来了吧？ 谢氏一边煽风点火，一边抽泣着道：;可怜我们阿瑜年幼丧母，好容易走到今天，一家和和美美的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没成想，竟交友不慎…… 江佩离听了，登时火冒三丈，清风怎么都拉不住。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儿子害秦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疼她！ ;姑娘！姑娘不可生事啊！ 清风吓得赶紧上前拉住她，一边给谢氏赔礼道歉。 谢氏顿时嚷得更大声，指着江佩离鼻子道：;你个恬不知耻的东西！还敢上我们家里来？你害我丈夫害我儿不够，连两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了？亏阿瑜还把你当姐妹，你居然这般歹毒！ 江佩离气得发抖，顿时就要打人，清风和揽月死死抱住她胳膊，秦赵氏也上前斥了声：;阿离，不可造次。 秦赵氏挡在江佩离前面，面对着谢氏和秦随之，颤着声音道：;这其中定有误会，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弟妹还是莫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大哥，你可都看见了，那绑匪差人送了信过来，若要两个孩子活命，就找她江佩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二嫂你怎么反倒说我血口喷人？ 秦随之都快给江佩离跪下了，老泪纵横地恳求她道：;姑娘，你要对我们秦家有怨恨，就冲着我老头子来，放过两个孩子吧！ ;我呸！我见都没见着俩孩子，你们凭什么冤枉我？ 江佩离气炸了，弄清来龙去脉之后，她总算明白秦瑜刚刚那态度是什么意思。 她顿时委屈又失望，亏她还想把秦瑜当朋友呢，她竟然不信自己反而相信这么子虚乌有的事情。 ;大哥，你听到了，阿离她没有见过两个孩子！这其中定有误会！ 秦赵氏的声音让江佩离愣住。 秦珩他母亲这是……相信她的意思吗？ 然而，其余人还没做出反应来，就听外面闯进来一个家丁，慌张喊道：;老爷！子珏少爷也弄丢了！ 秦赵氏一听，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夫人！ 清风揽月赶紧扶住不省人事的秦赵氏，江佩离也吓了一跳，跟着她就听到谢氏阴阳怪气地讽了句：;活该！ 她暗暗捏紧双拳，这时秦随之忍不了了，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拿下！ ;慢着！ 强迫自己冷静的揽月大着胆子出声，红着眼哭诉道：;大老爷，子珏少爷今儿是跟着谢姑娘出去的啊！ 谢氏脸色一变。 …… 秦珩不能进秦家，便在外头焦急等着，左右等不见人出来，倒是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在人群里钻动着。 ;子珏？ 秦珩微微一愣，他怎么一个人在外头？ 秦瑞在人群里慌里慌张跑着，好像在躲着什么，这时他突然被人拎住衣领。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哥哥回来了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瑞吓得哇哇大叫，眼泪都冒出来了，一看拎着他的人，顿时哭出声。 ;哥哥！子珏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呜呜呜呜…… 秦瑞抱着秦珩的腿大哭出声，他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秦珩吓了一跳，忙蹲下来把人抱在怀里安抚。 ;快跟哥哥说，怎么回事？ …… 安顿好秦赵氏之后，秦随之克制着声音问揽月：;到底怎么回事？ ;回大老爷，今儿我家大少爷要回姑苏，早晨夫人去送他，嘱咐奴婢等子珏少爷晨读完就带他去码头送大少爷，结果遇着谢姑娘，姑娘说她正好也要去码头，可以顺带过去，还叫奴婢不要跟着…… 揽月又痛苦又自责，;奴婢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谢姑娘也是三公子的表妹，算是家里的亲戚，就没跟着去，没想到…… 谢氏听了，刚刚嚣张的气焰顿时全无，脸青一阵红一阵。 在秦随之开口前，她立马道：;去把表小姐叫过来问问！ ;不用叫了。 秦珩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门刚推开，秦随之和谢氏顿时站起来，秦随之脸色铁青：;你还敢回来！ 秦珩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把秦瑞牵进屋里，就让人把谢璇带了进来。 ;璇儿？ 谢氏看着像犯人一般被押着的谢璇，尖叫道：;秦子砚你这是做什么！璇儿犯了什么错值得你这样对她！ ;你可以问她。 秦珩声音低沉得骇人，一双眼恨不能杀人一般，;你问问她，是怎么把奶娘、鸢儿还有子珏骗出去的。 ＊ ;思爷！ 江佩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布衣侠客，;你是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6章 血债血偿 布衣侠客向江佩离拱手行礼，毕恭毕敬道：;在下闻得思爷驾临杭州，又知思爷有难，特来相助。 ;你知道什么？ ;在下知道思爷要找的人在哪里。 江佩离眉心一挑，就听那人一字一句说：;城外，孤山。 …… 江佩离跟着那布衣侠客出了城，心里却暗暗奇怪。 这夏莫执平时没事的时候总在她附近晃悠，今儿遇着事情，反不见人了。 这时前头的布衣侠客低低问了句：;思爷真要独自上孤山？对方好像就是奔着思爷来的，这样岂不是正合他意？ ;搞这么多名堂钓我过去，想来也没什么本事。 江佩离不屑笑道。 前面那人应和了声，嘴角顿时露出一抹得逞的阴笑。 与此同时，夏莫执正在城中。 他单手抱着吓晕过去的秦鸢，一脸淡然地望着对面屋顶的斗篷青年。 ;苏弋。 夏莫执嘲讽笑开，;你还不死心。 苏弋笑了，他把斗篷摘下来，露出妖艳的脸，红唇轻勾，却是让夏莫执胃里翻腾。 ;夏，莫，执。 苏弋一个字一个字地喊了声，;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掺和这件事。该说你们兄妹情深呢，还是你我两家的羁绊太深？ 夏莫执面无表情，苏弋突然怒吼出声：;你妹妹杀了我妹妹！你这做哥哥的也该死，该死！ ;不过，今儿想要江佩离命的人可不是我。等你把手里那小丫头送回秦家，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去给江佩离收尸呢…… 夏莫执眉心微微一觑，不知是因为苏弋判若两人的语气和神态，还是因为他提到了江佩离。 ;你想要江佩离的命？ 夏莫执讥笑了声，;你妹妹和姑姑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所以我要她生不如死！我要给阿胥和姑姑报仇！报仇！ ;疯子！ 苏弋不顾夏莫执的讥笑，优雅地伸出大拇指擦去嘴上的胭脂。 ;我在孤山上等你过来，在你来之前，我保证江佩离不死。 ;在你来之后…… ;我要你兄妹俩，血、债、血、偿。 …… 秦府。 谢璇吞吞吐吐说完她是怎么恶作剧的，秦随之和谢氏脸色铁青。 ;混帐东西！ 秦随之暴怒出声，考虑到谢璇是个姑娘还不是自家的，他克制着自己没一巴掌甩过去。 谢氏也骂了她几句，赶紧去安慰秦随之，假笑道：;大哥你莫急，小孩子调皮罢了，兴许鸢儿他们没事呢？ 听了这话，不等秦随之出声，清风就先冷笑了一声，不顾尊卑地怼了句：;现在说没事了，刚刚冤枉我们家姑娘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住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我都说了，那是绑匪白纸黑字地写的，就算是璇儿恶作剧，那跟江佩离也脱不了关系！ 秦珩心里一;咯噔，顿时大步上前。 ;你说什么？ 谢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摔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 还是清风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江佩离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秦珩心跳快起来，立刻要去寻人。 刚走到院里，他就和轻盈落地的夏莫执撞了个正的。 ;鸢儿？ 秦珩看到在夏莫执臂弯里熟睡的秦鸢，立刻上前把孩子接了过来。 秦随之听到动静赶出来，看到秦珩怀里完好无损的外孙女，双腿一软。 ;小尾巴呢？ 秦随之宁愿这是谢璇的恶作剧了，可眼前这个带着铁狼面具的青年人，看着并不是会恶作剧的人。 然而，夏莫执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秦珩半晌，突然问了句：;会武功？ 秦珩微怔，还没开口就听夏莫执淡声丢下一句：;孤山，江佩离有危险。 秦珩瞳仁一缩！ …… 江佩离跟着布衣侠客深入孤山，她很努力地记下上山的路。 那树林和草丛里都有人行动的痕迹，江佩离突然想到三年前她被绑到平山时的情形，心里不由冷笑。 但她面上不显，只问前面那人：;还要多久？ ;快了，天黑前能到。 江佩离看着山那头快要落下去的残阳，嘴脸弯起一抹残笑。 霎时间，布衣侠客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利器贯穿，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直直倒了下去。 江佩离拿着带血的匕首站在原地，冷笑：;雕虫小技。 她把这人身上的武器和药全部搜刮下来，一脚给人踹下了山坡。 没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江佩离看到不远处亮起了火把，星星点点的，看着人很多，但经历过平山事件，江佩离冷静得很。 况且这山不像是有寨子之类的样子，山并不算太高，就算她现在下山再找人打上来，两三天时间也足够。 ;真蠢，这可不就是赶着给阎王爷找事吗？ 但江佩离没这么做。 她这个人吧，从小就不喜欢走捷径，就喜欢迎难而上。 于是她计划着路线，趁着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慢慢靠近那光源，同时她也警觉自己后背有没有人突然冒出来。 这时，光源的方向突然涌出来一群人，打着火把围了个半弧形。 江佩离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她皱眉，就听那人用极其让人恶心的声音说了句：;思爷，别来无恙。 又是别来无恙。 去他娘的别来无恙！ ;符彬，你还活着啊。 江佩离笑出声，;我要是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宁可自个儿了断。 ;江自思！你别太得意！ 符彬咬牙切齿，脸上的疤痕愈加狰狞可怖，;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束手就擒？ 江佩离笑得更加猖狂，;你不会以为这么点人就拿得住我吧？符彬，我记得你断的是命根子，不是脑子啊？ ;你！—— 符彬瞬间被点燃，举起火把就扔了过去，大喊：;给我抓住她！ 远处。 苏弋坐在一棵树上看着移动的火把汇成了一个圈，残忍一笑。 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7章 不能死了 ;没劲。 苏弋靠着树干，看着火点越来越少，顿时打了个哈欠。 江佩离能耐不小，他知道。 作为江家和夏家共同培养出来的嫡系长女，纵使江佩离不得江衍重视，可她的武功到底是江衍和夏魁亲手教出来的。 若是这么些人真能轻易拿下江佩离，三年前，就不会出现那骇人听闻的夷平山事件。 最后一个火把熄灭，苏弋从树上跳下来。 好戏要开始了。 ;哼，没能耐的东西！ 江佩离脚踩在符彬的脸上，另一只手拿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把。 她听到符彬的惨叫声，下手更狠，作势就要把滚烫的火把怼到符彬脸上。 符彬惊恐地瞪着眼睛，他有一只眼睛已经是灰白色，看不见东西，可那光亮和灼热感让他心生恐惧。 ;看来汪科林已经不打算留我活命了，嗯？也好，小爷正打算跟他撕破脸呢！ 符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半山腰。 眼看着这人就要毙命，江佩离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她顿时停了动作，惊慌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她视野里。 ;小尾巴？ 江佩离神色一凛，冷笑了声：;阁下躲在暗处装神弄鬼也就罢了，拿个牙都没长齐的婴儿做人质，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苏弋大笑出声，抱着孩子又往前走了两步。 ;能折你思爷一块肉，利用一下小孩儿又有什么？ 他走到离江佩离只有几尺的地方，眼里顿时有了几分扭曲的情绪。 苏弋满意地看着她神情里方才一闪而过的惊讶，温和笑道：;阿离，又见面了。 ;苏弋。 江佩离咬牙切齿地喊出来，苏弋;嗯了一声，用极度眷恋的眼神望着她。 ;好姑娘，你还记得我，我可真高兴。 ;你化成灰我都记得你。 江佩离一脚把不知还有气没气的符彬踹开，;怎么？这会儿想起来要给江胥报仇了？ ;怎么会？阿离，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我怎么会想找你报仇呢？ 苏弋有些受伤地说完这句，语气立马又变得狠戾起来：;没错！我要给阿胥报仇！我要你死！我要你痛不欲生！ 江佩离皱眉：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一会儿娘儿们唧唧的，一会儿又跟疯子一样，一个大男人，还涂了个大红唇？ ;你最好把武器放下，乖乖投降，不然，我就掐死这个孩子！ 江佩离瞳仁一缩，眼看着苏弋就要动手，脱口吼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杀了我妹妹，我就要让你生不如死！ ;你想清楚！你杀了那孩子，就没有筹码要挟我了！ 苏弋倏然停手，咧开嘴笑了声：;也是。 江佩离胸口剧烈起伏，腿肚子有点发软，这会儿她也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苏弋抱着那孩子，眉眼突然温和起来，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阿离，我从小就幻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我想过你会对孩子很没耐心，而我会哄孩子，还会哄你…… 苏弋说着病态的话，手轻轻拍打着襁褓，似乎在哄婴儿睡觉。 ;我从小就好喜欢你，好喜欢你的，我想你也会喜欢我，可你为什么…… 他突然失控大叫，;你为什么要杀死江胥！你如果不杀死江胥，等你长大，我们就能在一起！我们就能联手打造一个属于你我二人的江湖！可你！你杀死了阿胥！ 江佩离有些无奈地看着苏弋跟个疯子般，她好像无法跟这个人交谈。 印象中的苏弋是个温润多病的少年，偶尔会有点偏执，但大体上算不得讨厌，江佩离也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我没有杀死阿胥。 江佩离试图安抚苏弋的情绪，眼下她必须先把孩子抢过来。 她轻声解释：;阿胥也是我的妹妹，我没有杀她。只是她当年不听话，我作为姐姐的惩罚她，把她关起来了而已。 ;你骗人！阿胥她死了！死了！ ;我没有骗你。 江佩离始终冷静，;你知道的，我爹从小最疼的就是江胥，我若杀了江胥，怎么跟他交代？ 苏弋半信半疑地看着江佩离，他记得江佩离从小最渴望得到的就是父亲的青睐和认可。 ;苏哥哥，难道阿胥不是我的妹妹吗？ 那是一声年少时的称谓，苏弋的神情瞬间软下来，好似被魔怔了一般。 他抱着孩子慢慢靠近江佩离，眼里满是炙热，问她：;阿离，你真的没有杀阿胥？ 江佩离用笑意掩掉了眼里的寒芒。 ;嗯，没有。 ;真的？ ;真的。 苏弋激动地上前，江佩离霎时间褪掉笑意，伸手就去抢他手里抱着的襁褓！ 那一瞬间，苏弋突然松手，江佩离下意识去接，接到一团绵软的同时，她小腹顿时一缩，鲜血从她嘴里溢了出来。 江佩离丢掉那个假的襁褓，捂着被捅穿的腹部，慢慢半跪在地。 匕首并未抽出，苏弋顺着她的力道也半跪下去。 他把人半揽在怀里，手掌暗暗用力，刀锋又入了几分，江佩离闷哼了一声，额头冒出汗来。 ;阿离，疼吗？ 苏弋继续说着病态的话，;你疼，我也好疼的呢。不过没事，很快就不疼了。 火把重新燃起来，围成一个圈，江佩离被苏弋半搂在怀里，似乎是插翅难逃。 她轻笑了一声，不知怎么就想起秦珩来。 那个傻子近来最喜欢抱着她说一些肉麻的话，江佩离最讨厌说话轻声细语的男人，可她不讨厌秦珩。 她想到那个临死前的梦境中，秦珩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想到沈临欢说秦珩为她孤守的三十年，想到秦珩在她面前露出的真情、落下的眼泪……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江佩离咬咬牙，突然松开握着匕首的力道，苏弋微微一僵的同时，江佩离反手将自己的匕首捅进了苏弋的身体里！ 苏弋还没反应过来，江佩离已经反身把他按在地上，带着血的匕首就要捅进他的喉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8章 阿离重伤 ;你杀了我！你也下不了这山！ 江佩离冷笑，;不用你操心！ 苏弋呼吸一滞，大吼：;你难道不管那个孩子了吗！ 匕锋在离苏弋的皮肤只有一寸的时候停下，苏弋背靠着冰凉湿软的土地，双腿都吓软了。 ;你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江佩离用匕首抵着他的动脉，;如果孩子有什么事，你我都别活。 苏弋怕死，他不知道江佩离这样能坚持多久，但他知道，她死了他也活不了。 ;还愣着做什么？把孩子抱过来！ 江佩离这才满意地笑，顺带讥讽了句：;你说你这养的都是些什么废物？专在你挨打时在一旁看热闹的么？ 苏弋看着如今脸上带着血渍的江佩离，眼里隐了抹笑。 这时孩子被抱上来，江佩离单手小心接过，用脸轻轻凑近了些，感受到孩子清浅的呼吸之后，这才放心了些。 便是这时，被她压在身下的苏弋突然发力，一脚把她踹出去老远。 江佩离猝不及防，只能死死护住孩子，她身体撞到巨石上，痛得闷哼一声。 孩子受到惊吓，突然大哭起来，但江佩离顾不得那么多，方才还一动不动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她肚子上那个窟窿在汩汩地流着血。 ;别怕，小尾巴。 江佩离看着火光聚拢过来，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拍打着襁褓，似是安抚，;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出去。 …… 山里天亮得早。 寅时未过，便有樵夫上山砍柴，只是今天山林子里的气氛格外不同，他看到树林上有飞鸟盘旋，却迟迟不肯投林。 泥土似乎被什么东西染了颜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樵夫手里拿着柴刀，顿时警觉起来。 ;别动！ 樵夫后脖颈被冰凉的硬物抵住，他顿时吓得哆嗦起来，扔了东西举起手，嘴里喊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你是何人？家在何处？家里做什么的？都有什么人？ ;小人名叫李吉，家住孤山下，世代砍柴为生，家里、家里…… ;说！ ;我说我说！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岁的老母和小人相依为命！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江佩离听了这话，有些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我不杀你，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说。 ;你认识……去杭州秦家的路么？ 李吉想了想，回答道：;小人去城里卖过柴，应该认得。 ;那好。 江佩离绕到李吉面前来，李吉这才看到威胁自己的原来是个姑娘。 他看到江佩离身上触目惊心的血之后，不由道：;姑娘，你受伤了！ ;别废话，你认得去秦家的路，就帮我把这孩子…… 江佩离说着，体力突然不支，半跪在地，李吉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姑娘手里抱了个婴儿。 ;姑娘，这…… ;别问。 江佩离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护身符，放进孩子的襁褓中，把孩子交到李吉手里。 ;去……下山，把孩子送到秦家秦瑜手里，以后在江湖上，只要你提我江自思的名字，任何困难都会有人帮你。 ;姑娘…… ;快走啊！ 江佩离不耐烦催促，;你再不走，谁都活不了！ 李吉赶忙哆嗦着站起身，抱着孩子朝江佩离鞠了个躬，连柴篓都不拿了，拎起柴刀就赶紧下山去了。 江佩离这才疲惫地靠坐着树，大口大口地想要吸进更多空气，奈何自己身体一点点变凉，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苏弋在这山里布了不知多少人，她寻不到下山的路不说，一旦和他们碰上，以她如今的情况，必死无疑。 而苏弋好像也不急着要她的命，慢条斯理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江佩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苏弋的目标是她，她得给李吉争取下山的时间。 然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看着有些灰白的天空，清晨冰凉的山雨砸在她脸上，她的那只鹩哥鸟不知从哪里飞下来，落在她躯起来的膝盖上。 ;真好，你还陪着我呢。 江佩离伸出手指，那鸟轻轻啄着她，她指缝间都是干涸的血。 ;说起来，你还没有名字，正好如今我也做不了别的，就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想叫什么？ 鹩哥鸟煽动着翅膀发出清脆的叫声，歪头看她的同时，又喊了两声：;阿离！阿离！ 江佩离忍不住笑了声，;你想叫阿离？ ;阿离！阿离！ ;不行呢，你叫阿离，那我叫什么？再说了，你那只同伴已经叫‘思离’了，你得换个名字啊。 鹩哥鸟盘旋而起，绕着树和她飞着。 思离…… 江佩离想起秦珩说的话——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叫它;思珩或者;思砚。 ;真不要脸。 江佩离啐了一声，看着那鸟越飞越高，思绪飘远。 半晌后，她看着那个小黑点，轻声说：;那你就叫‘石见’吧。 石见，像个人名呢。 江佩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突然落定了一件大事般。 她正欲撑着自己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阿离，我找到你了哦！ 苏弋病态的笑声传了过来，江佩离顿时警觉，而苏弋的声音不停在山谷中回响，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叫人心烦。 ;死变态！ 江佩离怒骂了一声，话音刚落，苏弋就出现在她跟前。 苏弋昨儿也被捅了一刀，追逐了一晚上，脸色苍白，他那大红唇更是衬得他的皮肤异样的白，好像灵堂里的灯笼一样。 ;阿离不能骂人哦，姑娘怎么能骂人呢？不乖，不乖。 苏弋说完这话，突然抬脚踢向江佩离的膝盖窝。 江佩离迅速躲开，苏弋不悦，一把将人捞了过来，残忍地按住她腹部的伤口，江佩离顿时痛得喊出声。 ;叫啊，叫得再大声一点！阿胥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痛苦地喊叫过！ 江佩离咬牙，胳膊肘用尽全力往后一捅，苏弋一把握住，笑出声来。 ;阿离，你的内力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9章 非她不可 可恶！ 江佩离胳膊被苏弋握住，动弹不得。 她的内力昨儿就只能提到不足五成，强行突破就会遭到反噬，如今她的内力已经散尽了！ 没有内力的她，在体力上根本不是苏弋的对手，更何况她还受着重伤！ 苏弋知道现在江佩离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他顶向她的膝盖窝，强迫人跪在地上，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 ;苏弋，你最好今天能在这里杀了我！不然这仇，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一辈子吗？多美好的词汇…… 苏弋变态地轻嗅着江佩离的脖颈，鼻尖擦过她耳后的敏感处，感受到这人的轻颤之后，苏弋使坏地咬住她耳垂！ ;恶心！ 江佩离大骂出声，想要挣扎，奈何苏弋控制住她。 ;好喜欢你，阿离，好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呸！你个死变态！你恶心死我了！ 江佩离抵触和这男人的接触，拼尽全力攻击他，几个轮回下来，她被苏弋按在地上，双手交叉被他扣住。 伤口被男人的重力压住，江佩离疼得两眼发黑，她意识到就算苏弋今天真要在这里把她如何的话，她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可能了。 ;阿离，你害怕了。 苏弋得意地看着江佩离惊慌的水眸，;你害怕的样子可真迷人，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侵犯你！ 江佩离瞪大双眼，嘶吼道：;苏弋你丧心病狂！你忘了你妹妹是谁杀的了吗！ ;嗯……是啊，阿离你杀了我妹妹呢。 苏弋若有所思地看着江佩离，粗粝的指腹轻轻滑过她颤栗的下颌骨，痛苦道：;为什么你偏偏杀了我的妹妹呢？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你知不知道？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喜欢的女人…… 手滑到江佩离领口，就在她的恐惧与害怕中，苏弋就要去扯她的衣服—— ;放开我！ 江佩离终于克制不住，惊慌失措地大喊出声，便是这时—— ;阿离！ 这一声急促的呼唤顿时带给了江佩离希望，只听得暴怒的一声;滚开，江佩离就觉身上一轻，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害怕地躲进那人的怀里。 ;秦珩…… 江佩离无助地喊了声，秦珩听了，心跟针扎一样，顿时想把那人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别怕，我来了。 秦珩把江佩离护在怀里，看着被他踹倒在地的苏弋，就要动手—— ;让开。 是夏莫执的声音，他走上前来，扫了眼秦珩怀里满身是血的江佩离，淡道：;带她下山，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 秦珩皱眉，正欲说什么，就听苏弋大笑出声：;不会吧？你以为你们来了两个人，就能活着下山了？ ;他调动了苏家的旧势力，如今半个山头都是他的人…… 江佩离虚弱出声，在秦珩怀里她得到了安全。 ;半个山头？ 夏莫执不屑一笑，;你苏家的人在三年前被除去了大半，你又是在哪里买的人？ ;夏莫执，江湖大着呢！你不会真以为区区江夏两家都顶得起半个江湖了吧？还有—— 苏弋不满地看着抱着江佩离的秦珩，;这人是谁？他为什么抱着我的阿离？ 我的阿离？ 秦珩顿时两眼冒火，夏莫执适时站在两人之间，挡住了视线。 ;把阿离带走。 夏莫执催促了一声，余光瞥了眼江佩离，补道：;她内力散了，再不下山，会有生命危险。 …… 秦珩抱着奄奄一息的江佩离在山里走着。 江佩离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按住伤口，看了半晌他紧绷的下颌骨后，不由问：;为什么要来？ 秦珩一言不发，似是愤怒到极致。 到溪边后，秦珩小心把人放下，取了些水，又把刚才顺路采的一些草药清洗了用石头捣碎。 江佩离看着他沉默地做着这些，意识有些涣散了。 她感到秦珩来到她身边，冰凉的手慢慢脱去了她的衣服。 江佩离想反抗，但已经没有力气，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秦珩眼前，而他似乎也是怕自己冷，小心地让她靠在怀里。 秦珩清理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指腹触到她的皮肤，并未染上一丝旖旎。 她腹部的伤还在流血，他把她裤子往下拉了些，撕了段自己的衣服，把捣碎的草药裹好给她包好伤口。 ;为什么不来？ 秦珩给她穿好衣服后，反问。 他感觉到她身体有些冷了，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江佩离感觉出他的动作有些颤抖。 ;江湖上的恩怨，你牵扯进来做什么？ 江佩离觉察到秦珩眉心染上不悦，补了句：;我和夏莫执两个人，又不是搞不定。 秦珩没说话，喂了她一些水后，重新把人抱起。 ;秦珩。 江佩离不满他今天的有问不答，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她非要扯着他说话。 ;你喜欢我什么？ 她问了他一个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江南那么多望族名门，大家闺秀不计其数，喜欢追在你身后的姑娘也不少，你为何单单看上我？ ;一辈子也就算了，这辈子，你还要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么？ 秦珩沉默。 为什么偏偏喜欢阿离呢？ 秦珩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上一世阿离走后很久，有不少好友给他送过女人，劝他说：正妻没了，你为她守墓，可找个侍妾陪着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 按当时的世俗，先室逝世后三年，丈夫另立妻室都不为过，更何况那时阿离走了不止三年。 秦珩有一阵被人说动过，他想着都是女人，怎么他就非阿离不可？ 于是，他听从了好友的建议，找了个知书达理的姑娘，结果那姑娘一进他屋门，他就受不了。 他一刻也不想跟阿离之外的女人共处一室。 后来他也尝试过关灯，在漆黑的房间里催眠自己把对方想象成阿离，也不行。 一碰到对方，他就排斥，就抵触，就开始发疯地想阿离。 于是他知道了。 他真的非阿离不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0章 前世故事 可他喜欢阿离什么呢？ 秦珩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抱着那姑娘走在清凉寂静的山涧里，两只鸟儿在他们头上盘旋，而他在沉默之中开始思考阿离对他的意义。 江佩离许是累了，轻靠在他怀里，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 她失血太多，换作常人怕是早就不省人事。 她没指望秦珩给她回答，她感觉到，秦珩怕是还在气刚刚苏弋压在她身上的那一幕…… 半晌后。 秦珩突然开口：;我给你讲讲我们上辈子的故事吧。 ;好啊。 她早就想知道了。 于是秦珩一边下山赶路，一边回忆起他们的上一世来。 ;我跟你说过，上辈子我遇见你是三年后的事情。这几年我本来还在思远堂，延呈七年程运弗入吴招安，次年他被残忍杀害，江南起义，蛮庭震怒出兵，眼看着就要打仗。 ;蛮族人自幼习武，他们入中原后大杀四方，不断扩充疆域，江南的遗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于是江南败降，为此的代价就是我在内的一批文人，要入华都，在朝廷做官。 江佩离听他三言两语带过了他在华都的那两年，她难以想象他此刻的云淡风轻究竟花费了多长的时间去沉淀。 在华都，蛮人看不起汉人，尤其是江南的汉人，在蛮族的朝廷里，文人更是低人一等。 秦珩两句带过的那些岁月，对他来说是心灵的创伤和精神上的痛苦，于是两年后，他回到姑苏。 ;那时的姑苏和现在差不多，汉人还是很抵触蛮族朝廷。我从华都卸任回来，他们都以为我跟当年的程运弗一样。 ;他们都骂我懦夫，骂我奸人，甚至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字眼。他们都叫我去死，说我不配站在江南的土地上。 ;只有你—— 秦珩哽咽出声，;那时，整个江南只有你一个人，会站出来为我说话。 那时江佩离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还是敬她一声;思爷，她那时处事也比现在圆滑得多，帮着秦珩说几句话，别人只当她仗义，并不会觉得她立场动摇。 ;我刚回来时，要去置办家具纸笔，整个姑苏都没有人愿意卖给我，三倍价格都不肯卖。你知道这件事情后，让人买了一马车的笔墨纸砚送过来给我。 江佩离轻笑出声，秦珩也笑了。 ;那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江佩离好奇问，;江南第一美人对你这样好，你是不是又感动又心动？ 秦珩面露尴尬。 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如实相告，只是声音要小了许多。 ;你连羊毫狼毫都分不清，商家拿普通石头磨的假砚台你都当宝贝，还有一堆发霉的宣纸，我可不敢收你送的东西。 江佩离：;…… ;秦珩。 姑娘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听得出隐隐的怒气，;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 秦珩一脸尴尬，手臂又紧了紧。 ;还有呢？ 江佩离追问，;看你这模样，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吧？ 秦珩有些不自在地;嗯了声，突然庆幸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跟她交底。 但凡换个时刻，他准完蛋。 ;你那时总跟着我，我去哪里你跟到哪里。我去买茶，老板故意少算斤两，你看出来了，就把一块足有几十两的茶饼当着老板的面塞给我，把那老板胡子都气歪了。 ;但那块茶饼，其实是隔年许久的陈茶，而我当时要买的是新鲜的西湖龙井。 江佩离：;…… ;还有我去买衣服，成衣店总是恰好没有我的尺寸，裁缝铺总是偷工减料，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腰围小了。我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秦珩颇有些一言难尽地说：;你当时让人送了一堆旧衣服给我，春夏秋冬四季集齐了，愣是没有一件是合我尺寸的。 江佩离：;…… 她可能以为，秦珩穷得没衣服穿吧…… ;那你真是瞎了眼。 江佩离有些汗颜，;这样的我都能让你动心，你也真要怀疑怀疑自己的审美。 ;是啊。 秦珩低眸苦笑，;我当时，真是瞎了眼。 …… 就因为江佩离这些弄巧成拙的好意，秦珩那时，压根看不起这样的她。 直到有一天，江佩离没有跟着他。 姑苏街头的几个恶霸拦路找他麻烦，说漏了嘴，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每天厚脸皮追在他身后问她好不好看的姑娘一直在默默地给他摆平许多麻烦事。 然后秦珩破天荒在必经的路口等了她几个时辰，天黑也不见她来，秦珩以为她终于受不了自己，走了。 结果第二天，江佩离来了，手里端着一方上好的砚台，是歙州产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有些沉的砚台捧到他面前，笑着说：;我可不识货，但我认识的老板都说这是好东西，我想着你可能喜欢，就要过来了。 那是秦珩第一次收江佩离送的东西，他的态度也开始有了改善。 正所谓礼尚往来，秦珩收了江佩离的砚台，他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江佩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一拍脑门，吓了秦珩一跳。 ;他们都说你画画得好，要不你给我画一幅画像吧？ 秦珩那时从不画人，更别说画姑娘，但他破天荒地说了声;好。 他给江佩离画了一幅人像，姑娘坐了几个时辰，他就看了她几个时辰，他第一次那般细致地看她，发现原来世人说的真不是假话。 她是真的美，美到他的笔都难以表达，美到他纵然学富五车，却也找不出一句可以形容她相貌的话。 等到画完之后，秦珩看着那张人像，临时反悔道：;这张画得不好。我再练练，下次再重新给你画一张。 ;画得不好吗？ 江佩离半信半疑，她不懂画，只觉得画得好看就是好，可看着秦珩不太满意的样子，她也只好同意了，还答应配合他练习。 可秦珩总是不满意，画了许多天，江佩离也没拿到属于自己的画像。 她不禁玩笑道：;你该不会想赖账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1章 早有准备 本也是句玩笑话，但秦珩不知怎么就当了真。 他有些赌气地把当天画的一幅塞给她，冷声道：;画好了，你以后不用来了。 ;真好看，谢谢啦！ 江佩离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说话的态度，高高兴兴地就回去了，反而秦珩气得不轻。 她果然一点都不懂画，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生动传神，他画的那些，一点都不传神。 夜里秦珩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些不满意的画作，于是他也不睡觉了，仔细对比这些天的画像，回忆着江佩离的模样，一点一点地揣摩。 就这样熬了几个晚上后，秦珩病了。 水土不服加上过度疲劳，秦珩病得不轻，上吐下泻高热不退，更要命的是姑苏根本无人愿意给他治病。 清风徐来没办法，只好去找江佩离。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秦珩在榻上昏昏欲睡，脑子里还是执着那些画像。 他不知在较什么劲，就想着一定要把他看到的东西全部诠释出来才好。 他还后悔把一张自己都不满意的画送了人，他想着那姑娘性子那般张扬，若是拿出去炫耀，那他在画坛的名声，也就毁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大夫找来了。 诊脉行针之后，大夫开了药，可他肚子是空的，吃不了药。 江佩离当时淋了雨，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给他做了一顿鲫鱼汤。 秦珩讨厌鱼，但当时他必须要吃药，于是强迫自己喝了鱼汤。 那是他第一次喝鱼汤，是阿离亲手为他做的鱼汤，酸甜可口，后来他记住了这个味道。 也是那个晚上，秦珩知道江佩离怕打雷。 雷声一响，江佩离的张扬全无，甚至害怕地躲进桌子底下瑟缩着，秦珩把她拉出来，她就害怕地抱紧他，不停地颤抖。 那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秦珩那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抱女人。 他那时还发着烧，江佩离的衣服湿哒哒的有些凉，而在那个拥抱中，他们交换了体温。 后来秦珩病好了，百姓对他的排斥让他意识到姑苏并非他的久留之地，他决定回到思远堂，走之前他找了江佩离。 他跟她道别，说了许多道谢之类的客气话，江佩离听得都快睡着了。 然后他突然问了她一句：;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秦珩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抽风了，问完他就后悔了，可江佩离在愣了片刻之后，点头笑道：;好。 秦珩不知道，他当时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是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又可以继续研究人物造像了。 …… ;你那时可真是别扭。 江佩离听着秦珩说着这些事，觉得好笑，;和现在的不要脸比起来，你那时最不要脸的时候，可能就是要我跟你一起走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真是。你叫我走，我还真就这么跟你走了。 果然美色误人。 而秦珩没有告诉江佩离的是，那时萧家已经起了另立新君反晟复宇的念头，阿离接近他，是萧肇父子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所以，阿离才会对他关怀备至，才会跟他上千秋山，才会送他香囊，才会吻他，才会跟他醉酒迷情…… 他不告诉她，只是想让阿离知道，是她先喜欢他的。 但当时江佩离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她只问他：;所以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死缠烂打脸皮厚咯？ 江佩离也挺佩服自己的，肚子上开了个大窟窿，流了那么久的血，她居然还纠结秦珩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秦珩沉默半晌后，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你也看到了，秦家规矩很多，每天的功课都满满当当，尊卑礼仪更要严格遵守。我小时候睡觉翻个身都要被叫起来重睡，所以我以为，我以后的妻子一定是个跟我差不多的大家闺秀，不一定门当户对，但至少知书达理。 江佩离听秦珩说他睡觉翻身都不行，顿觉自己太幸福了，若是生在他那样的家庭里，她可能就郁郁而终了。 ;所以，上辈子你还在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想过，我会喜欢你。 ;我以为我不喜欢你，我想画你，是因为人物画是我的短板，而你恰好是我画的第一个人，所以我跟你较劲。 ;我以为我不喜欢你的，我不会喜欢你的。可你跟我吵架下山之后，我追下山，但我还是不知道那是因为喜欢你，我以为我只是单纯想对你负责，毕竟…… 秦珩有些害羞地说了句：;毕竟你的第一次，可是给了我的。 江佩离：;…… 她怎么听出来，这个人还挺骄傲的？ ;后来我回杭州，跟母亲说我要娶你，叔伯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姑娘后，死活不同意，说就算我不是秦家人了，贯着秦姓，就不能娶你。我生气，但我那时没办法，我就求他们，说我一定要娶你。 ;母亲刚开始也不同意的，可她拗不过我，就说只要我带你回来她看看，她觉得行，就替我去你家提亲。我满心欢喜地去找你，你却突然告诉我…… 秦珩脚步停下来，看了看怀中脸色苍白的人儿，亲了亲她之后，才继续说：;你突然告诉我，你要嫁人了，那人不是我。 ;是云琛哥吧？ 江佩离猜到了，她记得沈临欢说过。 可她为什么要嫁给云琛哥？她的梦境若是没有差错，杀死她的那一箭，是从云琛哥的方向射过来的。 秦珩低低;嗯了声，蹲下来把她放在怀里休息，又亲了亲她，额头抵着她的，温声说：;这辈子不会了。 ;为什么？ ;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松口，萧年哪里还有机会？ 江佩离听到他语气里的高兴，颇有些无奈。 若她记得不错，这是他以入仕蛮庭为交换条件向萧肇提出来的要求吧？ 这个人还真是…… 不过，江佩离又想到西山老太的话，心中愈加困惑。 若她和秦珩上辈子真像他说的那样，那她是为何不敢想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2章 话里有话 下山的路不太平稳，虽然有秦珩抱着不受颠簸，但江佩离肚子上毕竟开了个不小的窟窿。 虽然做了简单处理，但血并未完全止住，中途秦珩又找了些草药给她处理伤口，但江佩离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离，你不要睡着，你跟我说说话。 秦珩看着不断从她伤口涌出来的红色液体，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心里害怕起来。 ;阿离，我们马上就能下山了，你再坚持一下，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秦珩…… 江佩离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了，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流逝，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她也没办法再维持自己的意识。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只是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告诉他她在努力。 ;秦…… 秦珩恨不能立刻飞到山下，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的温度洒在他们身上，可他明显感觉到怀里人儿的体温在下降。 他慌了，他瞬间想到上一世看着阿离死去时的无助和绝望。 ;阿离…… 秦珩找到一处平地蹲坐下来，咬破自己的手腕，渡血给她。 ;阿离，你不要闭眼，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 秦珩连续喂了好几口血给她，江佩离的唇被染得殷红。 ;秦……珩…… 江佩离努力睁开眼睛看他，扯了扯嘴角，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别……喜欢……我……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 秦珩把手腕缠起来，抱起她继续走，;我要喜欢你，永生永世，都只喜欢你！ ;秦…… 江佩离眼睛酸酸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了。 ;我们……还……能有……下辈子么…… ;没有了，阿离。 秦珩声音哽咽，脚步也加快，走不了多远，他就又停下来渡血给她。 ;我们没有下辈子了，所以如果你要走，我就跟你一起。 江佩离感觉到唇上的柔软和齿间的腥味，有有什么东西从她眼角落下来。 没有下辈子了。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会这么遗憾。 她还想如果有下辈子，她就努力像上辈子一样，先喜欢他呢…… ;子…… 江佩离觉得自己是快不行了，她好像看到有两个拿着铁锁的人朝她走过来。 那是勾魂的使者吧。 那一瞬间，江佩离也慌了，她还不想死。 可阎罗王真派人来勾她了，她又能挣扎到几时？ 于是她赶在自己意识彻底涣散之前，轻喊出了那声，她这辈子一直不敢喊的—— ;子……砚…… ＊ 姑苏府衙里，江涣被铁链子拷着关在牢里。 他晓得要审他的人是秦珩，可这些天一个来问的人也没有，每日除了给他送饭的人，他根本谁都见不着。 他不晓得外头有没有人在想办法救他，每天呆在牢里无人问津，倒也落个清净。 江涣轻吐了一口气，吹开额上许久没有打理的碎发，他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就有人打开了他的牢房门。 是汪科林。 ;哟，老官儿。 江涣对汪科林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栖云居被烧之后，他帮忙他们的时候。 汪科林看着双眸乌黑的少年，沉声道：;江涣，你可知你现在犯的是死罪？ ;知道。 江涣笑了笑，动了动手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这件事，阿离事先确实不知情。她叫我撤人，我没听她的话。 汪科林沉吟片刻，;这个案子不归我审，你跟我说无用。你和陆芷都跟江佩离有关系，你们为她开脱，怕是也无人相信。 ;为什么不信！ 江涣突然激动起来，铁链子被他扯得直响。 ;明明就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你们要理所应当地强加给她？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难不成她出尔反尔临时变卦为了把自己亲弟弟送到牢里来吗！ 汪科林看着如一头困兽的江涣，神情淡然。 ;你别激动。这件事是秦珩在办理，以他和你们的交情，他铁定会保你们。到时只要如实供述，你应该不会有事。 ;但江涣，涉及到朝廷安危和立场的问题，黑白对错不是简单就能判定的。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么上头对江佩离就始终会有猜忌和忌惮。 江涣警觉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她摘不出去，秦珩也保不了。但朝廷需要秦珩这样的人才，为此，江佩离必须…… 汪科林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江涣瞬间站起来，汪科林却退了出来。 牢房门重新被锁上，江涣气得发抖，片刻后他怒吼了一声，用力砸着铁链来发泄情绪。 崔舒元在狱中的线人来给他递消息，告诉他江佩离跟秦珩去杭州了。 江涣想到汪科林的话，急问：;杭州那边是哪些人在管？能不能保证阿离的安全？ ;杭州那边舒爷没什么人。不过那边应该属于苏玄门在管。 江涣瞳仁剧缩，;你说什么！ …… ;大人。 从牢房里出来后，阿华尔不解问：;大人为何要透消息给江涣？明明处理掉江自思，江涣也不足为惧。 ;你不懂，那丫头有几分能耐。符彬一旦失手，事情败露，秦珩肯定会跟我撕破脸。 ;那，大人的意思是？ 汪科林笑起来，;他们不是都想保江佩离吗？只要江涣逃出去，‘畏罪潜逃’的帽子扣下来，我看秦珩还有什么能耐把死牌打活！ …… 竹帘的缝隙中有茶香穿过，萧年看着那头的素影不紧不慢地捣弄茶具，眉心浮出了一抹浅浅的不耐烦。 但他面上不显，耐着性子问：;沈姑娘请在下至此，就是为了这一杯茶么？ 沈临欢笑起来，;公子莫急，火候恰到好处时，才能烹出上品。 萧年感觉沈临欢话里有话，但他没有心思去细想。 近来江南局势动荡得很，外头一团乱，风声鹤唳的，阿离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萧公子，请。 煮好的茶端到萧年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3章 不会有事 萧年礼貌性地抿了一口，客套了句：;好茶。 ;公子谬赞了。 沈临欢笑了声，隔着帘子打了个手势，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而后她起身跪坐在帘子旁，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想要心上人回心转意，如今正是火候最佳之时。 ;姑娘这是何意？ ;我可以帮你。 萧年皱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帮他做甚？ 沈临欢透过竹帘的缝隙暗暗打量着萧年。 萧年的家世相貌并不输秦珩，外界对他的评价也是高过秦珩的，他身上好像没有任何污秽。 可这样一个严正之人，上一世为何要在那样的事情上说谎？ 沈临欢想到自己在秦珩面前的难堪，双手微微攥紧，唇色发白。 她没有骗秦珩，当年江佩离清白之身被毁一事，就是萧年亲口告诉她的。 ;姑娘想帮在下什么？ 萧年明知故问。 沈临欢和秦珩的事情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指责江佩离插足这一对金童玉女。 但萧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以阿离的性子，别人的东西她看都不会看，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 沈临欢却不晓得萧年如今的想法，轻轻一笑。 ;先前派下来招安的那个汉官不知所踪，江涣造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说江佩离那日的行径让她的立场看起来模棱两可，但…… 她压下竹帘的缝隙，一双美眸和萧年对视，;她如今的处境如何，别人不清楚，公子不会不清楚。 ;那又如何？ 萧年继续装傻，;秦珩非把人留在身边，难道连保护她的本事都没有？ ;分明是江佩离连累了子砚！ 萧年平静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沈临欢，眼里不由出现了几分同情。 这姑娘和他一样，都是爱而不得的人。 ;你想把他俩拆开。 ;不是我想，是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沈临欢冷笑，;子砚已经接受招安步入了仕途，而江佩离，一个随时要反的人，只会毁了子砚！ 萧年倏然起身。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还有，你并不了解阿离，不要随便给她下定义。 ;萧云琛！ 沈临欢不可置信：;你不打算把江佩离争取回来？ ;那跟你说的是两码事。而且—— ;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 秦珩已经快到山脚下。 怀里的江佩离昏了过去，秦珩时不时探一下她的心跳和脉搏，然后喂水或者自己的血给她。 阿离不会有事。 秦珩不停地告诉自己，眼看着就要下山—— ;江自思！ 一声满带着恨意的粗粝男声传来，秦珩蓦地回头，就看到了脸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符彬。 符彬身上破烂不堪，伤口溃烂，看到秦珩怀里的姑娘时，露出了狰狞可怖的笑容。 ;江自思，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秦珩皱眉，单手小心把江佩离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利索地挡住了发狂符彬的攻击，稍一用力，那人就疼得大喊，手中的利器掉落在鹅卵石上。 秦珩又抬腿，两下把符彬踩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人伤得不轻，伤口溃烂流着脓血，秦珩这才认出来这人原是程运弗手底下的人！ ;谁派你来的！ 秦珩脚踩在符彬的脸上，想起来当时这个人好像是汪科林在处理…… 他瞳仁一缩，瞬间反应过来汪科林已经对阿离起杀心了！ 符彬惨叫不止，浓稠的血水顺着他脸颊淌下，秦珩眼里的狠戾之气骇人，仿佛随时可叫这人送命。 但秦珩没有立刻取他性命，只是把利器一脚踢开，质问符彬：;是汪科林？ 符彬冷笑一声，呲牙咧嘴道：;汪大人捡我一条贱命，我不想苟活，只想要害我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秦珩眼神一凛，符彬顿时嘶声惨叫，没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这时林间传来了细密的脚步声，秦珩警惕起来，将已经咽气的符彬踢到一旁，勾起地上的碎石子往脚步声的方向踢去。 又是几声惨叫，跟着就有十几二十号提着斧锄大刀的汉子围了过来…… …… ;白痴！ 夏莫执听到打斗的动静，暗骂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向声音的方向飞奔去。 他手里拎着奄奄一息的苏弋。 就在夏莫执即将取苏弋性命的时候，苏弋告诉他，苏玄门的人在山脚下设伏，他会死在这里，江佩离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苏玄门是近几年突然在江湖上出现的帮派，专养死士，就是那种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死士！ ;哈，夏莫执，你慌了。 苏弋讥讽地笑出声，嘴唇被血染得妖艳，他感觉到夏莫执手臂上的筋暴起。 ;所以说，人不可能运气好到能在阎王手里逃脱两次。三年前是江佩离运气好，这一次……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身子磕到坑洼的鹅卵石上，疼得苏弋呲牙咧嘴。 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苏弋觉得自己定是得逞了，可一想到江佩离死了，他心里又有些难过。 没关系的，阿离，我很快就来陪你。 苏弋这样想着，正打算激夏莫执，突然就听夏莫执略有些意外的声音：;受伤了？ 他转过头，看到秦珩只是半蹲在地上，身上有血渍，江佩离被他护在怀里。 ;小伤。 秦珩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喘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江佩离的脉搏。 夏莫执暗自心惊，他没想到这人竟还有些能耐，在江佩离重伤不醒的情况下，居然一个人搞定了这么多死士？ 苏弋也十分意外，他瞪大了眼睛撑着自己坐起来，尖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人！没有人能逃过苏玄门养出来的死士！ 秦珩没有理他，只是抱起江佩离。 ;没用的！你们下不去这孤山，就算下去了，江佩离也活不了！ 秦珩顿时停住脚步，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内心的愤怒与恐惧。 苏弋满意地看着秦珩的反应，正要继续讥笑，就听到夏莫执冷冷道：;你真当我琳琅观是吃素的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4章 她的梦境 琳琅观！ 秦珩看到苏弋瞪大双眼，不由皱眉。 他上一世听阿离说起过琳琅观，那是一群遁世在外如仙人一般的人，各个武功盖世却不问世事，不参与任何纷争，但只要见到一样东西，就会倾巢而出—— 便是血玲珑，也就是前世阿离最后与他分别时挂在他腰间的那块血玉。 秦珩记得这一世他和阿离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问了这个问题。 ;琳琅观，血玲珑…… 苏弋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词，突然猖狂大笑。 片刻后他似癫狂一般大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衍，他真是打了一手好牌！他骗我苏家骗得好苦啊！好苦啊！ …… 李吉抱着孩子刚进到杭州城不久，就看到一行道人迎面而来，气场极强，尤其为首的那个，叫人看到了不自觉就绕路走。 李吉也赶紧绕到路边，他听到百姓小声的讨论—— ;听说秦家的小少爷没了，秦大小姐成日寻死觅活，这些人怕是秦老爷找来超度的吧？ ;估计是，你们看，他们不就是往秦家的方向走的吗？ 李吉听了，忙打听了几句，也跟着去了。 秦家气氛低沉，府门大开，管家看到一行人仙风道骨非凡尘俗辈，忙迎上前问：;请问道长尊姓？到此何事？ 便见那红衣道士拂尘一甩，伸出一只手掌在身前躬身作揖，不卑不亢道：;贫道乃是西决山琳琅观人士，闻得故人有难，特来相助。 ;请问道长尊姓？ ;贫道俗姓夏，名魁。 ＊ 江涣越狱了。 从牢里逃出来后，他谁也来不及去找，骑着马连夜离开了姑苏，赶往杭州。 他知道越狱的代价是什么，无非罪名落实，身首异处。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看到阿离有危险。 苏家和江家从前就不对付，阿离还杀了江胥和苏氏，加上平山事件，苏玄门的人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驾！ 江涣死命挥着马鞭，恨不能马上就赶到杭州。 四天后。 江涣到了杭州，四下打听，终于知晓了江佩离如今的住处。 然而他匆匆赶过去，就撞见了正在与秦随之交谈的夏魁。 ;舅舅？ 江涣愣了片刻，同时心里一个;咯噔。 连舅舅都惊动了，那阿离…… ;无涯，这位是秦家大老爷，快来见礼。 可江涣哪里还有心思见什么礼？ 他急问：;舅舅，阿离呢？阿离她怎么样了？ 夏魁皱眉，正要说他几句，就见秦珩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 江佩离尚未苏醒。 江涣看着屋内尚未清理出去的血衣，呼吸急促，眼睛瞬间通红。 他仿佛看到了阿离重伤时坚韧却无望的模样，从小到大，阿离从没受过这样重的伤。 内室隔了一扇屏风，清风揽月都在里边守着，秦瑜和秦赵氏也在，江涣却站在外头，不敢进去。 ;不去看看么？ 秦珩平淡问，他看到少年双手紧攥，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江涣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摇摇头，出去了。 秦珩看了眼屏风那边，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江涣怒吼了一声，然后一拳砸在了树上。 少年的膝盖慢慢弯曲，他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低泣，又在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一颤一颤的。 秦珩站在他身后，也不上前。 他晓得对现在的江涣来说，阿离是他的信仰，况且这孩子一路上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秦珩看着江涣身上的破衣裳，还有脚趾头都露出来的靴子，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这个样子，阿离看到了会心疼的。 半晌后，秦珩才出声打搅，语气很温和，好似不知道江涣是越狱跑出来的罪犯，好像他不是主审人。 可江涣知道，故而他看秦珩的神情愈加复杂，他甚至不知自己应该用各种方式来面对秦珩。 ;有什么事，都等阿离醒了再说。 秦珩看出江涣的顾虑，提醒了句：;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 江佩离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但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她看到一个蓝色裙衫的姑娘，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另一只手拧着裙摆，不知道着急要去做什么。 过了许久，姑娘停了脚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呀。 江佩离顺着往过去，发现姑娘找的人是秦珩。 她愕然，这才反应过来那姑娘就是她自己。 ;喏，给你。 她把手里的锦盒递上前，秦珩问她：;这是什么？ ;你要的砚台啊，我找了好多人打听，他们都说这种砚台是极好的，可以当作贡品呢！不过我不识货，要拿错了你可别笑话我。 秦珩打开那锦盒，拿出里面那一方不大却沉甸甸的砚台，没说话。 姑娘以为他又要拒绝，为了避免尴尬，她转移话题道：;你今天这么早就在这儿了，不会是在等我吧？ ;你是不是习惯了我每天跟着你，昨儿我没来，就想我了？ ;我收下了。 秦珩盖上锦盒，;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我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不过他们都说你画画得特别好，你如果非要回礼，就送我一幅画像吧！ 秦珩沉默片刻，说：;好。 江佩离看着梦里的秦珩和自己，顿觉得有些陌生，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当她打算看得更清楚时，那姑娘不见了，秦珩让人摆好画桌后，突然对她说了一个字：;坐。 ;啊？我吗？ 江佩离看着秦珩平淡不带温度的眼神，他那时好像比现在冷淡许多。 ;坐在屏风前就好，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不要乱动。 江佩离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局促地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秦珩看了她半晌后，皱眉起身。 他拿了支笔给她调整坐姿，奇怪的是两人此前明明有过肢体触碰，而江佩离的心跳却突然跳得有些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5章 阿离醒了 江佩离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他这会儿神情认真严肃得很，没有一点点温情和旖旎，用笔戳她的动作甚至有些疏离，好像真就是摆放瓶瓶罐罐一般。 而且明明此前比这更近距离的接触都有过，江佩离的视线却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他脸上，她觉得这样的秦珩…… 比他不要脸的时候迷人多了。 ;这样舒服吗？ ;嗯？嗯……还行。 秦珩走回画桌前坐下，执起画笔却不着急画，只是眼睛盯着她看。 那眼神也是没带感情的，就像在观察杯盏家具一般，可江佩离第一次被人那般仔细地观察，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偷偷回望他，两个人的视线偶尔有交错，却不知是被她避开了，还是秦珩根本没在意到。 半晌后，江佩离终于看到秦珩执笔。 说起来她还没看秦珩画过画，他是个画家，是个文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份，江佩离总觉得他坐在画桌前跟他平时的模样特别不一样。 她看着秦珩坐得笔直，他体态极好，应当是从小就被要求的，印象里江佩离没见秦珩弯腰过。 他的手骨节分明，握着笔的一端，那笔跟长在他手上一样，十分自如。 江佩离有些呆愣，她一动不敢动，就连眼神也不敢，于是秦珩在画她时，两个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碰撞，每一次似乎都有火花擦出来。 她记得秦珩说过，为了把自己画好，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都是这个状态，那么，日久生情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日久……生情？ 她对秦珩……动感情了？ 江佩离倏然抬头，画桌前的秦珩突然消失不见，她起身往前，突然一步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一片漆黑。 江佩离试图从黑暗中探寻出点什么，然而她只听到一声嘶喊—— ;救我！ 江佩离猛地回头，她看到陆芷站在她身后，目光悲悯又充满了失望与讥讽。 她听到陆芷质问她：;离离，你为何背叛我？ 不是的！她没有！ 然而江佩离还没来得及解释，陆芷的身影就被黑暗吞没，她又听到有人在喊—— ;救我！ 是江涣，他那双眸子已不复昔日神采，少年意气分毫未剩，他绝望地朝她伸手，喊了声：;阿姐…… 江佩离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她看到了穿红衣的阿芜。 那一身红衣不是别的，正是新娘子的嫁衣，阿芜穿着红嫁衣，眼里却尽是惊恐和害怕。 她没出声，只是不停地在朝她招手，江佩离感觉到阿芜也在喊—— ;救我！ 江佩离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喊声，她一时难以分辨谁是谁，可每一声都让她觉得恐惧和绝望。 西山老太的声音夹在其中，尖锐又清晰—— ;是你自己，不敢想起来。 江佩离捂着耳朵蹲下来，想要躲避那让人绝望的黑暗…… 她不敢想起来，她在害怕。 江佩离颤抖地跪在黑暗里，她来到了不归山，她死前的那个情形。 ;阿离。 有人在叫她，语气冷淡而疏离，仿佛还带了几分质问。 可质问她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突然有拉弓的声音。 江佩离耳朵尖，而几乎同时她又听到一声急促的—— ;阿离！ 话音落，她听到什么东西撒在地面的声音，低头，就见自己胸口已经湿了一片，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 ;你谁都救不了。 她听到有人说，抬头，却见秦珩在她面前蹲下，眼神里是无尽的苍凉。 他紧紧抱住她，江佩离感觉到他在发抖。 ;但你可以救自己。 …… 江佩离猛地睁眼，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痛，她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脑子胀痛得不行，浑身哪哪都酸痛。 ;姑娘醒了！ 是清风的声音，跟着好几人激动地围过来，江佩离还没看清都有谁，就听到;哇的一声大哭。 是秦瑜，她边哭边骂：;你个笨蛋！你吓死人了呜呜呜…… 江佩离：;…… 她知道了，她还活着。 ;阿瑜，快别哭了。揽月去请大夫，清风快去告诉子砚，就说阿离醒了。 秦赵氏虽是劝秦瑜不要哭，实际上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她擦了擦眼角，和秦瑜一起把江佩离扶起靠坐在自己身上，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我让人去准备。 ;唔…… 这密集的关心让江佩离有些无所适从，她挣扎了一下，默默吐出一个字：;饿…… 秦赵氏笑出声，问她：;我让丫头给你煮点甜粥吃，子砚说你喜欢吃甜的。 江佩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从小到大，连夏云姬都不清楚她的口味。 ;来，先喝点水。 秦珩随着清风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秦赵氏正在喂江佩离喝水。 他心里暖了暖，忍不住上前：;母亲，我来吧。 秦赵氏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这几日秦珩想在江佩离屋里守着，可秦赵氏不让，因为不合规矩。 秦珩想着阿离的舅舅表哥都在，确实不妥，也就同意了。 如今阿离醒了，他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秦赵氏自然看得出来，也就破天荒地依了他。 ;阿离，你感觉怎么样？ 真是亲母子，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 ;没事。 江佩离忍着疼，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我都看到勾魂的鬼使了，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呢。 ;瞎说。 秦珩低低喝了句，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我怎么会让你有事？ 秦赵氏和秦瑜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出去了，给两人留了空间。 江佩离听出秦珩有些哽咽的声音，默默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他手腕上缠了纱布，江佩离知道，那是他在孤山上时割血喂她的伤，想到这里，又想到梦境，她不由也紧紧靠在他怀里。 ;幸好阎王爷大发慈悲，没让鬼使把我勾走。 江佩离声音也有几分哽，被她隐了去，;不然我怕你个傻子又要等我三十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6章 是谁的错 秦珩喂江佩离吃着甜粥，每一勺他都先凑到嘴边吹了吹。 江佩离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因为身子疼得厉害，她稍微动一动，就感觉肚子上的那窟窿又在流血。 ;话说回来，照你上一世那拧巴性子，你会照顾人吗？ 江佩离吃下一口粥，好奇问，;这要是你上一世，是不是就把我撇一边自生自灭了？ 秦珩没说话，又送了一勺粥到江佩离嘴边，等她咽下去后他才开口：;不会的。 ;才怪。 江佩离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上辈子你一定对我特别不好，我伤心了才离开你的。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那三十年，也算是对你的惩罚了。 秦珩手微微一滞。 片刻后，他;嗯了一声，苦涩道：;所以这辈子，我会加倍对你好，上辈子没给你的，这辈子全都给你。 喂江佩离吃完粥，秦珩又让清风去端药，一闻到苦涩的药味，江佩离就开始皱眉。 她太讨厌吃药了，正想着怎么搪塞的时候，屏风那头站了一个人。 光是一个身影江佩离也知道那是谁，她身子微微一僵，正要开口，就见那人;噗通一声跪下来，颤着声音喊了声：;阿姐。 ;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就这么想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江佩离声音瞬间冷下来。 ;我…… 江涣跪在地上，局促不安地攥着双手。 秦珩适时解围道：;阿离，江涣他是来认错的，他知道自己错了。 ;呵，他哪儿错了？错的是我，是我多管闲事碍着他了。 ;行行行，你一会儿再气，先把药吃了。 秦珩端着药碗温声哄劝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后江佩离炸了，抬眸盯着他道：;行什么行？你的意思是真成我的错了？我叫他不做蠢事，还成我的错了？ 秦珩：;…… 完犊子。 他赶紧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先把药喝了…… ;那你说是谁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乖，你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就更不好喝了。 秦珩无奈看着江佩离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把药碗送到她嘴边。 这时江佩离突然伸手挡住，;还真是。 ;什么？ ;真是你的错。 秦珩：;…… 他就顺口一说，怎么还真成他的错了？ ;那个…… 江涣跪在地上，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不关姐夫的事……是阿芷姐找到我说那是你的主意，所以我才…… ;那怪阿芷姐？ ;……还是怪我，我…… 江涣低着头小声说：;是我太蠢了。 江佩离哼了一声，没理江涣，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这药真苦，闻着都苦。 江涣一脸茫然，倒是秦珩反应过来，低声对江涣说：;阿涣，还不快去给你姐买点甜食回来？ ;啊？噢……我这就去，这就去。 江涣讷讷起身要去买甜食，走了没多远又觉得不对，折回来问：;可是等我买回来，药都凉了啊？ 秦珩：;…… 江佩离：;…… 秦珩扶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想，大概姐弟俩在肚里的时候，脑子全被阿离一个人占了吧。 …… ;姐夫。 秦珩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殷时，微微一愣，上前打了个招呼。 殷时回了个礼，笑着说：;阿瑜进去陪江姑娘了，我在外头等她。 秦珩恍然大悟，原来刚刚他在屋里的时候秦瑜她们并没有走。 两个姑娘在里头不知说着什么话，秦珩听到大部分时候都是秦瑜在说，江佩离现在身子虚，也没力气说什么话。 ;阿瑜难得遇到个能说得上话的姑娘。 殷时眉眼带着笑意，秦珩也笑起来，低声应了句：;阿离也是。 片刻后。 殷时喊了秦珩一声，试探性问：;你和江姑娘…… 秦珩没回答，殷时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阵，他还是说：;子砚，这话本不该我来说，你也别怪我多嘴。你和江姑娘……你们并不合适。 ;姐夫。 秦珩微笑着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坚决：;我非她不可。 殷时愣住，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了笑：;罢了罢了，你喜欢就行了，管那么多做甚？你说是不是？ ;对了，先前三夫人和岳父冤枉江姑娘的事，岳父这边已经松口了，但三夫人……你也晓得她的性子，错了也不会认，叫江姑娘和二婶受委屈了。 秦珩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冤枉阿离一事，秦随之会赔礼道歉，但谢氏那边毕竟秦安之和秦瓀现在都受着伤。 他也不想让殷时为难，只说：;无妨，三夫人那边以后再说，不过谢璇那…… ;噢，这你放心，谢璇被赶回了谢家，岳父已经勒令不许家中任何人再跟谢家扯上关系了，就连三夫人那岳父也不曾松口，三夫人天天在屋里哭。 殷时说着这话，眼里也没有同情，甚至有那么些恨意，;这次多亏了江姑娘和夏公子，否则谢家真要与我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两人又说了会话，屋里秦瑜突然叫秦珩进去。 秦瑜眼睛又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再看江佩离，一脸无奈地靠坐在床头。 ;怎么了这是？ 秦珩很害怕，他怕秦瑜叫他进来评理的，可这两人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吵架。 ;子砚，你来来评评理。 秦珩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挺直了背脊。 ;阿离是小尾巴的救命恩人，百日宴我请她喝酒不过分吧？ ;嗯……不过分是不过分，但阿离现在不能喝酒啊。 ;你是不是傻啊？我的意思是请她参加宴席，又不是真让她喝酒。 秦珩默默闭上嘴。 ;吃个饭不过分吧？但阿离不肯，我说了半天，她就是不愿意。 ;我只是不去吃饭，又不是不给你份子钱…… ;我图你的份子钱吗！ 江佩离：;…… ;我是想让大伙儿都知道你是咱家的恩人好不好？顺便，你不介意认个干儿子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7章 本是孩子 认干儿子？ 秦珩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道：;堂姐，这就免了吧？会乱了辈分的。 ;慌什么？你那事儿还没成呢，再说干娘和舅娘又不冲突。 ;不行！ 秦珩憋着脸拒绝，这才发现秦瑜忍着笑，他反应过来：;堂姐你整我？ 秦瑜;噗嗤一声笑出来，秦珩一脸尴尬。 ;行了啊，你别在这扯些有的没的，我真不去，我最讨厌这种一堆人聚在一起的宴席了，你可饶了我吧。 江佩离疲惫道，;再说了，苏弋那厮本也是冲着我和夏莫执来的，救人也是理所应当。你可别挂在嘴上了，真要算，那你弟弟还救了我呢，也扯平了。 ;可是…… ;别可是了烦死了！ 江佩离不耐烦起来，秦瑜没辙，只好作罢。 秦瑜出去后，秦珩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后他才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所以……你刚刚也拒绝了堂姐儿子认你做干娘？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出来的，但我确实不想认干儿子。 江佩离轻吐一口气，伸出两只手：;我才十五岁哎！再说她儿子要认，姑娘肯定也认，秦鸢都五六岁了，不行不行不行。 ;哦…… 秦珩有点失望，刚刚秦瑜说干娘和舅娘的时候阿离没反应，他还以为…… ;愣那干嘛啊？过来啊。 江佩离叫他，秦珩便默默地坐过去她腿边。 ;坐那里做什么？ 江佩离不高兴地拍了拍床头自己旁边，;坐这里来。 秦珩刚坐过去，江佩离就主动靠上来。 他微微一愣，就听姑娘有些不耐烦地解释了句：;太硬了靠着难受，委屈你一会儿。 ;不委屈的。 秦珩心中窃喜，伸手把江佩离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下巴亲昵地蹭她额头。 他太喜欢阿离对他的依赖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欢喜得不得了。 ;秦珩。 ;嗯？ ;你属狗的吗？这么喜欢蹭？ 秦珩：;…… 江佩离抓了抓被他蹭得有些痒的额头，突发奇想地说了句：;好无聊，你教我吹笛子行不行？ ;吹笛子？ 秦珩愣住，;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想起学吹笛子了？ ;你教不教？不教我叫清风给我请个先生来。 秦珩：;……教。 他让清风取来了自己的玉笛，让江佩离靠在自己怀里，握着她手把手教着。 ;你小时候是不是什么都学？琴棋书画诗，样样都学？ 秦珩;嗯了一声，按着她的手指，;都会学一点，但我最喜欢的是画。 ;那你武功也是小时候学的吗？ ;不是。 秦珩轻声说，;是我在千秋山的时候，刚去那会儿思远堂总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山贼强盗，要打家劫舍甚至杀人放火，要活下来，自然得练就一身武艺。 江佩离明白了，她想到那天秦珩拾药草给她处理伤口，动作十分娴熟，想是在山里时没少经历过。 ;我跟你一样。 江佩离凑到笛口装模作样地吹了几下，;小时候我习武习得勤，就觉得自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实际上真正练就我一身本领的，还是被山贼绑走的那一次。 ;那一次可没人来救我，我也是一身伤，咬着牙挺过来的，但一下山我就不行了。 ;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我吗？ 秦珩微微一愣，随即看着姑娘手指笨拙地在笛子上摆弄着，一段旋律都没吹出来。 然后江佩离就放弃了。 果然，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难怪在梦里，她只能看着沈临欢和秦珩在屋檐下同奏。 想到这里，江佩离不由伸手抱住秦珩的腰，感受到那人身子僵硬后，她满意笑起来：;不想学了，你吹给我听好不好？ ;……好。 秦珩吹了一曲诗经中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一曲毕，秦珩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为阿离弹过琴、奏过曲。 虽然他不知道今天阿离为何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她若想，他可以一直吹给她听。 ;好听吗？ 秦珩问她，江佩离轻轻;嗯了一声，;好听。 ;还听吗？ ;嗯。 秦珩又吹了一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他在吹曲的过程中阿离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可一低头，怀里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秦珩哑然失笑，收了玉笛，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来。 他手指轻轻触了触疑似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有她嘴唇的温度。 秦珩看着近在咫尺的如孩童般安静的睡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慢慢低下头，在她唇上留下了自己的温度。 而后他把姑娘的被子都掖好，轻悄悄放下罗帐，便出去了，因而他也没看到，姑娘在睡梦中微微上扬的嘴角。 …… 秦珩轻手轻脚拉上房门出来，正好和夏魁迎面碰上。 两人相互行了礼，夏魁就毫不遮掩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来。 片刻后夏魁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尊先君生前也是个极有胆魄的君子，不知秦公子有胆量否？ ;不知夏道长说的，是什么胆量？ 秦珩不卑不亢，心里已经猜了个七八分，面上却不显。 夏魁也不正面答，只说：;也罢，等我与离儿商议后再谈。 ;夏道长！ 秦珩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淡道：;晚辈不知道长与江将军先前有过何种打算，但今之局势较以往已大不相同，况且—— ;况且阿离还只是个孩子，您与她商议什么？ ;孩子？ 夏魁品了品这个词，突然笑起来，;是啊，我都忘了，她本还是个孩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8章 我守着你 江佩离睡到一半被叫醒，眼皮子都在打架。 清风扶着她靠坐起来，就出去了。 江佩离隔着屏风看到正襟危坐的夏魁，轻吐了一口气，抱怨了句：;觉都不让人睡好。 ;离儿。 夏魁沉声喊了句，语气有几分严肃，江佩离立马改口：;行我知道了，我这不是伤得重没法起来给您见礼吗？ 到底还是心疼这外甥女的，夏魁一听她说伤得重，顿了顿，神情古怪地问了句：;还疼不疼？ ;您说呢？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又不是磕着碰着，肚子上开个窟窿，能不疼吗？ 夏魁没有女儿，从来都偏疼江佩离，而江佩离与舅舅也更为亲近，今儿若是换了夏云姬或江衍，她绝不会喊一句疼。 也正因为如此，夏魁才心疼她，一时也不忍把决定好的话说出来。 ;罢了，你且安心休养，过两日，你和无涯都跟我回西决山。 ;回西决山做什么？我才不要当道士，我要回姑苏，继续当我的小霸王。 ;你现在还能回得去姑苏吗！ 夏魁低喝出声，;回姑苏，你就是自投罗网，自古有哪个英雄好汉是自己往刀口上撞的？ 江佩离没说话。 他们老这样，明明没做过的事情，却老叫她承担后果。 ;离儿，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就跟我回西决山，要么—— ;要么，就像陆家芷儿那样，给你寻个人家嫁了。只要你行事不再张扬，也未尝不能安稳度过一生。 江佩离瞳仁一缩，双手不由紧紧攥住被角。 片刻后她问：;去西决山，我就能平安度过余生么？ ;不能。 ;为何？ ;你若跟我去西决山，少时我会让人将你母亲也接来，当年你父亲交办的事情，该办了。 江佩离极力隐藏情绪，问：;父亲交办了何事？ ;若他不能回来，就让你做江家的少主人，旧时的江家军、江湖上的残部势力，还有我手上的琳琅观都为你所用。 ;用来做什么？ 夏魁沉默片刻，轻吐两字：;打仗。 …… 打仗。 梦里的轰鸣声接连不断，一道又一道的响雷响彻山间，闪电瞬间破开一片黑暗，硝烟半遮掩着尸山，尸山前血流成河。 江佩离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喘息，豆大的汗从她额角低落，她看着自己膝盖下被血染红的土地，不知在克制着什么。 有人走到她面前，她看到了黑色的衣角，抬头，一块刺目的血红色玉佩悬挂在他腰间。 是秦珩。 他站在她面前，冷淡而疏离地喊了她一声，而后问她：;后悔吗？ 后悔什么？ 江佩离不知，她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背对着秦珩，冷声答他：;不悔。 然后她往自己的阵营走去，在散开的硝烟之中，她一眼望到了坐在轮椅上孱弱孤冷的萧年。 江佩离站在原地和他远远对望了一眼，她看到萧年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抬起手。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发疯了一般拼命奔向秦珩。 ;阿离！ 秦珩急怒地喊了她一声，一支暗红色的长箭从后面贯穿了江佩离的心脏，她扑进他怀里，血洒了他一身。 江佩离看着秦珩瞬间通红的双眼，又想到他刚刚问她的话：后悔吗？ 后悔吗？后悔什么？ 她闭上眼，就看到脑中浮现了无数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陆芷坠马的瞬间，阿芜一身红色嫁衣朝她挥手，江涣毅然决然踏上不归之路…… 还有夏云姬、夏魁、江衍、夏莫执…… 他们那时，好像都不在了。 ;阿离…… 江佩离听到有人在喊她，可那一声声呼喊，却是把她死死按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拼了命想出来。 ;阿离…… 别再喊了！别再喊了！ ;阿离…… ;救我！ 江佩离猛地睁开眼，后背被冷汗浸湿，她看着红木镂空的床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突然感觉掌心传来了一阵温暖。 她下意识地抓紧那温暖，掀开紧闭的罗帐，就看到秦珩一脸焦急地守在她床边。 ;我听清风说你做噩梦了…… 江佩离在秦珩的帮助下艰难起身，而后她扑进他怀里，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秦珩发现，阿离这次醒来之后变得格外依赖他，本该是一件高兴事，可他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不好的预感。 ;秦珩。 江佩离颤抖着喊出声，;如果打仗，是不是大家都会死？ 秦珩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抱紧她，安抚道：;不会打仗，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又梦到了，我又梦到死前的情形了。我梦到……梦到你问我后不后悔。 ;秦珩，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所以大家才会死？是不是我做错了……所以，西山老太才说我不敢记起来前世？ 秦珩瞳仁一缩。 西山老太！ 那是一个厉害的可怜人，因身怀绝技被世人当作妖孽，数十年前她从一场火中险象环生，躲进了深山之中，成了信者口中的世外高人。 据说她能通晓古今祸福，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当初回生之术，便是她传授于秦珩的。 阿离，居然去见过西山老太了么？ ;阿离，你没有做错什么。 ;别骗我了。 江佩离痛苦出声，;如果我没有做错，你问我后不后悔做什么？如果我没有做错，为什么我会听到那些声音？ ;我听到他们向我求救，秦珩，一定是，一定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决定，害死了他们。陆芷、阿芜、江涣……所有所有的人，他们都是因为…… ;不是的！ 秦珩打断她，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脑，;阿离，那只是梦，你别胡思乱想，你没有做错什么。 在秦珩的安抚之中，江佩离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如今已是二更天了。 ;你不去睡吗？ ;我怕你又做噩梦，等你睡安稳了我再回去睡。 秦珩重新扶江佩离躺下，隔着半透的罗帐温和注视着她，;睡吧，我守着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9章 独回姑苏 江佩离一直到后半夜才睡得安稳些，天快亮的时候秦珩轻轻把手抽出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这才出去。 一出屋门，江涣和夏莫执就把秦珩吓了一跳，这两人也循声望过来。 江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问：;阿离睡着了？ 秦珩尴尬地;嗯了声，在江涣面前倒还无所谓一点，但这夏莫执…… 他抱着双臂靠坐在走廊的围栏上，似是在闭目养神，情绪并没有因为秦珩在江佩离房里呆了一夜而有所起伏。 秦珩听江涣说了，夏莫执性子虽不好相处，但还是很疼阿离的，要不苏弋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她以前明明不怎么做梦，自从知道陆家大哥被杀之后，就老做噩梦。 江涣坐在台阶最底下，懒洋洋往后一靠，;她就是担心咱爹，还以为我不知道？做了两个月噩梦了，也不知那个负心的爹到底有什么值得挂念的。 ;阿涣，那毕竟是你们爹，有生身之恩，怎么能这么说话？ 秦珩说着，也走到江涣旁边坐下。 他这会儿回去也睡不着，没多久又要起来，索性在这儿吹会儿风，顺便想想什么时候，他也该去找一趟西山老太。 毕竟阿离重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她没了前世记忆却又饱受噩梦折磨，秦珩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 江涣突然坐起来，偷偷瞄了眼夏莫执，凑到秦珩耳边小声说：;姐夫，我听说，舅舅要给阿离找好人家把她嫁了，你可得抓紧这次机会啊…… 秦珩心脏一缩。 或许江涣不清楚这时候让阿离嫁人意味着什么，但秦珩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秦珩知道无论如何，阿离嫁的人绝不会是自己！ 秦珩瞬间想到沈临欢说过的话，上一世程运弗死之后江涣入狱，江家为了保阿离，让她和萧年定亲…… ;知道了。 秦珩紧了紧双手，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地想：不管阿离嫁谁，只要不是他，他就去抢。 ＊ 秦府。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秦安之心烦意乱地看着谢氏，自打谢璇被赶回谢家之后她就没停过。 ;你懂什么？我娘家一直望着你和子洛出人头地了能帮扶一把，现在倒好！你们爷儿俩…… 谢氏想到父子俩各自的伤，哭得更大声。 ;你们连个小丫头都弄不过！现在她舅舅又跟大哥商量着要扶个皇帝出来，若是轮不到咱们子洛，可不就全完了吗！ ;住嘴吧你！ 秦安之气极，差点一巴掌打过去。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何况那江佩离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流氓！ 对付这种人，没有别的办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天江佩离屋里没人。 就她一人，吃了药昏沉睡着，屋外日头正好，罗帐后边是少女昏睡中平缓起伏的身躯。 谢氏轻悄悄推门而进，手里拿着一把轻巧的匕首。 她轻轻带上门，蹑手蹑脚地靠近着。 然，就在她即将掀开罗帐的那一瞬，突然凌空一脚踢来，精准踹在她手臂上，那匕首瞬间飞出去，扎进了木质橱柜里。 谢氏慌了，转身就要跑，门却突然从外打开，是秦随之和秦瑜，扭头一看，床上躺的是江涣。 ;哟。 清风扶着江佩离，她看到脸色煞白的谢氏，神情顿时一言难尽。 倒是秦瑜喊了她声，愤愤道：;这毒妇当真没安好心！竟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幸亏你早有准备！ ;哈，那是，爷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江佩离趁机吹嘘了一把，却还是忍不住鄙夷道：;不过，这比江涣还蠢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 江涣：;…… 好吧，阿离这会儿还没原谅他，姑且忍着吧。 ;大、大哥。 谢氏看着脸色铁青的秦随之，顿时跪在地上，;大哥，我…… ;回去说话。 秦随之克制着怒气，;别在这丢人现眼！ ;秦大老爷！ 江佩离叫住要走的秦随之，笑了声，;倒不是我想干预你们家的事，只是这狼崽子养大了不听使唤。你以为它是忠犬，其实它正逮着时机反咬你一口。 秦随之把谢氏带走后，清风和秦瑜扶着江佩离慢慢坐下，尽管几人都小心翼翼，可坐下的瞬间，江佩离还是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你爱折腾。 秦瑜忍不住说了句，;都说了我去替你讨公道，还信不过我，非要等人上门来抓现行。 ;秦大小姐，我不抓她现行，就凭你一张嘴，你那心思单纯的爹能信吗？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真不知该说你们家的人蠢还是笨。 ;你聪明，就你聪明。 两人互相较着劲，江涣在一边憋了半天，逮着空子插嘴：;那个……阿姐啊，秦大哥叫我带句话给你…… 他们如今被安置在秦府，住着原先秦珩住过的别院，江佩离不许江涣叫秦珩;姐夫。 ;你说。 江涣看江佩离还是没有好脸色给他，不禁摸了摸鼻子，小声道：;秦大哥叫你这段时间就好生在这里养伤，他回去姑苏一趟，很快就回来。 ;他回去姑苏了？ 江佩离猛地弹坐起，一时疼得她眼冒金星，清风和秦瑜都吓了一跳。 江佩离顾不得那么多，抓住清风问：;他去姑苏，怎没带你去？ ;公子叫我留下来照看姑娘。 江佩离眉心一跳，;所以他回姑苏的事，你们都知道？ 几人对看一眼，默默点点头。 江佩离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片刻后。 ;白痴！江涣跑出来了，他现在一个人回去姑苏，就是去送死！ 江佩离气得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被褥，一把掀开就要起身。 ;阿姐！ ;阿离你要做什么？ 秦瑜赶紧把她按回去，;你要去找子砚，也得等伤好些再说啊！ 江佩离怒火中烧，正要说话，就听到窗外边有鸟叫声。 是思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0章 推脱不得 秦珩到西山脚下的时候，思离正好飞回来，腿上绑了新的信笺。 秦珩抚摸了两下后拿下来，拆开。 没同阿离商量就独自回了姑苏，他满心以为阿离的回信会担心他，甚至是抱怨他，结果拆开一看—— 上面就一个字：呵。 秦珩：;…… 他想象出江佩离冷笑时的表情和眼神，刚刚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了。 徐来好奇问道：;公子，江姑娘写什么了？ ;没什么。 秦珩把信笺握于掌心，;她说她会想我的。 …… ;阿嚏！ 江佩离打了个喷嚏，腹部疼得一抽抽。 她忍不住暗骂了句：;该死，谁这时候念叨我？ ;准是公子想姑娘了。 清风掩唇偷笑了声，扶着江佩离坐起来。 这几日除了秦瑜和江涣，还有秦赵氏偶尔来看看她，江佩离基本上落了个清闲，安安心心养着伤，只是心里头还是挂着事，夜里睡不安稳。 夏魁来看她的时候，江佩离正无聊得拿针扎小人，一见到来人，她赶紧把东西塞进了被子里。 ;藏什么藏？都看见了。 夏魁板着脸，江佩离赶紧笑道：;舅舅，您还没回去呢？杭州有什么值得您留这么久的？ ;离儿，莫要胡搅蛮缠。我留在杭州做什么，你还不清楚？ 江佩离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继续装傻：;一定是舅舅知道我在杭州施展不开拳脚，怕苏玄门的余孽又来找我麻烦吧？ ;离儿。 夏魁沉声唤道，看了眼门外，压了声音，;眼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那日跟你说过，要么，就给你找个普通人家嫁了自保，要么…… ;要么，你就接手血玲珑，举兵拥扶新帝，反晟复宇。 ;血玲珑是何物？ ;是一块血玉，拥有它，你就可以号令大半个江湖。 江佩离掌心一紧，暗暗攥住了被角，没说话。 这么说起来，梦里秦珩身上挂着的那块血玉，就应该是血玲珑了。 ;以当年江家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地位，你拿到血玲珑，大半武林高手都能为你所用。还有大宇的残部旧兵，琳琅观…… 夏魁顿了顿，沉道：;可以一战。 听及，江佩离轻笑出声，反问：;为什么要是我？ ;你父亲说过，他的孩子里，你是最出色的一个，只能是你。 ;胡说！ 江佩离冷笑讽刺：;他从未说过我一句好！从小到大，他连抱都没抱过我！现在江胥死了，江家需要人顶着，你就来替他搪塞我吗？你真以为我好骗！ ;离儿，我所说不假，不信，你可以去问你母亲。 夏魁语气淡然，眼里有一抹悲凉，;你父亲一早就这么打算了，只是苏家那边逼得太紧。出于对你和你母亲的保护，你父亲不得不那样做。 ;那又如何？那我就要原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管不问，就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承他的旧业了？ 夏魁沉默。 半晌后他站起身，背对江佩离：;你是江家和夏家共同的孩子，守护宇室江山皇族后裔本就是你的使命和职责！任何人都替不得你，你也推脱不得。 江佩离攥紧双手。 江衍当年本只是个江湖游侠，承蒙宇帝提拔他做了将军，于他有知遇之恩，宇皇室蒙难，他自是义不容辞。 可夏家？ 江佩离想到了什么，心口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夏魁的背影。 半晌后，她问：;所以你这次下山，不是因为我有难，而是因为秦家出事了？ ;是。 ;大宇的残部旧兵，在你手上？ ;是。 江佩离眼皮跳了跳，;舅舅你原来……是个什么官职？ 夏魁沉默良久，轻答：;很久很久之前，我在华都，是御林军殿前都护卫。 江佩离满目震惊。 她从不知此事，从记事起夏魁就已是一身道士服，两耳不闻窗外事，当初秦淮河畔两军交战打得最凶的时候，夏魁也只是遁在山林里。 他好像是个目空一切的世外高人，身心归属于天地，无甚牵挂与家国情怀，故而江佩离从未想过夏魁竟会有反晟复宇的意愿。 可反晟复宇，就要立新君，照目前来看，这个人就只能是…… 江佩离抿紧嘴唇，指甲嵌入掌心。 ;你说这些没用，秦家嫡系的后裔已经被他们逐出家门了，你总不能叫我带个八岁的小孩去打仗吧？ ;这你放心。 夏魁转过身，;秦家家主已经同意让大公子再列族谱了。 ;离儿，你那么聪明，应该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局势，我们都没得选。 ＊ 夜半三更天。 一艘小船靠在运河岸边，船夫把船拴紧了，再下来去接岸上的人。 ;阿姐，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太乱来了。 江涣嘴上说着，但还是和清风一起把江佩离扶上了船，夜色掩不住他眼里的担心。 ;闭嘴。再乱来，能有你乱来么？ 江佩离上船之后，船身晃了一下，她转过身瞪了江涣一眼，;你跟着夏莫执，哪里也不许去，再给我惹麻烦，我打断你的腿！ ;阿姐…… 江涣知道今日之局势，还是因他而起，一时心里愧疚。 挣扎了半天，他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就相信姐夫吧！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你那脑子，我给你解释一天一夜你也听不明白。 江涣：;…… 他那离别的眼泪刚要挤出来，就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夏莫执。 江佩离喊了声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夏莫执，他抬眼，面具遮挡了他的神情。 说来也怪，江佩离还以为夏莫执的立场会和夏魁一样，毕竟现在要救陆芷，似乎只有夏魁说的那一条路可以走。 ;要走就走，别废话。 不等江佩离说话，夏莫执就不耐烦道：;苏玄门的余孽还没清剿完，你也多长只眼睛，不会每次都刚好有人能救你。 江佩离听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朝他扬了扬下巴后，便钻进了小船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1章 缉捕阿离 小渔船在河上漂了几天，江佩离就提心吊胆了几天。 一面担心后头有人追来，一面担心前面有人堵截，江佩离几夜没合眼，到了姑苏之后，都有点站不起来了。 清风担心地看着江佩离苍白的脸色，想着等下进了城，无论如何都要先叫姑娘把药喝了，再好生睡一觉。 结果江佩离刚到城门口，就有两个穿着官服的人拿了一张缉捕令上前拦住她。 江佩离看着那两人，;何意？ ;思爷一贯聪明，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江淮府派下来的程运弗程大人已失踪大半月，凶多吉少，有人举报称，是思爷的手笔。 江佩离笑容凝固。 没几个人知道她动手杀的程运弗，会是谁举报？ ;跟你们走可以。 江佩离强迫自己冷静，;但我得先回去，换身体面的衣服。 然而，她往前踏出一步，那两人便立刻架了刀挡住她。 江佩离气极，但又不能硬碰硬，只好问：;秦珩在哪？我要先见他。 ;思爷，恐怕你见不到秦大人了。 ;为何？ ;秦大人昨日已前往芜城。 两人把缉捕令举到江佩离面前，;这张缉捕令，就是秦大人亲自颁来拿你的！ 缉捕令上盖了秦珩的印章，以及他的字迹，江佩离并不陌生。 就这样，江佩离抵达姑苏之后谁都没见到，就被带进了监狱里，牢房门一锁，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牢房里阴暗又潮湿，外头的光一点也透不进来，到了晚上，似乎还有听见老鼠悉率乱窜的声音。 江佩离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罚跪祠堂，祠堂虽然黑，但干净得很，祖上灵位前有香火跳动，她怕，但她不会恐惧。 可恐惧什么呢？ 江佩离不知道，她只是抱着伤痛未愈的身子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小时候跪祠堂的时候还有江涣在外头跟她说话。 如今，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汪科林来了，他在负责审理程运弗失踪的案子。 江佩离听到动静，抬眼看着站在牢房外的汪科林。 她眸子乌黑，火把的光亮映在她眼底，眼神里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倔强和坦然。 汪科林看到她如今蜷缩在牢房里的模样，就会想起当初在汪府，这姑娘同他拿碗干酒的爽快劲。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科林平淡开口，对江佩离，他心里还是有些怜惜的。 江佩离冷笑着反问：;有什么好说的？汪大人如今想惩治我，我手无寸铁的，还能扭转乾坤咋的？ ;这不像你思爷说出来的话。 汪科林半蹲下来，平视江佩离，;江南吴兴的小霸王，这么容易就认栽了？ ;我不认栽，难道硬碰硬地逃出去，然后一头钻进汪大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好让你扣一顶‘畏罪潜逃’的帽子给我么？ 江佩离低哼了声，;我可没那么蠢。 汪科林眯了眯双眼。 江佩离被关起来的这几天，狱卒来让她写过口供，但她字字句句矢口否认程运弗失踪一事与自己有关，并且绝口不提江涣逃狱一事。 ;你在等秦珩？ 汪科林试探性问，他对秦珩一直半信半疑，哪怕秦珩把江佩离送进监狱来了，他也依旧不能完全相信。 江佩离听了，却是低眸轻笑。 她撑着自己站起来，踉跄了两步，;等他做什么？等他一纸文书，把我送上断头台？ 汪科林皱眉，想从江佩离脸上找到表演的痕迹。 ;说起来，这几天我才算想明白，为什么我回姑苏那天一路上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原来，是一品堂搞的好事。 江佩离轻吐出一口气，满眼悲凉，;男人，果真没一个靠得住！ 她那模样，像极了被最信任之人摆了一道后的心酸和自嘲，又隐着几分怒气和怨怼，汪科林一时分辨不清真假。 再看江佩离，这几日无人给她处理伤势，她腹部的衣裳被血迹染红，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极为狼狈。 若秦珩真对江佩离用情至深，真的会狠心放任一个伤势未愈的人在这种环境下自生自灭么？ 从监狱出来之后，汪科林犹豫再三，还是对阿华尔道：;你让狱医去瞧瞧，江自思现在还不能有事。 …… 崔舒元手下一个叫阿泽的狱卒趁着送饭的空档找了江佩离。 ;思爷，外头都安置妥当了，动不动，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阿泽压低了声音。 江佩离听了，眉心微微一觑。 ;别动。 江佩离身子往前倾，一字一句：;告诉你们舒爷，千万别动。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叫他能忍则忍。还有，你帮我带话给阿芜。 ;你说。 ;叫她给弟兄们都说，别管我，都先想办法自保。 说完，她眼神暗了暗，补道：;记住，千万、千万别动。 这话带到之后，阿芜和崔舒元脸色都不怎好。 崔舒元起身克制半天，还是气得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掀翻在地，恨恨道：;欺人太甚！ 以江佩离在江南一带的声望和她的身份，拿她下狱无异于骑在江南汉人的头上，任谁都忍不了。 便是阿芜，也只能强迫自己沉住气。 ;她叫我们不动，我们就不动。 阿芜努力冷静，又看了眼崔舒元，;阿离去杭州呆了那么久，应当是有打算的。 崔舒元咬咬牙，沉默片刻后反问：;什么打算？ 他略带讽刺地看着阿芜，;和秦珩那个卖祖求荣的小人混在一起，你们思爷能怎么打算？她到底有没有打算，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舒爷！ ;不用再说了！ 崔舒元打断阿芜，冷道：;你们思爷怎么做是她的事。先前相帮是顾念情谊，但我……今后，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场。 阿芜一时无言。 当时江佩离在城门阻截让江涣陆芷被捕一事的争议还未解决，许多人认为江佩离要为了个男人放弃自己的立场。 而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消息—— 陆芷，越狱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2章 生死不渝 江佩离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呆了不知多久，那让人窒息的环境足够将她逼疯。 阿泽几天没来了，她和外界失去联系。 越来越焦躁的同时，江佩离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天，原本安静的廊道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很急促。 那声音直奔着江佩离的方向来，没一会儿，就见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她牢房前，哆嗦着双手要打开门上挂的锁链。 江佩离抬眼，就听那人颤着声音喊了她一声：;江姑娘。 竟是容蝶！ 江佩离愕然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有些难以置信，跟着容蝶就拉开牢门走进来，喉腔里溢出隐隐的哭声—— ;江姑娘，你快逃！快跟我走！ 说着，容蝶就要拉她起身。 江佩离有些茫然，她警惕地甩开容蝶的手，后退两步，冷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外头、外头打起来了，官府里无人看管，公子叫我来把你带出去。 容蝶说着说着，就要哭出声。 她怕江佩离不信她，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悲泣：;江姑娘！求你出去帮帮我家公子……老爷、老爷他死了！ …… 萧肇死了。 这是江佩离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脑子;嗡地一下乱成了一团，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只是木讷地跟在容蝶后面，全然忘记了如今自己走出这监牢意味着什么。 外头是黑夜，灯火通明。 容蝶蓦地停住脚步，江佩离猝不及防撞上去，跟着就听容蝶惊慌大喊：;快、快走！ 可来不及了。 容蝶带江佩离走的小道，小道出来是一条水渠，如今水渠边上都占满了官兵。 进不了，退不得，硬冲冲不过，江佩离头一次感到什么叫束手无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由暗暗攥紧双手。 事实上她如今伤势未愈，且内力最多只能提到一成，真要硬闯，也不过死路一条。 江佩离咬牙，看着前方围成一排的官兵突然让出一条道，黑暗中走上来两个身影。 她看到那人，眼眸一震，随即是无尽的苍凉。 灯火跳跃间，秦珩与江佩离对视，他用冰冷掩去了眸中深深的眷恋，袖中，他的掌心被指甲嵌得生疼。 ;秦大人。 与他并排的那人沉沉一声似是提醒，秦珩垂眸遮掩眼里的情绪，低道：;明白。 他抬手，当着江佩离的面，让人一箭射穿了她前面的容蝶。 而后箭尖指向了她，秦珩的手指开始颤抖。 ;怎么停了？ 秦珩深吸一口气，平静解释：;她还不能死。 旁边那人皱眉，似是不悦，秦珩继续道：;起义军正在攻城，万一……她是我们谈判的筹码。 起义军？攻城？ 江佩离心里紧了又紧，难不成舅父他……还是动手了吗？ ;也好。 那人点了点头，却又话锋一转：;不过，留条命也就罢了，如今秦大人不打算动手，是打算耗着等犯人自己又跑回牢里？ 秦珩咬咬牙，上前：;我亲自动手。 江佩离看着秦珩一步一步迈向自己，她下意识退了两步，随后脚跟扎进了地里似的。 秦珩旁边那人是谁，她并不清楚，但看那架势，应当是比汪科林还要厉害的人。 ;为什么？ 江佩离盯着秦珩，双眼通红，她怒吼出声：;为什么！ 沉寂的黑夜里，无人予她答案。 她的质问撕心裂肺，透着对他深深的失望，刺得秦珩的心脏鲜血淋漓。 她不信他，没关系的，只要她能安全就好。 等走到她跟前时，秦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着违心的话：;为了王朝的统一，我……不得不这么做！ 而后一记手刀落到江佩离脖颈，她顿时两眼一黑，身子往前倒去。 秦珩下意识用身体撑住她，却不敢伸手去扶，只是紧紧咬住下颌，半晌后才开口：;我会亲自派人看管，还请……袁大人放心。 袁秀文笑了笑，倒也不继续为难，抬手让人都撤了，只剩下他们三个在一片黑暗里。 ;我提醒你一句。 袁秀文态度与方才大不相同，声音也低了很多，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你最好还是断干净些，免得前功尽弃。 …… 秦珩抱着江佩离回到监牢里，他找了间最亮堂的牢房，叫人打开，又让人多点了几盏灯过来。 她怕黑。 秦珩每每想到把怕黑的她关在这种地方，就恨不得要把汪科林碎尸万段。 不过好在，汪科林现在已经死了，只要再一点点时间，他就能让阿离全身而退。 秦珩借着烛灯给江佩离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后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握在她掌心。 江佩离没醒，秦珩也不希望她醒，他怕她醒了，有些话他便说不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不管你今天是怎么看我的，只要有一天，你的心再向我靠近一点点，你就会明白…… ;就会明白，我今天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秦珩声音沙哑，他握紧江佩离的手，苦笑，;不过我暂时……等不到那一天了吧……但没关系，你以后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我等你……不，应该是你等我。 ;你等我，我会尽快回来姑苏，聘礼我都想好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管你想没想通，我都要你……做我秦子砚的妻。 有眼泪滴落，落到江佩离衣襟上，他看到姑娘紧闭的眼角也落下两行清泪。 ;别哭，不会有事的。 秦珩温柔抚去江佩离的眼泪，含泪笑道：;你没有拒绝我，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噢。玉佩为证，等我回来，你就要嫁给我。 ;不许反悔。 秦珩说着，别过脸去擦了擦眼角，临走前他俯身在江佩离唇上落下深深的一吻。 而后他在她耳旁低声颤抖道：;阿离，你想不明白没关系，恨我、讨厌我也没关系，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 ;我……爱你…… 滚烫的泪砸在江佩离脸上，秦珩一字一句：;生死不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3章 指条明路 从牢房出来后，秦珩遇见了萧年。 萧年一身白衣似是丧服，脸色也如纸灯笼一样，白得有些骇人。 对峙片刻后，萧年沙哑开口，问：;她怎么样？ 秦珩虽不喜萧年这个人，可如今他毕竟刚经历了丧父之痛。 于是秦珩的态度也平和了些，淡道：;无碍。 ;那就好。 轻风卷起落叶，落在两人的影子上。 一阵无言之后，秦珩率先开口道：;其实我真的不太愿意。你心里也明白，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 ;巧了，我也是。 萧年苍白一笑，脸色是说不出的憔悴和苦涩，;但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收拾各自的心情，勉为其难地合作了。 秦珩紧了紧双拳，勉强笑道：;那，就合作愉快吧。 ;嗯，合作愉快。 …… 将近中秋。 暑气消散，寒生露凝，江南苏杭一带的汉人举着反晟复宇的旗号，招兵征粮，发起了大规模起义，史称;秋露起义。 起义的领头人物是陆芷夫妇二人。 陆承玉是抗战蛮庭的名将，陆家在江南的声望不小，陆芷虽是女身，却也得到了不少汉人的支持。 其中在姑苏，崔舒元就领了他手底下的人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起义大军，杀了汪科林之后，直接控制住了小半个姑苏城。 江南瞬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夏云姬站在珠玑阁的顶楼，手里紧握着一块小小的红色玉佩。 她望着那玉，想到江衍临行时的交代，陷入了沉思。 这时有人来报，说萧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夏云姬轻吐一口气，把血玉收了起来。 起义军攻城的时候，萧肇在内的不少文人前去城门口劝解，而后萧肇意外死于陆芷手下，也不知是误伤还是怎么。 看到萧年憔悴的样子，夏云姬心里也很难过，江家和陆家、萧家都有交情，她也不知如今应当如何面对萧年。 ;伯母并未参与这次起义，是尚在观望，还是另有打算？ 萧年率先开口，单刀直入，夏云姬被他问得一愣。 萧年抬眸，眼里满是血丝，他声音有些低哑，问夏云姬：;伯母也希望，这一次陆家带领的起义军可以推翻蛮族建立的朝廷吗？ ;云琛，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但对江家和夏家来说，光复大宇是我们的使命。 夏云姬语气平淡，她尽力不让自己的言语伤害到眼前这个青年。 ;是……使命吗？ 萧年突然笑起来，眼神悲凉，;伯母觉得就凭现在的陆芷，就凭她的冲动和强烈的个人情感，你们所谓的使命就能达成吗？ ;云琛…… ;也罢，我今日来，本也不是为了伯母您的立场。 夏云姬被打断后，沉默片刻，;你是为阿离而来。 ;是。 萧年并不否认，;父亲走了，阿离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且最重要的人了，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秋露起义开始小半月后，起义军势如破竹，攻下姑苏之后，又折回去联合夏魁的琳琅观控制住了杭州。 江佩离被独自关在一间暗室里，似乎是怕她逃跑，门上上了锁链，外头还有好些人守着。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哪里，总之不再是姑苏州府的牢房，她睁开眼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玉佩。 是秦珩的那块玉佩，江佩离认得，她知道他来过，也知道是他把容蝶杀了，把自己打晕了关在这鬼地方。 ;秦珩，你这蠢货…… 江佩离每天都要骂秦珩无数遍，不得不说他做了太多防备，凡是江佩离能想到的逃出去的法子，全被他给堵死了。 这天袁秀文过来了，江佩离认出这是那晚上跟秦珩站在一起的人。 她眼睛都懒得抬一下，讥笑：;怎么？来看看我是不是能变成苍蝇飞出去？ 袁秀文笑了声，并未在意江佩离的态度。 ;听闻我那不上道的侄儿在给思爷做事，今儿我这做叔叔的，我是来替我侄儿的。 江佩离眼皮一跳，;你就是袁秀文？ ;正是。 江佩离警惕起来。 袁秀文是当时蛮族破秦淮河后第一批投降的汉人，故而在江淮府的地位很高，至少是程运弗、汪科林之辈都难以匹敌的。 ;思爷莫怕，如今外头大势已定，本官来，是想给如今一筹莫展的你指条明路。 ;明路？ 江佩离嘲讽笑开，;确定不是死路么？ 她艰难起身，一字一顿：;逼江涣越狱，诬告我谋杀程运弗，诱骗我逃狱……我现在蹲在这里是等死，逃出去，也是死！不是吗？ ;那都是汪科林所为，如今汪科林已经死了。 ;他死了，你们就能放过我了？ 袁秀文沉默片刻，突然道：;思爷或许还不知道，秦大人先前在江淮府已经招供，程运弗的死是汪科林指使他做的。 ;什么？ ;汪科林威逼秦大人，残害同僚，死有余辜。思爷在这件事情上，是清白的。 江佩离瞳仁一震，耳畔嗡嗡作响，脑子里快速思考刚刚袁秀文的话。 秦珩招供自己杀了程运弗，给她顶了罪？ ;既然我是清白的，那关我大半月又是什么意思？ 江佩离努力冷静下来，她如今还不知袁秀文是敌是友，说话须得加倍谨慎。 ;思爷当真不知道秦大人用意何在吗？ 江佩离抿紧嘴唇不说话。 袁秀文笑起来，隔着镂空上锁的门淡淡开口：;秦大人把思爷关在这里，往小了说，是保你安全，往大了说，是为了江南局势。再说思爷如今—— ;已经内力全失了，不是吗？ 江佩离踉跄了一步，双手暗暗攥紧，脸色难看至极。 她内力尽失这件事，江佩离原以为只是暂时，不成想如今她伤势好了大半，竟是一成内力都没有了！ ;三天。 袁秀文突然说，;三天之内，起义军会被尽数斩杀，届时若战况平息便也罢，若战况又起，那思爷——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你、我、秦大人，我们三个都得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4章 工具罢了 都得死。 江佩离多聪明？一下便听懂了袁秀文来找她的用意。 叫她当说客，等陆芷那边结束之后，劝退剩下的起义军呢。 想来夏魁那边也是有点动静的，袁秀文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暗戳戳告诉她，一旦夏魁那边真做了什么，那么他们，都得死。 不知不觉中，好像她和秦珩的命运紧紧关联，江佩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和秦珩的立场不同，为什么生死却被绑在一起。 但，秦珩知道。 他如今独自一人坐在高亭里，俯瞰着月色下的大运河。 夜色寒凉，他眼底亦藏匿着悲伤，画着江佩离的那把扇子在他手中打开了一半。 说来也怪。 那时阿离日日坐在跟前，他下笔却难写她神韵的万分之一，她不在之后，秦珩却能轻易画出那个人的样子。 她不在他眼前了。 她却刻进了他心里。 秦珩正出着神，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萧年或是袁秀文，结果却传来沈临欢的声音：;决定好什么时候启程了？ ;嗯，决定了。 沈临欢沉默片刻，问：;不等她了？ 秦珩没回答，只是在沉默许久之后突然说：;回来姑苏前，我去了趟西山。 沈临欢掌心微微一紧。 ;老太说，咱们三个能回到从前，是因为执念。执念太深，黄泉之下难得安稳，故而能回生。 ;但她也说了，执念归执念，就算我们能回到最开始，有些事情也未必能改变。 ;你想说什么？ 沈临欢听出秦珩话里有话，打断他，;是想劝我放弃你，还是在告诉我你打算放弃江佩离了？ 秦珩又沉默。 他合上那把始终没敢全部打开的折扇，站起身，远处残月冉冉升起。 ;我改变不了的事情，太多了。 秦珩低低自语，;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要得太多，只要她能好好活着，爱不爱我又有何妨？若能安稳度过一生，她不跟我在一起，我……也可以的。 与此同时，江淮府派来援助的蛮族大军自码头上岸，从后方与姑苏厢军里应外合，把起义军围困在城中。 烛光猛地跳动了一下，江佩离抬眼，看到陆芷站在门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阿芷姐…… 江佩离站起身，咬牙，;现在，你满意了吗？ ;离离，我不想这样对你的。但你即便不帮我，我也不想让你再站在我的对立面。 陆芷平静道：;离离，生而为将，这是我们的使命。 ;去他娘的使命！ 江佩离吼出声，大步向前，;你脑子有坑吗？你真以为战场是过家家办酒席随便闹着玩吗？蛮族人生来善战，你要跟他们打，什么准备都没做，单凭你那被驴踢过的脑子，你这根本就是在送死！ 陆芷沉默半天，突然反问：;我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你说什么？ 江佩离刚要问什么，就见一把血红的尖刃从背后穿过了陆芷的胸口。 她愕然，立马要冲过去，却见陆芷仍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一张口，就有血溢出来。 ;这是我们的使命，你懂吗？生而为将，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我们也不会退让半分！ 烛光又跳动了一下，江佩离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似炸裂般跳动着。 她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意识到那是梦境，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了预感。 使命吗？ 江佩离挣扎着起身，看着烛光映在墙面上的自己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三天后，陆芷败亡。 袁秀文亲自带了消息来找江佩离，并让人打开了门上的锁链。 江佩离没动，他就提醒：;到你选择的时刻了，去吧。 选择？ 江佩离悲凉一笑，反问：;我有选择吗？ 她深吸一口气，道破那残忍的事实：;分明，是把我推出来承担过错。说到底，我不过是你们的工具罢了！ 是的，她只是工具罢了。 从小父亲不待见她，却在自己出征启程的时候，留下个什么血玲珑，让她去担负所谓的使命； 母亲从不会在意她的意愿，她高兴与否都不重要，只要能讨父亲开心，便是好的。 便是陆芷，也如此。 江佩离回到珠玑阁，那里站满了人，气氛沉重得很。 听说江淮军入姑苏，直接破掉了起义军的防卫，当即把作为领袖的陆芷斩下马匹，其余人顿时落荒而逃。 于是陆芷死了，如今连尸身都不知落于何处。 ;思爷。 有人眼尖看到江佩离，有些激动地喊了声，好像重新看到曙光般。 众人识趣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江佩离这才发现—— 夏魁，带着秦瓀来了。 江佩离站定脚步，双拳紧握，不等夏魁和夏云姬开口，就克制着语气压抑出声：;停下吧。 夏魁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停下。 江佩离颤抖着重复，这几个字好像有多难以启齿般，她说完，都能感觉到所有人讶异的目光。 夏魁和夏云姬对视一眼，夏云姬上前，平淡道：;离儿这些日子受苦了，先去屋里歇息，我与你舅舅商议完，再去叫你。 说完，夏云姬就给英娘和珍姨使了眼色，两人就要上前。 江佩离沉默着，隐忍着，其实从看到秦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舅舅和母亲的决定了。 ;商议什么呢？ ;离儿。 夏云姬低低唤了声，似是提醒：;你是江家的人。如今阿芷牺牲了，我们须得从长计议，才好…… ;对啊，我是江家的人，是您的孩子。 江佩离压抑半天，终是红着眼爆发：;可从我被关起来到刚刚进来，你可有一句关心我的话吗？ 夏云姬皱眉，夏魁平稳出声：;离儿，现在不是你同你母亲使性子的时候。 ;好，我不使性子。 江佩离强迫自己收敛情绪，退了一步，以一个极尊敬又疏离的姿态向二人行礼，平缓道：;舅舅，阿娘，我要跟你们谈一谈。 ;现在，立刻，就我们三个人，好好谈一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5章 半年期限 大运河上云雾缭绕，几艘官船停靠在码头，搬运工上上下下忙碌着。 这是去京的客船，先前秦珩去江淮府，江淮府的最高长官写了一封保举书，举荐秦珩去华都做官，今日启程。 当然，除了一封举荐信，还有另一封奏折，是请求蛮帝出兵武征江南的。 这两封信，有一封会递到华都，而另一封会被烧毁。 信会在秦珩上船之后送出，在他下船之前到达华都蛮帝手里，他往前是生是死，全取决于—— 江南，能否如他承诺的那般重归平静。 而此时，江佩离正跪坐于夏魁对面，夏云姬也在一旁。 江佩离平缓出声：;我可以支持舅舅的决定，也可以如你们所想担负起江家的使命，但在这之前，我要去一趟华都。 夏魁皱眉：;去华都做什么？ ;舅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届时大规模战争爆发，咱们和华都的皇属亲卫军终将一战。 江佩离语气冷静得很，不掺杂一点点个人情绪，可夏云姬却明显感觉到她今日的异常。 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多此一举。 夏魁的意见是反对，;华都与此相隔万里，再说以你的身份探敌营，就不怕自己有去无回？ 听了这话，江佩离竟轻笑出声，笑得夏魁和夏云姬同时觑眉看她。 ;舅舅是觉得，我怕死吗？ ;虽不可露怯，但也不必如此，白白送了命去。 江佩离讥讽反问：;那舅舅是觉得，现在你们的做为就不是白白送死了？ ;离儿！ ;我说错了吗！ 江佩离不顾夏云姬的制止，;单拿粮草来说，你们准备的粮草足够一支军队在后路被切断的前提下支撑一个冬天吗？如果这都不能，谈什么打仗？ ;你在教我打仗？ ;我只是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舅甥二人顿时僵持不下。 夏魁当年毕竟是当过将军的人，年龄辈分又摆在那，哪里容不得下江佩离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说他的不是？ 眼看着两人要争执起来，夏云姬适时问：;你去华都，是想去找你父亲吗？ 江佩离手指一颤，随即不着痕迹地掩了去，轻哼一声：;我都忘了他还在华都。 蹩脚的谎言。 夏云姬也不拆穿她，似在沉思。 她想到了那天萧年说的话…… ;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且最重要的人了。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眼下我唯一能想到确保她平安无事的法子，就是不让她上战场。而后等我……父亲的丧期一过，她嫁我，我护她一世平安。 萧年的声音多有克制，认识他这么多年，夏云姬自是清楚他对江佩离的感情。 沉默半天后，夏云姬回答他：;阿离上不上战场，我做不了主，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您做得了。 夏云姬微微一怔，跟着就听萧年意味深长地反问她：;您是阿离的母亲，这个主，您为何做不了？ 舅甥二人互不相让的时候，夏云姬突然道：;三个月。 ;什么？ 夏魁和江佩离同时问。 互看一眼后，夏魁反应过来，当即沉了脸色：;莫说往返华都都要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去了又有何用？白白耽误时间！ ;舅舅这话说得可不对，兵贵神速，那指的是做了充足准备一击即中的兵，您手里的兵是赶着去送死吗？ ;江佩离！ 夏魁胡子都气歪了，扬起拂尘就要打她，江佩离没躲，他又倏然想到什么，终是没打下去。 到底还是心疼这孩子，夏魁也知道江佩离如今在江南的处境并不好，若是不能打仗…… 暂时离开江南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给你半年时间。 夏魁终是松口，板着脸，;去掉路上的时日，你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把华都的情况弄清楚。半年后，你回来，到那时候—— ;你再像今天这样跟我叫板，我就当着你母亲的面，打断你的腿！ …… 从珠玑阁出来之后，江佩离立刻让人给江涣递了信。 此去华都更多是避难，江涣在江南也呆不得了，再带上阿芜，他们三个一路也好照应。 虽然江佩离从小流离在外，可去华都这么远的地方，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心想着自己出发前，一定要准备得再充分点。 这时突然有人叫住她，江佩离反应有些迟钝地回头，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抱着一个盒子跑上前。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在铁匠铺。 少年声音有点喘，黢黑的眼睛看着江佩离，满眼都是期待。 ;哦，记得啊，你不就是那个小哑巴吗？ 柳稚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已经学会说话了，我姓柳，叫柳稚，我听他们都叫你‘思爷’，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二字差点脱口而出，江佩离蓦地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嘴角僵了僵，随即低眸笑：;叫我‘阿离’吧！ ;阿离？ 江佩离;嗯了声，淡淡解释：;‘江自思’是男名，我本名是‘江佩离’。 柳稚有些听不懂，懵懵地点点头，随即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哦，我这次来，是想把秦公子先前托我做的东西交给你。本来是要给他的，不过……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江佩离心里一沉。 ;这是软甲，我特地找的坚硬又不会特别重的材料做的，秦公子说你在外可能经常遇到危险，会需要用到。 ;这个是袖刀，防身用的。不过秦公子说你收藏了许多，想给你一个不太一样的，我思来想去，在刀柄上雕了花还刻了你的名字。 拿了几件东西之后，柳稚突然有点尴尬。 就……虽然说眼前这位是与众不同吧，可送姑娘的东西，怎么全是刀啊甲的什么的…… ;哦对了对了，这个，柳稚终于翻出来一件适合送姑娘的，;这是首饰盒，里边可以装一些小东西，嗯……姑娘用的胭脂也是可以放进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6章 退出江湖 江佩离看着那首饰盒。 盒子是用铁制成的，有些沉，但工艺极精，然而真正吸引她的，是拿盒盖打开后上面雕刻的图案。 是她的模样，寥寥几笔勾出五官，明明哪哪都不像，可江佩离就是一眼看出那是她。 ;这个白痴！ 江佩离拿着那首饰盒，眼眶有点酸胀，嘴上却骂着：;哪有人把画像雕在盒子上的？再说，我哪有这么丑？ 可她心里却有几分难言的触动，尤其她想到在杭州的时候，秦珩对她说的话—— 哪有姑娘不用胭脂的？ 可江佩离确实是个不爱用胭脂的姑娘，她至今统共涂过几次胭脂、穿过几次女装，几乎都是在秦珩面前。 他们那些文人不都喜欢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吗？江佩离就觉得自己其实……还挺给秦珩面子的。 回去路上，江佩离抱着柳稚拿来的那个盒子，别说还真有点沉。 除了袖刀、软甲，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铁皮面具、铁镯子、铁腰带、还有铁鞭…… 就，江佩离也很想知道，秦珩让柳稚做这些玩意的时候，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正当江佩离拿着一只铁镯子想得出神的时候，巷口迎面走来四五人。 江佩离顿时警觉起来，往后一看，也上来了三四人。 ;思爷。 其中一人叫唤道，语气却是质问：;江湖上一直敬思爷是个有胆量有谋略的人，这场仗打得这样惨烈，思爷却为何—— ;难道就因为姐夫降了，思爷，你也甘愿丢掉自己的气节，抛弃江湖上这些追随你的人吗？ 江佩离皱眉道：;我从没让任何人追随我，在这件事上，你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选择。 ;可思爷一直是我们心里的标杆！ ;你们也太抬举我了。 江佩离语气冷淡，;现在你们知道了，我没有胆量，也没有谋略，我就是个胆小鬼。以后在江湖，也不必再提我的名字。 ;思爷？ 几人愕然相看，;思爷这意思，是要为了姐夫退出江湖，从此和普通女人一样甘愿埋没于内宅？ ;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交代。让开！ 几人哪里肯让？ 一来一去的，便动起了手。 江佩离虽然内力不再，但威名毕竟摆在那，最先动手的两个也不知是太弱了还是心里发虚，这都被江佩离几下撂倒。 然而她动作慢了许多，这就让其余人钻了空子，有人一脚踹在她肩上，江佩离顿时退了好几尺远。 ;思爷的武功，原来不过如此吗？ 江佩离捂着肩头，钻心的疼，习武之人乍失内力身子比寻常人还要弱上几分，加上江佩离本就大伤初愈。 不，还没愈呢，在牢里呆了大半月，肚子上那窟窿可没处理好，这会儿虽然不流血了，但这么动一下，还挺疼。 江佩离半蹲在地上喘着气，一只手还抱着柳稚拿来的盒子，她眼神一如既往地凌厉，只是到了这时，却已经没了威慑力。 毕竟对面的人已经清楚，威名赫赫的思爷，现在不过是只纸老虎。 ;你们最好让开。 江佩离冷着声音，;诸位既然喊我一声‘思爷’，就应该知道我思爷的名号从来都不是靠单打独斗来的！ 几人步子微微一顿，互相看了一眼。 随即有个人嘲讽笑开，蹲下来道：;思爷这话的意思，是求饶还是威胁？你的意思是自己打不过我们，但随后可以叫人来打吗？ 江佩离抿紧嘴唇，手不自觉放在盒里的铁鞭上。 有个怕事的犹豫道：;咱们几个打一姑娘，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可是思爷，又不是普通姑娘！打了她，挫挫她那伙人的锐气，顺便哥几个也扬扬名气，说不准还能收几个小弟呢？ ;嗯，也对，打过了思爷，咱们几个也就声名远扬了！ 江佩离冷笑：;做梦！ 话音落，铁鞭就甩了出来，鞭身还打了铁钩子，打在身上轻轻一扯，皮开肉绽的。 头几个人猝不及防挨了个正的，疼得直在地上打滚，其余人被惊了片刻，但那铁鞭挥出来没有力道，稍会点武功的人都能轻易躲开。 领头的那个随手抄过巷子边上的棍子，勾住铁鞭一扯，染了红的鞭身被拉得笔直。 ;原来思爷没有内力了啊！ 那人惊愕片刻，随即大笑，;习武之人没了内功，可不就是个废人吗！ ;思爷成了废人，这江湖上的道，是该让一让了！ 说完一个用力，铁鞭连着江佩离被拉拽过来，江佩离顺势一甩，鞭身就要捆在那人身上。 但对方到底人多，对付了这个忽视了那个，江佩离一个闪躲之后，铁鞭被挣脱开，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眼看着那铁鞭就要甩在自己身上，江佩离瞳仁一缩！ ;他娘的！老子废了你们！ 一声暴吼后，江涣从天而降般落到江佩离身前，一腿踹翻了几人。 阿芜也赶过来，把江佩离扶起之后长剑出谯，逼了过去。 江佩离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掌心攥紧，嘴唇被咬得失了血色。 片刻后。 ;放了他们吧。 不是;住手，也不是;放人，而是;放了他们吧，像是商量的语气。 江涣和阿芜对视一眼，阿离几时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么窝囊的话？ ;老子不放！ 江涣怒骂一声，有个人直接被他拎起来甩了出去，;欺负我们家思爷，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的吗？啊？ ;涣、涣哥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思爷没了武功，所以我们…… ;放屁！思爷大伤初愈，你们这帮杂碎趁火打劫我岂能饶你们！ 江涣下手没轻没重的，又在盛怒之下，几个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血从口鼻中溢出，有的脑袋也被砸破了。 阿芜虽然没说话，但也在气怒中，手起剑落，招招致命，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停下吧。 江佩离克制半天，平静制止他们，;别节外生枝了，走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7章 再无思爷 阿芜早就让人备好了船，行李也都收拾妥当。 最后清点完后，她下来对伫立在岸边的江佩离说：;阿离，可以走了。 江佩离看着缥缈的河面，回过神，;嗯了一声后，转而看向身后乌泱泱的送行人。 这阵仗，就是说皇帝出行也不为过吧？ 江佩离笑了笑，看向站在最前头哭得一抽一抽的金大壮和毕兜，不禁问：;你们是来送行的还是奔丧的？ 这话一出，两人;哇地一声哭得更狠。 金大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不忘;呸了几声，;思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哟，还会说成语了，不错啊。 江佩离笑了声，看到珍姨和英娘的眼睛也红红的，还有其他道上的弟兄、江湖上的朋友，以及…… 夏魁和夏云姬身后的，有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江佩离来到夏云姬身前。 夏云姬平静看她，淡道：;今日远行，你是带着使命去的，切不可骄纵贪玩，不可耽搁时辰，半年期限你若没回来，那么为娘…… ;就当你是回不来了罢。 夏魁轻轻觑眉，不由打断她：;哪有人送行这么说话的？ 说罢，他走上前，神情严肃：;你娘的话虽不中听，但理是这么个理。你此去肩负重任，山高路远的，不可像在吴兴姑苏时这样任性，凡事不可莽撞，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听了没几句，江佩离就开始不耐烦了。 但她也没打断，只是摆出一副;你好啰嗦的神情来，夏魁一时尴尬，又说了几句后便停嘴了。 江佩离跟送行的人都打过招呼之后，便转身跳上了船。 她说了声;不必送了，便让船夫撑了船，渐渐远离岸边。 ;离儿！ 夏云姬突然喊了声，奔到河边，声音难得有了起伏，却还是说着冷静的话：;你此去再回来，便再也不是江湖上人人敬之的‘思爷’江自思，你，可明白？ 江佩离笑了笑，郑重拱手，行了一个小时在家中见父亲行过的军中礼：;明白。 ;便好。 夏云姬回礼，夏魁及其身后众人也回以军中礼。 ;那我们便在此，恭候少将军了。 ＊ 从姑苏走运河到华都，快则一月半，慢的话船夫心里都没底。 如今已是寒秋，再往北走水面大雾，时有冰霜，免不了走走停停。 而江佩离三人到底没在船上呆过这么久，不出三天，就感觉到了……无聊。 阿芜还好一点，江佩离和江涣姐弟素日里闲不下来，一闲就要找乐子，可江佩离这一次反常得让人意外。 她几乎每天要不坐在船头，要不坐在船里，一坐就几乎不怎动，有时候她还会喂喂鸟，和鸟说话……都不和江涣说话。 江涣心里郁闷。 有一天他看着船头对那只黑不溜秋的臭鸟轻言细语，终于忍不住戳了戳阿芜，小声道：;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阿离，她什么时候才跟我说话？ 阿芜犹豫了一下，没敢去，揣测道：;或许……等她气消了就会跟你说话了吧？ ;可她什么时候气消啊？都一个多月了！人都气瘦一圈儿了！ 阿芜叹了一口气，看着江佩离的背影轻声说：;也不光是生你气，这一个多月变故还挺大的，她…… 阿芜细数了一下近来的变故，一时无言。 单说陆芷这档子事，她想对阿离的打击就挺大的，还有…… 秦珩。 半月后。 船刚过秦淮河不远，就因为水面结冰被迫靠岸，这一靠岸，就惹来了麻烦。 船被查了。 大运河直通华都，往来的关卡把控极为严格，一般只放行官船或者有通行牌照的大商船，不放私船和客船。 江佩离这船是问人借来的挂牌商船，船上除了她们仨就只有几个偷渡的小贩，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只是过秦淮河的时候险些被扣下。 现在楚州迫停后，直接出问题了。 偷渡的小贩直接被官府的人带了下去，剩下江佩离三个，阿芜好说歹说交涉了半天，说他们姐弟三人孤苦无依，迫不得已要投奔远亲。 也没说是去华都，只是说得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江涣都差点信了。 最后官兵很通情达理地给了他们一个解决方案：从哪来，回哪去，真要去投奔，就按规矩行事。 阿芜：;…… 姑苏上来的官船也迫停在楚州清河边儿上。 秦珩倒也不急躁，迟一天到华都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同行的人都开始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他想着，这要是换成自己真年轻的时候，也会有些焦虑，可现在…… 毕竟，也不是真年轻了。 正好趁着这次迫停，秦珩让清风徐来去楚州置办东西。 到华都估计得入冬了。 华都的冬天可不比江南的，那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得生疼。 秦珩记得自己上辈子在华都过的第一个冬天，因他是江南北上的汉人，华都无论蛮人汉人都瞧不起他，有时候语言不通，还会有诸多麻烦，买个东西还要低声下气地给人说好话。 他那时心气高，哪受得这样的委屈？ 忍气吞声了一年半载后，他又回到了江南。 江南是他的港湾，是他心里始终挂念的温暖，如今那里，还有他心爱的姑娘。 秦珩又想到了江佩离，他拿出折扇打开又放下，他怕自己一看到画像，对她的思念就止不住。 阿离，他的阿离。 他北上华都，为了争取和平解决蛮汉之间的矛盾，只要江衍不死，两年后的战争应该就不会爆发，阿离也不会有事…… 正想得出神，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思离突然跳跃着站在他窗前，低鸣了几声，然后歪头看他。 ;冷吗？抱歉，应该把你留在杭州的。 秦珩温柔伸出手，抓了鸟食放在窗前。 思离乖巧地叫唤了声，啄了几下，突然又飞出去。 秦珩叹了一口气，这鸟本就精贵，还不知能不能熬过北方的冬天。 便是这时，他听到天上传来了几声鸟鸣。 细细分辨，好像，不只有思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8章 夜探阿离 江佩离坐在船舱里等着，腹部突然传来隐隐的不适。 倒不是外伤，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月事……好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这反应，怕是快了。 没多久阿芜和江涣就回来了。 阿芜没做声，戳了戳江涣，江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江佩离问起才明白阿芜是让他说。 ;哦……那个，咱们这船被楚州的官兵扣下了，不过恰好有几艘官船也要北上，他们说可以带我们一程。 江涣说完，尴尬地递了个求助的眼神给阿芜。 阿芜心里也有点忐忑。 毕竟他们这趟去华都目的不单纯，跟官船交涉太多，她怕阿离会不喜。 好在，江佩离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多问了几句交涉的细节，就让他们准备整理东西，那意思是同意坐个顺风船。 阿芜松了一口气，立刻去打点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奇怪，阿离惯来不轻信人，这官船上也不知是哪路豪杰，非亲非故的，阿离竟连人都不见就直接上船了？ …… 秦珩一行北上去华都的官船有好几艘，除了他也有一些别的文人。 本来萧年也要同去，但因为孝期未过，需要迟些时日。 秦珩不敢把江佩离安排在自己船上，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可是一想到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然也跟过来了，他一时也难耐。 不过一个时辰，他跟过了个年似的。 反复确认江佩离上船之后，他告诉自己，至少等船离开楚州了，再去找她，不然他总怕她发现自己之后就不肯同行了。 就这样等了三天，天晴了，船重新驶入大运河，秦珩终于忍不住叫来了清风，问起那边的情况。 清风告知了一些情况后，觉得奇怪，就问：;公子，您为何不去亲自看看呢？ 秦珩嘴角微微一滞，双手局促地握在一起，低道：;她应该不想见我。 清风一想，觉得也能理解。 当时公子亲自盖章缉捕令把江姑娘拿下狱，换做谁，心里都会有怨。 ;不过公子，我那天和徐来偷偷去看了一下，江姑娘好像……有点不对劲。 清风小心翼翼，;她从上船到现在几乎就没出来过，也不怎说话，江公子和阿芜姑娘都担心得很。 秦珩心里一紧，随即敛眸：;知道了。 他能明白阿离现在的心情，便是好端端一人突然被关进监狱里，性情也会有改变，何况阿离当时负着伤？ 况且，她那时什么也不知道地就被限制了自由，大概是很害怕的吧？ 秦珩这样一想，心里愈加不安，他总觉得阿离现在一定恨死了自己，他不敢去找她，但是又…… 就这样纠结了半天，秦珩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跳上了江佩离的那艘船。 他就看她一眼，就一眼。 …… 江涣近来觉轻。 不知是不是因为出门在外，最近他在船上，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这会儿他听到鬼鬼祟祟的脚步声，立马起身走到门边，警觉起来。 江佩离的房间安排在中间，阿芜在最里面，江涣听到脚步声似乎在阿离房门口徘徊迟迟不停，默默地拿起了房间里的棍子。 等到那声音逼近自己房间的时候，江涣猛地开门冲了出去！ 然后…… ;秦、秦、秦…… 江涣愕然地看着跟贼一样的秦珩，捂着嘴;秦了半天，而后下意识地看了眼江佩离的房门。 有灯光闪烁，到这个点，应当是睡着了的。 秦珩被抓现行，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你怎么还不睡？ ;噢……我最近有点失眠，这船上的床板又硬，所以…… 江涣也有点尴尬，闲扯几句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官船？秦珩？华都？ ;秦大哥，你怎么—— 江涣正欲说话，江佩离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动静，秦珩吓得立马钻进了江涣的房间。 就在江涣懵怔时，江佩离拉开房门站在门口，看着拄着棍子的江涣，不悦：;夜半三更的不睡觉，耍什么棍子？ ;哦……我那个，锻炼身体呢，呵呵…… 江涣默默地把棍子藏在身后。 ;锻炼身体？ 江佩离冷哼一声，;是打算转行投奔丐帮了吧？ 江涣：;…… 他看着江佩离重新回房间，顿觉一阵憋屈。 虽然阿离以前也很毒舌，但自从那什么后，就变得格外……喜欢阴阳怪气。 江涣叹了口气，回自己房间。 ;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秦珩的声音吓了江涣一跳，他忘了自己房间还有别人。 ;有可能吧，阿芜说她最近老做噩梦。 江涣把棍子扔到一边，;不过，阿离好像还生我气，她都不怎么跟我说话，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要去华都？ ;嗯。 ;做什么？ 江涣想了想，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她突然说要去，我就跟着来了。 秦珩沉默。 其实他猜测大概率是因为江衍，可他内心竟有几分期待阿离是为了自己…… 然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莫说她心里没有自己，就是有，阿离也从来不是个流连于儿女情长的人。 有了江涣做接应，秦珩连着两夜偷摸去看江佩离，虽然他其实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但好赖听到她声音，秦珩以为对她的思念可以缓解一二，却不曾想，他竟越发想念她。 想见她，想抱她，想……亲吻她。 他想她想得快疯了，但又不得不克制自己。 这天秦珩轻车熟路地半夜钻进江涣房间，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秦珩不由皱眉。 江涣知道他会来，一般都会留灯，而且江涣本身也是个有点怕黑的人。 ;江涣？ 秦珩试探喊了几声，以为江涣睡着了，他摸着黑想去点灯。 片刻后。 外头有光透进来，他看到有个人影倾着身子坐在榻边。 秦珩没想太多，又喊了声：;江涣，灯在哪？ 没人回应，他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顿了片刻后，他听到一声冷淡而突兀的—— ;我不是江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9章 不过如此 秦珩背脊一僵，借着微光锁定了那声音的影子，一时竟觉鼻酸。 可很快他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走，这时门突然被人拉上，再去退时，已经从外边锁上了。 秦珩：;…… 外头江涣和徐来仔细检查了几遍之后，松了口气。 江涣趴在门上低声说了句：;姐夫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门被锁了，屋里没灯，秦珩一时尴尬至极。 他不敢转身，这会儿他完全没想好自己要怎么面对阿离。 面对一个怪他、怨他，甚至……恨他的阿离。 江佩离坐在榻上，腹部撕裂的痛感让她身体忍不住发抖。 好个江涣。 江佩离轻吐出一口气，手按在小腹上缓解腹痛，迟来的月事比以往还要猛烈，她痛得几乎要晕厥。 ;你叫他开门。 江佩离忍着腹痛，;你跟他说，他敢这么关我一晚上，明天，我就把他扔进大运河喂鱼！ 秦珩听到江佩离的声音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语气也冷淡得很，一时失落，站在原地微微蜷起手指。 ;恨我吗？ 秦珩颤声低问，;和上辈子一样，恨不得……杀了我吗？ ;你在说什么？ ;没事，你恨我……应该的，你不用觉得为难，我知道…… ;我不恨你。 秦珩微微一颤，姑娘的声音虽说冷淡，但也四平八稳，他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不恨……吗…… 江佩离;嗯了一声，额头上有汗淌下来，她撑着自己道：;你让江涣开门，叫阿芜过来。 不恨他，却也不愿意跟他多呆吗？ 秦珩垂眸。 不恨，大概也是因为……不爱罢了。 江佩离见他没动静，皱眉望过去，她这会儿疼得眼冒金星，看秦珩的背影也有些模糊。 ;叫他开门。 她耐着性子重复，秦珩却突然问她：;为什么要去华都？ ;我不想解释，你不开门就让开！ 江佩离撑着自己站起身，捂着肚子走到门口，打算踹门。 然而她步伐有些不稳，虽是强撑，还未走到门前就觉得腿一软，她撑在桌子上，颤抖着大口喘气，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的动静把秦珩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江佩离好像有点不对，赶紧上前去，才感受到姑娘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阿离，你怎么了？ 秦珩担心问道，屋里没灯，他看不清江佩离的情况，只能试探性地伸手去拉她，他感受到她正在颤抖。 碰到江佩离身子的一瞬间，姑娘突然反握住他胳膊，秦珩浑身一僵，跟着就感觉到怀里一暖。 江佩离半昏在他怀里。 …… 门锁了，外头早就没了人，秦珩好不容易翻出来半截落下的蜡烛点上，放在床头，就看到姑娘额上全是冷汗，眉头也紧紧皱着。 他看到她裤子上的血迹，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立刻拿被子把她裹起来。 江佩离蜷成一团，还在不停发抖，屋里没有取暖的炭盆，这会儿温度还挺低的。 犹豫片刻后，秦珩把江佩离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用自己的怀抱给她取暖，宽厚的大掌隔着布料覆上她冰凉的小腹。 姑娘轻轻一颤，秦珩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 江佩离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知道秦珩在做什么，但她没有力气去反抗。 ;明明……叫阿芜……就可以不用这么……折腾…… 江佩离声音断断续续的。 秦珩没应，熟练地给她揉着小腹以缓解疼痛，不知过了多久，江佩离倒也真没那么疼了。 她睁开眼，微闪的烛光下她看着秦珩脸上的阴影，发现他似乎也瘦了不少。 ;为什么？ 江佩离轻声问他，秦珩以为是质问，低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江佩离笑了笑，;我是在问你，为什么那么问？ ;我为什么要恨你？ 秦珩动作停滞。 他收回手，裹了裹江佩离身上的被子，双手圈紧这个好像随时会走的人儿，沙哑着声音道：;你该恨我。 ;什么都不说就把你关在那么脏又黑暗的地方，在你逃出去后又把你抓回去，还有…… 秦珩克制着情绪，;还有，我答应过你，不会让陆芷有事，可是我……食言了。 ;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我做的这些，不会理解我的选择，所以你会讨厌我，会怨恨我，会厌恶我，但…… ;但这些，都没关系的。你就算恨我，我也会这么做。 江佩离安静听秦珩说着自己做的那些过分事。 这么听起来，他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差劲啊，江佩离觉得按着自己以前的脾气，单说关她牢房这一件事，就足够她记恨的了。 ;秦珩。 江佩离喊了他的名字，轻吐出一口气，淡道：;你总说自己多爱我，说你非我不可，可在我看来—— ;你的感情，不过如此。 秦珩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攥紧她的衣裳，心脏跟车轱辘碾过似的疼。 ;你说你爱我，想娶我，想跟我在一起，但你又无所谓我恨你。我这个人爱憎分明得很，恨一个人，是真的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没关系的…… 秦珩强颜欢笑，;恨我，也比心里没我要强。 ;你可真是…… 江佩离一时气笑，她发觉这个人脑子木木的，听不懂人话。 ;那你一声不吭跑去华都是什么意思？怕自己得罪了我之后在江南没立足之地了，打算去华都另谋出路？ 秦珩沉默。 ;看吧，你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离开我，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总说我不够靠近你，可是秦珩…… ;我有努力的，我也想过像你对我那样对待你，为此，我也真的在努力，我一直以为我的努力有成效。 ;直到你今天突然问我恨不恨你，我才发现我错了……不是我没有在靠近你，而是你，压根就没打算让我靠近。 ;而且，秦珩。 江佩离靠在秦珩怀里，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凌迟他的话，;这一次，是你先丢下我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0章 跳大运河 从那天后，秦珩就再也没有偷偷来看过江佩离。 江涣纳闷了，按理说孤男寡女夜处一室，就算不发生点什么羞人的事，至少感情也会有点进展吧？ 结果这两人？ ;喂，你们公子是不是不行啊？我都用生命给他制造机会了，他怎么还把事情弄成这样？ 江涣盘腿坐在甲板上，一脸郁闷。 自打那天后，他就再没回去过自己船上了。 不过江佩离那边这两天也没什么动静，江涣倒也不觉得阿离会这么放过他，以阿离的性子…… 应该，是在憋大招吧。 ;我看，是江姑娘不通情理吧？我家公子都那么低声下气了，她还这么狠心，根本就没把公子当回事吧？ ;胡说八道！谁说阿离不通情理了？她只是、她只是…… 江涣憋了半天，憋出个：;心情不好罢了。 徐来哼笑了一声，;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感情了？咱们公子对你们家姑娘多上心啊，事事都想着她，结果你家姑娘一句心情不好，就让公子伤心成这样！ ;你怎么就知道阿离对你们公子不上心了啊？我们阿离以前多拽多潇洒啊？要不是因为你们公子，她至于变得这么……窝囊吗？ 江涣声音越来越小，还下意识地四处看看，;都变得不像她了，要不她我亲姐，我都想把她扔运河里清醒清醒。 三人默。 片刻后，一直没说话的清风担心道：;公子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我都怕他想不开跳大运河。 ;跳大运河？ 江涣突然灵光一闪，猛拍大腿：;好主意啊！就跳大运河！ …… 深秋初冬之际跳大运河，这主意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但江涣信誓旦旦地说：;我告诉你们啊，阿离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苦肉计对她简直不要太好用，况且你们不是说她不在意你们家公子吗？正好，也让你们瞧瞧她到底在不在意。 然后…… 清风徐来就鬼使神差地被说服了。 虽然说这河水寒凉刺骨，掉下去没准得丢小半条命，但他们觉得吧…… 好歹，能让公子有个盼头，不至于每天像个木头人一样。 于是清风徐来豁出去了，借来了船上所有的救生器具后，他们把秦珩拽了出来，按着江涣的指示，声情并茂地讲解他们的计划。 秦珩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听到是江涣出的主意……呵呵。 再说阿离压根不在意他，他就是真的沉尸大运河，又如何呢？ ;姐夫啊！你得对我、对阿离、对自己有信心啊！ 江涣裹着厚厚的大氅从桅杆上跳下来，他几天没回自己船上了，这衣服……是秦珩的。 秦珩抬眼睨他，没说话。 自己穿那么厚，却怂恿他跳大运河？ ;就是啊公子，咱们就做做样子，实在万不得已的话才真跳。 清风徐来也在劝他。 秦珩有点头疼，果然不靠谱这事儿是会传染的吗？ 清风徐来跟了他这么多年，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被江涣带傻了，就是……想易主了。 ;姐夫，你不爱我姐吗？ 江涣认真问他，秦珩沉默半晌后，终于第一次开口：;爱。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姐她爱不爱你吗？ ;她不爱我。 秦珩苦笑，;她不爱我，再怎么试探又能怎样？ ;谁跟你说她不爱你的？她自己说的？ 江涣看着秦珩受伤的表情，一脸茫然，;那她跟过来做什么？还真去找咱爹啊？ 秦珩听了，更伤心了，一言不发地就要进去。 江涣赶紧拉住他，;你别急啊！就算真是她亲口说的，那、那你就不想她多在乎你、关心你一点吗？ 秦珩停下脚步。 ;这就是你让我跳大运河的理由？ ;怎么？这个理由不够哦？ 江涣顿时挺直腰杆，;你是不是不知道阿离的在乎和关心有多宝贵，连我都—— ;那你自己怎么不跳？ 江涣：;…… ;我……倒是想试试，但我不会水啊！你说万一阿离真那么狠心，我可不就真成了水鬼了？ 秦珩看着江涣，神情一言难尽。 ;哎呀姐夫，我的身家性命可都系你身上了！你俩如果还不和好，等靠了岸，我可就成了华都的流浪儿了！你忍心看着你未来小舅子流落街头吗？ 秦珩：;…… 虽然江涣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但秦珩也不知自己突然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松口了。 江涣高兴起来，立马拉着秦珩到船边上，身体力行地给他演示一会儿怎么做。 ;你看啊，你等下就站在这个位置。阿离那个房间的窗户正好能看到。等下我让石见去吸引阿离注意力，只要她在窗户边，就能看到…… ;石见？ ;就阿离那只鸟啊！ 江涣看秦珩一脸困惑，不由解释：;应该是叫这个名字，之前阿离总跟它说话，我偷听来的。不过你说这鸟怎么还取人名啊？居然姓‘石’，也不知道是石头的‘石’还是时间的‘时’…… 秦珩听得这个名字，心跳突然快起来。 石见…… ;砚字拆开，不就是;石见吗？阿离……真的给那只鸟取名叫;石见吗？如果真的是这两个字，那她取这个名，是因为他吗？ ;哎姐夫，你别发呆啊，你听清楚没啊？一定要等石见飞回来了你才能跳啊！ ;不，不对，你在跳之前最好还是确认一下，最好和阿离有个眼神的交流，告诉她你是被她伤透了心所以才寻死觅活…… 江涣噼里啪啦说了半天，秦珩一个字没听进去，回过神来时江涣已经说完了，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秦珩只好硬着头皮：;知道了。 江涣满意笑开，仰头满天空找鸟，灰白的天空却不见它们踪影。 ;诶？鸟呢？平日里用不上的时候总看到它们，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 江涣光顾着抬头找鸟，半边身子探出围栏，一个水浪打来，他重心不稳，掉了下去。 ;江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1章 她在乎的 秦珩迷迷糊糊的，耳边是螺旋桨搅动的声音，他呼吸有些困难，呼出的气体滚烫。 他知道自己为了捞那只不靠谱的旱鸭子，跳进了几乎快结冰的大运河里。 他觉得自己也是被江涣带偏了，怎么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试探阿离在不在乎他，犯得着用自损八千的法子么？ 再说他这样，就能改变阿离不在乎他的事实了么？ 真傻。 ;阿……离…… 秦珩脑袋沉得厉害，潜意识里还是叫唤着最在乎的那人的名字：;别……别走……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额头，秦珩沉沉睡去。 江佩离坐在榻边，收回手，神情严肃：;还没退烧。 清风徐来一脸焦急，看江佩离板着脸，一时也心虚不敢看她。 江涣和秦珩坠河之后，江佩离第一时间就过来了，然而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她把清风徐来骂了一顿，然后就一直这副表情。 她好像是担心的，不然她隔一会儿就摸公子额头做什么？ ;别在那儿杵着，明儿到了彭城就去找大夫。 ;是。 秦珩昏睡了一夜，江佩离就在他床头守了一夜。 ;这么冷的天跳河里，不病才怪！ 江佩离低骂了一声，看着秦珩苍白的脸，这人在烧成这样的情况下，嘴里还一直念着她的名字。 她不知应当如何回应秦珩的这份感情，只能笨拙地在一边给他擦汗，给他喂水，给他掖被子。 天快要亮的时候，秦珩睁眼了。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怎清醒，毕竟还发着高烧。 江佩离一宿没合眼，见他醒了，就想扶他坐起来，想着等下得把清风徐来叫来帮忙。 然而秦珩这厮虽是病着，重还是重，江佩离拉了半天，硬是没把他给弄起来。 她只好用商量的语气：;秦珩，你起来喝点水，一会吃点东西再喝药。 秦珩没反应，只是木讷地看着她，双眼突然通红。 ;阿离…… 秦珩挣扎着坐起，一下抱住她，在她怀里低低抽泣：;阿离，别走，别不要我…… ;我没走。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江佩离有些喘不过气，又挣不开，只好撑着他安抚：;我没有不要你，你先放开，我腰要折了！ ;你骗我，你就是不要我了，你想离开我，你不在乎我…… 秦珩像是撒欢的小孩儿，脸埋在她胸口边哭边闹。 江佩离没辙，她知道秦珩这会儿脑子还不太清醒，便别扭地说：;我没骗你，我……在乎你的，不会离开你。 ;真的？ ;真的。 秦珩这才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反复确认：;你真的在乎我吗？ 江佩离;嗯了一声，温声安抚：;你听话，我去叫清风给你煮药，喝了药再睡会儿。 秦珩没应声，只是看着柔和烛光照映着的那个姑娘，今夜她的眉目里揉着他梦寐以求的温柔。 他讷讷地抬起手，发烫的指尖触到她眉心，姑娘下意识躲了一下，抓住他的手。 ;别闹。 他偏要闹。 秦珩又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覆上她脸颊。 她的脸小小的，被他拖在手掌心，柔嫩冰凉的肌肤和他滚烫的掌心形成反差，又在触碰之中慢慢融为一体。 江佩离没再抗拒，秦珩便趁机抽回另一只手，双手捧着她脸颊，大拇指轻轻按压在她嘴唇上。 因为发烧，他脸颊红得厉害，炙热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江佩离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 秦珩的目光没在她唇上停留太久，便一路往下。 他的手也顺势往下，沿着脖子来到了领口。 江佩离警惕起来，正欲起身，秦珩就一把扶住她后背，逼得她身子往前靠，然后她感觉自己领口一凉。 ;秦珩！ 江佩离低声警告，秦珩置若罔闻，一点一点地扯下她的衣服。 香肩露了大半，接触到冰凉空气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秦珩抬手去触碰，却惹来了一阵轻颤。 然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滚烫的气息好像要把江佩离融化，一阵寒凉后又接替着令人恐惧的温度，正失神间，秦珩突然用力，把她整个人捞上了床。 ;秦珩，秦—— 江佩离伸手推他无果，双手反被他紧扣住，她被迫承受着他带来的压迫感。 像是梦境的重现。 江佩离被他这样对待着，又羞又恼，这人这会儿分明没有意识，笨拙而直接的动作中带着几分生涩，却又恰到好处地勾起了她的欲念。 该死！ 江佩离有些喘不过气，她有些后悔给秦珩准备了三床被子，重死了。 ;阿离…… 秦珩在她身上点完火，抬起头时，眼里好似恢复了几分清明。 江佩离祈祷他最好不要这个时候清醒了，他们俩现在这姿态，若是他醒了，继续或停止都尴尬得要命。 不过秦珩好像没有清醒，他拉过江佩离的手，一根一根极其眷恋地吻着，嘴里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然后他的手来到她脑后，五指深入她发间，用了狠劲。 江佩离被迫抬头与他唇齿纠缠，痛得闷哼一声后，他便又松了力道，轻轻把她放回床上。 两人的体温如出一辙，江佩离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发烧了。 她觉得自己完了。 秦珩的力气大得出奇，特别这会儿他意识不清醒，听不进人话，却带有一股子近乎疯狂的执拗在她身上点着火。 然而，就当江佩离以为他要做最后一步，认命般闭上双眼的时候，秦珩突然松了力道，整个人压下来，不省人事。 江佩离：;…… 这人…… …… 秦珩意识昏沉间，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很美好，他的姑娘温柔地说她在乎他，他一时情动，差点又做了荒唐事。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对她那般迷恋，她的气味、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的一切…… 都让秦珩，无比着迷。 然而梦都是会醒的，梦越美好，做梦的人醒来后就会越寂寥。 秦珩不愿醒，可他还是醒了。 醒时，枕边空无一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2章 他的味道 果然是梦。 秦珩自嘲般笑了笑，挣扎着坐起来。 如果不是梦，她怎会守在自己身边？怎么会说她在乎他？怎会在他想要侵犯她的时候一点不反抗？ ;公子，您醒了啊！ 秦珩;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指缝间突然有点异样感。 他顺势一看，心脏顿时一缩。 头发？ 秦珩把缠在手指间的几根头发捻直，那发丝细软柔顺，是与他的截然不同的发质。 他眼皮跳了跳，手掌不自觉地摸了摸床单，又找到了几根头发。 两种发质，一种是他的，另一种…… 秦珩心跳快起来，这么说，昨儿夜里他身边确实是有人的，而且……应该还发生了些什么。 ;徐来。 秦珩按住心头的蠢蠢欲动，平静问：;昨天晚上，守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当然是江姑娘啊。 徐来一脸茫然，;公子你昨儿夜里高烧不退，江姑娘一晚上没合眼，直到天亮时你烧退了些她才回去休息。 秦珩心漏了一拍，喜悦要从喉间溢出来，又被他克制住。 ;那她现在呢？ …… 隔壁房，江涣也醒了，一醒来就嚷嚷着这难受那难受，要喝新鲜的鲫鱼汤和刚出炉的红烧肉才能好。 江佩离板着脸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江涣就开始撒泼，又心酸又委屈地说：;我要不是为了你和秦大哥，我至于差点命都丢了吗？是，我的办法是蠢了点，但我那不是、那不是……那不是太希望你能高兴一点嘛！ ;水里好冷哟！黑漆漆的，我还差点被搅进船桨里……虽然说结果没达到预期，那你作为我亲姐，看我这么悲惨，差点命都没了，就不能赏我一碗鱼汤吗！ 阿芜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江佩离眼睛扫过去，她立马收笑解释：;我不是故意笑的，其实我很心疼涣哥的，真的。 江涣听了，立马顺势道：;你看！阿芜都心疼我了，你是我姐，你就不能疼疼我吗！ 听了这话，江佩离神色终于有了松动。 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平时蠢了点，但对她，还真是拿捏得死死的。 ;阿芜。 江佩离站起身，江涣和阿芜同时心里一紧，跟着就听到江佩离说：;去准备鱼吧。 ＊ 江佩离给江涣做完鱼汤，徐来就找到她，说秦珩醒了。 ;醒了？退烧了吗？ ;没昨儿那么烫了，但整个人还是虚得很。 江佩离想了想，把给江涣的鱼汤分成两份，对徐来说：;你先让他应付着吃点。 徐来接过香气四溢的碗，不由问：;姑娘，那你呢？ 江佩离沉默。 显然，她没打算去看秦珩。 这就把徐来郁闷着了，昨儿明明守了一晚上，怎么公子醒了反而她还不去了？ 江佩离本不打算回答，她想着徐来应该能懂她的意思。 但徐来愣是摆出一副她不去他就不走的架势，好似她负了秦珩，徐来能跟她拼命似的。 果然都随主啊。 ;行了，你家公子不是不喜欢鱼腥味吗？我先去洗洗，可以了吧？ 徐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又做什么？ ;姑娘。 徐来十分郑重地喊了她一声，缓道：;其实如果是你，就算是公子最讨厌的鱼腥气，他也是能接受的。 ;我跟公子这么多年了，他以前真的从来不吃鱼，也不爱吃甜，为了迁就姑娘，公子真的做出了很多改变。 ;姑娘还记得在思远堂时，你烧了书房的事情吗？书房里有很多孤本画卷，都是老爷当年在战乱中拼死保下来的，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是咱们大宇、还有中原汉文化的结晶。老爷的遗愿，就是把这份结晶传承下去，不让敌人的野蛮文化取而代之。 ;公子一直记得老爷的这个愿望，当年他拒绝殉难、离开秦家，也是为了能潜心研究画学，传承这份文明，实现老爷的遗愿。所以书房对公子来说有多重要，姑娘您应该能明白。 徐来沉默片刻，又补道：;可现在对公子来说，姑娘你比他看重的所有一切，都要重要得多。 说完这些，徐来向江佩离行了一礼，出去了。 江佩离一个人在厨房里站了良久，灶台里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她看着冒着热气的乳白色鱼汤不知在想什么。 很久后，她突然苦涩一笑。 回到房间，江佩离拿起枕头下的玉佩，轻轻吐出一口气。 而后她锁上门，打了水来，准备沐浴。 她身上都是秦珩留下来的印记和气息，从脖子到腰，密密麻麻的，又是红痕又是淤青。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侵占的感觉，她想把他的味道洗掉。 可，洗不掉啊。 左边锁骨处的红痕最为显眼，昨天他的唇在那辗转半天，滚烫的气息好像灼烧到她心里似的，梦境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喃喃着在她耳畔喊：阿离。 梦里的他亦是如此，只是那时他还要生涩许多，不似如今这般大胆。 梦中的自己也比现在的自己要勇敢，在他有点不知如何推进的时候，大胆地缠住他的腰，让他退无可退…… 江佩离记得秦珩说，其实那时他没醉，他是清醒的。 之所以醒着时还能做那般荒唐事，全凭他心意。 江佩离拼凑着自己近日逐渐清晰的记忆片段，突然笑了。 她整个身子没入浴桶，咕噜咕噜吐着气，再睁眼去看那个似乎有些扭曲的世界。 秦珩那时没醉。 她那时，就醉了吗？ …… 沐浴整理完后，江佩离拿起秦珩的玉佩，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然而等她到秦珩房间的时候……却被告知，刚醒的秦珩又晕过去了。 江佩离：;…… ;不是吃药了吗？ 江佩离说着，人又凑到榻边，伸手去摸秦珩的额头，刚沐浴后的清香就钻入了某人的鼻息。 平放在榻上的双手暗暗向下用力，秦珩闭着眼，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怎么又烧起来了？ 江佩离皱眉，没发现异常，;比昨儿烧得还厉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3章 阿离心意 清风和徐来对视一眼，有些心虚问：;那……怎么办啊？ 说着，徐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清风，清风反应过来，忙说：;那个，大夫今儿说了，公子这种情况得发发汗，我刚在他屋里点了炭盆。不过发汗的话，咱们就不能一直进进出出了，江姑娘—— 清风试探问：;您……要守着公子吗？ ;那你们呢？ ;我们……我们…… ;我们手头上也有事儿，不能一直守着公子。清风得去准备吃食，我得去跟船夫商量，看下个港口能不能再停一下。 徐来接过话，又怕江佩离不愿意似的，赶紧补了句：;大夫早上还说，公子昨儿在水底下让船桨敲着脑袋了，如今一直不醒，怕是不止是发烧的原因。 敲着脑袋了？ 江佩离有几分狐疑，让这么大船的船桨敲着脑袋，他昨儿晚上还能做那种事？ ;行吧你们去忙吧。 江佩离在榻边坐下了，;江涣那边你们注意点，他闲不住，别让他惹事端。 于是，江佩离就留下来了。 屋里点了炭盆，房门关着，只有窗户露着适当的缝隙通风，室内温度很快上来。 江佩离脱了外套扔在一旁，想了想，又拿过来盖在秦珩身上。 他身上只有一条薄被，江佩离思量一会，去柜子里把昨儿那俩床被子又倒腾出来了。 三床被子加一件外套，秦珩顿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热，好热。 额头有汗滴下来，秦珩觉得自己后背都被浸湿了，但江佩离似乎没有要给他减被子的意识。 要受不住了。 秦珩热得不行，借着翻身的机会掀了被子，刚得喘息的机会，江佩离又立马给他盖得严实。 秦珩：;…… 他又翻身，江佩离又盖，秦珩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发现自己在装，故意整他的。 ;渴…… 秦珩假装无意识地喊了声，江佩离便拿了勺子给他喂水，小心翼翼的，生怕呛着他。 嗯，那就是不知道他醒了。 秦珩放心了些，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阿离把被子抱走。 想了想，他又开始喊渴，不停地喊渴，江佩离给他喂水，他就故意呛到。 水洒到被子上，秦珩想着阿离这下应该要把被子抱走了。 然而还是没有。 江佩离把被子换了个边，把湿掉的放在他脚那头，他继续喊渴，她就用自己衣服隔在他领口。 结果就是，肚子都喝饱了，身上也没轻一点，反倒压得有点难受。 秦珩热炸了，额头不停地冒汗，江佩离就在一旁用帕子给他擦汗。 她好温柔。 是他不曾珍惜而失去的、梦寐以求的温柔。 秦珩有些鼻酸，忍不住在她擦脸的时候抓住她的手，嘴里低低喊着：;阿离…… ;我在。 ;阿离，不要走……不要走…… ;我在，我不走。 江佩离耐心回应他。 秦珩湿了眼眶不想让她看到，就侧过脸压住她手，眼泪还是不小心渗进她掌心。 ;喜欢你，阿离，好喜欢你…… 秦珩呢喃着，但这一次江佩离没有给他回应。 他心里失落，但还是握着她手，一遍一遍地说喜欢她。 ;好喜欢你…… 江佩离看着神智不清还要喃喃着喜欢她的秦珩，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记性不好，喜欢她这件事，倒也不用一直强调…… ;喜欢你，阿离，秦珩不死心般，;好喜欢，好喜欢。 江佩离听着秦珩一遍一遍地说着喜欢，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从不是个喜欢说太多的人，想到什么就会去做，行动永远跑在话语前面。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动手杀了程运弗，陆芷却不信她立场从未改变？为什么她明明做了那么多努力，秦珩还是觉得自己不在乎他？ 难道…… 江佩离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秦珩，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古怪。 ;秦珩？ 秦珩没反应，依旧说着胡话，江佩离确认他没醒，并且暂时不会醒。 她鼓起勇气：;秦珩，你听好，我只说一遍。 ;我也喜欢你。 …… 江涣来的时候，秦珩已经发完汗，烧退下去了，但人还没醒。 ;阿姐，江涣看着疲倦揉眉心的江佩离，;要不你去睡会，我来守姐夫吧。 ;你？ 江佩离睨他一眼，;这回又打算从哪跳？ 江涣憋了一下，不满喊了声：;阿姐！ ;闭嘴吧你，你把自个儿守好，我就谢谢你了。 ;可是阿姐，你都多少天没睡过好觉了啊？阿芜说你上次伤了之后身子虚了不少，还没复原，哪禁得住这么造？ ;哟，这会子知道关心我了？你跳河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多久没睡好觉了？ 江涣：;…… 得，不管他怎么说，阿离永远都能绕回他跳河这件事情上。 他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秦珩，心里酸酸的。 明明他这做弟弟的也发烧昏迷了，可阿离从头到尾就去看了他两次！满打满算加起来都不过半个时辰！ ;你这是什么表情？说你几句，你还不高兴了？ 江涣看着秦珩，越想越气，嘴上却说：;没有！ ;真没有？ ;我没有不高兴！ 江涣气呼呼的，;我是嫉妒！ ;嫉妒？ ;对啊，你守了姐夫两个一天一夜，却只来看了我两次，我嫉妒！ 江涣咬牙强调：;超级嫉妒，等姐夫醒了，我还要把他扔河里！ 江佩离盯着他看了半晌，吐出一个字：;呵！ 江涣：;…… 姐弟俩小闹了半天，江涣看江佩离似乎是真的有些疲倦，不由安静了片刻。 也不能说是疲倦，更多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变化，江涣却说不上这种变化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从姑苏出发后他发现，阿离话变少了，眉头也总是皱着，还经常一个人呆着，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跟他和阿芜商量。 ;阿姐，那个…… 江涣没忍住问她：;咱们从姑苏走的时候，舅舅和娘一直说什么使命什么时限的，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4章 我替你去 ;你问这做什么？ 江佩离戏谑一笑，;还没放弃你那独当一面的大男子梦呢？ ;当，当然不是啊！我这很明显是关心你啊！ 江涣急了，他发现最近阿离好喜欢翻旧账！ ;你要去哪、做什么，我当然都会跟着你，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江涣犹豫半天，还是说：;阿离，咱们最多再半个月，就要到华都了。一到华都，就有可能会有咱爹的消息，你想没想过…… ;想没想过，他要是还在的话，咱们怎么面对他。他要是不在了，咱们又怎么…… ;阿涣。 江佩离打断他，;你喜欢打仗么？ 江涣一愣，脱口：;当然不喜欢啊，谁有病喜欢打仗啊？ ;那，如果有一天，你身为江家唯一的儿郎，被迫要上战场的话，你怎么办？ 江涣露出惊谔的表情，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于是江佩离不得不强调了一遍：;阿涣，我是你长姐不假，但你确实是我们这辈人中唯一的男身。按着世俗观念，继承父亲衣钵的人只能是你。 江涣讷讷地看着江佩离，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强调这件事。 从小他就习惯了依赖阿离，有阿离在他就有主心骨，好像天塌下来了，都有阿离替他顶着。 于是他也慢慢忘了，阿离是他姐，但她也是个姑娘，是姑娘，有一天就要嫁人的。 ;我…… 江涣有点无措地攥着双手，低头思考的时候，冰凉的手掌覆上他额头。 他微微一愣，然后就听江佩离自言自语说：;嗯，要不说你皮糙肉厚的，居然这么快就退烧了。 ;阿离…… ;好了，再回去休息会儿吧。清风去做饭了，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江涣愣愣地走到门口，脑子里还在反复着江佩离的那个问题。 门推开时，一股冷风灌进来，他霎时间清醒，也就明白了什么。 ;阿姐。 这回他想明白了，声音也带了几分郑重，;虽然我不喜欢打仗，但如果有一天，咱家必须有人要上战场的话，我会替你去的。 ;你也就大了我一刻钟而已，当了这么久大姐姐，我也想你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样，守着胭脂水粉过安稳日子，而不是终日打打杀杀。 ;况且…… 江涣看了眼榻上的秦珩，虽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小声说：;姐夫那么疼你呢，你以后还是好好享福吧。 江佩离：;？ 胭脂水粉？享福？ 她不禁气笑，虽然江涣的意思她能听明白，但这俩词儿，怎么那么像在侮辱她呢？ 江涣走后，秦珩终于忍不住睁眼。 他偏头看到背对着他咫尺之间的江佩离，慢慢起身，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江佩离先是一僵，没推开他，只问：;醒了？ 秦珩;嗯了一声，抱得更紧，下巴搁在她头顶，双臂紧紧圈着她的腰。 江佩离也没反抗，只顺势抬手摸摸他额头。 因为发了汗，这会儿秦珩额头有点凉，江佩离想了想，道：;你去床上躺着，我叫清风她们过来。 ;那你呢？你要去哪？ 江佩离没说话，秦珩也不肯放手，就在她耳边低低道：;阿离，我都听到了。 ;你守了我一天一夜，比起江涣，你更担心我。还有…… 他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骄傲和喜悦，;你说你喜欢我。 ;你烧糊涂了？还是在做梦？ 江佩离矢口否认，从他怀抱里挣脱开，冷淡道：;去躺着，一身臭汗，难闻死了。 ;那你不给我擦擦身子，换个衣服吗？ ;你真当使唤丫鬟了？ 江佩离气笑着把秦珩按回去，;你要擦洗要换衣服，都等清风徐来过来，我可没空伺候你。 秦珩看了她一会，偏过头，哼道：;女人都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江佩离：;？ ;你昨儿晚上都把我看光光了，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再说人家的身体只有你看过，难不成还叫别人来—— ;你你你住嘴！ 江佩离炸了，通红着脸捂住秦珩嘴巴，;我才没有看，你别瞎说！ ;骗子！ 秦珩含糊嘟囔了声，眼见扫到江佩离衣领下半露出来的红痕。 昨儿他虽迷糊，身体的反应不怎受控制，下手没轻没重的，估摸着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想到她的模样，想到那白皙柔软的皮肤上有他的印迹，秦珩顿时觉得血脉扩张，眼神不禁又暗沉了几分。 ;阿离。 他沙哑着嗓子喊了声，舌尖扫过她掌心，江佩离浑身一颤，下意识松开，秦珩就顺势把她拉得趴在自己身上。 ;你—— ;阿离小骗子。 秦珩把她往自己身上压，心跳得飞快，嘴里还喃喃低语着：;喜欢我又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就那么难说出口吗？ 江佩离咬着唇没说话，她发现这人就是病着力气也出奇地大，她感觉到他身体又烫起来。 ;你别乱来。 江佩离艰难开口，;你烧还没退，少折腾点。 秦珩哪里会听她的？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离那句小声的;喜欢，就跟羽毛轻飘飘落在他心尖尖上似的，缓缓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本想克制，本想放她一段时日，可突然之间，秦珩就反悔了。 ;不要。 他简单二字回她后，大手托着她的腰往上，他顺势找准她嘴唇的位置，吻了下去。 阿离，他的阿离。 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阿离。 秦珩掌心滚烫在她腰间，手指轻轻勾开她的腰带，江佩离顿觉身上一凉，跟着就被人压在身下。 她怀里揣的那块玉佩也掉落下来，闷闷一声响，秦珩的动作有片刻停滞。 他拿过玉佩，轻轻一笑，似是抓到江佩离把柄般得意道：;你还说你不喜欢我，那你随身带着它做什么？ 说着，他又要压下脸来，这一次江佩离却偏头躲开了他。 ;你别误会。 江佩离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平静道：;我是要还给你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5章 苦尽甘来 秦珩微微一僵。 可转念一想，他交付玉佩的时候阿离是昏着的，他说的那些话她也没听到，突然要还给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 秦珩有点笑不出来，他从江佩离的神情里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即便阿离亲口说了喜欢他，也不能带给他分毫的安心。 她那么理智的一个姑娘，怎会因为一份浅薄的喜欢，就丢掉自己的信仰、改变自己的主意呢？ ;阿离…… 秦珩有些慌了。 他扣住江佩离的手掌，玉佩在两掌之间，他看着姑娘寂寥而冷淡的眼神，心里突然没底。 ;你别说，我不要听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喜欢我的，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说着，他试图寻求一点安慰，于是他手指轻轻挑开姑娘的衣领，触目惊心的吻痕便暴露在秦珩眼前。 秦珩抬手轻轻触摸着那些红痕，如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他的。 都是他的。 可那红痕周身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粉，江佩离的皮肤很敏感柔嫩，稍稍用力就会留下痕迹，那层粉，似乎是搓揉导致的。 秦珩想起她来时身上沐浴的清香，眼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裂开来。 他颤抖着，声音沙哑问她：;就那么想洗掉我的印迹么？ 说着，他低头，也不顾江佩离反抗，在旁边又留下一道一道的红痕，这种感觉让他几近疯狂，可心中的痛苦又让他理智残存了几分。 ;秦珩，秦…… 江佩离感觉到他气息绵延往下，小腹猛地一缩，想伸手去阻止他，但双手却被他紧紧扣住，玉佩硌得她掌心疼。 是灭顶的快感，也是无尽的折磨。 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做什么事都极其耐心儒雅，不紧不慢，便是如今，也一样。 秦珩在她身上留完印迹，再回过来亲吻她额头和脸颊，极温柔的，带有深深的眷恋还有小心翼翼的呵护。 她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宝。 他也是十五年来，唯一一个对她关怀备至耐心疼爱的人。 如果可以，江佩离何尝不想安稳度日？何尝不想守着一个这么爱她的人？ 可是，她不能啊。 一闭上眼，她就会看到陆芷浑身是血质问她的情形，会看到母亲冷淡却又郑重的眼神，会看到弥漫的硝烟一个一个吞噬掉那些对她而言最最重要的人！ 还有一个声音会在她脑中响起—— 别爱他了！ 江佩离猛地睁开眼，用尽所有力气躲开秦珩的气息，秦珩一手控住她两手举至头顶，空出一只手固定住她脸颊。 ;改变不了的。 江佩离颤抖着出声，秦珩动作一滞，就听到姑娘克制的声音：;就算我真的喜欢你，也改变不了我死在战场的结局。 ;江南会一直反抗，陆家没了人，还有江家，江家没了，还有无数个同样的家庭。他们会一直反抗，这也注定了这世上会有无数个像你和我一样的悲剧。 ;所以，有什么用呢？就算我承认我喜欢你，又能改变什么？你已经活过一辈子了，你难道还不知…… ;我不知！ 秦珩低吼打断她，双眼通红，;我只知道我活了一辈子，就一定能改变所谓的结局！ ;江南不会反抗太久，江涣不会被迫出征，你也不会有事……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你都能承认喜欢我了，这么难的事情都可以改变，其他那些，又有什么难呢？ ;秦珩，情爱之事并非人生全部。生而为人，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你要传承大宇的文明，我要守住大宇的气节，我们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 ;情爱并非全部…… 秦珩慢慢低下头，痛苦道：;可你，是我的全部。 ;阿离，你没有走过我的路，你可能不会懂对我而言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我也想过放弃你……当我知道你从杭州赶回姑苏的时候，我真的想过放弃你，因为只有放弃你，我才可能保全你的性命。 ;我想以你的性子，你绝不会跟我去华都，你一定会留在江南接替陆芷带领大家反抗。我害怕，所以我去江淮府立生死状，如果你真的被推到挑起战争的那个位置，作为担保人，我会和你一起死。 ;你看阿离，我都做好了跟你一起永埋泉下的打算，也做好了两年后我再回江南，你嫁作他人妇的心理准备。一路上我都在说服自己，这两种结局，怎么也比你一个人走了独留我在世间的强。 ;可现在你来了。 秦珩的眼泪滴在江佩离脸上，他轻笑着吻去，;我不打算放手了。生死，我都要和你一起。 ;白痴…… 江佩离眼睛也红了，她强忍着低骂：;谁叫你立生死状了？谁让你给我担保了？秦珩我告诉你，如果将来，万一……你真的就跟我殉难的话，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 ;你怕我跟你去死吗？ 江佩离咬唇不说话，秦珩突然笑了。 他额头抵着她的，低低地笑，像是黎明终于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大地上，他苦尽甘来。 ;不会的，你放心。 秦珩侧身躺下，把人拉近怀里，;以后你只要负责喜欢我，爱我，相信我就行。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 …… 晚上秦珩送了饭之后，清风慌张跑出来，一脸见鬼的样子。 ;怎么了？ 清风两手扣着门，平复心情。 ;我觉得咱们公子，好像傻了。 徐来皱眉：;你能不能盼公子点好？又不是真敲着头了，怎么会傻？ ;可是…… 清风欲言又止了半天，和徐来对视后，两人默契地趴在门边上，扒拉开一条缝。 片刻后。 徐来惊了，有些不敢接受般：;完了完了，一语成谶，公子真傻了！ ;什么完了？我刚去厨房，还多着呢！ 江涣咬着勺子经过，看到清风徐来蹲在地上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江公子。 清风吞了吞口水，指了指门，;你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6章 不做二臣 ;我去！什么情况啊？ 江涣手里拿着勺子，顿时觉得碗里的粥不香了。 比起清风徐来的震惊，他更多的，是嫉妒！ ;你们在做什么？ 经过的阿芜看着三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正要说什么，就见江涣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满道：;我也要阿离喂饭！ 阿芜：;？ 阿离？喂饭？ 本着好奇的天性，一向清冷自持的阿芜居然也破天荒听起了墙角。 主要是，阿离喂饭这件事，太有冲击力了。 然后阿芜就透着门缝看到江佩离果真坐在榻边用勺子喂秦珩喝粥。 但因为江佩离背对着门，看不到她的神情，反观靠坐床头的秦珩，一脸痴汉笑…… ;见鬼了。 阿芜有些不敢相信，;阿离那么别扭一人，居然会给别人喂饭？ ;我也觉得见鬼了。咱们公子又不是没被人照顾过，至于笑成那傻……样么？ ;而且他眼睛跟长在江姑娘身上似的，哪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啊？ 江涣勺子都快咬碎了，抗议：;我也要阿离喂饭！ 然后……门就被推开了，四个人整整齐齐地摔了进去。 秦珩：;…… ;清风徐来，你们在干什么？ 清风徐来赶紧站起身，尴尬地低下头，;抱歉，公子。 ;阿涣。 江佩离平淡出声，;你刚说什么？ 一听这声，阿芜赶紧拉住江涣，拼命给他使眼色。 然而嫉妒之心如熊熊烈火，灼瞎了江涣的眼睛，他不管不顾冲到跟前：;我也病着呢，我也要你喂我吃饭！ 阿芜：完犊子。 结果可想而知，江涣被爆捶了一顿后抬了出去，剩下三人立刻识相地退出去。 门关上前秦珩叫住徐来，满眼笑意地看着江佩离，轻声说：;帮他们把东西都搬过来。 然后，清静了。 江佩离把碗放下，面无表情道：;自作主张。 秦珩习惯了江佩离口是心非的小模样，高兴拉过她的手。 这双手在不久前，帮他解决了一件大事，如今这双柔软的小手似乎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和温度。 江佩离看他盯着自己的手看，顿时脸颊通红。 她要抽手，秦珩就拉住她，脸放在她掌心害羞低笑：;我现在可从头彻底都是思爷的人了，你要负责哦。 江佩离：;…… 难怪在最后一步时又急刹车，搞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不要脸。 江佩离别过头，耳朵红得发紫，;哪有大男人让姑娘负责的？ ;我不管，是你先动的手，我可什么都没做。 江佩离：;…… 王八蛋。 合着她满身红痕都是让狗咬的吗？ ;阿离。 秦珩满眼期待地看着她，脸颊红红的，;晚上还来一次吗？ 江佩离默。 对男女之事，江佩离没经历过，但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她知道像秦珩这种年纪的儿郎血气方刚，在那种事上……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而且，用手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不太懂。 但是想着秦珩当时的样子，应该是舒服的吧？ 只是跟真枪实弹比起来，恐怕还差了点意思…… 想到这里，江佩离干咳两声，眼睛看着别处，故作冷静道：;我又不是不愿意，你搞得自己那么辛苦做什么？ 嗯，很直白了吧？反正以身相许这种事儿，她早想过了的，现在心意表明了，更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知道的，但有些事，我还想等一等。 秦珩垂眸轻声说：;你现在对我，仅仅只是喜欢。做那种事儿，也只是不抗拒而已，没有真的心甘情愿。我想等有一天，你死心塌地想跟我的时候，咱们再…… ;再不济，也得等到洞房花烛夜吧？ 秦珩笑起来，;我可是早早地把礼单都写好了，只要你松口，我立刻把你娶回家。 ;说得好听，你这登徒子忍得了那么久？ ;唔，我尽量吧…… 秦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事儿暴露在阿离面前有点丢人。 但面对她，秦珩又确实有点控制不住…… ;我只能尽量，所以阿离，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 入冬了。 船在运河上走走停停了快两个月，总算是听得到华都的钟声了。 江佩离站在船头，抿唇望着雾气之中渐渐清晰的城门，抓着围栏的手指节发白。 哈出来的气都成了白色，手在外头放了会儿，几乎冻得没法弯曲了。 除去路上要花的时间，她在华都只能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要做的事儿还挺多。 ;呼，阿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江涣裹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脸颊冻得通红，但他还是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在江佩离身上。 ;你也是没烧够。 江佩离把衣服拿下来递回去，神情淡漠，;自己穿好。 ;阿姐，你是女孩子哎！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禁冻了？ 江佩离语气顿时变差，江涣缩了缩脖子，赶紧把衣服接过来抱在怀里，心里却觉着阿离最近当真是阴晴不定。 犹豫了半天，江涣还是忍不住开口：;阿离，这北方比咱们江南冷多了，要不你还是…… 一记眼刀过来，江涣立刻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习武之人倒也不怎畏冷，只是他们在南方生活惯了的，担心初来华都会水土不适。 而且，江涣想着阿离之前怎么着也受过重伤，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恢复得还不错，他也就放心些了。 ;阿涣。 江佩离望着不远处渐渐清晰的华都城门，手攥紧了围栏，平静问：;你还记得爹当年出征前说过的话么？ ;记得。 江涣神情也认真起来，那话是刻进了他心底的：;宁可黄沙埋忠骨，绝不低头做二臣。 ;记得就好。 江佩离这才笑起来，转过身，细心地给江涣掖了掖衣领，轻道：;所以到了华都，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不能跪任何蛮族人。 ;阿涣，记着你是江家唯一的男丁。江家的气节，你来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7章 江衍降了 华都蛮人虽占了大半，但汉人还是多，江佩离很快就把门路摸熟了。 原先为了打听江衍的消息，夏云姬大大小小也在华都附近安插了不少人，虽说失联了大半，但好歹是个法子。 然而，江佩离好不容易联系上几个当年的人，可对方一听到她的身份和来历，立马关紧大门赶人。 连吃了几回闭门羹后，江佩离学聪明了。 这回她到了华都近郊的村里找一个叫郭山的大汉，说明来意后不等对方反应，就一把卡住大门。 ;你、你强闯民宅，当心我报官抓你！ 江佩离哼笑：;你背信弃义，我还替天行道呢！ ;谁背信弃义了？真张口就来，我当年为了给你娘打听消息，我也没少吃苦头！ 江佩离想了想，软了语调：;那你好人做到底，给我指条明路呗？我脚底板都磨平了，人家都跟你一样，见了我就关门。 郭山沉默片刻，见江佩离就一个人来，想了想，虽也没放人进来，但态度相对松了些。 ;先说好，我一点也不想掺和这事儿，蛮庭的手段你也见着了，反抗就要挨刀子，我可不想招来杀身之祸。 江佩离抿了抿唇，应道：;好。 ;你爹降了。 江佩离一个踉跄，;你说什么？ ;是，你爹他降了。陆承玉被杀之后，蛮庭铁血手腕血洗华都，但凡是有点反对意思的一个不留。当年被俘的将士也一样。 ;不可能…… 江佩离脑子里回响起江衍出征前说的那句话，耳边嗡嗡的，;他怎么可能去做二臣？你亲眼见到的？ 郭山却没给她回答，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就;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之后再去找的人情况也一样，说不了几句话就赶人，几天下来，江佩离唯一得到的信息就是：江衍降了。 可江衍，怎么可能会降？ 江佩离脑子乱糟糟的，回到住处后江涣和阿芜还没回来，倒是徐来在门口等了她不知道多久。 秦珩入朝为官，朝廷为显示对江南归顺的诚心和对南人的礼遇，特命内廷给北上来的江南汉人都安排了宅院在东华街。 院子挺大，本来秦珩想他们仨一起住进来，但江佩离不肯，秦珩只好帮衬着在合适的位置又租了个小院。 ;有事？ 江佩离脑子里想着事，态度冷淡。 徐来倒也习惯了，张了张嘴，小声道：;公子让我来问姑娘，您几时能去看看他？如果不方便，他过来也是可以的。 江佩离沉默。 徐来以为她是介怀秦珩如今的身份不愿意去，就劝道：;姑娘，其实公子现在的处境也很不好的，他怕你担心都不让说，前几天内廷发放官服的时候，那眼睛长头顶的蛮人还故意让公子出丑呢…… 江佩离扶额，听徐来喋喋不休地说完秦珩初来华都有多艰难，不由反问了句：;他不是不让说么？ 徐来噎了一下，赔笑道：;那……我这不是怕公子难过，想请您去安慰安慰他吗？ ;他那么骄傲一人，安慰他才会让他更难过吧？ 嘴上这样说着，但江佩离心里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这几天给她吃闭门羹的人，大多态度恶劣，可江佩离知道那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江衍。 毕竟归顺蛮庭做二臣这种事终归是汉人所不齿的，何况秦珩……他到底，还是个王孙呢？ 于是江佩离在家里留了个字条给江涣两个，便跟着徐来去了秦府。 秦珩这会儿本也在屋里忐忑踱步，不晓得徐来能不能把阿离带过来，如果阿离不肯来，那他又找个什么理由去看她。 正想着，就听到外边清风激动道：;公子！来了！ 秦珩心中一喜，立马出去迎了人进来，然后……就跟粘在江佩离身上了似的。 江佩离颇有些无奈，看着案前厚厚的文书，不由提醒：;徐来不是说你还有一堆公事要处理吗？ 朝廷里的那些个老头欺秦珩新来就得蛮帝宠信，故意扔了一堆工作给他。 但毕竟前世经历过了，秦珩处理起来倒也游刃有余，他抱着江佩离，低道：;那我处理公事，你在一旁陪我，好不好？ 江佩离犹豫片刻，说;好。 然她陪秦珩坐在案前，看着密密麻麻的蛮庭文书，满脑子想的都是;江衍降了。 她想问秦珩，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她记得秦珩说过江南战争爆发是在江衍的死讯传到江南之后。 可若是降了，江衍又怎么会死？ 江佩离脑子乱乱的，也不知到底更希望江衍是降了还是已经…… 正想得出神，温热的唇突然落在她眉心。 江佩离微微一僵，才看到秦珩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笔，见她回神，就一把拉过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 江佩离脸一红，干咳一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想这些？ ;你在旁边，我集中不了。 秦珩含糊说着，气息扫过她衣领口，手也渐渐扣上了江佩离的双手。 江佩离很快觉察到他意图。 虽说她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血气方刚，但也不至于……这么……还是说，秦珩这个老色胚特殊一些？ ;诶，我说，你再这样，下次我可不来了啊。 江佩离红着脸，感觉放在她腰上的手在用力，说完这话后又感觉到那人身子一僵。 片刻后，秦珩停了动作，轻轻抱住她。 ;这是做什么？ 江佩离好笑问突然停下来的秦珩。 ;没什么，就想抱着你，这样我心里踏实。 秦珩脸埋在她脖颈，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阿离，我在做的事情虽然算不得光彩，但……大宇气数已尽，历史潮流如此……就算今天我不站在这里，以后也会有别人为了和平而做出妥协。 ;蛮族人是该死，蛮庭是该被推翻，可能这一切……不会发生在现在。推翻蛮庭的人，也不会是你我。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在为我的懦弱找借口，但阿离…… 他手臂紧了紧，低声道：;你别看不起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8章 我家猫儿 江佩离感觉到秦珩的颤抖，他在表达他内心的时候经常这样。 以前是怕她走，但这一次江佩离感觉到了不一样。 或许他还是怕她走，但更多的，是他如今的挣扎与痛苦。 怎么会不痛苦呢？ 他又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他压根不想做这个官，不想背着这个要跟他一辈子的污名，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江佩离抿唇片刻，抬手轻抚他后脑，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到惨死在华都的陆承玉，想到江南揭竿造反誓死不降的民众，想到华都紧闭着的门的那头…… 她想到自己，缓缓闭上眼睛，掩了眼里的痛苦。 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江佩离慢慢侧过脸，亲了亲秦珩的唇，温声说：;你先忙吧，我在旁边陪你。 秦珩痴迷于她的温柔，不肯放手，含糊问：;那……你晚上留下来吗？ 江佩离还没回答，就听到外边徐来突然慌慌张张喊：;公、公子！商大人闯进来了！拦都拦不住！ 秦珩脸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身上一轻，转头，就见江佩离躲在了窗前的橱柜后面，柜子上的瓷瓶被她撞倒。 他心里一紧，那一下撞得可不轻。 瓷瓶掉下去半天没听到声音，秦珩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整理好衣服，就见门被推开，商淳板着脸站在门口，不满问：;大白天的，秦大人紧闭着大门，不会是在商量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这糟老头子。 秦珩一想到这臭老头打断自己和阿离难得的独处时光，心里就憋气。 ;商大人辈分高，不懂我们这些小年轻的情趣，适才我正在屋里逗猫儿，商大人招呼都不打地闯进来，把我的猫都给吓跑了。 蹲在橱柜后的江佩离嘴角抽了抽，摸摸心口，确实吓得不轻。 ;逗猫？ 商淳显然不信，;逗猫需要关上门？ ;当然，不然猫受到惊吓，往门前一蹿，伤了大人怎么办？ 蛮族人不怎养猫，觉得猫是个邪物，不过商淳倒是见过别人家养的猫挠人，一爪子下去，血呲啦呼的。 于是他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客气地坐到秦珩跟前，沉声问：;听闻你反对刑部用新币作为计赃款数？ 说到正事，秦珩也不含糊了，平静回应：;是。 大晟律法规定，朝廷命官贪赃受贿款数达到一定数额，无论职权大小，一律处以死刑。 而延呈年间，朝廷刚拟定发放一批新的货币流入市场，于是蛮族大臣想当然地认为应该用新货币来计赃。 ;你一个刚上任的小小汉人，陛下准你参听这么大的会议已是恩赐，你怎么还敢口出狂言扰乱圣听？ 秦珩笑了笑，不卑不亢道：;一个新上任的小官差能让商大人火急火燎跑来找，真是荣幸之至啊。 ;况且，下官只是听完诸位大人各抒己见之后随意在陛下面前说了几句，商大人……您是在怕什么呢？ 江佩离透过橱柜的缝隙看到那个姓商的黑脸老头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不由摇头叹息：她要那老头，非弄死秦珩不可。 她背靠着橱柜，橱柜正对着的是一扇窗，窗外种了几棵枇杷树，听徐来说，是秦珩搬来后新种的。 江佩离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杈，一言难尽地想：这眼看就要到冬天，秦珩在华都种枇杷树，脑子有坑吧？ 就这样，她一边听着屋里两人争什么刑法计赃的事儿，一边数着外头枇杷树伸了多少根枝桠，老头儿摔门而去的时候，她正好数完一棵—— 足足二百六十八根呢！ ;哈…… 江佩离打了个哈欠，抱着瓷瓶从橱柜后探出个头，懒洋洋对秦珩说：;你当心这老头暗杀你。 ;是有这个可能。 秦珩笑着，心情似是极好般，;你担心吗？ ;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担心你。 江佩离起身把瓷瓶放好，漫不经心道：;那老头看着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他可是蛮族的，我不能让他欺负汉人。 ;就是担心我。 秦珩走到她面前，手撑在橱柜上和她面对面，气息相缠，;还嘴硬。 这人…… 江佩离和他对视片刻，有些无奈地;喂了声，;你刚气那老头的时候那么有架势，怎么一到我面前，就成了傻子？ 秦珩低笑，;因为我家的猫儿，是需要人哄的。 ;你少来啊，别油腔滑调死不正经。 江佩离不自在地别过视线，轻咳两声，回过头来的时候秦珩已经坐回到桌前。 还冲她招了招手：;过来陪我。 江佩离深吸一口气，坐到秦珩旁边，迟疑片刻后，默默地研起了墨。 秦珩写着文书，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江佩离边研墨边支着下巴瞅文书上写的内容，随口问了句：;所以你们争执半天，争的就是拿新币计赃还是拿旧币呗？ ;可以这么说。但最终目的，是朝廷暂时不发行新币。 ;为什么？ ;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乱，旧币还在贬值呢，这时候发一通新币取代旧币，不是在给朝廷的财政和百姓添堵么？ 江佩离似懂非懂，;那照你这么说，那老头反对个什么劲？脑子有问题？ ;他管财政的，新币一发行，朝廷和百姓亏损的钱款就全到他口袋里去了，他能不反对？ 江佩离这才恍然大悟，想到那老头子的鬼样子，不禁骂了句：;臭老头子，蔫儿坏！ 秦珩好笑地拿笔头敲了敲砚台，;继续，墨不够。 ;哦哦，好。 江佩离难得配合，卖力地给秦珩研墨，突然觉得……秦珩这人不想那些风花雪月的时候，两人的相处还蛮好的。 她看着秦珩写的字，虽说她不懂字，但好赖还是分得清，她就觉得秦珩那一手字写得极漂亮，是会想好好珍藏起来的字迹。 再看他握笔的手，指骨分明，江佩离知道他掌心宽厚，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她清楚他手掌的触感…… 想着想着，江佩离突然脸一烫，心里不停暗骂自己被秦珩带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9章 公主招亲 ;怎么了？ 看到江佩离突然转头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秦珩不禁好笑问：;困了？ ;哦，没有。 江佩离才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夸他：;你的字写得真漂亮，要是我也能写得这么……算了，要能有你的一半漂亮，我都叩谢了。 上一世秦珩与她有过书信往来，自然晓得阿离的字长什么样。 小时专注习武，后来历经战乱，江佩离可从来没有安静坐下来读过书写过字，所以她写的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但这话，秦珩是不敢当着她面说的。 他眼皮也不抬地故意问她：;我只有字漂亮吗？ 江佩离一脸茫然。 ;我长得……不好看吗？ 江佩离：;…… ;秦珩。 江佩离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好看归好看，但你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这会儿知道说我了，先前也不知道谁总追着我问。 ;那是上辈子的我！这辈子我可没这样！ 江佩离怒瞪他，;你别老拿上辈子说事儿啊，我又不记得。 ;行，那我不说了。你记得你这辈子喜欢我，而且唯一只喜欢我就行了。 这人，真是……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江佩离胳膊都磨酸了，秦珩总算把事情都处理完了。 ;写完了？ 秦珩;嗯了声，一把抱住江佩离的腰，坏笑：;可以继续了。 这……王八蛋！ 正当两人打闹的时候，外面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徐来慌张的声音：;二殿下、二殿下您慢点啊！ 江佩离立马推开秦珩，又一个翻身，躲到了橱柜后面。 秦珩：;…… 今儿这是怎么了？就见不得他有温柔乡是吧？ 他迅速整理好衣服，起身的同时，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高大黝黑的青年就站在门口。 秦珩压下不快恭敬行礼：;二殿下。 江佩离皱眉，她可真不喜欢秦珩对蛮族人这般恭顺。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橱柜的缝隙打量起那个被称为;二殿下的蛮族人。 个挺高，人挺壮实，竟把身材本也高大的秦珩衬得都有几分娇小，江佩离看着特别不爽。 她听到他们又说起了计赃和新币一事。 江佩离有些担心地看着秦珩的背影，这秦珩初来乍到的，竟敢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和蛮庭对着干，他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那个蛮族青年长得凶神恶煞的，腰上还别了把刀，江佩离生怕秦珩把他惹急了一刀子就下来。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蛮族青年说：;虽然我不懂你说的什么贬值膨胀，但我觉得你说得对，现在军方的财政也吃紧得很，发新币对朝廷来说反而是个负担。 听到;军方二字，江佩离瞳仁一缩，不由又多看了那人几眼。 ;而且这个政策本身也有问题，虽然贪贿该死，但不由分说地一律处死，万一错杀了怎么办？我听外祖母说，汉人都觉得我们凶残狠厉，我可不想你们一直有这个偏见。 江佩离听明白了，这个人是来支持秦珩的。 或者说，是秦珩在支持这个人。 因为她听到秦珩说：;殿下生性仁厚，有大爱之心，若能消除两族之间的芥蒂，对天下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两人又就此事谈论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扯到文治还是武治上去了，朝廷似乎也一直在为此事争论。 蛮族以武力发家一统天下，多数人根本不懂文，因而支持武治的人占多数，只有少数与汉人或汉文化接触过的人支持文治。 对此，那青年沉默半天，而后压低声音：;你也听说过我对汉人俘虏的态度，我是绝对支持文治的，但也不反对武统。 ;毕竟从效率上看，武统要快得多，但我私心觉得这应当是必要时候的无可奈何之举。 秦珩也沉默半天，余光瞥向橱柜的方向，而后压低声音：;明白。 没过一会儿，秦珩送了人出去，等回来的时候，江佩离已经不见了，橱柜前的窗子大敞开。 他低眸攥了攥双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氅，追出去了。 ＊ 华都地形方正，不似江南水路多，但街上总有巡视的官兵，长得凶神恶煞的。 江涣嘴里叼了根草，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有些不耐烦道：;这鬼地方这么大，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打听消息去啊？ 阿芜也有些犯难。 跑了几天，满华都无论蛮人汉人，对陆承玉被杀一事只字不提，提了也很快被搪塞过去，这上哪儿打听去？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急这一两天。 江涣把嘴里的草一吐，摘了斗笠，高兴道：;阿芜，咱们去玩儿吧！你看前面好热闹，好像是有人在打擂台呢！ 阿芜被江涣拽着走了几步，神色为难：;这……不太好吧？阿离都说了要低调行事…… ;哎呀咱们就去看看热闹，又不上去打，怕什么？走吧走吧！ 华都这几天热闹，街上人挤人的。 江佩离原先只以为是因为到了年底，今儿一上街才得知，原来是蛮庭的公主在比武招亲。 听说蛮帝最近在朝廷上颁布了诏令，鼓励蛮族世家贵族和汉人通婚，结两族之好，为了做出表率，他下旨要把膝下唯一的女儿狄雅公主许给汉人。 但这并不是江佩离要关心的事情，她追着那什么;二殿下出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只是她心里顺带讥笑着，这蛮人虽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表面工夫还是会做，一边捅汉人的刀子，一边又搞通婚这一套。 江佩离不知不觉就跟到了招亲的擂台，往前人挤人的，她不愿上前，就躲在暗巷里偷偷观察。 心里却想着，这蛮族人从小习武的，心气儿又高，那公主铁定不想嫁个绣花枕头，可经过前面的一次血洗，华都的贵族里还有几个会武的汉人？ 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太他娘的大意了！ 现在在擂台上跟那蛮族公主打得不相上下的，可不就是江涣那蠢货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0章 还不认输 ;白痴啊！ 江佩离气血直翻涌，下意识就要往前窜，却突然被人往暗巷里拉拽。 她反手就要打，被抱了个满怀，闻到熟悉的味道，这才放松下来。 ;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江佩离心脏怦怦直跳，秦珩用自己的外衣把她裹在怀里，她身上冰凉，手也和冰块似的。 秦珩没说话，只把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面取暖，抱紧她，又看了眼擂台的方向，神色有些许凝重。 ;你刚是想上擂台阻止江涣？ 江佩离尴尬了一下，应了声，;下意识反应了，不然照他那蛮劲，伤了人家怎么办？而且…… 而且她怕给秦珩带来麻烦。 秦珩抿了抿唇，看着擂台上的情况。 那擂台搭得很高，足有一两层楼高，擂台上还有架子可以攀，但蛮族人轻功不怎好，因而狄雅基本把场子控制在地面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着对方是个姑娘，江涣似乎有意相让，但狄雅是个心气儿高的，哪里容得了这般羞辱？ 于是这两人一个下手比一个狠，打了几十个回合，从擂台正中打到边儿上。 最后江涣觉得无趣，纵身一跃到高架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我都这么让着你了，你干嘛呢？ 狄雅握拳仰头，脸憋得通红，;谁叫你让着了？你给我专心点，尊重对手好不好？ ;小妞儿，认真打你又打不过我，我赢了你也不光彩，咱俩各退一步不好吗？ 江涣悬空的脚一晃一晃的，似是嘚瑟。 江佩离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江涣那欠揍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由仰头小声说：;你能不能把江涣从台上打下来？ 秦珩本也是这样想，这擂台是比武招亲的，若江涣赢了就得娶公主，他只能输。 可江佩离在他怀里这么软软地请求，就跟心尖儿上拂过了片羽毛似的，弄得他心里痒痒。 于是秦珩故意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这人……真是吃不得一点亏啊！ 江佩离眼角抽了抽，看着秦珩的下颌骨，挣扎半天，踮脚亲了下他脸颊。 秦珩刚要说不够，就听姑娘小声警告：;你差不多行了啊，一会儿鸡飞蛋打得不偿失，我可饶不了你。 没辙，秦珩只好护着江佩离慢慢上前，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摸过来的石头，站在擂台底下，对准江涣的腰。 江涣猝不及防失了重心，直从高架上掉下来，狄雅在地上看准了，纵身就是一脚，江涣立刻反应，借着她的力道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你耍赖！ 江涣捂着腰直嚷嚷，;我又不是不让你赢，你耍什么阴招啊？ 狄雅一愣，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就有！不然我还能自己从上面摔下来吗？ 江涣越想越气，呛道：;不讲武德！耍赖！ 狄雅被冤枉，心里也气不过，但她又说不过江涣，一来二去，两人又打了起来。 这时狄雅一腿扫过去，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腿上，她没踢到江涣，一字马落在地上，惊怒：;你耍阴的！ 江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哼了声：;天道好轮回啊！ 台下江佩离扶额，神情凝重。 刚刚明显有人偷袭了狄雅，难道这人是想让狄雅输给江涣？ ;秦珩，你快想想办法啊！ 江佩离急得跳起来，她爹现在还不知是死了降了，可不能再让弟弟和蛮族公主扯上关系了！ 秦珩抿抿唇，看准了江涣的膝盖窝子，又是一下，而同时，狄雅的手腕也被打中。 他又打江涣的脚踝，狄雅也突然失足摔在了台上。 江佩离又气又急，眸光一扫，就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那个蛮族青年。 青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手里转动着珠子冲她扬了扬下巴，冲着台上弹了过去。 只听;哎呀一声，狄雅整个人险些从擂台上摔下来，江涣下意识拉了她一把，两个人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我说、咱俩要不、就这样吧？ 狄雅喘着气，红脸问：;哪、哪样？ ;就、息战，当……平局算了！ 江涣重重地喘了口白气，鼻子冻得通红，盘腿坐在地上，;这样我也不丢人，你也可以继续招你的亲。 岂料，狄雅突然就从地上弹坐而起，满脸通红磕巴道：;谁、谁说平局了？还没分出胜负来呢！你尊重一下对手，尊重一下比赛好不好？ ;都打了几百个回合了！要分胜负早分了！你傻的啊？ 江涣炸毛了，;你想赢，我让你赢，平局也可以，我被你拎上来打了这么久，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好不好？你还想怎么样？ ;我、我…… 狄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我也可以……输给你的。 江涣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如遭雷击。 输、输给他？ 那照这擂台的规则，输给他不就等于…… 江涣瞬间瞪大了双眼，呛得脸也红了，急忙摆手：;不不不不行的！你不能输给我，不能…… 台下两拨人看着情况不太对劲，江佩离远远看到那蛮族青年一跃上了擂台，沉声唤道：;阿雅，该认输了。 认输？ 江佩离和秦珩对视一眼，不等秦珩反应，江佩离也跃上擂台。 ;阿姐？ 江佩离扫了眼手足无措的江涣，抿抿唇，淡道：;是我弟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阿涣！ ;我、我在。 ;还不认输？ 当众认输这种事搁在以前，莫说是江涣不会认，江佩离也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可眼下他们在华都蛮庭，江涣不认输，按照擂台规矩就要娶蛮族公主。 于是他咬咬牙，起身拱手就要认输。 ;慢着！ 蛮族青年喝了一声，制止了江涣，笑，;这位姑娘真是有意思，刚才的战局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分明是我妹妹占下风，怎么反让这位公子认输了？ 说完，他不等江佩离开口，又对身后的狄雅道：;阿雅，还不上前来见过这位公子？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1章 她失忆了 第301章她失忆了 江佩离肺都快炸了！ 这兄妹两个是脑子有问题吗？看不出来他们就是宁可认输也不想跟蛮庭攀亲吗？ 她心里一股邪火没地儿撒，不等狄雅上前，就冲江涣吼道：“你说你没事招惹别人做什么？人家是公主，是你能高攀的吗！你想打架都不会看场子的啊？” 江涣被吼得懵了懵，一脸委屈，全然没了刚才打擂台时的气焰。 倒是狄雅被凶巴巴的江佩离吓到了，吞了吞口水，默默道：“那个……是我把他拎上来跟我打的，不是他招惹我……” 江佩离没说话，一眼扫过去，狄雅不知为什么就一激灵，下意识往哥哥身后躲了躲。 见鬼了，她一个公主，怕一个不知来历的野丫头做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是姑娘看了也会喜欢的模样，尤其那一双眼睛，虽然眼神凌厉了点，但……还是好看的。 狄雅忍不住探出个头，多看了江佩离几眼。 “那这事儿怎么算？规矩是早就定下的，你弟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赢了我妹妹，如果不给个说法，叫我们面子往哪儿搁？” 狄烈这会儿脸色也不大好看了，他本来就黑，一生气脸更黑了，看得人害怕。 偏生江佩离还仰头上前道：“我弟弟没赢，撑死了打成平手。你也听到了他是被你妹妹拎上台来的，什么好都没捞着，还不能有自己的选择权了？” “当驸马还不好吗？吃穿不愁，坐享荣华，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一句“谁稀罕”就要脱口而出，江佩离硬生生给压了回去，余光就扫到了规规矩矩从楼梯走上来的秦珩。 一时，她心里又闷又气，委屈又愧疚的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这让她对蛮族人的痛恨又多了几分。 对秦珩来说，他是臣，不能违抗君令，可另一边，他又要顾及着江佩离。 但秦珩好歹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这点风浪不在话下，他一面上擂台一面想着措辞，一面不动声色地朝江佩离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然而，他脚刚踩上木梯，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那擂台是为了给狄雅招亲临时搭建的，按说能比武，台子应当很坚固，可不知到底是今天这一场打得太激烈还是如何，秦珩还没站上去，就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他不敢贸然上前，只下意识喊：“阿离！危险！” ＊ 江佩离觉得，她今年一定犯了太岁。 早几个月那跛脚还是瞎眼的道士说她有血光之灾的时候，她就该问个明白，哪怕求个符保平安也好。 对了，她那平安符当初给了秦瑜的小儿子，还忘了要回来。 于是那擂台坍塌的时候，台上其余三人都平安无事，只有她，被倒下来的高架生生砸了脑袋，当场就昏过去了。 说来也怪，她清楚知道自己被砸晕了，意识也是有的，但就是醒不过来，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 头好疼，她听到耳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请了华都的郎中过来。 华都的郎中……蛮人吗？她不要蛮人给她治病。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听到旁边有人说：“这我府上的御医，也是你们江南人，叫秋冶……” 秋……冶？ 江佩离心口颤了颤，当初跟随江衍行军出征的军医中，就有一个叫秋冶的，算起来，跟陆芷还是同门。 这么说……江衍，真的降了？ 江佩离浑浑噩噩的，想睁眼又睁不开，声音也听得断断续续的，她听到秦珩说了一句“有劳”，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拉出去，有人在给她把脉。 她似乎，也听到了江涣的声音，可这却让她更加困惑。 如果真是江衍身边的那个秋冶，江涣肯定是认识的，以他的性子，没当场拧了秋冶的脖子她都觉得奇怪。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有人在给她扎针，她疼得冷汗冒出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握着她的手，沙哑着嗓子说：“都是我不好……” 两天后。 江佩离终于醒了，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后脑勺真他娘疼！比当初肚子上开个窟窿还疼！ 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变蠢。 “醒了？” 秦珩温柔低哑的嗓音从帐外传来，江佩离下意识想应，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他身后，恭顺道：“秦大人，我来。” 那人掀开帘帐，让江佩离看清他的脸，那一瞬间，她如遭雷击！ 秋冶！真的是秋冶！这么说江衍现在……也是那个蛮族皇子的部下了？还是已经…… 江佩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想事情就觉得疼，她捂着额头痛苦呻吟。 她只知道，无论江衍生死，她要继续深入此事，定会招来麻烦。 秋冶要碰她，她警觉躲开，问：“你谁？” 她感觉到秋冶眸光微微一滞，随即低道：“奴才……是二殿下府上的御医，奉命来给……姑娘看病。” 秦珩感觉到江佩离不太对劲，忙坐到她身边想安抚。 岂料他一靠近，江佩离条件反射般弹开，一双眸清冷而警惕地盯着他。 “你又是谁？” 秦珩愣住，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漾开，他看了江佩离半晌，迟疑问：“你……不认识我了？” “别跟我套近乎！小爷吴兴一霸，可不是谁都能攀得起的！” 江佩离语气又冷又傲，好像真就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她摸了摸缠着绷带的额头，疼得呲牙咧嘴，嘴里骂骂咧咧：“靠！江涣那蠢货又死哪儿去了？每次招惹是非，倒霉的都是我！” 秦珩和秋冶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沉默片刻后，秦珩让清风找来了江涣和阿芜，听说她醒了，狄雅也第一时间拽着她哥哥赶了过来。 结果除了江涣和阿芜，江佩离谁都记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华都而不是江南。 “完了完了完了……” 江涣感觉天塌了，“阿姐让那木头架子给撞傻了！” “不。” 一直没说话的秋冶否认，看向江佩离，缓缓道：“她只是失忆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2章 他还活着 第302章他还活着 擂台无故坍塌一事很快查明，是蛮庭的大皇子狄冲手下的人指使的。 “狄冲？大皇子？” 江涣反应了一下，盯着狄雅，“那不你哥吗？你是老几？” “那是我大哥，那天跟我一起在擂台上的是我二哥狄烈。我大哥是嫡出的，性子比较傲，不想要咱们几个跟汉人通婚，所以才……” 狄雅看着江涣的反应，赶紧补道：“但是我和二哥是很赞成的啊，我们对汉人一点偏见也没有，也很愿意跟汉人通婚的。” 说完，她脸又红了。 不过江涣没注意到，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擂台是你大哥的人做了手脚？” “嗯啊。” “他让人把擂台弄塌的？” 狄雅觉得奇怪，但还是点点头，“我二哥亲自去查的，他还跟我大哥吵了一架呢。” “不对啊，那照这么说，他那哪是不想你和汉人通婚啊？” 江涣脱口而出，“他是想让你死？” 当时擂台坍塌一事虽然发生得突然，但一直在台下的阿芜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她亲眼看到有人在狄烈上去之后动的手脚。 那这么说，那个叫狄冲的大皇子……是想害死他弟弟妹妹？ 狄雅听了这话，一脸茫然：“擂台坍塌就会死吗？咱们都是习武之人，最多受点伤？” 江涣想了想，觉得也是。 不过这么说的话，阿离当时也完全能避开啊，怎么会让架子砸着脑袋？还砸失忆了？ 难道……阿离是故意的？ 嗯，应该是的，当时她跟那个叫狄烈的争了半天，眼看就争不过了，这个时候她故意受伤倒是能避开一些麻烦…… 不过，阿离反应可真快啊！擂台坍塌就一瞬间的事，她居然还能想到故意受伤…… 江涣脑子里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时，狄雅正在偷偷打量他。 狄雅的外祖母是个汉人，从小她也没少接触过汉人，她就觉得汉人的男子温柔体贴会疼人，但有时她又嫌他们不会武功。 而眼前这个，年龄估计和她不相上下，个子比她高不了太多，但肩膀厚实，估摸着还能长几年，最重要的是…… 他武功不错，至少能让狄雅心服口服。 “那个……” 狄雅犹豫了半天，忸怩开口：“你姐是因为我的事受了伤，我心里过意不去，不然就把她接到我府上休养？” “接你府上？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别打我姐歪主意，她虽然脑袋坏了，但还是厉害着呢，你可别自讨苦吃。” 正在屋里的江佩离打了个喷嚏，阿芜忙给她把衣服披好。 江佩离裹好以后，摸了摸缠了厚厚纱布的脑袋，重重叹了口气，后怕道：“幸好不是砸江涣头上，他那脑子再砸坏了，可就真一点都没用了。” 阿芜：“……” 外头狄雅听了江涣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她憋了半天，红着脸说：“我打她歪主意做什么？我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们，而且你姐现在不是失忆了吗？那更需要好好将养，华都物价那么贵，吃穿用度你们能负担吗？” “这……” 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原先他们住的那院子地就偏，还是秦珩暗地里帮衬着才租下来的，现在江佩离失忆了，忘了谁不好偏偏就忘了秦珩…… 江涣一想到秦珩追阿离追得那么辛苦，这眼看着都要成正果了，阿离脑袋给砸坏了，他都心疼秦珩，就想着让阿离赶紧好起来才行…… 于是他拿定主意，道：“如果你是真心觉得愧疚，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啊，我姐好像对你们族人有点那个，她不同意怎么办？” “这好办，公主府大着呢！到时给你们一个单独的院子住，然后我问二哥把秋冶借来给你姐看病，她很快就能没事的！” 狄雅高兴起来，江涣看着她笑，自己也扯了扯嘴角以示回应。 心里却在暗暗地想，秋冶那边，还是得找机会问个明白才行…… 于是年前，江佩离三人就搬进了狄雅的公主府。 按着狄雅说的，她让人单独在公主府划了座别院，和她的府邸虽是连通的，但也有个偏门直通大街，不必走公主府的正门。 对这事，江佩离本也不想。 但为了接触秋冶，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狄雅好像也真只是出于愧疚或者说是好心，并没有再提过招亲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日秋冶给江佩离换药行针，做这之前他退去了屋里其余人。 给江佩离换完药，他垂眸看了江佩离片刻，缓缓屈膝，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 江佩离声音冷淡，“我又不认识你，无缘无故的，你跪我做什么？” 秋冶知道江佩离是在说气话，他攥着双手沉默半天，沙哑着声音道：“大小姐，我……我有苦衷的，我……”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选择缄默，道：“华都不是您和少爷能久留的地方，过些日子我会安排好船和盘缠，送您回去江南。” 江佩离没说话，抿着唇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冶是个孤儿，从小被江家收养，又让他随着陆家陆芷一起拜师在药仙老人门下学医，江衍更是待他不薄。 “我爹呢？” 江佩离终于问出口，眸光清冷，“听郭山说，他降了？” “大小姐，您别问了……” 秋冶艰难道：“二殿下和三殿下都是好人，您在三殿下这儿暂时安全，但必须尽快离开华都，您……” “他是不是降了？” 秋冶没回答，江佩离深吸一口气：“好，那我换个问题。陆承玉是怎么死的？” “陆将军……对大殿下出言不逊，誓死不降，大殿下怒极，把他杀了。” “那你呢？” 江佩离话锋一转，“我父亲若是没死，你怎么会跟在狄烈的身边？你敬我一声大小姐，我姑且相信你没叛，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她一字一句，“我爹，他已经死了。” “不。” 秋冶摇头否认，“将军他……还活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3章 我有办法 来华都大半个月，江佩离第一次听到确切的关于江衍的消息。 他还活着。 不知为何，江佩离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问：;那他在哪？ ;大小姐，您别问了，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总之将军现在还活着。您和少爷……我会尽快安排你们离开。 说完，秋冶不愿再多说，他也怕时间长了狄雅会起疑心，收拾完东西后，就出去了。 秋冶走后没一会儿，江涣进来了，神神秘秘地关上门，坐到江佩离旁边，一脸好奇地盯着她头上的纱布看。 因为江佩离前后都有伤，纱布的结打在了旁边，贼大一蝴蝶结，看着还挺……滑稽的。 ;你做什么？ 江佩离一脸警惕地看着努力憋笑的江涣，摸了摸自己脑袋，明白过来的瞬间，一脚踹了过去。 江涣也没躲，反正踹得也不疼。 ;唔，阿姐，你是真失忆了还是装的啊？ 听到江涣一本正经地问这么蠢的问题，江佩离炸了，抓狂道：;这话不是你们说的吗！我就说我怎么无缘无故跑到华都来了，我不是在望江楼喝酒的吗！ ;可…… 江涣有些迟疑，不由小心问：;你怎么……就偏偏忘了这半年的事情啊？偏偏还是和姐夫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伤心？ ;姐夫？ 江佩离皱眉，;你说那个二臣？你叫他姐夫？我嫁给他了？ ;……倒是还没，不过……你们都已经……那个了。 ;那个？ 江涣害羞地点点头，啄了下自己手指头，;这个了。 江佩离：;…… 原来是说接吻，吓死她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江佩离一脸不信，;你亲眼看到的？ 江涣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偷看的那几回，想了想，道：;你们在大街上，闹得满城皆知的，我就算没看到也知道了啊。 江佩离：;…… ;诶，你真不记得了啊？ 江涣看江佩离不像是装的，有些失望，又不死心地问：;那你记得咱们来华都前，阿娘和舅舅说了什么吗？ ;阿娘和舅舅？ 江佩离一脸困惑，;舅舅不是遁世了吗？他下山了？ 江涣：;…… 完了完了完了，阿离聪明了一世，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翻车了！ ;你别端着啊，所以咱们来华都做什么的你说。 江佩离脚尖戳了戳江涣，压低声音：;不会……和咱爹有关系吧？ 江涣没说话。 沉默片刻后，他内心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面上却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说。 ;你是追着姐夫……就是你说的那个二臣，他刚来华都上任，你舍不得他，就追过来了。 江佩离：;…… ;你别害羞啊，姐夫对你很好的，他特别特别疼你，你舍不得他也是人之常情嘛！虽然你现在暂时忘记了，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嘛！ 江涣信誓旦旦，;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很快让你想起来！ 江佩离看着江涣，一言难尽。 那一刻她觉得，她这弟弟……也没那么蠢，就是……聪明都用错地方了…… ＊ 江涣觉得自己身负重任，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们在异乡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美满才行。 于是他找到秦珩。 年底朝廷很忙，虽说蛮族人不过汉族的新年，但本着文化大融合的心态，蛮帝下旨一切中原的节日都照例，这应该是大晟朝廷第一次过汉族的新年。 秦珩忙，但也不知道忙什么，江涣去了好几次才堵到人，还生生在寒风里等了他小半个时辰。 等秦珩送完客出来的时候，江涣已经打了八个喷嚏了。 ;抱歉，久等了吧？ 秦珩赶紧招呼江涣进了屋，看他冻得直吸鼻子，不由问：;徐来叫你进屋等，你怎么不进？ ;嗨，我厚实，扛冻，再说你现在当了官，让那些蛮人看到了不好嘛！ 说着，江涣又打了个喷嚏，默默地往火盆旁边挪了挪，才觉得好受了些。 ;话说回来，你怎么都不去看阿离啊？难不成因为她把你忘记了，你一伤心就放弃她了？ 秦珩沉默片刻，;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啊？ ;我…… 秦珩迟疑了一阵，缓缓道：;现在不太方便。 ;不方便？为什么？咱们现在住的那地儿离你这儿也不远，你从咱们那个门进去，也见不着别人。 江涣缓了缓，就着茶水在案上把路线图都给画出来了，还特意强调：;你看好了啊，阿离住这屋，可别找错了。 秦珩看着桌上的水渍，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片刻后他问：;是她……叫你来的？ ;哪儿能啊？她不是失忆了吗？大概五六月的事情到现在，她一点也不记得了，满脑子都是自个儿在望江楼和人拼酒喝多了。 ;不过你也别介意啊，她肯定也不是故意忘记你的，而且就算忘记了，以你俩那感情，她就不能重新爱上你？ ;她…… 秦珩低低问，;她真的爱我吗？ 江涣觉得秦珩这问题问得奇怪，阿离对他那么好呢，不是爱是什么？ 但他也不好直说，毕竟女人心海底针，鬼知道阿离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和阿芜都一致认为，这半年来阿离的改变还是很大，如果不是爱，她怎么可能接受他的二臣身份？ 于是江涣说：;这问题，你等她想起来了自己问她好了。不过啊阿离那人性子挺拧巴的，你问她她也不一定说实话。 嗯，她性子……是有点拧巴，和他那时一样。 秦珩低低一笑，敛起心神，;大夫有说她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那倒没有，不过…… 江涣咧嘴一笑，骄傲道：;我有办法！ 秦珩看着江涣信心满满的样子，瞬间想到了当初在船上，他撺掇自己在寒冬里跳大运河，结果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事情。 一时，他心里就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4章 英雄相惜 事实证明，秦珩的预感没有错。 当天夜里，江涣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把江佩离骗出来，然后在护城河的廊桥上还原他们初遇时的情景。 结果当晚暴风雪，秦珩在廊桥上冻了一个时辰，江佩离没来，倒把自己冻病了。 秦珩晕晕乎乎回到屋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和阿离这一世初遇是在夏天，暴风雪天还原，还原个鬼！ 蛮族人对风雪有敬畏之心，每逢初雪休朝三日，秦珩也正好得以养病。 秋冶过来给他把脉开了药，低声说：;大人想见我家将军，不若趁着这几日风雪天？蛮人见风雪基本不出门，这几天比较安全。 ;如果能去是最好，不过…… 秦珩迟疑片刻，问：;你出来太久，二殿下不会怀疑你？ ;大人以为，二殿下留我在身边是为着什么？ 秋冶苦笑，;将军是个令人钦佩的汉子，他的遭遇让人痛心。英雄惜英雄，二殿下把他藏起来，也是希望保证他安全的情况下尽快让他恢复。 于是秦珩吃了药，顶着千斤重的脑袋和秋冶出去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特地交代病重不见客，然后和秋冶翻窗走后门出去的，秋冶安排好了马车。 看到马车夫，秦珩有几分警觉，秋冶就道：;大人放心，都是信得过的人。 秦珩这才上了马车。 风雪天出行不便，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了华都南面的一处僻院，秋冶搀着秦珩下了马车。 踩在绵软的雪地上，秦珩心里也有几分紧张。 他马上就要见到江衍，这位为大宇鞠躬尽瘁的铁血将军，在华都忍辱负重整整七年的英雄汉子。 他也是阿离的父亲。 秦珩掌心冒了冷汗，到门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犹豫问：;他会不会……不想见我？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对江衍来说，应该是不齿的吧？ 然秋冶没回答，只打开院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而这个时候的江涣，正在院子里被罚扫雪。 他手冻得僵硬，扫不了一会就要停下哈哈气，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屋子里懒洋洋躺在躺椅上的江佩离。 ;停下做什么？继续啊。 江佩离眼也不抬，;不是不冷吗？你早些扫条路出来咱们也好出去，不是说准备了惊喜吗？ 江涣默默低下头。 雪还在下，他扫也是白搭，阿离就是故意在折腾他。 江涣觉得自己真可怜，一心为了姐姐姐夫，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阿芜…… 江涣求助似的看向路过的阿芜。 阿芜犹豫了一下，偷偷把自己的手套塞给了他，然后进屋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 太可怜了，连阿芜都不那么心疼他了。 进屋后，阿芜冲着自己冻僵的双手哈了哈热气，说了句：;这一下雪，华都可比江南冻多了。 江佩离一听，直接拆穿她：;别想着求情啊，你要是心疼了，就跟他一块儿扫。 阿芜赶紧闭嘴，心里默默地给江涣说了声抱歉。 屋里太暖和了，那狄雅倒也真是上心，一天到晚的，他们院里的炭就没断过。 可人到底是个蛮族的公主，虽说最大限度的给了他们自由，但阿芜还是觉得挺膈应的，她这会儿来，就是想看看江佩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结果江佩离听了，笑她道：;免费给你吃住，你还不乐意了？你知道华都的物价多可怕吗？咱要搬出去，可捱不过这个冬天。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 阿芜犹豫半天，还是小声道：;俗话说得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蛮族和咱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们公主这么对咱们，真的不是另有所图么？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院子里冻得直哆嗦的江涣。 江佩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言难尽地看着阿芜：;对这种事儿，你倒是敏感。 她原先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 江佩离想透之后，怎么也淡定不了，不由又看了眼江涣，正巧这时江涣停了手里动作也在看他，冻得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 ;你说这公主……能看上江涣？ 江佩离摇摇头，;她又不瞎又不傻的，我宁愿相信她图的是别的。 两人正说着，狄雅就过来了。 大雪天她不便出门，可狄雅生来就是坐不住的人，在自己府上逛着逛着，就想着去江佩离那里看看。 当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门不合适，于是她又让人备了香炭和一些吃食，一到江佩离院子，就看到正在扫雪的江涣。 狄雅眼神瞬间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上前打招呼，询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啊？ ;噢，我这锻炼呢！顺带把院子打扫打扫，这不快过年了嘛？ 江涣挺直腰杆干笑两声，硬着头皮：;也不是很冷。 狄雅没说话，看了眼身后的丫鬟，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那丫鬟是外祖母留给她的，也是个汉人，心思细腻得很，一下就看出狄雅的意图，冲她点点头。 于是狄雅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炉递给江涣：;这个给你。 说着，似乎又怕江涣不接，就拉过他的手把东西放他手上，然后低着头进屋去了。 留江涣一个人在原地呆愣了好久。 屋里，目睹全过程的江佩离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鼻涕眼泪直流，阿芜有些无奈地给她拍着背，顺势把地板擦干。 于是狄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咳得厉害的江佩离，她赶紧上前蹲地上问：;怎么还没好啊？秋冶不是天天都过来看吗？ 江佩离艰难摆手，想说没事，可一抬头就看到那蛮族姑娘脸上还没完全褪去的潮红，一时痛心，咳得更厉害了。 作孽啊！这么好看一姑娘，怎么偏就眼神不好使呢？ ;这可怎么办？这大雪天的，秋冶估计来不了呢。 狄雅满脸焦急，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小檀，你快把咱们府上的郎中请来给姑娘瞧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5章 大年三十 公主府的御医叫叶理，听着是个汉人名，实际上却是蛮人。 江佩离一看到他，脸立刻垮下来，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狄雅见了，赶紧说：;叶大夫虽然对中原的药理没秋冶那么精通，但也是华都很厉害的名医了，跟秋冶还算是师出同门呢！ 师出同门？ 江佩离眉心一皱，问叶理：;你师父谁啊？ 这话听着就像是在质疑叶理的医术，故而狄雅并没有多想。 倒是叶理有点不高兴了，但又碍于狄雅，不得不耐着性子道：;我师父是个隐士，也是你们中原人，听说当年他游历五湖的时候，汉人都尊称他作‘药仙’。 江佩离心里一咯噔，脱口：;那他姓什么？ ……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顶上的雪落了一地。 秦珩忐忑地往里走了两步，就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裹着厚厚的袍子坐在庭院里，见到他们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是离儿回来了吗？ 那人顶着风雪，许久未修理的胡茬子上落了白，一双本有些凌厉的眼里此刻全是期待，如稚童一般反复问：;离儿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秦珩微微一滞，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 秋冶上前轻轻抚去那人头顶的雪花，轻声说：;大小姐和表少爷在演武场比射箭呢，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她几时回来啊？珍姨吊的梨汤都凉了。 江衍满脸失落，垂眸小声说了句：;若是剩得不多，她又该不高兴了。 ;大小姐不会不高兴的，您看—— 秋冶推着江衍，指了指秦珩，;她晓得您无趣，特地请了这位公子来陪您玩六博呢。 ;这位是？ 江衍这才注意到秦珩，眉眼带着警惕和考量，毫不避讳地盯着秦珩看。 秦珩忙礼貌问好，道：;晚辈秦子砚，是阿离的……朋友。 ;离儿的朋友？ 江衍一脸狐疑，又看向秋冶：;就只是朋友吗？ ;是，这位应该是大小姐很珍视的朋友呢。 江衍脸瞬间垮下来，顺手抓了团雪扔向秦珩，不高兴道：;我不喜欢他，你让他走，我要等离儿回来。 ;无涯呢？你叫无涯过来，把这人赶走，然后叫他去找离儿……离儿、离儿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是不是不肯回来？不肯见我？ 江衍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喘着气，眼睛通红地抓住秋冶的手，;她还在气我罚她跪祠堂是不是？她怨我不相信她，所以她不肯回来了？ ;你叫她回来，我给她解释，给她道歉，你叫她回来…… 秋冶见江衍情绪渐渐失控，赶紧推着轮椅进了屋里，也顾不上招呼秦珩。 秦珩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外头，他注意到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平房，围墙修得很高，但按理来说似江衍的身手应该不在话下。 可江衍他坐着轮椅…… 秦珩坐在屋檐下，雪飞上他衣襟，他浑身冰凉，双手紧攥，难以克制地在颤抖。 一拳打在冰冷坚硬的木栈道上，冻僵了的手却感觉不到疼。 秋冶出来，秦珩听到动静，没说话，秋冶一时也沉默。 片刻后，秋冶才轻声开口：;将军近来的病情已稳定许多了，约莫过完年，就能恢复一些。 秦珩沉默半天，还是问：;他的腿…… ;恢复不了了。 秋冶平静回答，;将军的腿，永远都好不了了。 ＊ 过年了。 华都的风雪虽是停了，但积雪很厚实，也着实有些冷，一贯喜欢热闹的江佩离三人头一回老老实实在家里过年。 秋冶让人给江佩离报信，说年后雪化了之后就会立刻安排他们离开华都，同时江佩离也收到了姑苏的飞鸽传书。 便是，最迟二月前，她得走。 可这时候江佩离怎么能走？她刚有了丁点线索，刚要顺着往下去查，这个时候她怎么走得了？ 于是大年三十那天，江佩离写了回信飞鸽传书，大抵是告诉夏云姬她有江衍的消息了，叫她多给些时间。 鸽子刚放出去，江涣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进了屋，高兴道：;阿姐！快尝尝我做的饺子！ ;你做的？ 江佩离眉心一挑，接过江涣手里的碗坐下，然后…… 陷入了沉思。 ;别愣着呀！你快尝尝，这可是第一批下锅的，虽说模样丑了点，但味道还是可以的！ 江涣塞了筷子给江佩离，;我在努力学呢！保准晚上一定让你吃上我包的漂漂亮亮的饺子！ 江佩离看着碗里皮是皮馅是馅的饺子，实在是下不去筷子。 但她的蠢弟弟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亲手包饺子给她吃，江佩离觉着这是个好兆头，自己作为姐姐，还是应该……鼓励一下？ 于是，在江涣满眼的期待中，江佩离鼓起勇气夹了半个相对完整的饺子放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 ;嗯…… 能咽得下去。 江佩离刚吞下去，江涣马上又塞了一个到她嘴里，满脸自豪。 江佩离颇有些无奈，顺口问了句：;你跟谁学的包饺子？蛮族的厨师还会包饺子？ ;噢……我、我跟阿芜…… ;阿芜会包饺子？我怎么不知道？ 江涣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又给她喂了个，打着哈哈道：;这有什么？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兴许阿芜来华都后偷偷学了呢？ 江佩离皱眉，其实她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料江涣答得支支吾吾的，她反而觉得不太对劲。 于是下午的时候，江佩离偷偷溜去了厨房，站在有白眼冒出来的窗子底下，她听到了里面人在说话—— ;哎姐夫你包丑一点啊！不然我怎么骗阿离这是我包的啊？ ;……太丑了她不吃怎么办？你不能告诉她是上街买的吗？ ;那不行，那我忙活半天岂不是又什么好也没捞着？你好歹也让我献献殷勤嘛！反正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一石二鸟，岂不正好？ 江佩离：;…… 她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涣这厮果然又在整幺蛾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6章 你藏好了 江佩离所在的院子虽然几乎独立于公主府，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完全摆脱公主府人的掌控。 况且，今天可是年三十，那狄雅看着是个喜欢热闹的，万一跑过来怎么办？ 正这样担心着，江佩离就听到一声好奇的：;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呀？ 江佩离魂儿都吓得飞了出去，整个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跳骤然加快，捂着嘴才让自己没发出声音来。 瞪大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江佩离又气又恼，又怕惊动里面的人，压低声音不悦道：;你想吓死我啊？ 狄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了声;抱歉，正要再开口，就听到里面的人说了句：;外面好像有人？我去看看。 江佩离一惊，拉过狄雅捂着她嘴钻进了白雪皑皑的灌木丛里。 透过缝隙，江佩离看到江涣走出来晃悠了一下，又进去了，似乎没有起疑。 江佩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一想到狄雅也在旁边，她又心生警觉：这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直往厨房蹿，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正想着如何开口，就见狄雅已经从灌木里站了起来，好奇问：;为什么要躲啊？里面的人，你不是都认识吗？ 这话本也是无心，可落到江佩离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她干脆也起身，面无表情道：;我可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看着面生。 ;我知道啊，秋冶说你失忆了，不认得秦大人了。 江佩离暗暗紧了紧双手，以为狄雅发现了什么，跟着就听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没关系吧？秦大人今天本也是我请过来的，就算你不记得他是谁，都是汉人，一起相处也没什么困难吧？ ;你请过来的？ ;对啊，我知道明天就是你们中原的新年，年三十要吃饺子的，但我府上的厨师都不会包饺子，我跟秦大人提了一嘴，他说他会，我就请他过来了。 江佩离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茫然问：;所以你请他来，是给你包饺子？ ;不不不不是，我请他来教我包的。 江佩离更加一头雾水。 狄雅她一个公主，学什么包饺子？ ;你要一起吗？ 江佩离赶紧摇头，狄雅就冲她笑了笑，指了指里面，道：;那我进去了啊！晚上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噢对了。 狄雅走了几步，又转过身：;今天除夕，我二哥也会过来，他买了好多烟花呢。不介意的话，晚上咱们一起守岁吧？ 在公主府也住了小半个月，江佩离对狄雅这个人多少有点了解了。 原以为这公主有什么八面玲珑心，结果越相处，江佩离越觉得这公主，就是一个完全的傻白甜！ 见狄雅并没有起疑，江佩离也就懒得继续跟她周旋了，只是秦珩和狄雅一起包饺子这件事……她怎么想，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她可记得，蛮庭在给狄雅招汉人驸马呢，虽说招亲的时候狄雅好像看上了江涣，但把江涣和秦珩放在一起，傻子都晓得要挑谁过一辈子吧？ 万一狄雅看上秦珩了怎么办？ 可就算真看上了，江佩离好像也真是无能为力。 她留在华都的时间有限，如果秦珩真能当上驸马，对他来说，兴许是件好事。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江佩离突然觉得心情烦躁。 近来她已经知道江衍的随从军医成了狄烈的人，也知道原来教陆芷医药的老者就在华都附近。 一切好像都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见见那个;药仙才好。 就这样一边乱想一边瞎溜达，江佩离无意中来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看到有两人正在争吵。 是蛮庭的二皇子狄烈，还有一个人她不认识，但看着那人不可一世的骄傲样，估计就是狄冲了。 江佩离躲进了假山里，透着夹缝暗暗观察，可离得太远，她压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依稀辨出了;汉人;异心之类的字眼。 最后狄冲气极，一把掰断了一棵树的枝丫，雪落到他肩头，他愤愤离去。 而江佩离就在离园门不远的假山后，她看着雪地上的脚印，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着。 好在，狄冲似乎是在气头上，并没有发现异常，江佩离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假山顶上传来一句幽幽的：;你胆子大啊。 江佩离心脏差点飞出去，一激动，脑袋就磕着石头了，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们兄妹俩属猫的吧？神不知鬼不觉，吓死个人啊！ ;是你做贼心虚吧？ 狄烈嗤笑一声，从假山上跳下来，稳稳落在雪地上，;都听到什么了？ ;你说什么怕让人听见的话了？ 狄烈一挑眉，用有几分玩味的目光打量着江佩离。 片刻后，狄烈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似真非真地说了句：;好奇心会害死人的，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会很可惜。 江佩离：;…… 她条件反射般一把拍开狄烈的手。 狄烈也不恼，收了手，冲江佩离扬了扬下巴，提醒了句：;你可藏好了，不然会没命的。 这话听似云淡风轻，却又暗含了几分警告的味道。 江佩离眼神倏然凉下去，再看狄烈，他依旧如初，轻轻扬唇而后转身离去。 …… 晚上江涣端了饺子，还拎了几坛酒进来，然而一屋子也就他们三个人，怪冷清的。 ;我突然有点想金大壮是怎么回事？往日这个时候，他和毕兜已经开始吵嚷着谁会吃到那个包了枚铜钱的饺子了。 看到江涣神情恹恹的模样，江佩离按下心事，提起酒坛满上三碗，道：;没他们在也清净，你可好好珍惜吧。 她端起酒碗，笑，;来，喝！这可是咱们仨认识的第十六个年头了！多喜庆的日子？别哭丧着脸！ 几碗酒下肚，气氛虽然上来了些，但总还是觉得差了点意思。 江涣听到外头放烟花的声音，正犹豫着要说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7章 态度生疏 江佩离神情微微一僵，抬眸，就看到狄雅带了几个下人站在门口，秦珩也在。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长长的发带随意地搭在肩上，黑色的大氅上落了白色的霜露。 ;夏姐姐，新年快乐！ 狄雅丝毫没觉察到气氛的不对，抱着一个好看的酒壶坐到江佩离身边来，;听说你喜欢喝酒，你尝尝我外祖母酿的酒？ ;好。 江佩离垂眸敛起心神，任由狄雅给她斟酒，两个姑娘很快就喝嗨了。 没一会儿江涣也加入进来，阿芜在一旁默默守护着，看着划拳正在兴头上的几人，狄雅带来的几个侍卫也加入进来。 正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秦珩低低说了句：;你也跟他们玩吧，有我在。 阿芜轻轻觑眉，没动。 没一会儿那边惊呼：;什么破玩意儿啊？差点把我牙铬碎了！ 江涣兴奋道：;阿姐吃到咱们包的限定饺子了！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又是三杯酒下肚，阿芜眉心越拧越紧。 犹豫片刻，她试探问：;涣哥是在灌阿离酒？ 秦珩没回答也没否认，手指轻轻勾起手边的一支瓷杯，饮了口茶，平静的眸光时不时往江佩离身上扫。 狄雅是个能喝酒的，加上江涣，不出一个时辰，江佩离就被灌趴下了。 她脸颊通红，直摆手似是认输，说话都不利索：;不、不行了，你们……慢点喝…… ;夏姐姐好像醉了呢。 狄雅面不改色，有些懊恼地说了句：;咱们喝得是有点太快了，一会儿我二哥还要来。 ;还、还来？ 江涣也有点喝高了，捂着脸，;那……先歇会儿，这么下去……我也要趴了…… 于是中场休息，下人们收了酒，玩起了骰子。 江佩离觉得屋里闷得慌，摇摇晃晃地起身想出去醒醒酒，阿芜忙跟上。 ;你留着吧，我一会儿就进来。 江佩离语气平淡，走路的步子透着醉态，;你……没喝，看着点阿涣，别让他……惹出事端…… 于是江佩离一个人出去了。 寒凉的夜里她抱着手炉坐在屋顶，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 尽是酒味。 跟出来的秦珩默默站在屋子底下，深邃的眼眸映出了那个孤寂的背影。 她在那里坐了多久，秦珩就在暗处看了她多久，克制着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 江佩离只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就下去了，外边太冷。 回屋之后，她又被拽着喝。 到后面她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只知道喝，后来狄烈和阿芜也加入进来…… 然后，就断片儿了。 她依稀记得听到了一阵爆竹声，耳边杂着不同人说的;新年快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醒的时候已是大白天，她头疼欲裂。 ;该死…… 江佩离按着酸胀的太阳穴，懊悔自己昨儿不该吹那么久凉风。 她吸了吸鼻子，坐起身，发现自己左手上缠了一条蓝色的绳子。 江佩离僵住，这绳子她可太熟悉了，是秦珩的发带！ 呆了一瞬后，江佩离马上掀开被子看自己衣服是否完好，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也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屋里燃着的炭盆，虽然记不起来了，但江佩离可以确认，昨儿晚上她肯定不是自己回来的。 喝成那德行，她哪里还会烧炭盆？ 起来洗漱收拾好之后，江佩离走出卧室门，院子里的酒气还没散去，她来到昨儿的;战场，顿时石化。 除了她，昨儿一起喝酒的人都歪七倒八地挤在大通铺上呢。 阿芜还好一点，没有多喝，但估计也有些醉了，靠坐在榻边裹着外衫就睡了。 狄雅蜷缩在边儿上，身上不知是谁给她盖了毯子，总的来说，这两人还算常规。 可江涣和狄烈…… 江佩离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俩在睡梦中似乎都扭打成一团的汉子，江涣的脚压在狄烈肚子上，狄烈的手按着江涣的脸，屋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醒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江佩离吓得腿软。 然而看到那人，她又有几分气短，尴尬地;嗯了声，就没有下文了。 江佩离心里不禁暗骂自己：怂什么？你现在可是;失忆状态，刚他啊！ ;早餐都准备好了，一起吃吧。 那人声音平淡，好像跟她真不熟似的，一时江佩离也不知该用什么语气回应，又;嗯了一声。 好尴尬。 这会儿江佩离无比希望这几人能醒一个，哪怕一个，不让她和秦珩独处，她也觉得没那么窒息。 然而，四个人整整齐齐，就没一个醒的。 似是看出她心里所想，秦珩淡声道：;昨儿你睡了之后，他们又喝了很久，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噢……那…… 江佩离硬着头皮，;咱们吃吧。 早餐做得简单，昨儿剩的饺子热一热，两碗清粥，两碟小菜。 其中江佩离的那碗里放了糖，甜甜的，她默默地喝了几口，没敢作声。 要命的是，秦珩也不做声，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搭伙吃饭的陌生人。 这让江佩离多少有些纳闷。 依秦珩的性子，她失忆了，他会放过这么好的独处时光什么也不做吗？ 正想着，秦珩突然放下筷子。 江佩离瞬间挺直脊梁浑身僵直，却听到秦珩淡淡说了声：;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一会儿这里会有公主府的下人来收拾，你不用管。 ;……好。 江佩离默默咬了咬筷子。 秦珩;嗯了声，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就起身了，态度之生疏，让江佩离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这样，也挺好。 江佩离垂眸想着，心里不知为何总有点酸酸胀胀的失落感。 ;对了。 走到门口时秦珩突然停下来，问了她一句：;昨儿那个特殊的饺子，是你吃到了，对吗？ ;啊？对，是我吃了。 ;里面是什么？ 江佩离咬咬唇，;好像……是红豆？ 秦珩嘴角终于有了笑意，他凝着她，轻声说：;记得就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8章 执迷不悟 年初一，江佩离上街买了两坛酒，早早地出城了。 路上雪没化完，她裹得跟粽子似的，骑着马一路狂奔，生怕耽搁一点时辰。 出华都不久，她按着托人画的地图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传闻中的小药谷。 幸好她鼻子灵，远远就闻着药香，不然看这破地图，她哪里找得到？ 跳下马，拎着酒坛，江佩离仰起头连打了两个喷嚏，还没敲门，就把屋里的人给惊动了。 ;哎呀大年初一的谁又上门了啊？ ;病人眼里可没什么年初一。这大冷天的，我得去看看。 ;…… 江佩离听到屋里动静，迎着风又打了两个喷嚏，冻得眼泪鼻涕直流，屋里那人不由加快动作，急得老婆子大喊：;哎你慢点！别把自己给摔了！ 就这样，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踉跄着从茅屋里走出来，门刚一拉开，江佩离立马抬腿先把门抵住，仰脸笑：;姚老伯，好久不见啊！ 姚雏见了江佩离，顿时跟见了鬼一样，;阿离？ …… ;阿嚏！ 江佩离确认自己染上风寒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进屋，姚雏给她喝了一碗什么水，她又觉得好受了些。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人来的？你母亲可还安好？ ;我母亲好得很，我来这儿一个多月了吧？不过……阿嚏！ 江佩离吸了吸鼻子，抱歉道：;昨儿喝多着凉了，说话不利索。总之我来是想问您，我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姚雏神情明显凝重了几分，看了眼姚婆婆，婆婆立马起身将门窗关了个严实。 但姚雏也没有立刻回答江佩离的问题，而是问她：;你来我这儿的事都有谁知道？ 想了想，他眼神一凛，;你见过秋冶了？ ;见过了，所以我才一头雾水地来找您，不过…… 江佩离迟疑片刻，补充道：;告诉我您在华都的人不是秋冶，是一个蛮族的御医，叫叶理。 姚雏手指轻轻一颤，江佩离觉察到，故作漫不经心道：;老伯您还嫌自个儿徒弟不够出色，收个蛮族人当徒弟。 ;我……也不想。 姚雏闭上眼，痛苦嗫嚅道：;我恨蛮族人，可行医者……私人恩怨，怎能凌驾于无辜者的性命之上？ ;了解。 江佩离笑了声，;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顺口说了声，您别往心里去。 当年姚雏的两个孩子都是因蛮族人而死。 年长的那个在行军途中被杀，小一些的那个在逃难过程中走丢了，至今生死未明。 所以姚雏痛恨蛮族人，非常、非常痛恨。 江佩离听说，七年前蛮族人刚南下侵占华都建立起新政权，不到一年时间，华都就发生了一场瘟疫。 那场瘟疫波及华都和附近好几个村庄，死伤无数，蛮族医者无计可施，只好求助于被他们侵占了领地的中原人。 求着求着，就知道了姚雏的存在。 可那时丧子之痛历历在目，姚雏怎么可能冒着风险救自己的仇人？ 于是当时留守华都的狄烈和狄雅兄妹远涉千山，亲自登门相求，软磨硬泡了大半月，才终于求得药仙松口。 叶理，也就是那时收的徒，因为姚雏不能放任那么多条人命不管不顾，又不想过多干涉蛮族的事，正好叶理也是个心思干净的。 江佩离倒也真没因为收了一个蛮族徒弟就觉得姚雏怎么样。 她只是想着依姚雏的性子，这会儿还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怕是江衍降了这事另有隐情。 ;你既然见过秋冶，那想必，跟蛮族的二殿下也打过照面了。 江佩离皱眉，;我不喜欢您叫他‘殿下’，咱们又不是他们的臣他们的子民，凭什么对他们卑躬屈膝的？ ;阿离，二殿下他是个好人，你爹……就是他救的。 江佩离瞳仁一缩，;这是什么意思？他救我爹？他们不是敌人吗？ ;难道……难道因为他救了我爹性命，我爹为报答救命之恩，所以向他称臣？可如果这样的话，那陆承玉又是—— ;你别着急，你听我说。 姚雏打断江佩离，;秋冶信得，他是目前华都唯一一个知道江将军下落的汉人。但将军目前的情况不大好，暂时没法离开华都。 ;没法离开……是什么意思？ 姚雏却没回答，沉默良久后，他说：;你最好赶紧回江南，一是华都太危险，二是江南如果再继续反抗，恐怕蛮庭……就真的要武统了。 …… 小药谷离华都有些距离，加上染了风寒，江佩离留下来过了一夜。 喝了药，她脑袋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梦里战鼓雷鸣交错，震耳欲聋的，才刚开始，江佩离就知道自己要梦到什么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她是被一箭穿心。 真的是一支短箭从她左胸口穿过去的那种，只留下一个流血的洞。 江佩离觉得自己也是厉害，梦的次数多了，再看到那个大窟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反正也不疼。 但这一次，前奏似乎格外地长，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白衣如画的萧年。 那是个陌生的萧年，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温柔，眉宇间是冷然和悲怆。 他问她：时至今日，你还要再继续执迷不悟吗？ 执什么？悟什么？ 江佩离不知，梦里她手握长枪不停杀敌，而秦珩站在对面的高台上，他腰间悬挂着那块刺目的血玉。 是血玲珑，江佩离只在梦里见过。 可血玲珑不是江家的信物吗？为什么会挂在秦珩身上？ 然江佩离没时间去思考，她看到手无寸铁的秦珩从高台上下来，一步步走进了正在厮杀的战场，向她走来。 他立于她面前，声音冷淡：后悔吗？ 江佩离脸上尽是茫然，呆愣愣地看着陌生又冷漠的秦珩。 印象里，他从未用这样的神情看过自己，好似她是他的仇人，好似恨不得她去死一般。 然后，她真的死了。 这一回江佩离看得清楚—— 那支穿过她心口的短箭，本来是射向秦珩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9章 暴跳如雷 江佩离猛地惊醒，汗水渗进发丝，她感到一阵凉意。 半晌后她才回过神，艰难起身，小嘴微张着吐气，梦境的碎片慢慢拼凑起来。 箭是从萧年的方向出来的，冲着秦珩，却杀了她。 江佩离脑子一团乱。 萧年为什么要杀秦珩？梦里她和秦珩不是敌人吗？敌人的话，她为什么要给他挡箭？ 还有…… 萧年和秦珩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惊醒之后，江佩离怎么也睡不着了，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 天亮后，江佩离向姚雏道别，骑马回了华都。 然她刚刚进城不久，就碰到急匆匆似是在寻她的阿芜，说是有江衍的下落了。 ＊ 汉人的年初二，对蛮人来说却是非常寻常的一天，文化的差异让年关的华都呈现出不同的景象。 这种感觉让江佩离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压下这种不适，她现在只想尽快确认这些年华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所到之处，却是浓烟四起，像是着了火似的。 江佩离看着这座像是已经废弃的别院，皱眉：;莫不是诓我的吧？ 阿芜抿抿唇，低声道：;可确实有人看到秋冶来这里，每次都鬼鬼祟祟的一个人，而里面的人却从没出来过。 江佩离半信半疑。 她还没傻到听信一面之词就冲进一座要被烧掉的院子。 ;去街上叫官兵过来灭火。 江佩离冷静开口，;重要的战俘，不可能关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生自灭，而且怎么那么巧，咱们刚得了消息赶过来，这里就着火了？ 官兵没一会儿就赶过来，个个手里拎着水桶冲进去灭火。 而让江佩离觉得意外的是—— 狄冲和狄烈，竟也来了。 ;这里离宫城那么远，他们总不能是顺路过来的吧？ 江佩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看到二人的对峙，瞬间想到年三十那天他们的争执。 还有姚雏的话，他说江衍就是狄烈救的，秋冶又心甘情愿留在狄烈身边…… 扶在墙边的手指头暗暗用力，江佩离脸色发白。 狄冲和狄烈又在争执，还动起了手，但离得太远又嘈杂，听不出来他们在吵的是什么。 江佩离只看到狄烈的神情狰狞愤怒，而狄冲脸上却带着阴冷的讥笑。 也不知为何，狄冲在打斗中回过头，一双满是戏谑的眼睛精确落在江佩离身上。 她浑身一震，几乎是下意识明白过来，立刻推了阿芜一把：;快走！ …… 狄冲是奔着她去的，这一点江佩离始料未及。 可一细想，怕是自己初来华都打探江衍下落时就暴露了身份，不然狄烈怎么会提醒她：藏好了。 江佩离被蛮族官兵押到狄冲面前，她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生得凶恶的蛮族皇子，暗暗攥紧双手。 狄冲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露出嘲讽一笑，却是对狄烈说：;早跟你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里还有什么知恩图报一说？ 狄烈紧了紧双手，脸色铁青。 他侧身挡在江佩离面前，和狄冲对视，低吼道：;你还要一意孤行到什么时候？连父皇的旨意你都不听了吗！ ;父皇只交代了不杀俘虏，可没说不能杀俘虏的家属。 ;可你放的这把火，跟动手杀了又有什么两样！ 狄冲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时，几个救火的官兵从院子里抬出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凡是裸露之处，皆是烧痕，那味道闻得让人直作呕。 ;啧，怎么烧成这副鬼样子了？ 狄冲面不改色地半蹲在尸体旁，上下其手，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从尸体抬出来的那一刻，江佩离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 仅存的理智在狄冲从尸体上取出一枚木戒的瞬间被吞噬，江佩离发疯似的要冲过去，却被人死死按得跪在地上！ 那木戒，是江衍的随身之物，他当年混迹江湖时，就靠着它自证身份，戒指的底部刻了他的字：繁昌。 那一刻的江佩离，被巨大的悲怆和愤恨所包围。 她拼命想要抬起自己的双膝，按住她的人一脚踩向她膝盖窝。 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开来，反手将其中一个撩翻在地，顺手抽出那人的佩剑，狠狠捅进他腹部。 跟着江佩离又迅速抽出，一剑捅向另一个。 连杀了两人之后，带血的剑锋直指向了狄冲！ ;想不到，中原也有这么烈的妞！ 听及，江佩离双目又红了几分，怒吼：;闭上你的脏嘴！ 剑锋从狄冲身侧擦过，他似是有意戏弄般，每次江佩离以为自己要刺中，却又被他恰到好处地避开，折腾半天，她根本一点都没伤到狄冲。 江佩离暴跳如雷！ 若不是因为陆芷的香消丸，她哪里会沦落到被一个蛮族的狗东西这般戏耍？ 可那时她已经全然没了理智，狄冲越躲，她越是非要刺中他不可！ 一旁的狄烈看不下去，在江佩离又一剑刺出来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腕，呵斥：;闹够了！ ;滚开！ 江佩离挣脱开狄烈，踉跄退了几步，指着狄烈道：;冤有头债有主，再拦，我连你一起砍！ 闻言，狄冲哈哈大笑，嘲讽道：;中原妞儿，你反客为主了吧？现在是小爷在陪你玩，等爷玩够了，一声令下，你立马就会跟你那倒霉爹一样，一个全尸都没有！ 江佩离冷哼一声，盯着他一字一句：;我就是死了，也要搅得天翻地覆搅得你们这群野蛮牲畜滚出中原！ 狄烈脸色一变，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铁剑落地的;铿锵声，跟着就看到狄冲掐住了江佩离的脖子。 江佩离的双脚几乎离地，憋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还在挣扎着冷笑：;果然野蛮人……只知道野蛮的方式…… ;你别想激怒我，对我来说，取你的性命就跟踩死地上的蝼蚁一般容易。 狄冲残忍一笑，手劲又加大了几分，;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一个死人怎么让我们滚出中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0章 命悬一线 蛮族人的手劲大得出奇，江佩离一度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拧断了。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什么动静，跟着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如获新生。 抬头，就见到竟是狄烈方才制止了狄冲，两个人如今大打出手。 江佩离见状，立刻要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把剑，然而这时狄冲的手下似是得了暗号，抽出大刀二话不说就朝江佩离砍了去！ 那一瞬间，江佩离好似看到了梦里那支取她性命的短箭。 然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影子冲了过来，扑向她，江佩离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磕在那人手掌上，她听到那人闷哼了一声。 ;没事了…… 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然他却迟迟没有起身。 江佩离瞳仁一缩，抬手摸他后背，触到了什么之后又猛地缩回！ 江佩离惊叫出声，感觉到那人的重量渐渐全压在自己身上，脑子还未作出反应，就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人的名字：;秦珩！！ ＊ 后来那天发生了什么，江佩离完全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狄冲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她，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蛮人的那一把大刀。 那刀在秦珩背上划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整个后背染红，而秦珩强撑着对她说了一句;没事了，就不省人事。 不省人事么？ 挨了那么大一把刀子，没有当场毙命，也危在旦夕。 江佩离蹲在卧房外面等了一天，进去的御医各个都摇着头出来，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周围的人在说话，她听不见，她只看到最后一个出来的秋冶神情悲伤地看着她，然后江佩离就跟疯了一般冲出去，跳上一匹马，向城外飞驰。 ;阿离！ 江涣吓了一大跳，立刻和阿芜去追，秋冶站在原地挣扎片刻后，转而面向神情同样凝重的狄烈。 ;殿下，我…… 秋冶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狄烈却好似猜到了什么，摆摆手，道：;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中原的百姓来说，秦大人的安危都非常重要，一定要不遗余力地救活他！ …… 小药谷。 姚雏拎着药箱正欲出门行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江佩离从马上一跃而下，踉跄着跑到他面前。 ;阿离？你怎么又来了？ 姚雏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 江佩离借着姚雏的臂力才得以站稳，她颤抖着抓紧他，唇齿轻启：;姚伯，求您…… 姚雏一头雾水，正要问个清楚，就见江佩离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双眼通红道：;求您救人！ ;救谁都好说，你先起来！好端端的，跪什么跪？ 江佩离咬着唇没起来，沉默半天后开口：;哪怕……是被蛮庭招安的汉人，您也愿意救么？ 姚雏脸色一变，语气顿时冷下来，;既是被蛮人招安的人，就等同于蛮人。一个蛮人，哪里还需要我一个汉人老朽？ 说着，他重新拎起药箱，冷淡道：;既然你没有受伤，那就早些回去吧。风寒未愈，切不可再受凉。 ;可您不是说，私人恩怨不能凌驾于无辜者的性命之上吗！为何……为何…… 江佩离问着，理智?上却清楚自己在强人所难。 当年华都瘟疫，姚雏尚且不肯亲自出面救无辜的蛮族百姓，又怎么可能愿意救一个归顺蛮庭的人的性命？ ;姚伯，我……并非有意与您为难，只是…… 江佩离痛苦地闭上双眼，;那人因我而重伤，命悬一线，眼下能救他的人……恐怕，只有您了！ 姚雏没说话，提着药箱的手被冻得通红僵硬，他瞬间想到当年蛮人入侵时中原的惨状，以及自己那两个尚未成人就蒙难的孩子…… ;我不会去的。 姚雏平静出声，;生死自有天定，华都那么多大夫都救不了的人，我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你说他是被招安的汉人？一个连气节都不要的人，我救他做什么！ ;阿离，你别忘了你一家忠烈！你父亲在蛮人眼下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整整七年！他为的是什么？坚持的又是什么？哪怕你如今不能提枪上阵抗击，也不该和他们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训斥完，姚雏缓了缓语气，淡道：;我还有病人要治，不能耽搁时间，你早些回去吧。 江涣和阿芜追过来的时候，姚雏已经走了。 江佩离一个人跪在雪地里，裤腿都融化的雪水打湿，刺骨的寒凉，可她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看到这样的江佩离，江涣顿时恼了，和阿芜上前拽她，吼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放开！ ;我不放！你起来，你不许跪着！为了什么都不许！ 拉扯间，江涣没能把江佩离从地上拽起来，反倒是自己眼眶也红了。 ;这是要做什么啊？你长这么大，除了被爹罚跪的那一次，几时这样过？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委屈自己啊？ ;你起来好不好？有什么事，咱们起来慢慢说，你别…… ;阿涣。 江佩离打断他，平静的语气下压抑着什么。 她隐忍半晌，轻吐出声：;阿涣，咱爹……真的死了。 江涣怔愣了半天，才缓缓道：;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他不在的这七年，我早就当他已经…… 说着，他喉咙忽然哽咽，便止住话语，蹲坐在雪地里默默擦着眼角。 当他死了，和真的死了，原先江涣觉得是一样的，可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完全，不一样。 哪怕江涣对父亲一直心存怨怼，一时也难以接受。 而这时，江佩离缓缓告诉他：;还有，我的武功已经废了，江家以后只能指望你，你现在和阿芜……你们赶紧回江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1章 想起来了 ;你、你说什么？ 江涣好半天才有所反映，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佩离，努力想要跟平常一样，笑着配合她开的玩笑。 可方才他要拉江佩离起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异常。 ;不可能…… 江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阿芜赶紧扶住他，一贯清冷的脸上也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怪不得……阿离近来行事越来越反常。 ;是谁做的？ 江佩离神色平静，;已经不重要了。如你所见，我已经连基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回去江南，也做不了什么。 ;你要做什么？ 江涣难得冷静，;你……难道就要留在华都，留在蛮族人的刀刃之下任他们宰割吗！ ;不！你不会！就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打算亲手杀了那个狄冲！可你也明白杀他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才要我和阿芜回去江南！因为你根本就做好了永远回不去的准备！ 江涣吼完最后一句，蹲在地上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自己的胸腔，低低呜咽。 阿芜心里也不是滋味得很。 她惯来了解阿离，连江涣都看明白了的事情，她哪里会不明白？ 也正因为明白，她才晓得江佩离如今心中，有多痛苦。 ;阿离…… 阿芜知道这时说安慰的话太多余，便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我们不会走，也不会让你去赴死。 ;老爷的仇，我们一起报。生死，我们都陪你。 说着，阿芜就要拉江佩离起来，江佩离却一把甩开她，吼道：;听不明白吗？不需要你们陪着！赶紧滚！ 秋冶赶到的时候，三个人都笔直地跪在雪地里，地上一片狼藉，是争执过的痕迹。 ;大小姐，大少爷…… 秋冶刚开口，江涣就一嗓子吼过去：;滚！滚去给你那蛮族主人卑躬屈膝去！别碍老子眼！ 意料之中的反应，秋冶张了张嘴，看向江佩离。 江佩离也在看他，看似平静的眼里积压着恐慌和害怕，好像怕他一开口，就带来什么令她绝望的消息。 可她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淡道：;有话直说，没有就滚。 秋冶沉默半天，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秋冶却没有解释，只告诉她：;你放心，师父……一定会救秦大人的。 …… 午后不久，姚雏回来了，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三人没什么反应，看到秋冶之后，甩着袖子冷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秋冶立刻跟了进去。 江涣皱眉问：;阿姐，那人不是姚神医吗？以咱家跟他的交情，你跪他做什么？ ;闭嘴。 这会儿江佩离脑子已经跟浆糊似的了，几乎没法去思考，她只是想着，姚雏那么厌恶蛮族人，他的徒弟却归顺了蛮族人…… 不对，姚雏自己……也管那个狄烈叫;二殿下…… ;阿离？ 阿芜感觉到江佩离不太对劲，她声音特别虚，也不知是不是跪久了，身体摇摇欲坠的，叫她也没什么反应。 起初她以为江佩离只是不想理他们，或者生他们的气，毕竟她和江涣是死皮赖脸非要陪着一起跪的。 江佩离是跪在前面的，阿芜和江涣并排跪在她身后，因而阿芜起先并没有注意到江佩离发乌的嘴唇以及苍白得有些异常的脸色。 直到江佩离突然捂着心口躬着身子大喘气，两人吓得赶紧上前去扶，阿芜才发觉，江佩离脸颊虽然冰冷，可身体却滚烫，是隔着厚厚的衣服都无法忽视的烫。 ;阿离，你发烧了！ 阿芜惊得立刻起身，;涣哥，阿离生病了，不能继续这么跪着了！ 江涣一听江佩离发烧了，说什么也要拉她起来，自责地吼了声：;我他娘就是个蠢材！早不该由着你胡来！ ;我想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 江佩离却没回答，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张白纸，只能任由两人把她从地上拉起，而后江涣把她背在背上。 这时屋门打开，秋冶大步走出来，声音明显高兴：;大小姐，师父同意进城为秦大人医治了！ ＊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呢？ 江佩离也说不清楚，只是浑浑噩噩间，感觉膝盖传来了一阵刺痛，她淋着大雨跪在江南的青石阶前。 江南？怎么回到了江南？她不是在华都吗？ 江佩离茫然抬眼，脑袋似有千斤重，她看到雨帘隔着的屋子里，整齐排列着许多灵位，她一眼看到正中心的—— 是她父亲，江衍的，灵位前还有香烟缭绕，应该是刚有人祭拜过。 是了，她想起来，江衍已经……真的已经死了。 江佩离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哪怕江衍当年宠妾灭妻纵容庶女欺她，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就这么没了，她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血脉相连吧，她明明不在意的，怎么还会难过呢？ ;阿离。 有人叫她，江佩离听出来，那是她母亲夏云姬。 她还是一身孝服站在屋檐下，发间簪了白花，面容憔悴而清冷。 夏云姬喊了她一声，走到门前，背对她沉默仰视着屋里的江家诸祖，半晌后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佩离漠然抬头与之对视，她听到夏云姬冷淡问她：;反省得如何了？知错了么？ 知错？知什么错？是指她明明已经到了华都，却依旧眼睁睁看着江衍遇害么？ 江佩离沉默不答，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她低头不再去看宗祠里的任何。 ;知错就好。 夏云姬走上前，双手递过来一个什么，江佩离微微抬眼，就看到一块血红色的玉躺在她掌心。 正是她在梦里看到的秦珩腰上的那块！ ;这是血玲珑，是你父亲生前的信物，有它，大宇军方的残部、江家在江湖上的势力还有许多隐士高手都能为你所用。 江佩离懵怔地看着那块血玉，上面雕刻着神兽白虎，她记得父亲的木戒上有同样的图案。 ;要调动这些人……做什么？ 她明知故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2章 当年悔婚 夏云姬沉默转身背对她，平淡反问：;你怕死？ 江佩离笑出声，;不过两眼一闭，有什么好怕的？ 可…… 秦珩会死。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江佩离神情顿时僵硬，她一点一点回想着，终于意识到—— 这是她离开千秋山后，萧家决定拥立秦珩复辟大宇而发动战争的时候，那时蛮庭早已对江南失去耐心，抬高物价激起民愤，再以动荡为由进行武统。 仗，是肯定要打的，可…… ;我担不起别人的生死，尤其是不熟的人。 ;你是指那个秦氏王孙？ 夏云姬笑，;就我所知，这次你回来，还是云琛去接的你，你们相处了两三个月，还不熟么？ ;秦氏在江南是个什么地位？秦珩又是嫡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我一个混混，他能心平气和跟我说几句话，都是抬举了。熟？可能么？ ;那你突然悔婚是为了什么？ 江佩离不语。 和萧家的婚约是三年前定下的，那时她受辱于程运弗，萧年为了她的名声提出名义上的婚约。 后来程运弗为江涣所杀，又是为了她，萧肇亲自出面定下了他们的婚事，约定好等萧年从华都回来就成婚。 她本不能、也不该出尔反尔，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当年受辱于程运弗是假，失身于秦珩是真…… 当年的事，萧年终归是骗了她的。 雨越下越大，江佩离迷茫地走在街上，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撑着伞从她身旁跑过时溅她一身的泥泞。 有人认出她来，吆喝了声：;思爷！这么大雨你要去哪儿啊？ 江佩离没说话，撑着伞安静地走着。 其实当年和萧家的婚事定下来后，江佩离就已经不怎么管江湖上的事情了，因为萧肇觉得不成体统，就连;思爷这个称呼，他都觉得不妥。 萧家尚且如此，何况秦家？ 门第观念，在这种大世家里里根深蒂固，想当年，外祖父还曾看不起父亲，他当时虽然是个将军，可毕竟是江湖游侠出身。 原先江佩离私心以为，秦珩会不一样，否则他不会邀她同去千秋山，也不会拎着酒坛子和她划拳喝酒，更不会在情浓之时紧扣她的双手，说要和她厮守终生。 直到她看到，沈临欢出现在思远堂，芜城沈家的闺秀往秦珩旁边一站，江佩离就知道自己和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江佩离竟走到了秦珩在姑苏的住处，他去千秋山之前就一直住的院子。 她听到一阵旋律杂在雨声中，细细辨，能听到是两种不同的乐器，然后江佩离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就看到了—— 屋檐下合奏的沈临欢和秦珩，他们一人抚琴，一人吹笛，雨水从屋檐倘落形成长长的雨帘，把他们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 江佩离听着那段她听不懂的琴音，想到在思远堂，她弄坏了画卷后秦珩的眼神，突然觉得那寒凉刺骨的秋雨像是打在她心口似的，又冷又疼。 她默默转过身，脚踏进水坑里也全然不知。 所以，她悔婚只是因为萧年骗了她么？ 好像不止如此。 可事到如今，她悔婚有什么意义呢？ …… ;阿芜，阿离还没退烧么？ 江涣在房里来回踱步，不知第几次问，懊恼道：;我早该想到，习武之人突然失去内力，体质要比普通人还差一些，她还冒着雪跪了那么久。 阿芜拧了块帕子给江佩离擦脸。 她似乎做了不好的梦，眉头紧皱着，阿芜用指腹轻轻抚平，半晌后她问：;涣哥，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你是说……废阿离内力的人么？ 阿芜点点头。 江涣一屁股坐在地上，沉吟道：;我把咱们这些年在道上遇到的高手都猜了个遍，实在想不到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况且以阿离的性子……她没去计较，估摸着那人干了这事后不久也死透了吧？ ;你怎么知道阿离没计较？ ;她哪有时间？从阿芷姐起义被抓之后，她不就一直在跟官府周旋？ 话说到这里，江涣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站起，;不对！当初我和阿离在城门动手的那一次，她就已经不对劲了！正常情况下，阿离怎么可能接不住我的招？ 阿芜皱眉，;可在那之前，阿离根本没受过内伤，怎么会……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后，江涣眼里满是不信，声音都颤抖起来：;难道是……阿芷姐？ 阿芜也不太敢信，可眼下看来，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 不是内伤所致，那只能是药物了，而能在那个时间点对阿离用药的人，除了陆芷还能是谁？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是秋冶。 江涣对秋冶始终没有好脸色，若不是江佩离高烧不退，他根本不会准秋冶进门。 ;怎么样了？ 秋冶刚给江佩离诊脉，阿芜就问道，她知道江涣心里担心得很，又拉不下脸来。 秋冶没说话，一旁江涣不耐烦道：;问你话呢！阿离她怎么样了啊？ ;没什么大碍，今晚就能退烧。 江涣炸了，把秋冶拎起来低吼：;没什么大碍？她烧了两天两夜昏迷不醒，你跟我说没大碍？你会不会看病啊？姚老伯当年教你的都让狗给吃了么？ ;我告诉你秋冶，我真的忍你很久了！要不是阿离懒得跟你计较，你这颗脑袋还指不定在哪儿凉快！ 秋冶任由江涣发泄完，平静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去你娘的心病！阿离现在都烧得神智不清的，能有什么鬼心病？ ;涣哥。 阿芜赶紧劝住江涣，看了眼江佩离，沉思片刻后，她问：;你和陆家小姐师出同门，她的药，是否能解？ 江涣皱眉，;你问这做什么？他已经投靠蛮庭了，不会向着我们的！他巴不得阿离永远醒不过来呢！ ;回答我，秋冶。 阿芜没理会江涣，盯着秋冶的眼睛，;陆家小姐用的药服下去数月后，还能不能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3章 离开华都 ;解不了。 秋冶平静回答，挣脱开江涣的拉扯，行礼告退了。 ;你告诉他这件事做什么？ 秋冶走后，江涣不满地问阿芜，;他现在投靠了蛮庭，和咱们不同心，这件事被捅了出去，阿离遇到危险怎么办？ 阿芜沉默片刻，道：;秋冶和咱们同不同心我不知道，但这件事现在被捅出去，对阿离反而是件好事。 …… 冷，好冷。 江佩离瑟缩在昏暗的角落里不停颤抖，房间里点满了白色的烛灯。 白色的……烛灯？ 她愣了愣，低头发现自己穿的是孝服，在灵堂里，棺木前的火盆啪啪地响，火苗蹿动间，江佩离渐渐看清了棺木前的灵位，双瞳剧缩！ 那灵位上，写的是她的母亲，夏云姬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会…… ;阿离。 有人轻声问她：;现在，你怎么打算？ ;江涣死了，阿芜也死了，江家如今独剩你一人在尘世，你还是执迷不悟，要以你的方式继续苟活在这世上么？ 江佩离猛地一颤，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说话的那人，跟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说不出话来。 ;云琛哥…… 江佩离怔怔地看着轮椅上的白衣青年，她记忆里的萧年和煦如春风，从不会用这么冷寂的眼神看她。 她看着萧年的腿，回忆渐渐浮上心头。 是了，当年江佩离表明自己不想打着复辟的旗号去抗蛮，被一群激进的人认为她为了秦珩而背叛，设伏要杀她，萧年因此受累而重伤，从此不能站立。 所以萧年恨她，更恨秦珩，于是在最后思吾岭大战的时候，他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杀秦珩。 江佩离垂眸，眼里尽是悲凉和苦楚。 ;我没有要苟活，云琛哥。 她那时好像是这样说的，;我也想……死得有价值。 ＊ 草长莺飞二月天。 华都的街上依旧热闹，商铺小摊挂出了各色各样的纸鸢，孩童们牵着大人的手兴高采烈，就连宫城附近都飞起了象征蛮族原始部落的狼图腾纸鸢。 然而这天，纸鸢意外坠落，神圣的图腾溅上了泥泞，民间算卦先生称中原将有异变。 听了这话，正在演武场挽弓的狄冲冷笑一声，拉满弓对准靶心，;这帮汉人什么时候才死心？中原早就易主了，他们还指望天降神兵帮他们复国么？ ;唰地一声，箭飞了出去，正中靶心，;随他们去说。 ;可是……钦天监也说最近四方星宿有异象，尤其是西方七宿近来光芒无法…… ;钦天监不也是汉人么？ 狄冲不以为意，又抽出一根箭，;这帮汉人最会耍嘴皮子，什么星宿不星宿的，也就拿来骗骗你们这些没胆子的。 一直对着靶子没意思，狄冲抬头在天空中寻起了飞鸟，不经意间瞥见了宫墙外高飞的纸鸢。 这时下属担忧道：;可小的打听到，西方七宿象征的是白虎神兽。 ;那又怎么了？ ;殿下您忘了？那江家……江家军旗上的图腾……不正是白虎么？而且、而且小的还听说，昨儿宫城外有人放白虎图腾的纸鸢，一遇着咱们的就缠在一起，来势汹汹，咱们有好几只纸鸢都被—— 话还没说话，长箭穿喉，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保持拉弓姿势的狄冲，直直向后倒去。 狄冲踢了脚尸体，哼笑：;废物东西！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又在那煽风点火！ 出宫后，狄冲追着白虎纸鸢的方向策马而去，一路来到护城河边上。 虽已开春，但河边还有厚厚的积雪，靠岸的水面还有一层冰。 不远处的河面上飘着一艘小船，孤零零的，船头挂着风筝线，正是狄冲追了一路的那只白虎。 ;混账！ 意识到自己被耍，狄冲怒喝一声，从岸上踢了一根枯枝下水，踏着冰跃到小船上，拔刀砍了风筝线。 定是那江佩离干的！ 一月前，他就该杀了她！ 这样想着，狄冲准备回岸上召集人手全城缉捕江佩离，年初时因为误伤了秦珩父皇大怒，现在过去这么久了，该找江佩离算算了！ 然而这时，随着;咕噜一声水响，狄冲脚下的船突然裂开，狄冲猝不及防地跌进了水里！ 蛮族人常年生活在塞外草原，水性不好，加上落水后狄冲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死死拖着他往下。 挣扎了一阵后，狄冲就没动静了，然而那人却没打算放过他，又套了根绳子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勒，另一端套在了水底的巨石上。 做完这些后，阿芜慢慢浮上来，给同样在水下的江佩离比了个手势，江佩离点点头，一脚把狄冲踹到水底，而后两人朝着河岸的反方向游去。 上岸后，江涣立马把早就备好的棉被递过去裹住冻得发抖的两个姑娘，还没开口，就听江佩离颤着声音道：;上船，赶紧走。 护城河边有人巡逻，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狄冲，在这之前，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华都！ 所以…… 江佩离仰头吐出一口白气，明亮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 返程没有走大运河，加上三个人都是不认路的，一路上走了不少弯路，小半月过去，竟然还在华都附近转悠。 还把船给撞坏了。 江涣看着不断渗水的船底，颇有些无奈道：;阿姐，咱们到前面那个岛上问问看有没有船吧？再不济，能修补修补也成。 ;饿了就直说。 江涣：;…… 饿倒也是真饿，可再不靠岸，他们的船也撑不了多久。 于是下午些时候，他们还是上了岛，江涣和阿芜去找人修船，江佩离一个人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河岸那头传来了一阵笛音，江佩离虽然听不懂旋律，可心头就是莫名颤了一下。 那笛声，好似在呼唤什么，又像在传达某种情思，听着听着，她突然就觉得旋律熟悉了起来。 江佩离咬咬牙，起身去找江涣和阿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4章 视死如归 岛上居民多是汉人，打渔为生，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写满了质朴。 可江佩离从途中居民打量她的眼神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她缓缓停下脚步，就见人群尽头站着一人—— 狄烈。 跟着人流的方向突然转变，刹那间，江佩离被围困在中央，人群像个牢笼一般将她桎梏。 江佩离平静目视前方，突然就笑了。 ＊ 孤岛上还有个牢房，这倒是江佩离始料未及的，不过第二次被关，她倒也轻车熟路。 只是到底是座孤岛，便是牢房环境也不及江南的千分之一好，走廊间都是难闻的腥臭味和霉味。 江佩离被关了三天，滴水未进，她知道江涣和阿芜应当也被关在了某处，或者他们已经逃走了。 能逃走是最好不过的，若是走了，江佩离只希望阿芜能保有一丝丝理智，能叫江涣不要回来救她。 江佩离细细回想着前世。 上一世延呈八年春，她同陆芷、叶沅等人在江南发动小规模起义，因经验不足打法过激而伤亡惨烈。 陆芷坠马身亡后，长达半年的起义宣告失败，江佩离只得另寻他法，故意败降以诱杀程运弗。 后来程运弗起了色心，她诱杀失败反险失身，九死一生之际，是萧年救了她。 再就是江涣怒杀程运弗而下狱、她和萧年订婚，再到蛮庭招安江南贤士萧年入华都，此后两年，她一直在江南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 是的，上一世她从未来过华都，而江衍的死讯，本应是两年后才传到江南。 江佩离仰起头，头顶着坚硬冰冷的墙壁，凄笑几声。 所以秦珩为她剜心噬骨受尽苦楚，又能改变什么呢？ 江南和蛮庭，还是会有一战，这也就注定了她的命运—— 为江南而死。 牢房外头传来脚步声，江佩离缓缓睁眼，黢黑的眼里看不清楚情绪。 狄烈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虽然没说话，可他却从这个汉人姑娘的眼里，看到了视死如归般的信念。 于是他问：;你不怕死？ ;怕啊，江佩离吊儿郎当一笑，反问，;我怕死，就不会死了？ ;你倒是心宽，关了这么些天，我还以为你快要疯掉了。 狄烈对这个女人来了兴致，他蹲在江佩离面前，好奇问：;不过，你刚刚是在说谎对吧？我感觉你既然敢动手杀狄冲，就不像是个怕死的人。 江佩离睨了狄烈一眼，没说话。 能问出这种问题，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不过她能被傻子逼到这种地步，也真够耻辱的。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咱俩现在隔着血海深仇，你被我关起来了，好歹也说句软话什么的吧？ 狄烈凑近她，半开玩笑道：;毕竟你长这么好看，杀了我也舍不得。 ;你说这么多废话，就不怕我临死反扑拉你同归于尽么？ ;你会吗？ 江佩离平静反问：;为何不会？ 狄烈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因为你还不想死，但你若真对我动手了，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这话说得不假，虽说江佩离摸不清狄烈想做什么，但至少目前，狄烈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哪怕把她囚禁起来了，也没有要押送她回华都复命的迹象。 江佩离突然想起那天抓她的人都不是狄烈的蛮人部下，而是这个岛上的汉人居民。 还有那阵笛声。 难不成，狄烈此行……并不是奉命行事？ 很快，狄烈就告诉了她答案。 …… ;现在华都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倒还有闲情逸致赏花？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们乱他们的，我赏我的花，冲突吗？ 狄烈兴致很高，大大地抻了个懒腰，深呼吸，;这岛上的空气比华都那破地方好太多了，我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江佩离翻了个白眼，举起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双手。 ;怎么了？是不是捆得太紧了？这帮没用的家伙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我都说了意思意思就行，还真给你捆这么紧。 狄烈一边说着，一边要给江佩离松绑，可那麻绳浸了盐水又打了死结，他扯了半天也没扯开，只能作罢。 江佩离气不打一出来，一掌给狄烈推开，怒道：;别在那惺惺作态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 狄烈敛了笑，神情认真起来，;我不想你带着对我族的偏见和仇恨回到江南。 ;偏见？ 江佩离嘲讽出声，;仇恨不假，可何来偏见？你蛮族人侵我国土毁我家园害我同胞，这些种种，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偏见’吗！ ;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我不会辩解。但是，狄烈认真看着她，;你当真以为天底下有人喜欢打仗吗？并非如此，只是我们都找不到同异族和平相处的方式。 ;我外祖母曾告诉我，世人都厌恶战争，中原人尤其如此，在大晟以前，中原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战乱和易主，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艰辛，难道不是因为，现在站在制高点的那个人不是你们的同族人，所以你们江南才一直在反抗么？ 江佩离冷笑，;你也真是好笑，我们两族之间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竟被你说得这样轻巧。 ;那我也告诉你好了，江佩离盯着狄烈，一字一句：;江南，会一直一直反抗下去。只要华都那个位置上仍旧是你们蛮族人，南方就永远不可能安稳。 ;你说得没错，这世上的确没有人会喜欢打仗，但为了捍卫我们的尊严和底线，这就是我，就是我们江南民众选择的生存方式。 她眼波平静，洒脱一笑：;我们，视死如归。 ;那你来华都做什么呢？ 狄烈反问她，;我以为一批贤士入京，就已经表明了江南的立场。若你们要选择那么激烈的反抗方式，那你还来华都做什么？ ;……是因为江衍死了，是吗？ 江佩离手指轻颤，转过身冷淡回应：;他的生死，并不会影响我的态度。 ;那他若没死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5章 她会来的 岛上村庄最近来了个奇怪的人，不知姓名不知来历，每天坐在村口，逢人便问一句：我闺女回来了吗？ 他穿着整洁，不像是在流浪的，况且这人双腿似乎有些问题，以轮椅代步，不可能自己来到这座孤岛。 起初大家对这人的出现感到奇怪，警戒了一段时间后，猜想他是不是和这村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因为不休的战争而失去了至亲的人。 久而久之，人们也应证了这个猜想，并且发现这位寻闺女的大爷……精神状态不太好，是个……痴傻的。 于是，一些原本对这个外来的怪人抱有警惕的人都有些同情他了，就连平日里最仇外的阿久在经过村口时都会问上一句。 这天，阿久刚下完地回来，扛着把锄头，隔老远就见着那;怪人早早坐在村子口，便过去吆喝了声，问道：;大爷，您今儿这么早就在这儿等着啦？ ;怪人点点头，手里攥着不知哪个好心人送给他的几块糖糕，紧张道：;他们说我女儿今天来。 阿久听了，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去，有几只飞鸟掠过了天空。 ;呐，她都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儿了？口味变没变？我记得阿离小时候可喜欢吃甜的了，她娘担心她吃多了坏牙齿，就说吃糖会变丑变老，阿离说才不会，她说她长大了一定特别特别好看…… 江衍说着说着，又低头看向掌心里的糖糕，眼里就有了苦涩。 他蜷起手指，轻声说道：;也是，阿离从小……就长得像她母亲呢。 阿久叹了一口气。 同样的话，他已经听这人说过好多次了，阿久这人脾气比较躁，也不是每次都能耐着性子听完。 阿久走了，劳作的人们也陆续回来，江衍跟每一个路过村口的人都会说：我女儿今天回来。 大多数人行色匆匆敷衍了事，因为这话，他说过好多天了。 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一个青年出现在江衍面前，江衍抬起头，茫然看着他，问：;阿离怎么还没来呢？ ;她会来的。 青年半蹲在江衍面前，温和道：;她在这座岛上，就一定会来。 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狄烈打了个哈欠，正要开口，就见江佩离从树下跳下来，背对着他落在前面，一言不发地走了。 ;不去看看吗？ 狄烈懒懒地问了声，;那两个人，对你来说都很重要吧？他们似乎都很想见到你。 ;我不认识另一个人，至于我爹，我早说了，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你很嘴硬啊。 狄烈看江佩离头也不回，不由追上前几步，好奇问：;你真不想见见秦大人？他原先为了救你差点死掉了，你这一句‘不认识’也太冷漠了吧？ ;我又没求他救我。 ;喂，江佩离，狄烈无奈地喊了一声，沉思片刻后他道：;其实你是怕自己的立场会让秦子砚难做，所以才装失忆装不认识他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6章 都得没命 江涣从睁眼起就置身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个人——狄雅，据说是来看着他的。 可江涣并没有空闲理会狄雅，他手脚被捆着，而阿离阿芜她们还不知去向。 然而挣扎了半天无果，江涣暴躁起来，吼道：;打不过就耍阴招？你们蛮族人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一点啊？有本事放开我咱俩打一场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小爷人就在这儿，你要杀要剐痛快点！磨蹭个鬼啊！ ;臭婆娘！你别不说话！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爷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骂了半天，江涣累得气喘吁吁，狄雅托腮看着他，也不恼火，还叫人进来给他端了壶茶放在旁边。 江涣：;…… 看着够不着的茶水，江涣更恼火了，直拿脚踹，踹了半天没伤着人，反倒把自己的椅子蹬翻了。 ;我他娘的！ 江涣怒骂道。 狄雅凑上前，看着地上脸红脖子粗又无能为力的江涣，解释：;我可没想杀你，是有人告诉我你脾气不好，说话之前要先想办法让你冷静下来。 江涣看着上头狄雅倒着的无辜的脸，肺都炸了，;你觉得我现在冷静了吗！ ;好像……没有。 狄雅尴尬一笑，;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你现在也起不来，不如就这样听我把话说完。 ;你先放心啊，你姐姐阿离现在也没事，她还在这岛上，跟我二哥一起。我和我二哥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你们杀了我大哥，我父王还有我大哥手底下的那些人可不会放过你们，要是让他们给碰着了，你们可就真完了！ ;所以现在，你就乖乖配合我在这呆着，时机到了我会放你走的，我能保证你平安无事地离开这座岛。 江涣听得满头雾水。 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坑？她是想说他们杀了她大哥，而她非但不想报仇反而还要护着他们吗？ 不过听狄雅说阿离暂时没事，江涣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也不是个不识趣的，狄雅对他对阿离都还不错，至少在她公主府住的那段时间，江涣能感觉到这人对他们当真是没有敌意的。 思来想去，江涣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喂了声，问道：;你和你大哥关系是不是不好啊？他死了，你就没想过替他报仇？ ;可是，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啊。 江涣：;…… 虽说从他和阿离的角度，这话倒也没错，可狄雅说出来总是有点……怪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狄雅兄妹俩跟那个所谓嫡出的狄冲关系确实是不好了，当时擂台坍塌时江涣就想过，只是当时狄雅跟他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这么说起来，这俩兄妹跟蛮庭之间…… ;喂，你这么躺在地上，硌不硌啊？ 狄雅突然蹲下来，;还有，你肚子饿没饿？我先说好啊，你还得这样关一段时间，吃喝拉撒都归我管，所以你最好早点习惯这样跟我相处。 江涣憋了一下，没说话，脑子飞快转起来，想着怎么能忽悠这傻大姐给他松绑。 狄雅叫人来把江涣从地上扶起来后，江涣眼神飘了一下，不自在地;喂了一声。 ;你真要管我的吃喝拉撒？ 狄雅茫然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江涣干咳了一声，道：;那我现在要撒尿了，你给我解一下裤带子。 听了这话，狄雅的脸唰地一下通红，眼睛不自觉地往江涣裤腰扫去，耳朵发烫。 ;愣着干嘛啊？过来帮忙啊！ 江涣催促，心里却想着若是让阿离和阿芜听到他说这么不害臊的话，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好在，狄雅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的举动，只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江涣以为自己计谋要成功一半的时候，狄雅突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伸手横向了他的裤子。 江涣惊得大叫：;你、你干嘛啊？ ;帮你脱裤子啊。 江涣：;……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是个女的诶！哪有女的随便脱男人裤子的啊？ 狄雅一脸茫然，;不是你说你要撒尿吗？ 江涣：;…… 他突然就明白，阿离每次跟他沟通时有多辛苦了。 ;你这样，你把我的绳子松一半，你拉着另一端，让我能伸半只手能走路就行。这样我既能去茅房，你也不用担心我跑掉，你认为呢？ 江涣一口气说完这段，突然感觉他智商的巅峰时刻到了，尤其是狄雅表示赞同并且给他松绳子的那一瞬间。 绳子解了一半，狄雅把另一端绑在自己手上，反复确认之后才带着江涣去茅房。 到茅房后，江涣瞥了眼狄雅的手臂，面不改色道：;你得松一圈，不然我进不去。 狄雅迟疑了一下，照做了。 江涣进到茅房里，又扯了扯绳子，;我够不到，再松一圈。 狄雅又松了一圈，剩下的被她攥得紧紧的。 怕江涣又整幺蛾子，狄雅在他再次开口前就警告：;我不会再给你松了，够不着也将就一下。 江涣没做声，狄雅听到里边解裤子的声音，脸又有些红了。 便是这时，绳子突然被猛地一拽，狄雅瞬间反应过来，就要往外拉，没成想江涣已经出来，她拉了个空，一个踉跄，江涣顺势就把她手里的绳子给拽走了。 ;小样儿，解绳子这本事，小爷还没输过谁！ 江涣把身上的麻绳卷起来拽在手里，冲狄雅摇了摇，挑衅一笑。 狄雅见着了道，上前就要去抓他，不料江涣早有防备，一来二去，狄雅竟反被他捆起来。 ;你—— 狄雅气急败坏，;你不能走！离开了这里，你和你姐都得没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不成我还躲起来躲一辈子？ 江涣把绳子另一端捆在树上，满意地拍了拍手，正欲离去，就见桥的那头站了一个华服青年，负手而立。 ;阿涣。 江涣听得那人叫他，恍若隔世般，不由愣住，;姐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7章 第三条路 江佩离被迫跟狄烈;形影不离了几天，疯了。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让我回江南，成天牵着个绳子跟遛狗一样遛我很有意思吗？ 狄烈出乎意料地没有打哈哈开玩笑，而是略微思考了一下，问她：;我杀你跟你回江南，横竖不都一个结果么？ ;如何一样？ ;对你来说，不都是个死么？ 江佩离笑了，讥讽：;就算都是死，那死的意义也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呢？死都死了，还有谁管你死的意义是什么？ 狄烈找了个平缓些的石头坐下来，看着不远处含苞欲放的桃花，好奇问：;我给你创造了第三条路啊，为什么不试试呢？ 江佩离冷笑一声，道：;那我宁愿去死。 狄烈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这姑娘性子倔，这些天他也算是领教到了，虽然他也能理解江佩离，但狄烈还是有几分私心的。 ;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吧，明天一早给我答复。 狄烈起身，;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怎么选择，我不会在这里杀你。你要回江南，要继续反抗都随你，大不了以后，我们战场上再见。 ;但江佩离，我有一句心里话，狄烈深吸一口气，认真看着她，;虽然你我是异族人，但我私心希望，我们可以不是敌人。 …… 夜里，江佩离坐在屋顶。 天上的云层很厚，一颗星星都见不着，似乎是要下雨。 春雨会催发新的生命，雨滴落在江佩离掌心的时候，她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她的人生，都是些什么呢？ 是年幼时父亲宠妾灭妻，从来偏疼她那庶出的妹妹而不信任她，也是母亲为了能讨好父亲，永远都在要求她而不是关怀她。 是年少时家国破灭兵荒马乱，她离开父母和弟弟漂泊在外流离失所，若非一身好武功，恐怕早已丧命。 也是后来，她依照母亲意思承父愿，骑马上战场，最后死于沙场，在马蹄之下草草走完了她的一生。 细数那十九年，江佩离自嘲笑开，砸在她脸上的雨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凉。 她跳下屋顶，准备进去，就见到屋前树下站着一人。 那人一身蔚蓝色锦衣，撑着一把淡色的伞站在雨中，不知看了她多久。 泥泞溅在他衣角，他一动不动，可江佩离记得他有洁癖，不允许衣衫上有一丁点污渍的。 就那么看着那人，江佩离突然悲哀地发现，前世她一生中仅有的一点温暖，竟是她死前，在这人怀抱里的那一瞬间。 只有那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是被人珍视的。 可是，可是…… ;你…… 秦珩率先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撑着伞的手有些局促地紧了紧。 他正想着如何打破僵局，就听江佩离冷淡地说了声：;我想起来了。 秦珩怔住，没反应过来，直到江佩离定定地看着他，重复：;我想起来了，子砚。 那一瞬间，秦珩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住了。 他心脏疼得厉害，不由往后倒退了几步，手掌紧紧握着伞柄，半天才缓过来。 ;我猜到了。 秦珩声音沙哑，;你一直没去找我，我就猜到，你大概……已经想起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8章 忘了我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以阿离的性子，她记起来前世，便是知晓此番回江南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不会愿意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阿离，你…… 秦珩一时无言，挣扎半晌，他艰难问她：;你……爱我吗？ 江佩离愣了一瞬，笑了。 ;这话该我问你，她避而不答，反问他：;秦子砚，你是真的爱我吗？若不是因我最后死在你怀里，你对我，会有那么深的执念吗？ ;你不会，秦珩，因为你和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男女之间单纯的爱恋，而是你的自尊你的骄傲，让你对一个你无法得到的人有了可怕的执念。所以归根结底，你不是爱我。 江佩离一字一句，;是因为我死了。换言之，如果那时死的是沈临欢，你对她，也会一样。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秦珩自嘲一笑，;我的付出，我的感情，我的前世今生在你口中，只是一句得不到的执念。 ;只是执念…… 秦珩笑着，扔掉了手里的伞，背身而去。 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背对着江佩离，低低呢喃：;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阿离。 他带着哭腔沙哑重复，一字一句慢语：;我对你的感情，在认识你之后不久，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我不敢承认，当时离开姑苏去千秋山的时候，我舍不得你，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对我好，因为你是整个江南唯一接纳我、对我好的人，我以为我是舍不得你的好，所以才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其实不是的，阿离。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是因为那时……那时，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也不知道如何确定你的心意是不是和我一样，当你同意和我一起离开姑苏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但我害怕表现出来，怕你觉得我轻浮，怕你觉得我有所图。我尽可能地去适应你的生活方式，并且我也曾经幻想过，我们或许就能这样生活一辈子，直到…… 秦珩哽了一下，江佩离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道：;直到，沈临欢来了，是吗？ ;她告诉你，我和萧家早就定了亲，她告诉你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于是你决定试探我，留了她一夜，想看看我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书房着火的那天，你气的并不只是我的不小心，对吗？ 江佩离淡笑着，仿佛在说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兴许是站得累了，她走到台阶上坐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现在，我都明白了。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听了这话，秦珩怔愣了好久，并不明白阿离说这话的深意在哪里。 他淋着雨，听阿离用平淡却温柔的语气说起他们的过往，从她的角度。 ;虽然沈临欢那个人很讨厌吧，但她当时说的话并没有错，那时我接近你，本来就别有目的，你也清楚，不管是打听华都的消息，还是为反抗复辟做准备，我都别有用心。 ;可下山后，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要打仗，而我知道江南的大多数百姓都畏惧和厌恶战争，当时云琛哥答应我，说他会想办法避免战争。 ;但我父亲死了，萧世伯在江淮府门前被误杀，蛮庭也在给江南施压，母亲和舅舅找到我，说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他们要我去找你。 江佩离抬眼看秦珩，轻声问：;你还记得那时候么？ ;记得，那是你下山后第一次去找我。 秦珩凝着她，不知怎么就苦笑起来，;其实我当时可高兴了，我以为你来找我和好，结果你开口，便是说复辟的事情，说江家军愿意拥立我，任我调遣。 ;是啊，当时夏家、萧家还有大宇的残部都是这么想的，因为只有你才可以名正言顺。 江佩离也笑起来，两人像是侃侃而谈的老友一般，细数起过往。 ;但你拒绝了我，咱俩还吵了一架，吵得莫名其妙，我隐约记得你还是谁提起你要和沈家的人定亲。 秦珩赶紧提醒她：;不是我，是徐来，他看咱俩吵得厉害就来劝架，结果倒成火上浇油了。 ;是吗？ 江佩离托腮回忆，;可我记得他和清风来劝后不久，咱俩确实息战了啊。 关于前世，还有很多细碎的片段很是模糊，她一时不能完全记起。 不过她想以自己的性子，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知道秦珩要订婚了，她一定是讥讽了几句之后扭头就走了。 ;不过这不重要，当时也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我不想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也不愿再去找你。可后来…… 江佩离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因为我的任性，阿涣战死了。母亲为了逼我上战场留下绝笔书信，我只能…… ;秦珩，其实你自己也清楚，蛮庭和江南之间的矛盾化解不了的，尤其是残部势力控制了舆情的时候，江南那些有声望的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这时若想要长久的和平，就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那是中原和平必须要经历的战事，也是我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哪怕战死疆场，我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我生来的使命，上辈子，这辈子，都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江佩离张了张嘴，缓缓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阿涣或是阿芜替我去战场。 秦珩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仿佛预料到接下来江佩离要说什么。 他下意识想去制止她，可淋了雨的身子似有千斤重，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江佩离的唇一张一合，说出那句他最害怕听到的话—— ;所以，子砚，放下执念，江佩离仰头笑看着他，温柔似水，;忘了我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9章 他是英雄 十九岁的阿离和十五岁的阿离有什么不同呢？ 虽然不知那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可秦珩从她的眼里能看出来，她变得温柔，变得隐忍，变得理性也变得更加残忍。 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秦珩几乎都看不出她情绪的变化，她始终平静，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世上对他而言最狠心的话。 就如当年，她在他怀有最后一丝希冀的时候告诉他：子砚，我要嫁人了。 秦珩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努力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幸好他脸上有雨水，没让阿离看见他的丑态。 缓了片刻后，秦珩走到江佩离面前半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 当他冰凉的手掌覆上姑娘脸颊的时候，她没躲。 ;你好残忍。 秦珩低声控诉，;如果我能忘了你，我们怎么还会有今天？你明知道我做不到，却这样要求我…… ;阿离，你好残忍啊。 秦珩说着说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脸埋进她膝盖。 江佩离看着秦珩颤抖的双肩，飘进来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她喉咙一哽，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多遗憾啊。 原来他们那时，一直都……是相互爱着的。 然而，然而…… ＊ 第二天刚亮，狄烈没来，倒是姚雏过来了。 江佩离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如今江衍在这岛上，姚雏在这也并不稀奇，毕竟江衍的腿，她也是看到了的。 ;您不会也是狄烈叫来的说客吧？ 江佩离半倚在栏杆上，神情看不出悲喜，只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反常。 ;姚伯，不应当啊？照理来说，您就算不厌恶身为蛮族人的狄烈，也不应该来阻拦我。 ;我不拦你，也不干涉你做的任何决定，但是阿离，姚雏语重心长，;去看看你父亲吧。 ;看他做什么？ 姚雏没直接回答，只在沉默片刻后轻声反问：;你此番决定回江南，不打算带你父亲走么？ ;狄烈肯放他走？他愿意跟我走？ ;那你在临走前去看看他又有何妨？ 姚雏劝道，;阿离，那毕竟是你父亲。你此番若南下，这辈子不知还有没有父女再重逢的时候。莫到了那时，再追悔莫及。 ;不然，你告诉我，为何不愿去看他？ 姚雏试探问：;是因为……他苟且于二皇子的羽翼之下？ 江佩离没说话，可姚雏想着八九不离十。 生死当前，江佩离断不会因为那些小事小非而记恨生养她的父亲，他也曾是大宇的脊柱。 那么，江佩离能因为他的;死痛杀一个蛮庭的嫡出皇子，却又不肯去见他，能是因为什么呢？ 便是她以为，那位被大宇遗民们视作精神支柱的英雄终是被人折了脊梁，成为世人唾弃的对象。 人们可以接受英雄慷慨赴死，像陆承玉那样，却不能容忍他们苟活。 如同，江衍。 想到这里，姚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蹒跚着步伐走到栏杆边坐下，缓缓开口：;你误会你父亲了，他是个英雄。并且，他是那个真正令人敬佩的英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0章 江衍病了 江佩离眉心微觑，有些困惑地看向姚雏。 姚雏调整好一个舒适的坐姿，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当年你父亲和陆将军战败被俘进华都，蛮族人就叫嚷着要杀他们祭天以祈新朝风调雨顺，出于各种原因，蛮帝并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只是把战俘都关了起来，并且有意劝降你父亲和陆将军二人，让他们为新朝做事。 ;但他们不肯。当时新朝也刚建立不久，朝廷百废待兴，蛮族人对中原汉人的统治也有许多争议。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大皇子狄冲反对蛮汉平等以待，而二皇子狄烈则是争取蛮汉和平共处，为此，他劝说蛮帝刀下留人，这才暂且保住了多数人的性命。 ;蛮族人生来好战，建立新朝后也没闲着。蛮帝御驾亲征相继向西向北扩充了疆域，华都周围的汉人都明白大势已去，有的人不肯低头举家南迁，有的人心生动摇，开始向蛮庭示软。 江佩离沉默。 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当年她在江南一带奋起抵抗时，也收容了不少南下的北方遗民，他们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只是想为复兴家园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但当时蛮帝在外征战，华都是大皇子监国。他十分看不起汉人，趁此机会，他虐杀了一部分将士的妻儿逼他们投降，誓死不屈的要不被他杀了，要不就被活活折磨死。 ;所以，江佩离呼吸急促，;为了无辜的百姓，阿爹屈服了？ ;当时的情况…… 姚雏沉默片刻，反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江佩离捏紧拳头，没有回答。 若是以她性命相要，她当然宁死不从，可蛮族人的卑劣之处就在于，他们明知大宇的将士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却以此要挟！ ;当时的大将，只有你爹和陆将军两个人了，他们的态度决定了多数人的生死，我不知他们是否有过商议，总之结果便是陆将军被杀害，你爹选择保其他人的性命同意归顺，为蛮族人做事…… 江佩离猛地起身，姚雏忙按住她，她气得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气得恨不得把狄冲的尸体捞上来切成一万段！ ;可后来，他想保的那些人都离开了！他为什么还要呆在华都？蛮人残暴，杀了多少我们的族人？他助纣为虐，夜里难道能睡得安稳么！ ;阿离！ 姚雏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低喝了一声，而后道：;你父亲不是不想走！是他走不了！他不能再走了！ 江佩离想到江衍的腿，一时语塞。 她嘴唇颤抖着，半天后，才心有不甘地呢喃：;可若真是想走，总有法子，不是吗？ ;这也是我希望你去看看他的原因，阿离。 江佩离微微一怔，跟着就听姚雏压抑着情绪缓声道：;你父亲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这些年秋冶一直在想法子治好他，可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 江佩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1章 分离的离 太阳快落山了，刚干完农活的阿久背着篓子一如既往地经过村口，不等江衍开口就吆喝着问：;大爷，您女儿今天来么？ 江衍低低;嗯了一声。 阿久察觉到江衍似乎情绪不高，不由走上前，这才看到这位大爷眼眶红红的，自言自语地问：;她今天会来吧？ 阿久见不得这种。 他自己的妻儿也是在战乱中走失，相依为命的母亲在前些年闹瘟疫时病死了，看到这位苦盼女儿的父亲，他也红了眼睛。 于是，阿久把肩上的锄头往地上一放，蹲在江衍旁边，问：;大爷，您除了想见到女儿，还有别的愿望么？比较好实现的那种。 ;愿望…… 江衍重复着这两字，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后他摇摇头，目视前方，轻声说：;好实现的愿望……还算什么愿望？ ;也是。 阿久仰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顾自地说：;不过，我倒是有个愿望，说难它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我就希望我媳妇儿和孩都活得好好的，哪怕找他们不到。 一阵无言之后，阿久起身道别，留江衍一人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有脚步声靠近，但江衍的反应不及从前，直到那人走到面前后他才回过神，呆呆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也看着他，江衍总觉得这人生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 江佩离听到江衍开口，微攥的掌心冒出一层薄汗。 她抿着唇，想着要如何打破分别七年后的沉默，想着如何开口，想着怎么去解释自己在这里，想着怎么才能既不矫情又不做作地喊他一声：父亲。 然而江衍却只是冲她笑了笑，用温和却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轻声问：;你见过我女儿了吗？她叫阿离。 ;分离的‘离’。 …… 江佩离讨厌分离。 连带的，她曾一度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她不喜欢别人叫她;阿离，总觉得这个字太悲伤了，好像注定了她的一生，到头来就是个悲剧。 事实上，江佩离觉得自己这一生，除了在吴兴当小霸王的时刻，似乎真就没什么快活日子，她没想过自己被迫重生后，还要重新走一遍这样悲剧的人生。 又或者，是比上辈子更残酷的一生，因为她终于又见到了她的父亲，可她的父亲，却已经不认得她了。 村口老树下，江衍依旧执着地望着远方。 江佩离坐在一棵大树上，静静注视着那个已然苍老的背影，内心五味陈杂。 半晌后，她才问：;这样多久了？ ;大约……得有一年了吧。 秋冶轻声说：;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刻，陆将军被杀了。将军归降于大皇子，不足半月，就成了这副样子。 又是狄冲…… 江佩离紧了紧双拳，努力克制情绪，又问：;那他的腿，也是那个时候？ 秋冶;嗯了一声，江佩离就没说话了。 她头靠着树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从树上跳下来。 ;狄烈在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2章 两个条件 像是意料之中的，狄烈看到江佩离，丝毫不惊讶，只是眯着眼笑问她：;改主意了？ ;我对你们的什么勤王夺权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来，是要跟你谈条件。 ;你这姑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啊。 狄烈两手一摊，默认了江佩离反客为主的行径，;什么条件？ ;我可以帮你带兵平反，击退狄冲手下那些南下作乱的蕃王，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我要头衔，并且这个头衔不能是空衔，哪怕我回到江南也要作数。 ;第二，我走时要带走我父亲。 江佩离说完，轻轻一笑，;这两个条件对你来说，不算亏吧？ ;不是，你等一下。 狄烈反应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看着江佩离。 这姑娘，还真敢提。 ;封你个头衔让你回江南，还把人质放走，江佩离，狄烈气笑，;你当我是傻的吧？凭你们江家在江南的声望，你带着军衔回去，万一你操兵造反，江南的那些人可是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看来咱俩没得谈了。 江佩离两手一摊，扭头就要走。 狄烈忙拦住她，拦完才觉得哪里不对，;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爹、你弟包括你自己都在我手里，我能让你提条件已经法外开恩了，你还得寸进尺？ ;他俩你爱要就要，真以为两个臭男人就能要挟我了？ 狄烈：;…… ;还有啊，是你搞错了，江佩离不紧不慢，;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阶下囚，你不杀我，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但狄冲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开，驻军在北面的你的那些叔伯也会打着名号南下，你现在可没什么时间准备了，而且啊—— ;就像你说的，咱们江家在汉人中的声望可不小，你以后想要长治久安，可没有比我更合适的领兵人选。 狄烈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句：;江佩离，你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不过幸好，我们可以不做敌人。 江佩离眉心一挑，顺势坐在桌角，翘着二郎腿问：;同意了？ ;嗯，勉强吧。 ;你就不担心自己养虎为患？我可没保证，你我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无所谓了，就像你说的，眼下有更要紧的敌人要对付，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不过，狄烈走到江佩离面前，语气郑重道：;事成之后，若是咱俩都还活着，头衔给你，自由也给你，你得保证让江南百姓和和顺顺地接受我们大晟王朝。 ＊ 徐来过来的时候，秦珩正在为一株垂死未放的桃树修剪枝桠。 ;公子，江姑娘去找二皇子了。 ;卡擦一声，剪断的枝桠亲吻着指尖滑落，掉在泥土上，秦珩看了一瞬，嘴角染上了苦涩。 ;她惯来不喜欠人情，哪怕是为了报二皇子相救她父亲的恩情，她也一定会去的。 ;可公子，徐来有些着急，;这次救将军的人，是您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3章 重新认识 ;公子想把江姑娘留在自己身边，为何不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哪怕只是为了公子的恩情，姑娘也未必非走不可。 ;徐来，别说了。 秦珩打断他，声音平静，;恩情不是她的桎梏，她有自己的选择。 况且，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报恩。 徐来见劝不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家公子在有些方面有着莫名的坚持。 看着秦珩的背影，徐来无奈转身，一回头，就看到江佩离站在不远处。 徐来眼里有惊喜，喊道：;江姑娘！ 秦珩手一颤，剪下了带苞的枝桠，他攥在手中僵着身子，久久没有回头。 ;徐来，我有话想同你家公子说。 ;哎！好！ 徐来简直求之不得，立马识趣地拎起一旁的竹篓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二人单独在这一小片桃林里。 秦珩始终没有转身，他猜不出阿离这时想同他说什么，他怕她来，是要跟他道别。 而且，是诀别。 ;我都知道了。是你当时预判到狄冲会动手，所以提前接走了我父亲让他能假死离开华都，又去向蛮帝请命，让我和江涣能够平安无事。 ;我很感激你做的这一切，江佩离嘴唇微颤，声音极轻地唤道：;子砚。 秦珩垂下双手，剪刀被他紧攥在掌心，刀刃扎进了肉里，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子砚，子砚…… 秦珩记得思远堂后边的小泉旁有一棵古树，树干能恰好让两人环抱其中，一天江佩离坐在足有两人高的枝桠上，晃着脚丫喊他：子砚。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娘就突然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面前，笑眯眯问：你不叫子砚吗？怎么我喊你，你都不答应我啊？ 秦珩那时二十出头，还不习惯被一个姑娘直呼其字，总是尴尬得不知如何应声，江佩离发现他偷偷红了的耳朵，总要故意戏耍他，一天喊百八十遍;子砚。 ;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吗？ 秦珩艰难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静，;你既然都知道了，就应该明白我做的那些，不是你一句‘感激’就能还得清。 江佩离若有所思，;那你想让我怎么还你？ 秦珩沉默，江佩离笑了，往前走了两步，;你这人真是奇怪，我问你你又不肯说。我还记得上回因为这个事，你还跟我吵了一架。 ;不过这回，你要吵我也懒得同你吵了。我想通了，既然沈临欢好死不死地把我送回来了，那我要过得又不好，多憋屈啊。 ;所以啊，我也想试试新的生存方式，虽然有可能会被千夫所指，但……我相信你的眼光，而且秦珩，江佩离语气突然认真，一字一句：;这辈子，我是真想好好过日子的。 ;但明天我就出征了，我…… 江佩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些不确定的话咽了回去，只问他：;若我平安回来了，我们……能重新认识一下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4章 他的决心 二月尾，江佩离随同狄烈出征，前往华都北面防线抵御南下的蕃王。 江涣和阿芜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但也二话不说跟随前往。 他们走后，秦珩也回到了华都，继续他的忙碌，不过每次休沐，他都会回岛上看望江衍，并给他念江佩离写的信。 阿离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秦珩从未回过她一封信，可她的每一封信，他都会读上几十遍，然后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他想她的。 不回信是害怕打开思念的阀门，他太想她，也会担心好不容易盼她回来了，她又改变主意了。 好在，她的每一封写着平常琐事的信都会让他安心，有时候秦珩捧着她的信，会不自觉地笑出来。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北方入冬了，战事尚未结束，江佩离突然好些日子没给秦珩写信了。 与此同时，朝廷也和前线失去联络。 北方作乱的蕃王都是蛮帝的兄弟叔伯，骁勇善战，也曾随蛮帝征战四方，立下军功无数，连蛮帝本人都要敬畏三分。 春夏时双方尚能胶着，可一旦入冬，就是生与死的苦战。 起初秦珩尚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长时间的失联让秦珩不得不重新面临一个现实问题，便是……阿离的内力，还只恢复到三成，若是双方真的面对面交战，她一个姑娘，哪里是蛮族汉子的对手？ 秦珩害怕起来，茶饭不思，坐在案前写字时手都在抖。 徐来见了忙道：;半年来局势一直大好，不会突然就有事的。 ;你不明白。 秦珩声音都在颤抖，;先前是狄烈有把握，没真让阿离自己上去打仗，现在入冬了，那些蕃王势必借着天气恶劣倾巢而出，我担心…… 可担心也是白搭，思来想去了一晚上，秦珩决定上书朝廷，请求出兵支援。 然而求援的文书还没递进宫就被商淳拦了下来，他冷冷讥讽：;战场上的事，不是你一个汉人文官能干涉的。 秦珩咬牙。 朝堂向来无父子，蛮族人更是亲情淡薄，怕是蛮帝也不会愿意因为一个狄烈真的操兵出战，于是他当下决定—— 他要自己上前线。 徐来吓得不轻，哭着祈求道：;公子！使不得啊！您单枪匹马去了那里，莫说帮不上忙，还会白白送命啊！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秦珩毅然决然，;便是死，我也要跟阿离在一起。 是了。 他再也不要受任何相思的苦，当初她要出征时，他就该随着一起去的。 他该跟着一起去，哪怕她态度让人捉摸不定，哪怕她有时狠心固执得让他伤心欲绝…… 他也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 秦珩追悔莫及，甚至开始懊恼自己当初，应该要给她回信的，哪怕三言两语，告诉她他在等她，告诉她谨慎些…… 便是这时，清风匆忙跑过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欣喜喊道：;公子！你快过来，江姑娘、江姑娘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5章 她的打算 秦珩匆匆忙回到自己房间，便见到一身白衣的姑娘侧身躺在木榻上，青丝散落。 她双眼紧闭，胸口有节律地起伏，似乎是睡得很熟，外头的脚步声也没把她吵醒。 秦珩看到她平安无事，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 他双腿还有些发软，走到木榻边上，缓缓蹲下。 阿离瘦了些，也黑了不少，双眼下的乌青很是明显，嘴唇干裂没有太多血色，睡着时眉心都是皱着的。 秦珩看到她的手，原本白皙柔嫩的小手此时也满是伤痕，有些刚刚才结痂，有些已经痊愈成了疤痕。 秦珩凝着江佩离，他一看到她，视线就移不开了。 半年不见，他的姑娘居然憔悴成这样。 ;徐来，去把我的褥子和棉被抱来，屋里生上火。清风，去准备饭菜。 秦珩眼神变得温柔，;做几道甜口的菜，等她醒了吃。 …… 江佩离是被热醒的。 在北线极寒之地驻营了一段时日，她觉得华都的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于是当厚重的软被包裹着她时，江佩离觉得发闷，睁开眼，才发现屋里烛光亮了，外边天已经黑得透透的。 江佩离懵了一瞬，跟着就听到屋里有人说：;你以后不准去打仗了。 像是命令，又像是在跟她置气，江佩离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直到秦珩在她面前坐下，江佩离才有所反应。 她笑起来，高兴道：;那怎么行？我现在可是…… 话没说话，秦珩就把她拉进怀里，带着恳求道：;别再去打仗了，好不好？ 江佩离觉得奇怪，静下来后，就感觉到秦珩在颤抖。 她默默地抓住他腰间的衣襟，深吸一口气，有些尴尬道：;那个……我赶了好多天路，可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啊。 秦珩：;…… ;上一次洗澡，大概是半个月以前了…… 江佩离吸了吸鼻子，略带嫌弃道：;我自己都受不了。 秦珩没说话，默默放开她，江佩离刚要说什么，脸突然被他双手捧住，跟着炙热的唇就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江佩离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要推人，但她越是挣扎，秦珩就抱得越紧。 他舌尖扫过她干裂的唇瓣，轻柔地啃咬着，万般眷恋地品尝着，没有一点嫌弃。 江佩离愣了片刻，眼里突然带了几分笑意。 她闭上眼，抬手抱住秦珩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 以前秦珩有洁癖，她下水抓了鱼，沾了鱼腥气的衣服都让他直接扔掉了。 他爱干净，若放在从前，他大概碰都不会碰她。 不知过了多久，秦珩才放开她，两人呼吸交缠，他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重新把人拉进怀里。 ;饿不饿？我让清风做好了饭，你先吃点东西？ 虽说秦珩不嫌弃让江佩离很高兴，但这一身脏兮兮的也确实难受。 于是她说：;我……就不留下吃饭了吧？我想回去洗澡，阿涣他们估计还等着我呢。 秦珩有些困惑地看着她，手臂收紧，似乎不想让她走。 ;我也在等你啊。 秦珩委屈道，;你跟江涣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了，今天就不能陪陪我？ 江佩离：;…… 这调调，倒是有点像之前的样子。 但自从江佩离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后，就觉得这样的秦珩……有点可怕。 这种反差就像当年，她查了一圈儿江湖上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杀手，扭头发现，居然是她那蠢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 可偏生江佩离这人吧，还就吃这一套。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抱起了清风给她准备的衣服，光着脚丫走进了浴房，等人坐进了浴盆里她才反应过来。 江佩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清洗着身上的伤口和污渍。 舒服地洗浴之后，江佩离起身套上衣服，刚走没几步，拿着毛绒大氅的秦珩就迎了上来。 江佩离脚一软，惊恐地看着他，结巴道：;你、你一直等在这里？ 秦珩;嗯了一声，替她披上衣服，;怕你冻着。 江佩离脸一下炸得通红，默默地回看了一眼浴桶的距离，憋了半天，吐出俩字儿：;流氓！ 秦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故意道：;既然你都想起来了，应该也会记得咱俩那晚上做过的事儿吧？ ;哪晚？ ;就是…… 秦珩舔了下嘴唇，目光炙热，;喝醉的那晚。 江佩离：;…… ;那事儿都做了，我等你洗澡算什么？ 江佩离：;…… 不提还好，秦珩一提，江佩离就老想着这事儿。 特别是这会儿她大氅里面就穿了薄薄的两件，当时他们做那事儿的时候，秦珩的手掌隔了两层衣服都快把她的腰给烫化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有些尴尬，秦珩这人再怎么王八蛋，也不至于她刚一回来……就急着要…… ;吃好了？ 江佩离咬着筷子，;啊？了一声，回过神，;噢，吃好了。 秦珩便也放下筷子，;那咱们开始吧。 ;开始？ 江佩离一脸惊恐地抓住自己衣领口，;我没说要留下来过夜啊我只是顺便蹭个饭，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会留下来，可是，秦珩攥紧双手，轻声问：;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当初，你说你回来之后要和我重新认识一下。关于这个‘重新认识’，你就没有想说的了？ 江佩离托着腮，;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战事吧，你怎么都不问我仗打得如何了？ ;你平安回来了，那北线的战事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了，现在我只关心你以后的打算。 秦珩望着她，;是留下来，还是…… 他说的;留下来，当然不仅是留在华都的;留下来，而是留在他身边。 他想好了，只要她有一丁点儿的意愿留下，他都要立刻马上娶她，无论用什么方式，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不离开半步。 江佩离沉默半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在外头的这些时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6章 心意相通 ;北线战场上总是黄沙漫天，和江南的光景一点都不一样，每当黄土呼啸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开始想，我重新走这一遭的意义是什么。 ;尤其是，在明知自己结局的情况下。每当我茫然的时候，就会坐在案前给你写信，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答案。 说到这里，江佩离语气略带不悦地哼了声：;结果这么久啊，有些人一封信都没有回，也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故意无视的。 秦珩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江佩离没有继续纠结回信的事情，低低;嗯了一声，道：;算是吧。 ;我这次帮狄烈领兵，明白了很多事情，当年大宇的军队会战败，似乎是意料之中，哪怕再来一次，大宇也还是会被蛮庭所取代。 ;但我也知道了，并不是每个蛮族人都暴力血腥不讲道理，当然也可能因为，狄烈和狄雅身上本来就流着汉人的血。而且狄烈答应我，若是将来他坐到那个位置，江南……一定不会再有战争。 江佩离轻笑着说，神情似是释然，;所以，这一仗我不仅是帮狄烈打的，也是为了我和你的宿命。若能改变将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听了这番话，秦珩心生感慨。 虽然他不知这半年来阿离是如何与她最深恶痛绝的蛮族人共处的，但她能认下狄烈，对比从前，简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也正如她所说，若是能让流着蛮汉两族人的血的狄烈登基称帝，加上他本身就有实现两族大融合的意愿，或许…… 不过，这跟他刚刚的问题，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呢？ ;所以？ 秦珩问，;所以你是打算留下来，还是？ ;暂时……当然是留下来啊！ 江佩离一脸茫然，;答应的头衔还没给我呢！我给他们打了胜仗，要记军功的，不然我拼死拼活图什么啊？ 秦珩：;…… 他不是问这个。 ;那你……要和我……继续…… 秦珩有些难为情地说出心中所想，其实阿离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他们现在的相处方式也好像已经抛开了前世的矛盾，他不应该去打破这种平和的。 可是，他就是贪心地希望得到更多，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江佩离认真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她说：;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不管是从前还是将来，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基于我的立场和身份。我没有办法抛开身为江家人的责任去做任何决定，我跟你说过，这是我的宿命。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许多，又带了几分不自在的僵硬，;无论我怎么决定，你……都是我最后的归宿。 说完这话，江佩离扭过头去，以掩饰自己神情的不自然。 而秦珩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来。 ;你……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秦珩反复确认道，;是这个意思吗？ 江佩离轻轻;嗯了一声，捂着脸，;你这人真的又笨又烦人啊！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 秦珩呆了一瞬，挪到江佩离面前，抓住她的手激动道：;是、是愿意嫁给我，和我厮守终生的意思吗？ 江佩离：;…… 这人，他又没求婚，怎么能扯这么远的？ 可她的反应到秦珩眼里，就成了羞涩的默认，一时间激动和喜悦洋溢在他脸上，好像他一生流离失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途。 ;阿离…… 秦珩吻上她的唇，颤抖着声音：;我好高兴，阿离。 江佩离眼睛也有点红，她攀上秦珩的肩，默默地回应他。 是了，前世他是她心里碰不得把不掉的软刺，今生，他是她的归宿，是她的港湾。 用两世去磨炼而成的一段感情，哪怕结局已经注定，她也想去好好珍惜。 秦珩手掌扶着她的腰，江佩离感觉到他在用力，跟着她突然身体一轻，人就被放在了床上，他顺手放下帘帐。 这是要…… 江佩离瞪大眼睛，瞬间清醒，抵着秦珩胸膛，;我、我没有要和你做这个啊！我还要回去的！ 秦珩没理会她的拒绝，拉过她的手根根吻过，然后把她双臂环在自己肩上。 ;和我在一起…… 他含糊不清道，意图很是明显，江佩离感觉到他身子滚烫，二人相贴的地方快要被他烫化了。 ;阿离…… 他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低低呢喃：;和我在一起。 …… 一晚上，江佩离觉得自己好像被送入了云端，又好像被推进了海底。 到最后，她只能任由秦珩宰割。 幸而这人怜惜她，从始至终都温柔儒雅，偶有那么点狂野，却也叫她欲罢不能。 一切结束后，江佩离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上是一层薄薄的汗珠，黏糊糊的，怪难受，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冲洗了。 而秦珩却是精神抖擞，不仅自己去冲了个澡，还抱着江佩离处理了一下，给她套上衣服又抱回床上，轻轻揽在怀里。 注定他一夜无眠。 满足之后的秦珩开着怀里熟睡的人儿，她微敞开的领口下掩着他留下的痕迹，他又忍不住开始回味。 不是第一次但，胜似第一次。 因为这一次，是在他们两个人都清醒且心意相通的情况下，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但绝对够他回味无数次了。 可转念一想，人就在他旁边啊，他回味什么？ 于是天快亮的时候，秦珩又缓缓将人抱起，睡梦中江佩离本能抗拒道：;不要了……困…… 秦珩却置若罔闻，扣紧她的十指低低问：;阿离，我是谁？ ;你……秦珩…… 江佩离呓语中都在控诉，;王八蛋…… ;我是谁？ 江佩离欲哭无泪，把对他的所有称呼都喊了一遍，最后试探应道：;子砚？ ;不。 始作俑者并不满意，追问：;我是你的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7章 谋杀亲夫 江佩离被折磨得都要哭了。 哪怕意识没醒，她也在心里骂了无数次秦珩;王八蛋。 ;阿离，秦珩吻过她耳垂，;叫‘夫君’。 ;叫声‘夫君’，我就不折腾你了。 江佩离赶紧道：;夫君夫君夫君。 ;再叫一次。 ;夫君。 秦珩眼睛都红了，低吼：;还要。 ;夫君，夫…… 后面的声音连同尖叫声一起被秦珩堵在嘴里，江佩离痛到失语，指尖狠狠嵌进秦珩后背，她耳边只有他的喘气声和床摇晃的声音…… ＊ 天刚亮，江涣就过来了，打着哈欠问秦珩：;阿离呢？ ;没醒呢。 秦珩故作镇定。 他有预感，就凭他对江涣的了解，若是知道阿离和他已经到了定终身的地步了，那……江涣要翻天。 ;没醒？ 江涣将信将疑，;不可能吧？阿离这大半年睡眠少得要死，天天太阳没出来就去练兵，平常这个点还没起的人她早上军棍了！ ;可能……昨天累着了？ ;再累能有打仗累？ 秦珩默。 对阿离来说，大概……比打仗累吧。 就这样呆到中午，秦珩去完宫里回来，江佩离还没醒，江涣也撑不住先回去了。 ;公子，您回来了啊。 正在扫地的徐来放下扫帚，;江姑娘还没起，您是先用膳还是等姑娘一起啊？ 这都要吃中午饭了…… 秦珩叹了一口气，;我去叫她吧。 大中午的房门还紧闭，明眼人都清楚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 秦珩就觉得，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阿离是他的，这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然后房门推开，还没见着人，;啪地一声，一团黑影砸在他旁边的门上，跟着就是江佩离的怒骂：;秦珩你个王八蛋！ 秦珩被骂懵了，随即一想，阿离这语气……不像是真的生他气。 倒像是……害羞了。 于是秦珩笑了笑，俯身捡起枕头，人还没站起来，又一个东西飞了过来。 ……是另一个枕头。 这还不算什么，等到秦珩走到内室，所有床上能扔的东西全砸了过来，江佩离人坐在帘帐后面，正举着木衣架子，怒气冲冲。 秦珩冷汗滴下来，强颜欢笑：;那个……阿离你先把东西放下…… 话还没说完，衣架就砸向他。 秦珩赶紧多来，震惊地望着突然翻脸不认人的江佩离，;你要谋杀亲夫？ ;你还有脸说！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片刻后。 江佩离撑着衣架坐在床边，气喘吁吁，一双眼满是怒气。 秦珩坐在地上，也累得够呛。 虽然江佩离内力没恢复，但毕竟从小习武，身手摆在那里。 ;怎么了你这是？ 秦珩喘着气，试探性问：;是、是我把你弄疼了吗？ 江佩离：;…… 秦珩：;…… 又过了片刻。 ;还是…… 秦珩不自在地开口，耳朵有些发烫，;我做得不好，让你……不舒服了？ 江佩离：;…… 看到江佩离一言难尽的神情，秦珩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 真是他做得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8章 公主令牌 午后江涣再过来时，江佩离终于起了。 可她板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可怕神情，江涣刚迈过去门槛儿的脚停在半空中，好奇问：;怎么了这是？ 没人应，他就自顾自地进了门，走到江佩离旁边，不怕死地凑过去问：;阿姐，你昨儿晚上睡得还好吧？ 秦珩：;…… 江佩离默了片刻，扫了江涣一眼，那眼神让江涣一个激灵，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再看屋里虽然清风徐来都在，可气氛就是莫名……低得可怕。 不会是……他俩又吵架了吧？ ;阿姐…… 江涣小心翼翼喊了声，想着如果真是吵架了，那他就当个和事佬，反正阿离这半年除了练兵时严肃了点，其他时候还是比较温柔的。 然而他刚张嘴，就听江佩离冷冷问：;你来做什么的？ 江涣懵了一瞬，有些不确定道：;我来接你的啊？ ;我让你什么时候来接的？ 江涣：;…… ;昨、昨天…… 江涣声音虚下去，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 ;现在什么时间？ 江涣：;…… 他听得江佩离的语气，膝盖一软，扶着旁边的桌子道：;我错了。我以为大半年不见，你会想跟姐夫多处一会儿呢。看你天天写信写信写信，还以为你多想他呢…… 秦珩觉得，虽然江涣这时候说的话他很受用，可看江佩离的神情，他觉得，江涣要完。 ;那个……阿离啊，秦珩试图解围，;阿涣也累了嘛，兴许昨儿回去倒头休息，不小心忘了时间，你…… 在江佩离的眼神威逼下，秦珩默默闭嘴。 然后，江涣就被江佩离暴打了一顿，理由是没有按时来接她。 江涣有苦说不出。 在屋檐下蹲了一个下午后，江涣听到江佩离出门的动静都忍不住一个激灵，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满眼警惕地害怕她会不会又突然劈一掌下来。 好在，江佩离似乎是消气了，虽然江涣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狄烈他们回来应该还需要些时日，你是想就在华都呆着，还是出去玩玩？ 若是平常，江涣铁定不会选在华都呆着，可考虑到江佩离，他一时不敢做主，只讨好般道：;那……还不是听你安排嘛？ ;能不能有点主见？ 江涣：;…… 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江涣试探问：;那就……在华都休息几天再去玩？ 江佩离抿着唇不做声，明显这答案不符合她所想。 可江涣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让阿离满意的答案来，不由投了个求助的目光给江佩离身后的秦珩。 秦珩回过神，笑而不语。 他想着公主府应当已经得了消息，狄雅派来报信的人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便是这时候，阿芜过来了，向其余人点头行礼后直奔江佩离身边，压低声音道：;狄雅让你带着这个去岛上等消息。 江佩离微微垂眸，便看到狄雅公主府的令牌躺在她掌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9章 一条绳上 狄雅和狄烈同为庶出，狄烈出征平乱，狄雅却被蛮帝以;择婿为由留在了华都，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 但她好赖是个公主，在中原地区有自己的封地，也有御赐的亲卫军，只是山高路远消息受阻，狄雅轻易出不了华都。 于是拿到公主府令牌之后，江佩离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华都。 看到江佩离马不停蹄回来后，一天都没歇就又要奔走，江涣有些不高兴，道：;先前你替他们打仗也就算了，好赖是为了把咱爹讨回去。这回呢？人就一句话，你就累死累活东奔西走的，啥好处也没有。 ;阿姐，江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们是蛮族人啊，是灭我们大宇、害咱们国破家亡的仇人啊。你这样替他们做事，日后回了江南，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在溪边装水的江佩离若有所思，起身拧上壶盖，;话是这么说，可当时你守镇北关的时候，不也挺得劲的？叫你撤都不肯撤，卯着劲儿都要打，那时候你怎么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啊？ 江涣：;…… ;不是，那镇北关如果丢了，咱还打得回去吗？再说咱自己汉人的领地都守不住，多丢人啊。 江涣嘟囔着，又怕江佩离继续翻旧账，赶紧说：;当时咱也算是守咱们的百姓啊，那这次算怎么回事？ 江佩离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水，转向阿芜，;你有这困惑吗？ 阿芜愣了一下，随即回答：;虽然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但我想……你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那你给他解释吧。 ;这…… 阿芜有点为难，;我怕涣哥听不懂。 ;你说的他都听不懂，那我的他更别想了。 阿芜：;…… 江涣：;…… 阿芜和江涣对视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小心地说出自己的揣测：;我是觉得蛮庭皇帝和二皇子一家的关系不对劲，咱们守镇北关的时候多艰险啊？可朝廷也不加派个兵马什么的，地方官吏也只知道和稀泥打马虎眼，还要求咱们死守……我觉得，那皇帝就是想让咱们和二皇子一起，都死在镇北关。 ;挺聪明的啊。 江佩离对阿芜刮目相看，又瞧了眼江涣，鄙夷道：;就你笨。 江涣委屈。 ;蛮帝倒也不一定让我们都死在镇北关，但狄烈肯定不会活着回华都。这皇帝老儿心蔫儿坏，他大概想把咱们都弄死，然后联同北边的那些蕃王去打江南。 江佩离笑着补充，眼里有几分凛冽，如那冬日的风，;蛮庭就没打算要和平解决跟江南之间的问题。所以说，咱们现在跟狄烈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得活着，不然我可真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噢…… 江涣似懂非懂，看着阿芜一脸大彻大悟的模样，他焦虑极了，但又还是忍不住问：;可是狄烈……打了胜仗回来，为什么还得死啊？ 江佩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0章 恢复办法 有时候江佩离怀疑江涣不是亲生的。 毕竟她印象里，江衍虽然总容易被他那些年轻貌美的妾室蒙骗，但大是大非面前，他聪明得很。 夏云姬更是这样了，除了一门心思扑江衍身上的那几年，其余时候都精明得没边儿。 于是江佩离就会想，会不会阿娘生下她发现是个女儿，怕在江家没地位，连夜让人打外面捡回来一个男婴…… 想到这里，江佩离悲悯地看着江涣，一副;笨不是你的错的神情。 然后…… 然后，江佩离就骑马上路了。 江涣：;…… ＊ 江佩离手持狄雅令牌调遣了军队的同时，狄烈北征时收编的蛮汉军队也已经悄无声息地南下。 得了消息之后，江佩离并未轻动，只将兵力按秦珩消息上说的部署好，然后她便回到了桃花岛。 也就是江衍所在的岛屿，但江佩离是去找姚雏。 早已得知江佩离凯旋的姚雏并不意外，满目慈爱地看着瘦了不少的江佩离，笑，;你受累了。 ;我也不跟姚伯您兜圈子浪费时间了。 江佩离抿了抿唇，想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口还是疼的，但她语气掩着异样，道：;陆芷先前给我喂了一种药，叫‘香消丸’，入体之后吐也吐不出来，我找了不少大夫都检查不出异样，但从那之后，我的内力都渐渐消失了。 ;我想知道原因，以及，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姚雏沉默片刻，问：;你尝试过什么办法吗？ ;那是自然。 习武之人内力消失约等于武功全废，且体质会弱于常人，但陆芷的药却又不是如此，除去没了内力，江佩离体质与常人无异。 她起初以为药力的作用只是暂时的，也试过从头开始试炼武功，在北平乱的那段时间倒也有些成效，可只要她内力提到三成，就会立刻遭到反噬。 江佩离又是着急，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 一来她怕江涣阿芜担心，二来恐军心动摇，三来……她对蛮族人，始终还是不能完全信任。 不过好在，狄烈这个人还算绅士，鲜少让江佩离亲自上战场，因此江佩离虽挂帅旗，但更多的还是在战略部署上出力。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借此机会，江佩离来找姚雏看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法子，等狄烈入华都之后，万一他出尔反尔，江佩离也能有别的打算。 姚雏自然也明白江佩离的顾虑，他沉思半天，抚着胡子道：;法子倒是有，就是……你得吃点苦头。 闻言，江佩离嗤笑了一声，一副;你看不起谁的表情。 两天后，江佩离后悔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手脚麻木没有直觉，莫说要提内力，就是抬也抬不起来。 ;姚老伯！你给我吃了什么玩意儿！！ 江佩离怒吼出声，;您若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就该把药的配方写写清楚！ ;阿离休要辱人。 姚雏端着药碗，笑眯眯的，;我没配错药，本来想让你四肢全麻的，想了想，怕你一时半会搞不定，剂量就轻了些。 这叫轻了些？ 江佩离暴怒，狠狠地拍着桌子，;你这也就留我一只手，跟四肢全麻有什么区别！ ;还是留的左手！ ;那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解药你喝下去了，这副作用在所难免。等你什么时候四肢恢复了，你内力也就恢复了。 江佩离：;…… 好家伙，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行，好！好得很！ 江佩离咬牙切齿，看着姚雏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冷着脸问：;有什么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 ;废话！当然是尽快恢复的办法！现在华都那边随时有情况，你觉得我有时间搁这儿等它慢慢恢复吗！ 姚雏;噢了一声，思索了半天，想出一个法子：;那正好，你去帮我挑水劈柴吧！ ;要多少？ ;不多不多。 江佩离这才放心了些，想着挑水劈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手脚麻了，两三天应该也能完成。 直到，她听到姚雏悠悠补道—— ;五百桶水，五百捆柴就够了！ 江佩离：;…… 于是接下来的十天里，江佩离跟这两个;五百杠上了。 她惯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姚雏敢提，她就敢做，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当然，做不做得到，何时做到，就要另说了。 毕竟…… 她两条腿都是麻的啊！ ;哐地一声，江佩离单手砍完第二十七捆柴之后，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喘着粗气：;再来！ 一旁的江涣和阿芜对视一眼，把柴放在墩儿上，立刻就躲到一边去瑟瑟发抖。 江佩离如今坐在轮椅上，轻易动不得位置，加上只有左手，她气不过，每次都是柴刚放上去，她一斧头就劈下来了，好几次江涣都后背生凉，惊险躲开。 ;阿姐，你这五百捆柴几时才能劈完啊？ 江涣看着一旁用也用不完的柴，面露难色，;还有五百桶水，挑来往哪儿搁啊？姚伯这是诚心捉弄你的吧？ 又是;哐地一声，木头碎裂开来，斧头落在地上，江佩离终于劈不动了。 ;这柴，咱用不完的，你就给村里那些孤寡老人送去，冬天到了，用柴的地儿多。 江佩离思量着，补道：;家里只有妇人小孩的也送些去，还有多的，就留给那些身体不健全的吧。 听了这话，江涣手轻轻一抖，墩上的柴便落到地上。 他看向江佩离，她正让阿芜给她揉手，神情并无异常。 于是江涣想了半天，犹豫问：;那个……阿姐啊。 他转过身，神情有些别扭，;你来这之后，去看过咱爹吗？ ;看他做什么？ 江佩离笑了声，;他又不认得我了，我去了，他也只是拉着我说一些胡话。 江涣;哦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把告诉她，可他又摸不清阿离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江佩离重新拎起斧头，漫不经心的，;我听村里人说，他好像好些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1章 父女相见 江衍的确是好些了。 这半年来他稍微恢复了些，有时能说更多的话，有时也能意识到目前的真实情况。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坐在村口等着，等他的女儿回来。 那似乎成了习惯，又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直到有一天秦珩告诉他，他的女儿和儿子出征打仗去了。 江衍并没有想象中的情绪反应，只是在沉默了半天后，说：去打仗了啊……那，他们会给我写信吗？ 秦珩说：会。 于是，江衍就从等女儿回来，变成了等女儿的信。 秦珩大约十天左右就会来一趟，带着江佩离的信，他总是耐心又温和地读阿离的信，那既是写给他的，也是写给她父亲的。 这事江佩离也是来了岛上之后才知晓，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江衍听不懂。 哪怕真听得懂，也没什么，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江衍最讨厌这些零碎的日常了，他总是不耐烦，觉得浪费时间。 这天江佩离劈柴劈累了，就去了村口。 这会儿她两只手都恢复过来了，腿也复原了大半，就是走路的时候还有些绵软，她撑着拐杖，倒也没什么大碍。 到村口那棵老榕树下，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等在夕阳下的老者。 他的背影看上去更加苍老了些，原本挺直的背也有些佝偻了。 江佩离走上前，看到江衍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她记得家里原本只有母亲一人信这些东西，江衍每回外出，夏云姬都会拿着一串这样的念珠日日去佛堂跪拜。 江衍看到江佩离，一贯慈善的脸上也带了笑意，见姑娘似乎对他手里的东西感到好奇，他便解释：;我女儿和儿子去打仗了，我在向佛祖祈祷他们平安。 江佩离有些惊讶，她记得父亲从来不屑这些，他向来认为战场上的生死，全凭个人本事。 ;我妻子以前也总这样，每每有什么事，她就拿着串念珠跪在佛堂祷告，我总笑话她，若佛听得到祷告，那战场上，哪里还有会有那么多孤魂野鬼？但其实啊…… 江衍垂下眼眸，声音沙哑，;其实她每次祷告，我都往心里去了的。我想着佛可能听不到，但我能听到。她向佛祈祷我能凯旋，那我就努力实现她的心愿。 江佩离听得这些，心里没有一点震撼是假的，毕竟当年，母亲与她灌输得最多的，就是父亲对她压根没感情，娶她，只是因为圣上赐婚。 江家是江湖起家，当年江衍只是在江南四下游走的侠士，蛮族南下，他毅然决然投身军营，立下军功后受封成了将军。 当时朝廷急缺将才，皇帝恐江衍在江湖放纵惯了的，心思不定，就把将门出身的千金夏云姬许给了他，此时夏魁已不在军中，夏家空有头衔而无兵力实权，因此皇帝并不担心日后两家壮大后会威胁君权。 江佩离听说，当时朝廷有许多人对这个赐婚不满，觉得委屈了夏家。 而事实上，江衍也的确辜负了夏云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2章 怎不寒心 江佩离不愿在父母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是非对错，那都是他们上一辈人的事儿了，她和江涣看得挺开的，只要母亲也看得开，便也就罢了。 只是，江佩离始终认为父亲不爱母亲，和父亲不疼她之间有什么因果关联。 当年为了博得父亲的宠爱，母亲曾逼得她向江胥母女二人低头认错，让她一个嫡女，去向一个妾室和庶女服软。 这事始终是江佩离心里的一根刺，毕竟她骨子里还是有几分骄傲的。 可长大后她突然意识到，难道当年母亲，就没有她的骄傲了吗？ 夏家在大宇鼎盛时，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将门世家，即便后来没落了，那也不是江家和苏家这样的江湖小门户可以比得了的。 身为夏家的嫡女，母亲居然会让她向苏家人低头，当初江佩离只觉得好笑，如今却觉得酸楚。 于是她不愿再听，只轻声问：;我推着你去走走？ 江衍愣了愣，似是反应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 于是江佩离就推着江衍，在田埂上开始转悠。 泥土地并不平坦，她走得很慢，避开着土包和石块让江衍能坐得平稳些。 而不知怎么的，在江佩离推着轮椅的那一刻，在她看到江衍头顶那骤然出现的几缕白发后，她突然就觉得—— 当年对这位父亲的怨怼，好像也没那么多了。 似乎她还没有为人父母，可父母是人，孩子也是人，人和人之间，哪里能一碗水端平的？便是她行走江湖多年身边人无数，不也有信得过信不过的么？ 江佩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就这样吧。 反正江衍如今这般模样，也记不起来她了，她把人从华都带回江南交给母亲，也算是尽了为人子女的一份孝心。 余下的……全看母亲会如何吧。 ;对了小姑娘，江衍突然开口，;我听闻你和我家阿离认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江佩离愣了愣，迟疑道：;思……思…… 她本想说;思爷，;思字出口后方觉得不妥，又没有想到何时的字去接。 支吾间，就听江衍恍然一笑：;思思姑娘。 江佩离：;…… ;我儿阿离性情与其他姑娘不大像，日后若有相处，还望思思姑娘多担待担待。 江佩离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试探问：;她与其他姑娘……如何就不一样了？ ;嗯……这倒也怪我。 江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母亲是个知书达理的，本也想把姑娘往那方面培养，但我是个粗人，就觉得这世道，哪怕是姑娘也要会点武功才不会让人欺负。 江佩离静静听着。 她会走路之前江衍就带着她骑马，小孩子不懂什么危险，觉得高兴就会哈哈大笑，见她也不哭，江衍就时常提速。 夏云姬没少骂过他，还一度禁止他碰孩子。 这会儿江佩离突然觉得自己搭上这么个爹能长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我家阿离是个武功奇才，江衍笑着，;也有谋略，想当初我一直把她当我江家的接班人培养的。 听了这话，江佩离手微微一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舅舅和母亲说过的话，瞬间明白过来什么。 她脸色冷下来，淡声问：;可你不还有个儿子和女儿么？ ;儿子太像我，谋略不足而勇气过人，这样的人不适合当统领，太莽撞了，江衍皱眉，;在战场上，莽撞可是大忌。 ;那你另一个女儿？ 江衍沉默。 江佩离心中冷笑。 当年江胥才是最受疼爱的那一个，也是江衍亲口承认的他最优秀的孩子。 而她在江衍眼里，是个谎话连篇、心术不正、野性难驯又心狠手辣的恶魔！ 那如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除了恶心她，又有什么用呢？ ;回去了。 江佩离声音冷淡，不等江衍回应就一个转身，拄着自己的拐杖，大步大步地走着。 莫大的委屈和心酸涌了上来，她瞬间想到自己年幼时受的那些冤屈，气上心头，转身对江衍吼道：;你对她、对你的儿子，从来都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们想要的、需要的你一点都没给，让儿女寒了心，他们凭什么要回来？ 吼完，江佩离觉得气更堵了，跌跌撞撞跑走了。 江衍留下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江佩离消失的方向，眼睛发红，双唇颤抖。 寒了……他们的心吗？ 江衍苦涩一笑，当年他对苏家母女俩确实是疼爱了些，但他从未否认过江佩离的能力是他孩子里最强的那个，心思也纯正。 他手里那块可以号召半个江湖的血玲珑，便是留给她的。 可问题就在于，夏云姬不善内宅争斗也不懂江湖险恶，而苏家那对母女，又是铁了心要去争抢血玲珑的。 江湖手段防不胜防，苏玄门又扎根在江南，若当时江衍真让人知道了心思，可能江佩离哪天就会意外死在街头。 所以…… 江衍痛苦地闭上双眼，半晌后又睁开，轻声道：;出来吧。 江涣在灌木里僵了片刻，默默起身，双拳紧握，看江衍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你们姐弟素来情深，你能来看我，我很意外。 江衍的声音是说不出的苦，想来没有哪个父亲会失败如斯。 江涣咬咬牙，声音冷淡：;若不是阿离来了，我不会来。 ;那她已经走了，你为何不走？ ;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江涣说，;你明知道江胥，她是阿离心里的一根刺，但凡你刚刚说几句哄她的好话，以阿离的性子都会高兴几分，为什么你不说？ ;同样是父亲，你对江胥当真偏袒至此么？如此这样，又怎不叫人寒心？ 江衍没说话，垂下头沉默不语。 江涣紧了紧双手，提高音量道：;江胥已经死了！你最疼爱的女儿和她娘早就死了！ 江衍还是不语，他神情看不出悲喜，全然不像是一个失去爱女的父亲当有的反应。 半晌后，他淡淡问：;是阿离做的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3章 等不及了 江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讥讽笑道：;在你心里，果然坏事都是阿离做的！ ;是那又如何？阿离杀了江胥母女，也算是报了仇怨，你如今说让阿离当继承人，不正是因为江胥死了你没得选？ ;说什么哄人的好听话！你但凡当初也这样觉得，阿离这些年会过得这么苦吗！ 江衍被江涣扯着嗓子骂了一通，也不还口，只是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江涣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那个一言不合就拖军棍来揍他的父亲，如今已经垂暮，并且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一时心绪纷杂，混在胸腔里就成了说不尽的愤恨，和无能为力。 江涣此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他只能把满腔的怒火都压在心里，然后一拳砸向了身后的树。 这时江衍才开口，声音沙哑：;阿胥死后，苏家的人可有找过你们麻烦？ ;废话！ 江涣一想到这事就来气，;苏玄门的人把阿离抓了去，她差点没命！若不是表哥和秦大哥上山营救，阿离早没了，还哪里会在这里受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阿离受那么重的伤！ 江涣眼睛红了，几乎嘶吼出来：;她浑身都是血，肚子上破开拳头那么大的窟窿！差点就挺不过来了！ 从江涣的反应，江衍已经可以想到当时江佩离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苏家人向来行事狠辣不择手段，便是江衍自个儿，也不定能奈他们何。 ;你母亲还在江南。 江衍压抑着情绪，艰难开口：;苏家的人……怕不会…… 听及，江涣费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原来江衍是在担心夏云姬的处境。 他冷哼一声：;对我姐做出那样的事，你以为苏家还活得成？ 江衍震惊抬头，好半天后，才慢慢消化掉这个信息。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姐弟都已经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了，夏家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夏云姬手里有血玲珑，苏家被灭，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想到这里，江衍心里的巨石总算落地，妻儿都误会和怨怼他，没关系，只要他们安全便好。 ＊ 年末，狄烈率领的北征大军南下华都，与江佩离调遣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 加上华都城内的部署和准备，不足两月，华都政变，狄烈以;清君侧的名义将朝廷内外大臣换了个遍，至此狄烈已经基本控制了蛮庭。 原以为他会一鼓作气登上那个位置，但狄烈却留下了蛮帝，江佩离奇怪问：;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假装什么父子情深？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毕竟狄烈打华都，还是个打着勤王保驾的名头，尽管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可一旦狄烈真的这么做了，那一顶弑君父篡位的帽子扣下来，罪名可就大了。 可狄烈却给了她另一个原由：;我毕竟年轻，有些条令我颁布和他颁布，在咱们族人眼里的威望不一样。 ;再说了，咱们族人没你们这么老谋深算，想不到那么深的地步。 江佩离：;…… 倒也是。 跟蛮人共事之后，江佩离当真觉得这个族群四肢过于发达而头脑过于简单了，难怪狄烈会想要借助他们中原的文明来巩固统治。 华都安定下来后，正好要过年了。 今年算是一个特殊意义的;新年，朝廷下了诏令，满华都张灯结彩欢喜过年，无论汉人蛮人都感受着节日气氛。 年夜饭也是庆功宴，在狄烈府邸，众人喝酒吃肉，喝高了就开始大吼着日后的宏图规划，狄烈说要让中原的蛮人实行汉化，他太喜欢汉文化了，觉得维此才是长久之计。 吼着吼着，他突然看向江佩离，打了个酒嗝，似乎正在斟酌如何用词。 江佩离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皱眉问：;咋的了？你不会告诉我要出尔反尔吧？ ;出什么反什么啊？我就是突然觉得…… 狄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害羞道：;我好像，是时候找个媳妇儿了。 秦珩警惕抬眼，听江佩离茫然问了句：;所以呢？我给你打完仗，还负责给你找媳妇儿？ ;不，不用找了！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 话音落，江佩离一口酒喷出来，呛得不轻，桌上不少是随同打仗的将士，敲着羊腿开始起哄。 秦珩坐不住了，脸沉下去，起身把还未反应过来的江佩离打横抱起。 众人茫然，江佩离也一脸懵逼。 ;你醉了，离离。 秦珩声音不大，却用了个谁也没叫过的称呼，就连江佩离自己也反应了一下，;啊？了一声。 ;我醉了……吗？ ;醉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秦珩说着，向狄烈行了礼，带着人就走了。 在震惊之中，狄烈总算清醒了几分，抬手懊恼地揉着脸。 …… 秦珩把江佩离抱回家之后放在榻上，一言不发地给她脱鞋。 江佩离吞了吞口水，道：;那傻子开玩笑，你还认真了？ ;我知道。 秦珩应了声，顺手脱掉自己的外衣扔在一遍，;可我想你了，是认真的。 江佩离心口一颤，跟着炙热的吻就侵袭过来，带着几分占有的欲念，她明白秦珩想要什么，也不拒绝，因为…… 她也挺想他的。 两人相拥着从榻边滚到里面，衣衫散落了一地，江佩离双眼迷离地看着身上的人，含糊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随时。 秦珩说完这话，江佩离便一声惊叫，她咬咬牙：;不问我愿不愿意？ ;夫君都叫过了，你还不愿意？ 秦珩笑得有几分邪气，他爱怜地抚去她头顶的汗珠，动作轻柔而小心，而后他手搂着她后背，额头抵着她的，低喃：;我等不及了，阿离。 ;一刻都等不及了。 然后，所有的思绪和声音都被吞没，只余下了最单纯和原始的爱意。 许久之后，江佩离才在意识模糊间努力思考起一件事—— 如今，她须得尽早安排回江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4章 折中办法 第二天，江佩离是扶着腰去见狄烈的。 狄烈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你打仗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累过。 ;比打仗可累多了。 江佩离咬牙切齿，也不想再说太多无用的话，单刀直入：;事情如今办好了，答应给我的何时兑现？ ;你说让你带着军衔回江南？ 狄烈挑眉，;倒是随时都行，我入宫给你请一道旨意，你想几时走都行，不过—— ;你和你弟，只能走一个。 江佩离瞬间冷下脸，;当初谈的时候，你没说我俩不能一起走。 ;当初是当初，江佩离。 狄烈语气平淡，;你们江家在南方久负盛名，你和你弟两个又都立了军功，就这样让你们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若我只是我，我只是你的战友，你的朋友，我大可以放你走，但江佩离—— 狄烈一字一顿，;我们毕竟还是异族人，你有了军衔，我不敢去冒这个险。 江佩离冷笑，;说白了你就是不信我。 ;那你就能信得过我？ 狄烈反问，;你就这样回去，难道不会成日担心我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对你们江南出兵？ 江佩离没说话。 其实狄烈说的也没错，无论是她的角度还是狄烈自己，他们之间都不能达成完全的信任。 毕竟未来的局势……谁也说不准的。 ;你想要谁留下？ ;于公，你们谁都行，于私…… 狄烈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想，你应该跟我想得一样。 便是要她留下了。 江佩离思索了一下，她留下的确是合适的，相比之下，狄烈肯定更不放心她回去，但江涣又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她怕他回去后让人说动，还是走了她不愿去走的那条路。 而且…… 江佩离抬眼看狄烈，若有所思，;听说你那妹子对我们家阿涣有点意思。 狄烈脸色一变。 ;君子成人之美啊，我看你不也在提倡通婚吗？你妹子公主之身，在华都这种地方，要么就只能嫁给文文弱弱的汉人书生，要么就是一些趋炎附势的商人，总归在华都，也没个好的选择，她又喜欢我弟，不如就成全他俩，你觉得如何？ 狄烈冷笑：;我妹公主之身，怎么也应该是招赘你弟为驸马才对，哪里有让公主随嫁到远方的道理？ ;狄烈，咱俩也就别兜圈子了吧？ 江佩离两手一摊，;没错，我不能完全信任你，你也不能完全信任我，咱俩做不成绝对的盟友，那只能各留一手相互掣肘。我留下来当你的人质，可我又怎么保证你不会先动手？ 狄烈沉默下去，似乎是在思考一个更两全其美的法子。 江佩离此人足智多谋，华都不是能困住她的地方，可狄雅是个心思单纯的，离了华都，他放心不下。 ;不然这样好了，狄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可以把我妹嫁到你们江家，公平起见，你得嫁给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5章 不欢而散 江佩离气笑，大方道：;我已经有人了。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狄烈语气认真，似乎真是再三思量后才说出来的，;我妹嫁给你弟当将军夫人，你嫁给我当未来的皇后，咱们两家从此就有坚不可摧的联系，于你江家、于我朝廷、于王朝和江南来说，都好。 江佩离心里哽了一下，一股子气闷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好半天她才道：;狄烈，且不说我如今已经有人了，就算没有，你觉得我像是伟大到能牺牲自己半生自由的人么？况且你是未来的君主，而我要嫁的人是扶你到这个位置的你的臣子，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道义？ 狄烈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过江佩离说的这一层关系。 他陷入沉默，江佩离也没再说话，两人第一次谈判，算是不欢而散。 回到家中后，江佩离还气不过，抬手把桌上的瓜子果盘给掀了，又砸了不少东西，方才冷静下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涣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满屋子狼藉和江佩离的脸色，第一反应就是—— 姐姐和姐夫，又吵架了！ 聪明如江涣，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他俩之间的事让他俩自己去劫掠，作为弟弟，他才不要去当那个出气筒。 于是江涣转了个身准备开溜，这时屋里提高音量喊道：;站住！ 江涣心里一个;咯噔，立刻就走，屋里又喊道：;给我进来！ 进去？傻子才往她气头上撞！ ;你跑一个试试？ 江涣：;…… 他想起来阿离如今内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夺得过初一，他也躲不过十五。 于是江涣只好垂头丧气地进到屋里，在离江佩离几丈远的地方赔笑：;姐，这么早啊。 江佩离盯着他，江涣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嗓子疼说话费劲，你过来些。 江涣双腿顿时有千斤重，挪了半天才挪了几步距离。 江佩离挑眉，;走不动？那我过来？ 江涣：;…… ;不是，这一大清早的怎么你了我？我昨儿酒喝多了，脑袋还疼着呢！ 江涣委屈巴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细数自己为了姐姐姐夫受过的罪，说得江佩离一愣一愣的，心里倒也真浮现出了几分愧疚。 他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这世上她最疼爱的人，如今江涣尚未及弱冠，正是大好年华，她不该拿他毕生的幸福作为交换。 想到这里，江佩离郑重地叫了他一声，认真道：;是阿姐对不住你。 江涣：;！ ;姐…… 江涣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艰难开口：;你还是动手吧，你这样……我害怕…… 江佩离：;…… 正在这时，外头阿芜敲门进来了，神情凝重道：;阿离，有人找。 江佩离心沉了沉，;阿涣，你再去睡会儿。 可江涣哪里睡得着？他觉得阿离今天怪怪的，像是藏了什么事。 于是他跟着跑出去，看到院子里的人后，惊喜喊出声。 ;云琛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6章 表哥死了 萧年看到江佩离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迷途的旅人，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两年不见，姑娘长高了些，五官已然张开，她本就生得明媚，一双眼尤其惑人，骤然一看时，也着实让萧年惊艳了一番。 他温和笑着，沙哑着嗓子道：;长大了。 若是十五岁的江佩离，看到如今的萧年，兴许还会有几分欣喜和心疼，可如今的江佩离，是十九岁的江佩离，是活过一世、深知他前世所为的江佩离。 她压住眼底的惊讶和警觉，冲萧年笑点了下头，;进屋坐吧。 萧年藏住心中苦涩，随她进了屋。 倒了茶后，江佩离开门见山：;你怎会来华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姑娘一身青衣坐得笔直，不再像吴兴时那般慵懒和吊儿郎当，便是开口说话前，语气也带了几分斟酌。 如此生疏又陌生的态度让萧年不免寒心，可他压下了冲动，淡淡道：;我以为你看我会很高兴，或者会先问我是否舟车劳顿，是否需要休息，没想到…… 萧年敛下眼睑，自嘲一笑，;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我本也不是会嘘寒问暖的女子。 ;哪怕是我也不行么？ 江佩离有些疲累地揉揉眉心，道：;上月我已收到母亲飞鸽传信，说你来华都了。我算着时日派人去接应，不然你以为刚经历了战事的都城会这样轻易放你进来？ 听了这话，萧年才缓缓笑开。 果然，她心里有他的。 ;你若觉得辛苦，就先休息一会吧，等你休息好了，再与我说发生了何事。 ;阿离。 江佩离停了脚步，听得萧年在沉默半晌后说：;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江佩离皱眉：;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何须你千里赶来接我？ 萧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佩离，眸光纷杂，似有什么东西在灼烧，又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江佩离与他对视片刻，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折回身急切问询：;可是我母亲和舅舅让你来的？他们又要做什么？我不是都告诉他们阿爹还活着？再等一段时日就可以…… ;阿离，萧年打断她，平静告知：;你表哥死了。 江佩离脑袋;嗡了一下，艰难询问：;我……哪个表哥？ 可她心里清楚，她就那一个表哥。 ;怎、怎么会？发生了何事？他怎么…… 江佩离双腿麻木，用了大半天时光去平复这个噩耗带来的冲击。 她与母亲已有段时间没有通信了，上一封书信里，母亲只提到萧年会来华都，对夏莫执的死讯只字未提。 夏莫执…… 江佩离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上一世夏莫执的结局。 他死于战争。 在陆芷去后不久，他上阵与蛮庭对抗，杀疯了之后，被敌人诱进山谷射杀。 可…… 江佩离睁开眼，眼底一片澄明。 这一世陆芷死后至今，江南与蛮庭并未开战，他怎么可能死在这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7章 我错了吗 意识到这点之后，江佩离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冷下去，;所以江南已经开战了，但母亲和舅舅都瞒着我。 ;阿离，这场战本也是迟早…… ;为何是迟早？ 江佩离猛地拍桌，;是，蛮庭于我族有仇怨，所以我们不服，我们反抗，可如今……可现在…… 她咬牙，;我爹还活着，不是吗？ ;我爹还活着，他会平安回去，蛮庭的新主也不是原来那个人！我们都在努力争取和平共事，我们想要太平！如今他们都已经要做出让步了，你却来跟我说，江南开战了？ 她讥讽笑道：;你以为我不清楚，江南能有多少兵力？他们如今挑起战争，不光是自己去送死，还在把天下百姓往火坑里推！ 面对江佩离的质问，萧年面上保持着平静，内心却是波涛翻涌。 他看着如今已经成熟了不少的姑娘，眸中染上了苦涩，在她停下来的时候，淡淡说：;当年我说要和蛮庭和解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江家人，你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可现在呢？ 萧年反问：;现在你的底线在哪里？你反对陆芷出兵，自己跑来华都帮蛮族人打仗，在北方军中落了个好名声，可你有没有想过—— ;江南，你的故乡，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在那里的百姓会如何作想？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敬你爱你的江湖人会如何想？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你舅舅会怎么想？你有没有想过…… 萧年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那些曾追随江家而牺牲的亡魂忠烈，他们，会怎么想？ 江佩离被问得哑口无言，萧年的话像一扇扇巴掌扇在她脸上，生疼。 她想到当年陆芷曾嘲讽过她的话，那时她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是江家人，绝不会依附蛮庭，绝不会做叛国之事。 可，如今呢？ 江佩离有些茫然，她仿佛看到陆家兄妹俩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染血的千万将士，他们看着她，未置一语，可江佩离还是明显感觉到—— 他们在指责她，或者，在痛骂她。 可是，她真的错了吗？ 江佩离思考不出一个答案，她只是平静起身，可起身时那个踉跄出卖了她的内心。 萧年下意识想扶，江佩离躲开他，淡淡道：;你在这休息，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逃似的跑走了。 …… 如今正值大白天，秦府守卫森严，江佩离这时不好从正门进，怕传到狄烈耳朵里给秦珩找麻烦，于是她翻墙进了府。 哪知刚落下脚，就听到一声怒吼：;哪来的刺客？给我抓住她！ 江佩离一惊，撒腿就跑。 彼时秦珩正在书房，听到动静便起身，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个影子就蹿了进去，直钻进桌底。 秦珩看清那人是谁，颇有些无奈，跟着他就见府上的守卫四处在拿人。 他想了想，叫了领头的那个过来说了几句什么，门口的守卫便散了去，桌子底下的江佩离总算松了口气，冒出头来。 ;你厉害啊。 秦珩关上门，语气有些无奈，;半个府上的兵都让你给惊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拿什么大逆不道的反贼。 江佩离一脸尴尬，还是问：;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不会还来吧？ ;我跟他们说我在作画，要拿人去外边拿，别在书房周围吵嚷。 秦珩坐回桌前，托着脸似笑非笑，;大白天的，你不会就想我了吧？ 江佩离：;…… 她抄起一旁的书就砸了过去，转脸看到桌上的山水画卷，愣了愣，;原来你真在作画呀？ ;当然。 江佩离凑过来，看着那卷小青绿山水画，瞧了半天却也瞧不出什么来，只看见山间有几个小人儿在走，可爱得很，除此之外她也看不懂。 像是想起了什么，江佩离神情黯淡了几分，规规矩矩坐到一旁，道：;那你继续画吧，我等守卫走了再想办法出去。 秦珩挑眉，再看江佩离时就发现她神情有点不对，不由有几分困惑。 想来他也是因她突然出现而喜过了头，没想过阿离今日匆忙上门还惊动了守卫是不是因为出了事。 毕竟以她平日的作风，不可能这般不小心。 想到这里，秦珩冲江佩离勾了勾手，;过来。 江佩离不动，干涩道：;别碰坏你的画。 秦珩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起身坐到她身旁，又把人抱进怀里，紧紧拥住。 江佩离跨坐在这人身上，在他怀里，在慢慢有了主心骨，随后，莫大的委屈侵袭过来。 她死死抓着这人的衣襟，咬着唇一动不动。 ;抬头看我。 秦珩在她头顶道，江佩离不动，他就伸手把她的脸掰得抬起来。 江佩离不想让秦珩看到她如今的丑态，就往他怀里钻着，整个脸埋进了他胸膛。 秦珩感觉到怀中人在颤抖，不由得一愣，声音软下来：;发生了何事？你与我说说好吗？你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我担心，也心疼。 ;那你就抱抱我啊。 江佩离沙哑着嗓子，;抱紧一点，别放开。 秦珩僵了片刻，说;好，然后他便用尽全力，将这人抱在怀里。 阿离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也从未将这样软弱的一面展现再任何人面前，秦珩欣喜于她的依赖，却又心疼她突然的脆弱。 他的阿离，究竟会因为何事而变成这个样子？而他明明就在她身边，怎么还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秦珩闭上眼，轻轻吻着她头顶，像哄孩子般抚摸着她后背，在他安抚下，江佩离慢慢冷静下来。 ;秦珩，在他怀里，江佩离痛苦出声：;我错了吗？ ;我知江南大势已去，想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我错了吗？ ;我拼命打仗，想挣个军衔，让咱们江南汉人不受蛮族人欺辱，我错了吗？ ;我想让一个更有利于咱们江南的蛮人当皇帝，我想改变自己的将来，我想活着，我不想打仗…… 江佩离声音带了几分哭腔，;我错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8章 她只爱我 江佩离的质问，一个字一个字砸在秦珩心上，生疼。 他不知阿离今日为何这样反常，可她问的这些，都是她如今正在面临的，或是将来可能会面临的。 就如，当年他以皇室后裔之身入仕新朝为官，他的姑娘，也会被天下人所不齿。 正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经历过，所以，他能知道阿离如今，有多痛苦…… ;是非对错，我回答不了你。 在江佩离安静下来后，秦珩才缓声开口，他手轻抚她后脑，反问：;可阿离，若你不走如今这条路，你会如何做？ 江佩离沉默片刻，答：;必然……会像前世一样，以身赴沙场。 ;以身赴沙场，无论生死，至少落个铮铮铁骨的好名声。 ;可人死了，又谈何名声呢？ 江佩离嘲笑出声，那人掌心的温暖予她安宁，她冷静下来。 ;那条路我已经走过了，走不通的。前世我和阿芷姐一起打过江淮府，那时我十五，我第一次知道战争和江湖上的厮杀一点也不同，我输得一败涂地。 ;阿芷姐牺牲了，夏莫执也牺牲了，好多好多的人……都因为我当时的稚嫩和莽撞，平白无故地牺牲了。 ;我那时怀疑过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可阿娘和其他所有人都告诉我，蛮族灭了我的家国，我身为将门之后，哪怕战死都不能辱没门风。 ;所以上辈子，你这样做了，秦珩不忍她继续说下去，接过话茬，;这辈子，就不要在错的路上继续执着了。 ;阿离，证明一件事做错了的方式有许多，可证明一件事做对了的方式，却只有一个。 秦珩一字一句，;做下去。 …… 安抚着江佩离睡下后，秦珩冷着脸出来，吩咐徐来：;去查，阿离今日接触了哪些人？顺带把江涣带过来。 徐来从未见自家公子露出这般神情，一刻也不敢耽搁。 秦珩走到前厅，就见清风走过来：;公子，有人找。 ;让他进来。 在华都看到萧年，秦珩着实震惊了一下，跟着想到江佩离的反常，脸色便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攥着拳头，看着萧年假惺惺向自己行礼：;秦大人，别来无恙。 ;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珩皱眉，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安。 他盯着萧年，;你跟阿离说了什么？ ;这话当我问你，萧年笑起来，眼里却含了冷意，;秦大人对阿离，又做了什么？ 秦珩脸彻底冷下来，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萧年面前，两个青年个头相差无几，相视之时带给对方的压迫感却不尽相同。 尽管秦珩已经重活了一时，在萧年面前，他却总有那么几分不自信，尽管他尽力掩饰了，可平视之时，他脑子里还是频频响起阿离说的那句：子砚，我要成亲了。 和谁成亲？ 和萧年。 这让秦珩在面对萧年的时候多少有些无力感，可他还是挺直腰杆，一字一句：;她是我妻，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这样问我？ ;她是你妻？ 萧年嗤笑出声，而后是哈哈大笑，半晌后他停了笑，指着秦珩鼻子骂道：;你这罔顾人伦的邪恶之徒，凭什么说她是你妻？若非你用邪术蛊惑了她，你以为她会多瞧你一眼吗！ ;我呸！秦珩，我当真没想过，我大宇皇室的血脉之中会出你这么个败类玩意！你强夺人妻，用巫蛊之术逆天而为！把死人从坟墓里拖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你都能做得出来，你凭什么还能站在这世界上！ 骂着骂着，萧年情绪激动起来，顺手拿起一旁的花瓶就砸过去，秦珩下意识要反击，可随即想到了什么，便只是抬手去挡，生生扛下那一砸。 花瓶粉碎，他的衣袖瞬间被血染红，血顺着他手指滴在地上，秦珩一动不动。 ;怎么？你不是武功很强吗？你还手啊！ 说着，又是一个架子砸了过去。 外头人听到动静，急匆匆去喊人了，秦珩注意到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淡道：;阿离叫你一声‘哥哥’，我便当你是她家人，今日之事，我不会还手。你且走吧。 ;秦子砚！ 萧年怒吼出声，双目猩红如暴怒的兽，死死盯着秦珩，;阿离爱的原本是我，心里念的原本是我，是你逆天行道回生到此，抢我所想夺我所爱！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秦珩眼底一片寒凉，地上的血渗进他鞋底，他手臂麻木不觉疼，反倒是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被撕裂开。 萧年的话并不假，而此事永远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承认—— 如今阿离在他身边，而她的喜欢，是他利用自己前世回来的便捷，强抢过来的。 若他不是前世的秦珩，以阿离的性子，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可这样难堪的事情，秦珩是断不会当着萧年的面去认的，他云淡风轻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阿离她爱的是我。 ;从我认识她起，她只爱我。 话音落，萧年疯了一般扑向秦珩，秦珩也被激怒了，两人扭打成一团。 萧年很快处于下风，眼看着秦珩一拳就要砸下来，然而拳头在离他脸还有几分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立刻趁势反击，反身将秦珩扑倒在地，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砸，这时—— ;萧云琛！住手！ 伴随着这一身嘶吼的是另一张椅子，那椅子飞过来，砸中萧年手中那把，两把椅子一同落在地上。 江佩离急急上前，一把推开萧年，把秦珩从地上扶起来，脸色铁青。 尤其当她看到，秦珩的衣袖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她抬眼，冷冷问萧年：;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离…… ;回答我，江佩离扶起秦珩，挡在他身前，;阿娘叫你来接我，你对他动手做什么，嗯？ ;口头上的羞辱还不够，现在都直接欺凌到我头上来了？非要逼我动手你才满意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9章 你能耐啊 萧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此对他说话的江佩离，心脏像被人生捅了几刀子，鲜血淋漓。 ;你……为了这个人，要对我动手？ 江佩离冷道：;云琛哥向来知我，动了我的人，断没有毫发无伤的理。 ;那我呢！ 萧年吼道，;你护他，别人动不得他，那我呢！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 江佩离皱眉，她就觉得萧年反常得很，以前的萧年性情温和脾气好，怎会如此行事？ ;算了，阿离。 身后秦珩适时出声，声音有几分沙哑，他扯了扯江佩离的衣袖，小声说：;你如今在我身边，我有你疼有你护，萧公子因情生妒也是人之常情，你别跟他动手，他禁不住的。 江佩离侧过脸，看到秦珩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因为疼痛而生发的豆大的汗珠。 一股子火气;腾地一下冒起来，江佩离冷冷道：;如果是我认识的云琛哥，我不会动手。 ;可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萧云琛了。 她悲凉一笑，闭上眼，抬手的同时，萧年被一股力量镇得飞了出去，他后背撞在墙上，一阵闷疼。 回过神来后，就见江佩离扶着秦珩慢慢往外走，他一时急火攻心，一口血从嗓子里喷出来。 阿离，阿离…… 萧年恨恨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双拳紧攥，冰冷的眼底浮现出一抹阴鸷，而后他眼前慢慢黑了下去。 …… 江佩离给秦珩包扎伤口，全城冷着脸，一言不发。 秦珩害怕这样的气氛，在江佩离给他绑绷带时，故意抽了口冷气，委屈道：;疼。 江佩离冷笑一声，两只手卯足了劲狠狠一拉，秦珩差点当场去了！ ;还疼不疼？ 秦珩咬牙忍着剧痛，强笑：;不疼，不疼了。 来了这么一下后，秦珩也不敢出声了，安安静静地等江佩离给他处理好伤口，他偷偷瞥着她的神情，思考应该如何开口。 却是江佩离先来了句：;秦珩，你能耐啊。 秦珩心里一;咯噔，抬眼就见江佩离似笑非笑望着她，;我说你一个我和阿涣都打不赢的人，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伤着了，这事儿说出去，丢不丢人哪？ 秦珩没说话，江佩离就在他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要不你给我说说，他以前那么温柔一人，你说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你…… 秦珩一口气上来，又骤然压了回去。 他垂下微红的眼，颤着声音问：;你……能不能过来抱抱我？ 江佩离愣了一下，没动。 秦珩叹了一口气，低低呢喃：;果然。 ;什么果然？ 秦珩没说话了，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背对着江佩离。 江佩离一脸莫名其妙，本想骂他几句，可看着那人落寞的背影，她心又软了下去。 于是江佩离开始反思，莫非是刚刚她处理的方式又什么不对？可她明明是护着秦珩的啊？总不能因为她还手时下手轻了点…… 江佩离陷入沉思。 虽说萧年如今判若两人，可萧家当年对她却是有恩的，一码事归一码事，即便萧年动了秦珩，那她也不能由着性子，恩将仇报把人给杀了吧？ 况且，前世她和萧年…… 江佩离骤然反应过来，看向秦珩，也就知道他刚刚的那句;果然，还有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 沉默半天后，江佩离软了语调，道：;是我不好，我话说得重了，如果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秦珩没动，肩膀却是轻颤了一下。 ;我就是气，我觉得这辈子你总受伤，大伤小伤都受多少次了？像这种明明可以避开的，你还要受着，你真当我—— 江佩离猛地止住声音，低下头去，似乎是有些别扭，但还是把话说完：;不会心疼的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佩离觉得自己的意思也表达得挺清楚的了，可秦珩还是一动不动，甚至一句回应也没有。 她多少有点恼火了，起身跑到秦珩身前，正欲骂人，就被秦珩吓了一跳，愣道：;你、你哭什么？我、我哪句话这么大杀伤力？ 秦珩还是没说话，咬着牙，似乎是在忍眼泪。 ;不是，我、我做什么了啊？ 江佩离有些慌张地反思自己，可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把秦珩气成这样。 ;还是萧年他说了什么？ 江佩离试探性问：;他是不是刺你了？说什么难听的话骂你了？还是他当着你面骂我了？哎你说句话啊，你要急死我啊？ 秦珩终于看向她，双眼通红。 片刻后，他猛地把人拉进怀里，脸埋在她肩头，呜咽出声。 ;是我自个儿没用。 秦珩低低道，;我觉着他毕竟是你曾经要嫁的人，我看到他，就想到你上辈子来找我说的那句话，然后就特害怕，害怕他出现了，你就要走。 江佩离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出现我就要走，那我跟你来干什么的？ ;可你毕竟……爱过他，我总担心你心里还有他，所以他打我的时候我不能还手，我本来就输他一截，若伤了他，岂不是更赢不了了？ 江佩离越听越糊涂，捧起他的脸，问：;谁跟你说我爱他心里有他了？傻缺吧？一个认识十几年都没爱上的人，突然之间就爱上你也不觉得奇怪？ ;那……你不爱他？ ;废话啊，哪个傻子瞎说，你也敢信，你可真行。 听了这话，秦珩眼里隐了火苗，他低眸凝着她，目光炙热：;那你爱谁？ 江佩离被问得一愣。 她以为她从北境回来找他时，自己的心意他便已经知晓，这时候问出这种话…… 江佩离神情复杂，这人果然是傻的吧？ ;你回答我啊，你不爱他，那你爱谁？ 秦珩执拗问道，江佩离有些不耐烦，别过脸，;你烦不烦啊？问你正事儿的时候不做声，这种事却追着一直问。 ;很重要啊。 秦珩沙哑着声音，;你爱谁，曾经爱谁，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0章患 患得患失 江佩离微微一怔，看着秦珩倔强而坚持的眼神，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上辈子的秦珩。 其实上辈子的秦珩性格并不太好，是江佩离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的类型。 他孤傲又清高，凡事都喜欢计较，他对你七分好，你若只给他五分，他便连五分都不给了。 所以在江佩离眼里，他爱她，她信，而他为这份感情付出了太多，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也是事实。 江佩离说不上这是好是坏，本来她便是那种别人对她七分好，她就愿意给十分的人，反而到了秦珩这里，她是退缩的。 她心里有他无疑，可她不敢爱得太满，也不敢让他知道得太多，因为秦珩这个人就是骄傲的啊，若他的骄傲感被满足了，兴许久了，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这也是江佩离从头至尾都没有向秦珩表达过爱意的原因，原来在这份感情里，她也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事，江佩离心里是说不出的苦。 她犹豫着如何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跟着是江涣的粗吼：;阿姐！我看到外边的碎片里有血迹，你没受伤吧？ 人还隔得老远就吼上了，江佩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但愿他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没事的。 秦珩不是没看到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苦笑，;被你们麻烦，我很乐意的。 两人整理好之后，江涣就推门进来了，开口就问：;你没受伤吧？ ;谁还能伤到我啊？ 江佩离闭目养神，冲秦珩努了努嘴，;受伤的是他。 江涣瞪大眼睛，更加不可思议地;哈？了一声，;除了你，谁还能伤到姐夫啊？阿姐，莫不是你俩又吵架，你…… 江佩离睁眼望过去，江涣立马知趣闭嘴。 ;正好你来了，江佩离神情严肃起来，看向两人，;我有件事，想同你们两个商量。 江佩离把今早同狄烈谈判失败的事情说给了两人听，就大致讲了目前她知道的江南的处境，说到夏莫执的死讯时也不过轻飘飘带过一句，好像一点也不伤心一般。 江涣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秦珩，默默垂下眼。 把情况说清之后，江佩离就开始说如今的打算，;现在情况紧急，我和你必须回去一个。我的想法刚刚已经说了，但如今江南开战了，我们情况比较被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说完，她还特地问了江涣一声：;听懂了么？ 江涣：;…… 他哪敢说不懂？阿离最讨厌一句话说许多遍，尤其这还是这么要紧的事情，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大概懂了。 秦珩看了他一眼，道：;你如今拿不定主意，无非是在担心阿涣回去搞不定你母亲和舅舅，再就是公主那边…… 他想了想，道：;公主那边，我去想办法，她心慕阿涣，又是个心思单纯的，问题应该不大。可关键是阿涣你自己怎么想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1章留 阿离留下 江涣一脸懵逼，又不敢太表现出来，就道：;我没什么想法，听你们安排就好。 江佩离皱眉，;事关你终身，我可不给你安排。你若喜欢人家最好不过，若不喜欢……就算了，你也别招惹人家，我再想别的办法。 这…… 江涣越听越茫然，实在忍不住问：;不就带个人质吗？人质还要看喜不喜欢的？ 江佩离：;…… 秦珩：;…… ;果然，你还是没听懂吧？ 江涣脸一僵，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只能递了个求助的眼光给秦珩。 秦珩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来同他解释吧。 江佩离点点头，起身，;那我去给你们煮鱼汤。 听了这话，秦珩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一暖，轻声道：;辛苦你了。 江佩离走后，两个男人明显放松了许多。 秦珩抬眼看江涣，平淡道：;你故意磨她耐心，是想支走她的对吧？ ;也算是吧，江涣抹了把脸，;就是觉得，你俩到这个程度维持定下来了，虽然我很不爽你抢走我姐姐，但该跟你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 ;洗耳恭听。 在秦珩面前，江涣也不端着了，直言：;她很难过。 秦珩微微一怔，;我知道。 ;阿离这个人吧，性子挺拧巴的，有时候言行不一得很，有时候心里明明已经到了泰山要崩塌的程度了，可表现出来的还是只有一点点。像刚刚她提到表哥的时候，若不是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真就要觉得她对表哥的死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江涣说着，眼睛也有点酸涩，他低低道：;可怎么会呢？表哥可是这世界上，最护着阿离的人了。 江涣说这话的时候，江佩离在厨房被蒸腾的热气熏了眼睛，看着锅里沸腾的水，她终是忍不住蹲在灶边，咬着牙低低呜咽出声。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秦珩给江涣倒了杯茶，递上前，郑重道：;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她一个人难过。 得了这话，江涣心里放松了些，可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他盯着那茶，看着秦珩的神情，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他的长姐，他从小到大最爱最依赖的女子，以后便是这人的了。 一瞬间，江涣像是被抢了糖的孩童一般，哼了一声：;你也先别给自己戴高帽，我姐她还没嫁你呢！ 秦珩笑了笑，神情温和，;那大约，也是不久的事情了。 他是这样想的，早在这辈子第一次碰她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可如今萧年的出现带来了江南的消息，秦珩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萧年知道了他重生的秘密，还不知道这人如今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婚，须得早些结了。 秦珩想着这些的时候，江涣就在对面打量他。 一路走来，江涣也算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人了，这人对阿离的心思他看得清楚，都是男人，他自认他都不会为了哪个心仪的姑娘做到这份儿上。 想了半天，江涣移开视线，僵硬开口：;我刚刚跟你说这些，其实也不只是告诉你阿离她难过了。 ;你们总是吵架，江涣叹了口气，;当然，我也不是怪你，阿离的性子我太清楚了，你俩有矛盾也正常。 秦珩愣了半天，接上江涣刚才说的话，才明白过来他想表达什么。 他心里一暖，轻声说：;我知她口是心非，不会同她置气。 ;那当然！你要真敢同她置气，小爷扒了你的皮！ 江涣恶狠狠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什么，秦珩思量了一下，道：;你同我说了这么多，那我也同你说几句吧。 ;方才阿离的意思很清楚，她若留在华都，为了打平衡，你就得带走狄雅。但狄雅是个公主，要带走她须得有个由头，而她对你有一份心思，便是如今我们可以入手的地方。 ;但是，这件事儿毕竟涉及了感情。你姐问你的意思，大概是不希望咱们的事儿利用人姑娘的感情，不想伤她的心。 江涣点点头，;这我知道，我阿姐向来如此。她重情谊，所以不利用情谊就是她的底线。 听了这话，秦珩嘴角一滞，瞬间想到上一世，仿佛明白过来什么。 从千秋山下来后阿离离开他离开得彻底，哪怕后来找他，也是公私分明得很，不带入任何私人感情。 这样一想，莫不是她那时就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 ;可姐夫，江涣的声音把秦珩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有些为难，;那个狄雅……她毕竟是个蛮族姑娘啊，这我要带回江南，莫说南人会如何，我娘和我舅…… ;所以这也是阿离考虑的地方。 秦珩道，;阿涣，你同我交个底，你喜不喜欢人姑娘？或者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带走狄雅是公事所须，而这涉及到你们俩的终身大事，你姐不希望一份纯粹的感情混入杂质，更不希望因此牺牲你的下半生。若你们互相喜欢最好不过，若是不喜欢…… 秦珩迟疑了一下，;那也只好，再想想别的办法。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跟江涣说，也不能说，便是阿离此举，也是为了避免江涣前世战死沙场的结局。 她如今不能确定江南和蛮人是否还会打仗，不确定江涣是否会被逼到那个份上，所以她想给江涣一个安全的身份。 他叹了一口气，斟酌着用词，;其实她就是害怕你会跟你们表哥一样，她定然是想过自己回去的，可相比之下，她回去，狄烈更不放心，且她若回去，我和你都在华都，她没有理由带走狄雅，处境也会更艰难。 江涣努力跟上秦珩的思路，;所以你的意思是，留在华都的这人相对安全，而回去的那个可能要打仗，是这意思吗？ 秦珩点头，又怕江涣把这一仗想得太简单，补道：;而且是跟蛮军打。 ;我明白了。 江涣作出决定，;我去，她留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22章 封衔诏书 江涣说出这个决定，江佩离并不意外。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珩，问江涣：;所以你对人家姑娘有没有那方面意思？ ;这…… 江涣为难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江佩离筷子一放，江涣立马补道：;但我知道分寸！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江涣回去，江佩离留下。 但由于江南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江佩离再去找狄烈谈条件就被动许多，好在秦珩出面周旋了一二，又说动了狄雅，过程虽然艰难，但最终还是谈妥了。 送江涣出城那天，江佩离脸色不大好看，她叮嘱江涣：;路上每隔三天给我写一次信，回去后别冲动行事。爹平安回去后，他们应该不会逼你，你照顾好自己就成。 这已经是她说的第四遍了，江涣知她是担心，一一应下后，问她：;那你啥时候能回啊？ ;当回的时候自然就回了。 江佩离淡笑着送江涣上了船，另一边狄烈和狄雅也在道别，狄烈脸色非常难看，不知狄雅说了句什么才缓和了些。 船下人说着客套话，船上江衍默默注视着码头上的江佩离，犹豫了半晌，还是让人拿了笔墨来。 江涣他们启程后，江佩离也立马修书飞鸽传往江南，又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另写了一封长信托信得过的江湖人快马加鞭送到夏云姬手里。 她如今不晓得江南打到什么程度了，但估计情况是不太好，江佩离思量了前世他们打得最悍的时候，也只是打到秦淮河南岸的不归山。 可到那时，江南的兵力已经折损了大半，而到了蛮人的领地，对方的军队却是源源不断地接上来，于是不归山之战，就成了这场战争的重要转折点。 结果可想而知，江南那些仅凭一腔热血的残兵败将，哪里打得过历经百战的蛮军？ 江佩离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和利弊的分析都写进了信里，劝母亲和舅舅不要再意气用事，实在不行，也等父亲回去后再决定如何。 她想着上一世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其实就是江衍的死讯，如今虽不知因什么原因提前开战了，可江衍还活着，事情就该有转机。 这样想着，江佩离也就安心了些。 她想着江涣这一路回去，狄雅本也是个会武功的，路上还有一队暗中护送的精锐，只要他们过了淮河，也就安全了。 江涣走后半月，狄烈给江佩离的封衔诏书就下来了，封号;思北，还给了她一支驻在华都的军队。 江佩离眉心一挑，手里晃着军队的令牌，似笑非笑：;不怕我反了？ 狄烈冷笑：;在我华都，几百人的军队你还能翻天？ 江佩离;呵了一声，看着那块令牌，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她也知道这是狄烈掣肘她的方法之一，大抵就是给她找点事儿，也好盯着她，免得她动歪心思。 狄烈看着她努力压着嘴角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几分柔软。 可他想到秦珩说过的话，又垂了眼眸，叹了口气，道：;我登基之后，本想拜秦大人为相。 江佩离若有所思。 朝堂的事她并不清楚，只大约知道，这狄烈当初一个蛮汉两族通婚的庶子，在蛮族人眼里是绝对没有继承权的，当年狄冲甚至从未将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若非秦珩帮扶，狄烈走不到今日，又或者说不会这样快走到今日。 狄烈这人重情重义，秦珩在他最难的时候帮了他，他肯定想予以回馈的。 ;怕是他不愿吧？ 江佩离笑着说，;你这同我说也没用，他做出的决定，我不会去干涉。再说你用个汉人当宰相，不怕你底下族人不服气？ ;倒也是。 狄烈心里还是有那么些惋惜，但也只能作罢。 毕竟秦珩当年找到他时就说过，他无心于华都的一官一职，只希望蛮汉两族能放下芥蒂，天下和平，等到了那天，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领了军衔之后，江佩离高高兴兴跑去秦府，想同秦珩分享此事，然路上遇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拦了她的去路。 起初江佩离以为这人只是讨钱，正要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就听那人低低唤了一声：;阿离。 江佩离微微一怔，慢慢放下手来。 ＊ 秦府。 秦珩正在书房草拟狄烈登基后要颁布的法令，徐来在一旁研墨，看着自家主子最近春光满面的模样，禁不住问了句：;公子，您到底什么时候娶江姑娘啊？ ;怎么你也问起这事儿了？ ;我和清风着急啊，想着您和江姑娘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早些定下来，对您二位都好。 徐来说着，又小心翼翼补道：;毕竟江姑娘隔三差五留宿这里，又没个名分，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吧？ 秦珩笔尖微微一滞，看向徐来，徐来尴尬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秦珩放下笔，认真想了想，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好，不过…… 若是单纯迎个人进门，他随时都可以做到，可他要迎的人，是阿离啊。 是他朝思暮想了三十年，终于得尝所愿的阿离啊，他就想着这事儿怎么着也得隆重对待，三媒六聘的程式都得走齐全了，一点纰漏都不能有。 徐来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也清楚秦珩的想法，于是他道：;公子珍视江姑娘，想给江姑娘一场最好的、最完美的婚礼，可公子有没有想过姑娘她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说得秦珩一愣，然后他又听徐来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情，您素来苛求完美，对成婚这样的大事儿更是容不得半分随便，可公子，如今您二位的处境，要等到您回江南去三媒六聘走程式还不知要等到几时。 ;这……倒也是个理。 秦珩思索了一下，犹豫道：;可她家人如今都不在这边，如今办婚礼，她家会不会觉得……我不够重视她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