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迷痕》 《暗夜迷痕》正文 第一章 命案 ‘呯’……‘呯’……午夜时分，睡梦中短促而凄厉的两声枪响，把沉睡中的人惊醒。 躺在床上的男人个头中等，一头浓黑的短发，浑身上下只穿着裤头，结实紧绷的肌肉透出一股青春的活力。 不知道他梦中见到了什么，鼻翼两侧薄薄的孔壁，急剧的张合着，伴随粗重的呼吸，脸上和脖颈四周，沁出了亮晶晶的汗水。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依旧保持着入睡前的姿态，眼珠在眼皮下左右上下的转动着，尚在半梦半醒之中。 少顷，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了，眼珠也不再乱转，却猛然稍睁开了双眼，扬起手朝自己的脑袋轻轻拍了几下，有些森森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仿佛依旧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随着一声叹息，他挪动着双腿坐起身来，两只手抓着大腿，好像在给自己鼓着力气，随即动作敏捷的下床，缓步走到窗前，隔着桌子，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董浩看到远处，城市建筑高大的身影，在霓虹灯的七色光辉映照下，清晰生动起来。近处的街道空空荡荡的，深夜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从楼上看下去，灰黑的水泥街道上，分布着坑坑洼洼，里面或多或少的积水，倒影着对面不算太高的楼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有光线的明暗交叠。 他收回向前曲着的上身，站在窗前破旧的三屉桌后面，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打个哈欠，驱赶着浓浓的倦意。 这个世界美好的，也是丑恶的。我热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不一定爱我！ 忙活了一阵儿的董浩，揉揉惺忪的双眼，返身愣怔着，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拿过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了，慢慢的吸着。 窗外变幻的迷彩灯光，从远处投射过来，仿佛用尽了力气，已经没有了或紅或绿的颜色，只剩下暗淡的光线，挣扎着透过窗帘缝隙，像条垂死的小鱼，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地上，拉出一条边缘模糊的斑驳痕迹，最终投射在他的脸上，伴随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狰狞一时平静。 抽罢了烟，董浩随手把烟头扔在了污糟不堪的烟缸里，再次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返身回到简陋的床上，抓过毛巾被略盖了盖，很快又沉沉睡去。 烟缸里的烟，一时不得熄灭，从依稀猩红的烟头上，细长的烟雾直直的爬升起来，到了不过三两尺的高处，骤然间四散开来，仿佛受到了阻碍，形成支离破碎的雾网，好像勒住了一个无形中的人的脖颈。 好在昏暗中，这种瘆人的情景没有维持多久，烟头终究是燃烧到了尽头，烟雾形成的细长绳索被越拉越低，不甘心的盘旋着，逐渐靠近了失去温度的烟头，直到彻底失去了踪迹。 隆冬时分，公元两千年的春节，刚过去没多久，地上的积雪还没化完，街道两边的树坑里，一块一块形状各异的白色，和人行道地砖上泥泞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早春的风中开始夹带了丝丝暖意，给人的感觉却依然凛冽。省城城区北面，居民相对较多的老城区，一个多年以前修建的，破败老旧的，叫做明光的小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一个外地来省城工作的年轻女孩，钱包里发现的身份证上显示，女孩今年二十四岁，来自本省北部白水县白里村。 区局刑警老郭带着人，认真仔细的勘察着案发现场，刑警董浩，跟着师父老郭，里里外外的观察了一圈，并用心的记录着。法医在屋里进行拍照、取样等收尾工作，董浩拿着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来到门口，和楼道里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人，一一询问取证，可惜不得要领。 没办法，春节刚过，楼上楼下住的人，大部分还没开始正式上班，正赶上这么让人胆战心惊又充满好奇的命案，楼道里比开联谊会还热闹，人们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都散了吧，这有什么好看的？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要是还不散，董浩你把他们的身份证都登记一下。”老郭眉头紧锁的从屋里出来，见外面乱哄哄的不成样子，指挥着董浩，吓唬围观的人。 听到老郭这么一说，围观的人们，齐刷刷的向后退，随即上楼的上楼，下楼的下楼，各自回家或者继续出门忙自己的去了。 “董浩，你辛苦一下，把楼上楼下住的人都登记一下，仔细问问，说不定就能挖出线索来。”老郭抽出根烟点上，去去一身的污秽气息。干刑警的，什么阵仗没经过，只是这大过年的遇到命案，老郭在屋里近距离的接触尸体，不免心里有些犯膈应。 原来师父不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真的是要登记邻居们的信息，董浩收起暗自有些好笑的心，开始逐家挨户的敲门。 经过和死者楼上楼下的邻居谈话，董浩了解到，这个叫卞小英的女孩，是一家私营公司的职员，一个人租了这套经过改装的一房一厅，平时没和什么人交往过密，不见她带外人回来。 她回家之后就紧锁房门，跟邻居也没什么交道。不过有时则彻夜不回，是在公司加班或者是出差，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现在不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时代了，大量的外来人员，建设了愈加繁荣的社会，却不能拆除越来越高深的，人心之间的围墙。 从现场初步勘察的结果来看，死者是被人用背包带，从背后被勒死在床边的，这也说明，死者可能不是被有预谋的杀害的，凶手是临时起意，随手用身边的物品造成了凶杀。 背包就扔在死者的脚边，脖子上的勒痕和背包带形状完全吻合，不过还需要法医出具正式的检验报告。经过清理，背包里除了一些女孩子常用的纸巾，和化妆品等零碎物品，还有一个钱包和手机。 钱包和手机都完好无损，钱包里还有几百块钱；凌乱的床单和整洁的沙发显得很不协调，显而易见，死者生前，和凶手有过激烈的争打，很可能是凶手求欢不成，恼羞成怒，进而杀害了死者。 双肩背包是淡粉色的，非常常见的款式，小巧玲珑，女孩子们就喜欢用这种简单实用的背包，上下班或者逛街都很方便。其中一个拉锁上，还系着一个可爱的加菲猫造型的装饰品。 这么一个普通的背包，却成了掠夺主人生命的作案工具，被法医装进了塑料袋里，将来都是有力的证物。 “师父，这是我登记的情况，您先过过目。”做完了登记工作的董浩，脚步有些虚浮的靠在楼梯栏杆上，擦着脖子里的汗水，毕恭毕敬的把一摞登记表递给老郭。楼上楼下的跑了一趟，尽管外面天气寒冷，各家都是有暖气的，董浩热的出了一身汗。 “有什么特殊情况吗？要是没有，资料这么多，现在先不看了，等回了办公室再仔细看吧。”老郭见董浩摇头，于是把资料表递回给他，让他先收好。 “年轻人，身体不行啊，平时还得加多锻炼。干刑警的，要是跑不过犯人，那可成了大笑话了。”老郭盯着董浩，嘴里开起了玩笑。 董浩脸上一红，垂着头没说什么，把登记表码码整齐，塞进随身背的帆布包里。 “走吧，现场看完了，去他家把情况了解一下。”见董浩很不好意思，老郭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去卞小英隔壁邻居家敲门。 住在隔壁的是一对租房的夫妻，今天都休假在家，不曾想却当了一回案件证人。敲开门后，已经被告知要在家等着的两夫妻，神情有些战战兢兢的。这也很正常，刑警上门了，平时最多在街上见见交通警的老百姓，近距离的面对刑警，紧张是难免的。 “唉，忙活了这半天，连口水都没喝，麻烦您给倒两杯水，不收钱吧？”经验丰富的老郭，在简易沙发上坐好，先摘了大盖帽，见男女主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利用一个小小的玩笑，瞬间让他们安心了不少。 女主人张罗着沏茶，男主人坐下之后，面对老郭开始一一回忆。 “别紧张，我们警察也是老百姓，跟你们一样，只是职业分工不同，你就当跟邻居们闲聊天就好。”老郭滋溜滋溜的喝着开水，语气放松的安慰着紧张的男主人。 男主人喉头不停的吞咽着，眼珠定不下来的乱转，想看又不敢看的面对着老郭，看来是被凶杀案和警察上门搞得非常紧张。 “前天晚上……卞小英回来的很晚。”老郭温言轻语的，男人慢慢的稳定了情绪，开始讲述：“大概有十二点的样子，我起来上厕所，只听见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卞小英一起。后来吧，又好像听见，她不知是跟人说话还是打电话，反正声音低低的。” “这么说，可能有人跟她一起回家了？！你没听到她屋里有别人说话吗？”老郭眼睛一亮的问道。 “没有，我就只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平时她也会打个电话什么的，很正常，我上完厕所就睡觉了，没多听到什么。”男人有些心虚的说完，悄悄瞄了女人一眼，还好她没注意。 “大半夜的，能给谁打电话呢？”老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男人说话。董浩闻言，对师父默契的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来，要查查前天晚上，卞小英的通话记录。要是没有进出的通话记录，那就说明，可能真的有人跟卞小英一起回来。 “没别的情况了吗？”老郭盯着男人问道。男人很肯定的点点头，老郭只好不再发问，转而面对了女主人。 “警察师傅，前天晚上，我是早早睡下了，连他说的情况，我都没听见，我真得啥也不知道，昨天一早上起来，我就出门上班去了。还是今天早上，外面吵吵嚷嚷的，我才知道隔壁发生了命案。”女人倒比男人镇定得多，不等老郭发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情况讲了一遍。 “那好吧，今天打扰你们了。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你们配合的，还请保持手机开通。”老郭领着董浩，在邻居夫妇的注目下离开了。他俩前脚刚出门，门就被快速的关上了，他们真的是不想过多的牵扯到案子里来。 来到一楼另一家，一直在等着的房东老太太，从容镇定的，把案发经过陈述了。她常年出租房子，不在这个小区里住，平时见惯了各色人等，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在自己的房子里发生了命案。她陈述的时候，尽量的具体详细，说完就开始唉声叹气的抱怨，以后这房子可不好往外租了，会影响她的收入。 老郭和董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管犹自在跟邻居唠叨的房东，出门准备回刑警队。 昨天傍晚，房东打电话给卞小英，想约了今天一早过来，取房子里的东西。打了电话没人接，今天一早，房东敲了门也没人开，老太太自己打开门，进去才发现卞小英的尸体，吓得她赶快打电话报警。 老郭看过卞小英的手机，未接来电里的第一个，确实是标注为房东的电话号码。 董浩所在的刑侦三组，接到案件通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在师父老郭的带领下，按照程序完成了现场勘察和相关笔录工作，回到刑警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坐在座位上，吃着路上买来，已经有些凉了的盒饭，董浩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卞小英的案子。 看起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案件。根据房东的陈述和现场查看，房间门的锁完好，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的，难以确定。 由于小区破旧，死者居住的三楼阳台上，没装防盗网，死者可能是被入市盗窃的小偷杀害的？但是阳台上没有明显的攀爬痕迹。 她自己带了熟人进屋，死于情杀？邻居们说她从没带别人回来过，可也说不准前天就带了呢？这点不好论断。 死于谋杀？都有可能，还得继续调查她那些社会关系，排查嫌疑人。只是现在人员流动太大，给摸排工作带来很多不便。 吃完了，董浩边想边收拾好饭盒，用报纸包成一团，连师父老郭的快餐饭盒一起，扔到了屋外的垃圾桶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二章 发现秘密 董浩扔完饭盒回来，见老郭正半躺在办公椅上，眯缝着眼睛，嘴里徐徐吐着烟雾，抽了一半的香烟上，长长的烟灰似落不落的悬着，仿佛一缕窗外透进的阳光，都能把烟灰震散架。可烟灰还是在散落之前，被老郭抖到烟缸里了，这让董浩悬起半天的心平定下来。 “郭头，下午有什么安排不？”董浩恭敬的问道。他和老郭虽然是师徒关系，但相处的时间还短，还没达到熟络的地步。在外面他都是叫老郭师父，在组里，他就叫老郭郭头，以显得郑重。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郭头，我就是一个普通警察！叫老郭就行了，听到没？”老郭长长吐出一口烟雾，眯缝的眼睛睁开了，盯着董浩。半晌，又开口道：“暂时没什么事了，等法医鉴定结果吧，你先看看过往的档案，熟悉熟悉工作程序。” “熟悉什么啊，我都来俩月了，不就那几个案例分析，刑警岗位规定，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这次总算从头接手个大案子，您可要好好教教我啊！”董浩站到了老郭身边，委屈又带些兴奋的说。 “年轻人，不要急，案子总是有的，就怕你到时候不想办了，拍拍屁股走人，离开刑警队。想干刑警？你还嫩着呢！”老郭一付过来人的腔调，不徐不疾的吐着烟雾。 “好吧，我继续学习。不过，郭头，哦～不～，师父，你办这个案子，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去战斗，我可是要向你学习办案的过程呢，做一个优秀的刑警。”董浩不依不饶。 “行行行，优秀刑警同志。”老郭终于把那支剩了短短一截、差点抽到过滤嘴的烟抽完了，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 董浩垂头丧气的去档案柜里，把已经看了几遍的案卷拿了出来，摆在自己桌子上，准备用心再揣摩揣摩。 “用心观察，仔细思考，不能漏过一个小线索，这就是咱们办案的诀窍。行了，你在组里好好学习吧，我出去办点私事。对了，明天周六，要是没什么事，你还是来我家吃饭吧？等你露手艺给我们全家解馋呢。”老郭重复着以往教导过的经验，一边收拾包，冲着董浩谄媚的笑了笑，一边往外走。 “行，我明天大概十点到。”董浩无精打采的答应着，看着老郭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不平的嘀咕着：这老滑头，准又是去菜场买菜了。 虽然有些被胁迫的成份，董浩却是很乐意，去老郭家给他们一家做菜的。 董浩大半年前大学毕业，虽然是刑警相关的专业，由于家里无权无势，先是在街道派出所做了半年多的户籍警，整天和大爷大妈打交道。后来，还是托了做生意的姑父的几层关系，才来到了区局刑警队。 他到刑警队只有两个月，还属于实习锻炼阶段，被指派给了老郭当徒弟，平时的工作，都要经过老郭的安排才能进行。 说起老郭，那真是一言难尽。 老郭四十多岁，一米七左右的个头，敦实健壮的身材，不长的平头下面，一张脸黑红红的，有了不少皱纹。他的胡子总是刮得干干净净，露着青灰的胡茬。一双充满威慑的眼睛，显示着内心迫人的力量。 老郭在刑警队里是个老资格，办案经验丰富，只是没有爬高升级的野心和觉悟，这么多年干下来，依然是个一线刑警。早先的同事、搭档、徒弟们，官儿最大的，已经升到了省公安厅副厅级。 这次，队里把董浩这棵新葱配给他，算是帮他跑腿的碎催。 老郭之所以原地踏步了这么多年，其中原因不得而知，据董浩的观察，老郭说话比较直接，做事爱较真，出口伤人，虽是无心，却让众人敬而远之，在单位没有关系过硬的朋友，到了考核升职的关口，自然没人替老郭说话。 老郭较真的程度，是众所周知的。有一次，董浩在饭堂吃饭，听别人说起有关老郭的一个故事：有一次，一个女警官的老公去外地出差，给她带回来一件意大利进口的皮大衣，女警官禁不住的，就在办公室炫耀起来，惹得一干人等，围着意大利皮大衣凑趣。大家看过一遍之后，都夸进口的东西就是不一般，面料、做工、颜色，那就是比国产的高几个档次。 老郭也凑在人堆儿里看，忽然发现，衣领上的商标并未拆去，掀开后，里面清清楚楚的印着　ha几个英文字，老郭立马大声说：“哎，大家看看啊，这皮大衣是中国制造的嘛，哪是意大利进口的呀？” 旁边的众人，未必就都没看见那个标签，只是没有声张罢了，看老郭如此较真，众人都不言语了，尴尬的冷在当场。 有老同事打圆场说：“现在很多外国牌子，都是在中国代工的，虽然是中国制造，可牌子还是进口的，一回事儿，一回事儿。” 老郭却不依不饶的说：“什么一回事儿，根本不一样的，你这是和稀泥啊。” 老郭的认真劲儿，让大家无言以对，只好打着哈哈散了，惹得女警官回家跟老公大吵一架，那件皮衣也再没见她穿过。 按理说，就算老郭这样的性格，在刑警队混了这么多年，有那么多当领导的熟人，无论如何也该评个先进，或者给个队长副队长之类的职位，可董浩从来没见过有关老郭的荣誉记录。他有一次跟组里其他的人聊天，问起这个问题，那人语焉不详的让他不要乱打听。 “唉，明天买点什么菜呢？”董浩看过了资料，少有心得，一个人坐在椅子里觉得发愁。 组里其他的同事都没在，各自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百无聊赖，透着一股子被遗弃的悲哀。 算了，整理整理文件吧，董浩撅着嘴站起身来，把自己看的档案，放回文件柜，一一摆放整齐。 屋里原本很整洁的地面，有些纸屑，董浩拿起扫帚扫了一遍，这才满意的重新坐回位置，抬眼却看见，对面老郭的桌子上摆的横七竖八的文件，显得桌面乱糟糟的。 “您老人家出去办私事，还得徒弟给你收拾。”董浩无可奈何的起身，转到老郭的桌子前，替师父清理台面。 咦，老郭的办公桌居然没上锁，可能是他着急着出去，粗心大意了。董浩没作多想，拉开抽屉，把资料按照里面放着的文件类别，一一按秩序放好。 最下面一个抽屉，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封面写着‘历年重要档案’，一看就是老郭那随意的笔迹。 嘿嘿，勤劳还是有好处的，董浩得意的拿出了那个袋子。平时摆放在档案柜里的文件，董浩都看得不想再看了，没想到师父这里居然藏着私货。 平时没有老郭的允许，董浩可不能随意动桌面上的东西，这下可好，隐秘的文件都被董浩翻出来了。毕竟这算是偷看，董浩没打开文件袋，先来到门口看看外面，走廊里空荡荡的，根本没人进出。 我这是为了努力学习，可不是故意要偷看的。董浩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怀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出乎意料的，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历年重要档案，董浩抽出最上面的一张，就看到了英气勃发的老郭，照片粘在右上角的位置，老郭正带着微笑，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董浩，把做贼心虚的董浩吓了一跳。 大略的看了一下，这是老郭获得先进称号的表彰记录，时间写着是一九八七年。 再往下翻，都是老郭获得的各种荣誉通知和证书，还有他当选刑警队大队长的入职通知。这些文件的日子，都早于一九八七年。仿佛从那以后，老郭就没有再获得任何荣誉了，而且目前只是个普通的一线刑警。 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董浩百思不得其解，但可以肯定，那一年，老郭的人生发生了重要的转折，以至于他把这些荣誉证书，连家里都不放，而是藏在办公室里。 董浩坐在老郭的椅子里沉思片刻，把那个文件袋放回原位，又把刚才整理好的文件，再一一从抽屉里拿出来，按照记忆尽量复原，就像他没动老郭的桌面一样。 怪不得老郭不许自己动他的东西，要是让他发现了，肯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忙活了半天，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看来自己对师父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也不能怪自己，办公室里的人，根本不和他说以前有关老郭的事情。外表普通的老郭，居然有如此辉煌的过去，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董浩想着想着，嘴角悄悄的绽放了一丝微笑，既然他接触到了老郭的隐秘，那就不妨当作一件案子来办，私下里了解老郭的过去，不赀是工作之余的一件乐事，捎带着锻炼自己的侦破能力。 想着老郭，自然就想到了他和老郭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而联想到了他的家人。董浩目前除了老郭，比同事还熟悉些的，就是他的爱人和孩子了。 老郭的爱人张阿姨，是市局的法医，据说是当年局里的一枝花，不光是长得漂亮，身材高挑，而且性格温柔娴雅。每当单位里闲聊天说起老郭的爱人，同事们大都是羡慕他有这么好的一个老婆，老郭每每也是面露得意的笑容，心满意足之意溢于言表。 作为老郭的徒弟，张阿姨对董浩亲热的很，把他当自家的孩子看待。 老郭的女儿郭小妤，今年十八岁，上高三，夏天就要考大学了。小妤完全继承了妈妈的优点，是个清秀活泼的青春少女，每次见到董浩，都礼貌的追着他喊哥哥。 董浩记得刚来刑警队的第一个周末，老郭出于照顾，请他去家里吃饭。等他进了门，见过了张阿姨和小妤，却发现桌上的菜，都是街上打包的卤味凉菜什么的。 “不好意思啊董浩，我们家人都不会做饭。本来想炒几个菜的，可你师父不让做，说自家人吃着还行，有客人就太见笑了。”张阿姨招呼他坐下，忙着给他们几个倒酒盛饭。 “唉，天天吃现成的，又冷又油，连个青菜都没有。要不再回锅热热吧。”小妤撅着嘴巴说道，因为跟董浩第一次见面，有些怯生生的，不好意思直眼看他。 “外面买的才香呢，人家做好的熟食，拿回家再热就走味了，将就吃吧，董浩又不是外人。”老郭已经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夹起猪耳朵咯嘣咯嘣的嚼着。 “天气太冷了，光吃凉菜怎么行。要不，我去炒个热菜？”董浩陪着老郭喝了一口，自告奋勇的说道。 “你会做饭？行，你去炒个菜吧，这娘俩可难伺候着呢，天天有吃有喝的还不知足，还要吃青菜，说什么多吃青菜健康，可又都不会做。”老郭唠叨着，毫不客气的把董浩领到厨房门口，让他自己看着办。 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看，里面只有几颗鸡蛋。董浩四处寻摸着，错眼看到厨房窗台上，摆着几个西红柿，还有一棵叶子都蔫了的大白菜。 十几分钟时间，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鸡蛋西红柿，酸辣大白菜，被董浩端上了桌。 “哇，董浩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比我们学校食堂的菜还好吃。”小妤夹了两口菜吃着，连声夸奖董浩，让董浩觉得哭笑不得。中学里食堂的大锅菜，能好吃到哪儿去？可怜小妤平时吃不到好吃的，连大锅菜都觉得是美味。 “董浩你的炒菜水平确实不错，比我做的强多了。小妤，不能没礼貌，你可比董浩小好几岁呢，怎么能叫他名字，叫哥哥吧。”张阿姨尝过菜，微皱着眉毛说小妤。 小妤红着脸，看看董浩看看妈妈，却没好意思当场就叫，只管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普普通通的菜，把她吃得唇郏生香。 “不错啊董浩，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老郭品着酸辣大白菜，再加上一块牛肉一起吃，微闭着眼睛慢慢品，认可了董浩的手艺。 “也没跟谁学，从小要照顾妹妹和爸妈，我就自己琢磨着学会了做饭。”董浩腼腆的笑笑。 “噢，你还有个妹妹。”老郭闻言一滞，看向张阿姨和小妤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触动了他什么心事。 “是的，她在家乡呢，没出来。”董浩并未听出有什么不妥，自顾自的回了一句。 “看来这做饭，真的是要将天分的，我做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你自己做的菜，自己多吃点。”张阿姨神色如常的说着，没像他想的那样，继续问董浩家里人的情况，反而转移了话题，脸上笑眯眯的劝着董浩吃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三章 小妤有哥哥？ “是啊，你张阿姨这么多年了，就是会煮个青菜，要不就是肉丝面。那可真是白水煮青菜啊，把我们爷俩当猪养活了。”老郭拿腔拿调的，用开玩笑的口气，揶揄着张阿姨。 “你也少说我，咱们一家三口，都是厨房白痴，平时想解馋啊，只能你师父从外面买现成的。”张阿姨笑着反击，对董浩说道。 “就是，你俩谁也别说谁，我还觉得妈妈强些呢。爸爸手艺最差，连个茶叶蛋都不会煮。”小妤喜欢吃酸辣大白菜，吃得嘴唇红扑扑的，脸色粉中带着象牙般的白净，娇艳的脸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坐在她身边的董浩，看着她娇嗔的神情，禁不住的脸红心跳，连忙出声问道：“煮茶叶蛋最简单了，这有什么不会的？” “爸爸你自己说还是我说？”小妤停下了筷子，挑衅似的看着老郭，见爸爸含笑不语，自己先掩着口笑了几声，眼角弯弯如同月牙，连说带比划的，把老郭的糗事告诉了董浩。 原来有一次，张阿姨去外地出任务，老郭父女俩没了掌勺的，在家里发愁吃什么，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学着做一锅茶叶蛋，做一次可以天天当早餐吃。 锅里面茶叶放了不少，倒是香气扑鼻，煮了半天，小妤拿出一个鸡蛋，剥开了一看，鸡蛋洁白如玉，放嘴里尝尝，却是没有味道的白煮蛋。老郭心想，是不是调料放的不够，于是再加酱油继续煮，一锅汤成了紫黑色，拿出来的鸡蛋，却依然是外黑里白的白煮蛋，不像街上吃到的，蛋白的颜色是漂亮的琥珀色，有咸味有茶叶清香。 百思不解的爷俩，只好先当白煮蛋吃了几个，后来问了别人才搞清楚，原来两位大厨，不知道要将鸡蛋煮熟后，把蛋壳敲碎了卤才能入味。 三个人听小妤讲笑话，一顿饭吃得谈笑风生，董浩和老郭一家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饭后，老郭喝得脸色愈发的黑红，半躺在沙发上抽着烟，眼睛半眯着看厨房方向。厨房里，董浩和张阿姨，还有小妤，互相谦让着刷碗洗锅。 “你们出去吧，反正饭我也做了，不要再占你们的手。”董浩坚持着让娘俩出去。 “那怎么行？已经让你炒菜了，洗碗本就是我们的事儿，起码得让小妤锻炼锻炼厨房里的手艺。”张阿姨抢着他手里的洗碗布，不由分说的让小妤洗了起来。 “唉，我的命好苦啊，吃完还得干活，要是哥哥在多好！”小妤抱怨妈妈不心疼自己，委屈的洗完了碗，甩着手上的水，忽然感叹了一句。 “别瞎说了。”张阿姨及时的拍了她的脑袋一下，小妤这才看着董浩，恍然大悟似的伸伸舌头，乖乖的跑回房间去了。 小妤还有个哥哥？怎么会没在家？董浩心怀好奇，不过也没问出来。他才来刑警队，那个姑父交代他平时要少说话，多看看别人怎么工作的，多动脑子。老郭给人的印象不太好相处，今天来做客，算是彼此关系亲近了些，也还没到他能乱打听的地步。 董浩陪着老郭抽了根烟，眼看墙上的钟，已经到中午时间了，难得周末可以睡个午觉，他很知趣的告了辞。 “唉，要是黑牛在，也跟董浩差不多的年纪，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可惜了……”老郭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眼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不由得叹息起来。 “你还好意思提？这么多年了，小妤竟然还记得他，刚才在厨房还说呢，你们爷俩是不是约好了的，怎么今天一起说起来了？幸好啊，当年没造成什么后果，要不然让他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怎么着？你还心念着想要个儿子？”张阿姨一反平时在人前温柔贤惠的样子，眼中刹那间闪过一缕凶光。 正在回去路上的董浩，绝想不到他的到来，竟引起了老郭两夫妻的一场纷争。 “你这么较真干什么，我不过是顺嘴一提。不说了不说了，睡觉。”老郭闻言顿时气短了三截，告饶似的返身躺好，眯上眼睛假装睡觉。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嘛，趁早死了那个心。你是警察，我是法医，现在计划生育抓的多严，你也不是不知道，除非你打算不要工作了。你不要工作，我还得上班养家，要生你自己生。”张阿姨脸色不善的，看着假寐的老郭说道。 “哎呀，你有完没完？我啥时候说要生儿子了？我又不是不懂得这些纪律，不过就是看见董浩了，跟小妤一样，想起黑牛来，我感慨一下罢了，你就不能消停的让我睡个午觉？”老郭的脾气是点火就着，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的，忽地一下翻身坐起，抓过床边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浓浓的烟雾顺着两个鼻孔，长长的喷了出来，就像老牛喘气一样开始生气。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知道不能生就行，另外以后再不许提黑牛，他那时候年纪小，算他走运，要是搁现在这个年纪，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你心里，到底还是黑牛是儿子，难道小妤，就不是你亲生闺女？我们娘俩，还比不上一个儿子？”张阿姨见老郭真生气了，冲到嘴边的埋怨话，生生的吞了下去，马上换了一副笑模样，挨着老郭坐下，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哀怨兮兮的劝着老郭。 “行了行了，以后不提他，有小妤就够了。睡觉睡觉。”老郭终究是疼爱老婆和女儿，最受不了老婆的温言软语，回头朝她挤出一丝苦笑，重新躺倒在了床上，过了不久就发出轰隆隆的鼾声。 毕竟你还是惦记着儿子的，可女儿才是我们的心头肉。张阿姨看着老郭的后背，脸上赔笑的表情渐渐凝固了，眼神定定的，变得有些古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 第一次做客之后的又一个周六，老郭尝到了甜头似的，预先买了诸般材料，生拉硬劝的，又让董浩去家里做客，等董浩去了才知道，师父是让他下厨献艺。 糖醋排骨、爆炒鸡丁、炝炒土豆丝、干煸四季豆……，董浩使出浑身解数，着实卖了一把手艺，一顿饭吃下来，郭家三口大呼过瘾。自此以后，每逢周末，如无其它事情，董浩必定是要去老郭家‘做客’的，他和张阿姨、小妤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办公室的同事们，见董浩和老郭的关系，一天亲热过一天，不明就里的直夸董浩能跟老郭对脾气，天生就是给老郭当徒弟的料，董浩唯有一笑置之，也不多加解释。 老郭之所以这么不客气的招呼董浩，一来是因为董浩家不在本市，平时住的就是刑警队的单身宿舍，饭就是吃刑警队的食堂，他一个人绝对没什么心思开火，二来老郭也有关照他的意思在里面。 小时候，中午爸妈不回家吃饭，所以他就得自己给自己和妹妹做饭，慢慢的就喜欢上了做菜。虽然他不是专业手法味道，但就家常菜来说，董浩也算做得非常不错了。 尽管跟老郭关系不错了，可是要求严厉的师父，平时也就是让他接触些笔录、询问这些琐碎的工作，轻易接触不到实质性的侦破工作，不过也跟老郭学了不少书本上学不到的实战知识。老郭长挂在嘴边的，就是你还年轻，做事要稳扎稳打，不要急于求成，将来有大把的机会去破案，董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只能惟命是从。 关于小妤提起的，她还有个哥哥的话，那天董浩听着，记在了心里。他心想着要找机会，搞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倒没什么特别的目的，他只是想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平时在警队的工作，实在是太枯燥机械了。 不过自从那天小妤提起一次，再往后，董浩去到老郭家，他们一家三口，仿佛达成协议似的，再也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董浩也就没再主动询问，等着机会搞清楚。 董浩是刑警学院毕业的，专业是痕迹检验，大致意思就是，将犯罪现场的蛛丝马迹，与犯罪案件联系起来，少不了要推理联系，包括各种心理揣摩技巧。他纯是出于无聊，才想着把自己的专业，应用在老郭家里的事情上。 他在学校的时候，功课是非常的多，可是董浩既不喝酒，也不会抽烟，更不谈女朋友，所以每次考试都能安然而过。他跟同学们的关系都算过得去，却没什么特别有交情的朋友。 他在课余时间喜欢看看小说，打打网络游戏，只是为了打发打发时间，并不沉迷，不像别人那样，可以连续通宵奋战。 董浩这种性格，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之好像缺少了一种，年轻人应该有的激情，过于平平淡淡的。当户籍警的日子，跟上学时一样，缺少生活的色彩，日子过得干巴巴的。好在近一年离家的生活之后，现在周末他可以去老郭家，像一家人一样吃饭说话，给了他一种心理上的享受。 回忆了半天的董浩，被刺耳的下班铃惊醒，从椅子里站起来，轻快的关了门，去食堂吃晚饭。今天他的心情是开心的，老郭应该是会让他参与卞小英的案子了，算是开始认可他的工作，另外，明天又可以去老郭家吃饭了。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碧蓝的天空，好像谁用水洗过一般的清澈透亮。街道边儿，墙角，树荫处，虽然有未化尽的积雪，依然不能阻挡人们兴致勃勃的好心情。 董浩骑着自行车，一米八二的身材，蹬车时双腿根本不能完全伸开，自行车好像小了一号，配合不上他的长腿。为了保持平衡，他上身向前弯曲着，连带着显得背弯曲的弧度很大，样子有些滑稽，好似马戏团里的猴子骑车。 一个土黄色的小背包，斜挎在后背上，董浩穿着旅游鞋的双脚，有力的踏着踏板，把自行车踩的一阵风一样，滑过宽敞的街道，略显有些长的三七分黑发，随着节奏在风中飘动着。 “董浩哥哥，你怎么才来呀，一定要保证按时开饭啊！”当他把自己的二手山地车，停在老郭家楼下的时候，刚刚九点五十分的样子。从前车把上拿下自己买的菜，抬头看，小妤已经站在三楼阳台上，朝下喊董浩哥哥了。总是来做客，虽然他是大厨，不带些菜过来也很过意不去。 老郭家，也是类似明光小区的那种老式小区，楼高都是七层，不带电梯。他三步两步的跑上楼，进了门，室内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陈糜的家居味道，反而不如外面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了。 两房一厅的小套间，家具摆设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客厅不大，却也足够，空间不显狭小。 “快进来，把菜给我吧，爸爸都买了不少了，你还偏偏不听。”小妤早就打开了房门等他了，十分乖巧的，把他手里装着菜的塑料袋接了过去。 “师父买的是师父买的，我总是来吃白食可不行。”董浩对小妤笑笑，自己把深蓝色的羽绒服脱下来挂好，从门口的鞋柜子里，拿出棉拖鞋换上。 “你出了力气了嘛，这个家里，我才是吃白食的。外面可冷了，你冻坏了吧？来，喝杯本小姐精心炮制的茶。”小妤把菜放在厨房门口，转身又端了一杯刚泡的绿茶，放在茶几上，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董浩哥哥，爸爸买的菜，我都帮妈妈一起洗好了，不着急做饭哈，刚才是跟你开玩笑，时间还早着呢！要不你先帮我看看功课吧，有道数学题我虽然会做，还是没完全理解怎么做的呢。” 厨房隔壁的厕所一阵响动，门打开了，老郭从厕所走了出来，哗哗的，抽水马桶的声音清晰可闻。伴随着老郭关上厕所的门，飘过来的空气中，带过来一股淡淡的烟味。 “你这小子，叫你不要买菜你非要买，剩下了我们也不会做，纯属浪费。”老郭看看厨房门边的菜，知道是董浩带来的，板着脸拧着眉说道。 “顺手买的，反正冬天里经放，没那么快就坏。”董浩跟老郭打着哈哈。 老郭刚和董浩打了声招呼，小妤已经皱着小巧的鼻子，夸张的嚷起来了：“妈妈，爸爸又在厕所偷偷抽烟了，你还管不管他啦？” 张阿姨从夫妻俩的卧室里走出来，笑着对董浩说：“董浩来了，又是你师傅逼着你来的吧？！大周末的，也不给你留点自由时间，去谈个恋爱啥的，真是难为你了！我们家的人啊，都是爱吃不会做的，真太麻烦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四章 做菜 说完了客气话，张阿姨转身对小妤说：“你爸爸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天天抽，卧室里都是烟味，我是管不了他了。还是你这个宝贝儿女儿厉害，不许他在客厅抽，他就乖乖听你的话。为了抽根烟啊，能在厕所蹲半个小时，也不怕掉马桶里，嘿嘿……” 老郭脸红红的，许是真的在厕所蹲了半个小时了，嘴里呵呵笑着，说道：“这娘俩儿，哪有那么夸张！” 董浩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接上刚才张阿姨的话回到：“我周末也是一个人在宿舍，闲着也是闲着。平时整天跟着师父东跑西颠的，哪有什么对象啊。” “看看，董浩这是有意见了，你这师父当得不称职，徒弟的终身大事你都不上心。得了，还得你张阿姨替你张罗，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局里倒是有几个跟你年纪相当的，模样也好看，等啥时候有空，你跟我说，我帮你安排。”张阿姨一边儿损着老郭，一边儿给董浩做着保证。 “我啊，哪有什么心思谈恋爱，等过几年再说吧。”董浩斜眼看着站在一边儿，冲他嘟起嘴巴的小妤，面色发红的回答着张阿姨。听到董浩如此回答，小妤的脸上重新又绽放了微笑。 跟小妤相处久了，他俩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积累，董浩当然喜欢乖巧清纯的小妤，小妤也是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跟他毫不见外。 可是小妤还是高三的学生，太小了，等她上了大学，毕了业，起码还得五年的时间，那时候什么情况，谁能预料呢？董浩没事儿的时候，会瞎琢磨他跟小妤的关系，却又不敢深想，唯恐自己真的陷进去。 “找什么对象啊，董浩哥哥还小呢，不着急，等到时候，自然就有了。你还是先帮我看看功课吧。”小妤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刚才气的，还是因为屋里热。她说完，一把拉着董浩的胳膊，就要往自己屋里走。 “就是，我还小呢，不着急。我去厨房看看。”董浩见老郭和张阿姨，看着他和小妤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赶紧打住这个话题，挣开了小妤的手，生怕他们有所误会，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 只见几个洗菜筐里，放着已经洗干净的大白菜，干豆腐，黄瓜，豆芽，削好了皮的土豆；两个不锈钢盆里，一盆装着排骨，一盆是一条鲤鱼。他心里筹划了下，回头挠挠头，问老郭：“家里有韭菜和粉丝吗？青辣椒也要几个，这些都是配菜，要的不多，我也忘了买了。” 小妤顿时瞪大了眼睛，小嘴巴轻轻的撅着，以无辜的眼神，调皮的看着老郭。 老郭马上说：“我去买，出门就是菜市场，很快回来。” “别了，我去吧，外面冷，您还得穿外衣什么的。”这时，董浩已经走到了门口，穿好了鞋子，也没穿羽绒服，打开房门出去了，嘴里说道：“我去我去，很快回来。” 刚才小妤说要他帮着看数学题，他既想跟小妤单独待着，又怕单独跟她在一起，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实在是折磨人。趁着出门买菜的机会，他得好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刚才老郭和张阿姨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董浩对老郭家周围的环境，早就熟悉了。下了楼，出了小区门口，向左大概二百多米，途中穿过一片没有几棵树的小小草地，就是菜市场了。 草地旁边，紧挨着小区围墙，有几个巨大的土坑，几台挖掘机轰隆轰隆的正在作业，刚过了年就开始扰民了。 上午十点多，正是小老百姓们买菜的高峰时间，菜市场门口人头攒动，提着鸡鸭鱼肉辣椒茄子的人们，或面带微笑，或绷脸蹙眉，擦肩挨背的穿梭着，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菜场入口旁边的一家包子铺，正用了大音量，放着时下流行的歌曲，撕心裂肺的嚎叫，夹杂着旁边摊位的，不停重复着大优惠的高音喇叭声，此起彼伏的，更是显得整个市场热闹非凡。 菜场进门，是一溜生肉档，十几个档口或挂或摆的，都是猪牛羊肉，不时响起档主嚓嚓的磨刀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穿过肉档就是菜档了，生菜、麦菜、油菜、菠菜等，绿意生辉，茄子，辣椒，西红柿，各色出彩。 董浩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就着摊位前人群的缝隙，买了三两韭菜，小小一把也要一块钱；六个青辣椒，一块钱； 时间过得真快，董浩买完东西回到郭家，已经十点四十了，时间上刚好，可以开始做饭了。如果是他自己在宿舍，时间就像慢慢转悠的水磨，一分一秒都那么难熬。 “爸爸妈妈，你们就等着吃现成的吧，我还是打下手，顺便学学手艺，将来就不用董浩哥哥这么辛苦了。”小妤一如既往的嚷嚷着，要打下手偷师学艺，惹得老郭夫妻俩，在客厅里看着她苦笑。 “算了吧，你这打扮，哪像是要做饭的啊，可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董浩心慌意乱的找着借口，只让她烧了一锅水，就让她出去了。 小妤今天穿着紧绷绷的牛仔裤，显得双腿修长笔直；上身是粉红色的羊绒毛衣，半长黑亮的头发，用一条嫩绿色丝质的手帕，在脑后随意的绑着马尾，浑身洋溢着撩人的青春气息。 隐约可闻的少女清香，更是让董浩，不愿意她在自己身边晃。可小妤怎么肯安份坐着呢，不停的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着，一会给董浩拿块削好的苹果，喂到董浩嘴里，搞得董浩心头如有小鹿一般乱撞；一会又在厨房门口，嘻嘻笑着看董浩做菜，或者干脆站到董浩旁边问这问那。 “小妤，你别给董浩捣乱。”张阿姨起身站到厨房门口，假意生气的叫小妤。听在董浩耳中，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张阿姨是来监视他的。他回头看看张阿姨，见她面色如常，才知道自己是有些做贼心虚了。 “行了小妤，不用你打下手，等下要炒菜了，小心油溅到你衣服上。”董浩顺着张阿姨的话吓唬小妤，她这才心有不甘的走了出去，犹自在客厅里，朝厨房探头探脑的。 烫好的粉丝，放在滤盆沥干水份，干豆腐，白菜叶，黄瓜，青辣椒，都已经切成均匀的细丝，等下拌在一起，放上盐，生抽，砂糖，醋，姜蒜沫，葱丝，香油，花椒油，油炸辣椒，就是一小盆家常凉菜了。 好些调料还是董浩来了之后陆续买齐的，郭家之前的厨房里只有酱油和醋。 董浩正在切土豆丝，案板发出当当当当欢快的响声，一边切一边把细细的土豆丝，放进盛好凉水的盆子里浸泡，浸泡十几分钟，再把土豆丝滤水备用，这样炒出来的酸辣土豆丝，不会发粘，爽脆可口。剩下的水，还要沉淀出淀粉来，给鱼勾芡用。 韭菜切成寸段，和豆芽一起清炒，放些蒜末，再放入少许醋和盐即可。要把这道菜炒得不会出水，没有豆腥味，着实考究厨师掌握火候的功夫。 先做哪道菜，后做哪道菜，董浩也是有长期的操作经验的，尽量做到少刷锅，合理安排顺序。 炒好了韭菜豆芽，早已在门口等待的小妤，马上进来端走，当然不忘先用手夹几根先尝尝。 油到五分热，先放进暗红色的辣椒面，稍微出烟后放进蒜末爆香，马上放进土豆丝翻炒，待土豆丝开始变透明时，放进陈醋，放青辣椒丝少许配色，出锅前放盐，再撒上一把葱花，热辣酸香的土豆丝就成了。 最早开始做的话梅排骨，已经在另一个灶头上散发香气了，揭开砂锅盖看看，香浓的酱汁，开始翻滚着令人眼馋的泡沫了。等酱汁快要烧干，再翻炒几次，每块排骨上都布满暗红鲜亮的汁液时，这道大菜就算完成了。 排骨是董浩的最爱，话梅排骨，是他以前有一次在家烧菜时的偶然创造。那次他发现家里没醋了，来不及出去买，就找了几粒话梅放了进去，没想到成了一道拿手菜。 话梅排骨的做法是，把排骨砍成寸段，洗净后，用开水焯分钟，捞出后沥干水份。然后在锅里放少许油，放入三勺白糖熬糖色，等糖熬成糖稀，变成暗红色之后，放入排骨翻炒，把排骨煎至两面金黄后，放入开水，刚刚淹没排骨即可。 水再开后，转入砂锅小火慢熬，再放入花椒，八角，桂皮，陈醋，料酒，再加入姜蒜和事先泡开的几颗话梅，烧至汁液减半时，放入盐，老抽，再烧至汁液收浓即可。成品色泽油亮，带着话梅的果香，再点缀点葱花，实在是解馋佳品。 排骨关火了，小妤站在厨房里的冰箱边上，手上拿着一块刚出锅的排骨，放在嘴里边吹着气边吃，吃完还把手指头舔舔，馋猫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董浩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面对小妤，没把手指头切下来，他已经算定力不错了。 “你先出去吧，这回真的要爆油了，溅到你毛衣上，我可赔不起。”董浩虚张着手，往外撵小妤。 “嘁，脏了就脏了呗，谁稀罕你赔！”小妤嘴里逞着强，朝董浩翻个白眼，看看冒着油烟的锅，再看看自己漂亮的毛衣，毕竟觉得心疼的返身出去了。 最后一个菜是红烧鲤鱼。 把鲤鱼肚子划花刀，用生抽、姜丝、料酒腌十几分钟，擦干表面晾一会儿。锅里油热到七八分，放姜丝煸炒一会，放入鲤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出锅。为了防止鱼肉粘连破碎，煎鱼时尽量不要大力翻，或者等一面煎好后关火，锅冷之后鱼自然脱落，再煎另一面。 洗干净煎过鱼的锅，重新加油，依次放入蒜末，花椒，八角，炒香之后加豆瓣酱两勺，起泡后放入热水一碗，加入糖，盐，酱油，把鱼放进锅内大火烧开后转中火，并用锅铲子把滚热的酱汁，不停的浇在鱼上。酱汁变浓后，加入大葱段，收汁摆盘，撒上小葱末和香菜末上桌。 菜做完了，董浩切了一个西红柿，打了两个鸡蛋，几分钟时间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餐桌上，老郭给董浩倒了一小杯白酒，自己则倒了满满一大杯。张阿姨不停的让董浩多吃点儿，小妤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菜，一边跟董浩开玩笑说：“菜真好吃，你自己做的，更要多吃点。” “董浩，真没有女朋友啊？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阿姨可是认识不少好女孩儿！”一边吃着，张阿姨一边跟董浩聊天。 老郭则事不关己似的，坐在一边自斟自饮。老郭知道董浩不能喝酒，也不勉强他喝。 “真的没有，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找，我这才工作，还不能养活自己呢，不着急。”董浩稍稍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道。难道老郭和张阿姨看出了小妤对他的心思，要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怕什么，找女朋友又不要你包她吃饭，她自己有手有脚，凭啥让你养活？你找个满意的，相处几年，将来攒点钱，还怕成不了家？我当年也是一穷二白，还不是娶了个好老婆？！”老郭嘴里吱吱有声的喝了一口酒，满不在乎的跟董浩说。 “你懂什么？净瞎说。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以前我是不懂事才嫁给你。现在的小姑娘可是知道，结婚前要有房有车有存款，没爹没娘没人管！唉，说起来，我嫁给你可真是亏了。”张阿姨佯装嗔怒的说道。 他们两口子的感情好着呢，全刑警队的人都知道，老郭有个好老婆。 “不过你也别灰心，两个人讲究的是感情好，那才是一辈子的事情，总有不计较钱财的好姑娘的，阿姨一定帮你留心。”张阿姨安慰着董浩。 “且，不要钱财的好姑娘？是傻姑娘吧！”小妤插起话来。“我将来呀，可要找个像董浩哥哥这样会做饭，对我好，又有钱的大老板。” “一边去吧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吃你的饭。”张阿姨看董浩有点不自在，赶忙打住小妤的话头。 “本来就是嘛，如今这社会，人家都说了：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咱家要是有个几百万，也不用呆在这个小破屋里等拆迁了。等我嫁了大老板，就给你们买别墅，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再请董浩哥哥来当男保姆，一个月开一万块工资，哈哈……哈哈……”小妤自顾自的说得开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五章 陪我聊天 原来小妤心里想的，是找个有钱的老板，可不是自己这样的穷警察。董浩听了小妤的话，原本充满幻想和热情的心思，充满了苦涩的滋味，感觉自惭形愧起来，闷着头喝酒，掩饰自己的失落。 张阿姨用筷子敲了一下小妤的碗，佯装嗔怒的说道：“瞎说什么？你一个小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也不知道害臊，在外面和学校里，你可要注意下自己的言行，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你呢。还有你，也不管管你的宝贝儿闺女。” 张阿姨说话的时候，冷眼观察着董浩的脸色，又转向老郭埋怨道。 “嘁，我都十八岁了，哪儿还是什么小女孩儿，这要是搁古代……”小妤梗着脖子，话还没说完，被张阿姨重重的在头上打了个爆栗，这才意犹未尽的止住了胡说八道。 “对对对，我闺女说得对，现在这个世道就这样，等有了大老板女婿，也不用跟开发商打仗了，咱都去住别墅去。”老郭在小妤面前，刚硬的脾气软的象面条，抿了一口酒，舒畅的深出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小妤说道。 “就是，拆迁就有钱了，可以换个更好的环境。凭小妤的条件，大学毕业找个有钱的大老板，这才是她的理想人生。”本来香甜可口的饭菜，转眼间变得苦涩了起来，半天没插话的董浩，讪讪的附和着老郭，可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他的话有赌气的成分，显得阴阳怪气的。 董浩本不想说话，憋了半天没憋住，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不对。这个家不是他的，小妤跟他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说话？ 饭菜还是那些饭菜，可人心变了味，随着董浩的一句话，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老郭家的小区，最近要拆迁了，开发商要推平这片地方，盖高档社区商品楼。房子是张阿姨的单位分的，在九十年代，席卷全国的公有房房改的时候，已经买下来了，算是郭家的产业。当年的房改，单位职工需要掏的钱极少，大部分是象征性的交上几千块就可以。如果放到现在，那点儿钱只够买个厕所。 但牵涉到拆迁，事关每家每户的利益，从而引起的纠纷，肯定无法快速的解决。开发商要按照比当初房改的价格，稍微多一点点的价钱补偿，或者按等面积，在郊区补偿住房，再象征性的加点现金补偿。 各家住户，当然不肯吃这么大的亏，这小区虽老，可处在市区闹市，上班生活都方便。而且附近的新楼盘价位，早已比房改价高了十倍不止，开发商这样的拆迁条件，摆明是抢劫了。 房产开发商请的拆迁公司，自从开始和业主谈判，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来让业主们签协议，或威逼恐吓，或单独利诱。胆小的业主就签了搬迁协议，相信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委曲求全；目光短浅的，则被开发商单独开出好一些的条件收买了，也就签了协议。 还有些另有住处的家庭，则早早搬了出去，留下空房子在这里，退在一边看风向，既不签协议，也不出头跟房产商闹，只等着别人替他们捞取更大的好处。这样的墙头草虽然可恨，但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往往还是这种人，才会左右逢源，混到风生水起。 如今这小区，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住户了，大部分都没签订搬迁协议，一则要看看情况抗争一下，争取更大的利益。二则，小区以普通工薪阶层住户为主，除了这里的家，也实在没有别的安身之所了，只能每天忍受着挖掘机的噪音。 面对开发商的威逼利诱，剩下的住户们还算团结，大伙儿一商量，还是得靠自己，干脆成立了保家委员会，老郭因为是警察，就被推举成了委员会的领导成员之一，平时下了班，大家凑一起商量解决办法，跟开发商谈条件。可开发商却强硬的很，声称绝不增加拆迁补偿，到时不搬的，后果自负。 “啥时候才能搬新家呀？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下午想睡一觉都不行，晚上我还得学习呢。”听着远处传来硁硁的挖掘机的作业声，小妤耐不住，终于开口说话，打破了客厅沉闷的气氛。她的房间，正对着挖掘机的方向，受到的干扰最大，反而是爸妈的房间相对安静些。 “着什么急？反正大家说好了，达不到我们的条件，就是不搬。咱们也不是无理取闹，只要开发商公平合理的解决问题，谁还不想搬新家住新房啊？！”老郭稳坐钓鱼台，斜睨了一眼窗外，慢悠悠的说道。 “那爸爸你是保家委员会的头儿，开发商会不会对咱们家特别优待些？给咱们更大些的房子。”小妤天真烂漫的，临时想到了什么，就冲口而出，一副单纯幼稚的模样。 “你就整天想好事吧，保家委员会又不是什么正式组织，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再说了，咱们政府肯定会想办法，维护老百姓的权利，我们不过是打头阵的，最后还得是政府来解决问题。”老郭满怀信心的说着，夹起一筷子凉菜放进嘴里。 “来来来，董浩，吃菜，别听他们父女两个瞎唠叨。”张阿姨见董浩坐在一边儿，闷闷的插不上话，趁着他俩停嘴的功夫，给董浩夹了一块排骨。刚才董浩说的话，虽然有些突兀，但张阿姨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接触多了，彼此有好感，实在是太正常的事儿了。她觉得董浩这个孩子真的不错，只是，小妤的年纪实在太小了，根本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如果是小妤也大学毕业了，她倒不反对他俩相处看看。 何况，刚才小妤说了，要找有钱的大老板，董浩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凭他的工资，也不可能达到大老板的级别。张阿姨根本没把董浩的气话放在心上，反而对他有同情的心理。 “张阿姨，我已经吃了很多了，实在吃不下，真的。”董浩说着说着，真的打了一个饱嗝。 “二师兄，你就再吃点吧，吃饱了，好让我妈妈领你去高老庄背媳妇。”少女的心思根本不受环境的影响，小妤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哈哈笑着调侃董浩。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找打。”张阿姨佯怒着要打小妤，老郭则笑眯眯的看着。 吃好了饭，已经是快中午一点了，张阿姨和小妤在厨房洗碗，老郭和董浩在客厅喝茶，家庭气氛浓浓厚厚。 洗好碗筷的张阿姨，从卧室拿出一顶天蓝色的毛线帽子，递到董浩手上说：“董浩，这是阿姨给你织的，你戴戴看合适不？” “谢谢阿姨。”董浩连声说着谢谢，不好意思的戴在头上。上周来老郭家，张阿姨看见董浩骑车没戴帽子，就说要给董浩织一个，没想到这么快就织好了。 “爸妈，你们休息吧，我让董浩哥哥帮我看看功课。”老郭和张阿姨要午休，小妤拉着董浩，来到她的小房间。 张阿姨和老郭，相对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再怎么样，董浩要比小妤大好几岁，应该懂得分寸，他俩倒不是特别担心。 其实高中的课，早几年已经还给老师了，谁还能记得那些枯燥的公式呢？尽管吃过饭后觉得发困，董浩只能打醒十二分的精神，看着那些业已陌生的符号。 与其说是董浩帮小妤看功课，不如说小妤帮董浩回忆高中课程了。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小妤不高兴的嘟囔着说：“早知道你也不会的了，还不如我自己花花心思呢。” 董浩笑着说道：“本来嘛，这是你的功课，又不是我的。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你好好休息下，晚上还得继续用功，争取考上好大学。” 前几次来老郭家，董浩吃过午饭就告辞了，回到宿舍美美的谁上个午觉，晚上就在街上小摊解决，谁知今天小妤非要把他留下来。老郭家就两个房间，哪有他休息的地方。 小妤不满的说：“可你学过啊，你还上了大学，难道那些知识，都被你炒菜吃了？嘻嘻嘻嘻。”一边说，一边自己笑了。 “谁说不是呢，高中一毕业，能忘记的第一时间就忘记了，终于不用上课了，那可真是开心着呢！”董浩后靠在椅子上，得意洋洋的说着。 “是啊，你都大学毕业了，不用上课真好啊！”小妤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托在腮帮子上，嘴巴嘟哝着。“上大学是什么滋味啊？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上课看书了，可以撒着欢的玩？逛街，看电影，打游戏……谈恋爱？” “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这些啊，你可要清醒下，考不上大学，那可都是做梦了。再说了，上了大学净不务正业，不能毕业怎么办，那不是浪费时间和钱财吗？就算毕业了，还得操心工作，有着你烦的呢。”董浩一付过来人的口气，俨然经验丰富的样子。 “啊？！我不想活了啊，娘啊……我还以为上了大学，就不用这么辛苦读书了呢！”小妤做绝望状的，把头重重的摔在书上，修长的身体软瘫在座位上，牛仔裤紧绷的玲珑曲线，让董浩心跳加速。 “你跟我说实话，你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或者喜欢你的女孩子？”小妤沉痛半晌，把书朝桌上一扔，起身坐到了床边，两支胳膊撑在身后，上半身向后倾斜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调皮的问董浩。 “我那个时候，光顾着学习了，真没留心这方面的事情。”董浩眼睛不敢朝小妤身上看，直勾勾的盯着书桌。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小妤交叉着两天大腿，一只脚轻轻的摇晃着，拖鞋松松垮垮的勾在脚趾上，看着马上要掉下来了，挑衅似的看着董浩问道。 “我们单位，我年纪最小，除了大老爷们儿，就是姐姐阿姨们，哪有让我喜欢的。”董浩觉得屋里好热，嘴唇上布了一层细汗。 “那你不是也能遇到别的女孩子嘛，就没有什么感觉？”小妤锲而不舍的问着，话语里充满了引导的意味。 “没有，除了你也就没别人了，你是我妹妹。”董浩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违心的回答。 “嘁，没劲，你真没劲。”小妤忽然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用力的捶了一下床，咚的一声，把董浩吓了一跳。看着董浩吃瘪的样子，小妤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重新在床边坐好。 “你还做不做功课了？”董浩觉得再待下去，自己能不能把持住，实在没有把握，不如趁早离开。 “不做了，不过你得陪我聊天，反正我也睡不成。”小妤露出霸道的表情，冲着董浩瞪了一眼。 “好吧，等你聊困了你就睡，那时我再走。”面对蛮横的小妤，他根本无法拒绝。 “刚才我是瞎说的，你生气了吧？”没头没脑的，小妤冒出来一句，紧跟着叹了口气。 “刚才？刚才你说的什么？”董浩觉得莫名其妙，刚才他俩没说什么呀，他怎么会生气呢？ “吃饭的时候，我说要找个大老板。那都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哈，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小妤忽然换了一副温柔面孔，脸色羞红的低了头，一扫刚才的强横气势。 “你那样想，也没什么错，不过你还小，现在要考虑的是学习，知道吗？”董浩听了，心里瞬间仿佛满天乌云消散，心情大好了起来。小妤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岂能听不出来，只是还要保持清醒，不能顺着她的话，否则真的要在老郭家里犯错误了。 “我喜欢能给我做饭吃的男孩子，不管他有没有钱，有没有房子汽车，只要对我好就行了。”小妤抬起头来了，双眼仿佛迷漫着水雾，充满晶晶亮的色彩，看得董浩心惊肉跳。 “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好好做功课吧，我回去睡觉去了。”董浩觉得自己要爆炸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几口，转身就要朝外走。 “不行，你得吃了晚饭才走，你回去也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那么多菜还没吃完呢。”见董浩真的要走，小妤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连拖鞋都没穿，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拖回到椅子上坐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六章 黑牛哥哥 “可是……”董浩犹豫着，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跟小妤独处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满鼻子都是少女清香的味道，听她说那些满带相关的话，让人太受不了了。 “我不说还不行？要不你躺我床上睡觉吧，我看书。爸爸买了很多菜，晚上你也得在这吃饭，要不我们吃不完，都会浪费了。”小妤认真的说着，找借口挽留董浩，心里觉得委屈之极。 这个只知道做菜的傻瓜，她都这样说了，他还是装傻充愣的。 “啊？！那更不行了，我怎么能睡你的床呢！”董浩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好嘛，小妤是越来越胆大了，就这样坐着聊天，他都差点把持不住，要是躺在她的小床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要是让老郭看见，不得一枪崩了他啊！ “那你说怎么办？”小妤调皮的看着董浩紧张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 她已经十八岁了，不是爸妈眼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相反，现在电视、网络充满着丰富的信息，他们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该懂的都懂了。学校里，成双成对的学生随处可见，甚至还有已经那个的。 “我也不知道，我去客厅看电视吧。”董浩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舒缓下紧张的情绪。 “看电视有什么劲？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小妤总算是放过了董浩，提着靠谱的建议。 “出去？这大冷的天？出去干什么啊？”董浩带着失望又侥幸的心理，心里一宽，第一时间答应了小妤的要求。 “去网吧上网吧，你请我行不？我还得攒钱给同学买生日礼物呢，回头我给你织双手套当报答吧！”小妤迂回了半天，终于把自己的小心思，极其自然的说出来了。妈妈给董浩织了帽子，小妤见到了，第一时间就想到，要给他织双手套。 “你还会织手套？得了吧，还是你自己留着戴，我有手套了。请你上网吧当然没问题。不过网吧环境不好，平时你一个人可别去啊。”董浩拉开房门，站到了客厅里。客厅的空气比房间清凉了许多，迎头拂在脸上，让他愈加清醒了。 “行了，你怎么跟我爸妈一个口气，啰里八嗦的，烦死人了。我都这么大了，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啊？！”小妤听着他唠叨，很是不耐烦，站在门边儿，边穿外套边说。 “哎，你倒是等等我啊！我得跟我爸妈说一声，好像有狼撵你似的。”小妤看着门外，已经开始下楼的董浩的背影嚷嚷着。 当然有狼，还是个美少女狼呢！ 并排走着，两个人来到小区附近的一家网吧，探着头从门口看进去，乌丫丫的都是人头，烟雾不时从一台台电脑前弥漫起来，显得乌烟瘴气。 外表陈旧，里面陈设简陋的网吧，大部分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对身边前后左右的人仿如不见，目光仿佛细碎的铁屑，被强力的磁石吸引着。 看着这糟糕的环境，要是平时的话，董浩自然是无所畏惧，但今天带着小妤，心里就有了不自在的感觉。 “咱不进去了吧，这环境太乱了，上网你也不打游戏，何必呢？”董浩用商量的口气对小妤说。 “怕什么呀，来都来了，上个网，谁还能吃了咱们不成？”小妤坚定的口气里，透着对他的亲热，开始咱们咱们的了，甩开董浩继续往里走。 “要不改天吧，去我们队里上网，或者你们学校，也能上网吧？”董浩虽然心里甜丝丝的，十分受用小妤对他的新称呼，还是不太想在这里上网。 “我可不敢去你们队里上网，让爸爸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啊！我让他给我买台电脑，就像我犯罪了一样，挨他们俩说半天，我才不去上赶着找不自在呢。至于我们学校的小网吧，不见得比这里好多少，上网还得排队，我们功课紧，哪有时间呀？你快别罗嗦了，赶紧交钱开机。”小妤不容反对的拉着董浩，来到了柜台前。 由于他俩的到来，门口光线晃动，干扰了临近门口座位上的几个人，他们抬头看了看进来的两个人。男的见到小妤，被嘴里袅袅上升的香烟烟雾，熏得半张半闭的眼睛，瞬时间变得生动了，不时随着小妤的身体移动着，仿佛危重的病人被电击一下，又有了生命的动力。 再看看小妤身边的董浩，他们一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表情，撇撇嘴，又不甘的收回目光，看向电脑屏幕，继续虚拟世界里，英雄侠客一统江湖的千秋霸业。 而女的看见小妤和董浩，目光里满是不屑，苍白病态的脸上写满疲惫，空洞的眼神，继续在网页八卦间游荡，或去更新空间，写写我见犹怜的字句，上传些ps了百分之五十的靓照，或去网络游戏中，杀杀无力还手的敌怪，暂时弥补下现实生活中的愤慨。 董浩和小妤各开了一台电脑，相挨着坐下。董浩一边玩玩网游，一边不时偷眼看看小妤在干什么。只见小妤时而面色凝重，时而抿嘴微笑，灵活的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原来在和别人聊天。 看她那架势，打字是相当的纯熟，肯定是经常上网的人。 小妤的右腿架在左腿上，小腿用力向里面弯曲着，背直直的挺着，犹如土丘上，一朵傲然绽放的花朵，令人瞩目。董浩看在眼里，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将来，谁会成为小妤的男朋友？ 小妤打字聊天之余，斜眼看见董浩在偷看自己，小嘴唇微微的抿了抿，一抹笑意在眼角眉梢弥漫着。 “小妤，你的号码是多少，我加你，咱们以后也可以上网聊天。”董浩灵机一动间，偏头问小妤要她的聊天号码。 时下刚刚开始流行一款聊天软件，董浩闲来无事，申请了一个，没想到小妤也在用。 他刚才打了一会儿网游，怎奈今天小妤在身边，他根本不在状态，没心思升级打怪，一不留神，还被游戏里的敌人杀了一回，白白浪费了时间。 “好啊，你加我吧。”小妤毫不犹豫的，偏过身子让董浩看她的号码，正在聊天的窗口也没关，显得对董浩是完全的信任。 董浩匆匆记下了号码，匆匆一瞥间看到，跟小妤聊天的是个女生，跟她一样，头像是个女性标志。 “唉，陪你来网吧真无聊，来了就只管跟别人聊天，也不理我了。”董浩用哀怨的口气，发出跟小妤的第一条消息，末尾还加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你不是可以打网游嘛，我陪我的好姐妹说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小妤，抱歉的扭头看了看董浩，对他耸耸肩，双手飞快的在电脑上回复着。 明明可以面对面的说话，却要在电脑上聊天，他俩虽然觉得有点古怪，却很沉浸在这种游戏里。 “那你陪她吧，我就坐着等你好了。”董浩一本正经的坐着，也不看小妤了，在外人看来就是在跟网友聊天呢。 “别嘛，你想说啥就说，我保证不耽误陪你聊天。”小妤迅速的打完字，右手从鼠标上松开了，竖起来晃了一下，动作一气呵成，表示保证说话算数，然后马上放下手，握住了圆滚滚的鼠标。 恐怕只有董浩才能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妤。 “我妹妹比你大一些，也不知道她在家怎么样了，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董浩深深的呼一口气，开始按部就班的引导小妤。 现实里，很多隐秘是不会对别人说的，而换成了网络环境，人的警惕性就会大大降低，无非是因为，彼此不太可能在现实里遇到。 董浩刚才就是动了心思，想用这种方法，打探她家里的秘密。 “你也太不公平了吧，我明明就在你身边，你却想着家里的妹妹，你到底想要几个妹妹呀？”小妤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想想有些太不矜持，删掉后换成了这句话。 “呵呵，我就你们两个妹妹，再也不要别的了。我家是两兄妹，你家就你一个，能独得爸妈的宠爱，我都很羡慕你呢。”董浩不急不躁的继续跟小妤聊着。 “你家挺好的啊，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而且是兄妹，刚刚好的组合，哥哥都是让着妹妹的。要是让我有个弟弟，我才懒得照顾他呢。”小妤毫无察觉的回复着。 董浩注意到，她打完对他的回复，手指根本不停歇的点击着鼠标，再打上一段话，回复着好姐妹。要不是他坐在她身边，肯定察觉不出来她在跟两个人同时聊，这手速和反应，不知道是上了多长时间的网才锻炼出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哥哥当然要让着妹妹了。对了，上次好像你说，你也有个哥哥的。”董浩敲完了回车键，装作漫不经心的，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故意不朝小妤看，以防引起她的警惕。 “这是我家的秘密，我是有个哥哥，不过来了我家没多久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明显的，小妤的变得有些不安起来，手停留在键盘上，半天才回复。 “噢，怎么会不知道在哪里呢？难道不是你亲哥哥？”董浩知道，审问犯人的时候要趁热打铁，一旦他们开了口，就要加大询问力度，不给他们反应和犹豫的时间，他把这招用在了小妤身上。 “那时候我还小，太具体的事情我也没印象了，只记得家里来了个哥哥，跟我住一个房间，后来，他就走了，我问爸妈，他们也不说。”小妤有些心慌慌的，把深藏多年的秘密吐露给了董浩。她觉得董浩是好奇问问而已，跟她家没有任何关系。另外，她自己也需要有个人，把心里话说说。 董浩的出现，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几乎要忘却了的回忆。 “那时你是多大？跟你睡一个房间，那他多大啊？”董浩内心一震，隐隐觉得肯定是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我五岁吧，他好像是十二岁。”小妤用心想着自己能想起来的。 董浩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探下去。小妤五岁，那就是一九八七年。老郭的所有荣誉，也截止在那年。他的好奇心，居然可能掀开师父家多年前的隐秘，这让他既兴奋又害怕，担心重提往事，会对小妤造成伤害。 “那时候，他被一个阿姨带来了，那个阿姨还哭了，然后他就留在了我们家，我再也没见过那个阿姨。后来，爸爸就把他送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妤动作迟缓的，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段话打了出来。 “阿姨？是咱们这个城里的，还是农村的？你知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吗？”董浩见小妤主动往下说，马上抛开了心底的不忍，连珠炮般抛出问题。最多他打听出来小妤的哥哥叫什么，说不定还能帮着她了却一个心结呢。 十二岁的小男孩儿，和五岁的小女孩儿，应该不会有什么的。 “阿姨应该是农村的吧，她还在我们家住了两天呢，说城里没地方去。我不知道他名字叫什么，爸爸就是管他叫黑牛，让我管他叫哥哥，可是叫了没几天，妈妈就不许我叫他哥哥了。我所记得的，也只有这些。要不是你来我家做饭，我都想不起，以前还有个哥哥。”小妤把自己记得的，统统都告诉董浩了。 五岁的小孩儿，能记住的事情确实不多，不过已经足够，董浩可以顺着这些线索，推理出大致的故事脉络，再一一查证。 “黑牛临走前，你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董浩耐心的跟小妤聊。他知道，肯定有些隐藏的记忆，小妤不能主动激发，需要外人给予一些引导才行。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噢，对了，好像来过几个警察叔叔，具体问过我什么，我真得不记得了，后来他就被爸爸送走了。”果然，小妤又想起来了一些。 “好吧，不记得就不记得吧，都是些陈年往事。你很想他吗？想让他回来当你哥哥？”董浩心知不会再问出什么来了，转而带了些醋意的说道。 “没有，真的只是因为那天你来做菜，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顺嘴说了一句而已。我现在一个人，爸妈对我那么好，我可不想多个人来分享。再说了，他今年都二十五了，应该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怎么会再来我家呢。”小妤说完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扭过头朝董浩狠狠的睕了一眼。 她不太明白董浩，怎么这么热心打听她家的事情，在她想来，可能是因为妒忌吧。毕竟，她一直叫他哥哥，如果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亲哥哥，他肯定会觉得心里不自在。 可是，他难道真的不明白，她嘴上是叫他哥哥，心里，是把他当最亲密的人了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七章 问道于盲 “行了吧小妤？你这都聊了一下午了，晚上还得回家吃饭呢，你看天都快黑了。吃完饭你还得用功呢。”董浩跟小妤聊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后，把能打听的秘密打听的差不多了，自己抽着烟，想着怎么去了解老郭和黑牛的过往，小妤也就乐得不用陪他，专心致志的跟她的好姐妹聊了一下午。 “行了行了，催什么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怎么跟老太婆似的，啰嗦！”小妤好像屁股长在了网吧的椅子上，歪过头迅速瞪了董浩一眼，继续打了几行字，关上了聊天对话框。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快五点了，外面的天空，已经透出一股灰黑的颜色，冬天天黑的早，其实时间还不太晚。 拿过找回来的零钱，董浩拖着恋恋不舍的小妤的胳膊，俩人离开了网吧。 “天好暗啊，真的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家吧。”看到了外面逐渐浓起来的暮色，小妤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在网吧时间过得就是快，她以为也不过才个把小时，其实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说不定你爸爸妈妈都开始贴寻人启事了：郭家丢失豆蔻年华女儿一名，身高貌美，如有拾得者，视情况给予感谢。”董浩看小妤急慌慌的样子，没多想的就开起了玩笑。 “嘁，我出来的时候跟他们说了，是跟你出来的，他们才不会担心我丢了呢。再说了，就算我丢了，那也是你把我给拐走了，假装把我捡到了，正所谓监守自盗，凭空想要好处。”小妤脸上带着些不是很欢喜的神情，心不在焉的跟董浩开玩笑，眉毛微微皱着，眼神有些游移不定的。 “我要是能把你拐走，哪还用他们给好处啊？直接……”董浩心想开玩笑有些过头，及时打住了。 “直接什么？怎么不说了？”小妤这句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站住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董浩。 “快点走吧，你爸妈肯定在等我们了。”董浩尴尬无比，面对毫不退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小妤，他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好拿师父和张阿姨当挡箭牌。 “胆小鬼，哼！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儿。”小妤说着，不屑的哼了他一声，俩人继续朝家走。 或者是受了刚才玩笑的鼓动，小妤紧赶上了一步，身体和董浩并排，自然的将手伸进董浩的臂弯里挎着。董浩脸微红了下，好在天色渐暗，遮掩了他的慌乱。 他想撤开胳膊，又怕着于痕迹，伤了小妤的自尊，不撤开吧，整条胳膊象打了石膏一样硬绷着难受。想了想，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挎挎胳膊也没什么的，他终于定下了心，就这样被小妤挎着走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放慢了脚步，彼此不说话，满心期盼着，能今生今世就这样相依相伴。可惜相恋的路，再长也有个尽头，何况网吧回家的路并不长。放眼望去，已经能看到楼上，家里亮着的灯光了。 走到小区外的围墙边，小妤站定了脚步，抽出了挎着他的手。这里过往的人挺多的，董浩以为她不好意思了，却见她站在那里不动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你怎么了？快到家了，怎么不走了？”董浩不解的问道。 小妤对董浩说：“不着急上去，董浩哥哥，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说，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什么事儿？你说吧。”董浩对她无所谓的笑笑，心想小妤说话太客气了，可能是让他保密吧。小妤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肯定不会跟她爸妈说他俩的事情，况且他俩也没怎么样，小妤只不过挎了他的胳膊而已。 或者是让他等她几年，等她大学毕业？这个是当然的，他也要趁着小妤上大学这几年，努力攒钱，争取能买套房子，可这也不能算帮她的忙啊！ “我有个好朋友，是我高中同班同学，我俩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关系特别好的那种，无话不说的，她叫肖湘。刚才吧，就是我俩在聊天呢。前一阵儿她就跟我说过，他爸爸想跟她妈妈离婚，据说是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刚才聊天时，她又跟我提起来了。 她妈妈好可怜的，身体一直有慢性病，前几年又早早的下岗在家，一直象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们父女两个。这几年她爸爸有钱了，就开始经常夜不归宿，说是在外面忙生意，每个月就给钱家里用，整天见不到人，这还算丈夫和爸爸吗？是不是你们男的，一旦有钱了，就会变坏？”小妤一股脑把跟肖湘聊天的困惑，倒给了董浩，却不是他脑子里想的那回事儿。 “哦，那她爸爸是干什么的？”董浩为自己的浮想联翩感到可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知不妥之下，连忙做出关心的样子问。 “你笑什么？有那么可笑吗？”小妤哪知道刚才他的那些小心思，还以为他笑话自己多管闲事，颇有些恼怒的对董浩大声吼了一句，引得经过的路人侧目相望。 “没没没，我不是笑你说的，我刚才走神了，是我不对。”董浩理亏之下，只好连声道歉。 “这还差不多。你说肖湘该怎么办啊？”小妤见他及时认错，也就不再生气，摇着董浩的胳膊，撒娇耍赖的向他讨主意。 “这你可是问错人了，我一没结婚，二没发财，根本没有经验，对这种事儿，哪有什么主意啊！她爸爸干什么能发财啊，不如介绍介绍，我也去做生意算了。”董浩见小妤不生气了，唯有实话实说的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小妤见他那个样子，低头想想也对，董浩充其量多读了几年书，才上班一年，能有啥妙计？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肖湘她爸爸，是自己开公司的，早些年也不景气，最近这几年不知靠上什么关系，做起了房地产，终于发了大财了，就开始嫌弃她妈妈。” “也可能是什么误会吧，不见得每个男人都有钱就变坏，起码我不会。”董浩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不好发表什么评论，打算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作为男人，总归是要替男人说说好话，将来他要是真有钱了，还真无法保证不会变坏。 而且关系到一个家庭的稳固，最好是不要乱打击。 “怎么可能是误会呢？肖湘跟我说，她好几次，听到了他们大半夜在卧室里吵架，她爸爸要离婚，可她妈妈尽管恨她爸爸，却怎么也不肯离，说不管她爸爸在外面怎么样，这个家还是要维持着，如果离了婚，家就散了。”小妤越说声音越低，替好姐妹感到忧心，也替肖湘的妈妈感到悲哀。 多少婚姻走到后面，都是人老色衰的女人们，为了儿女，为了家庭在忍辱维持着。男人功成名就了，就开始不加约束起来，趁着还能行动的年纪，尽情享受人生的乐趣。 “那她爸爸怎么说？”董浩见小妤那戚戚然的模样，不忍心把话题岔开，顺着问道。 “还能怎么说，还不都是一个德行，以为有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她爸爸说，可以给她们母女足够生活一辈子的钱，就是想离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男人真混蛋，我可不是说你，也不是说我爸爸哈，你们都是好人。”也许感觉到，自己说起的这个话题，太过令人郁闷，小妤故意开了个玩笑。 她见董浩冲自己翻白眼，调皮的吐吐舌头，继续说道：“肖湘为了这件事，学习都没心思了，她以前一直是我们年纪前五名的好学生，还经常跟我比排名呢。如果不出意外，她上个重点大学是绝对没问题的，保不准就考个北大清华什么的呢。 要是因为她爸妈的事情影响了她，那可就糟糕透顶了，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高考了呀。你再想想嘛，有什么好主意，能让她爸爸妈妈不离婚。她妈妈都说了，不管她爸爸在外面养几个，她都装作不知道，只要不离婚。” 说了半天，小妤终究没什么别的人可以讨主意，还是赖上了董浩。 “你这可真是问道于盲了，我才多大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何况这是家庭这方面的问题。”董浩真是服了小妤的执着了，用无可奈何的口气回答着。 “就知道你也没什么好主意，唉。”小妤放弃了，重重的唉了一声。她只不过是利用跟董浩聊天的机会，排解下心里的不快情绪，说完了也就放开手，毕竟不是她自己的烦心事，没指望董浩能积极的替肖湘想办法。 “你俩关系真不错，她还把家里的这种事儿跟你说，确实是好姐妹。”董浩见小妤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只好继续开导她，试着把话题朝别的方向说。 “对了，她跟我聊天的时候，还说让我留心下家里人，我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可能是她有些想当然了吧，她家出了问题，就让我也留心，你说她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小妤拔脚要走，忽然福至心灵的，脑海里一下子想起聊天的话。 “这谁知道啊？可能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吧。比如我们刑警办案吧，你爸爸，我师父说了，刚当上刑警的人，遇到案子的时候，凡是有关的，看谁都像嫌疑人，恨不得把每个人的脑袋都扒开，看看人家到底有没有撒谎。等案子破了，才知道是自己太疑神疑鬼。肖湘遇到这种事儿，肯定会恨她爸爸，也会觉得她妈妈不争气，就觉得别人家也会有这样的问题呗。她这叫毫无根据的联想。”董浩自以为很恰当的打着比方。 “你说的倒也是这么个理儿，我有一次丢了十块钱，把我快气死了，总觉得是哪个同学偷了，看谁都像是小偷。”小妤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董浩说的有道理，肖湘可能是理不清自己家的事情，替她杞人忧天。 她爸妈那么情投意合的，怎么可能会离婚呢。 “那你那十块钱找到没？要是早认识我多好，我可以替你破案。”董浩感觉小妤的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故意拍拍胸脯逗她。 “不用你破案，我自己就破了。原来那十块钱，我放在裤子后面兜里，忘了掏出来，还是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帮我拿出来的。”说完，小妤看看董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他俩在路边说着话，距离几公里远的一个小区里，肖湘坐在自己房间的电脑前，依旧在开着聊天软件，跟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在网络里消耗着宝贵的时间。 跟小妤聊了一下午，肖湘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些。 因为爸妈的事情，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本以为妈妈不会察觉爸爸的不忠，大家权当还是美满和谐的一家人，谁知爸爸却急不可耐的，竟然跟妈妈提出了离婚，把原本相对稳定的气氛打破了。 说实话，爸爸做生意也不容易，肖湘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不太赞同爸爸的举动，内心还是很理解他的。 以前爸爸做生意不顺的时候，妈妈还在工厂里上班，是妈妈不停的补贴着家里的花销，才让她和爸爸不至于出去要饭。妈妈把精力都花在了家里，本该是得到爸爸和肖湘的无条件尊重的，可肖湘内心里，还是倾向于支持爸爸。当然这种想法不能说出口，她更不是支持爸爸出轨，但这些年爸爸所受的苦，别人不知道，肖湘还是感同身受的。 在外面做生意，忍气吞声也就罢了，每每爸爸回家了，还得伺候妈妈，除了熬药端汤，还得忍受妈妈的各种冷嘲热讽。语言上的暴力，往往比身体上的折磨，更加令人身心疲惫。 妈妈仗着早些年养活家，加上自己身体不好，一直对爸爸各种挑剔，肖湘从小到大，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养成了善解人意的好性格，从某个角度说，她真得谢谢妈妈作为反面教材的亲身教诲。 爸爸终于有了些资本之后，对肖湘和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非但豪爽的给肖湘买了价值近万元的电脑，每个月给妈妈的钱，足够她娘俩儿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生意越做越大，爸爸自然就不能再像落魄的时候，那么准时准点的回家了，妈妈一开始还没说什么，忍了不久之后，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每次爸爸回到家，妈妈准会象审犯人一样问来问去，连肖湘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妈妈歇斯底里。 肖湘一直相信，爸爸不会变坏，只是为了生意在外面忙，可自从年前的那次家长会之后，她也相信了，男人有钱就变坏的真理。 她不知道该支持妈妈，还是支持爸爸，总之谁都有道理。这些话，她当然不能告诉小妤。小妤是蜜罐里长大的，不经世事，哪里知道生活的艰辛坎坷，她准以为肖湘跟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肖湘跟小妤聊了一下午，最重要的那句话，偏偏小妤和董浩，认为她是在乱联想。 春节前的那次家长会，是小妤的妈妈来参加的。肖湘那天下午，等着家长会结束，好跟爸爸聊聊，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想。可是她却在学门口，看到小妤的妈妈上了爸爸的车。 她打车跟着，发现他们去了一家宾馆，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八章 咄咄逼人 当肖湘发现爸爸，竟然是跟张阿姨不清不楚之后，心情沉重的几乎无法呼吸。她面带焦虑的躲在宾馆对面的小吃店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点了一碗面，不过蜻蜓点水似的叨了几口，一直抬着头朝对面看，生怕错过他们俩出来的时间。 小吃店老板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几次在她身前身后的转悠，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朝对面张望，唯恐这个面色难看的女孩儿，在自己店里闹出什么事儿。 这年头，男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年轻化。阅人无数的老板，猜测着肖湘的动机，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孩儿，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竟然也能陷入感情纠纷之中，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肖湘很讨厌被老板盯着的感觉，愈加的感觉心烦意乱，当店老板再次晃悠到她桌边的时候，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皱着眉头，干脆利落的把钱往桌上一拍，对老板说了一声：“老板，买单。” 老板心里一松，乐呵呵的拿过钞票，转身正欲去找零，肖湘语气不耐的说道：“不用找钱了，我还得坐一会儿。” “那您想再添点什么吃的吗？”老板极其自然的把钱揣进裤兜，看着面带忧色的肖湘，竟然有点儿不忍心就此昧了剩下的钱。虽然坐了快一个小时，她也不过才叫了一碗六块钱的面，根本没怎么吃。 肖湘个头跟小妤差不多，还要矮上一点儿，不像小妤那么青春可爱，形容里虽然带着早熟的沉稳，偏偏眉眼间天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欺负，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想心疼她。 “不用吃的了，只要你别再看我。”肖湘表情冷冷的说完，看也不看老板，继续隔着满布灰尘油腻的窗户，盯着马路对面。 又过了一个小时，爸爸和张阿姨终于出来了，依旧是一起坐了爸爸的车，朝小妤家的方向疾驰而去，剩下肖湘一个人，走出饭店，站在马路边气苦。扔下自己的女儿不管，反倒对好朋友的妈妈殷勤接送，肖湘那一刻恨爸爸恨得牙痒痒。 她不知道爸爸和张阿姨在一起多久了，初初震惊之后，再想想也就不觉得多奇怪。小妤的爸爸工作忙，自己的妈妈身体不好，他俩经常在一起开家长会。 张阿姨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看着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反而像三十岁的。爸爸事业有成，脾气温和，能照顾人，虽然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可也是正当年的岁数。因为两个孩子是好朋友，跟张阿姨接触的多了，互相有吸引力，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天，肖湘一路走回家里，晚饭也没吃，功课也无心去做，自己把自己锁在屋里，关着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去。 过春节这一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一会儿下定了决心要如何如何，一会儿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茫然不知所措。她既心疼爸爸，又可怜妈妈，终归是心软加上亲情，偏向妈妈多一些。 今天下午跟小妤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万般为难的肖湘，终于能不用面对面的，对好朋友吐露些心声。可一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另外她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她妈妈和自己爸爸的事情，对小妤有所保留，没有直接点明，希望小妤能领会她的意思，注意张阿姨的行动，两个家庭不要破碎。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肖湘终于关了电脑，返身坐在了床边，身体斜倚在叠好的被子上，头枕着一支胳膊，望着天花板呆呆的出神。 功课明天再做吧，难得一个周六，给自己放一天假。肖湘可不像小妤想的那样，为了家里的事情，连功课都放弃了。她深深的知道，即便是爸爸有钱，自己也要好好的完成学业，考上理想的大学，否则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了这个许多大人们都没参透的道理。 既然放松了身心，肖湘干脆彻底把头脑放开，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的驰骋，想到哪里算哪里。可她想来想去，兜兜转转之后，心思还是落在了爸妈的事情上。 要是爸爸真的跟妈妈离婚了，他会娶张阿姨吗？那自己跟好朋友小妤，岂不是成了真的姐妹？ 她倒是不排斥这种新关系组合，可是小妤能接受吗？尤其是小妤的爸爸，脾气不好，还是当刑警的，到时候会不会伤害自己的爸爸？ 到时候妈妈怎么办？虽然有钱，不用为生活发愁，可她一个人，怎么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呢？要不，她还是陪着妈妈？可她真的也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妈妈的那种喋喋不休，她也快忍耐到极限了。 将来她上了大学，可以离开这个令她无比烦闷的家了。大学毕业，她也会结婚，一定不能找特别有钱的男人，她的丈夫，只要有份稳定的工作，对她实心实意的好就够了。 “湘湘，你怎么不开灯？也不出来吃晚饭？”正当肖湘想得云里雾里，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妈妈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啪的一下打开了灯，很是突兀的对她说话。 刺眼的灯光，顷刻间布满了房间，平时颇为喜欢明亮的肖湘，却被从迷蒙中惊醒，直觉得屋里亮的让人心慌。 “妈，我还不饿呢，您先自己吃吧，我等会儿再吃。”肖湘用胳膊挡在眼前，用温和的口气回着妈妈。 “唉，连吃个饭都不能一起吃了。你爸爸整天忙生意也就算了，你就在家里，到了吃饭时间，也不跟妈妈一起吃，是不是妈妈哪里做的不好，惹你讨厌了？要不就是你觉得饭菜不好？你想吃什么，妈妈再给你做。”果不其然，肖湘妈妈仿佛逮住了机会一样，趁势开始唠叨起来。 “没有，我这就出去陪您吃饭。”肖湘无奈的轻叹一声，起身下床，打头朝客厅里走。 课本里的祥林嫂，此时无比生动的站在肖湘身边。 “你叹什么气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透着一股子老劲儿。你知道吗，经常叹气对身体不好，尤其影响心和肝功能。年轻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就是经常叹气，才落下这一身的毛病，你可要多注意些。”妈妈顺手关了灯，跟在肖湘身后，打开了话匣子般的说个不停。 肖湘已经在屋里待了一下午了，妈妈在客厅和自己的卧室之间，转悠来转悠去，既觉得寂寞，又怕打扰肖湘学习。此时总算是有个说话的对象了，尽情的开始排解憋闷了一天的心情。 平时肖湘上学，中午回家要午休，晚上回家要做功课，妈妈都很识趣的不来打扰。丈夫经常不回家，每当白天里，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屋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她就那么自己坐在沙发里，或者躺在床上，无休无止的想着家里的事情，自怨自艾着。 好不容易今天周六，女儿不上学，她终于能不用那么顾忌的，跟女儿说说体己话，已经令她分外开心满足了。可怜的妈妈，跟女儿一样，尽管每天都在休息，却期盼着周六的到来。 “您说得太邪乎了吧？我才多大啊？我只不过叹了口气，就能影响心和肝功能了？对了，你今天的药吃了吗？”尽管百般不耐，肖湘尽量压着情绪，心平气和的陪妈妈说话。 “邪乎什么？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早把药吃了！如今咱们这个家，就快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自己再不注意点儿，谁能在意我呢？我还想多过几年好日子呢！再过几个月，等你考上大学，就彻底离开我了，那时候你就自由了，再不用陪唠叨的妈妈了。”妈妈的跳跃思维，此时很活跃，转眼间就从叹气的害处，扯到了上大学的事儿上。 “考大学我也是在本地上，随时都能回来陪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肖湘已经下定了决心，尽管本地的几所大学，只能勉强算个重点，她也只好认了，毕竟妈妈只有一个。不过到时候她回不回家，还不是自己做主嘛，妈妈总不能跑到大学里去找她聊天吧。 平时她劝妈妈多出去活动，多和小区里的人打交道，可妈妈除了买菜和非出去不可的情况，一定是自己在家闷着的，怎么说也不肯改。 她家这套房子，也是妈妈厂里以前分的，房改后归了自己家。虽然老旧破败些，胜在小区里外人不多，都是当年厂里的老职工和家属。工厂倒闭，职工下岗，大部分人无力再去谋新出路，好在有套安身立命的房子，大家伙儿窝在这里，靠着国家的社保工资，倒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说起来妈妈的脾气真是怪异，她既然不愿意出门跟人打交道，爸爸说干脆找套新房子住，反正自己是做房子的，新房还宽敞明亮些。可妈妈说老房子住久了有人气，新房子会夺了她的寿数，死活不肯搬家，爸爸也只好随着她。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将来你上了大学，肯定一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趟，要是妈妈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妈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女儿和丈夫讨厌她的唠叨，可她也是没办法啊，总得有人说说话，才能把房子里的人气增加些。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哪有自己咒自己的？等我大学毕业了，就能天天回家陪你了。”肖湘夹着盘子里的红烧鱼，慢慢咀嚼着，认真的敷衍着妈妈。 “得了吧，你当我傻啊？等你大学毕了业，上班了，你都二十二岁了，就得忙着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你哪能陪着我？再说了，这个房子太小了，也不可能给你当新房结婚，你以后肯定要住你爸爸的房子。凭我这个唠叨劲儿，我也不往你家里凑，省得惹你家人烦。”妈妈摆出个爱咋咋地的表情，嘴角一撇，继续发散着思路，把话题聊到了肖湘将来的家上。 “您看，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这个房子小，爸爸让你住新房你又不去。你知道别人不愿意听你唠叨，可你又经常唠叨爸爸，平白的猜疑他，难怪爸爸要跟你离婚。”肖湘说着说着，终于没忍住，把离婚两个字顺嘴说了出来。 “谁说要离婚了？你怎么知道你爸爸要跟我离婚？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绝对不会离的，你们就死了那条心吧。”妈妈听到离婚两个字，就像一只被火燎到毛的猫，瞬间变得口眼狰狞，浑身长刺一样，恶狠狠的对肖湘尖叫道，声音非常刺耳。 她虽然心里难过，但一直没在女儿面前提起过，丈夫要跟她离婚。女儿不知道，那就等于她多一个依靠，多一层安慰。目前看来，女儿不但知道了，而且听她的口气，居然有向着爸爸的意思，这实在是不能接受。 “我听到你们半夜吵架了，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爸爸现在根本不怎么回家，有他没他一回事儿。”肖湘先是被妈妈忽然拔高的音量和表情，吓了一跳，虽然后悔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但转念一想，爸爸和张阿姨，迟早是要来摊牌的。换成她自己，也绝对不想有个妈妈这样的老婆，干脆把话挑明，让妈妈早做离婚的准备，说不定还能让她能认清现实。 “我不离婚，打死我也不离，谁爱离谁离去！他回不回家来我不管，养几个在外面我也不管，妈妈只要你，好不好啊湘湘？你别离开妈妈，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我离婚了，你会跟我过，还是跟你爸爸过？”妈妈嘴角带着白色的涎液，又急又快的说着，前面说坚决不离，后面又问肖湘打算跟谁过。 先前她说话虽然啰嗦，条理还是很分明的，此刻前后有些矛盾的说着话，双眼闪着亮光，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肌肉神经质般的哆嗦着，看得肖湘心惊胆战，生怕妈妈会突然变成神经病，坐在餐桌前不敢再吭声。 她被妈妈的表情吓坏了。没想到离婚的字眼，让妈妈的反应如此厉害，就差对着她张牙舞爪了。 “你说话啊，说，你打算跟谁过？”妈妈咄咄逼人的劲儿上来了，不依不饶的，原本坐在肖湘对面的，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撑着餐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我谁也不跟，我自己过。等我上了大学，远远的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肖湘万般无奈之下，干脆不再忍受，气鼓鼓的冲着妈妈发泄道。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既然把话挑明了，那就一次都说完，省得将来挨钝刀子折磨。 说完了，她紧扒两口饭，再狠塞两块排骨到嘴里，跟自己较劲似的大口吃着。 “行，好，很好！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现在你翅膀硬了，终于把心里话说了是吧？刚才说的陪着我，都是糊弄我的是吧？好，我叫你吃……你给我滚！”妈妈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左右看看没什么可以解气的，顺势双手扣住桌沿一用力，简易折叠餐桌，瞬间被掀翻在地，伴随着碗碟哗啦啦的破碎声，排骨鱼汤撒了肖湘一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九章 谈谈 “这是怎么了？”被妈妈忽然疯魔般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的肖湘，愣神片刻没来得及反应，自己该尖叫还是冲回自己屋里，她身后的家门悄然打开了，爸爸肖远东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了了这是？你俩闹什么呢？”见妻子满怀愤慨的看着自己，根本不搭理，女儿小脸儿憋得胀红，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肖远东放下自己手里的皮包，换上拖鞋紧走两步，看着一地狼藉，关切的问肖湘。 肖湘恶狠狠的看看妈妈，再看看不期而回的爸爸，心中委屈、愤怒、无奈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眼泪顺着洁白的面颊肆意的流淌，起初还是抽抽噎噎的，到后来变成了几近嚎啕。 “好了好了，湘湘别哭了，先去洗洗换身衣服，我来收拾吧。”肖远东面对怒目而视的妻子，暗自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肩膀，强推着她回去自己房里，让她洗澡换衣服。 肖远东拿着笤帚，把地上的残碎垃圾扫好，又拿着拖把擦地。他里外忙活的时候，妻子就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既不上前帮忙，也不转身离开，更不开口说话。 “你们刚才吃过饭了还是刚开始吃？要是没吃好，等下湘湘出来，我们一起出去吃吧。正好我也没吃晚饭。”肖远东收拾完了，去厕所洗好了手，一边朝客厅边上的沙发走，一边问妻子。 在外面，现在的肖远东远非当年的小商人了，进出有保镖护着，吃喝都是高档饭店，每天面对的，是各级官员和商界成功人士，举手投足间，透出精英人物的气派。可回了家里，他只是丈夫和父亲，也只有回到这个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依旧是个平凡的老百姓，心境能远离喧嚣，得到片刻的宁静。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怎么还没吃饭？要不我再给你下点儿面条吧，当然比不过外面的饭食，可你就喜欢吃我煮的面条。我早就吃过了，湘湘刚才应该也吃饱了。”一扫充满戒心的模样，肖湘妈妈见丈夫温言软语的，马上变得温柔贤惠起来，从椅子上腾的一下起身，急慌慌的走到厨房去，忙着给丈夫下面条。 尽管见了面都是吵架生气，她还是很怀念家人齐全的气氛的，去外面吃，哪有家里的味道？！ 肖远东坐在沙发上，嘴里抽着烟，满带苦涩的看着殷勤的妻子，将身体向后放松，把自己窝在破旧的沙发里，满脸的疲惫顷刻间消散大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责备着自己，也责备着妻子。婚姻是无可挽回的了，只是她始终不松口，他也没办法强行离婚。他暗暗盘算着，等待新一轮的谈话。 香甜的吃过了面，肖远东等妻子收拾完了，指指卧室对妻子说道：“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要谈什么就在这里谈吧，反正女儿也知道了，让她听听也好。”肖湘妈妈失望的垂下了眼皮，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今天是周六，丈夫能在天黑之前回家，令她充满了希翼，满以为他还是惦记这个家的，谁知他还是要谈谈。 谈就谈，她什么也不在乎，总之是不离婚。 “她也知道了？你跟她说的？”肖远东一听就有些上火，带着质问的口气说道。这个家，他最在乎的就是女儿了，要不是顾忌她，他也不用这么畏畏缩缩的。 “你凶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她知道呢？是她自己听见我们吵架了。”妻子毫无惧色的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提高了八度，把他的气势，如同针扎气球一样瞬间刺破。 “算了，我们还是进屋去吧，别影响湘湘学习。”肖远东泄了气，垂头自顾自的进了卧室。 妻子给自己鼓着劲，站起来想了想，只好跟着他回到卧室里，关上了房门。 “别的话我也不再说了，我就想离婚，你能不能答应我？”肖远东情知说什么都没用，开门见山的问。 “我都说了八百次了，你在外面该怎么样，我都不关心，我就是不离婚，不能影响湘湘考大学。”妻子也不多废话，坚决的重复着自己的态度。 “你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要钱？要房子？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让你吃亏。”肖远东没辙了，又开始重复了好多次的，像是商业谈判一样的对话。 “我不要钱，你给我的那些钱，足够我过完下半辈子了，我不贪心。就算没有你的钱，我自己有社保工资，也够我过正常的日子。房子嘛，这房子还是我的呢，只要不拆迁，我就死在这屋里，别的地方再好，我也不稀罕。就算拆迁了，政府也能安排新房子给我，不用你操心。”满怀希望被再一次打碎之后，肖湘妈妈恢复了思路清晰的头脑，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一副爱谁谁的态度。 “你不是说咱们离婚会影响湘湘吗，那如果等湘湘考上大学了，你能不能答应呢？”肖远东不愧是商人，脑子转动一圈之后，提出了妥协条件。 商人的精髓就是学会妥协，妥协才有利益，现在有个时髦的词儿，叫共赢！ 他大致算了算时间，离女儿考大学还有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一切为了孩子，高考之后离婚潮涌现，已经成为一个见怪不怪的社会现象。 “你不要欺人太甚。想当年，你一分钱赚不到，月月还得我养活你，你怎么不离婚呢？现在你有钱了，孩子也长大了，想起离婚了？我告诉你肖远东，你在我眼里，还是那个要饭的。以前你是跟我要饭，现在是跟别人要饭，只不过是把破饭碗换成了金饭碗。可金饭碗未必就能保证一辈子都是你的，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端走了，你还得回来要饭。别把事情做绝了，以后指不定谁是什么样呢。”唯一拿得出手的借口，居然被丈夫拿来当谈判的借口，妻子有些恼羞成怒了，彻底撕下脸，话语说的又快又尖刻。 不过她始终没松口答应离婚，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家还是丈夫最后的避风港，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体会到这层苦心。 肖湘妈妈倒也不是有什么真知灼见，能够预见到将来丈夫的结局，她只是把所有拒绝离婚的因素，都搬出来当借口罢了。 肖远东傻眼了，妻子这么说，他当然知道有很大的道理，甚至是对他很好的选项，可是他此时，根本没有选择这条退路的权力。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离婚？你多年以来的病，你自己最清楚，我还是有需要的年纪，忍了这么多年，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行吗？我们离婚不离婚，你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我回不回家吃饭睡觉的问题。 你就那么在乎一张结婚证？即使我们离婚了，将来你有什么问题，我一样会负责照顾，你就不能成全我？放过我？”肖远东仿佛狗咬刺猬无从下嘴，把最隐秘的问题搬了出来，希望能打动妻子。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有需要，你出去找啊，我没拦着你吧？外面那么多姑娘媳妇的，上赶着找你的肯定不少，别说你没有！话说回来，你不离婚，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也是没什么大变化啊，我不管你，你爱咋样咋样，你就非得要一张离婚证？我也不明白了，你怎么就一定要离婚？”妻子的思维也没比丈夫差多少，把他理直气壮的理由，顷刻间反驳回来，大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味。 “算了，不说了，你再好好想想吧，这种生活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我去看看女儿去。”肖远东根本不能把要离婚的理由说出来，彻底放弃了，举起一只手做出休战的姿势，起身朝外走。 “我不用想了，反正你就死了离婚的心吧。”妻子仿佛一块陈年滚刀肉，又硬又滑，冲着他的背影回了一句，重重的关上了卧室的门。 肖远东站在客厅了，双手叉腰平静了一下情绪，从皮包里掏出一摞钱揣好，换上微笑的面孔，来到肖湘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爸爸，你进来吧。”爸妈谈话的时候，肖湘已经洗好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正躺在床上，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爸爸，开口招呼着。 肖远东自己开了房门，径自走到床前的书桌前，面对着肖湘坐下。 “湘湘，刚才吃饱了吗？要不要让妈妈给你下点儿面条？”情知女儿已经知道了离婚的事情，肖远东尴尬之余，搜肠刮肚的找了个开头的话题。 “我吃饱了，刚才吃了一碗饭……”肖湘对爸爸说了半句话，勉强的笑笑，不想爸爸问刚才为什么饭桌被掀了。 “刚才和妈妈吵架了？为什么啊？”肖远东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了出来。 “刚才我们说起了，你们要离婚的事情。”肖湘颇感无奈的选择了面对现实。 “咳咳……这样哈。你也是大孩子了，这件事你早晚要知道，你也有选择的权力。假如爸爸妈妈离婚了，你会跟谁过？”肖远东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问出了跟妻子一样的问题。 维系婚姻的，孩子占了绝大的比重。肖远东觉得，女儿一直心里是理解自己的，平时从她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肯定会选择跟他一起生活。 “我刚才也回答了妈妈同样的问题，我要自己过，谁也不跟，所以她才掀了桌子。说实话，我能理解您的苦衷，不过……您就不能保持现状吗？妈妈说了，她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样，只要不离婚。”肖湘小心翼翼的跟爸爸讨论起大人们的问题。 “孩子，有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的，爸爸也没办法。另外，等你长大些就知道了，婚姻和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相信你也明白，咱们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对了，你的钱还够花吗？想要什么就跟爸爸说。”肖远东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从兜里掏出那一摞钱，厚厚的一万块，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他可不打算跟女儿讨论自己的婚姻问题，她能懂什么？ “我还有很多钱呢，你每次回家都会给我，根本花不完。爸爸，咱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为什么非要折腾呢？”肖湘耷拉着眼皮，根本不看钱，执拗的问道。 “也不是非要折腾，唉……你学习没受影响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多补充营养，也不要太晚睡觉。等你考上大学了，爸爸给你买一部手机，方便联系我。你上大学的钱，爸爸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要担心。将来你毕业了，就到爸爸公司里来上班，将来……”肖远东面对女儿的询问，躲躲闪闪的，根本无心说下去。 婚事一定要离的，说到将来，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及时的打住了。 给女儿一个安稳的工作还是能做到的，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妻子说的，金饭碗，未必他能端一辈子。 “你外面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了？妈妈也不管你，你真的不能不离婚吗？”见爸爸避重就轻的，肖湘铁了心的要爸爸给个明确的态度，也算帮帮可怜的妈妈。 “唉，你还是小孩子呢，少参与这些……等你将来结婚，爸爸给你选一套大房子。”肖远东不置可否的回避了问题，想起身离开了，不过女儿不是小孩子了，还是得照顾一下她的自尊心。 “你们公司是不是遇到难题了？听说小妤她家要拆迁，是不是你们公司负责开发的？她爸爸可是刑警，还是保家委员会的头头，您是不是在想办法解决呢？”肖湘见爸爸很狼狈，心里一软，不再逼着他表态。 爸爸提起房子，肖湘灵巧的心思一动，想到了小妤家拆迁的事情上，说不定爸爸和张阿姨见面，是在讨论怎么说服小妤爸爸，配合拆迁工作。 明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肖湘依旧满怀希望，等着爸爸给出合理的解释。要是谈拆迁的问题，哪里需要去宾馆谈呢？她不好直接提到张阿姨，采取了迂回的套路，等着爸爸交代他们的关系。 “小妤的爸爸还是头头？我倒不知道这回事，你这个消息很有价值啊。刑警怎么了？不管是不是我们公司负责开发他家那个小区，刑警也得奉公守法不是？算了，还是那句话，这些事情，你就不要乱打听了，好好做好你的功课是正经，保证给爸爸考上好大学。”肖卫东眼睛一亮，想到可以利用一下老郭的身份，说不定能快点解决拆迁的问题。 叮铃铃……没等肖湘再说什么，一阵电话的铃声响起，肖远东拿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眉头紧皱着接通了，捂着话筒，生怕女儿听见似的，对着电话嗯嗯哈哈了一阵儿，随即按掉了通话。 “好了，爸爸公司里有事，我得走了。你安心读书，不要再掺和爸妈的事情，好吗？”肖远东走到女儿身边，亲昵的对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急匆匆的去到客厅里，拿起皮包离开了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十章 训斥 站在小区围墙边说了会儿话，天色已经一递一递的完全黑了下来。 “走吧，咱们回家去。“董浩指指小区里参差亮起的灯光，催着小妤。 趁着天黑，路灯并不太亮，小妤大着胆子，手掌又挎上了董浩的胳膊，好像小情侣一样相跟着朝家里走，到了郭家楼下，她才不甘心的放开了。如蒙大赦的董浩正要走进楼门，小妤又叫住了董浩。 “董浩，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看看四周没人，小妤低着头，神色扭捏的说道。楼道里的灯光照出来，董浩看到，她的脸上布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可能是害羞，也可能是冻的，在外面站的时间有些长。 “还有话？你就快说吧，我可冷了，要不回家再说不行吗？”董浩心想这小姑娘儿真是啰嗦，回家这么短的路，都停了两回了。 “当然不能回家说啦，就在这里说，不行吗？”小妤抬头盯着董浩，眼里闪着恨恨的寒光。 董浩被看得有些发毛，猛跺了两下脚，搓着手说道：“有话快说吧，你爸妈该等急了。” 只见小妤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董浩面前坚定的点了点，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以后我妈妈再说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就说你已经有了，听到没？” “这不是瞎说吗？我哪有女朋友啊？”董浩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说有就有，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小妤带着凶恶的表情逼近董浩，眼里却是透着顽皮的笑意。 “我确实没有啊，难不成，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董浩仍是云里雾里，隐隐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太敢确定，心脏砰砰的跳动着，故意装不明白。 “看你那傻样，没劲透了，非得要我主动把话说明白？我说你有，就是有了，我就是你女朋友。不过呢，你先别高兴，得等我考上大学，你才能正式做我男朋友。你要是敢私自去找别的女孩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妤说完，自己先忍不住了，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啊？这……能行吗？你不是耍我呢吧？”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美梦一旦成真，董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无法判断小妤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的。 “你不喜欢我吗？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只是你要等我。可也等不了多久了，还几个月，等我考上大学就行了。”小妤很肯定的语气，让董浩彻底安心了。 “可是，还有个问题呢，要是你这辈子，都考不上大学呢？”董浩一边儿说，一边儿慢慢转身，随时准备冲上楼梯。 “你是想挨打了是吧？本姑娘考个把重点大学，还是不在话下的。要是真考不上，那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小妤拉住打算逃跑的董浩，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别别别，你还是好好考大学吧，要不然，我可真没有女朋友了。”董浩没想到小妤反应这么快，转眼就用他自己说的话，把他困住了，只好告饶的假意哀求起来。 “那你可要再用心点做菜，每个星期都要有新菜式上桌。我吃好了，心情就好，就会加倍努力用功，考个重点大学。”小妤跟他说说笑笑的，走进了楼门口。 “一定做到，就做几个菜而已，天上掉下来个仙女，太值得了。”董浩眉飞色舞的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个问题，我想考外地的重点大学，本市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学校。到时，我们见面就没这么容易了。你会一直等我的，对吧？”小妤有时候心思很单纯，有时候又缜密的很，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个当然了。大不了我趁放假的时候，坐火车去找你就行了。”董浩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慢慢的走进楼门，小妤停下了脚步，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换成一付忧心重重的样子。 董浩诧异的看着小妤，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又换了一副忧国忧民的脸？她这一天里，到底要换多少种情绪啊？ 小妤看了董浩一眼，轻轻说道：“我们会一直好下去，对吗？为什么人会变心？爱情难道不是一生一世，两相不渝的吗？曾经生死相爱的人，为什么会变得仇人一样的彼此憎恨？人的感情，难道那么经不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吗？” 董浩看着小妤问道：“你脑袋里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我都快被你绕糊涂了。还是因为肖湘爸妈的事情？” 小妤站定了脚步，比他高了一个台阶，看上起跟他身高一样，对着董浩点点头说道：“肖湘跟我说过，她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感情好的不得了。她妈妈不止一次的跟肖湘讲过，她们当年的事情。她爸妈没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在市里两个厂里上班，距离十几公里，为了见一面，她爸爸晚饭都是在路上骑着自行车，啃点干粮对付着吃，见了之后再赶回厂里加班。 刚生了肖湘的时候，家里没钱，她爸爸自己吃咸菜馒头，给她妈妈吃红烧肉，鲫鱼汤。她妈妈身体不好，她爸爸一直耐心的照顾，可现在日子好过了，感情却没有了，唉……”小妤沉重的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的看着董浩。 董浩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了半天才开口：“他们这也只能算是特殊的吧，彼此身份地位，有太大的变化。普通老百姓，毕竟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的占大部分。比如你爸妈，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过着幸福安定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幸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是在于你想要多少。” “哎呦，哲人啊，失敬失敬！”小妤毕竟是春春年少的心境，好坏心情之间转换的没有过度，刚才还忧伤哀叹的表情，马上就换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说真的，我很羡慕你家里的气氛，夫妻恩爱，平平安安，幸福知足的日子，难得！”董浩说完了充满哲理的话，有些把自己感动了。 “嗯，我也觉得我们家，是最幸福的家庭了。以后，你也会成为我们家的一员的。要不还是考本地大学算了，将来毕业了，还能在家里住。”小妤说着，拉着董浩的胳膊，返身踏上楼梯回家。 这算是山盟海誓了。董浩心里甜丝丝的，没再干涉她的选择，暗暗发着誓，一定不辜负小妤的一片真情。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不注意看时间，这么晚才回来？”进了家门，张阿姨脸色不渝的，对着小妤劈头就是一句责备，语气很是不善。 老郭正坐在沙发里，黑红的脸阴沉的吓人，紧闭着牙关，腮帮的肌肉一下下的鼓动着，看向他俩的眼神有丝丝杀气。 “没去哪里啊，就在附近转了转，我出门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嘛。”小妤金鸡独立在门边换鞋，嘴里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回答着妈妈的话，趁着低头的功夫，回头冲董浩吐了吐舌头。 “附近转了转？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灰，哪有那么大的瘾头？你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整天撒谎。董浩你说实话，你们去哪儿了？”张阿姨见小妤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转而把矛头对准了董浩。 见妈妈认了真，小妤也不敢再调皮了，收起了嬉笑的模样，换好鞋后就站在董浩身边，大有同甘共苦的气概。 “张阿姨，我们刚开始在外面转了转，外面太冷，就去网吧上网了，我打游戏，小妤跟肖湘聊天。网吧里太乱，以后绝对不会再去了。”董浩实话实说的冲张阿姨笑笑。 “你这个叛徒！”小妤一听董浩说他们去上网了，马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去网吧，那里环境乱，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网络上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哪家的好孩子会去网吧？你现在是高三，马上要高考，下午不好好在家里学习，还有心思去聊天，真是不知道轻重。”张阿姨忍着怒色，勉强对董浩笑笑，非常严厉的教训着小妤。 董浩哪里知道，小妤爸妈禁止她出去上网，这下好了，得罪了老郭两口子，把小妤也出卖了。里外不是人的感觉，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脸庞胀得红彤彤的，低头看着地板不说话。 “我又没干别的，就是跟肖湘聊天来着，再说了，董浩在一边跟着我，能出什么事儿？”小妤梗着脖子辩解。 “说你你还不服气？再去上网吧，再去玩什么游戏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半天没吱声的老郭，冷不丁冲小妤吼了一嗓子，吓得她脑袋矮了一截，撅着嘴不敢说话。 平时爸爸妈妈虽然说她，可从来没这么严重过。尤其是爸爸，跟小妤关系要好过妈妈，但是一旦爸爸真生气了，她还是真害怕的。 “都是我不好，不该带她去网吧上网，以后我就知道了。”小妤不敢驳嘴，董浩只好出面把责任承担下来，心里憋屈之极。这么大个子，被老郭两口子指桑骂槐的训斥，像是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站着，实在是感觉不舒服。 不过为了小妤，他必须忍！将来他还要跟他们说明自己跟小妤的关系，还要面临更大的阻拦，现在这点儿训斥，想想真不算什么。 老郭终究不能像骂小妤那样对待董浩，鼻子哼了一声，趁势掏出一根烟来，正大光明的在客厅里抽着，表明自己的愤慨。 张阿姨撇了撇嘴，非常不满的斜了他一眼，当着董浩，倒也没说什么。 “我去热饭吧，时间不早了。”见他俩不再说什么了，董浩长出一口气，自告奋勇的溜进了厨房。 饭桌上空荡荡的，摆明了是等他回来做菜。合着挨了训，还得挨累，招谁惹谁了？ “你别趁机抽烟，赶紧去厕所自己享受去。你跟肖湘聊天了，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家里的气氛缓和了，妈妈挽着欲待溜回自己房间的小妤的胳膊，把她摁坐到了沙发上，挥手把吞云吐雾的老郭赶去了厕所。 “没聊什么啊，就是说说学习，今天干嘛了那些。”小妤心有余悸的看看爸爸的背影，小声含糊的回答着妈妈的话。 “聊那些就能聊一下午？年后肖湘还没来咱家拜年呢，你俩没闹什么别扭吧？她妈妈怎么样啦？身体还行吗？她爸爸呢，最近在忙什么？”妈妈用唠家常的口气，缓解小妤的紧张，慢慢套小妤的话。 妈妈和肖湘爸爸认识，肖湘也经常来家里玩，小妤根本想不到，妈妈会跟肖叔叔有什么别的关系，踌躇半晌，她慢悠悠的说道：“我俩哪有闹别扭。她说家里的事情烦心，所以不想出门，就不来给你们拜年了。“ “噢，她家有什么事儿？你能帮忙吗？那丫头可是年年都来的。”妈妈听了小妤的话，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往常肖湘都会来拜年的，偏偏今年没来。她听不到肖家的消息还罢了，此时听小妤提起来，就觉得有些不正常。 小妤本不想告诉妈妈的，可一旦打开了话头，就不得不一点点的把实话说了出来：“肖湘跟我说，她爸妈闹离婚呢，好像她爸爸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虽然她爸爸经常不回家，可她妈妈死活都不肯离，肖湘为这个事儿发愁呢，她跟我讨主意，问咋样能让她爸妈不离婚。可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啊，我还不如她懂的多呢。” “噢，你们是好姐妹嘛，有事一起商量商量最好了。她没说她爸爸在外面找了什么女人吗？”张阿姨扭头朝厕所方向看了一眼，老郭的烟还没抽完。 “这她就没说了，可能也不知道吧。说起来她挺奇怪的，让我留心你的行动，好像咱家有什么事儿似的。你觉得该怎么办呀，她爸妈怎样才能不离婚？”小妤跟妈妈聊着天，被爸爸吓了一下的糟糕心情好了很多，带着撒娇的口气问妈妈。 董浩没啥好主意，说不定妈妈能帮着想想办法呢？！ “这样啊，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这些别人家的事儿，咱们不了解实际情况，不要乱发表评论。你也别跟肖湘再说她爸妈的事情了，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好好努力用功，等你考上大学，妈妈给你买台电脑，在家里就能上网。”妈妈了解了实情，听肖湘提起了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嘱咐了小妤几句，给了她意外的惊喜，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我不见得就考本市的大学啊，凭我的实力，说不定能考上首都、上海的大学呢，买个电脑放家里也是浪费。”小妤先是激动了一下，随即想到，妈妈可能是在糊弄自己呢。 “你说的也对，要是你能考上外地的好大学，妈妈做主，给你买台笔记本电脑，好不好？”妈妈此时的心，绝对不在小妤考大学的事儿上，不加考虑的许下承诺。 “真的？太好了，您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外地的好大学。”小妤不知是计，兴高采烈的抱住妈妈，狠狠的亲了一口。 眼看着董浩跟小妤关系越来越近，张阿姨随手用一台笔记本电脑，就鼓舞了小妤去外地念大学的决心。等她走了，董浩能等她吗？她遇到更好的男孩子，还能看得上董浩吗？ 董浩虽然人还不错，张阿姨之前，也有过他俩还算合适的念头，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女儿，怎么能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刑警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十一章 碰头会 周一早上上了班，董浩因为住旁边的宿舍，第一个到了办公室，忙活半天也没见到师父。 “师父早。”好不容易等老郭九点多来了，他赶忙主动打招呼。 “嗯。”老郭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董浩，径自去到座位上坐下，脸色依然象周六晚上一样，对他爱答不理的。 周六吃过晚饭，董浩第一时间就告辞了，老郭坐在沙发里头都没抬，还是张阿姨和小妤，送他出了家门。 “老郭来了哈，咱们先去会议室开个碰头会，把各自手里的案子通报一下。”刑警队长刘长斌，忍着心里的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站在办公室门口跟老郭打招呼。 手下的兵不好带，尤其是这些老资格的同志，作风散漫却经验丰富，既是队里的麻烦，又是队里的宝贝，刘队既要尊重，还得调动，尺寸平衡必须要掌握得当。老郭平时办案很是认真，是个破案的好手，但组织纪律性就没那么自觉了。每周一都是惯常的案子碰头会，作为卞小英命案牵头人的老郭，却不急不慌的来上班，让刘队长很是恼火。 “好，知道了。这就来。”老郭抬头答应一声，端起桌上的水杯，却先去饮水机接了杯水，这才迈着稳重的步伐，在队长的注目下，来到隔壁会议室，大刺刺的坐在了自己惯常的位置上。 会议室里该来开会的人，都已经坐好了，等了快半个小时，只等老郭前来。大家伙儿见老郭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纷纷心照不宣的互相递着眼色。这个队里，也就老郭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怠慢刘队长了。 大家的表情，怎么会逃过老郭的眼睛，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眼观鼻，口观心，如同姜太公稳坐钓鱼台，根本不理会他们。 着什么急嘛。命案是重要，可破案不是着急就能成功的，卞小英的法医鉴定报告还没出来，死者社会关系还没理清楚，着急有用吗？破案要讲究人证物证。很多时候，明知道嫌疑人是谁，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能眼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老子当队长破案的时候，你还是中学生呢。老郭神色如水，满不在乎的看着坐在会议桌前段，眉头拧成一团疙瘩的刘队。 刘队长今年三十出头的年纪，跟当年老郭当队长的时候差不多大，可他知道收敛性子，处事干练，办案也是一个好手，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队长。 “好了，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了，时间紧迫，现在开始开会。”刘队扬手虚按了按，方才还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微微颌首环视一圈，对自己的威信力很是满意。 各个案子的负责人，把手头处理的进度和下一步的方向，以及前期需要回头核查的重要节点，在会议上作了简略的通报，只等会议结束后火速执行。 或者是刘队故意的，也可能是卞小英的案子刚开始，没有进入实质侦破阶段，轮到老郭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发言的，时间差不多快十点半了。 “郭师傅，您讲一下吧，明光小区的命案，现在到什么阶段了？需要队里什么支持配合？”讲了近一个小时的话，冬天天气又干燥，刘队觉得嗓子干得要冒烟，顺手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一直朝前弓着的身体，靠回到了椅子背上，紧张急促的表情略显放松。 除了卞小英的命案，老郭手头没什么其他重要的案子，也是因为队里人手不足，刘队接到案子的时候，掂量了半天，才指派给了老郭去负责。平时老郭基本是坐在办公室里，给年轻人提提建议，充当下顾问的角色，很少亲自出马破案了。一来是年纪大了，确实不适合跑来跑去。二来，他跟刘队关系实在一般，不到迫不得已，刘队宁肯让年轻些的同志去冲锋陷阵。 “明光小区的死者，名字叫卞小英……，现在在等法医的正式鉴定报告，还要排查一下她的社会关系，还有亲属核查询问。”老郭说起案子，就不像方才那样随意了，把周五掌握的基本情况，一五一十的向刘队做了汇报，中规中矩，绝无纰漏。 刘队看着侃侃而谈的老郭，心里不由一声感叹。他来队里的时候是普通刑警，老郭也是普通刑警，按说以老郭的经验资历，不应该是目前这种局面。 几年之后，刘队从普通刑警升级成了队长，老郭依然是普通刑警。刘队不太了解老郭的过去，只知道他以前曾经是刑警队长，后来被撤职了。队里人来人往，随着时间变迁，也很少有人了解具体原因，刘队掌握大概也就罢了，他没那么多时间去调查别人的经历，升级加工资也不是他能管的事儿。 “嗯，叫一下通讯员。”刘队听完了老郭的通报，雷厉风行的，抬头朝坐在门口的人吩咐了一句。 几分钟后，通讯员小吴敲门走了进来。 “刘队，您找我有什么吩咐？”通讯员小吴，其实也不小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已婚女同志。 “郭师傅手头那个案子，法医鉴定报告出来没？还有，派出所那边有没有什么新通报？”刘队既然是队长，就有过问所有案子的权力，当仁不让的了解情况。 “噢，法医报告刚拿过来了，我看你们在开会，就交给了小董。另外派出所打了电话过来，说卞小英的家人，昨天夜里已经赶来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见见。”小吴精明干练，声音清脆，黄鹂鸟一般的声音，令开了一个小时会的人们，听得精神一振。 “小董？哦，你说的是董浩吧。这样，你把他也叫过来，另外，把刘海燕也叫过来。”刘队干脆利落的吩咐完，挥手示意小吴去办，趁着等待的间隙，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 会开的差不多了，大家见队长放松，纷纷有样学样的摸出烟来，会议室瞬时间烟雾升腾。 “董浩，来了快两个月了吧？郭师傅年纪大了，这次的案子，很多跑跑颠颠的活儿，你要主动替他分担，也能让你快点儿上手，成长为合格的刑警。”董浩和刘海燕来了，刘队先温和的对董浩进行鼓励。 “报告刘队，我来了两个月了。我一定尊重郭师父，做好自己的应分工作，随传随到。”董浩并不过多废话，脸带兴奋的大声回答，身体站得笔直。 虽然老郭说这次的案子会带上他，可周六得罪了老郭，董浩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把握。现在经过队长首肯了，老郭应该不会拒绝让他正式参加了吧？能成为办案正式成员，对于实习阶段的他来说，不赀是一次重要的机会。 “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子拼劲。”刘队目露欣赏的对董浩点点头。 这个董浩，是别人硬托了关系调到刑警队的，刘队只有个大致的印象，平时没怎么留意。刑警队不比别的后勤部门，对于进来的人是有硬性要求的，而且能进来不代表能干下去，所以才人手紧张。董浩是正经的刑警学院毕业生，学的专业也对路，刘队也就顺水推舟的接纳了。 “郭师傅，董浩还是新人，你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我觉得你们俩可能会忙不过来，让刘海燕帮你们做些后勤工作，算是队里对你们的支持。”刘队说着客气话，把刘海燕塞给了他们。 “用不着，我们两个就足够了。平时那些基础工作，完全可以让派出所去做，队里人手紧张，我可不敢占用队长的左膀右臂。”老郭口气很生硬的表示了拒绝。 “郭师傅，以后请您多指教，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您只管吩咐，保证完成任务。”刘队眉毛一挑，机灵聪慧的刘海燕马上心领神会，朝老郭来了个标准的敬礼，声音清脆的大声说道。 “那……好吧，合作愉快。”老郭无奈的坐在座位上，朝刘海燕扬扬手，算是接受了她。旁观的诸人，有连带笑容的，有凝眉沉思的，心情各不相同。 刘海燕，来了刑警队五年了，今年不到三十岁，平时都是跟着刘队，是他的得力助手。刘队把她交给老郭，用心不言而喻，是要她督促办案进度，提高平时的工作效率。 “还有补充的没有？没有的话就散会，各人把个人的工作做好，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刘队做了散会陈词，见大家没有别的话，大手一挥宣布碰头会结束。 “郭师傅，您需要我做什么？请您只管吩咐。”刘海燕落后众人几步，跟上了老郭，十分谦逊的问。 “我先看看法医报告，你就和董浩先聊聊案情吧。”老郭侧着脸边走边说，还对她笑了笑。毕竟是队长派来的奸细，不同于董浩，起码得尊重老郭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老郭把董浩递过来的法医报告看了一遍，跟周五在现场得出的结论出入不大，放在桌上不置可否，起身就朝外走。 “师父，您要出去吗？我跟你一起吧。”董浩找急忙慌的抓起帽子就要跟上，却被老郭摆摆手拦住了。 “我不出去，我去问问通讯员，卞小英家属的情况。你先和海燕聊聊案情吧。”老郭说完，开门扬长而去。 “刘姐，我跟你说说大致的情况吧。”董浩返身回来，坐在刘海燕身边，把案发当天的记录，一一解释给她听。 刘海燕不高不矮的身材，略显有些发福，刚结婚不久，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神色，跟她在一起，自然能感受到蓬勃的活力。 “卞小英的家人已经到了，咱们下午再过去了解一下情况。”老郭回来了，简略的对董浩说了一句。 “现在过去也不晚吧？”董浩一旦确定了办案人员的身份，恨不得马上就能挖出新线索，尽快把案子破了，奠定自己在刑警队的地位。 “你急什么急？人家坐了一夜的车，早上肯定起来的晚些。再去派出所登记情况，收拾收拾遗物，化解丧失亲人的悲痛，总要有个缓和的时间。再说这也快到饭点儿了，人家也要吃午饭吧？现在过去跟下午过去没什么区别。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办案不是着急的事儿，要沉得住气。”老郭对刘队的怨气，不敢冲刘海燕发泄，夹枪带棒的尽情教训了董浩一顿。 “郭师傅说的对，办案要有个轻重缓急、先后次序。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们这些后辈，要跟老同志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董浩年轻，办案心切也可以理解。”刘海燕察言观色的，不大不小的拍了老郭一记马屁，三言两语就把两个人都安慰了。 董浩挨了呲，心理不免有些不服气，可人家刘海燕也没比他大多少，说话办事就是比他强，确实很多人情世故，他还得加强修炼。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开完会接近十一点，跟刘海燕聊案子，加上闲聊几句，不知不觉的，确实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师父，还是我去食堂给您打饭吧？”董浩按捺着郁闷，殷勤的问师父。老郭喜欢把饭打回来，自己在办公室吃， “不用你，我自己有腿有手的。”老郭还是那个黑脸包公的样子，很不客气的拒绝了董浩。 “呵呵，你跟着郭师傅也挺好的，他经验丰富，能学到很多宝贵的实际经验。”等老郭端着饭盆出门了，刘海燕笑嘻嘻的对董浩说道。 “唉，跟着师父……刘姐，咱们去吃饭吧。”董浩欲言又止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跟在刘姐后面出了门。食堂都是不锈钢的分餐盘，不用自己洗涮，很是方便。 “郭师傅确实是办案的能手，队里把你指派给他，也是为了让你快点成长嘛。以前来过几个来实习的，不是被他退了，就是自己挺不住不干了，你可要有恒心和毅力啊。”俩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刘海燕察觉到董浩有怨气，温言鼓励他，也是给他打个预防针。 “我师父人还是挺好的，对我也还不错，只是前两天得罪了他，等我给他赔礼道歉吧。刘姐，您来了五年了，我师父过去的事情，您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您可要教教老弟，别我啥也不知道，触犯了他的忌讳。”董浩不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和他的女儿走得太近，才让老郭如此对他，转而开始打探老郭的事儿。 “郭师傅人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呢，咳，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咱们跟他差了这么大岁数呢。现在队里的人都是年轻轻的，恐怕只有以前的老同志，才知道他的过去了。”刘海燕之前跟董浩不熟，只是见面点头的关系，半天相处下来，董浩刘姐长刘姐短的叫着，刘海燕真不好意思不指点指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十二章 罗经理 董浩说的很委婉，并没有直接点明，刘海燕还以为，董浩早就知道老郭当过队长的秘密呢，哪里想到董浩是自己翻档案，上周五才发现的。 不过刘海燕却也不是在故意隐瞒，说的也是实情。老郭的历史，她不比刘队知道的更多，和大部分同志一样，根本了解老郭为什么应该继续往上升职的时候，却连队长都不当了。 “你要是下班没事，倒是可以跟老陈指导员多聊聊。”快到食堂了，身边来往的人多了起来，刘海燕抿了抿鬓边的头发，低声对董浩说了一句。老郭跟自己没啥太大关系，却可以决定董浩的命运，刘海燕想起来，顺嘴告诉了董浩。 “谢谢刘姐，不过我不认识老陈指导员？你说的是哪个老陈？”董浩不明白她说的是谁。 “咳，你不是天天住宿舍嘛，看楼门的老陈，就是以前派出所里的指导员，年轻的时候跟你师父很熟的。”刘海燕白了他一眼，透出一股已婚女人的妩媚劲儿。 她对董浩说完，就自己朝前走了，排队打完饭，径自走到刘队身边坐下。董浩只好识趣的自己打了饭，端着餐盘找了个空座位。 他来了两个月，基本上周末休息的时候，白天都在老郭家厨房里忙，回到宿舍就睡觉休息，真不知道，宿舍楼里看大门的老头，竟然是以前派出所的指导员。 中午吃过饭，等老郭略休息了一下，俩人开了辆警用吉普车，直奔明光小区方向而去。 “师父，我周六的时候，在家里没有休息的地方，晚上还要等着做新菜，就拉着小妤出去上网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车走到路上，董浩组织了一下语言，主动开始给老郭道歉。 老郭一直没怎么搭理他，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别说将来跟小妤相处，就是能不能在刑警队站稳脚跟，都是未知数，此时此刻由不得他有脾气耍性子。 又要当徒弟，又想跟人家闺女好，不拿出点态度怎么行？ “出去上网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中午累了，完全可以在客厅休息嘛，对不对？”老郭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警车沿着马路一直平稳的朝前疾驰，他听到董浩还算坦诚的道歉，总算是有了应答。 不怕骂你，就怕不理你。既然老郭开口了，董浩心里一松，嘴上却愈加认真的反思错误。 “是，我以后就知道了。小妤现在是关键时期，过几个月要考大学，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我的任务就是每周给家里人换换口味。您和张阿姨对我就像亲人一样，我是把小妤当亲妹妹的，除了负责她的安全之外，绝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董浩违心的陈述着，期盼着能把眼前这关糊弄过去。 他把小妤当亲妹妹，可小妤自己把他当男朋友，那可怪不到他头上。何况他俩也有约定，这几个月里，绝不因为感情的事情影响学业，一切要等到高考结束再说，跟老郭两口子的要求没有矛盾。 “你能知道这些就好，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我对你没什么意见，就是性格还需要磨练，遇事不能着急，到时候就水到渠成了。”老郭见董浩说的分外诚恳，将他原本想要说，却没想好怎么合适表达的话，都主动说了，心里那股邪气自然也就消散了。 老郭说的水到渠成，是指他和小妤的事儿，还是说工作上的事儿，此时董浩自然也没敢多问，有些愣神的想着。 “给我点根烟来，出来的着急，睡醒了抽根烟才能提神。”老郭见董浩若有所思的没说话，以为他认为自己还在生气，拍拍方向盘吩咐道。 “您看，你也会着急嘛。”董浩回过神来了，抽出烟来点上，小心的递到老郭嘴边，壮着胆子开了一句玩笑。 “你小子，现在学会损师父了是吧？！”老郭很配合的回了一句，俩人相视哈哈一笑，之前的芥蒂彻底解除了。 老郭之前找通讯员问明了情况，驱车来到明光小区附近的一个小旅馆，有派出所的同志在等他们，领着他们去到卞小英家人住的房间门前。 “卞大叔，这是区局刑警队的郭警官和董警官，他们负责侦办案件，有什么情况，请你们配合调查，争取尽早破案。”派出所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精明干练的男民警，应该是在基层工作了很久，有丰富的接待经验，在向卞小英的父亲介绍他俩时，刻意不提卞小英的名字，以免引起老人家的悲痛。 董浩上午接受了刘海燕的提醒，现在知道，随时留心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处处对比参照着，改进自己的工作经验。 是卞小英的表哥开的门，董浩跟在老郭身后，走进房间看到了老卞头。老人虽然已经没有再大声哭泣，但黯然空洞的眼神，仍然让人能感受到，丧失至亲的那种绝望。 卞小英的父亲和表哥，坐了一天汽车，是昨天夜里赶到的。一早去小区处理遗物，到派出所登记资料，经过了最初的伤痛嚎哭之后，虽然中午休息了一会儿，精神依然显得有些萎靡，印证了老郭上午不急着赶过来的道理。 派出所的民警，向他介绍了老郭二人的身份后，老卞头只是从沙发里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冲二人点点头，就又窝了回去。 表哥则给两个人倒了热水，客气了几句之后，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经过短暂的近乎尴尬的平静，老郭开始单刀直入的问他们一些问题。 “卞小英最近一次跟你们联系是什么时候？”随着老郭的问话开始，董浩打开了笔记本进行记录。 “小英啊……我苦命的孩儿啊……我就说这省城没啥好，可你偏偏不听，到了把命都丢了……哎呀我的小英啊……”老卞头垂着有些花白的头，双手抱着脑袋，蜷缩在沙发一角，上身因为抑制着痛苦而颤抖起来，右脚跟有些神经质的，在地上不停的点着，仿佛临死的鱼儿在抽搐一般。 “卞大爷，我跟你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我很理解您的处境。您先擦擦眼泪，我们不着急的，等你冷静冷静再说。”董浩见老卞头只管嚎啕，根本不回答问题，嘴上安慰着，耐心的从包里掏出纸巾，塞到老卞头的手里。 老郭见董浩举止说话很是得体，明着说是不着急，其实是在让老卞头尽快冷静下来，比前两天有很大进步，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老卞头听董浩说年纪跟女儿差不多，注意力被吸引了，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董浩，用纸巾擦着眼睛。尽管不再放声痛哭了，可依旧抽抽噎噎的不说话。 等了快十分钟，眼看不是事儿，表哥倒理解做警察的难处，操着一口乡下土话开始劝老卞头：“姨夫，警察同志问咱话呢，有啥儿你就跟警察同志说，哭也没啥用。等警察同志破了案，给小英报了仇，咱还得好好过日子不是？” 老卞头硬撑着抬起头来，用手擤了一把鼻涕，想要顺手甩在地板上，又反应过来这里是省城的宾馆，不是村里马路。他步履蹒跚着，走进了洗手间，洗了手又洗了脸，才又重新回来窝在沙发上，半抬着头，眼睛望着床单，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小英过了年就来了省城，跟她刚毕业那两年差不多，平时也没咋联系，就是说这边工作忙。要说最近一次联系，应该是前俩礼拜吧？她给俺们村王亮家打了个电话，捎话给俺们家里，说一切都好，不用惦记。” 老郭问道：“那有没有特别的提到什么事情什么人呢？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话？” 老卞头抬头看看天花板，眨巴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用力摇摇头说道：“没有啥特别的，话是王梅传给俺家的，不是俺们接的电话。” “王梅是什么人。”老郭问道。 “王梅是啥人？”老卞头一时卡住了话头，好象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简单却又显得难以确切回答的问题。 “王梅是王亮的妹妹，都是俺们村的，跟小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表哥自告奋勇的说道，看老郭把目光转过来看着他，又讪讪的住了口。农村人见了警察，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敬畏。 “哦，平时他们会跟小英联系吗？”老郭问表哥。 “好像也不是很多吧？这俺就不是很知道了。王家安的有电话，小英有事，一般都是打给她家，再让王梅捎话给俺姨夫家。王亮兄妹和小英，她们三个是一块长大的朋友，从小就关系可好。”表妹去世，作为表哥虽然也难过，可绝对不会象老卞头这么撕心裂肺，表哥神情很正常，说话很有条理，主动说些有关小英的事情。 “那这个王亮家，应该很有钱呐。”老郭貌似闲聊天的问了一句。 在现在的城市里，很多家庭都没安装电话，何况是在农村的家庭。王亮家有电话，说明他家条件相当不错。卞小英有手机，说明她在省城也混的相当不错，九十年代末期，一般的大学毕业生，工作两年，根本不可能会想着去买个手机。 作为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卞小英应该会跟王梅王亮更有联系，说不定能从王梅家找到新的线索呢。 “那可是，王家真是有钱，不像俺姨夫家是种地的，没有啥钱，小英上大学的学费两万多块，还是跟王家借的嘞。俺姨夫本来打算着，等小英上几年班挣些钱，把王家的钱还了，再找个人家嫁了算了。可没曾想，借的钱刚还完，就出了这事儿。”表哥嘴上痛快的说着，配合上两手一摊的动作、灵活生动的面部表情，可以想见，表哥平时也是个话多的人。 “小英啊，你辛辛苦苦的赚钱还债，刚有点盼头，你就……”听他们提起了小英，老卞头眼圈里，慢慢又有些眼泪泛出来，嘴里唠叨着女儿。 老郭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见问不出什么有破案价值的线索，示意董浩准备离开了。董浩收起笔记本，说了几句安慰老卞头的话，又跟派出所的民警交代了几句，跟着老郭走出了小旅馆。 开着车，他俩来到市区一座半旧的办公大楼前，把车在空位停好，老郭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又按下防盗器的开关，墨绿色的三菱警车发出‘biu’的一声，四角的黄灯同时闪了一下。 跟师父的关系恢复了亲热，董浩开着玩笑说：“师父，难道咱这警车还怕丢不成？” 老郭哈哈一笑说：“警车就没人敢偷？这年头，恐怕只有航天飞机没人去偷了。” 坐电梯来到六层，卞小英生前工作的贸易公司就到了，前台小姐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后，领着他俩穿过办公区，来到经理办公室，又为他们倒了茶，关上房门出去了。 “两位警官好，欢迎来敝公司视察工作。“约莫四十岁左右，有点发福的罗经理，在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客气的和两个人握了手，又递给两个人各一张名片。 待各自重新落座后，罗经理不等老郭问，就主动说道：“两位警官辛苦，我们也知道了卞小英的事情，说实话，谁也不想摊上这种事儿，可既然摊上了，那也是没办法。小英在我这里快两年了，是个好员工。 我听说她家里挺穷的，公司给她的工资可也不低，要不她也不会一直在我这里干。要是能联系上她家里人，我们公司也会有点表示，算是抚恤一下吧，我们公司也不大，实力有限。您二位有什么要了解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这罗经理，就是个混迹商场的老油条，竹筒倒豆子似的主动热情的态度，让人感觉非常坦诚和善。就像他自己说的，卞小英去世了，跟公司的关系不大，他们尽可能的配合调查，省得警察三天两头的来，那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老郭开口道：“我们来呢，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为了案子，了解一些基本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能帮助破案的线索，罗经理这么配合，我代表警队表示感谢。你们公司工作忙，我们也不想过多打扰，看看她生前工作生活的地方，调查取证，也是为了破案，争取早日给死者亲属一个交代。” 罗经理边点头称是边问道：“具体我们需要提供什么资料呢？” 老郭说：“这样吧，我们不多浪费你们的时间，就找平时和她关系比较近的同事聊聊吧，您这儿有会议室吗，我们去那里问吧，不影响您工作。” “哪里哪里，配合警队工作，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两位这边请。”罗经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喊前台过来开会议室的门，亲自引导着他俩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十三章 手机 趁着往会议室走的时机，董浩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家公司，规模不算很大，装修说得过去，一个角落里，堆了很多纸箱，里面应该装的是货，上面印着洗发水、面膜等商标和名称。坐在座位上的员工，有的打电话，有的看电脑，一副欣欣向荣的局面，说明生意还过得去。 如果说前面对邻居、家人的询问调查是铺垫的话，来到卞小英生前工作的地方，案件侦办才算进入了实质性阶段，董浩提醒着自己，注意每一个细节。 每个人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大约八个小时，路上来回、逛街大约三四个小时，上班一族每天跟同事相处的时间长达八九个小时，某种程度上，同事比家人相处的时间要长得多。 根据法医鉴定的结论，卞小英遇害的时间是上周三深夜，大约十二点至两点期间。男邻居描述的，大约十二点时，还听到她在屋里说话，应该是随后就遇害了。 董浩已经从警队相关部门那里，拿到了卞小英出事那一晚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十二点前后一个多小时里，根本没有电话通话，那就证明了，确实有人跟她回了家。卞小英跟邻居们很少打交道，跟家人不怎么联系，能让她不加防备带进屋里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些熟悉的同事之中。 会议室在办公区另一面，整个公司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看到经理出来了，正在办公的员工们，都低头做勤勉工作的样子，时时悄悄抬头看看两个警察，脸上都是一种既紧张又带有兴奋的好奇神色。 毕竟是曾经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人离去了，也许心有感伤之余，多了些闲时的谈资。 谈了几个人之后，一个面色苍白，身体瘦削，头发杂乱的年轻人走进会议室。他自我介绍说，是这家公司的网管，姓李。据前面的员工吐露，他和卞小英谈过一阵朋友。 可能是因为和卞小英有这个特殊些的关系，小李神情显得颇为紧张，坐下之后，眼睛不定的四处乱转，双手在破旧的牛仔裤上，不停的摩挲着。 老郭也不开口说话，眼神坚定的盯着他。 据说心里有鬼的人，是禁不住警察这样盯的。小李在逼视下，时而和老郭匆匆对视一眼，迅速挪开自己的目光望向别处，显得很是无所适从。 在经过大概一分钟难熬的沉默之后，老郭终于眨了眨眼睛，神情自然的开口问道：“听你们同事说，你和卞小英谈过朋友？” 听到老郭问话，不知把眼神放向何处的小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解脱一般的说道：“是。那是快两年前的事情了，小英刚来公司没多久，我看她有些困难，就常常帮帮她，处了一阵儿，彼此感觉性格不合适，后来就分手了。” 做网管的，一般都是不爱动的性格，而卞小英是做销售的，应该是比较开朗。 “一阵儿？一阵儿是多久？”老郭眼睛半眯缝着，却时时露出一股凌厉的光芒，开始盘问细节。他的表情像是在随意问问，又像是诘难小李回答得不准确，让小李摸不着头脑。 这是老郭的盘问技巧，往往在很细节的问题上，如果是做贼心虚的人，耐心不够的话，肯定会露出马脚。 “也就两个月左右吧，没多久。”小李却没有任何不耐，语气明显轻松了。开口说话让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方才在老郭的逼视下，他几乎想夺门而出。 “哦，两个月，那你们到什么程度了？彼此了解很深吗？”老郭扭头看了一眼在做记录的董浩，见他没注意到自己，只好回过头来继续问。 两个月确实时间不长，董浩跟小妤认识也两个多月了，但是如果不注意的话，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董浩跟小妤一个星期才见一次，小李跟卞小英可是几乎天天见面。 会不会是小李一直对卞小英旧情难忘，分手后时隔近两年，终于抵不住内心的盼望，跑上门去胡搅蛮缠，一时冲动才酿成惨祸？很有这个可能啊！ 老郭默默在心里做着推理，看着小李的眼神愈发的明亮起来。不过他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抓住凶手，更重要的是，要有支持推论的证据。 眼前这个小李，虽然一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要么他是无辜的，要么他就是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犯了命案都不跑，而且充分相信，他能保证自己不会落网。 不放过蛛丝马迹，但也不能妄下结论，这是老刑警的基本素质。老郭自己心里想着，脸上表情却没什么起伏。 “也没什么程度，两个月能到什么程度？平时就是一起在公司工作，下班后出去吃过两次晚饭，看过一次电影，仅此而已。”小李伸手挠挠乱七竖八的头发，用自嘲的口吻回答。 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斜着眼眼睛偷偷的望望老郭，见到老郭盯着他，又赶紧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两个月，钱花了不少，啥便宜也没占着，窝囊啊！ “上周四白天，你打过卞小英的电话吗？”老郭观察着小李的表现，得不出什么具体结论。继续问下去的话，事关个人隐私，只好不再深究他俩的关系，换了个与案子相关的话题。 “打过，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上午公司有点儿事儿，跟电脑有关，需要每个人都在，结果小英没上班，我打了她电话也没人接。”小李很肯定的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打的？”老郭接着问道。 “大概上午十点左右，我是做网管的，对时间比较有记性。”小李对答如流。 老郭看看董浩，董浩心领神会的，翻了翻笔记本，再掏出刚才罗经理给的名片，对了对号码，轻轻对老郭点点头，证实小李没撒谎。董浩笔记本里，记了卞小英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小李打给她，是用的公司座机。 董浩正要把笔记本翻回刚才做记录那页，卞小英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帘，忽然他心里一动，注意到了不太寻常的地方。 下午在旅馆的时候，关于卞小英的手机，就曾经在他脑中闪过一个不太明确的暗示，忽闪一下就过去了，并没引起他的关注。 此时他盯着电话号码，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按理说，这家公司的规模，她的收入应该不高，何况她家里条件艰苦，怎么会舍得用手机呢？想到了这一点，董浩一边注意老郭的谈话，及时做笔录，一边儿想着自己刚发现的疑点。他当户籍警那半年，接触的人可是不少，如今手机虽然不再是稀罕物，但远远没到普通打工族消费得起的地步。 一部手机动辄三四千元，顶得上两三个月的工资了。加上打电话接电话都要通话费，一把人是不会买的。这个本该引起注意的地方，差点被疏忽过去，董浩不禁有些自责。 老郭却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说说你对死者的看法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不定能帮助我们提供线索。” 前面几个同事对卞小英的印象是：平时寡言少语的，遇事却很热心，乐于帮助别人，工作负责，生活节俭，性格平易近人等等，完全是个普通的打工族，并没什么特别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李跟她谈过朋友，不知道小李能说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来。 “小英是个好姑娘，虽说我们没谈成朋友，她对我还是挺好的，比一般同事好些。工作上，她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她孝顺，挣钱给家里还债，她那时候跟我说过一次，因为她上学，家里欠了村里人的债。她生活特别简朴，不乱花钱，真的，她是个好姑娘。”小李认真的说着。 老郭和董浩交换了一下眼神，小英表哥提起过，她家里因为她上学欠债的事情，从小李这里又侧面印证了一次。 “据你所知，她平时跟什么人有交往吗？会带什么人回她住的地方吗？你去过她住的地方吗？”老郭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眼睛却牢牢的盯着小李的一举一动，再细微的眼神变化，也逃不过老郭的观察。 小李的神色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快速的瞟了老郭一眼。 “我跟她交往的时间不长，关系不是很亲密。有一次我们一起吃完晚饭，看了场电影，时间挺晚的了，我想送她回家，她没同意，说从没带过外人去她住的地方，她不是随便的女孩儿。”小李稍微有些脸红的说道，感觉他那点儿龌龊心思，被人揭露了出来。 “哦？那她平时出差的时候多吗？”老郭问道。 “出差？据我所知，她们几个做销售的很少出差，几乎没出过差。我们这间贸易公司，做的产品是在市内销售的，根本没有外地的客户，用不着出差。倒是做采购的同事，要不时的出差去外地，去供应商那里看厂订货什么的。”小李抿抿嘴唇，用淡定的口气说着。 老郭和董浩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兴奋。 据卞小英的邻居们反应，她有时会夜不归宿的，有时是一晚上，有时几天不回去住，别人问起来，她就说是出差了。看来这是个意外线索，但是之前的同事提起过，卞小英下班之后，跟同事几乎没什么交往，她去了哪里，还得深入了解了解。 看来回去之后，要再查查卞小英的手机，说不定以前的通话记录和存的电话号码，能发现她的生活轨迹，找到突破口。案发之后，手机就被作为证物封存了，董浩想看还得登记。 “好吧，就谈到这里，要是你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起来，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老郭没再问什么问题之后，董浩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办公室电话，递给了小李。小李小心的折叠好，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转身走了出去。 “两位警官，辛苦了辛苦了。等下聊完了，我请两位吃个便饭，反正也快到下班时间了。”最后一个来谈话的是罗经理，嘴上热情洋溢的说着客气话。作为公司的领导，他先是负责接待，还要等着做笔录，暗叹倒霉之际，巴不得赶快把他俩轰走。 “不辛苦，晚饭就不吃了，害你等了一下午，真是麻烦你了。”老郭一边回话一边看看窗外，天色半黑。再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 下午出来先去小旅馆，再来公司谈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 “师父，您问了一下午，要不我跟罗经理聊聊？”董浩歪着头请示师父。 “行，你们聊，我喝口水。”老郭点点头。聊了一下午，该了解的也差不多了，经理未必就能比同事更了解手下的员工，让董浩锻炼锻炼也好。 “请问，罗经理，你们公司包给员工租房吗？包吃饭吗？给配手机吗？”董浩一连串的问罗经理。 “这些……肯定是不包的，现在生意多难做啊，每个月除了给他们的工资，公司其实赚不了多少钱，纯属有个空架子。说到手机，我自己还没用手机呢，费用实在是贵啊！”罗经理一听，就开始倒苦水。 凭他在社会上混的这些年的经验，这个小刑警，说不定是见自己的公司装修还算过得去，要介绍熟人来上班？这万万不能答应。他做的是奉公守法的生意，用不着找什么关系户。 “那你们一个月给卞小英开多少钱的工资？”董浩接着问。 “她们做业务员的，基本工资是一千二，销售提成是多劳多得。”罗经理见董浩还是围着案子在问，稍稍觉得放心。 “卞小英一个月大概能领多少钱？”董浩暗暗算了下，就是基本工资，卞小英也比自己多些，他何年何月能买房，买个手机嘚瑟嘚瑟。 “她的业绩只能算一般，连提成算上，一个月也就两千不到吧。其实我也是觉得她可怜，才一直留着她在公司。现在公司人手足够用，少了她一个，影响不算很大。”罗经理起身给老郭续上水，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回答董浩。 董浩哪会想到罗经理的小算盘，一边做记录，一边迅速的在脑子里算账。卞小英满打满算一个月两千块钱，据他了解的，她租的那套房子是一个月八百，加上吃饭，就算一天三顿十五块钱，一个月四百五，这就一千二百五十。 坐坐公交车，来回两块钱，再减去六十，就剩下不到七百块钱。 逛逛街，吃点零食，买点化妆品，卞小英的包里确实有一些化妆品的，一个月怎么也得用去两三百吧。一个月的手机费用，也要差不多一百块，加上来回老家的路费，别的什么零碎花销，卞小英怎么可能两年时间，就把两万多块的欠款还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十四章 可疑的小李 “最后一件事，请把卞小英负责的客户的电话，给我们打印一份，不要有什么错漏。”董浩吩咐了一句，罗经理撇着嘴出去了，片刻间拿回一张复印纸，上面打印了十几个电话号码。 “除了卞小英自己负责的客户，她会不会跟别人的客户有联系？”董浩仔细看了看，把纸叠好，放进包里。 “绝无可能。这是公司的商业机密，不是自己负责的客户，绝对不能私下里联系，一旦发现立即开除。当然这几个业务员，私下里也不可能交换客户电话，这关系着每个人的实际收入呢。”罗经理信誓旦旦的，把董浩的一丝疑虑打消。 “那就先这样，往后有什么需要您配合的，还请不要嫌我们打扰。”董浩跟了老郭俩月，慢慢把刑警的派头学了一些，拿腔作势的跟罗经理交代。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只要我们能帮上忙的，绝对不会推脱。我们也盼望着，能尽快把她的案子破了。不瞒二位警官，摊上这种事，公司里有些人心惶惶的，没破案个个都有嫌疑，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罗经理扭头看了看外面公共办公区，压低了声音，故作姿态的向他俩表明立场。 罗经理把他们送到电梯口，等电梯门关上了，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总算是把两个煞星送走了，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公司的士气，更不能传到客户耳朵里，有必要马上开一个安抚会。 下楼进到车里，老郭在驾驶位坐好，第六感使然，他下意识的抬头朝楼上看了看，六楼楼梯间落地窗前，一个头发杂乱的年轻人，正隔着玻璃低头朝他们张望。由于车前玻璃反光，老郭能看到楼上的人，楼上的人却没发现老郭已经注意到了他。 老郭难得的歪嘴一笑，伸手轻轻拍了下董浩的肩膀，让他朝上看。董浩不明所以，身体前倾着朝上张望，带着大盖帽的脑袋，从车窗后向上斜歪着，几乎把半边脸贴在了车前玻璃上。由于他动作幅度比较大，这下被小李发现了，只见小李左右扭动了扭动身体，不再看向警车的方向，假作出来放松放松的样子，几秒钟后，身影从落地窗前消失了。 “那个人是网管小李，他刚才在看我们，师父你怎么不提醒我动作轻点，被他发现我们注意他了。他应该有些情况没跟我们说吧？”董浩收回身体，全面放松的瘫坐在副驾驶座上，嘴里抱怨着师父。 “发现就发现呗，他看咱们，咱们也看他，看看又不吃亏。你知道什么，这叫打草惊蛇。我总觉得他有些话没跟我们交底，就是要让他心里不安，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反常举动呢！”老郭发动着车，先开了句玩笑，然后正儿八经的教导董浩。 董浩有些迷惑的问道：“您怀疑他是凶手？” 老郭莞尔一笑，神神秘秘的说道：“没破案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任何不正常的行为，都值得怀疑，值得深究。等等吧，或许他会主动跟我们联系的。” 董浩鼻子里轻哼一声，对老郭模棱两可的话表示不满。要教就好好教，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让人窝火。 “我当然不能认定他就是凶手，但是你想啊，他跟卞小英交往了两个月，两个月时间够长了，怎么他会说什么也没发生。别以为我了解如今的社会，现在的年轻人，两个星期都能做出格的事情。好像他在撇清跟卞小英的关系，开脱自己，这就显得不正常。 另外，他跟我们谈话的时候，眼神里暗藏着慌乱，这个我没法教你，要你自己积累阅历去体会，怎么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别的那些同事，跟我们谈话，表现得是紧张，甚至是不耐，这才是见到警察的正常表现。小李呀，慌得不一般，后面却又冷静得有过头了。”老郭知道董浩的心思，开始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思路告诉他。 三菱越野拐上主道，跟着下班的车流，慢慢驶向警队方向。 两个月，啥也没干，确实是不正常，董浩联想到自己和小妤，有些心虚的没接师父的话。 他和小妤还不是天天见面，还是在老郭两口子眼皮底下，都差点在小妤房间里逾越界限。小李和卞小英，天天朝夕相处，明确了交往的关系，都是孤身一人在省城打拼，啥也没发生？ 老郭看来还不是完全落伍了这个时代，如他所说，假如小李和卞小英性格不合适，有大把的时间了解彼此，根本用不上两个月才明确分手。 “你后来主动跟罗经理谈话，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老郭开着车，在车流中时停时走，感觉有些无奈，扭头问董浩。 董浩先是默不作声的卖卖关子，伸手点上根烟递给师父，这才把关于手机的想法，一点点的说了出来。 “你小子，还挺有观察力的嘛，不错不错。唉，不服老是不行啦，什么手机扣机的，现在的社会进步太快，真的跟不上形势了。”老郭听董浩说得头头是道，不住的点头认可他的分析，末尾感叹了几句。 老郭经常在办公室，一定程度上，实在跟不上现在社会的更新节奏。 “我也跟不上形势，凭我现在的收入，想都不敢想买手机，这个细节，我本应该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差点没留意到。卞小英肯定是有别的收入，只是现在我们还不了解。对了，我们要不要紧盯着小李？他这里说不定就是突破口呢！”董浩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师父的认可，情绪十分高涨，双眼放光的请战。 “这些就用不着咱们去做了。目前对小李的怀疑，只是我们的猜想，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队里人手不足，随便怀疑一个人，就出去盯梢，根本是做不到的。回头跟派出所的同志说一声，让他们通知办公楼管理员，注意着点小李的行踪，另外还得留心他住的地方，也得跟街道上的人交代交代。”老郭经验老到的安排着。 “姜还是老的辣，师父，你们以前办案是怎么样的，我虽然是学痕迹检测的，可到了实际上，感觉还是有些摸不着门路。”董浩见师父兴头颇高，赶紧抓住机会讨教经验，私下里想着，搞不好能了解到老郭的过去。从他嘴里说出来，肯定要比找指导员老陈去问，要靠谱得多。 “我们那时候，破案没有现在这么多工具，全靠一双眼，一双手，当然，最主要是靠头脑。以前哪有这么多的花样，社会人员也都是固定的，张三李四，什么脾气什么历史，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像现在，人员流动性太大，租房的人几个月就换一茬，谁能掌握？邻居之间都不交往，住上三年五载，彼此的姓都不一定知道。”老郭谈性方浓，说了好长的话，这才紧抽两口烟，把胳膊伸出车窗外弹弹烟灰。 “是啊，现在社会进步了，可咱们办案难度太大了。要是在农村，警民联手调查布防，内查外调一下，凶手马上就会现出原形。”老郭不说了，董浩扭头看看窗外的街灯行人，慢慢的把话题朝农村上引。 老郭对小李打草惊蛇，董浩就对老郭引蛇出洞。 小妤有个哥哥，应该是在农村，小妤口中所说的阿姨，很有可能就是黑牛的妈妈。老郭的年纪和黑牛的年纪一分析，董浩就能得出结论。 老郭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去了黑牛妈妈所在的农村，一九七五年，老郭还是血气方刚、不满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跟村里的姑娘日久生情，生出了黑牛。然后老郭返城，当了警察，后来黑牛妈妈带着黑牛，找上门来。 张阿姨当然不愿意凭空多个儿子，农村妈妈为了孩子的前程，自愿屈居阿姨的称呼，何况小妤那时候才五岁，能记住的不多。 但是老郭跟黑牛妈妈结婚没？后来为啥又把黑牛送走了？送去了哪里？老郭被从队长位置上撤下来，跟黑牛和黑牛妈关系大不大，一切都是未知数。 “农村有农村的好，城市有城市的不好，人呐，就得学会随遇而安。”老郭不知道董浩脑子里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再怎么有经验，也绝想不到董浩是在掏他的老底，不过他也没顺着董浩的话说起当年，让董浩颇为失望。 “董浩，你上四年大学，家里负担重不重？花了多少钱？”车流渐渐松动了，渐渐走出堵车的路段，三菱恢复了正常速度，在路上疾驰着，老郭画风一变，突然问道。 也许是刚才董浩分析卞小英买手机，加上到下午老卞头说起，借钱让女儿上大学，引起了老郭的共鸣。小妤说话间，就要上大学了，如果上本地的还好，真跑去首都、上海那些大地方，四年，老郭的压力可想而知。 老郭知道现在大学学费比以前高了若干倍，生活费也不像过去那样，几十一百就能过一个月，可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他要向刚毕业的董浩了解清楚。 “我啊？！倒还真没太认真算过。我想想哈，一年学费五千多，四年就算两万吧；一个月生活费差不多五百，一年九个月在校，四千五，四年一万八；书本费、住宿费、来回路费、班费、乱七八糟……，四年下来少说也得一万吧？！ 这样差不多得五万多了，我算的这是最基本的，只能说是非常一般的大学生活费用。”董浩把头扭来扭去，时而翻翻白眼，像个算命先生一样，在副驾座位上，掰着手指头掐算了半天。 “五万，现在要这么贵啦？！不过要说呢，这也不算太多哈。”老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皱皱眉想了下，沉重的吐了口烟，顺便把差不多要烧到滤嘴的烟头，从车窗弹出去，扔在了马路上。 五万，老郭搜刮搜刮家底还是能拿出来的，不至于去四处借钱。 “不多？我说的可是基本花费啊，只能算是大学里的贫农，保证不被饿死而已。要是稍微讲究点的，花费可多了去了。”董浩不屑的冲老郭摇摇头，老郭象被蝎子蛰了似的，头忽然朝他凑过来些，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缩头向后躲。 “有话快说，有……快放。”老郭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嘴上差点少了把门的，幸好及时收住了。 “师父你想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现在城里的孩子互相攀比，哪个不得买台电脑，一般的台式机，再次也得三四千吧？ 上大学就是走上社会的过度，宿舍就是个小社会，要跟同学们搞好关系，每个月总得下几次饭店聚餐吧？就算是平均摊费用，一个月也得要个一两百。自己过生日，同学过生日，送送礼物，比聚餐花费还要多。 每个月得逛逛街、买买书吧？出去一趟也得个百八十的；买零食，买鞋，买衣服，买零头碎脑的东西，我还不抽烟喝酒呢，每个月平均下来，除了生活费，我也得再来百才够。”董浩继续一五一十的跟老郭掰扯。 “你们大学生，现在生活要求这么多吗？”老郭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着下巴搓起来。他没上过大学，想象不到学生们在学校里的生活。以往他也没象今天这样，听董浩一一列举，想当然的以为，小妤上大学跟高中差不多，最多就是一天三餐在学校吃罢了。 想到买电脑，老郭不由得把头低了，眉头拧成了大疙瘩。小妤可是不止一次嚷嚷着要买电脑了，老郭硬拦着不给买，如果知道老婆答应了小妤，考上外地好大学，就给买个笔记本电脑，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我说的这些花费，还算普通了。我同届的同学里面，还有开宝马汽车上学的，天天下饭店，去夜总会唱卡拉k，每个月花好几万呢。” “你说的这个是特例，有几个孩子那样花钱的？”老郭说道。 “特例是特例，咱普通老百姓家孩子不能比。不过，还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花费的，尤其是女生，攀比的尤其厉害。买些化妆品啦，每个月的零食啦，买买流行的衣服啦，比男生费钱可多多了。供一个大学生，前前后后总得预备十万八万的才算踏实。”董浩不了解老郭的心境，继续没心没肺的说着。 警车猛地嘶吼一声，连着两个急转弯，把犹自说的口沫横飞的董浩，甩得紧紧靠在车门上，他的话也自动停了。 夜色里看看窗外，董浩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警队大院了。老郭下车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自顾自的走了，剩下董浩站在原地愣愣的，不知为啥惹老郭不高兴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暗夜迷痕》正文 第十五章 歧义很大 出去了一下午，路上因为堵车，回到警队差不多快七点了。夜空如同漆黑的锅底，反衬得一长串灯火通明的警队办公室，尤其的明亮炫目。 董浩小跑几步赶上师父，陪着小心的说道：“师父，您是回家还是在办公室吃？我去看看食堂还有没有饭了。” “回什么家回家？案子要紧，你先坐下喝口水吧。食堂早就下班了，你晚上经常在食堂吃，还不知道食堂的时间吗？少使这些虚招。等会你去门口买两份快餐吃，对付一顿算数。”老郭脸上阴晴不定的，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的献殷勤。 董浩搞不懂他现在是高兴还是生气，无言的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师父朝办公室走。 “郭师傅回来啦？我这里给你们打了饭。刚才刘队还问你俩去哪里了，我如实汇报你们去外调了，他就让我给你们打了晚饭留着，还是领导高瞻远瞩。我放暖气片上保温，这后勤工作很到位吧？赶紧拿过去吃。”正经过队长办公室，刘海燕探头瞅见是他俩回来了，正好听到他俩的对话，连带着奉承刘队，再给自己邀功，嘴里像机关枪似的吧吧个不停。 刘海燕很是会维护人际关系，说出来的话，并不令人讨厌。何况警队也是人组成的，也有远近亲疏。 “谢谢刘姐。”董浩见老郭冲刘海燕微微点点头，眼睛眯缝着，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办公室，根本没有领情的表示，赶紧抱歉的朝刘海燕笑笑。 “队长好。”董浩走进队长办公室，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刘队打了招呼，刘队朝他点点头，依旧盯着手上的一份档案在研究。董浩端起暖气片上的两个饭盒，知趣的没做停留，快步出来，走到走廊上。 “您别介意哈。怎么你还没下班？”董浩想着刘海燕看老郭那样，肯定心里会不高兴，关切的问道。她就着灯影，左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化解浑身的疲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大家都是同事嘛，打个饭而已，顺手的事儿。”刘海燕却没正面回答，把董浩的道歉当成是感谢，轻松化解了小小的尴尬。 常年在队长身边工作，接人待物，刘海燕年纪虽然不大，早就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深沉性格。 “我也想回家啊，可是大家都在加班，我哪好意思先走。你赶紧回去吧，跑了一下午，肯定饿坏了。”刘海燕朝刘队的方向撇了撇嘴，调皮的一笑，体贴的对董浩说道。 她新婚不久，说话时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子娇媚劲儿，远非青涩的小妤可比，董浩情不自禁的看得有些发呆。 “喂，傻愣着干嘛呢？等会饭都凉了。”刘海燕看董浩的傻样，嘻嘻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刘姐真好看，我将来要找女朋友，就找刘姐这样的。”董浩仗着比她小，壮着胆子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没想到啊，那么严肃的郭师傅，带出来个油嘴滑舌的徒弟。不跟你贫嘴了，我得回家喽。”刘海燕听了他的玩笑话，丝毫没有不快的意思，反而笑得咯咯的，冲他摆摆手，打算就此下班。 “干什么呢？这么半天不回去。”董浩正要转身，忽然听到老郭的呵斥。老郭的身影大步流星的从办公室出来了，经过他俩根本没停留，抬脚就进了刘队办公室。 “得，都怪你，拿了饭还不早点回去吃，要不然我早就走了。”刘海燕仿佛有先见之明似的，朝外面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嘴里嗔怪着董浩。 “没事儿，等我师父出来你再走呗。”董浩不明就里的，以为是老郭进了队长屋里，刘海燕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不跟队长打招呼就自己下班，是不尊重领导。她撅着嘴唇白他一眼，没再解释什么。 “海燕，进来一下，小董也进来吧。”没两分钟，就听刘队在里面大声吆喝起来。 “走吧，领导叫呢。”刘海燕推了有点发愣的董浩，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董浩以往手上没什么事儿，都是按时下班。平时见到组里别人加班研究案子，他因为老郭的缘故，跟他们关系都很一般，根本凑不到近前，往往发自内心的感到羡慕。自己的师父，不迟到早退就算好的了，哪里轮到他跟着加班。 今天这是怎么了？师父这么振奋？ “海燕，小董，坐坐坐。刚才老郭师傅说了，你俩负责的案子，下午找到了一些线索，要尽快整理资料，争取及时破案。你俩都听老郭师傅的，我就不参与了。”刘队大大方方的说道。 刚才被老郭打断思路，他心里还有些恼火，但久不露锋芒的老将，主动来汇报工作，表示要加班，这是警队上下一心的表现，他那点儿不快一下就消散了，兴致勃勃的帮老郭安排人手。 董浩听老郭的是天经地义的，刘海燕身份特殊，跟队长关系近，老郭不得不来表示一下尊重，何况刚才落了她的面子。 “帮郭师傅是我份内的事儿，早上开会就说了，我归他老人家领导了嘛。”刘海燕第一时间用开玩笑的口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唉，自己怎么就少了这种机灵劲儿呢？董浩本想说什么，但刘海燕在前做了表率，他再说什么就有拾人牙慧的意思，只好冲队长用力的点点头。他跟刘姐相处不到半天，已经深深领教了什么是善解人意，心灵嘴巧！ “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下午我跟董浩，找了死者的亲属了解情况，又去了她生前工作的公司，排查出有些嫌疑的人员。我们已经把指纹都采集了，想着今晚尽快比对一下，时间宝贵，就不要等到明天法医上班再进行了。”老郭语气轻松的，把下午的情况简短做了汇报，又说明了为啥要加班。 “董浩单身，加加班没什么事儿，反正他是学痕迹检测的，手工对对指纹，对他尽快熟悉工作有好处。海燕新婚燕尔的，要是不方便，就不要陪着我们了。”老郭难得的开了刘海燕的玩笑，把她说的脸色一红，低着头没再展现自己的善于应对。 老郭话都这样说了，再怎么有事情，刘海燕也张不开嘴拒绝加班。本来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事关繁衍下一代，恐怕加班晚了，老公生气就没心情好好工作，很可能影响孩子的质量。 “行，你们三个商量着办。具体的都以郭师傅为主，两个小年轻打下手，要是破了案，我做主放你俩三天假。”刘队爽朗的大手一挥，许了空头支票给董浩和刘海燕。 “谢谢队长，放假不放假都是小事儿，我一定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磨练自己。”董浩自以为很得体的，抢在前头表态。 “得了吧刘队，每次你都说给放假，啥时候说话算数了？还不是按照法定假日休息，好多时候，人家休假我们还得接着加班呢。”刘海燕跟刘队确实不一般，这种时候，却剑走偏锋的抱怨起来，把气氛调和得无比和谐。 “你个海燕啊，赶紧过去吧。都是结婚的人了，还这么调皮捣蛋，给小董做坏榜样。”刘队哈哈笑着，挥手让他们赶紧忙活自己的去，他的工作还得接着做呢。 董浩站起身，悻悻的咽了口口水，不易觉察的看了她一眼，正和她的目光对在一起。刘海燕朝他得意的眨眨眼，仿佛在说，你小子还嫩呢，多跟刘姐学着点儿。 刘海燕拿着法医的鉴定报告，摊开在桌上，又把他俩采集来的几十张指纹纸，既有卞小英公司同事的，也有出租屋邻居的，码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开始一张张的，认真仔细核对。 人工核对指纹，绝对是个水磨功夫，也考究办案人员的基本功。过去没有现代化科技手段的时候，都是人工进行比对，最考验人的耐性和细心。刑警，最需要的也是这两样。 如果用电脑核对就简单快速得多，可是要等到明天才行。老郭说的时间紧迫，作为警队人员，刘海燕绝对理解。很多时候，往往差上几分钟，就有可能造成嫌疑人的脱逃，这种事儿，她可不敢乱开玩笑加以懈怠。 老郭和董浩，一人一个饭盒，面对着面的坐在座位上，大口狼吞虎咽着，除了咀嚼食物的声音，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响着，屋子里显得非常安静。 晚饭还挺丰富的，可他俩顾不上品尝味道，匆匆忙忙的吃完了。董浩把两个饭盒拿出去洗涮，老郭惬意的拍拍肚子，抽出根烟来点上，转眼见到刘海燕在认真工作，手里夹着刚抽了一口的烟，自觉去走廊里过瘾了。 “师父，要不你先回家吧，你看这根本用不上三个人。”三个人坐在桌前一起忙，却只有两份指纹记录，董浩和刘海燕一人拿着一份，老郭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卞小英的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法医在现场她常用的物品和门把手上，只提取到两个不属于她的指纹。出租房是瓷砖地，也被她擦得一尘不染，连个脚印都没有，有价值的也就这寥寥两个指纹了。 “我去再复印一份吧，等会就回来。”老郭不由分说的拿过董浩手里那份，匆匆走了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推门回来了。 “刘队出去了，复印室也关门了，啥时候走了个干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老郭心有不甘的嘟囔着。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大院，好像大家约好了一样，只剩下他们这间办公室还有灯光了。 “当然了，这都快九点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刘海燕抬头看看挂钟，小声嘟囔了一句。 董浩抬头看看，可不是还有十分钟就九点了嘛。他们手里的指纹，才对了不到一小半。 “那我先回去了，反正在这里也是碍事，你俩好好干吧。”老郭根本不客气，想也不想的，撂下一句歧义很大的话就走了。 “刘姐，你也走吧，都这么晚了，姐夫都等急了。我住宿舍离得近，加加班没什么的，保证今晚把工作做完。”老郭前脚走了，董浩见刘海燕心不在焉的，干脆让她也走。 “没事。要不我让他来接吧。刚才你师父走得太快了，他开车回家，本来可以顺路把我带回我们小区门口的。”刘海燕见时间确实晚了，边朝电话那边走，边说了一句。老郭这人确实太不会照顾别人了，连一向好脾气的她，也禁不住说了句暗含埋怨的话。 刚才老郭临走那句，虽然可能是无心的，可她仍然觉得心里别扭。她和董浩，大半夜的留在办公室，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刘海燕虽然平时嘴头子利落，跟谁都好相处，可这种该避讳的时候，还是非常在意的。 “刘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那么会处理场面呀？”董浩等她打完电话了，见刘海燕神态轻松了些，坐在椅子上等老公来接，也不帮着核对指纹了，他干脆也停下手里的工作，先跟她聊聊天，等她走了再专心工作。 “我也没太专门会吧？主要是平时跟着刘队工作，算是他的助手，来来往往的人，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帮着处理。眼见耳听得多了，自然就会了呗。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社会太能改变人了。”刘海燕也没矫情，先是别扭的谦虚一句，把自己的心得大致说了说。 “可惜我没有你这个好命，轮不到跟着刘队工作，要不能跟你和刘队学不少经验。”董浩看看老郭空空如也的位置，感慨了一句。 “小董啊，你这话说的不对哈，刘姐可得好好教教你了。我刚来警队的时候，情况还不如你呢，好歹你还有个师父，我那时就是个打杂的，任谁都能指使我。”刘海燕翻了翻俏丽的大眼睛，端出大姐的姿态，语重心长的纠正他的错误想法。 “噢，那你是怎么成了刘队的心腹了呢？”董浩非常好奇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求知的盼望。 “也不是什么心腹，只是刘队比较信任我罢了。别看刘队平时那么凶，其实他没什么花花肠子，了解之后很好相处的……”刘海燕脸红了红，偷瞄下董浩，见他神情里，确实没有龌龊样子，真的是在请教，这才放下疑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队里很是有人在背后乱嚼舌头，说她靠着刘队，不清不楚的，才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天地良心，她可是兢兢业业，吃苦耐劳的干出来的。 “人是感情的动物，包括你师父，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和理解，耍小聪明弄手腕都是暂时的，最主要的是要对他诚恳。如果了解他的过去，肯定对你现在的情况有帮助，你自己掂量掂量。”聊了快半个小时，将近十点了，一束车灯光照进大院，刘海燕知道老公来了，匆匆再次提醒了董浩一句，拎起自己的小坤包，飞一样出了办公室，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