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妃》 正文卷 第1章 冬寒 正文卷 第2章 求财 正文卷 第3章 天恩 正文卷 第4章 周旋 正文卷 第5章 唱戏 正文卷 第6章 虎穴 正文卷 第7章 立威 正文卷 第8章 馋猫 午膳时分,源帝果然过来了。一进门便笑:“丫头挺聪明的,知道死者为大的道理。顺着你的话挑不出错处,倒还朕逮着机会敲打沈妃和阜国公一家。” 见他坐下后虞昭把楚子宜抱给他,并未答话,楚子宜却不买他父皇的账,一个劲探着身子只想让虞昭抱。 “朕说得没错,他和你有缘。以后过继一事容易许多。” “陛下认为五殿下放在我身边真是良策?”虞昭只身一人和其余人周旋倒不怕,若以后身边多了个楚子宜,担心那些人报复到他身上。 源帝答道:“再无其他更好的办法。若其余人得了皇子,就又有一派势力参与皇位之争。给你,虞程这老狐狸自然也会有心思,你无心依附,他只会白忙活一场。” “可五殿下到底是先皇后所出,齐尚书……”虞昭还没说完,源帝就打断道:“生娘不及养娘亲,他定然会想方设法拉拢虞程,虞程自然也知其狡诈,不会理他。朕就只在旁边看两只老狐狸打架就好。” 闻言虞昭默默接过楚子宜喂他吃饭,源帝匆匆用完膳又往御书房处理政务。哄了楚子宜午休后,虞昭的困意也上来了,昏昏间忽看见墙上挂着一副构图灵动的兰草图,好奇上前观摩。 刚好被进来送糕点的卓姚看到,为她解释:“那是淑妃娘娘画的,原朝晖宫的字画都是出自她手,她仙逝后,有些搬去了东宫,有些被陛下藏在了寝殿。唯这幅兰花图留了下来。” 虞昭点头表示明了,轻触那图中兰花。此为高雅之花,芳香宜人,却只得月余花期,还柔弱易折,太过可惜。唯有在这不真实的图画中能永远绽放,让人有个寄托念想。虞昭摇头,所以想要这世间活着还是要做野草好,不被世人喜爱,却生命力强大放肆生长。就算被烧去锋芒,来年也能从根底生出更繁茂的芳华沐浴春风。 思绪间又听卓姚与她闲聊道:“娘娘的生辰要到了,早早就在准备着……” 虞昭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本在春天,却不知具体何时。因小时被赶出虞府后,家徒四壁,虞陆无法为她庆生,故多年来从未提及。那日楚子凯问她生辰时,竟答不上来,于是直接替她报了初次相遇的那个冬日。虞昭无心去管,但转念一想此举有些道理。故心中也默认了。 第二日沈妃还是灰溜溜的过来了,见却是刘妃冯妃坐了首位,一阵不满涌上来,憋地脸色青红。却再不敢在虞昭面前发作。 见人来齐,虞昭发话:“五殿下如今常在朝晖宫,不宜有太多生人扰他。今后请安改为去先皇后灵前上香祝祷,若有事自会派人去知会你们。” 从不爱与人周旋,但直接免了请安又失了威望,虞昭此举两全其美,没了吵闹,总算舒心了些。又过几日,楚子凯不知从何处寻了几条性子温顺的大狼狗送来,样子看着骇人。每每牵着出去走,那些想过来作点幺蛾子的,看着也就打消了念头。 冰雨几日,终于把冬天带了来。皇宫中的吉灵湖结了薄薄一层冰,隐隐约约可看见锦鲤在冰下游着的身影。源帝和楚子凯在亭子里下棋,虞昭牵着楚子宜,身后跟着一群狗子,站在湖边看鱼。 二皇子楚子睿和四皇子楚子扬过来给源帝请安,后坐下与源帝攀谈。楚子凯得空出了亭子,过来抱起楚子宜逗他。“五弟眼见着又胖回来了。” 虞昭答道。“吃得挺多,再如此又该胖得不好看了。” 忽一条锦鲤冲破了薄冰,跳跃而出,引走了虞昭的目光。 “你喜欢鱼?”楚子凯问道。 细思了一会儿,虞昭不确定的开口:“喜欢吃算不算得是喜欢?” “这是锦鲤。”楚子凯哭笑不得,“代表着吉祥,是不能吃的。” 虞昭果断摇头。“那就不喜欢。” 越发觉得她像只猫儿,不爱搭理人,会咬人,咬完就跑,再多奇珍异宝引不到她。只在乎自己能活着和爱吃的鱼。 那几只大狼狗看着虞昭手中空了,甩着尾巴围上去想蹭,虞昭手一缩。“坐下。” 当真听话的坐下了。 “这狗我摸的时候它差点咬我,你如何就让她这么听话的?”楚子凯语气有些不平。 “是吗?”虞昭看了看一直乖乖的几个狗子,一个个歪着大脑袋挺可爱。“来了朝晖宫一直很乖啊。” 后又随口道:“我不会笑,也说不来好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倒是挺招狗喜欢的。” 楚子凯觉得自己被骂了。内心复杂。 又听她道:“不过我确实也喜欢狗。” 楚子凯纠结了,内心复杂。 卓姚匆匆走上来递了一封信。“娘娘家书。” 后更明确的说了句“虞府来的。” 为了确保虞昭不会有异心,故与虞府来往的书信皆要过源帝或楚子凯的眼。所以虞昭也不避讳,拆了就看。 片刻后娥眉微挑,看着楚子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想让我跟陛下说,给你安排个侧妃。你要不要?” 楚子凯不说话,用眼神询问她你觉得呢? “那我去跟陛下商量,尽量把虞珠安排给你。”虞昭最烦猜别人的心思,拿着信就转身。 楚子凯连忙低声哎哎哎地叫住她。“别去,我何时说我要了。” 虞昭站住,转身思考道:“现在催过来了,总要给个回应,虞瑶我是懒得管的,但我曾答应过虞珠要给她寻个好的夫君,其实……”边说还边打量着楚子凯,似乎在考量这算不算得上个好夫君。 “我帮你办这事,” 她无论干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一副正经样子,以至于楚子凯看不出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万一父皇为了笼络力量同意了,麻烦就更大了。于是病急乱投医指着那亭子:“我四弟,十八了,不说能力有多出众,绝对不是三心二意的纨绔。” 闻言虞昭转头远远望了一眼亭子中的楚子扬,看起来确实是一副温文尔雅样子,与旁边张扬的楚子睿形成对比。心想他应该不会骗人,于是点头:“劳烦殿下了,谢礼事成之时送到东宫。”说完过来接过楚子宜,去旁边看刚吐朵儿的腊梅。楚子凯在后松了一口气,听她提及谢礼,思考着半月后给她备何生辰礼。 这几日朝晖宫的人进进出出,都是来送贺礼的,卓姚清点得手都酸了。命妇小姐们想讨好后宫掌权人能理解,可与虞昭闹了不快的沈妃之子楚子睿,竟也送来一尊世间少有的鸡血石凤。楚子扬的礼物倒不是特别贵重,中规中矩符合礼数,可刘妃打听到,立刻又送来一柄玉如意,生怕他比楚子睿差了。 虞昭无心去看,吩咐清点后放入库房就是了。忽卓姚捧着一副画不知该如何处置,一副为难的样子。“娘娘,太子殿下这礼……” “怎么了?”虞昭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打开那副画。画的是一只猫,在湖边盯着游着的鱼。不得不说,画工拙劣,好似顽童涂鸦。虞昭回头看着墙上那副兰草图,暗自怀疑淑妃娘娘当日生产之时莫不是被人调换了儿子。 一旁站着的卓姚问她:“娘娘,这画可要收起来?” 若是收起来,极有可能再也不会想起,后世人今后无意看到,怕会笑话。 “挂上,挂在淑妃娘娘的画旁边。”虞昭发话,卓姚看着她似乎想确认真的假的。后又听她道:“让陛下看着乐一下也是好的。” 午膳时分朝晖宫果然传出了源帝爽朗的笑声。“太子像朕,她母妃脾气那样温婉的人,教朕父子二人作画时,常常都要气得摔笔。偏偏朕和太子都是自信的人,只会互相嫌弃,都意识不到自己水平有多差。” 笑过后看向虞昭。“你后日生辰,生辰宴上,恐又要和那些满怀心思的人周旋,朕让你母亲提前一天入宫与你相聚。” 虞昭心中暗喜。“谢陛下。”又听源帝道:“为不让虞府有不平之意,虞家最好也请个人来。前几日四殿下提起要纳了虞二小姐为侧妃,叫她明日来例行谢恩罢。” 只要不是讨厌的人,虞昭无所谓,便点头应允。转头满心欢喜的去准备迎接虞陆。 翌日竟大雪纷飞,但虞昭依然早早在侧宫门口宫道旁侯着。引得去先皇后灵前上香的各嫔妃驻足观望。虽有伞遮着,还是避免不了朵朵雪花吹到头发衣服上。冬日觉得钗环冰冷,故虞昭只用一银簪挽起一头青丝。现又粘上朵朵雪绒花,更显肤似脂玉,唇红齿白。让那些以华贵头面撑气色的半老徐娘又在心中暗骂狐媚子。 倒是虞珠先来了,上前行礼后陪着虞昭一起等候着,索性和她闲聊起来。 “四殿下如何,可曾见过了?” 听她提起,虞珠忍不住浮现出羞怯的笑,轻微的点点头。“谢宸妃娘娘为我费心,四殿下对我很是上心,送礼的时候还照顾到了我姨娘的感受。他……很好。” 闻言虞昭也满意的点点头,忽觉心中有些羡慕这种羞怯的欣喜,可待自己出宫之时,早已经过了芳华之年。怕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情窦初开是何种感受。 虞昭又嘱咐道:“四殿下未纳正妃,你进府后便暂时是主事之人,此番是太子殿下搭的线,记得到时备一份礼送去东宫。” 虞珠一一答应着,忽又想问什么,又感觉不好开口。 “刘妃虽有些小气,却不是满心计谋的人。”虞昭心里明白她要问什么,既入了宫,少不了要去见见楚子扬生母。“她若故作姿态想敲打你,你若忍得下来,就奉承着。慢慢就会亲近你。若忍不住,就当耳旁风。” 虞昭的话向来是难听的,但确实是实用的。闻言虞珠感激的点点头。就见虞陆的马车驶进来了,虞昭连忙上去迎接。 将虞陆接下车,慢慢扶着她走向朝晖宫。“寒冬腊月天,娘的腿最怕受寒,今年可还如往年一样疼痛难忍?” “今年天气一冷,就有人将那碳烧得红红的端进屋里来,自然好多了。”虞陆边说边打量着朝晖宫奢华典雅的装潢,暗暗惊叹。 待坐下,楚子宜就醒了,摇摇晃晃进来找虞昭。 “五殿下多大了?”虞陆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孩子觉得可爱,不禁问道。 “快一岁半了,会走几步路,说几个字了。” 楚子宜瞪着大眼睛看着殿中虞陆虞珠两个陌生人,模样逗得殿中诸人抑制不住笑容。自己也抑咯咯咯的笑起来。忽转头看见虞昭不笑,许是觉得好奇,两手就往她脸上伸去。 正当笑声一片时,卓姚过来知会说各位娘娘祝祷后回宫了,于是虞昭吩咐人送虞珠往刘妃处。待她走后,卓姚悄悄对虞昭道:“沈妃娘娘宫中今日运进来一个被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笼子,说是给您的寿礼。” 虞昭虽觉得奇怪,不动声色留意着,自顾自安抚在一旁担心的虞陆。 入宫已近两月,合宫上下见朝晖宫恩宠不减半分,一点也不敢懈怠,奉命为那位新宠明日的生辰宴做着准备,不敢出半点差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章 蛇祸 到底是福薄,虞昭自嘲道。进了皇宫这金玉乡,抗寒能力竟大不如前,一觉醒来咽喉灼痛。晨起虞陆与她说话,为了不让她担心,尽量都遮掩过去了。偏偏随之还要去应付今日华诞宴。 白雪盖着整个皇宫,却盖不住一片热闹景象,朝晖宫自早膳后就开始忙碌起来。虞昭无奈任由她们摆布,套上新做的华服,带上闪亮的头冠。本就因伤风有些无力,此刻真觉得动弹一下都累得慌,却不得不强撑着。 先去护国寺焚香祈福,又被那香熏得脑仁疼,偏偏还染在了衣物上,昏昏沉沉难受得苦不堪言,只在心中盼着宴会快开始快结束。 那些借着祝寿之名来赴宴的,大多只是把寿宴当做为自己前途探路掌眼的一个场合,故都尽力装扮着,争奇斗艳,好似宴会主角不是虞昭,而是自己。过一会儿还有人提议着献艺祝寿,各小姐们更是抓住机会大放异彩,引得叫好声连连。 虞昭被吵得头昏脑涨,迷迷糊糊还以为回到了丰阳,只因这景象去了这雕梁画栋的场子,真和集市上来了卖艺的一般热闹。卓姚还在旁边提醒着:“娘娘,按理说,您觉着表演得好的,是要赏的。” 这又让虞昭不得不强打精神认真看着,选了几个不错的,让卓姚给了赏。忽见虞珠也被推上场了,虞昭看见熟人,倒是真来了几分兴趣。 “今日娘娘华诞,臣女为娘娘献上琴曲祝寿,愿娘娘福泽绵延。”虞珠有些怯场紧张,让人上了瑶琴,坐下起势弹奏,起始琴音悠扬,甚好。许是紧张所致,后面好几处都有弹错,连对音律并无研究的虞昭都听出了不协和。 场下顿时窃窃私语四起。 “就这样还能入四皇子府?” “上面那位罩着,怎么不行。” 虞瑶本也在幸灾乐祸,又听不知谁来了一句:“虞家几位小姐大概都是如此,就只能脸还看得过去。”顿时也是满脸不快。 虞珠琴音刚落,脸上有些许窘迫之意。场上的人都看向虞昭,等着看她对自家姐姐这段并不出彩的表演作何评价。 场上静默,虞昭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自古流传‘曲有误周郎顾’一说,想必大家也都听出来了。” 太直接的指出了错误,众人微惊,虞珠脸上窘迫更甚。 却又听虞昭继续道:“可本宫觉得今日是因周郎顾,才致曲有误。开始本来弹得好好的,本宫瞧见四殿下偷偷看了几眼,怎就开始错了呢?” 闻言源帝第一个朗笑出声。“宸妃这丫头从来不言苟笑,但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总是真实而有趣。” 天子展颜了,众臣或真或假都得陪着,被调侃的楚子扬和虞珠脸色红得有些不自然,但能看出是乐在其中带着甜蜜的。虞珠脸上窘迫一扫全换成了羞涩。 楚子凯附和道:“有道理,许是四弟与虞二小姐心有灵犀,虞二小姐察觉了,这才致琴音错落。”转而拍了拍做在旁边的楚子扬的肩膀。“你的不是,没事干嘛偷看人家,应当赔罪。” 众人又是一阵调笑,虞昭顺着楚子凯的话往下接:“那虞二小姐要四殿下如何赔罪呢。” 虞珠连红着脸道不敢。虞昭见此点头,转头对源帝道:“陛下,既是我的寿宴,虞二小姐不做主,我便做主了可好。” 源帝在一旁看着笑着也得了趣,和他们一起寻乐子。“准了准了,子扬该赔罪。” “既是扰了为本宫祝寿的节目……”虞昭做思考状,忽想起什么一般。“听闻四殿下也是通音律之人,尤其竖箫极其精湛,不若同虞二小姐同奏一曲以做弥补?” “这个好!”楚子凯将楚子扬往场上一推,场中二人羞怯,互相腼腆行着礼,源帝最爱看自家儿子的笑话,可惜楚子睿不争气,不想看。楚子凯又太争气,不让他看。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也在旁边添火。“命人去把那同木而制,相配的一琴一箫拿来,今日难得此景,那宝物不用可惜了。” 见源帝重视,刘妃方才本有些不满虞珠上不得台面,现在不满全无,还略有些得意。挑衅的看着一旁脸色不佳的沈妃。 待人把一琴一箫拿来,二人共奏,水平都是高于常人,楚子扬的箫声引着虞珠的琴声,流畅轻柔,宛转悠扬。虞珠此刻紧张已过,只剩欣喜,故曲中还带上喜悦情绪,更是让人觉得技艺超群。 商音同落,掌声喝彩四起,声音落下后卓姚问道:“娘娘,可要赏赐。” 虞昭摇头。“此曲为情意相通而起,以金银为赏反而俗了。”源帝听后,复看二人情意青涩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宸妃说的在理,那待你二人成婚之日,朕亲自去你府上祝贺。” 闻此言刘妃喜上眉梢,连忙跪下谢恩。要知道就算是皇子纳妃,皇帝也很少纡尊降贵亲临。只是纳侧妃,就给这么大脸面。不由让刘妃觉得,多年拼背景拼不过沈妃,此刻轮到自己扬眉吐气了。 虞珠楚子扬也跪下谢恩,后退回席中坐着,虞程稳着不动,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但喜悦已是布满胸膛。暗道虞昭这个女儿自己付出的心思最少,给自己带来的荣耀却是最多的。 其实是他想多了,虞昭纯粹是想拉虞珠一把而已,有了陛下亲临主婚,不论以后正妃权势多大,都会顾忌着不敢怠慢。 众人正各怀心思,却听沈妃笑道:“没想到宸妃妹妹生长于乡野间,还能分清雅与俗。” “沈妃生长于京州富贵乡,不也还是一身俗气吗?”虞昭毫不客气回怼道。 不看场合挑事端最讨人厌,不想给这种人任何情面。 只见沈妃脸上怒气只浮现了一瞬间,转而又喜笑颜开道:“妹妹别多想,先前看你宫里养的那几只大狼狗,姐姐揣测寻常女子爱的宠物恐怕不得你喜欢。故今日寻了个珍惜活物送你。” “送礼就送礼,这么多话干嘛?”源帝知沈妃性子,仗着阜国公府在身后,就算是当着众人的面,也敢干出些丢人事,她这一点,源帝平日里最为不喜。 果然来了,虞昭默不作声,冷眼瞧着她张罗着下人,把那被子包裹严实的笼子推上来。又热络的上来将自己拉过去看,等把那被子去除,众人惊呼,一条大蛇在里面慢慢蠕动着。绕是虞昭胆子大,也被吓得退了一步。 源帝训斥道:“这蛇有何可养的?沈妃你也太胡闹了些。” 沈妃只自顾自的说着:“大家都别怕,现在在冬日,这蛇懒得很,且用笼子关着的,就看个样子,能有多可怕。”说着又看向虞昭。“姐姐听说当日妹妹训狼做战救了陛下,荒郊野岭吃人啃骨的畜生你都不怕,何况这只关在笼子里的畜生。” 现下众人都明白了,意不在送礼,意在突出场上最尊贵的宸妃娘娘是个荒野中和凶残野兽一起摸爬滚打的野女子。 见宾客席中已有窃笑不屑的声音传来,沈妃满意极了,做样子继续介绍道:“这可是南洋来的金钱蟒,比那灰狼稀罕多了,想必妹妹识货,定然肯收下,还是说妹妹只爱那凶残无比的野兽,不……” “够了!”源帝听得烦闷,打断她,“那狼知道救朕,这蛇能干什么。”又招招手对虞昭道:“宸妃回来,此物光能看个皮面,无用,朕都瞧不上,你也别收了。”也不知道此话是讽刺那蛇还是沈妃。 虞昭闻言向回走,忽听席间又一阵惊呼,那蛇从笼子上的门钻了出来,高高竖起,做攻击状,下一秒张开大嘴直直的朝虞昭袭去。 引得坐在那个方向的人四处逃窜,众妃嫔与臣妇尖叫连连,毫无体态风度可言。楚子凯见状使劲拿起凳子朝那蛇扔过去,将它击到地上,上前把虞昭拉回到源帝身旁,转而吩咐外面守卫进来。“保护父皇!” 那蛇倒地后又迅速窜起,整个宴会的人乱做一团,都四处逃窜躲避着,沈妃自己也是惊呆了,胡乱逃跑着。 却见蟒蛇谁也不找,又直直的向着虞昭过来,凶恶张着的大口看得楚子凯心惊,掀翻桌子一脚踢过去,才又挡去一劫。 明明那蛇都被踢到其他人身上了,那人害怕得胡乱挣扎,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蛇又往虞昭这方来。 护卫此时进来将源帝护住,拿着刀剑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眼见又要袭过来,害怕得瞬间瓦解,散成一锅稀粥。虞陆护女心切,一瘸一拐穿过逃窜的人群往反方向走,过来直直挡着,即将就要被蛇咬到。虞昭呼吸一滞,瞳孔微缩,推开护着自己的楚子凯,上前拔出一侍卫腰间的刀,步于虞陆身前用力一劈,蛇顿时成了两半。 带蛇头的那半还扭着,长着大口吐芯子,看着十分恐怖。蛇尾那一半落在沈妃面前,也用力扭曲着,吓得她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虞昭只觉用尽了全部力气,肩上如撕裂一般疼痛,拿不住手中的刀,忍着疼痛转头,喘着气问虞陆。“没事吧?” 见她点头,忽觉自己再撑不住,喧闹在耳中渐渐消失,随即听见众人呼唤的声音,后视线模糊倒下,再不知发生了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章 迷香 夜幕已降临,皇宫上下每处都起着灯,映着积雪亮堂堂的,好看极了,却没人有心思去赏。合宫上下依然如早晨一般忙碌着,却不再是为了备宴,而是为了去疑免罪。 朝晖宫门外,沈妃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哭得妆容全花。源帝坐在主殿,楚子凯陪着,都在等着查清此事到底是为何。虞陆在内殿坐在床边不敢做声,看着昏睡不醒的虞昭默默拭泪。但楚子宜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大哭,楚子凯怕他吵到里面的人,吩咐着人将他抱出来自己哄着。 “想必父皇也看到了,那蛇分明只冲着她去。”楚子凯满是愧疚担忧,怕查不出个真相不能给她交代。“那蛇我方才看过了,并无何特别,问题定然是出在她身上。” 源帝愁眉不展,外面沈妃的哭喊请罪声传来。“陛下,求您相信臣妾,此事与臣妾无关……”听的源帝更是火大,起身箭步走出去,训斥她道:“与你无关?若不是你带着那畜生上来,怎会让它有机会伤人?如果朕认真追究起来,你有弑君之嫌!” 吓得沈妃连忙磕头。“陛下饶命,臣妾知错认罪,但臣妾真的只是想借送礼之名嘲讽一下宸妃妹妹,实在不知为何会变成如此。” “但到底与你脱不了干系!”说着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再不看她一眼。“给朕滚回去跪,别在这扰了宸妃的清净。” 不敢抗命,但身旁的宫人都被拉去审问了,沈妃费力站起来,独自扶着墙边哭边往回走。途中遇见来探望虞昭的刘妃云昭容一行人,又被冷嘲热讽一番,当即气得昏厥过去。 这边卓姚冯安审问完一些人后,急匆匆的回来向源帝复命。 “启禀陛下,奴才细细盘问过了,沈妃娘娘身边的人皆说只是想借礼羞辱宸妃娘娘,并不知为何那蛇会狂性大发。”冯安一言一句细细将每人口供说与源帝听。 楚子凯转身问卓姚:“今日我看她神情并不如常,且声音也稍有不同,可是病了?” “娘娘晨起确实有点不适,但她说并无大碍,且因要去焚香祝祷,并未来得及服任何药物。”正疑惑着,忽惊觉,连忙进了内殿将方才虞昭换下的华服拿出来,贴近嗅了嗅。对源帝楚子凯道:“今日从护国寺出来,娘娘说了句里面的香太呛人,之后脸色就越发不好了。” 楚子凯连忙示意拿过来,也贴近闻了闻。源帝问他:“如何?” “这衣服确实是有股香味。但单闻着不过觉得浓郁了些。”转而吩咐卓姚。“先带人将护国寺的香都封起来,再让御医过来细瞧。” 卓姚得命,急匆匆又往外面走去,在宫门口遇见前来探望的刘妃云昭容一行人,行礼后推辞道:“谢谢各位娘娘的好意,现在进去恐更会扰了宸妃娘娘清净,方才沈妃娘娘都被遣回去了。” “无妨,既然如此我们回去便是。”刘妃答道,又问她:“姑姑不在宸妃妹妹身旁照料,这是要去哪?” 卓姚答道:“陛下与太子殿下觉得今日宸妃娘娘焚香礼的香有问题,命奴婢去护国寺查看。” “护国寺!”云昭容闻言忽语气惊讶,转而又用手捂着嘴。 众人看向她,刘妃问道:“怎的?你知道些什么?” 云昭容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可嫔妾不敢确认。” “昭容不必怕,今日不仅是宸妃娘娘遭劫,陛下的安危也是受到了威胁。”卓姚尽力想劝她说出来。“您的话只要是真,无用与否不重要,但若不说,漏过了此事关键,可是大过。” 闻言云昭容思虑了一下,慢慢道来。“前日早上我照例去给先皇后上香后,见沈妃娘娘往护国寺方向去,说是给二殿下纳福。反正闲来无事,我便和她同去,期间就有人送来一套华丽的纳福香料器具,她便想拿来用。结果被告知是宸妃妹妹华诞祈福的。 她脸色不快,竟不小心将那香料碰倒在地上,后只连忙叫侍女捡了起来,再没管过了。” 正听她说着,就有人来报护国寺库房走水,卓姚顾不得她们了,忙疾步朝那边走去,待到时库房已是一片灰烬,虞昭今早用过的那批香料刚好遭殃。无奈只得回去将云昭容所言禀报。 “这是明晃晃的销毁证物。” 源帝方才也得了御医的证实,虞昭衣服上的香味确实混了一种叫“烛阴迷”的香料,此物为毒蛇最爱,就算是在冬眠中安睡的蛇,也能将其狂性瞬间激起。此刻听到这消息,更加确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为之。“沈妃确实嫌疑重大,朕前几日曾在朝堂上透露生辰宴后,会将子宜过继给宸妃一事,阜国公同齐行一等人很是不满。” “陛下,可要搜查?”卓姚试探问道,待源帝点头,立刻和冯安带着人往沈妃宫中去。 楚子凯抱着楚子宜在寝殿门前,同那几只狼狗一样远远望着,终于见她转醒缓缓睁开眼,回头禀报源帝一声就进去。 虽然醒了,但虞昭现在整个人是懵的,只觉自己肩膀好似脱臼了一般疼痛难忍,风寒也好似加重了,脑袋翁翁的,嗓子又疼。迷迷糊糊只看得见虞陆在她面前边哭边说些什么,但根本听不清楚。 猜得到是些关心之言,虞昭握住她的手。“娘,你别担心,我没事。”又见面前出现一只楚子宜,连忙让楚子凯将他抱开。“别过了病气给他。” “你只安心养着,我和父皇会查出是谁在谋划此事。”楚子凯对她嘱咐着。可虞昭耳力暂失,听不见,只疑惑的望着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听不见。 源帝随之进来,楚子凯告知情况后,问了御医得知是风寒加重引起的正常症状,放下心,嘱咐人好好照料后,带着楚子凯出去商议调查之事。 虞陆亲自看着她喝完药,又睡下了,才往偏殿去休息。楚子宜就在虞昭房里的一张小床上睡着,子时已过,喧闹的宫殿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虞昭忽噩梦惊醒,喘着粗气看房中无人,但楚子宜爬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后面书房走去,连忙起身去将他牵起。却被书房门口杵着的一个人影,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四下看着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虞昭才小声问道:“这么晚了,太子殿下有何事?” 楚子凯说:“你挥刀的时候太过用力,想肩膀会拉伤,我来给你送药。”忽见虞昭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想起她现在听不见。走近把药拿出来给她看,指了指她的肩膀。 瞬间明白了,虞昭接过。“谢谢殿下。”后将楚子宜牵过去睡下,自己坐在他旁边哄着。 楚子凯跟过来,递上件斗篷让她披上。明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嘱咐道:“你以后万不能如此鲁莽,今日这情况也太危险了……” 虞昭听不见,见他一脸关切,知他是在说关心之言,于是敷衍着一直点头。 察觉到她的敷衍,楚子凯眼神一柔,忽语气转了个调。“你以后只站在我身后就好。” 虞昭点头,楚子凯眼神越来越亮。 “你以后可不可以留下,我不能守诺别怪我可好?” 虞昭点头,楚子凯知道这不是她本意,还是觉得开心,不由嘴角带笑。虞昭发现不对了,以为他在戏弄自己,放下楚子宜往书房去,对着那密道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殿下以后别不招呼一声就来,挺吓人的。” 楚子凯点头,示意她回去休息,往密道里走了。不多时入口合上,虞昭将地衣盖上,肩膀确实疼得难受,连忙褪去衣服将那药抹上,瞬间好了很多。不再受这疼的干扰,后半夜睡着也安生了些。 晨起又一副药灌下去,苦得虞昭眉目皱起,不过身上病气退了许多,卧在床上听着卓姚讲着事情调查的进展。 “沈妃娘娘宫中并没搜出什么来,其余有嫌疑的人还在慢慢排查着。” 话音刚落,就听冯安来禀报。“查出来了,陛下亲自去沈妃宫中查出来的。” “如何查出来的?”虞昭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谨慎问道。 冯安答道:“陛下吩咐着人找了几条蛇,先给它们闻了“烛阴迷”,再往沈妃宫中一放,齐刷刷就往西南墙角去,果然挖出来一团散发香气的怪东西,就是那东西。” “沈妃可认罪了?” 听虞昭发问,连忙答道:“死咬着不认呢,可有云昭容做证沈妃确实碰了娘娘焚香所用的香料,且合宫上下就只有她宫中搜出来了,奴才想赖是赖不掉的。” 闻言虞昭并没有说什么,只靠在榻上闭眼沉思。要说是沈妃干的,确实有很大的可能。 但仔细想想,若知自己身上有“烛阴迷”,为何还敢拉着自己一起上前看那蛇?且蛇是她当着众人的面送的,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查到她头上,是真蠢还是另有缘由?虞昭的头又开始疼了,心道以后定要暗中小心就是。此事不管如何说,沈妃终究有错,源帝要如何罚自己不参与便是。 此次倒是把虞陆的胆子吓坏了,离别之时还含着泪一个劲的叮嘱着小心,虞昭安抚着,不顾身上不适亲自将她送上车。回来时看见楚子睿带着身怀六甲的正妃,跪在天子殿前为沈妃求情。并未过去,不想回头遇见了冯妃。二人边走交谈。 “宸妃妹妹好福气,听闻陛下欲将五殿下过于你名下。”冯妃语气虽温和,不难听出满是羡慕。 对于谦逊之人,虞昭也不那么咄咄逼人,答道:“五殿下在我这不常哭,所以陛下才做此决定。” 冯妃自嘲道:“妹妹如此年轻就得了个金贵儿子,我原是第一个伺候陛下的人,如今日渐年老,却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虞昭不答,楚子殷本就是犯了错才被流放,怨不得其他人,冯妃失了教导之责,就需承受此等苦果,并没有什么好可怜的。于是二人沉默前行,再不说一句话。 冬日的夕阳依旧绯红,却感受不到半点残余的温暖。随之而来的黑夜,包裹住整个江山。唯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常年四季如春,从没让寒风侵入过半分,所以让那些心寒体寒的人都觊觎着这块地方,不惜踩着鲜血爬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章 新春 蟒蛇袭人一事不宜再查下去,因为有心之人已经在散布蛊惑人心之言。将虞昭描述成妖女,生辰当日被蛇盯上不说,连护国寺都起火了,原是因上天看不惯来收的。 虽卓姚守着风声,保不齐还是有只言片语漏进了虞昭耳朵。 心中只觉得好笑,若真如她们那般说,这人人畏惧的上天也太弱了些吧,竟不能将自己一个小小妖女成功收了去?那日那蛇不也把她们吓得毫无寻常端庄之态吗,既以为是来收妖的,缘何都怕成那个样子。还是自己这个妖女上去斩了那条蛇呢。 那些人看不到这层,反正说几句闲话也伤不到自己。迟迟查不出个究竟,源帝为了灭谣言,定了嫌疑满满的沈妃的罪,降了位分罚了奉,禁足直至真心悔改认错那日。也借机打压了倚老卖老的阜国公的气焰。 而楚子睿也被连累,被人趁机参了一本,牵连出以前见色起意逼死民女之事,被罚了闭门思过。这一派元气大伤,楚子凯的地位稍微稳了些,不少人叛逃于这方。几日后源帝正式将楚子宜过于虞昭名下,那些人又开始动摇,此举也让源帝楚子凯看清哪些是真正可用之人。 虞程下朝后喜气洋洋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奉承,原觉得虞昭没有子嗣是一大憾事,如今得了先皇后嫡子,自己便有了未来的方向,忽见齐行上前,二人互相拱礼。 “宸妃娘娘有幸抚养先皇后嫡子,虞尚书与我以后算是亲眷了。”齐行试探着示好,想将虞程拉入自己一伙。 虞程同他一样狡诈,自然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合作只是暂时,到了瓜分成果的时候,不会留半点情面。“齐尚书此言不实,不管是先皇后还是宸妃娘娘,都是嫁给天家之人,所生所养的子嗣亦是天家之子,为人臣子,不该有攀龙附凤之念。” 话是说得谦卑,但语气里的得意劲听得齐行牙痒痒,脸色阴沉看着他在众人簇拥下离去。 年节将至,裁衣库的人给楚子宜送来许多花色新颖,款式可爱的新衣服。卓姚给他试了一套又一套,抱出来给虞昭瞧,最终选定了一套红色带虎头帽的,它穿着笑着撞到虞昭怀中,可爱极了。见外头雪堆得深,又拉着虞昭脚步不稳的向外走去。贪玩的小宫女们在花园中堆了个雪人,楚子宜见了喜欢,跑过去看,虞昭随手捡了两个圆石子,给雪人安上眼睛。楚子宜却摸着雪人的脸咿咿呀呀直叫,好似在奇怪它为何没有鼻子和嘴。 虞昭又命人折了一树枝,安上了鼻子,楚子宜看得直拍手,又摸着嘴巴的位置看着虞昭。 “这小子挺机灵的啊。”楚子凯的身音在后方响起,众人才注意到他默默在一旁看了许久,连忙行礼。 虞昭答道:“可不是,又在难为我了。” 楚子宜一直指着那雪人,想要虞昭给它安上嘴巴。楚子凯也蹲下来和他们一起想。 忽有了主意,虞昭用手将嘴上唇脂抹下,用手轻轻点在那雪人的鼻子下方,没画完,不够了,又伸手抹了更多欲继续,被楚子凯阻止道:“哪有你这么画嘴巴的,看我的。” 说着就用手来接虞昭手指上的唇脂,指尖相触,带着点力道摩擦而过。那点温热忽从指尖蔓延到全身,让虞昭觉得心中一跳,连忙正色往后看向跟着的人。好在三人围着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楚子凯倒是没任何不自然之色,用手上的唇脂将那嘴的轮廓越画越大,不见可爱,倒有几分可怖。虞昭无语,转头看楚子宜,果然一副委屈样子,下一秒就哭了出来,连忙抱着他哄。 “怎么了?”楚子凯疑惑,问虞昭。“我画得不好看吗?” 不知该做何回答,虞昭看了看那因嘴巴面目全非的雪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只哄着楚子宜。“不哭了,让姐姐们再给你堆一个。” 楚子宜闻言停顿一秒,又看了看雪人,哭声再起。楚子凯还在追问虞昭。“不好看吗?我觉得不错啊,上次那副猫和鱼,我看你还挂起来了。” “太子殿下,别提了。”虞昭看楚子宜越哭越大声,不由扶额。卓姚连忙递了拨浪鼓过来,帮忙哄着才成功止住了哭泣,虞昭复看向楚子凯。“陛下已经能认识到自己水平如何,太子殿下您继续努力。”说完带着楚子宜去看凌霜而开的红梅,留楚子凯一人在原地自我怀疑。 除夕夜的宫宴热闹非凡,皇子们挨个挨个的向源帝敬酒祝贺,家宴不必顾忌规矩,故欢笑声连连。云昭容见楚子宜可爱,过来虞昭身旁逗着,虽楚子宜毫无反应,但她一人好似有趣得紧,虞昭暗中佩服,能将独角戏唱成这般,功底深厚。 宴上佳肴万千,虞昭喂着楚子宜吃完饭后,拿起筷子只钟情于那道年年有鱼。趁着那边人们玩着击鼓传花的热闹,吃了一筷又一筷,忽见楚子凯盯着自己眉目含笑,虞昭伸向盘子的筷子一滞。疑惑的和他对视,片刻,转头问卓姚。“这鱼是不是代表着吉祥,不能吃啊?” 卓姚不明就里,摇头。楚子凯耳力极好,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当即以手作掩偷笑。待虞昭视线复看过来,尽力维持着平和,还是掩不住笑意流露。 反正差不多也饱了,不想让他笑话,于是放下筷子再不看他。楚子凯只以为自己惹她不快了,心有些慌,连花球传到自己这都没反应过来,无奈被逮上去作诗。 家宴过后,源帝要去祠堂祈福彻夜。免了大家的守岁礼,谢恩后各回各家。虞昭回朝晖宫放灯祈福后,就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心中记挂着虞陆,将楚子宜哄睡后点了一盏小灯为她守岁。长夜漫漫无聊得紧,又披上衣服去书房中看书。 不料一篇文章都还没看完,就听书案前方密道打开的声音,虞昭放下书瞧着,却没有动身。 地衣被拨开,果然是楚子凯,虞昭疑惑的看着他。“太子殿下有何事吗?” 没想到她会在书房,楚子凯一惊,转身看向她。 “你定是饿得睡不着吧?” 虞昭疑惑。“何以见得?” 楚子凯自顾自的上来,手上还提着个食盒。“今日家宴许是我扰了你的胃口,特地来赔罪。”说着走过来打开食盒,将红烧鱼、砂锅豆腐鱼、糖醋鱼、奶汁鲫鱼汤通通摆出来。 “并不曾打扰啊。”那些菜肴看得虞昭确实有些饿了。于是致谢道:“不过谢太子殿下,现在确实有些饿了。”说着拿起筷子吃,见楚子凯在旁边坐下,又问:“还有什么事?” 楚子凯摇头,虞昭心中奇怪,这么晚前来只是为了给自己送吃食到底是为何啊?正思考着,忽听他问:“你为何如此喜欢吃鱼?” “因为以前我和我娘有上顿没下顿的,就爱去河中抓鱼,等吃到嘴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必饿肚子了,会有种安心感。”虞昭心里清楚,从来不避讳什么,如实告知。 很简单的回答,就是单纯为了填饱肚子,听得楚子凯心中微酸。“但听你说起,好似没有一点不快乐。” “跟现在差不多。”虞昭像是在回忆。“那时只用担心每日会不会饿肚子。现在衣食无忧,心却悬着不安生。” 楚子凯看着眼前吃得香甜的人,知道是自己打破她的那份宁静,不由道歉。“对不起。” “不必,我既然答应了,也是为事成之后能更安心的生活着,既然也是带着目的,不存在谁对不起谁。” 楚子凯问道:“更安心的生活是怎样的?” “有钱且自由,不必与人周旋,不必忧心危险。”但若想全得,实在难如登天。 闻言楚子凯沉默了。 半晌过后试探开口。“若事成之后我能给你这样日子,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 此言大胆得令人震惊,虞昭瞬间警惕,放下筷子盯着他。只见楚子凯眼中没半点玩笑的意思,相反,从未见他如此认真过。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映着灯火熠熠生辉,烧得虞昭一颗心猛跳,连忙收回视线,果断道:“不可能。” 楚子凯的眼神暗下,还欲说话,就见虞昭起身,头也不回往卧房走去。“太子殿下回去吧,我要歇了。再者,我上次便说了,来时知会一声,若再犯我每日便封了这入口。” 后毫无留恋的关上书房的大门。 书房的灯迟迟没有熄灭,楚子凯望着那紧紧关上的门,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莽撞。又暗嘲自己明知希望渺茫,依然不能控制着自己去想。就像此刻,明明知道自己该走了,却还是迈不开离开的脚步。 门外的虞昭也没好到哪里去,关上门后紧紧贴着顺着门蹲下,生怕里面的人闯进来。是怕吗?不是,是顾忌,越在乎越顾忌。以她的性子,若是拒绝,定然会留下说到那人彻底死心才会作罢,此刻走得如此快,更像是在逃。虞昭没这个意识,只以为他这想法是不要命,自己还想活下去呢。但心仿佛是要蹦出来一般,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新春已至,朝晖宫中的二人,只一门之隔,身份、想法、顾虑都不同,唯一一点相同之处,二人此次的年节,没有增添何样的喜气,只添了不明所以的负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章 穿心 不管怎样,逃得了大年三十,逃不了大年初一,纵然一夜未眠,窗外热闹的气氛还是透进来,催着虞昭去上妆梳洗。楚子宜也换上一身新衣裳,在旁边拿着个虎头娃娃咿咿呀呀催着。 依然下着雪,但虞昭觉得轿子里昏沉,更容易让人没精神,于是牵着楚子宜小心翼翼的往天子殿走去。到时发现后宫众人差不多都来了,连闭门思过的楚子睿也被恩准今日出来,同楚子凯他们一排站着,等着给源帝拜年。见虞昭来了,齐齐给她行礼。 所有人出身都比她尊贵,所有人年纪都年长于她,看得虞昭真觉得自己要折寿。连忙免了礼站在众妃嫔首位等候着。 忽见楚子宜牵着虞昭的手一个劲往楚子凯方向去,这可不寻常,虞昭望过去,刚好与他视线触碰。眼神微闪,后又连忙正色。这才看清楚子凯手中拿着几个造型可爱奇特的糖人,一看就是给楚子宜的。于是虞昭放开楚子宜,将他往楚子凯方向推了推。“去吧。” 楚子宜却不动了,转过来又拉起虞昭的手想让她一起过去。虞昭深呼一口气,立起身子直直看着前方,残忍地不理会。 见此楚子凯有些失落,走过来单手抱起楚子宜,将糖人给他。楚子宜高兴极了,转过身子将手上的东西挥舞着给虞昭看。 不争气,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虞昭在心里埋怨着,只帮他将歪了的帽子戴好,任由楚子凯将他抱着。 大概一刻钟后,源帝从祠堂回来,众人随他进殿,拜年说了吉祥话后,源帝赐了红包,和众人攀谈一会儿,吩咐虞昭先回去备着早膳,自己待会用了再歇息。 心知定然有事情要商议,虞昭带着楚子宜默不作声的先走一步。楚子宜一路吃着那糖人,糊得满脸都是,回到朝晖宫时又同那几只狼狗玩得欢快。正好让虞昭得了空,做模做样安排好了膳食。 想回书房看看是否还乱着,结果一开门刚好和楚子凯撞个正着。二人都愣住。 虞昭:“……” “先前想知会来着,你已经走了。”楚子凯生怕她一怒之下真把这封了,连忙解释。“父皇让我来的。” 恰好外面源帝的声音传来,虞昭转身无视他,楚子凯跟着出来,三人一同围着桌子坐下。源帝边吃边对虞昭说:“现在虞程藏得好,短时间看不出来个什么,所以朕打算上巳节时才让你省亲,养一段时间再探,得到的消息会多些。” “知道。”虞昭有些心不在焉,但源帝没察觉,继续说道:“初八老四纳侧妃,朕亲自去主婚,你亲自去送嫁,再让虞程感受一下你和朕对他家的看重。” 让一个会隐藏的人暴露野心的方法,就是让他觉得荣宠倍至,逐渐膨胀。再擅长伪装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能装一辈子的与世无争更好,那就算真的与世无争了。 虞昭欣然应下,正盘算着省亲那天顺便也要去看看虞陆,源帝又看向楚子凯:“再过几月的围猎,也该准备准备了,待出了元宵,你下午偷偷来朝晖宫,就在后园教她射箭什么的。” “儿臣遵旨。”“大可不必。” 一个立刻同意,一个脱口而出的拒绝。场面有些尴尬。源帝不知缘由,不觉,对虞昭劝道:“学着没有坏处,不仅围猎用得上,还能强身健体,平时也可防身。”又对楚子凯道:“你需得好好教,因为朕对外宣称是朕亲自教的。” 又看着虞昭,语气不容拒绝:“你也得好好学,学得不好朕会没面子。” 天命难违,楚子凯尽力压制着心中的窃喜,看着虞昭的眼神又亮了些。虞昭只盯着地面,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愿意。可惜源帝甩下话就去偏殿休息了,并没有看到。剩了气氛微妙的二人独自相处。 “我的骑射剑法都还行。”楚子凯小心翼翼的表示。“你若要学刀枪也没问题,我慢慢教你,不会很累的。” 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虞昭觉得头疼,不答。起身径直往外走去。“子宜今早吃了糖没漱口,我去瞧瞧。” 只觉得楚子凯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如火一般炽热,和他待不下去了,需逃到雪地里冷静冷静。楚子凯心情稍好,胃口也好,拿起筷子吃着桌上的膳食,心道来日方长,鼓励着自己不要灰心。 初八到来,源帝虞昭都遵守承诺来到四皇子府和虞府。 旨意早早就传了进来,虞府上下早就侯着,关心此事比关心虞珠出嫁之事更甚。 当虞昭亲自为虞珠盖上盖头时,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担忧,小声嘱咐道:“只管当好四皇子侧妃,自然不会有人敢欺辱你娘。” 没生在大夫人的肚子里,从来都是矮人一截,这种滋味虞昭也曾体会过。庶出子女要想生娘不受委屈,最终还是得靠自己争气。 鞭炮声响起,虞珠上了花轿,喧闹中虞昭忽瞥见偏门后方有一妇人含着泪偷看。正是虞珠生母二姨娘,虞昭叹了口气,这就体现了那句“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连自己女儿出嫁都不能正大光明地送。如此悲哀一世,倒不如不嫁来得自在。 转眼又至元宵,从民间各地进贡来的灯将皇宫装饰得不那么端庄严肃了。虞昭却没心思去赏,只因明日起,楚子凯每日下午便要从那密道里钻出来。心下出了烦躁外,一种莫名的感觉更是让她心慌。窝在寝殿拿着本书在眼前杵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想思绪间,书房门轻轻打开。虽声音极小,但在安静的内殿中清晰得很。今日源帝宿于天子殿,自然不会是他。虞昭默默起身,装作不知道般往偏殿走去。楚子凯却不给她逃的机会。“……虞昭。” 装不成了,虞昭转头。“出了元宵,每日下午。太子殿下为何不遵陛下旨意?” “你别如此,我先向你赔罪。”楚子凯垂下眼睑,满脸失落。“你不爱听那天的话,我先收回,可否如从前那般待我,不至于见了我就逃。” 怎么可能。虞昭心想,当日脑子一热入了虎穴,只想快点结束平平安安离开。可下一只老虎又放了话想留住自己,自然警惕着不敢放松。刚想气势大起出口拒绝,却见楚子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了些委屈。虞昭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只问出一句。“事成之时你会兑现承诺?” 楚子凯答道:“以你的想法来,没问题。” 此言有歧义,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的积累,会慢慢变的。虞昭自信自己的想法是坚定的,所以没发现里面另一层含义。 得了答案,稍安,指了指书房的密道又嘱咐道:“事不过三,殿下以后若再犯,我会说到做到的。” “自然。”楚子凯爽快承诺,又拿出一些手指套等防护用具。“你没练过箭,明日恐会伤着手,戴上会好些。” “知道了,谢太子殿下。”虞昭说完抬抬下巴,示意他该走了。楚子凯无奈转头往书房去。看着他离去,虞昭搬过桌子将书房门堵住。 但情意是堵不住的,虞昭向来直爽洒脱,唯有这件事却迟迟不认。倔强倒是丝毫未减,和从前如出一辙。一丝丝莫名情感在她心中扫着,窗外挂着的灯笼红彤彤的光又照进来,晃得虞昭心烦气躁,辗转反侧更是不得好眠。 翌日如约而至,卓姚在外殿守着,后园只有楚子凯与虞昭二人。更让她不自在,见旁边楚子凯神色自若,暗自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其实不然,楚子凯不过是脸皮厚些而已,内心也是激动荡漾着,但怕吓到她,尽力压制着。 连着示范几次,次次中靶心,又见上方飞过一鸽子,于是举弓扬起,弦动鸟落,确实炉火纯青,看得虞昭在心里叫绝。 楚子凯走过来将弓递给她。“先试试。” 虞昭拿起,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却听他说不对。又按他指导的摆好正确的姿势,拉弓,箭出,箭直直落下。 “你力道用得不对,”楚子凯说着过来边扶着她边指导。“力度有些不够。记住用肩带动手伸展,手要稳,瞄准后箭要放得果断。” 二人肢体有触碰,虞昭身体瞬间僵了。楚子凯丝毫未察觉一样,依然手把手教着,两人距离第一次如此近。偏偏楚子凯前不久才表露了心思,纵然后面改了口,要说完全当做没发生过怎么可能。虞昭大脑飞速转着,尽力让自己思维清醒着,想着他举止若再过分一点,自己就踢他。 好在没有了,就着那个姿势,放弦,箭出。虽还是没挨着靶子,但至少箭离了弓。 楚子凯又拿出一箭替她安上。“身子不要太僵了,眼睛也注意瞄准些。” 再次上手帮她稳住身形,耐心调整着各处细节。虞昭尽力让自己集中精力,按他说的做。又听他在后方说:“只盯着那靶心一处,其余皆是虚无。”虞昭咬牙放箭,回力震得她不由自主往后一扬,楚子凯连忙接住了,稳稳贴在他怀中。 反应过来时连忙不动声色挣脱出来,心跳加据却是事实。倒春寒时候的阳光并无半点暖意,虞昭晨起也未施胭脂,那张清冷的脸上却浮现出几分微红,装作渴了去喝茶试图压制下去。楚子凯微笑,看得清楚,忽然变得善解人意。“还不错,今日便如此吧。” 虞昭点头默认,再看那箭,竟正正挂在红心上,虞昭不管,自行进屋了。楚子凯也拐进书房,回了东宫。那箭依然明晃晃的挂在靶上,引得虞昭不自觉向往那看。让她心中苦恼的事,是那箭中了红心,恐怕也穿了她的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章 迷茫 算是认清了,慌乱过后虞昭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晚上泡在浴盆中,将在旁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浴房水气缭绕,朦胧如同她的心思。隔着太多忧虑,以至于看不清楚心中那点因情起,而产生的喜悦。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得到就在那。 伸手去拿擦身的绸巾,触到了琉璃屏风,结着薄薄一层水雾,微凉从指间蔓延,彻底冻结那点喜悦。 太不顾后果了。 虞昭如是想到。可楚子凯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不该如此的。早早将这苗头掐灭才是最好,怎能纵得它越烧越狠,如此下去,终会变成引火自焚。 初春的夜风依然冻骨,虞昭觉得越冷越好,正好让自己时刻清醒着。独自一人在后园中,弓弦一遍又一遍拉动,手都磨出血泡也不停。直至不用人相助,靠自己的力量射中了靶,才算结束。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寝殿中,浓浓困意让她放下心头负担,得了一场许久不曾有过的酣睡。 翌日楚子凯先是惊讶于虞昭的飞速进步,又眼尖瞥见她并未带指套等防护,手上血泡因用力被磨破。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细瞧。 “为何会这样。” 虞昭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又射了一箭。“不碍事,都是要一步一步扎实地练,射箭本就需要手上茧痕来稳住弦。那些所谓的保护只是暂时的,以后若遇到危急时刻,不能适应伤痛,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开始就疼过了的好。” “你自己偷偷练过?”楚子凯问道。 虞昭看向他。“勤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能见成效。”说话间不防被楚子凯轻轻拍了下肩,顿时疼得一声闷哼。 “只使蛮力确实进步飞速,可你看看你身子能受得住吗?”楚子凯无奈中带了些气恼,耐心为她解释着。“开弓练习的时候用力不对,当时察觉不到,但入睡放松后必定疼痛加据。你方才还逞强放了好几箭。” “我不惧疼痛,只求能快点学会就好,太子殿下也不必麻烦过来了。”虞昭说话时低头不看他,手轻轻拨着弓弦。 而后二人陷入沉默,虞昭言外之意正好触在楚子凯的心思上,他自然是明白的。 正沉浸在失落中,抬眼瞥了一眼低着头,手不自觉拨着弓弦的那人。忽觉此动作她做出来很不般配。 察觉到了不对,以他了解的虞昭,若是不喜欢,大可言辞激烈将他彻底击退,可如今只是默默反抗着,更有些躲闪的态度。 好似发现了华点,楚子凯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越想越觉得说得通,或许她也有这心思,只是太多顾虑了将她困住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不是顾虑重重嘛…… 楚子凯向来是个有自信的,心中有了解释更加不怕,直接至她面前:“虞昭,你是否也心悦我?” 这话把虞昭的脑子轰得一片空白,脸上却瞬间涨红,反应过来后,将弓箭往地上一扔。“滚!” 全程不看那人一眼,径直出了后园往前殿去。 没有直面回答,那就是自己猜对了,楚子凯被骂了一点都不难过,还有些抑制不住欢呼雀跃。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准备跟过去。 不想虞昭早有准备,把那几条狼狗放进来后,无情的关上通往前殿的大门。楚子凯心中叫苦,那几只狗凶神恶煞地叫着,眼看着就要冲过来,连忙拐进内殿书房关门。靠着门扶额苦笑。但心中那丝甜蜜却迟迟没有褪去,也记挂着虞昭手上和肩上的伤痛,无奈摇摇头回东宫给她拿药。 听里面的狗不叫了,为保谨慎,虞昭等待片刻后才进来,试探着开了书房门,见里面无人,松了一口气。 转身费力推了一只书桌压在那入口上,正准备去再拿几张椅子压上。 忽听那入口里面的锁打开的声音,转而又听见下方楚子凯惊呼的声音传来。依然打开了,那桌子直直落了下去。楚子凯踩着上来,与有些惊讶的虞昭对视。 “是朝下开的。”楚子凯憋着笑解释道,越发觉得她可爱。 虞昭有些懊恼,侧身语气冷漠。“你以后不必来了,我自去跟陛下说不想学了。” 楚子凯充耳不闻,自顾自将各种药物给她分好,拿起书案上的笔一个个标注好作用。边写边道:“我知道你脸皮不如我厚,没关系的,慢慢来吧,反正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 “没有。”虞昭回答得斩钉截铁,但眼神中以前的那份坚定丝毫不见。藏在身侧的那只手也不自主的绞着衣袖。 楚子凯点头,嘴上念着:“好好好,没有。”可语气分明带着些调笑和宠溺。虞昭警告道:“狗就在外面,殿下自己走还是让它们来送?” 转身看他,忽然警惕,因为楚子丝毫没有被威胁到,反而放下笔往她这方向来。楚子凯察觉她的慌张,一愣,细思忽觉自己行为确实太像个登徒子,难怪眼前这猫儿炸毛。 于是决定让虞昭自己缓缓,把药放在书案上,嘱咐道:“这药比御医的好些,你自己看上方的标注,这两日先休息,伤好了我再过来继续教你。跟父皇说无用的,他最爱面子,说了你要学会就必须学会的。” 走到密道入口时又回头吓她。“你若再自己偷偷练,那手最后会废的,以后只能我喂你吃饭……”话还没说完就连忙逃走,因为虞昭已经把那几只狼狗唤进来了。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楚子凯确实遵守了承诺,虞昭受到的冲击得以有时间缓缓。但依然纠结,并不是接受与不接受这感情的纠结。在虞昭的心中,根本不会认为两人之间会有个结果,产生的情意是只会徒添麻烦的东西。 再见时,楚子凯虽收敛很多,但若有提起的苗头,虞昭毫不留情地开怼。 无奈楚子凯那句话确实说得对,他脸皮厚,这些话语砸在他脸上,皮都不破一个,还弹两下。 也不是没想过和他好好谈,现在他已经察觉到虞昭也动心了,和他说开,就代表着虞昭松口。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万一他还是不惧后果坚持,此举更成了添进火中的一把柴。 之后他过来,虞昭就会将狗带来后园看着,好在也就二十几天,差不多学得能看了,急急忙忙给源帝交了差,终于不用日日面对他。 为了分心,虞昭又开始跟着宫中技人学些造纸,外文等东西。 一日回宫路上遇见被解了禁足的沈嫔,两月时间,她消瘦得厉害,那股骄傲劲却不减。见了虞昭丝毫不掩恨意,走至她面前恶狠狠地道:“本宫虽为了出来认罪了,但不是本宫干的,本宫不过是想羞辱你一番,是否为你冤枉我?” 眼神因气愤而微微发红,尽力控制着神态,还是避免不了一点狰狞外露。吓得楚子宜连忙往虞昭身后躲去,这动作被沈嫔看见,忽冷笑着将手伸向他,虞昭本能用身子一挡,将她与楚子宜隔开。 “怪道呢,得了这样一个金疙瘩,”沈嫔嘲讽道,又鄙夷地看着虞昭:“护得这样好,是指着他给你一生荣华富贵吧,可惜了,到底不是流着你的血,到时候别白忙活一场。” 虞昭冷眼瞧着,轻哼一声。“不曾冤枉你,你也没有让本宫可信之处,若想知道是谁,自己去查。带着一身嫌疑有何资格到处喊冤?再有,自己亲儿子都管不好,手就别伸太长,陛下亲许我抚养五殿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真的不是你?”沈嫔气极,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是。”虞昭心里坦荡,看着她的眼睛答,后又对她道:“此事也和本宫有关,若你在暗里调查时有我帮到的地方,可以开口。若你只靠自己也行,只不要做出栽赃嫁祸那种龌龊事恶心人就好。” 闻言沈嫔又想和她对峙,虞昭却不想和她浪费时间,缓缓开口:“二皇子闭门思过还未得陛下赦免,沈嫔还请自重,留着精力查出真相,别又犯错连累让人才好。” 死死抓住了沈嫔的弱点,但确实算好言提醒,别又把自己弄进去了。自己前朝无人不便调查,以她之手查出来,对二人都好。 果然,沈嫔冷静下来收了气焰,拖着瘦弱的身子颤巍巍的往回走。 虞昭回到朝晖宫中,却见宫门口忙碌一片,出口询问。为首指挥着搬东西的内侍连忙上前答道:“此为二月二龙抬头各地进献的贡礼,选出来这些上好的东西,除了送去天子殿外,都在这了。” “再有,太子殿下说,五殿下过些时候该学读书写字了,送来了许多上好的笔墨砚。说朝晖宫有纸,东宫却不常见好用的纸,着奴才向娘娘讨些宣纸回去呢。” 堂堂太子东宫竟如此穷酸,纸何时就成了金贵东西了,虞昭才不信。刚好跟在后方的侍女们拿着虞昭自己造的那些宣纸,那机灵的小内侍眼睛直往后方瞟。虞昭想装作没看见,于是道:“待会儿本宫派人找些陛下御用的皖纸送去东宫,你且先回吧。” “不敢劳烦娘娘,”那小内侍露出个讨好的笑,让人看得有气都不好发作,“奴才看姑姑们抱着的纸就很好,娘娘匀一点出来,奴才带回去就好。” 推辞太过反而引人注目,不过是纸,越在意越惹人怀疑。虞昭不得已点点头,那小内侍上前乐呵呵的接过一沓宣纸,连连道谢后急急回去领赏了。虞昭深乎一口气镇定,卓姚见此忙问道:“娘娘身体不适吗?” 摇头否定后,虞昭牵起楚子宜往里走。一宫女从里面出来,不小心摔倒,踢翻了装笔的盒子,笔洒了一地,连忙去捡。 卓姚当即欲训斥责骂,虞昭不喜吵闹,压下:“算了,将那笔好好收起来就是。” 却见楚子宜过去拿着那些笔凌空飞舞着,见此,虞昭带着他进去,试着让他握笔写字。楚子宜又没了兴趣,扔下笔去摘花,虞昭有些无奈,转念一想还小不能急,应该慢慢来,遂自己开始练字。 这纸确实好写,从造纸成功时,虞昭练字就只用自己的纸,体验了那繁琐复杂的过程,能变得更专注小心些,生怕因笔误而浪费一张,效率大于从前。这夜睡前照例练着字,刚好遇上一句‘凯以强教之,即以岂胜岂乐为训。’不想写了第一个字,那笔在虞昭手中就变得似碳般滚烫,连忙甩开,虞昭不觉得可惜了,连忙将那纸揉成团扔了。一头扎于枕头中暗自懊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章 春风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严寒褪去,万物迎着春风生长。人也脱下那厚厚的累赘袄子,衣裳单薄了,就好活动了。趁带着些暖意的春风,连忙将尘封了许久的风筝拿出来打理干净,高高的放起。 虞昭带着楚子宜也来凑这个热闹,每日只要天晴,就拿着个金鱼风筝玩得开心。这日忽瞥见楚子宜耳下有一小块粉红似癣的东西,心下谨慎,连忙带他回了朝晖宫,叫了御医过来。 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只说春日桃花天,许是长了桃花癣,开了点银硝,让近日不要出去吹风。虞昭一一应下,放心了些。 于是又整日待在屋子里,恰巧楚子宜开蒙早,虞昭把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小孩子心性不稳,三分钟热度,虞昭出去拿个字帖的时间,他又开始咬笔扯纸。见虞昭过来,还知道逃了,叼着只狼毫笔到处走,跌倒了也不哭,手脚并用爬到桌子底下去。 “子宜,出来。”虞昭语气严厉吓他。 好似明白她就算再凶,都不会有伤害他的想法。楚子宜没听见般,拿着笔在地上龙飞凤舞走出一大片痕迹。又好奇的抓了下笔头,忽觉脸上痒,带着墨的手下意识就抓上去,又将脸上抓得漆黑一片。 看得虞昭崩溃,连忙叫人过来抬了桌子。楚子宜玩得正欢快,忽觉亮起来了,正疑惑,就被虞昭抢了笔,吩咐着人将他带去偏殿洗干净。 楚子宜急得哇哇大哭,泪水混着墨水流下。活像那戏班子里画黑白脸演怪物的。就算哭得如此厉害,虞昭照样不心软,对他道:“以后不许这般,你自己弄的,我不会帮你洗的。” 待洗好回来后果然就乖了,静静待在虞昭旁边,拿着只新笔咬着玩。宫女们捡起不要的废稿,做成各种各样新奇的折纸逗他。卓姚忽问道:“过几日娘娘省亲,可要带着五殿下?” 略微思索,虞昭摇头。“不了,你到时候将他送去陛下那去。” “小殿下除了睡着,一会儿不见您就会哭呢。”卓姚有些担心,提议道:“要不带上吧,想来那么多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依然摇头。“不能惯性子,男孩子这般爱哭粘人,以后怎能独立处事?” “那听娘娘的,奴婢去打点省亲之事。”说完卓姚转身离去,又听另一位老嬷嬷闲聊道:“其实也不能完全断定,太子小时也是奴婢伺候的,也是爱哭粘人,现在不也成了个有才干的储君。” 确实不见楚子凯有多爱哭,但粘人嘛,虞昭瞟着那一堆笔墨及通过各路途径从东宫塞进来的东西。“……” 还是决定要残忍些,不带楚子宜去。 省亲前日虞昭得了源帝的同意,出了虞府可再去虞陆府上探望,心情愉悦收拾好东西,不想走至宫门口的车队时,愉悦去了一半。 虞昭躲了许久,不想能在这撞见楚子凯,当即眉头皱起。“陛下说此行是四殿下护送。” “他侧妃病了,来不了。”说着连忙递上一封信,上前小声急切解释:“你看,是他拜托我,不是我强迫他。” 虞昭不接,转身就上了车。下车时也率先指名道姓叫了卓姚过来扶。防他防得厉害,全程二人无甚交流。后因要从虞程口中探风,楚子凯借故离开。 谈话开始不过一刻钟,虞程便暗里打听着楚子宜在她身边的情况以及她的心思。 虞昭顺着他的话透露自己想法和他一样,但有力不从心之忧。虞程听后立刻发话,让她宽心,嘱咐她只需侍奉好源帝,稳住楚子宜。前朝助力完全交给自己。虞昭故作关心了几句,探得大概方向,装作自己不懂朝堂之事,感恩道谢。 先前虞昭提携虞珠一事,虞程也认为是看在自己脸面,她才这样做。所以利欲熏心,越发信任。将虞昭看做是虞府的通天梯,对大夫人和虞瑶冷淡了不少。 各种表面周旋后,虞昭离了虞府,暗道这里简直是个戏台子,每每自己来了就不得不唱一出,烦人得紧。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虞陆,便忍得下来。 去虞陆府上的事,只有自己和源帝知晓,不宜太大动静。于是遣了一部分跟着的人先回去了。觉得自己从来未曾好好逛过京州,虞昭待到了人少的地方,路程也不是很远时,带了幕篱弃车步行。楚子凯又不知从哪杀出来,将马丢给下属,上来与她同行。 倒是虞昭先发话,压低声音将今日探得的事全告诉他,企图先用正事将他嘴巴堵住。 幸好奏效,听他们谈起朝堂之事,卓姚带着跟随的人退得远远的,楚子凯余光瞧得清楚,非常满意,虞昭没察觉,依然与他交谈。 “你给的纸很好,我写了很多诗词。可有意愿一观?”楚子凯猝不及防转了话题,这才发觉身旁的人都不在,竟只剩了二人。 “无。”虞昭又变得惜字如金,随后加快脚步,走动间虞昭手上的系铃铛的红绳忽然断了,落地清脆,正要去捡,被楚子凯抢先一步。 “还给我。”虽那铃铛与虞府有些关联,可虞昭不认。只觉得这是虞陆当初瘸着腿为铁匠铺背了几天的煤才换得的,于自己来说,十分珍贵。 楚子凯仔细打量着,又对着太阳瞧了瞧。答道:“这铃铛镀银工艺实在不佳,再过个两三年就会锈得不成样子,你给我帮你再镀一层。” “不必麻烦了。”虞昭依然拒绝。 “昭昭!”二人争执间,虞陆惊喜的声音再前方响起,一看就是得了消息从府中赶出来接。还是在春日,明明没几步路,一瘸一拐走得吃力,汗都出来了。虞昭连忙过去扶着她,见了楚子凯欲行礼,连连被叫住。忽见那铃铛在他手中,虞陆一愣,看向虞昭。 楚子凯抢先解释道:“这铃铛上面的银快褪了,东宫的工匠技艺精湛,我带回去帮她修复一下。” “那谢谢太子殿下了。”虞陆听后道谢,但也算替虞昭答应,当着她的面虞昭不好解释太多,只得先不做声,扶着满脸开心的虞陆进去。 不同于在宫中的庄严,也不同于在虞府的虚伪,虞昭在虞陆身旁,总是觉得最自在的。她与自己谈论的,皆是这坊间流传的八卦趣事,了解过多无用,却能当个乐子。忘了记着不管怎样,皆不会有负担。半日时间竟觉还不到一个时辰。依依不舍道别后,上了回宫的马车,车至中途,虞昭掀开车帘,楚子凯就在旁边。“还给我。” “交给人带回去了,修好给你送去。”楚子凯看向她的眼神坚定,表示自己没有说谎。见虞昭脸色不佳,连忙指着京州河渔火初上的盛景给她瞧。“你看你看,这江景多好,有机会带你来细赏。” 果然漂亮得不得了,虞昭看过去就移不开眼睛,一路多得是名胜古迹,楚子凯为她介绍完都会跟一句:“有机会带你来细赏。” 有机会吗?快至宫门时,虞昭将车帘放下放空,宫门开了又关的声音让她得了否定的答案,本就只有否定的答案,方才的犹豫算什么。 既开始选择了,就要朝着那个方向去,途中不应该产生的感情就应埋于深土之下,随时间的流逝不留任何痕迹。虞昭承认自己这次畏惧了,世俗的阻隔冲不破的,楚子凯现在看似很勇敢的样子,冲击来临时终将会被吞噬得尸骨无存,只要自己保持清醒,此等悲剧就不会发生。所有人终将会如计划的那般,无憾而终,君临天下、自由安乐、齐享天年。 脚一沾地就有人来报,说楚子宜发热未退,在朝晖宫昏睡着。虞昭心中慌乱,连忙疾步向前,一边走一边打听着情况。“可是受寒伤风?” “奴才也不知,但听传出的消息,御医并不曾查出个什么。只吩咐用水擦着身子,看是否能褪热。”联想起前几日楚子宜耳下那块迟迟不见好的桃花癣,虞昭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心中如火如荼,索性抛了仪态跑起来,卓姚一行人在后方追不上。 一进殿就看见源帝一脸担忧坐在主位,心中着急不知该不该停下行礼,源帝见了她更急,忙挥着手让她进去。“快去看看,怎就离了你一天就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虞昭早已经闪进了偏殿,走至床前用手一探。果然发着热,虽不是太严重,但听人说持续不下,现又昏睡着,还是令人担心。又试着轻轻唤他。“子宜?” 楚子宜的手抓了两下,又没了动静。忙看向在一旁的御医。“为何查不出缘由。” “微臣无能。”那御医跪下,答道:“五殿下心率等一切正常,可低热不下,又无精神,微臣斗胆揣测或许是进了不干净的饮食,才致如此。” “药物可伤身?”现在别无他无法,若是无风险,便只能按这样治。 “回宸妃娘娘,微臣会将药方子中小儿不能承受的药物剔除或代替,应是无大碍。” “快去熬药。”虞昭吩咐完就亲自坐在楚子宜床前,接过侍女递过的绸巾轻轻擦拭着他因发热微红的小脸。卓姚随后赶到,虞昭这才吩咐:“你带着人,将朝晖宫膳房所有吃食、用具、都仔细检查。哪怕是柴碳都不能放过,再有,打听一下今日子宜见过的人都有哪些。” 卓姚答道:“是。”随后带着人下去照她说的做。 好几个时辰后,卓姚才一一排查完,过来回道:“宫中的食材用具都无问题,今日五殿下在天子殿时,刘妃云昭容在午膳时分来给陛下送过菜,逗过五殿下。其余就是平时跟着的人。” 既是给源帝的膳食,用膳前千试万试,应该不会有什么。可如此的话就不知从何查起,药差不多熬好了,虞昭接过慢慢给楚子宜灌下,好在有了成效,丑时刚过热就退了。源帝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回了天子殿。 虞昭满身疲惫,忙碌过后回到寝殿再无心思想事情,双眼一闭睡得沉,窗户忘关也不知,将桌上的宣纸吹得散乱一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章 毒纸 第二日清晨,虞昭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偏殿,楚子宜虽醒了,但恹恹的不见往日活力。叫了两三声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伺候的宫人们都安慰着说病后的孩子都是如此,过几天就好了。虞昭心头不安,不敢放松警惕。 果然在几天后,一场高热突发,身上随之还冒出许多红癣,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依旧查不出个结果,御医们被源帝臭骂一顿跪在朝晖宫门口瑟瑟发抖,虞昭一步不离楚子宜身旁,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疼无力。源帝下令彻底搜宫,将宫中各嫔妃都叫于朝晖宫中坐着。 得了消息,楚子凯也慌张赶来,众人本想一同去偏殿看,被他拦下。“此刻未知是何病,是否会传染也未可知,父皇和各位娘娘先留步,儿臣去看看,过来告知就是。” 一听可能会传染,众妃都止步踌躇,源帝见此,发话应允。 楚子凯疾步入了偏殿,见虞昭帮楚子宜轻轻擦拭的手有些颤抖,至床前蹲下。安慰道:“不会是你的错,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虞昭问道:“搜宫可有消息了?” “不曾,”回答过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在一旁默默陪着。忽听卓姚进来报。“娘娘,太子殿下,陛下叫你们即刻出去呢。宫中洒扫的宫女桃夭指证娘娘所制的宣纸有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大概都明白缘由了,原是有人以伤害楚子宜来栽赃。瞬间怒火直冲云霄,虞昭吩咐好卓姚亲自照看着楚子宜,甩袖往正殿走去。楚子凯思考片刻,没有跟上,拐去了东宫。 进殿果然见堂下跪着一个有些脸熟的宫女,见了虞昭,好似很害怕的样子向后缩去。 “什么毒?”虞昭快步走至他面前,一开口便问,不只是那宫女傻了,众人皆惊得哑口无言。 “宸妃妹妹,这还没问出来,你怎知是毒物?”云昭容的声音响起,好似十分气愤难过一般,低头拭泪。“怕是不打自招,可怜皇后表姐拼死生下的五殿下,竟得了这样恶毒的一位养母。” 虞昭看她一眼,转头继续问桃夭。“什么毒?” “奴婢……奴婢不知啊”桃夭俯首,声音颤抖继续道:“奴婢只知那毒物的瓷瓶上是外文,不敢声张,于是去请了昭容娘娘做主。” “瓷瓶呢?”虞昭看向云昭容,察觉到她眼中一丝慌乱,语气坚定继续道:“本宫知道你有,所以你才来闹事。” 云昭容镇定道:“本宫自然是有证据。”说着想将那瓶子呈上,被虞昭一把抢过,云昭容慌张想夺回:“你干什么,是否想毁了证据。” “让御医进来!”听虞昭吩咐,外头的御医不敢耽搁,连忙进来了。虞昭将瓷瓶递上。“快看。” “宸妃妹妹这是在将功赎罪吗?”刘妃在一旁用手遮住嘴巴,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趁着御医查看的时间,虞昭又指着桃夭:“你既是身在朝晖宫的指证之人,就来说说事情前因后果吧。” 事情计划的走向确实是这些个步骤,怎变成即将被陷害的人来引导一般。桃夭有些心虚的看了眼云昭容,见她稳着不动。努力镇定下来开口。“娘娘生辰前日老夫人来,奴婢无意间听见娘娘与老夫人的谈话,说为了将五殿下牢牢控在手中。所以要排除异己,商议着栽赃最有可能抚养五殿下的昭容娘娘。” 这番话太过愚蠢,听得虞昭不忍摇头,看向坐在上方的源帝,他大概也明白情况,眼神不善盯着云昭容。 桃夭想继续说,被虞昭打断。“于是本宫在制纸时将毒物掺了进去,好让子宜发病。又将毒物放在了云昭容宫中,幸好有你看见了,知会了云昭容,让云昭容搜集了些人证物证,好来揭发。是吗?” 桃夭紧张得全身发抖,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云昭容,再不敢说话。 见她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慌张,还将自己的计划全说了出来,云昭容心中慌乱,还逞强道:“宸妃说得如此顺畅,想是在心中计划了无数次吧。”又想拉个人和自己一起,于是看向沈嫔。“沈嫔姐姐上次,莫不也是被这样陷害的。” “本宫虽是被冤枉的,但不是她。”沈嫔面色冷漠,果断否认道,看都不看她一眼。见此,云昭容的慌乱快藏不住了。 御医上前回道:“启禀陛下,此毒为西番国独有,大楚甚是少见。确实能在纸张上长期附着,但若只是如此绝不会像五殿下这般症状凶猛。” “臣妾还有人证。”云昭容跪下,急切对源帝说道:“那文房局……” “闭嘴!”虞昭打断她的话,继续问御医。“能治否?” 御医们互相看了看,一副为难犹豫的样子,源帝催促道:“有什么就说,耽误了才是死罪。” 听此言众人跪下道:“此番五殿下中毒严重,若要及时清毒退热。必得用虎狼之药排毒,但此法用之,过程痛苦不堪,必损及五殿下幼体。” “别无他法?” “回娘娘,眼下褪热是第一等要紧事,别无他法。” 源帝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开口。“既然如此,用药吧。”虞昭又心疼又着急,双拳紧握,带着怒火看着云昭容:“将你所有人证物证都拿出来!” 不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云昭容不敢轻举妄动,只对源帝道。“宸妃如此咄咄逼人,怕是心虚所致,还请陛下明查。” “回答宸妃的话,还有哪些人?”源帝心知肚明,自将楚子宜过继给虞昭后,虞程与齐行结盟未成,便为对手。要想在后宫中找人手,只有与先皇后有表亲关系的云昭容是最佳人选。 不敢不答,云昭容镇定下来,缓缓开口。“除了桃夭,还有文房局捣浆的宫女秋容,她亲眼看见宸妃在纸浆中加了此毒。再有运泔水的内侍阿七,是他帮宸妃运的药。” 虞昭闻言点头,转头对冯安吩咐道:“劳烦冯侍人了,去带过来。” “不必带过来了,直接拖下去打,打到说实话为止。”源帝叫住冯安吩咐,走至云昭容身前冷眼看着她:“你若从实招来,朕留你一命。” 不知为何源帝就断了案,云昭容害怕的瘫坐在地上,抬头看他,拉住他的手哭诉道:“陛下,为何?宸妃妹妹得您宠爱,可臣妾亦是侍奉您多年,何以陛下还未查便怀疑臣妾了。” “还在狡辩!”源帝袖子一挥,将她甩在地上,一旁的刘妃连忙做样子去扶。“陛下,此事确实不该如此匆促了结,毕竟有人出来作证,宸妃若不说个清楚,今后带着嫌疑,恐难主后宫事。” 源帝充耳不闻,看向虞昭。“子宜现在是你的孩子,一干人等皆交于你处置。” “明白。”虞昭答后先到桃夭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既然不忠,想也是知道事情暴露的后果,本宫赐你和你的家人毒酒一杯,留个全尸,谢恩吧。” 桃夭脸色瞬间苍白,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的请罪。“宸妃娘娘恕罪,奴婢是被云昭容逼迫的,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家人无辜,还请娘娘饶恕她们。” “瞧见了吗?”虞昭走过去俯瞰跪坐在地上的云昭容。“软肋谁都会抓,单单凭此就妄想控制着人去害人,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怎还如此愚蠢?” “是你威胁着她不敢说实话。”云昭容用手指着虞昭,对源帝喊到:“陛下,经她之手造的纸确实有问题,虽然她销毁了证据,可臣妾有幸保留了一张。”说着就将怀中用布包着的纸拿出来给源帝看,被源帝甩开。“朕不傻,你要陷害,必定乘机安排好人在宸妃宫中的纸上做了手脚。” 恰好这时,楚子凯匆匆赶来,手上也拿着一小沓宣纸。“云娘娘手上只有一张,怕是不足以证明什么。”说着递给源帝。“同一批纸,那日儿臣讨来的,凌百药看过了,没事。” “凌百药又从哪冒出来的?快请来给老五看看。”源帝语气又惊又喜,仿佛松了一口气,探着身子想往外瞧。 楚子凯答道:“父皇放心,回去的路上被儿臣撞见,一路提过来了,已经去偏殿。”又看向云昭容。“云娘娘,本王手里的纸可是那日当着众人的面要来的,完全没问题,为何到你手中就有毒了?” “不是纸的问题,”云昭容还未答,桃夭心急如焚,想率先坦白以求宽恕:“娘娘和五殿下的东西,卓姚姑姑看得紧,根本没机会下手。云昭容叫奴婢先在五殿下的风筝上下了药,后那日送龙抬头的贡品时,奴婢装作摔倒,碰倒了笔箱,又乘机下在了笔上。是娘娘省亲那一天,奴婢偷偷从窗户里翻进去,将纸做了手脚……” “贱人,你污蔑本宫!”眼看事情全部败露,云昭容上前想警告桃夭,不想被躲过,摔在了地上。桃夭膝行到虞昭面前,连磕几个响头。“娘娘恕罪,奴婢鬼迷心窍,云昭容拿奴婢家人逼迫,所以慌了分寸。现在奴婢全都招了,还请娘娘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云昭容立刻跪地大喊。“陛下,臣妾冤枉,她们主仆一同陷害臣妾。” “你不冤枉,”楚子凯做模做样拿出一封书信,假意给源帝看:“父皇,儿臣手下的探子截到了这个。” 云昭容瞬间惊惧得说不出话,直勾勾盯着那封信,源帝接过打开看,片刻后抬头。“云府,还有齐府?” 彻底击溃了云昭容心中那点防御。又听源帝在上方对所有人说。“知道朕为何如此信任宸妃吗?因为朕自她入宫起,就告诉她五殿下会过继为她的儿子,你们一个个倒是有自信,可子宜搭理你们吗?” 又将那封信往桌子上一拍。“朕最恨后宫勾结前朝兴风作浪,你们一个个都在筹划着,以为瞒得好,以为朕死了,朕不过是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气极,将桌上茶盏砸在云昭容面前。“你也知子宜是先皇后拼命诞下的?齐府,你,也算和他有点血亲关系,如何就下得去手?对得起先皇后吗?” 那封信才是实质逃避不了的证据,绝望已经将云昭容逼得崩溃,俯首求饶道:“臣妾知错,还请陛下恕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章 劫后 这便是源帝要找一个幌子妃入后宫主事的缘由,人心险恶,且隔着肚皮,真正需要的不是后妃,是一个能挡住这些阴谋诡计的盟友。才能如此轻易看清楚潜伏在后宫的这些魑魅魍魉作的什么妖。 源帝指着云昭容,吩咐冯安:“将她带下去审问,若她知悔改,实话实说,朕会酌情处理。不若,此罪名当诛三族。” 看着云昭容被拖下去,虞昭有些疑惑。不解源帝那么多年都拿齐行没办法,怎会如此容易就截到密函。 又见桃夭拉住虞昭裙角祈求道:“求娘娘救救奴婢家人,昭容娘娘说过,事情若败露一丝一毫,他们就活不成了。” “晚了,”虞昭轻拂开她的手告知:“既选择为虎作伥,便要承担后果,且本宫不信只有威逼没有利诱。五殿下是皇子,有人害他陛下定会做主,何以就被一个昭容威胁了?” 说完环视众人。“若不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所谓的被威胁皆是半依半就。你们只要是正直忠君,陛下才是拥有天下至高权利者,自有他为你们做主。这一点可清楚?” 朝晖宫内所有奴仆皆跪下。“奴婢谨记。” 方才帮云昭容说了话的刘妃,正怕虞昭记仇,连忙率先跪下答道:“臣妾谨记。”见此众嫔妃紧随其后。 见没自己的事了,虞昭又往偏殿去,源帝也遣了众人,和楚子凯一起跟了过来。床前一布衣男子正在抓耳挠腮,见虞昭进来,愣住。 又看见跟在后面的源帝,也不行礼,直接上前,语气急切说道:“陛下,五殿下这个娃娃遭罪哦,这绝对是把那药吃下去才会这样的。” 一口不正经的口音听得虞昭怀疑的皱眉,楚子凯走至她旁边安慰道:“放心,人不正经,药还不错。” 凌百药又道:“听御医大人们说,五殿下三天前有过低烧。我怀疑那人是将药包在蜜蜡丸里,喂进去的。药完全透出来了,就这个样子了。” “三日前,好似昭容娘娘喂小殿下吃了颗桂花糖。”一旁的嬷嬷忽然想起,急忙禀报:“但那是给陛下的,早就验过了啊。” 源帝冷声道:“偷梁换柱不足为奇,一颗糖多容易啊。”又问凌百药:“有药否?” 不情不愿答道:“有是有……” 虞昭忽想起楚子凯送来的那些奇怪又确实好用的伤药,大概就是此人给的,心下稍安。正好此时御医配好的药丸拿了过来,被凌百药一把抢过,闻了闻嫌弃道:“这个啷个得行哦,这么细个娃娃,病好了怕要去掉半条命了。” “用你的时候到了,快点开药,要什么朕赏什么。”源帝有些不耐烦,见他还不动,连连催促道:“别耍嘴皮子了,不然朕把你囚在这别想回渝州。” “只要被你们逮到就没好事……”凌百药一边拿药,嘴上嘟嘟嚷嚷碎碎念:“哪次药箱不是被太子殿下搜刮空了的,偏偏又多了个五殿下把老子才得到的……” 见他从一破袋子中拿出粒药丸,犹豫片刻,掏出一方油纸切了一半,一脸不舍的给楚子宜喂下去,后拍拍手:“差不多了。” 又将一清单从那破袋子里拿出来一抖,全是珍稀药材的名称数量,思考片刻又拿起笔添了几味,甩给御医首领。“大人,劳为你了。” 看着那可以将御药房搬空大半的清单,御医首领不禁用手拭汗,见源帝点头应允,心中更是无奈。奈何技不如人,只得应下去给他找药材。 “好容易见到你了,朕有事和你商议。”源帝对此人总是又头疼又无奈,到底本事令人佩服,却配了这样一个不讲规矩的性子。“你跟朕去御书房,闲杂人等也都退去外面,别在这吵子宜了。”说完拉着他就走,其余人跟在后面一同出去。 只听凌百药边走边问源帝:“那就是宸妃娘娘哈,长得多乖的,我们渝州那边的女娃儿都少见这么乖的……”声音逐渐远去。 倒不是被人谈论觉得反感,虞昭只觉得纳罕。自己现在身份是皇妃,此人竟能当着源帝的面大肆评判,不由觉得惊讶。 见虞昭少有露出这复杂的表情,楚子凯解释:“他就是这样,除了制药不错干什么都是不讲规矩的,别放在心上。” 忽听卓姚惊喜道:“凌先生的药果然灵验,五殿下热这么快就退下去不少。” 虞昭连忙至床前,查看,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佩服。怪道他来了后源帝和楚子凯就轻松了许多,当真是个能人。转而又吩咐着卓姚:“我在这守着,你去问问那凌先生之后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 卓姚得令退下,虞昭忽然后悔了,眼下殿中又只有楚子凯一人陪着自己。也没心思管他了,自顾自的看着楚子宜。好在他默默坐在一旁也不像以前那般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想起方才的事,还是忍不住转头问他。“太子殿下当真截了齐府的信函?” 楚子凯摇头否认:“不过是一张白纸,让父皇有机会套话。” 厉害,虞昭在内心为这场戏鼓掌,想来云昭容的供词也要牵连前朝两府,不仅查出真相还顺带一派势力削弱。忽而庆幸自己是个跟这父子二人站在一起的,如若不然,今日定不会如此轻松全身而退。 许是楚子宜在梦中觉得不舒服,哼哼两声,虞昭连忙声音放缓的哄着,少见她如此柔和的一面,楚子凯忍不住道:“这小子平时又吵又闹,你对他总是有耐心。我时常说两句话你就翻脸。” “陛下将他过继给我,又没将你过继给我。”虞昭头也不回的答道。 “假的!”楚子凯听这话有些激动,连忙道:“你千万不能当真。” 虞昭正想答自己知道,当真会有麻烦的,却听楚子凯下一句不是这样说的,他语气急切,无比认真。“你若当真,今后会乱了辈分。” 乍一听有些奇怪而已,意识过来发现又是些疯魔之言。虞昭已经倦了,想趁此机会跟他好好说开。于是正色:“殿下真不能开如此玩笑,你我都清楚此事绝无可能。” “不是没可能,只是很难。”这是虞昭第一次正面回应,就算是拒绝,楚子凯也想抓住机会,上前坐在她旁边。“你试着想想,如果父皇没有做让你进宫这个决定。你没有任何顾虑。会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会!” “骗人。” “没骗你,我不愿待在这让人不自在的地方。”虞昭起身,离开他远远的坐着。“何况世上没有如果,既然当日殿下和我都是接受了这个决定,就因该遵守本意,不该有其他想法。” 楚子凯看她的眼神柔和,语气温柔:“情意的产生不是任由我们自己做主的,落地生根的时候我们自己都察觉不到,待察觉了,就逃避不掉了。” “那就应该趁早连根拔起扔掉。”虞昭随手拿着一支花,说到这时,指间用力一折,掷于地上。“殿下不能不考虑后果,陛下也好,我也好,都是在为您继承大业铺路,现在身份名正言顺都有暗箭难防。只以你的想法去做,知道别人会如何定你的罪名吗?不伦。一国之君不能担此罪名统领天下。” 楚子凯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想过,但你要清楚,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并非是父皇的嫔妃,亦不真是五弟的养母。但情意是真,不应惧怕虚假的东西,选择将真挚的情意抹杀。” “我对你无任何情意。”虞昭拒绝惯了,假话也不那么难说出口了。 “是吗?”楚子凯从袖子里拿出一皱巴巴却精心叠好的纸,眼中带笑:“那你心虚什么?”展开,一个偌大的“凯”字赫然出现在上面。就是那晚虞昭练字时无意遇到,写好又慌乱扔掉的。“写得挺好,为何要扔了?” 看得虞昭懊恼,说多错多,不打算解释。只暗自发誓从此的废稿,皆要当场烧了。又听楚子凯道:“事成之后,一切归真。你做回虞昭,世上本没有父皇的宸妃,本没有子宜的母妃。我给你承诺过的无忧自在,不过身旁多了个我。这样不好吗?” “太子殿下该认清现实,”他描述的太过美好,虞昭心中竟有了一丝向往,很快强迫自己压下,让自己清醒。话语中带了丝悲哀。“我们无能力与世俗对抗,我也没殿下想象的那般有勇气。此事就此打住,只要不去想,逐渐淡忘是最好的选择。” 外面传来火烧东西的声音,原是那些被下了毒的笔全都被拉出来烧了。虞昭出去吩咐道:“再细细排查其余东西有无染上,但凡可疑,一并烧了。” 冯安正好匆匆走进来,过来禀报:“有关联的人皆招了个干净,陛下吩咐后宫的人皆由娘娘处置,最好震慑到那些不忠之人。” 见虞昭应允后又进了偏殿,告知楚子凯源帝有请,楚子凯闻言出来,离去之前朝虞昭使了个眼色。虞昭疑惑地走进去,见案上放着一张纸,打开看,上面写满了“昭”字,每个与那“凯”字大小字体都差不多。一看便知今日那话还是没能将他击退。虞昭想起他将那张废纸精心藏起的样子,无奈且心酸。 这两幅字便如同二人对这情意的态度。一个确实发现有了,满心慌乱,畏惧不前,企图弃之以换安心。一个坦然面对,还满怀希望与欣喜,张扬的鼓励着对方同他一起勇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章 算账 内宫的刑房中近来尖叫嘶喊声连连,听得让人心中发冷。云昭容一直不知自己中了圈套,为着源帝的那句酌情处理,将齐府,云府卖了个干净。桃夭受不住刑,早早殒命。 文房司倒浆的宫女秋容和送泔水的内侍阿七去了半条命,也招了个彻底。源帝将一张张供词甩到齐行脸上,至开朝以来,齐家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但狡诈是齐行的强项,背后捅人一刀这种事做的得心应手,几番诡辩将罪名全都推给了云府。 但还是因此事元气大伤,屋漏偏逢连夜雨,源帝又将惩治之事交给了虞程。见风使舵的人有弃暗投明之意,一时势力大减。齐行痛心而观之,却只能默默忍受,不由更加记恨虞昭。 刑房血腥气息弥漫,云昭容奄奄一息被挂在刑架上。吊着一口气,等着齐府云府的人来救她。没曾想到虞昭会纡尊降贵亲临这暗无天日之处,费力看清来人的脸,用尽全力嘶吼道:“贱人!等我出去了,定要杀了你!” 铁链随着他的挣扎哗哗作响,蓬头垢面配着嘶喊谩骂,一派疯癫之态。 虞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刑房中带着血迹的刑具,不正眼看她。“本宫今天带你出去,看你可否有本事杀了我。” 云昭容瞬间警惕瞪大眼望着她。“你想干什么,你若对我如何,齐家和云家都不会放过你。” 威胁却得来一声轻蔑的冷哼。“你这样信任的齐行,将罪名全推到你家,陛下已经下旨诛云氏三族。”虞昭语气平平,拿起旁边的烙铁比划着。“在你死之前,告诉你让你瞑目。” “我不信!”她得话语虽然强硬,但心中慌乱,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虞昭转身,吩咐旁边立着的人将云昭容从刑架上放下来,拖到外面空地上。 空地上,后宫嫔妃站成了一队,卓姚搬了把椅子扶着虞昭坐下。 跟此事有关联的人都被带了出来,跪了一排,大多吞了碳,口齿不清地向求饶,云昭容被按住,脸贴在地上还在破口大骂:“小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是先皇后表妹,同她一起进宫侍奉陛下,也敢越过我抚养嫡子,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虞昭听着,脸色丝毫未变,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开口对后面的嫔妃道:“本宫年纪虽小,今日却不得不在这里再给诸位上一课。陛下为何如此信任我?只因本宫划分得清后宫与前朝的关系,袒护母族的想法可以理解,可若仗着母族的势力在宫中为非作歹,这就是下场。你们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日后对皇子有什么坏心时,想想今日此景。” 朝旁边的人抬抬头示意。“行刑。” 立刻就有人上来,一把将躺在地上的人头发扯起,往里面灌药。仔细一看,正是楚子宜当日所中之毒。不一会儿全都灌下,一些企图活命的人赶快抠喉咙想吐出。不想又被扯起,灌下能使毒物药效增加催发的催毒药。 立竿见影,那些人身上冒出的一片片红癣,愈发严重,逐渐渗出了鲜血,哀嚎声一片。又有人拿上一桶东西,泼在上面。 顿时吓得嫔妃们尖叫声连连,那泼在上面的东西,竟是一只只蠕动的蚂蟥。沾上了人身子,又闻见了血味,直往伤口里钻,贪婪的吸着血。这场景看得虞昭心里都发怵,想着楚子宜当日痛苦的样子,便有勇气迫使自己睁着眼看。 场上静默无声,无人敢说话,有几个胆小的直直昏了过去。卓姚吩咐着人上来将他们抬走,其余没昏的一个都不许走,被迫看着这恐怖场面,皆是面色苍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叫落下,云昭容没了气息。虞昭头也不回地问道:“丽嫔,可学到了?” 丽嫔被幽静在宫中多日,一直听闻宸妃的厉害,出来见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还不信。谁知见往日嚣张跋扈的刘妃和沈嫔都服服帖帖的。也小心翼翼的观望着,现在亲眼目睹这手段,只觉得寒意肆掠全身,听她点到自己,连忙行礼答道:“嫔妾知道,再不敢有不轨之心。” 虞昭点头,随后摆摆手放行众人。得了允许,都如逃命一样慌忙走出院子,刘妃捂着胸口一直念道:“阿弥陀佛……太吓人了……” 沈嫔脸色也不好看,忽见向来沉默寡言的冯妃面色如常,奇怪道:“你向来是个柔弱性子,居然不觉害怕?” 冯妃拨着念珠,平静答道:“心中无鬼,何须害怕。” 沈嫔不屑冷哼一声,与众人分道而行。 待人散尽,卓姚偷偷压低声音告知虞昭。“方才最后一次审问,云昭容身边的贴身宫女招出,齐行是得了娘娘省亲回府与虞大人的谈话内容,故着急催促云昭容给五殿下下毒。” 这样的吗?虞昭脑中细思,自己和虞程会面在上午,云昭容午膳时分见过楚子宜,消息为何传得这样快。 忽一个大胆揣测在脑海浮现,虞昭不可置信,但除此之外怕没人有这样的本事。略微惊讶过后,虞昭心中暗笑,虞程啊虞程,恐是你后院起火了。 精心养护近半月,楚子宜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又开始笑了。可能是疼过了,长了教训,不似以前那般磨人调皮。虞昭心中还是带着愧疚,此后越发警惕。 日渐长大,楚子宜一声声母妃叫的甜,也开始分得清喜怒哀乐。那几只大狼狗中有一只下了崽,但大狗没那么熬过去。楚子宜得了消息,坐在石阶上抱着小狗嚎啕大哭,劝了许久都没用。直至楚子凯带了只兔子来,这才抽抽噎噎到厨房拿了颗白菜喂着,渐渐止住了哭泣。 忽见楚子凯也递给自己一个东西,虞昭抬头,是一张精致的弓。“这弓弦柔韧轻和,不易伤手,不久后的围猎,你拿着玩玩。” “没空。”虞昭拒绝道,看着正在喂兔子的楚子宜。“得看着子宜。” 楚子凯劝道:“你把他养的太过娇气了,这样不好。”说着自顾自的放下,坐在她旁边,又问她:“你想学骑马吗?” 虞昭确实有兴趣,但还是摇头。 楚子凯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父皇提,后日他要去马场练手,你跟着来就是。”说完拔腿就往御书房去。 “……”看着他的背影,虞昭没放在心上,确信源帝不会强迫自己学的。 午膳时分 源帝在朝晖宫高谈阔论。 “太子这个提议非常的不错,只学射箭,不学骑马确是无太大的用处。就这样决定了,你跟着他好好学,到时围猎时露上一手,朕会非常有面子。” 虞昭现在确信,脸皮厚大概是会遗传的吧。 隔日便得了许多收袖的轻装,将广袖衣裳脱下,金玉步摇取下,换上这衣服,如同脱了枷锁般,让人施展得开身子,觉得自由极了。随源帝来到马场,却见楚子扬和虞珠也在。 虞珠坐在马上,楚子扬在旁教着。虞昭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开心。见这边几人过来了,正要走来行礼,源帝挥挥手让他停下。“你们骑自己的,不必理朕。” 难得在高门王府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虞昭此刻对虞昭感激地笑着。心里为她高兴,虞昭也点头回应。 等了一会儿,楚子凯策马而来,见到一身轻装的虞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源帝吩咐他将虞昭带着慢慢过来,后马鞭一挥,带着人奔向那更开阔的场地。 楚子凯让虞昭等着,自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牵来一匹性子很温顺的龙驹,扶着她上去。 开始牵着走让她适应,又告诉她握绳的方法,虞昭不一会儿学到了要领,试着让马儿小跑,楚子凯见此连忙上马跟上,在旁边护着。 忽听见铃铛的清脆声,虞昭望过去,见楚子凯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的那个铃铛,正要开口要回。楚子凯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欲给她带上。 虞昭现在骑术不熟,不敢放开缰绳,被他牵着手,也不敢挣扎,系着铃铛的也不是红绳了,换成了一个花纹精美的镯子,套进去要使些力气。除了虞陆,虞昭第一次手被别人这样紧紧握住。楚子凯手心温热,暖得让人觉得舒服极了。虞昭的手四季微凉,此刻却紧张的全是冷汗,待铃铛带好,连忙挣脱了,往衣服上擦。 “你就这般嫌弃我啊?” 其实心里也知她是紧张所致,还是想故意逗她。 虞昭尽快恢复面色如常,只答:“谢谢太子殿下。”拉起缰绳往前走,想快些到有人的地方。一路得楚子凯指导,到时已经学得不错,本想去给源帝交差。不料见他骑着马跑得欢,好似很开心,后面跟着保护的护卫们都有些无奈,根本没空理这边二人。虞昭表情微妙,堂堂天子,玩起来时确实如个老顽童一般。 也不好去扰了他的兴致,走至旁边棚子里休息。恰巧这时楚子扬虞珠也过来了,见虞昭在旁边,虞珠连忙走过来同她说话。“宸妃娘娘,五殿下那日中毒被害,可有大碍?” “已经好了。”虞昭答道,见虞珠似乎比以前开朗许多,赞道:“你变了许多,这样很好。” 虞珠眉眼皆带着笑意,有些羞怯地看了看楚子扬“还得谢娘娘为我觅得良人。”说着将带着的水壶茶杯从篮子中拿出。“这是我烹煮的牛乳茶,娘娘尝尝。” 待她倒好递过来,虞昭正伸手去接,忽见虞珠后面的树上掉下一条小蛇,因上次留下了阴影,虽隔得很远,还是吓得手一抖。杯中茶水撒了一手却顾不上,拉着虞珠连忙退得远远的。 一旁的侍卫闻声连忙过来将那条小蛇清走。虞珠见她衣袖全湿,连忙拿出手绢为她擦着衣袖上茶水。还一边关怀:“近来天气渐暖,蛇虫也渐渐多了,娘娘可用些避蛇虫的药材制成……香包携带,便可不惧了。” 虞昭谢过答应,见手腕上的铃铛还沾着点茶水,用丝巾仔细擦干净,不着声色叹了口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章 撒网 午后阳光正好,却无人趁着这暖阳休憩,为着即将启程的围猎之行。宫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卓姚拿着份名单让虞昭定夺随御驾围猎的嫔妃。 一个都不想带着去,或者全去,自己留下。这是虞昭真实的想法。 “有不想去的吗?”虞昭问道。 卓姚答道:“沈嫔方才来知会不想去。” 虞昭心知她自出来后,就处心积虑在查是何人陷害她,想来这股认真劲是装不出来的。索性给点权力时间让她查。于是吩咐:“冯妃刘妃自然是要去,宫中之事无人治理,昨日二皇子妃诞下皇孙有功,去禀明陛下,将沈嫔复了妃位。” 卓姚应下去求诏,如意料之中,沈妃下午就来了。一脸理所当然。“宸妃妹妹虽有些跋扈,但到底还分得清是非。” 虞昭正在查看要带的东西的清单,头也不抬。“不必谢,查清了对本宫也有好处,劳烦了。” 这些日子习惯了她这性子,沈妃也没觉得有多气愤,放下礼物看着她。“先给你赔个罪,你我都是被害者,希望妹妹能与我齐心共找出那狡诈阴险之人。” “有线索了?”虞昭终于抬头看她。 沈妃答道:“不太可靠,还需确认。” 院外楚子宜牵着几只小狼狗到处走,开心得咯咯直笑,沈妃透过门向外望过去。“本宫的二殿下从不争气,妹妹养着这五殿下是嫡子,你又得陛下宠爱,母族势力又比太子强了不知多少,你当真没有心思?” “心思?”虞昭抬头,眼神凌厉。“当日刑房外的话沈妃没听进去吗?” 想到云昭容当日的下场,沈妃脸色又变了变。悻悻闭嘴,借要去看皇孙为由,匆匆告辞了。 外面兴高采烈的笑声一直未停,太阳逐渐大了,虞昭怕楚子宜热着,吩咐人把他带进来。一进来就乖乖趴在虞昭旁边的椅子上,手中举着在院子里采的月季递给她,一声声唤着:“母妃……花。” 虞昭从来不敢答应,接过花摸了摸他的头,转头问卓姚:“去围猎场的路可颠簸,子宜能受得住吗?” “娘娘放心,围猎都会提前清路,且途中会安排在行宫歇脚,无大碍。”又为她介绍道:“第一日落脚的悯农宫,原是为了记录观测京州风水雨露规律,以便助农播种秋收。里面一片田园风景,良田、鱼塘皆是齐全,娘娘当日可好好游览。” 听着确实有意思,虞昭心中来了兴趣。 到时,果然如卓姚所说,一点不见其余宫殿的庄严华丽。那些常驻的人皆是从民间选上来的务农好手。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此时正是插秧农忙时节,田间零零星星散着的人皆弓着身子忙活着。虞昭等人也皆着合景的轻便布衣在田间游览视察。楚子宜觉得一切景象都新奇极了,一会儿去追蝴蝶,一会儿又抓了满手淤泥,再一转眼,逮了只毛虫吓得刘妃花容失色。 源帝倒是不恼,在一旁看得有趣。“哈哈哈哈哈哈,男孩子就是要这样活泼得好……”下一秒脸就被他糊满淤泥的手抓了个花脸。 一片混乱看得虞昭无奈扶额,好在楚子凯过来将他抱起,高高放在一颗树上,这才吓得不敢动弹。 立刻害怕得不敢动,撅着嘴巴眼泪就上来了,可怜巴巴望着虞昭。“母妃……母妃,怕……” 虞昭连忙上前想将他抱下来,被楚子凯拦住。“调皮就是要教训,别惯坏了。” 楚子宜好似听懂了,哭得更厉害,虞昭瞪楚子凯一眼,拨开他的手上前将楚子宜抱下,他立刻破涕而笑,对楚子凯做了个鬼脸。一旁脸上泥还没擦干净的源帝又被逗得朗声大笑。 笑过吩咐着众人自行游览,自己带着众臣往前殿商议政务。虞昭见跟随的命妇中大夫人和虞瑶也在,却好似心虚般全程不敢看自己。懒得管她们,吩咐完众人不用陪着,各玩各的。自己带着楚子宜拐去了鱼塘。 水边蚊虫太多,没人想过来,虞昭来前特意吩咐人做了驱蚊虫的香包带着,很是管用,故不怕。问旁边的渔翁要了一根鱼竿,安安静静在一旁垂钓,楚子宜也蹲在她旁边,全神贯注盯着。 许久终于见那杆动了,拉起,一尾小鱼摇摇摆摆挂在上面,楚子宜欢喜得直拍手,接过那鱼,准备放在旁边木桶中。 猝不及防被身后的楚子凯吓一跳,手一松,那鱼蹦跶两下跳回了池子里。又有些怕他不敢哭,转身满脸委屈扑在虞昭怀中难过,虞昭无语。“殿下为何总是神出鬼没?” “不是。”楚子凯辩驳道:“我不敢惊动你们钓鱼,谁知这小子胆子这样小。” 楚子宜还是一脸难过,虞昭牵着他欲回去,被楚子凯叫住。“子宜,三哥带你坐船好不好?” 瞬间叛变,楚子宜拉着虞昭就要往那边去,楚子凯计谋得逞,去撑了艘渔船过来。将他抱了上去,卓姚只以为要带着五殿下游船玩乐,率先上去,转身想扶虞昭。“娘娘小心着些。” 虞昭分明看见楚子凯眼中得意,无奈卓姚的手已经伸着过来了,又不放心楚子宜,只得上船。 船缓缓驶出,楚子凯将楚子宜抱着,去触那池子里的水,虞昭担心道:“小心别掉下去了。” “没事,我会水。”楚子凯答道,又转头问她:“你会吗?” 虞昭点头,又听他问:“谁教的。” “小时候不小心掉在荷塘中,没人救,挣扎了许久。差点死了,好在府中二姨娘路过将我拉了上来。结果一次又掉了进去,依然没人救,竟会了。” “跟我一样!”楚子凯忽然觉得找到了二人的共同点,激动为她讲述着。“小时父皇教我们兄弟几个游水,将我们扔进水中,任由我们挣扎,快沉下去时再捞上来,如此几次便学会了。” 虞昭有些不信,转头看卓姚,她正笑得满脸鱼尾纹,见虞昭难以置信的表情,点点头。“陛下向来是这样随性而为,奴婢记得当时几位娘娘在旁边都急哭了,淑妃娘娘与陛下赌气,将朝晖宫的门关了好几天。” 想到源帝并没有亲自教自己骑马射箭,不知为何,虞昭觉得有些庆幸。又见楚子凯不知从哪拿出的渔网,站起来挥手一撒,在用力拉起,落在甲板上。几条大鱼在网中挣扎摆动着。 “太子殿下何时学会捕鱼了。”卓姚看得惊奇,不禁问道。 楚子凯笑答:“遇见只爱吃鱼的猫儿,喜欢得紧,赶紧学了想将她拐到东宫来。” 旁人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虞昭心里明白着呢,压下脸上的不自在当不知道。那鱼蹦跶着跳到虞昭面前,卓姚拿起旁边木桶捡起。“这里的水好,养得鱼也好,娘娘爱吃鱼,奴婢带回去吩咐人炖上。” 本是无心之言,对应着方才的话,两个有心之人听着味道就变了。楚子凯后一路憋着笑划船,虞昭绷着的脸出现一丝裂缝。楚子宜年幼无知,盯着木桶里的鱼流口水。 下船时卓姚抱着楚子宜腾不出手扶虞昭,楚子凯欣然上前代劳,扶住他手臂的那一刻,虞昭暗自使力一抓,低声微怒道:“你才是猫。” 楚子凯,脸上笑容更甚。 晚膳时分,还是忍不住将筷子伸向桌上的鱼。卓姚果真没骗人,确实比宫中市面上买的鱼可口些。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围猎场,待下人们扎起了营帐,源帝带着众人才下车安置。围猎不似在京州那般规矩多,各小姐夫人扎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虞昭不愿凑热闹,一人躲进营帐中看书。卓姚在旁边打理着后日她要穿的轻装,没注意外头。 无人禀报,大夫人带着虞瑶忽然闯进来请安,后又急急忙忙走了。虞昭迷惑,留了个心眼。 忽看见墙上挂着楚子凯送来的那张弓,取下拨弦找了找手感,确实是好的,一点都不勒手。 休整一天两晚,大家去了赶路的疲惫,早早起床梳洗,赶去围场参加围猎祭祀。祭坛上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凶猛的棕熊,愤怒朝外面围观的人群嘶吼示威。楚子凯上前奉上弓箭于源帝。“请父皇开箭。” 源帝接过,拉弓,在笼门打开的那瞬间,箭准准扎在那熊的眼睛上,哀嚎一声。其余人的箭随后而至,熊瞬间倒在地上,接着鼓声伴着欢呼声大起,所有人上马整装待命,由源帝起头,一同奔入那林场中。 旁边围观的女眷们按例第二日才能参与,一个个也是打扮得英姿飒爽。见众潇洒英俊的男子走后,收了矜持与温婉,骑上马去旁边场地打马球。虞昭为众妃之首,不得不带着刘妃冯妃坐镇在场上。各自给了彩头,宣布了开始。 场上立刻热闹一片,两方为首的女子皆骑术高超,身手矫捷,出众于其余人。连连进球,谁也不让谁,场上也只有她们得了虞昭拍手赞赏。 “这蓝队领头的是嫔妾娘家的女儿刘晚柔。”刘妃见虞昭注意,连忙同她介绍。“嫔妾敢说整个京州再找不出她这般优秀的女子。” 虞昭问道:“红队那位呢?” 刘妃语气鄙夷。“丽嫔家的,想来丽嫔上次犯了错,恐怕她家女儿也好不到哪去。” 又赔着笑脸向虞昭提议道:“宸妃妹妹,陛下宠你,想来今后立太子妃一事,也会听你建议,您看晚柔……” “此事原是要太子愿意,再是陛下愿意,本宫说不上话,你自去跟陛下说。”虞昭语气冷淡拒绝,刘妃面色不快,悻悻闭嘴。 一场下来,刘晚柔那队稍胜一筹,虞昭吩咐着将彩头奉上,那蓝队人齐上前来谢恩,虞瑶竟也在里面,只不过因不出彩众人没注意到。 “刘小姐骑术出彩,配得上此嘉奖。”刘晚柔得了虞昭称赞眉笑眼开,有些不屑的撇了那红队那领头的小姐。“臣女从不求奖赏,只求能有对手赐我一败,可至今未如愿。” 虞瑶忽上前道:“听闻娘娘骑术是陛下亲自教导,今日可否让臣女们开开眼界?” 众人议论纷纷,刘晚柔眼睛一亮,燃起斗志。“既如此臣女恳请娘娘收回赏赐,能否纡尊降贵带着红队一行人与臣女比试一场。” “好。”虞昭起身,许是不想她答应得如此果断,虞瑶稍微一愣。卓姚在后担心,眼睛直盯着上场的虞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章 暗箭 鼓声大起,虞昭开球,后与刘晚柔稍微周旋一圈,先输一筹。吩咐蓝队领头的少女缠住她,自己只紧贴着追着虞瑶。 见她此举,虞瑶有些慌乱,拼命想甩开她。却始终拉不开距离,忽听站在高处警惕巡视的护卫大喊一声:“娘娘小心!” 虞昭立刻俯下身子,一只弩箭飞速而过,擦着虞昭的衣服直直穿入虞瑶的肩膀。人群忽然混乱,立刻大批护卫涌入,像是早有准备,直奔过去将藏在人群中射弩箭之人拿下。 众人看着中箭摔下马的虞瑶大惊,连忙焦急唤场上自己的女儿回来。 “我的瑶儿啊。”虞大夫人立刻连滚带爬跑到场上将她从地上扶起又哭又喊唤着昏迷不醒的虞瑶。 这边卓姚刚带着人将虞昭护住,又听那边喊道:“刺客自尽了!” 闻声虞昭连忙赶过去看,暗骂一声大意了,转而对场上众人命令道:“场中出了刺客,大家先散了,回自己营帐里好好待着。” 发生这种事,都提心吊胆着,听她发话,连忙散了。刘妃怕牵连提议比赛的刘晚柔。也赶快拉着好奇观望的她匆匆离去。 待众人都散尽,虞昭走至虞大夫人和虞瑶面前。只见大夫人满眼通红,带着恨意看着她。虞昭丝毫不惧与她对视,冷声吩咐:“拿下看好,别让人死了。” 两人如同破抹布一般被人拖走,大夫人嘴上喊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虞昭打开虞府侍女给自己传的信条,交给卓姚。“你带着人去审,待会儿给陛下看,问问该如何定夺。” 傍晚时分,虞昭十分费力地给背上的伤上好了药,虽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还是疼得她倒吸冷气。 外衣还未合好,楚子凯就急急闯入,虞昭惊得手忙脚乱,正要发怒。却见楚子凯眼中急切,着急过来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虞昭答道,起身。“我们去见陛下,一同商议。 楚子凯扫视一圈,眼尖发现墙角被她藏起来的寝衣,立刻上前看,果然带着血迹,拿到她面前。“你为何要瞒着我?” “无大碍,已经上药了。”虞昭说完想往外走,被他拉住。 “我说的是虞家大夫人联合刺客想杀你一事。” “殿下也知道,与她联合的人,或许与齐行有关系,藏在暗处。想查出来,必须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才不会打草惊蛇。”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没看住那刺客。” 楚子凯道:“你不该如此莽撞,你可以说出来同我,同父皇一起想法子,可卓姚都是在我们走后才知晓。” “我有分寸。”虞昭心知肚明,若提前让卓姚知晓,源帝那就瞒不住,楚子凯自然也知晓了。这冒险的计划怕是不会顺利进行。 见她倔强的样子,楚子凯生气中带着无奈,又心疼不忍再说她,拉着她让她坐下。踌躇道:“流了这么些血,伤口就算不深也长,若不好好处理……你……能不能” 虞昭拿起桌上楚子宜的布老虎娃娃。 “能不能只破了伤口那块衣服让我瞧瞧。”楚子凯话一出口就被那布老虎呼了一脸。 “你给我出去。”虞昭指着门口。 楚子凯无奈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下,告知道:“卓姚带着人审了一天了,虞大夫人死咬着说只是她恨你,请的刺客来谋杀,虞大小姐和被你收买的侍女也是此说法。” 虞昭摇头:“不会这么简单,她应该是怕牵连得太多,故并未将计划完全告知虞瑶和其他人。” 苦恼此事最关键的豁口,那个刺客已经殒命,没了线索想要继续查太过棘手。愁得虞昭眉头微皱,转头问楚子凯:“陛下做何打算?” “父皇与我也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只说现在不在京州,确实不宜打草惊蛇。”停顿了一下,语气满带歉意:“再一个,惩罚是必须的,但虞程暂时有用,需要稳住。” “可以。”早就料到了,不过虞程为了自保,虞瑶母女两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我去见见虞程。” 忙把她按住,楚子凯道:“不必如此急,待卓姚回来,让她好好看看你的伤。” 伤口确实疼得难受,听他如此说,虞昭应下,以休息之由将楚子凯请出了自己的营帐,闭目继续想着。 围场今晚依旧热闹,几人都不想将此事闹大,故一应的活动照常进行,此刻人们正围着一团团篝火分享着今日首猎得到的野物。虞程从源帝的营帐中出来,被骂得垂头丧气。本想回去收拾那两个愚蠢的女人,转念驻足,拐去了旁边虞昭的营帐。 听卓姚来报,虞昭只平静的吩咐着他进来。 “父亲坐吧,不必多礼了。” 虞程坐下,先是一脸关切问候几句,转而又故作语重心长道:“今日那贱人对你图谋不轨确实不对,但娘娘不该如此莽撞,应先和臣商议,咱们自家的事,本不必让陛下知晓。” 话说得轻和,但里面怪罪的意思还是不难察觉,虞昭与他周旋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但父亲可知,大夫人恐没把虞府上下当做自家人了,包括父亲。” 闻言虞程惊愕的看着虞昭。“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虞昭慢慢答道:“当日云昭容给五殿下投毒,是得了我与父亲会面时的交谈内容后仓促之举,两件事相差,不过两个时辰。试问府中谁有这个本事如此快将消息传出?” 自虞昭在源帝面前得脸,后又出了虞瑶口出狂言不敬圣上一事,为与虞昭示好。从那时起,自己也不屑大夫人母族势力了,对待她与虞瑶确实不如往常亲厚,有时甚至不如得虞昭看重的虞珠。大夫人确实有一段时间总是埋怨耍泼,不知为何又安静下来。 又想起省亲当日大夫人亲自上来奉茶,后退下,谁知她是否在暗处偷听。送虞昭走时,却不见了人影。如此一分析当即气得咬牙切齿。“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我不敢确认,本想今日等陛下走了抓个现形,不曾想还是没成功。”转而变成一副和他商议的语气。“父亲也别声张,若是陛下知晓,保不齐也会疑心父亲也有结党营私的干系。顺着她们的话应下,咱们暗中审问便是,务必保全虞府上下。” 这番话说到虞程的心坎上,好似明白了虞昭的苦心。好声好气的关心她几句,便告辞,怒气冲冲走向关押着虞瑶母子的地方。 跟着源帝楚子凯待了些日子,自己好似被他们同化了,怎越来越会唱戏了?看着虞程离去的背影,虞昭如是想到。 半夜子时传来消息,大夫人被罚杖责一百,驳了诰命之尊,不料还是自己吞了碳什么都不说。被连夜送回虞府幽禁。虞瑶被罚杖责三十,同被遣回幽禁。 杖责一百,听得虞昭心中爽快,或许死不了,但腰以下的部位废定了。算是报了当年虞陆断腿之仇。虞瑶运气不好可能会瘸,运气好那弩箭也伤了她肩上筋骨,右手从此也是个摆设,加之罪名缠身,此生翻腾不出怎样的水花。 不过应了源帝所言,为了稳住虞程,虞昭假意求情,保住了大夫人儿子虞峰的差事。 这件事让人们议论了两天,又很快被淡忘,围猎依然继续着,队伍中加入了些芳华女儿,更是添了趣儿。但虞昭负伤不能参与,只得好好养着过几日在跟着去。 有人惦记着她不能去,总弄些稀奇活物过来送她。鹿,野兔,狍子,也不知道楚子凯用何法子活抓住的。虞昭皆以不喜欢推辞着,此刻他又带着虞昭去看新抓的东西。“这大猫儿你肯定喜欢,狡猾得很,我带着十几人才堵住……” 一路听他介绍,终于到了。 “你……管这叫猫儿?”虞昭有些惊愕地看着笼子里舔爪子的猞猁,不知该做何评价。 楚子凯答道:“差不多,挺漂亮的,你喜欢吗?” 猞猁见人走近,立刻炸着毛缩在笼子一角呲牙低吼。虞昭这才看清是只揣了崽子的,驻足隔着距离打量。毛色鲜亮,精神奕奕,确实漂亮。 见她直盯着看,知道她喜欢,楚子凯道:“围猎还有好几天,放回去估计也难逃飞箭。又怀着崽子不能杀,不如养着?” 正要开口回应,只见楚子宜好奇得紧,嬷嬷一不留神没看住,抱着只兔子蹭蹭蹭走到那笼子面前看着,虞昭连忙过去将他拉住。楚子宜不慎手一松,怀中兔子趁机奋力一跃,跳进了那笼子里。 恐惊着了那猞猁,一口就将入笼的兔子咬死了。 虞昭觉得不妙,捂住楚子宜的眼睛,没能来得及,泪水顷刻就从虞昭的指缝里渗出,哭声随之而起。 楚子凯觉得冤枉,不知为何每次都会无意伤害到楚子宜,只得蹲下同虞昭一起哄着。 见他许久止不住哭,虞昭不去管那猞猁了,想带着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楚子凯知道这大猫怕是送不出去了,叹了口气跟上。小孩子好骗,拿了只一模一样的兔子过来告诉他救回来了,楚子宜就信了,抱着过来给虞昭看。“母妃……抓兔子……玩。” 原是刚才老嬷嬷哄楚子宜时告诉他,明日他母妃也要去围猎,会给他再抓一只回来。楚子宜记着了,故过来缠着要。 虞昭看他脸上泪水都没擦干净,连连答应着,哄着他笑了才将他带出去。外面欢笑声一片,源帝带着人也坐在篝火旁谈笑着,楚子宜蹒跚迈着小步子出来,将他搂过抱着。虞昭拿着弓箭自去旁边找了找手感,见伤口并不影响射箭后欲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章 深林 忽瞥见旁边立着一布衣女子,正是那日马球场上蓝队领头的那位。见虞昭视线看过来,行了个豪气的抱拳礼。“文罗拜见宸妃娘娘。”剑眉星目,更是多了分男儿的英气。 虞昭点头免礼,还没开口,文罗率先发话,言语爽朗:“那日见识过了娘娘的马术,听说只学了不足一月,已是胜过其他人很多。不想射箭也是如此厉害。” 虞昭谦虚道:“文小姐过誉了。当日场上你才是英姿飒爽,我不及一二。” 得了夸奖,文罗忍不住笑,忽又觉得不好意思挠挠脑袋。虎头虎脑挺可爱的。虞昭看着,觉得她与丽嫔不太像,好奇问道:“文小姐是丽嫔的何人?” 听她问及,文罗脸色有些不自然,答道:“我是丽嫔娘娘庶弟的女儿,不过家父成家时就与文将军府分了家,早年又战死沙场,我性子有些野,不太受人待见。”边说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虞昭。“我随哥哥在围场多年,故有些不知礼数,娘娘别见怪。” 怪道有着京州官家女儿少有的爽朗,虞昭道:“不妨,我也是不喜礼数繁琐之人。” “真的?”好似觉得不可思议,文罗两只眼睛瞪大惊奇道,又见旁边卓姚等人在,连忙收敛。虞昭道:“无妨,文小姐不必拘礼。” 第一次见身份尊贵之人同自己和蔼说话,文罗清楚旁人说她那些坏话是假的,试探靠近一些。:“我听说娘娘当日救驾立功的事迹,再有金殿斩蛇的勇敢之举……” 越说越激动,一副敬佩的样子,说着说着又为虞昭比划描述着她原先和一条蛇斗智斗勇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条蛇还是没能将我手上的兔子抢回去。” 旁边一起听着的宫人们都被这举止逗笑,虞昭不会笑,只赞道:“文小姐有勇有谋,很厉害。” 这样性格的女子,虞昭喜欢。见她还想与自己说话,招呼着她一起在旁边坐下,与她交谈许久,虞昭不禁问起当日马场上的事。“当日我见你马术不逊于刘家小姐,每每进球时都遥遥领先。但好似每进一球你就会放对方一球,虽不易察觉,但我知,你应该是故意输的。” 文罗摆摆手,好似不在乎。“没关系,又不是打仗,输赢自在心中。以前赢过她一次,原是我母亲嘱咐过不要太招眼得罪人,之后每次我都让她。” 这让虞昭不禁想起虞陆,真正爱孩子的人,都想着孩子平安喜乐就好,建功立业,成龙成凤不过是锦上添花,虽也希望却从不强求。 天色渐晚,卓姚提醒着虞昭明早要随御驾入林,该回去了。 相谈甚欢的二人告别,分道各走一边。虞昭对卓姚道:“这姑娘虽和丽嫔有关系,但两个样子。” 卓姚附和道:“可不是,这女孩从小在围场阔地长大,性子豪气却不傲气,实在难得。” 虞昭回头看着她走的那方向,与营地相反,远处不过立着两三间木屋。许是今天聊得开心,文罗回家的身影蹦蹦跳跳的,不时还停下来耍一段棍,映像又深刻了些。 翌日清晨,楚子凯早早就来虞昭营帐旁边等候着,因源帝的主帐就在隔壁,所有人只当他来候驾,没放在心上。卓姚再次确认了虞昭背上的伤口无大碍,为她换上轻装,嘱咐着万事小心。 虞昭道谢答应,拿着弓出了帐子,楚子凯立刻迎过来嘱咐:“待会就跟着我和父皇,不要乱跑……” 虞昭胡乱点头应着,眼睛朝那边等候着围猎队伍的人张望,终于看见那张面孔,唤道:“文罗。” “谁?”楚子凯皱着眉随她目光看过去,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不清楚她在叫谁。 听见虞昭的声音,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都看过来。文罗费力穿过人群,边走边招手。“娘娘,我在这。” 这可少见,众命妇小姐都知这位宸妃性子淡漠,给了多少好处都不能亲近她,怎一个看场子野丫头得了她的亲近。当下有奇怪的、有嫉妒的、有瞧不起的。都在暗自积攒着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罗脸上笑嘻嘻的,小跑过来,对虞昭和楚子凯二人依旧行的抱拳礼。 楚子凯松了一口气,退于一旁让她们说话,只听虞昭问道:“林子里哪块地方兔子窝多啊?五殿下昨日非要让我给他抓一只白毛头上带黑斑的。” “我带你去!”文罗爽朗应下,指着那林子为她介绍。 “那林子北边多猛禽,兔子被吃得差不多了。西边不向阳,草果长得不好,兔子也不爱去。刚好那东边有一条河,隔开了猛兽,青草肥美,到处都是野兔,随娘娘挑色儿。” 虞昭点头,转身问楚子凯:“太子殿下,待会儿我们是去哪边?” “北边,父皇只去那里。”楚子凯答后又道:“不过下午父皇会在林中空地休息两个时辰,我陪你去。” 虞昭将文罗拉了拉。“她带我去就好。” “那便一起吧。”楚子凯爽快答应,又笑道:“此行不虚,难得见你有朋友。” 虞昭不答他的话,又见文罗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娘娘,我要随御驾啊?” 虞昭道:“你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不是不是,我只是……”激动得语无伦次,文罗开心极了,笑得像骄阳一般明朗,指了指人群的方向道:“我要去跟我哥说。”见虞昭点头应允,风风火火就冲了过去。 恰好源帝收拾好了行装走出来,楚子凯虞昭随行在后。等着随驾的人都到齐了,依旧是御驾先行,马鞭清脆一响,一行人围着源帝冲入林场,直奔密林北处。 至林场中,所有人都警惕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多时就遇见一野猪冲出逃窜,源帝起了头箭,射中野猪后腿处。那野猪哀嚎一声,又朝另一方向逃窜,楚子凯补了第二箭,虞昭拉弓第三箭,皆中,却都不在致命处,忽见一支箭凌厉划破气流,直击在那猪的眼上,随后穿双目而过,野猪立刻倒下不动。 众人皆看向文罗,源帝赞赏道:“这姑娘不错啊,箭法绝妙。” 被源帝金口夸赞,文罗立刻挠头谦虚道:“陛下谬赞,我射活物射惯了,射靶子反而不行的。” “可以,前途无量!”源帝夸奖完就扯起缰绳往丛林深处去,众人连忙跟上,先后猎到的东西皆不稀奇,之后再无什么大物出现。源帝明显不尽兴,四处瞧着,楚子扬忽低声惊呼:“父皇,那有只黑熊!” 朝他指的方向一瞧,果然一只黑熊在林中穿梭。 源帝眼前一亮。“好啊,今年祭祀所用的熊,还一只都没猎到呢。”说着上前,举箭射空,惊了那熊,往丛林更深处跑去。里面路窄,马根本过不去。 源帝固执下马,命令人跟上:“今日朕必须抓到这黑瞎子!” 随行的人皆弃马步行跟随,入了深林,静谧无声,所有人屏息前行,认真搜寻着那熊的下落。忽听文罗语气疑惑:“不对。” 众人看向她,虞昭警惕问道:“怎么了?” “文罗指着远处一小丛灌木,奇怪道:“我常和哥哥一起来这巡视,那里并没有灌木丛……” 闻言楚子凯立刻警惕,低声吩咐:“保护陛下。”随之楚子扬带着所有护卫将源帝紧紧包围,楚子凯眼神微眯,全神贯注盯着那方,果然见后方有东西微微一动,一只弩箭飞出,朝着虞昭来。 好在有准备,将她揽进怀中一齐跌在旁边枯叶丛中,躲过。众人慌乱,连忙惊呼有刺客,围着源帝往外移动。 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第二箭,第三箭随之而至,又朝着楚子凯虞昭二人这边飞来,根本来不及躲避,楚子凯身子一滚,将虞昭往身下一护。文罗快速出弓将其中一支弩箭阻了一下,那弩箭居然没有停下,随后虞昭便听见一声闷哼。那支弩箭重重击在楚子凯胸侧。 见他疼得脸色苍白,后张张口,无力垂下头,虞昭慌乱地唤着他,楚子凯伤处的鲜血喷涌,染得她衣服手上一片鲜红,看得人心惊肉跳,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扶着他在旁边躺下。 源帝听到楚子凯出事,内心焦急,大声唤着,却被楚子扬等人围着过不去。文罗依旧注视着那方,弦拉三箭朝灌木射去。 果然听见哀嚎声,一人从里面滚出,另一人见暴露,起身欲做最后一击,虞昭眼疾手快拿起弓箭,费力朝他射过去,弓弦都被回力震断,那人弩上的箭还未安好已经倒下。想拿匕首自尽,不料文罗又出箭,将他手射穿,钉在地上。护卫见状立刻上前,将二人制住。 见安全了,源帝连忙过来看倒在地上的楚子凯。那弩箭不知为何自行脱落了,胸侧好大一个血洞,一时鲜血止不住的流,心中一慌,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也倒下了。 乱成一团,虞昭强迫自己镇定,知道此刻不能轻易挪动楚子凯,先拜托了楚子扬将源帝送至林中空地后请御医来。 又命随行的护卫统领去看守好那两个刺客。 自己扶着楚子凯侧躺着,却不知所措,急得视线被泪水糊住,忽瞥见旁边杂草丛中生有矛根,连忙镇定下来指着,尽管再用力控制着,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文罗,你将那上面的毛絮捋些下来给我。” 文罗立刻照她说的做,虞昭接过连忙糊在楚子凯的伤口处,这样一来倒真止住了血。护卫统领带着人将那两个刺客制住,五花大绑后抬出林中。 只剩了三人,文罗警惕观望着四周,生怕再有危险潜伏着。虞昭低头,不动声色握住楚子凯的手腕,尽力感受着他的脉搏。心疼心酸心忧纠成一团,难受得呼吸都难以顺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章 除祸 微风穿过林中,吹得虞昭手心冰冷,吹得虞昭眼睛酸疼发胀。手不敢收回,一动不动怕扯着他伤处,眼睛也不肯眨一下,生怕再睁眼时,便察觉不到那点随呼吸而动地微弱起伏。 不过一刻钟时间,虞昭却觉得太难熬了,楚子扬带着御医急急慌慌赶来,察看片刻,对虞昭道:“宸妃娘娘做得不错,幸而血止住了。”后吩咐众人费力将楚子凯就着体位抬起,虞昭瞬间觉得无力,文罗过来将她扶起,缓缓跟在人群后方。 众妃众臣得了消息,陆陆续续都赶到林中空地,见楚子凯是被抬着回来的,虞昭也满身是血,惊呼一片,也不知是担忧还是欣喜。让人烦闷,虞昭吩咐冯安。“陛下太子都需静养,将闲杂人等都遣出去!” 冯安立刻照做,那些人离开时还往里面张望着,有人纯粹看热闹,有人却盼着楚子凯救不回来。 如同眼前凑上来打探情况的虞程,虞昭染满鲜血的手紧紧握拳压制着怒火,好在卓姚带着楚子宜也赶来了。连忙过来道:“娘娘定然吓坏了吧,还请冷静下来,眼前一切慌乱,还需娘娘稳住局面。” 又向虞程劝道:“虞大人先回去吧,想来众大人也是乱了阵脚,还请虞大人坐镇,稳住人心才好。” 此话给了虞程很高的地位,听得他全身舒畅。转念又想虞昭不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今日场面恐将她惊着了,自己暂时问不出个什么,便应了卓姚的话告退。 从屋子里端出一盆盆血水,看得虞昭胆战心惊,咬着牙被卓姚先请去了源帝所在的屋子。楚子扬立刻上前告知情况:“御医看过了,父皇不过是急火攻心,好好歇着便无大碍,宸娘娘不必担忧。” 虞昭点头道谢。“如此就好。”又听他问:“皇兄情况如何了?” “暂且不知。”虞昭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强撑得眼眶微红。“劳烦四殿下替我照顾陛下,太子殿下伤势凶狠,我得先去看看。” 楚子扬应下,虞昭又将楚子宜交给老嬷嬷看着,来到这边屋子。楚子凯的伤口不同寻常,弩箭只会造成小口创伤,被文罗一箭挡了些力道更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创伤。可他胸侧的伤口,分明成了个大窟窿,看着吓人得紧。 此刻御医帮他清理包扎着,却不见有醒的样子。虞昭担心着,未能察觉自己手心因方才使出全力射出的那一箭,也被弦划了个大口子,血渗出指尖滴在地上,卓姚先察觉了。“娘娘,你的手?” 虞昭看了看,随意拿过旁边的棉布包着。“不碍事。” 又见冯安急匆匆进来。“娘娘,外头有位文罗小姐要见您,说是发现那弩箭的不寻常之处。” 虞昭立刻下令放她进来,疾步迎出去。 文罗跑得气喘吁吁,见了虞昭顾不上累,忙道:“娘娘,我方才去找哥哥确认了来告诉你,此为前侍郎云驰发明的弩箭,入肉可自主弹出刀花旋转,凶残无比,故战争过后陛下就下令不许再造此箭。” “云家的人?”卓姚疑惑道:“不是都处置了吗?” 静下心思考了一下,虞昭转头问护卫统领:“那两个刺客身上有何发现?” “回娘娘,臣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两种弩箭,一种与当日球场行刺所用的一样。” 听他说完,虞昭点头,吩咐道:“将刺客挂在刑架上,蒙住眼睛和嘴,别让他们听见任何声音,别让他们有机会死了,等醒了来知会。” 说完拉着文罗去屋中坐下,问她:“你哥哥为何知道那弩箭是云家才有的?” 文罗答道:“原先我爹在时,与云驰一同在齐尚书手下当差,就是因云驰发明了这种弩箭,才得齐尚书提携了侍郎。爹爹当日拿过一只回来给哥哥长见识,所以他有印象。” 云家灭了族,不可能还有势力请得起死侍,心中大概有了个方向,虞昭转头吩咐卓姚:“着几人快马加鞭,到隔壁城镇花重金找几个口技艺人。只要撑得住场面,表演从不出差错的,无论开什么条件都应下来。” 虽觉得奇怪,卓姚还是立刻转身下去安排。文罗奇怪问道:“娘娘,为何要请口技艺人来?” “他们都是忠心之人。”虞昭摇头叹息,看着桌上那沾血的弩箭。“此类人什么都不怕,只怕自己忠心被辜负。” 虽听不懂,文罗感觉到她难过,也不再问,默默在一旁陪着。虞昭垂下目光,拨开棉布看着手上的伤口,流出的血与楚子凯的血凝固在一起。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紧紧握着,一闭眼便是楚子凯为自己挡箭的情景,错综复杂的情愫涌上,抨击着自以为坚定的心。 屋子暗得不见天日,两个伤痕累累的男子被挂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嘴也被堵住。醒来,惊恐地低吼着。想自尽保全忠义之名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渐渐沉默,等待着酷刑来临。 忽听见几人的脚步声,传来一浑厚有力的声音,笑得爽朗。“此番虽没杀得了宸妃,灭了太子也让人觉得大快人心啊。” 挂在刑架上的二人听见声音,大喜过望,连忙挣扎着想呼唤他过来。几人走至他们面前,又一人问道:“大人,您看这留下来的两人,如何处置?” 一声冷笑响起,被问话之人答道:“自然是遵守承诺优待。”转而语气阴险。“不过是在阴间受本大人的优待。” 刑架上的二人好似惊呆了,一动不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言语。又听一人道:“这样对待有功之人会不会太残忍了?若被其余人发现尸体,恐怕会减了对大人的忠心。” “那便留他们一命吧。”那人犹豫道:“只不过已经到底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挖了眼睛,割了舌头,砍了手脚,在用王水融了面貌,扔到卖艺班子里当个人怪罢。” 闻言一人恭敬的奉承道:“大人此计甚妙,那便如此吧。” 说完就吩咐人动手,架上二人慌乱,不停地挣扎,其中一人被拉下来,隔着黑布挖了眼睛,惨叫声冲破云霄,忍不住大骂道:“齐行!你个老畜生,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那人不屑的嗤之以鼻。“本官多年来从来没见识过报应,你的狗命能为本官所用,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说完带着众人一起笑了,一人还笑道:“这些走狗真是贱,给点好处就以为自己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了。” 被挖眼那人随之被砍了手脚,惨叫连连,听得还在架上挂着的那人冷汗直流,愤怒低吼着。又听见被割舌的声音,惨烈叫骂声立刻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干吼。 终于有人上前拿下剩下那人嘴上的布,得了自由,立刻破口大骂:“齐行,你不是人,兄弟们为你拼死效忠,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因为你们没有认识到你们是狗。”齐行不屑答道,带着嘲讽问道:“拼死效忠?本官怎么一件都记不得了?狗能有多有用?” 那人被压在地上,悲愤交加。嘶吼道:“当年淮口围剿,大哥拼死为你立功,又不惜毒杀昔日旧主,才保你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丰阳刺杀,五六十人为你命丧狼口。一路踩着鲜血为你办事,都死得心甘情愿。此次,我们三人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替你效忠,你这样做,不怕千百冤魂索命吗?”像是悲伤到了极致,那人吼完,再无力气,瘫倒在地。 齐行的声音再没响起,周遭忽然安静,几个说话的口技艺人皆跪下。 “干得不错,先押下去关着。”源帝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叫停。转向众臣:“想必各位爱卿,方才也都听清楚了齐行种种恶行,你们认为该当何罪?” 众人跪下皆答:“齐行罪大滔天,还请陛下诛之!” “既然诸位爱卿都是如此认为,”源帝犹豫片刻,看向虞程,“虞爱卿,朕命你同文将军协作同返回京州,收回齐行兵权,捉拿此逆贼。” 虞程,文姜一同跪下领命:“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商议完此事,源帝急匆匆回到林中空地,一进门就和御医撞了个满怀,吓得御医急忙跪地请罪。源帝拍拍衣裳问道:“太子如何了?” 御医忙答:“回陛下,太子身体硬朗,性命已经无大碍了,只需静养至伤好即可。” 本来端了齐行一派大快人心,听了这话更是心情大好,源帝摆摆手让御医退下。 抬头见虞昭带着楚子宜从屋中出来。连忙笑道:“你这丫头的鬼点子真好使,朕这么多年棘手的问题被你花点金银请的这几个艺人搞定了。” “太子殿下拼死相救,我总得干点什么报答。”虞昭语气担忧不减。又问道:“陛下可要先行回京州坐镇,太子殿下的情况,恐怕不能承受车马颠簸之苦。” “无妨,在此地逗留一阵子没关系。”源帝说完走至楚子凯床前看了看情况,又出来扫视一圈,做了决定:“也不必挪动了,朕看这宽阔,只要多派些人防着周围林中的野兽,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每日处理好事务后,朕也过来。你带着子宜也待在这里。齐行倒了,外面那些人盯你盯得更紧,不管是讨好还是使坏,都烦,躲着正好。” 虞昭忽想起文罗,问道:“今日若不是文小姐的那支箭阻了力道,恐怕情况更是糟糕……” 源帝坐下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朕提携了他哥哥,过些时日回京州任职。” 虞昭也坐下,向源帝建议道:“文小姐气概本事不输男子,更有一颗赤诚之心,若好好培养,定会成为大楚栋梁。” “那姑娘确实是个将军苗子。”源帝思考着,语气有些犹豫。“只是,她和文将军家……” 为君者最怕的就是朝廷中有人一党独大。虞昭清楚,缓缓劝道:“其实对于正直能分辨是非之人,陛下的有些考虑是不必要的。 听她如此说,源帝放下茶盏,等她细分析于自己听。 虞昭道:“当日文罗的父亲选择不靠家族之力白手起家,在齐行手下办事,甘愿被贬为士卒也不惧齐行的权威利诱,又为大楚战死沙场,足以证明他能分清家与国的界限。文家兄妹本事惊人,却从没有依附文将军之心,宁可在这当个尽职的守场人。足以见他二人承父训忠国不忠权。” 思虑片刻,源帝道:“有些道理,既然如此,朕会试着提携。”听她一番话,源帝觉得自己有时确实太过看重谁与谁的亲眷关系的影响。眼前这女孩的父亲也是满心虚伪狡诈之人,却能完全与自己站成一线,还发挥着巨大作用。同样的道理,只要是人才,只要有忠国之心,就可揽于麾下,不应有太多的顾虑将他们埋没在暗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章 融冰 林中空地确实是个好地方,几方木屋围成个大院子,外面的草地向四周衍生扩出一片广阔天地。密林又将这块地方隐藏在别人的视线外,又能施展得开身手,又不会被别人的眼睛盯得不自在。 夜幕降临,虞昭带着楚子宜坐在院子里看满天繁星。不知何时,楚子宜睡去,卓姚连忙将她抱进屋中。远远看见有人打着火把,骑着马过来,冯安下马后,上前将药呈上给虞昭。“娘娘,陛下今夜与众臣议事,夜里林子里不好走,歇在营帐了。” 虞昭接过应下,转身吩咐等候源帝的下人们都回去歇息,想将药递给楚子凯身旁侍奉的内侍,却迟迟找不到他。无奈只得将药放在屋中桌上,已经戌时了,却不见他有要醒的征兆。 犹豫片刻,虞昭还是拿起一盏灯,走至他床前细打量着,因顾忌着他的伤,御医嘱咐在他身下垫了许多垫子,半卧着很容易看清他的脸。流了那么多血,面色比平时苍白了些,看得揪心,虞昭叹了一口气,迈步欲出去。 “我昏过去的机会这样少,你就不想抓住做点什么?” 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失望从后传来,虞昭惊喜转身,这次完全不在乎他言语中的调笑了,满脸担忧看着他,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楚子凯睁眼只对她笑,等着她说话。 良久,虞昭道:“齐府被陛下端了……” 一开口又是正事,听得楚子凯胸口一闷,又觉好笑又觉无奈。笑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当即疼得皱眉倒吸冷气。 虞昭脸色微变,有些慌乱,楚子凯连忙摆手安慰道:“没事,比晕过去前好多了。” “谢殿下相救。”虞昭心中难过,却不知除了感谢该说什么,起身去将屋中灯火都燃起。 “今日我听见你哭了。”不觉自己受伤是重点,楚子凯眼神自睁开就没离开过虞昭,带着些希翼问她:“你为何这么怕我死啊?” 当然是因为在乎啊……但是虞昭不会说实话。此刻被问住,点灯的手顿住,脑中想着找个答案,忽瞥见帐子上挂着辟邪的铜钱。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因为你欠我三文钱。” 无论多好笑的话,虞昭都是不会笑的。但正因如此,这话配着那一本正经的表情,还有着急的语气,活像个催债的。让楚子凯真的忍不住,可是一笑又扯着伤口,疼得他泪水溢出。暗道能让自己痛苦得如此愉悦之人,此生恐只有眼前这一位。 见他脸色不好,虞昭惊慌又不敢碰他,想出去叫御医,被楚子凯叫住。“我没事,不必叫人来,就是有点饿,” 想起温在锅里的补血汤,出去给他端了来。告知:“御医说你近日忌口的东西多,先喝这汤吧。” 看着那碗飘满红枣,颜色奇怪的汤。楚子凯道:“这汤……有些奇怪。” 为了保证他这些时日不会因为觉得没面子拒绝喝汤,虞昭先前同众人商议了,等他伤好后才告诉他,这是女人坐月子时的汤方子。幸而自己笑不出来,神色如常道:“加了许多药材,就是如此的。” 听她这样说,楚子凯也不计较了。不过想仗着自己负伤作妖。“我伤口疼,你能不能喂我?” 他想要的画面是,虞昭拿着汤勺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此景情意绵绵非常美好。 可惜虞昭向来是不怕别人作妖的,冷着脸单手端起,整个碗怼在他嘴边,一副赐毒的架势。 意料之中,她能理自己已经很满意了,楚子凯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喝完。 “殿下休息吧。”虞昭嘱咐完,拿着空碗欲出去。 “昭昭……”楚子凯出声挽留。被叫住的人心里一跳,却没有意料之中那般大的反应。 转身又见楚子凯伸手:“给我看看你的手。” 手缠着棉布,依然有点点血迹渗出,虞昭方才尽力藏住,不想还是被他看见了。“无妨,已经上药了。” 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楚子凯作势想要去够,吓得虞昭连忙将手递给他。 “我迷迷糊糊瞧见,你奋力出的那一箭。就知你手肯定会被弦割伤。” “这算得了什么,你都差点死了。”虞昭见眼前人好似一点都无所谓,语气急切想让他认识到自己伤得多重。“你本不该为我……” “谁说的,”楚子凯打断,示意她坐下,眼神她对视。“我晕过去前脑海里最后一句话是:最坏不过死了。可否觉得耳熟。” “原是你我初见之时你说的。”没等虞昭回答,楚子凯率先给出了答案。 “殿下与我,不一样。”虞昭从来不是个轻易弹泪的人,此刻眼眶又不受控制的红了。 楚子凯急切道:“一样,得到想要的东西,总是要冒着风险。那一刻我想要的就是你安好,看,成功了。” 他一派乐观的样子,看得虞昭心里更是难过,又听他道:“同样,我心悦你,想要你留在我身旁。深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可我不惧。但为何你收了当日勇气,不肯与我共进。” “我若如此,会受世人所遣。”虞昭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但害怕牵扯到他的伤不敢挣脱。再不能如以往那般逃避。 楚子凯点头,答道:“顾虑自然会有,我不惧,会为你挡住。我只想让你也如我一般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拿出你藏起的勇气,不要因重重顾虑而驻足不前,生生错过。” 机会难得,说完就一直看着她,耐心等候着,今日必须得个确切的答案。 晚风微微扬起帐幔,人人都已经安然入眠,今日的一切让虞昭心乱如麻,此刻发着愣一点一点捋着。床旁燃着的烛火合时宜的响了一声,将虞昭从思绪中唤回。 灯花爆,喜事到。楚子凯心中预感从来都是向着正确的方向。“你信我可好?” 果然,片刻后听虞昭轻轻说:“好。” 这一字如同阴雨连绵后的一道阳光,照得两人之间的朦胧迷雾彻底散了,楚子凯笑得开怀,将虞昭的手轻轻贴在胸口,傻傻唤着她的名。虞昭仍由他去,也觉这样的场景确实美好,让她不忍心打破。 终归是不能一直这样待下去, 楚子凯身体若不好好休息熬不住。时候差不多时,虞昭果断起身,无视他耍赖想让她再留一会儿的话语。出言吓他:“不快点养好伤,过些日子只能一个人在这了。” 深知源帝才不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开,故意配合她的话逗她。“你好绝情啊昭昭……别丢下我。”虞昭从来不吃这套,帮他把被褥盖好,转头就出了门。远处密林与草地的连接处,映着夜色成了一条线,还可见那林中巡逻之人火把的光透出。 回到自己屋中,楚子宜早已睡熟,卓姚在他旁边陪着,也熬不住困意睡着了,虞昭轻轻走至自己床边脱了衣物躺下。一闭眼便见他,一见他心就乱,好在一点点甜蜜将思绪填满,入梦后的感觉不算坏,睁眼后便是静好一天。 草场上长着些野花,虽不似宫中花团锦簇那般耀眼,但带着晨间的露水,晶莹剔透,也有一番滋味。待太阳把露水晒干了,楚子宜早已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跑到那上面滚爬,虞昭就在旁边护着,远处马蹄声引开她的视线,原是文罗来了。 提着一只兔子,一下马就奔过来给虞昭看:“娘娘你看,白毛头顶带黑斑的,我找到了!” 楚子宜也被吸引过来,文罗连忙递给他抱着。“五殿下玩去吧。” 口齿不清道谢后,楚子宜就迈着步子摇摇晃晃去找另外一只黑毛带白斑的。 文罗迫不及待与虞昭分享:“陛下昨日说,许我去军营历练!” 她说这话时眼睛发亮,仿佛又觉惊喜又觉不可思议。转而有些担心:“只不过我母亲好似不愿走。” “本是你该得的,昨日若不是你,抓不住那刺客。”虞昭边说边带着她往院子的方向走着,又对她道:“你们若去京州,陛下会单独赐府,不必回文将军府安置。” “那便太好了,我母亲就是忧心这个呢。”文罗开心得直拍手,想起什么,小声偷偷对虞昭笑道:“立功的感觉真好,今日刘晚柔看见我得允许进来见你,脸都气绿了……” 许是一直顾忌着自家权势低微,又记挂着母亲的嘱咐,文罗明明就是个骄傲好胜的女孩,这些年却被深深压制着自己的本性。如今本事得了赏识,终于得以自由自在的释放。 虞昭赞道:“此功当得起这赏识,红妆女儿入军营的少之又少,故向来都是传奇巾帼。你也不例外。” 听她夸奖,文罗又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也觉得我能担当得起,这话只对娘娘说,其余人听见背地会议论我狂傲的。” 确实少见这样的人,率真刚烈如男儿,却也会带着些小女儿家心思,对于交心之人,毫无保留展示真实的自我。果然,聊着聊着文罗就开始和虞昭谈起八卦。“娘娘可知道,刘晚柔昨日听见太子殿下受伤,吵闹着让刘妃娘娘带她进来看。结果陛下下令没他和你的允许,谁都不许踏足这儿。今早我来时,她也在林子外面等着,让进出的宫人给你递书信求个口喻让她进来。” 虞昭本不是个爱听八卦的,可这话带着楚子凯就不一样了,不自主用余光瞟着楚子凯所在的屋子。问道:“刘小姐……和太子殿下有何交情?” “别提了。”文罗压低声音有些忍不住笑,笑过后又低声对她道:“有一次围猎时,刘晚柔大着胆子让太子身边的人递了信表达倾慕之意。不想那人是个没眼力见的,大庭广众之下就将信拿出来给了太子殿下。还没打开呢,被二殿下抢去当众读了出来。那次围猎,就再也没见过她出营帐。虽刘晚柔平时刁蛮了些,但倾慕别人又没有错,不是我大不敬,我真觉二殿下这行为太不君子。” 虞昭赞同点点头,又想起虞瑶送金玲一事,心道楚子凯的桃花倒是多,但怎么总有人在旁边替他破了这运。忽听里面传来楚子凯的咳嗽声,想起他耳力极好,莫不是听见了? 恰好此时有人过来知会,说文罗的母亲正找她,于是文罗告辞,上马飞奔出了林子。虞昭带着楚子宜正要回屋,路过楚子凯门口时朝里看了一眼,果然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埋怨。心下觉得好笑,安置好楚子宜后替他把今日要喝的药端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章 补血 天道好轮回,虞昭是个记仇的人,前些日子心结未开,楚子凯逮着机会就调侃,眼下机会来了,揣着心思端着那碗药进去。“殿下,喝药了。” “你很愉悦?”楚子凯语气中带了点委屈,知道她的打算,但事情确实真的发生过,自己没办法只能躺平任嘲。 虞昭装作不知,转头看他。“什么?”虽然是一如往常的清冷面貌,但楚子凯最会在她眼神中捕捉到情绪,此刻分明很开心。 “昭昭,别装了,我听见了。”楚子凯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你若想笑我,坐下来慢慢笑。” 依言坐下,将药递到他嘴旁让他喝下,后拿了颗蜜糖给他。楚子凯没伸手接,只张着嘴巴。 手又不是不能动,只是不能使力崩了伤口,一颗糖能有多重?他的心思虞昭清楚的很。暗自瞄准如投壶般,远远扔了进去,没能成全他的诡计。 “不甜,”楚子凯还是有点不死心,继续作妖:“你用手喂给我的才甜。” 闻言虞昭心中在冷笑一声,自投罗网,转头看他。“我不愿,刘小姐肯定愿意,只要你同意,我立刻派人放她进来。”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楚子凯眼睛发亮直勾勾的盯着他:“昭昭,你是不是醋了?” 这话让虞昭懵了,为何事情没能如想象的那般发展。他不是应该羞中带慌,急忙解释吗? 转念一想,何曾见他羞过,虞昭暗道失策失策。又发现他顺着自己的话好似又将调侃的风向转向自己了,觉得不妙,想走却发现此举配此话更是合景。 “没有。”虞昭只得这样答道,可楚子凯一副不信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做安抚状。“你得信我,她们如何我都没在乎,此生只有你让我动心……” 面对外人,楚子凯向来是不爱说话的,可对着虞昭,情话就说得顺,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虞昭听得面红耳赤。又挣脱不开,羞极慌乱,只得低声呵斥阻止:“不许说!” 最喜欢看她羞急微怒的样子,楚子凯丝毫不惧,摇着她的袖子控诉。“你也太霸道了,我现在不能动弹,再不让我说话。可不要憋死了。”又好似妥协了一般,看着桌上那盒蜜糖。“好好好,我听你的,不说话,你能不能再喂我吃颗糖。” 虞昭走过去将盘子端起,伸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拿。楚子凯照样不动,将嘴巴张开。虞昭放下不理他,转身欲走,暼见他胸侧的伤好似又渗血了,连忙让他别动,出去叫了在旁边帐子里值守的御医。 御医换完药后,出来告知无大碍,虞昭这才放下心来。 复进去,见他疼得脸色又白了些,却忙着开口安慰自己无事,叹了口气,又有些心疼。 这时,昨晚无端消失的内侍急急慌慌拿着个水袋跑进来,虞昭询问:“昨晚就不见你,去哪了?” 就是当日帮楚子凯要宣纸的那位,此刻跑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平复下来才开口:“回娘娘,奴才带着人去猎这林中的鹿王,方才好容易才逮着了,刺了血就给太子殿下送来了。” 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的水袋,虞昭警惕问道:“御医瞧过了吗?” 那内侍答道:“自然,说这鹿王血大补,殿下喝下去后流失的血气便可补回来了。” 虞昭点头,让他过去。 倒在碗里的东西红彤彤的,楚子凯看着有些嫌弃。 见此,冯运劝道:“殿下听御医的吧,奴才原听说许多达官贵人都以鹿血补身,想来必然有道理。” 楚子凯无奈,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看着他喝下,冯安立刻道:“陛下说那鹿王杀不得,奴才还要去指挥着运过来,待殿下大好了,要放回林中的。” 说完告退,急急慌慌又跑了出去。虞昭见楚子凯被腥气冲得面色不好,连忙倒了水给他灌下去压压。楚子凯还惦记的那颗糖,拉着她的衣袖指着。 虞昭无奈,为防止他在乱动扯了伤口,只得拿起一颗喂在他嘴里。 总算如了愿,楚子凯脸上笑容又恢复。忽觉有些不对,神情又似惊讶又似奇怪,虞昭自顾自收拾着旁边药碗水杯之物,未曾察觉。听旁边楚子凯呼吸声好似有点不对,转头去看,吓了一跳。 只见他脸上苍白之色全不见,满面通红甚至出了汗,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是否伤口又疼了。” 说着就要出去叫人,被楚子凯连忙拉住。“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叫御医。” “那是怎么了?”虞昭疑惑转头看他,见他呼吸越来越急,心生担忧,急急问道:“其他地方有不适,也要叫御医看看。” “昭昭,你先出去好不好?”语气急切,带着些微喘,楚子凯眼睛不敢看虞昭,偷偷瞥一眼,见她还一脸疑惑的盯着,忙拿被子盖过头出去,我本来就虎,被人听见更不好嫁人了。” 虞昭上下打量着她一下,确实一直是一身男儿打扮,问她。“为何不穿衣裙?” “我自小就这样,”文罗扯了扯身上短襟布衣,笑道:“这样在这林子里活动方便,不然穿罗裙,被树枝划了可惜,等我到京州我就去买一件。” 用手触了触她身上的衣服,虞昭感慨道:“虽不华丽美观,着实自在。” “可不是,”文罗赞同,又继续说:“不过我认为,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衣服,围猎就要穿轻装,战场就要穿盔甲,京州便可穿罗裙。”神色忽变得有些羞怯,笑道:“毕竟再厉害的女子也还是有爱美之心的。我觉得娘娘穿这裙子好看极了,以后到了京州,我跟着你学打扮可好。 “何必等到去京州。”虞昭被她的直率感染,爽朗答道:“你若不嫌弃,现在去我房里试一下。” “真的吗?好啊。”文罗一点都不客气,当即欢欢喜喜同虞昭进了屋子。 片刻后,文罗换好虞昭给她挑的衣服,又着人帮她梳了头,带好发饰。虞昭把卓姚叫过来给她上妆,眉毛画好后卓姚眼前一亮,感叹道:“文小姐这面貌,上了红妆也不减英气,却就是好看得紧。” 闻言文罗立刻转头给虞昭看,虞昭也点头:“好看,去镜子前照照吧。” 还不太习惯带着步摇走路,只得放缓步子小心翼翼的走着。待到了镜子旁,左摇摇右摇摇满意极了,连忙笑着道谢。 回去骑马时也端庄了许多,不像以前那般马鞭一扬绝尘而去,慢慢走着,印着夕阳更是个潇洒佳人。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在林场中,虞昭才返回屋中。 此后几天,不管是干什么都绕着楚子凯的屋子走,那日尴尬局面虞昭现在想起还是觉得不自在。这日源帝回来,愁眉不展,说虞程文姜办事不利,不小心让齐行携着一队死侍军逃了,嘱咐着让归途打点的人更加仔细。 再过两日,那鹿王被放生了。甩着四条腿向丛林奔去,楚子宜迈着小步子想去追,被虞昭捞回带进屋子里。听旁边御医谈论着楚子凯身板硬朗,不过几天就恢复元气了,虞昭心里稍安。依然不敢过去瞧他,将楚子宜哄睡后正轻手轻脚准备出去,不想与楚子凯撞了个满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章 心许 稳住身形后虞昭连忙先朝里看看是否将楚子宜吵醒了,后才发现方才慌忙中楚子凯将自己两只手牢牢抓住,被烫了似的收回。镇定问道:“御医说能下床了否?” “自然。”回答后,楚子凯又贴近了些。“没良心,整整六日没来看我一眼。” “我没空,”虞昭眼神闪躲不敢看他,胡乱答道:“我替殿下熬药。” 楚子凯拆穿她:“你和文小姐的谈笑声都没停过。” 谎撒不下去了,虞昭只得闭嘴沉默。又听楚子凯小声笑道:“就为那事儿,你吓成这样?”觉得十分不解,自己当时做法挺君子的啊。 虞昭警告地看他一眼,“不许提。”后越过他去外头把兔子捉回来,转头见楚子凯捡起一个东西,连忙摸了摸袖袋,果然见钱袋不见了。连忙道:“还给我,那是你抵债抵给我的。” 摸着里面装的东西并非是钱,楚子凯想打开看看,这动作惊了虞昭,连忙上前欲抢。 “什么东西这样神秘?”本来只是好奇,若是虞昭说不许看,他也不是非要看。可是现在反应这么大,那就非看不可了。 将那袋子举得高高的,幽幽一句。“我伤还没痊愈。” 立刻奏效,虞昭安静一瞬,破罐子破摔到屋里去。“反正都这样了……” 楚子凯的笑声果然就传了进来,虞昭双颊翻霞。见他拿着那张写满昭字的纸进来坐下,仔细叠好又放进去,放在虞昭手里。“所谓心有灵犀。” 虞昭闻言奇怪抬头,见他从怀中掏出个平安符,打开也正是她写的那字。 算是礼尚往来了,不需要客气。虞昭默不作声将那钱袋收好藏起,二人坐着默默品茶。虞昭拿本书看着,倒是少有安静闲适。楚子凯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虞昭余光能瞄到,终于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放下书与他对视。“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好看……”楚子凯笑答。忽想起什么,急忙道:“回程最后一日,父皇会去东郊军营视察,其余人会在别院歇脚,我带你去看你母亲,顺便在京州游览一番。” “你不用陪着吗?”虞昭确实想去,但觉会很麻烦。 “我只用陪着他去,父皇为表大军与朝廷同心,会带领各臣与将士们共同吃住一日。” “子宜呢?”看了看那边床上的楚子宜,确认谈话没有吵到他,虞昭继续道:“不若将他带着吧。” “没问题。”楚子凯见她答应很是开心,爽快的应下。 对于虞昭想去看虞陆一事,源帝从来不会拒绝,因为清楚虞昭愿意深入虎穴助楚子凯顺利承大业,虞陆这这一念占很大缘由,故爽快答应了,只嘱咐着万事小心,再一个,为不让虞程多心,动静小些去。 一一答应着,待启程之时,楚子凯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各臣的家眷陆陆续续回去得差不多了,唯有刘晚柔死死缠着刘妃要留下。见几人出来,连忙怯怯地堵上来请安关切,哭诉着自己的担忧与牵挂。文罗在旁边看着这个和平时完全两个状态的刘晚柔,不禁扶额暗服,转头不看着这尴尬的场景,动作大得步摇都甩下来了。 “嗯……”虞昭看了看梨花带雨的刘晚柔,又看了看愣住的楚子凯,清了清嗓子开口。“刘小姐真是……痴心一片啊。” 楚子凯转头看她,虞昭与她对视,将事情推给他。“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后再不敢看他,忽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他的桃花,理所当然他自己定夺,自己为何要愧疚。于是放下心来,光明正大在一旁看热闹。 楚子凯正了正神色,开口。“刘小姐错爱了,本王已有心悦之人。” 刘晚柔错愕抬头,泪如雨下望着楚子凯,虞昭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着那边扶额不忍观眼前悲剧的文罗觉得好笑。 刘晚柔悲伤得抽噎,许久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臣女不才,未能入殿下的眼,惭愧,可否请殿下告知那女子是谁……” 暗暗瞥了旁边看戏的虞昭一眼,楚子凯开口:“是藏在我心头的人,不想它被外人所扰。不是刘小姐不好,实在因为此生遇见她时就将心托付了,收不回来了。” 刘晚柔闻言悲哀羞愧气愤一同涌上,转身就走,骑着马飞奔向草场另一方,刘妃着急,连忙吩咐着人去追。 看着她的背影,文罗口直心快来了一句。“真心错付,不值得啊……”忽发觉自己当着楚子凯的面说出口了,连连向道歉请罪。虞昭阻止道:“何须道歉,你说得对。” 楚子凯看她一眼,模模糊糊来了句:“确实,真心付与对的人才算值得。” 二人打的哑谜,文罗看不懂,只过去将母亲做的礼物拿来给虞昭。“娘娘,这是我母亲做的鹿肉干,比烤得好些,还放得久。” 虞昭接下谢过,往后面看去,见一朴素妇人远远行了一礼,忙点头回应,又对文罗道:“听闻你们要和下一任守场人交接,晚些才会来,他日到京州之时,可随时入宫来找我。” 文罗开心应下,那边她母亲急慌慌的喊她过去干活,又连忙向那边奔去。虞昭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看,她身上那件罗裙穿着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她丝毫不觉,乐呵呵的高高提起裙角,让人觉得可爱。楚子凯骑着马忽然横在她眼前,斤斤计较问道:“我只在乎,你觉得值得否?” 虞昭不答,放下车帘,又听外面传来他愉悦的声音。“哦……默认。” 心里甜丝丝的,虞昭过一会儿掀起车帘偷偷看他,不料他就一直盯着没放过。二人视线触碰,又立刻放下。楚子宜眼中爱意看得虞昭思绪微乱,又想起方才他答刘晚柔的那番话,更是觉得心都被填满了,闭目沉思,试图让狂跳的心放缓。 一路平安回到了京州,下车时喧闹成一片,刘妃冯妃等过来等着虞昭一同入了东郊行宫。各自回分配到的园子休息,虞昭换上一身素净布衣,戴上幕篱准备带着楚子宜去城中。 不想楚子宜一下车就困,睡得叫都叫不醒。卓姚无奈对虞昭道:“不若娘娘自己去吧,奴婢在这守着,不会有事的。” 虞昭道谢应下,出了偏门和楚子凯一同策马直奔虞陆府上。 早就有人将在围场行刺的消息传来,虞陆近来担心得茶饭不思,人消瘦了一圈。忽听人报来客了,心中奇怪,勉强起身迎出去。 见是楚子凯,心下一动望向旁边带着幕篱的女子,缓缓撩开,眼泪瞬间下来了,连忙上前抱住她。“昭昭啊,娘担心死了,你可有伤到?” “娘放心,我毫发未伤。”虞昭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太子殿下舍命救了我。” 闻言虞陆看着楚子凯立刻要跪。“谢太子殿下,您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楚子凯连忙阻止。“夫人不必言谢,她若有事,我心亦不宁。” 言外之意虞陆听不出来,虞昭却明明白白,睨了他一眼将虞陆扶去坐着。闲聊半日用过午饭,二人将马匹就放在此处。步行去往繁华城中,沿途的枫树一片新绿,算命摊子在下面摆了一排,一路走过听着,十个摊子算出五个富贵命,四个高官命,还有一个凤凰命。每个客人听了都满意,喜笑颜开地将荷包中的钱拿出来打赏。 虞昭见此点头:“也对,穷人食不果腹,哪有闲钱算命。” 听她这样说,楚子凯笑道:“这些人不过是遇见何不顺心的事,花钱来着买个安慰。有个盼头,过得就有指望些。” 说话间走至一个摊子,虞昭被上面各种稀奇古怪的面具吸引,拿起一个半面老虎。“买一个回去给子宜玩……” “你都没送过我东西。”楚子凯语气不平,抱怨道:“你只想着他。” 虞昭拿起一个面具怼在脸上:“送你,不谢。” 欣然接受,楚子凯自己将面具的绳子系上。虞昭付钱,守摊子的婆婆笑嘻嘻的看着二人。“我家老伴儿原也是这样,爱跟儿子争长争短,不过一生对我好,从未变过心。” “我也会如此的。”楚子凯抢答后,笑着看向虞昭,隔着幕篱看不清她是何样神态,但从顿住的手能看出此刻她应是又惊又羞。 反应过来虞昭匆匆道谢,疾步走远,见楚子凯跟上来轻拍他一下。气愤道:“乱了辈分!” 顺势接下,楚子凯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虞昭虽不自然地僵硬一瞬,顷刻便放松了,任由他握着,温暖从手心涌上了心头。 江岸边的人家种着些牡丹芍药,正逢花季,开得团团似火。映着枫树的绿,大俗大雅,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引得许多文人来此现作丹青,不为钱财,围观的人群中若有佳人,落笔之时便赠之。博得羞涩一笑,便不负此行。 虞昭看着面前赠画之人不知所措,拒绝道:“我不懂画,恐会辜负公子佳作。” 作画之人已来了好几日,才华横溢,不管是画工还是提诗都堪称一绝。连连几日引得诸位妙龄女子每日来等候着,却从未将作品轻易赠人。初次便被拒绝,当即有些怔愣。 “她只欣赏得来心仪之人所作丹青,公子不要勉强。”楚子凯上前将虞昭护在身后,话说完就拉着她飞速离去。 “画得不好。”走远后,楚子凯一本正经跟虞昭说。想到他给自己做寿礼的那副猫和鱼,虞昭无奈点头。“确实不如你的作品那般有特色。” 被夸了开心,楚子凯笑容中有些得意,带着她上了临江楼品茶歇脚。居高临下视野瞬间开阔,广阔江面点缀着几艘渔船。不时有鸥鹭结伴飞起,此景看着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两人默不作声赏着,不时对视,心思如被春风拂过的江水,泛起片片涟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5章 棋局 岁月静好,楼下岸边人们的喧嚣带着几分烟火气息,不觉吵闹。日头逐渐大了些,阳光映得江水波光粼粼,看久了晃眼睛。二人欲离开继续游览。 蓦然感受到楚子凯握住自己的手忽然一紧,下一刻虞昭便被他拉入怀中,身子一转,两人藏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楚子凯语气紧张:“先别下去……” 虞昭疑惑抬头看他,只见楚子凯满面严肃,眉头微皱。不由小声问道:“怎么了?” 楚子凯嘱咐着:“你就在这等着,哪都不要去,我去看看就来。”说完,将手上面具带着,下了楼。 不知发生何事,虞昭心中着急,却因着他的嘱咐不敢动,站在原地张望着。 好在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楚子凯便回来了,慌忙将她拉到先前品茶赏景的隔间才开口。“是楚子殷。” 虞昭惊讶,大皇子楚子殷,因谋划暗算楚子凯,却误杀了淑妃,被贬为庶人,流放边疆,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为何容貌全毁,但大抵我能辨认出来,且手上的扳指,是他走时,冯妃送他的信物。”楚子凯说话时双拳紧握,不难看出眼中仇恨流露。弑母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换谁也不能平常心对待,将他颤抖的手握住,安慰道:“流放者潜逃是大罪,我们回去禀报了陛下再做定夺。” 楚子凯将她拥住,虞昭清楚感受到他因压制仇恨而不受控制的颤抖,双手在环住他的背安抚着。 “昭昭,是他杀了我母妃……” 淑妃之死,太让人悲痛,楚子凯从不敢提及。此刻见到仇人,恨不得冲上去杀之后快。但顾忌着虞昭在等着自己,才不至于做出如此冲动之事。只得抱住心爱之人倾诉一二,痛苦才能得到舒缓,从而冷静下来。 虞昭只默默听着,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安抚的手才停下。“殿下幸而没有冲动,想来他此时是个亡命之徒,不知会干出如何疯狂之事。” “我从来不惧他。”楚子凯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转而又将虞昭又拥得紧了些。“不过卑鄙不如他是真的,他什么都比不过我,只会使阴招,害我在意的人。” “别担心,邪不胜正,我们都不会有事的。”虞昭出言安慰着他,楚子凯抱着她不肯放开,过了许久,待他完全平复后。二人才观察着情况下楼,回了东郊行宫。 源帝巡视军营今夜不归,楚子凯派了眼线去城中将楚子殷盯着,等待着他回来后再做商议。虞昭也暗中观察着冯妃的动静,倒是看不出个什么异常之举。 傍晚时分天空乌沉沉的一片,显然是要下雨了。风穿过厅堂,将才点燃的烛火吹灭,立刻又跟了道闪电,紧接着就雷声大作。楚子宜害怕得扑倒虞昭怀中,卓姚立刻关了门,重新点了蜡烛。 不一会儿,外面果然风雨大作,门窗都被吹的哗哗作响,混着雨声,仿佛如妖魔鬼怪在门外拍打着门要闯进来。好容易捂着楚子宜的耳朵将他哄睡,却听冯妃不顾风雨,在外候着要见她。正好想探探消息,虞昭吩咐着人请进来。 照常嘘寒问暖片刻,冯妃暗示着想与虞昭单独说话,虞昭应她要求,找了个由头将卓姚支开。转眼就见冯妃跪在她面前。“姐姐知道妹妹向来秉公无私,但今日这个不情之请,除了求妹妹,我在无其他法子了。” 果然有事,虞昭语气放轻快:“冯妃不必如此,有什么话起来说吧。你向来是和气的人,若本宫能帮,会考虑的。” 见她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冯妃微微呼出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内室里熟睡的楚子宜,娓娓道来:“想必妹妹现在为人母,也能懂得寸草心的苦处,我那不争气的儿……”说到悲处,冯妃忍不住哽咽,连忙压制下去悲伤,抹了眼泪正了声音继续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儿,给我写了封家书,说已知悔改,如今病入膏肓,想在有生之年回故土安置。” “病入膏肓?”虞昭语气惊讶问道:“大皇子年岁不过三十,为何会如此?” 听问到此处冯妃又是忍不住悲色外露,又连忙正了神态,叹了一口气。“是一场大火,不慎将他烧得不成人样,但他为了不让陛下忧心,不许我告知。自那以后,身子就大不如前,病得重了想家,才写信求助于我。” “不知可否一观?”虞昭问道,冯妃立刻答道:“自然。”说着就将那信掏出递给她。 查看片刻后,虞昭道:“我会尽力,但若是陛下不听,我亦是无能为力。” 冯妃立刻低声连连道谢,后表明打扰的歉意,连忙就走了。 摆出一副谦卑之态,不敢亲自与源帝说,要求助于一个小了二十几岁的晚辈,证明自己的安分守己和顺从,这样胜算大很多。 看那信上有许多泪痕,以及毫不犹豫拿出来给自己看的态度。虞昭心下猜测楚子殷应是将私自回京之事瞒着冯妃,但若如此,不能得冯家的助力,必定有其余力量在暗中助他。 翌日清晨源帝归来得了消息,带领后妃一同回了皇宫,立刻就赶到朝晖宫同二人共议。 “边疆并无消息传来,你们可否确认看清了。” “父皇,绝对不会有错,”楚子凯毫不犹豫回答道:“世上有相似之人不足为奇,可儿臣分明看见他手上的扳指,就是冯妃娘娘当日亲手给他的。” “想来不会有错,”虞昭也附和道,将在冯妃哪里探得的消息告知。“冯妃说一场大火将大皇子烧得不成人样,那人亦是容貌有损。” 源帝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看向虞昭楚子凯二人:“他既是想通过冯妃求情回京,不如暗中装作应允,先顺着他的计划摸清站在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话出之后,几人都沉默了,楚子凯眼神微暗。良久,源帝走过去拍了拍楚子凯的肩膀。“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为太子,对付心怀不轨狼子野心的人,更要学会隐忍。” “儿臣知道,听父皇的。”楚子凯的声音低沉,压下自己的情绪问道:“那他回来之后,是否复爵?” 源帝立刻摇头否认:“不必。”转而又嘱咐道:“让他和冯妃见一面后,随意安排一处居所给他。你的人继续小心盯着,待边疆的探子传来线索,再做定夺。” 楚子凯答道:“儿臣遵命。” 别无其他嘱咐,源帝只是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边往外走边道:“近日东宫要严加防守,太子走上皇位的路,艰难得很。若他……真不知悔改,继续兴风作浪,你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明白。” 源帝已经走出了内殿,也不知听没听见楚子凯的回答。 此事最觉为难之人,无人再出源帝其右,虎毒不食子,却难以防止儿子自己作死。自己心爱之人被自己的儿子杀死,同时承担了两份痛苦,幸而楚子凯是个懂事的,不然又多一份责问,心中怕更是难过。 难怪对此事选择不沾染,若楚子殷真是在谋划着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由楚子凯查出揭发,自己秉公处置时,会少一点愧疚。 楚子凯却迟迟没走,只剩自己和虞昭时,委屈和失落全都表露出来,恹恹地看着虞昭,也不说话。 “殿下是否饿了?”虞昭想着先把人肚子喂饱,可能心情会好些。楚子凯摇头,上前将她拥住。“父皇说的对,再不愿的事,为了大局,我依旧还是要做。”如同当日虞昭入宫一事也是如此。 虞昭正要说话,又听他道:“我也不知到底是何时,才能毫不犹豫拒绝这类我不情愿之事。” “来日方长,殿下。”能理解他心中的纠结与不情愿,虞昭耐心的安慰着。“暂时为那些怀揣阴谋诡计的人退让,待其所做之事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才更能轻易送他去十八层修罗炼狱。” “对不起。”楚子凯致歉,看着她的眼睛愧疚说道:“是我将你卷入了这危机四伏的地方。” “你也承诺过会护住我,你做到了。”虞昭也看着他的眼睛答道:“我信你。” 这三个字落在楚子凯的心中,完全驱散了方才谈论起楚子殷蒙上心头的寒意。紧紧拥着怀中之人,便觉护住她成了一份责任。这份责任激起心中斗志,让自己忽然觉得有了向前的动力,前路漫漫依然艰难,有了她的信任便甘之如饴。 午休过后,朝晖宫少有的热闹,得知楚子殷可回京州时,冯妃连忙过来感恩戴德奉上厚礼。虞昭不愿与人多说话,随便几句打发走了。她前脚刚走,沈妃后脚就进来了。“方才遇见冯妃,这些年来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听说妹妹为大皇子求情,他能回京州了。” 知道她来只会是为了调查当日蛇祸一事,虞昭没有赶她,头也不抬问道:“你有线索了?” “哎呀啧啧啧啧。”沈妃好似有些愉悦,摇头嘲讽道:“妹妹向来是聪明的,这次助大皇子回京,怕是被人背后捅了一刀,还迎着好脸帮她做事呢。” “你确定?”虞昭瞬间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可有证据?” “不怪妹妹惊讶,本宫查到时与你一样反应。”沈妃语气得意,拿起旁边茶盏抚了抚茶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她心思缜密,平日里做得一副活菩萨样子,实则是佛口蛇心,把你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闻言虞昭心中直呼自己大意,要知这深宫中,人人都是厉害的老妖精。冯妃是道行最深的那位,儿子犯了错还能稳住地位多年,自然不会是简单之人。不过沈妃也不可轻信,待她把查出的线索告知后,只告诉她时候未到,不要走漏风声。暗自派卓姚去调查这些线索是否是真。 确认无误后,虞昭也未有何指示该干什么。一个人敲着棋子玩着,盘上白子处于弱势,黑子气势张扬仿佛即将取胜。不料一子落下,形势瞬间逆转,虞昭懒得收,一手轻挥将黑色棋子抹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6章 恶徒 大雨过后便是艳阳天,一连好几日,炎热伴着一点两点蝉鸣,知晓人们夏天来了。 冒着烈日,刘妃满头大汗赶到朝晖宫,带着些喜果子,满面红光道:“子扬侧妃有喜了,特地给妹妹送点果子来同享喜气。” 倒真算得上件喜事,若是虞珠生下四皇子府的第一个孩子,以后的地位基本是不能被撼动的。虞昭淡淡答道:“恭喜了。” 又吩咐人准备了些赏赐送过去,见刘妃一脸喜色,出口帮了虞珠。“她怀着孩子辛苦,刘妃不如先收了架子,让她姨娘入府陪陪吧。” “既然妹妹这样说……”刘妃挺胸抬头一副高贵的样子,大发慈悲应允:“本来妾室上不得台面,那便许了她去伺候着吧。” 嫔妃不也算妾室吗?端着身份冷嘲热讽打压别人,实则是内心自卑只会在更弱势的人身上找些安慰。虞昭不理她这副做派,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见今日虞昭和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刘妃开始和她攀谈。“听闻楚子殷今天回来了,冯妃那欢天喜地的样子哦,妹妹是没瞧见。”语气又有些不屑:“回来了也是废人一个,哪能翻出多大水花?” 听闲话听得烦,虞昭准备出言送客,不料还未开口,就有人进来知会冯妃带着楚子殷来拜见。刘妃立刻安静了,正了正身形,摆好高高在上的架势。 这个杀了朝晖宫旧主的大殿下,此刻又临朝晖宫,虞昭也想看看,他是何等神态。于是吩咐:“请进来吧。” 冯妃笑得和善,带着楚子殷进来。果然如同楚子凯当日描述一般,面上,手上皆是斑痕,身上衣物朴素,与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格格不入。进了殿,给虞昭和刘妃行礼:“给宸娘娘请安,给刘娘娘请安。” 谦逊有礼,一点都看不出是会策划杀人的恶徒。这母子两伪装功底都不浅,长了次教训,虞昭可不会轻易被骗,点头道:“坐吧。” 楚子殷不动,依旧谦逊:“子殷能够在有生之年回京,全仰仗宸娘娘相助,特来谢过。”说着便一口气上不来,费力地咳着。一忙冯妃连忙替他顺着气,扶着他在旁边坐下。 “不敢当,本宫不过是跟陛下提及,终究还是他同意的。”听虞昭如此说,楚子殷眼中好似悲极,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惜父皇……依旧不肯见我。” 刘妃暗讽道:“毕竟大殿下还是有罪之身,全靠宸妃妹妹得陛下宠爱,让陛下松了口允你回京,换我们,平日里提都不敢提呢。该知足了。” 这话难听得虞昭都忍不住看她,却见冯妃母子二人神色如常,楚子殷谦虚道:“我自然知晓,今后定当安分守己,在余生默默为父皇祈福以求尽孝。” 说话间楚子宜一手拿着个拨浪鼓踉踉跄跄走进来,见了楚子殷,竟没被那可怕面貌吓到,歪着头好奇瞧了瞧,又走到虞昭身旁要抱。 “五弟快两岁了吧,真可爱。”楚子殷面带微笑,言语亲和问道。从朴素衣袖中拿出两个竹子编的蝴蝶。给楚子宜看:“回来途中遇见了,想着小孩子会喜欢,特地给五弟带了两个。” 果然吸引了楚子宜的注意力,直勾勾地看着,虞昭料他不敢在自己面前做何不轨之举,应允。“去拿吧,要道谢。” 楚子宜笑着上前接过,甜甜道了声谢,虞昭朝卓姚使了个眼色,卓姚明白,过来哄着楚子宜带他出去玩。这才回应楚子殷的话:“只要知悔改,勤反省。陛下不是无情之人,自会与你相见。” 闻言楚子殷立刻起身道谢。“谢宸娘娘教导,定当谨记。” 冯妃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且也知虞昭不爱与人打交道,起身再谢过,带着楚子殷告辞。在一旁没看着好戏,刘妃也觉无趣,跟着他们一齐走了。 又清净了,虞昭刚要起身想去看书,就看见楚子凯从里面出来,虞昭挑眉。“事不过三,殿下可还记得我原先说过什么?” “现在我不怕了。”楚子凯略微得意,看着虞昭向自己走来,拉住她的手问道:“你现在还舍得放狗撵我吗。” 懒得理他的不正经,虞昭向书房走去。问道:“殿下也见过了,作何评价?” 楚子凯答:“确实没了当年的张扬,但据探子来报,他应是收买了看守的人,昨日连夜赶着出了城,与车马汇合,装作从边疆回来的一般。” 有些人吃苦后会知悔改,勤勉度日,有些人只会徒增怨恨,城府越发深厚。虞昭看楚子殷那副滴水不漏的样子,觉得棘手。“他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断不会不顾律令率先归京,而且为何能如此轻易收买人心?” “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奈何这几日没发现任何动静……”略微思索后,楚子凯又道:“不过他好似很富裕的样子,这不应该的。” 虞昭看向楚子凯:“殿下羡慕了?” 知这是调侃,楚子凯接道:“有点。” 虞昭感慨道:“我也挺羡慕的,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楚子凯笑着看向她,表示道:“东宫也不穷的。” “不信,”虞昭开始与他算账。“你欠我的三文钱,现在都没还上。” 楚子凯故作为难样,“我现在……确实挺穷酸的,别说三文,一文都不敢花。” “为何?”虞昭忍不住发问,走进楚子凯的套路中。楚子凯故作神秘,招招手示意要偷偷告诉她。虞昭半信半疑凑过去。只听他道:“实在是因为东宫未来的女主人太过斤斤计较了,三文钱都舍不得放过,生气了就爱放狗撵我,我怕极了,钱财都不敢动的。” 虞昭:“……” 转身拿过一个果子堵住他的嘴。楚子凯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赞 道:“甜。” 又长了一次教训,不要试图调侃脸皮厚的人,终究会被弹回到自己身上。 不予理会过多,虞昭开始和他谈正事:“他衣着朴素,看不出来个什么,显然藏着钱财不露。” “自然,”一边拿着那个果子吃着,楚子凯一边答道:“他在边疆每日需要以劳作换取钱粮,也无机会经商。冯家近来萧瑟,断不会如此阔绰地接济,这钱定然是背后支持他的人给它的。” 虞昭疑惑问道:“他买了什么让你发现他有钱的?” 楚子凯答道:“粮食,去年边疆收成不好,他只跟店家说买去救济贫农,定了许多粮食运过去。” 这就奇怪了,虞昭思考到,若是受人所托买粮救济定然也不必冒着风险先返京州,必得是紧急需要一刻都不能等的。虞昭忽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军粮?” 楚子凯奇怪:“边疆军粮从未断过……”忽也明白什么,二人四目相对,都觉这个想法大胆而合理。 虞昭连忙赶着楚子凯回去派人追踪那粮食的去向,楚子凯口上连连答应着,走至密道处忽转身在她嘴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昭昭。” 果香带着点甜味的吻,让虞昭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楚子凯就欢欢喜喜逃了。那点触感迟迟不散,逼得虞昭满脸通红,连忙用微凉的手捂住,许久才能平复。 又过半月不见何动静,在此期间,虞程居然写信打探虞陆的消息。言语间大有想将虞陆接回府中主事的意思,自以为是讨好之举,实则遭虞昭翻了个白眼。委婉表明拒绝之意后,虞程无奈将虞府上下琐事交给二姨娘。大夫人和虞瑶自围猎一行后就被幽禁在房中,期间大夫人的母家多次阻扰想将二人救出,无奈罪名逃脱不得,只放了不知全情的出来。但手废了,腰也伤了,整日就闷在屋中不肯见人。 这日虞珠忽然来拜访,虞昭正在查看源帝万寿节宾客坐席安排,宫人带了她进来。虞昭看她双目通红,料定是虞府有事才来找自己,于是问道:“二姨娘出何事了吗?” 问到话点子上,虞珠本来稳住的情绪又绷不住,卓姚忙劝她:“侧妃怀着孩子,不可伤心过度,万要保重身体。” 虞珠听后尽力稳住语气开口。“我姨娘本来四皇子府中陪我养胎,不想前两日被叫回去主家中事务。结果昨日传来消息,说我姨娘被长姐的人推下阁楼,现在都没醒。我想去看,刘妃娘娘不让,殿下便偷偷带我去了。谁知父亲她不但不调查此事,还偷偷向我提议,将长姐接进府中服侍殿下。” 天啊……虞昭此刻心中除了这两个字说不出别的什么,顺着她的话分析。应是虞瑶得知昔日被母亲打压的小妾如今大权在握,恨极出来伤人。虞程仗着虞珠母子脾性好不予受理,且见楚子扬对虞珠贴心爱护动了心思,想顺带借她之口将这个废物女儿处理了。 惊讶过后,虞昭问道:“你答应了。” 虞珠连忙摇头否认。“但父亲好似有些不满。” 向来都是如此的,于虞程而言,儿女皆是自己一族光耀门楣的工具,才不会为自家女儿考虑生活是否美满一事。你有权,就对你和善,你脾性好,就要求你顺着他的意思来,好在虞珠渐渐也去了从前的懦弱,有了些主见。 她既然来找自己做主了,虞昭想趁此机会报了二姨娘的救命之恩。于是承诺道:“我会让父亲请家法惩治虞瑶,入府一事,不必理他,你若想回去看,就回去,不必太过顾忌着刘妃。她那是架子大吓你呢,你怀着孩子,不敢难为你什么的。” 闻言虞珠连忙道谢,又给虞昭带来了礼物。“娘娘,这是我无意间得的一对花钿,只要贴上,除了用这特有的金箔沾下,水洗受热都不会脱落,特来送给娘娘。” 虞昭吩咐着收下,又与她闲聊了会儿,才出言送客。 外面又是一阵吵闹,原是制衣局的人来给虞昭送夏衣。件件花色清雅,薄如蝉翼。虞昭看着忽不自觉摸了摸手臂,想来衣衫薄了,不经意间恐会露出上面的一点红。转身去将虞珠送的花钿贴上,满意的看了看,放下心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7章 蛇心 盛夏的降临带来了蝉鸣声声,卓姚害怕吵着虞昭,吩咐人拿着杆子一颗树一颗树的清理过去。太阳最烈时,蹲在宫门口的几只狗也热得吐舌头,连忙有人把它们到养狗的屋子里。却有人不惧这炎热,甩着碎步急匆匆的赶来朝晖宫,一旁打蝉的宫人连忙上前拦着。“沈妃娘娘,宸妃娘娘正午休呢,现在不能打扰。” 被沈妃一手拨开:“给本宫滚,耽误了事情,你家主子也不会饶了你。” 这声音可比蝉鸣吵人,虞昭睡眼朦胧从里面走出来,微微凌乱的头发配着因酣睡脸上泛起的红韵。给姣好容颜添了一丝寻常不曾见的妩媚。沈妃内心暗骂狐媚子,压制住不满迎上去。“妹妹,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何时才能动手?” “不急,”回答过后虞昭看她满头大汗的着急样子,又道:“也快了,你只随时准备着吧。” 蟒蛇袭人的事情已经不是主场了。楚子凯近日递进的消息,证实了二人当日的猜想,此罪名才可将冯妃母子压得永远翻不了身。 听虞昭这样说,沈妃不得不按下自己心中的迫切,但先提出了条件。“此事让本宫母族,二殿下都受了屈辱,待查清后还请妹妹要求陛下将惩罚撤回。” “本宫已经复了你妃位。”虞昭奇怪,暗觉此人思维有些奇怪,到底是她将那蛇搬上大殿才发生此事。无论如何,还是有错,怎被她说得好似自己不曾有何干系一样。 “可二殿下依然被罚着奉。” 近来四殿下楚子扬,被源帝派了去安排救济疾苦贫农的差事,很有成效,大楚百姓得了朝廷恩泽,更加拥护。故得了许多赏赐。 这段时间本就被刘妃奚落得怒火满心,这等举动更是刺激到了沈妃肚子里的肠子,百般不是滋味。迫切想让楚子睿重掌事务,好有机会立功赎罪。 虞昭心知肚明,如实告知:“二殿下受罚实则是因为强逼民女一事,与本宫无关。” 沈妃嗤笑一声:“你可有通天的本事,杀害陛下心头肉的人都能求陛下请回来,本宫调查得这么辛苦,难道还博不到妹妹的一个面子吗?” 不想和她因此事多费口舌,虞昭警告看向她:“既知本宫有通天的本事,就不要为难本宫。” 原本计划未能得逞,沈妃心中不快。再者,见识过虞昭的厉害,确实有些惧怕。近日不过见她帮了自己一把所以才提出这要求。也不敢再有何言语,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没人吵闹瞌睡又上来了,虞昭去看了看楚子宜,见他睡得香甜,才进了内殿。半卧在塌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扇着,眯着眼养神,旁边坐了个人也不知道。轻轻打了个哈欠欲再续白日梦,却听旁边有人压不住笑声,轻轻一声又赶忙收回。 可惜虞昭听见了,手上扇子惊得一顿,下一刻就向楚子凯扔了过去。“你倒是会赶巧。” 没听见声音,定然就是方才去外殿与沈妃说话的时候来的。虞昭将扇子扔出后不想理他,准备继续睡。楚子凯将扇子接下,坐在她旁边轻轻扇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了,虞昭放弃,睁眼,揉了揉眼睛看向他。“事情进展如何了?” “差不多了,”楚子凯看着她慵懒得像一只贪睡猫儿一样,本不想扰她好眠。一时不慎将她吵醒,便将准备来告知的事情与她说:“那商铺的老板将票子给我了,上面标注了日期年月,再有,那批粮食已经成功截下,押送之人也都被活抓了。四弟此去也替我搜集了不少证据,但父皇说此事需关上门解决。”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与罪臣勾结谋逆,定然会使他遗臭万年。源帝心下不忍也是能理解。虞昭问道:“殿下怎么想?” 楚子凯垂眼沉默了,确实不想楚子殷的罪名就如此被被隐藏,但不得不顾虑到源帝的感受,心有不甘且无可奈何,不如淡然对待。“反正他此次难逃罪名,不必在为他徒增不快。” 说完对虞昭笑笑。“你是不解父皇为何不放任他些许时日,顺藤摸瓜好摸清齐行现在的情况是吧。我开始也如此。不过细想,他毕竟是大楚皇长子,与奸臣合谋太不光彩,父皇不愿做出让自己儿子被万人唾骂为铲除祸患的代价,便如此吧。” 虽是笑着说的,虞昭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心底的悲伤与无奈,却也无能为力。只在他伸手之时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紧紧相握,仿佛就能给他一些微弱的力量。 夏日炎炎,源帝的万寿节亦话,又被沈妃一张单子摔脸上。“这是本宫着阜国公府的人调查的冯家贸易清单,上面白纸黑字说到捕蛇器物,其中就有引香一物。本宫想听你说说,大冬天买捕蛇的引香!是为何。” 源帝怀疑地看向冯妃。“朕记得以蛇搜宫的法子,也是你提出的。你自己招,莫要让朕把冯家的人一同抓来与你对峙。” 一旁观望的虞昭全程沉默,此刻看向闭目绝望的冯妃。开口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8章 锋刀 殿上的人都沉默,楚子殷急得满头大汗,源帝冷眼看着冯妃,等着她回答。 良久,见冯妃冷笑一声。“因为本宫不服!” 后迅速站起,想直冲着虞昭过来,立刻有护卫上前将她制住,却见她完全失了平日的端庄稳重,气极狰狞的破口大骂道:“何以你入宫就能掌大权,还能得抚养先皇后嫡子这样的殊荣。”又看了看旁边跪下想求情的楚子殷,眼神,语气满是悲哀。“本宫侍奉陛下这么久,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在外受风吹雨打,无能为力。” “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没教好……”沈妃还没嘲讽完,立刻被一股力量扑倒在地,原是冯妃挣脱了束缚,上前掐着她的恶狠狠道:“还有你,每每仗着家世对我吆三喝四,本宫早就想杀了你……” 多年来压抑的怨恨在此刻爆发,护卫费很大的力气将她拉开,冯妃身上的佛珠都被扯断,撒了一地。沈妃吓得语无伦次,退后着指着她直道:“她疯了……她疯了……” 见势不妙,楚子殷连忙俯首求情道:“还请父皇念在母妃伴你多年的份上,饶恕她。” “逆子,你没资格叫我父皇!”源帝厉声训斥道,悲愤交加,扶着桌子喘息着吩咐:“沈妃带着闲杂人等先退出去。” 虽然不解,但看源帝这暴怒的样子,沈妃心中害怕,连忙将人带着退下。冯妃被制在地上,没了反抗的力气,绝望道:“陛下,全是臣妾因妒生恨,无关子殷,他终究是您的孩子,您不能不认他。” “你以为你生了个什么好东西吗?”源帝气得双目通红,将书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指着楚子殷大骂:“朕本以为他能改过自新,如今他却勾结罪臣齐行,欲起兵造反夺了朕的江山!” 闻言楚子殷惊愕抬头,声音颤抖道:“父皇……儿臣没有。” “你自己看!”源帝将楚子凯,楚子扬,以及宫中密探收集的各路情报摔给他。“证据确凿,你如何能逃脱。” 楚子凯在一旁告知:“你为叛军买的那批军粮,本王已经截下,想必齐行带着那批叛军,撑不了多久。再有,齐行西郊藏匿财物的密室,方才也被查封了。” 证据确凿,楚子殷跪在地上沉默,冯妃不可置信,四下望了望周围的人不知所措,费力膝行到他面前,捧着他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一边落泪一边问他:“子殷,你没有对不对,你告诉父皇你没有,是他们陷害你的。” 见他依然不说话,冯妃气极发怒,使劲摇着他催促道:“你说啊,谋逆这种事怎么能做!你没有对不对?”又带着恨意指向楚子凯:“太子,一定是你,记着旧仇,设计陷害他。” 楚子凯并不做答,冷着脸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楚子扬拱手道:“冯娘娘,确是如此,种种证据都可证明大哥与齐行勾结,还用利益引诱流离失所的灾民壮大反叛军的势力。” “你胡说!”喊得声音虽大,但虚张声势的劲儿谁都听得出。冯妃心中清楚这些情报不可能作假,但此等罪名一坐实,楚子殷必死无疑,心中慌乱极了,不禁逮着谁咬谁。胡乱指着人定罪名,许久才安静下来瘫坐在地上。 “儿臣没资格叫您父皇?”一直安静着的楚子殷终于发话,双目通红看向源帝笑讽道:“那父皇为何要将我生下,若是为了一时欢愉,何不在我出世之时就将我掐死?既然将儿臣养大,何以又将心偏得如此明显?” “他!”又指向楚子凯怒吼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他那便宜母妃又算个什么东西?我才是长子,为何父皇就只看得到他!儿臣不服,到此地步都是父皇逼迫的!” “你给朕闭嘴!”听他提及并侮辱淑妃,源帝气得止不住身上颤抖。楚子凯亦是压抑着怒火,咬紧牙关双拳紧握。“本王若是无能担起大任,自会拱手让贤。你何以认为你就是贤?才干不出色亦不是何大事,可只会运用卑鄙手段在暗处使诈之人,永远只能如同烂泥一般,难以成器。” “楚子凯你个杂种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楚子殷怒极,暗自摸着袖中匕首,一想起大事已败难有回转余地,脑中被怒火恨意一击,甩开抱着自己的冯妃,握着匕首就往楚子凯刺去。 “殿下小心!”知此人阴险,虞昭一直观察着楚子殷的动向。见他果然起了杀心,心下着急,连忙大声提醒。 好在有虞昭提醒,楚子凯反应迅速,侧身躲过,一个回旋将他的匕首踢飞,又将他手一狞,顿时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紧跟着楚子殷的尖叫声和冯妃的哭喊声响起。一松手,他便直直倒在地上痛苦的怒吼挣扎着。 虞昭连忙走近,暗自观察了楚子凯一番,确认他并没有受伤后松了一口气。 源帝彻底失望了,满面悲色摇摇头,将冯安叫过来,闭眼沉默了良久,艰难开口:“皇子,殷,不思悔改,不敬君父,赐自尽……” 顷刻,冯妃的哭喊求饶声便回荡在御书房。“陛下,他是您第一个孩子,您不能……您不能如此恨心啊……”眼见有人上来将楚子殷堵了嘴巴拖走,冯妃欲去追,却被甩在地上爬不起来。满带恨意盯着源帝。“陛下,虎毒不食子,您会遭报应的。” 听到这话,源帝身影顿了顿,缓缓转身欲离去。不想走了两步,悲从心起,郁结成气,堵得心里一滞,连忙扶着墙,却无济于事,顺着墙昏过去。 众人连忙上前唤着,虞昭着急去外面吩咐人请御医来,不料回来时,看见冯妃已握住那把匕首,移动到离楚子凯不过五尺的距离。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了源帝身上,根本没人注意,眼看那匕首就要落在楚子凯背上,虞昭气息一滞,用尽全力向冯妃撞去。 这动静才让众人看过来,却发现冯妃怒气更甚,不管眼前是谁,红着眼一个劲的挥舞着匕首。慌乱中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虞昭,眼神发狠直直就往她心间刺去。好在虞昭奋力一搏,身子一歪只在胳膊上划了道口子。 仿佛当年的景象重现,楚子凯看见这一幕心都快跳出来了,什么也顾不上,上来将冯妃踢开,紧紧护着虞昭,却害怕得说不出话。 察觉到他护着自己的手都在抖,虞昭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楚子扬立刻叫人将冯妃压走,恰好御医来了,又连忙将源帝抬进内室诊治。楚子凯转身颤巍巍地伸手查看虞昭的伤。“昭昭,对不起。” “不怪你。”虞昭将他颤抖的手拉住安慰道,又抬头往里面扬了扬:“我们去看看陛下如何了。” 心有余悸,楚子凯还难以平复,呼出一口气镇静下来后,和她一起进去。 如源帝所愿,楚子殷走得无声无息,冯妃绝望至极,在自己宫中上吊自尽了。下了死令封锁,旁人皆不知晓楚子殷勾结罪臣叛国一事。源帝昏迷一个时辰后苏醒,却再难以入睡,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泪水将枕巾都湿透。 经历今日种种,虞昭也难以入眠,自坐在床边望着满天繁星发呆。里面书房传来声音,意料之中。于是不曾转头挪动。直至那人走近才转身,立刻就落进他的怀抱。听他轻轻说道:“许久不曾像今日这般害怕……” “我们都没事。”虞昭轻抚着他的背,后园里的池塘清荷盛放,传来几声蛙鸣。自傍晚时就闷热异常。果然这时便下起雨来,渐渐变大,雨水混着泥土的清香从窗外透进,二人相拥着赏这夜雨清荷景。此刻将所有无关彼此的事都抛诸于脑后,身心都相依偎着,都不忍先开口打破此刻的美好。 一阵夜风将雨丝吹得微微倾斜,入了窗户,楚子凯将虞昭护着往里面一带,没让她受到丝毫侵袭。又转身将窗户关了,风雨都阻隔在外面,屋内燃着烛火,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虞昭用手绢为他擦了擦身上沾着些的雨水,却被他抓住手看着。“你手上的东西,我一直想要。” “手绢?”知道他说的是铃铛,故意装傻,将帕子扔给他。“给你了,不用谢。” 原按虞家的规矩,女孩一出世就要给戴上铃铛。待遇到终身注定之人送之。虞昭听虞陆说过,楚子凯原先本不知,但有一次看见楚子扬也带着个铃铛,一问才知是虞珠送的。顿时就惦记上了虞昭的这个,所以当日执着的拿住舍不得还,但顾忌着那时虞昭心结未理开,还是还回来了。 此刻不一样了,楚子凯觉得那铃铛给自己理所应当。现在看见了更是执着得不行,虞昭走哪跟哪。 “今日不给我,回去睡不着的。”一副镇重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仿佛在与邻国谈论疆土事宜一般。 虞昭无奈,费力取了取穿着铃铛的镯子,摆摆手示意取不下来。楚子凯上前,轻轻开了个暗扣,那镯子立马就开了。虞昭这才明白过来,当日他拉着自己手,戴了半天带不进去的样子全是装的。 还没回过神,就见他乐呵呵地只把铃铛取下,镯子又给扣回去了。“算是交换了信物了,以后不许赖的。” 耍赖得了便宜还转过头来说自己,虞昭作势就要夺回。楚子凯见好就收,连忙带着铃铛逃了。虞昭看得好笑,蒙在心头的阴郁也散了大半,轻轻将烛火吹灭,出了书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9章 互信 因上次处死楚子殷受到的打击太大,源帝足足养了一月才大好。而边疆驻守的军队没能将齐行带领的叛军完全剿灭。又有探子传来消息说,齐行钱粮皆失,无奈投靠了邻国焚夏,算是放弃了靠大楚内部人翻盘。 不过如若是这样,焚夏就是公然与大楚作对,必然是想利用齐行对大楚军队体制规格的熟悉,试图挑起些事端与源帝提条件。轻则边界纠纷,重则两国大战。不过就此断了消息,不清楚那边是什么动作。源帝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不再想着去探究他人情况如何,转而将心思转回到大楚军营中。招兵买马,不断壮大着实力,准备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大战。 冯妃与楚子殷接连离世,众人虽觉得奇怪,但真实缘由还是没探究出来。只以为楚子殷不知悔改殿下是个断……”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子凯狠狠吻住,虞昭惊得瞪大眼睛,瞬间一动都不敢动。楚子凯放开她的唇,搂住她笑道:“此举怕也难以证明我不是,要不要再……”下一秒就被狠狠踢了一脚。 “好凶啊,怕了怕了,”楚子凯嘴上告饶,依旧搂着他不放:“你看你这样我更不敢要那些女人了,以后翻了醋坛子,定然对我又挠又咬,出去被人笑的。” “我才懒得管呢。”虞昭推开他自己去磨墨练字静心,楚子凯走过来在她旁边看着。虞昭问道:“若不选两个,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就等着她发问,只要她问,就证明她是在乎的,答道:“今年我星运不宜有红事,我已经派人去跟父皇说了,昭昭方才怕是白帮活一场了。” 闻言虞昭写字的手微顿了一下,楚子凯如今费尽心思挡着姻缘又如何,他日后是天下之主,迟早身边百花簇拥。自己才是最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位,想到这里,虞昭竟少有生了些悔意。虞陆为人妾室的屈辱与苦楚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自己,恐怕没有那个性子忍得下来。 忽见她的笔走得慢了下来,楚子凯看她,察觉到了她的失落。一手握住她执笔的手,一个信字落满纸张。“你所忧虑的皆是我有责任替你挡去的,我知道你觉不现实,但我自出世所有的一切皆觉不现实,我情愿且不惧艰难。只求你信。” 字成后手依然没有放开,语气越发坚定,问道:“昭昭,信否?” 虞昭此刻不敢轻易作答了,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想收回手却被他强势的握紧,挣脱不得。“我信你,却觉自己不可信。” 楚子凯与生俱来的自信,勇敢,无论是对待何事都如此。而现在了逃避一段时间,再试着想了想今后。依旧有些畏惧。楚子凯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信我就好,其余的,来日方长,不必担忧。” 烛火摇摇,照着屋中人影一双。却难以照清开在迷途的情意,看不透是否能如所期望的那样得个结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0章 恶鬼 转眼又至隆冬时节,果然如预料的一般,边疆烽火被焚夏燃起,今年这个年节,源帝在焦头烂额中度过。 本即将就能击退敌军,不想大楚军内各将意见发生分歧,踌躇不前。给了敌人修养的机会,后趁虚而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文氏兄妹首次上战场,虽手下只有一队精兵,有勇有谋侧击敌人后营,烧了敌军粮草,散了对方军心。在最后一场大战中,文渊脱颖而出于众将之上,夺下敌军主将首级。此战头功,当之无愧。 大军凯旋回朝之日,百姓持鲜花夹道欢迎,源帝设宴为众将士接风洗尘,脸上笑颜还是带着一丝忧愁。待宴毕,只剩了楚子凯和虞昭,彻底将面具扯下,愁容满面。“前线密报,敌军中有你大哥的身影。” 二人皆惊,互相对视。楚子凯问道:“莫不是当日行刑之人里,出了奸细?” “不会,冯安亲自看着他断了气,不知用何手段骗过了所有人。”源帝内心复杂,不是滋味,深深叹了一口气。“朕的儿子,到底还是做了欺宗灭祖,世人不齿的叛徒。”说到悲楚之处,也端不起君主的威严,眼中竟有几丝泪花泛起,虞昭连忙将丝巾递上。 源帝接过看了看她,感慨道:“还是生女儿好啊,上天不怜,朕全得了些只知道气朕的坏东西。” “……”楚子凯全程不敢说话。看着自家父皇从老大开始数落,一直到自己,再到还不过三岁的楚子宜,最后甩下一句。“朕上辈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后甩袖而去,虞昭与楚子凯对视数秒,楚子凯忍不住笑。“父皇现在越发嫌弃我们了,前些日子二哥不过进贡了一仕女图,就被臭骂了一顿。” 虞昭道:“陛下近来为战事忧思,火气大也在情理之中。”想起方才坐于席下的文罗,虞昭又问:“方才陛下提及文氏兄妹中,文渊升了忠武将军,文罗是如何打算的?” 楚子凯答道:“父皇说她年纪还小,还得跟着她哥哥历练两年,赐了宝剑盔甲,待她年满二十之后,再给官职。” 看她方才的样子,已是很开心,虞昭暗自打算着待会备点贺礼送过去,又听楚子凯道:“文渊不肯顺服与文家,文老将军有些不满,听闻他联同各老将打压。被一个新上任军师说了个没脸,气病了。” “何人如此不惧权威?”虞昭有些好奇,老将倚老卖老不足为奇,敢直面对抗且成功了的人定然不简单。 楚子凯答道:“本是个新兵,因出了个计策夺了战胜的关键,被镇国将军提上来的。不过归途中路过故乡,想将双亲一起接入京州,所以未和大军同行,几日后就要到了。父皇的意思是将其招揽,独自设宴接待。” 虞昭点头赞成,任由他和源帝安排。不想当日小宴,见到那人时,楚子凯眼皮一跳,立刻看向虞虞昭。 那人上前行礼:“臣赢华壹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分明就是当日在河边,赠画给虞昭却被拒绝的公子。当日虞昭楚子凯二人,一个带着幕篱,一个带着面具,故赢华壹现在认不出坐席上的二人是当日所遇之人。 好在那事情并不重要,交谈片刻见他谈吐有礼,且言行举止皆是一派君子作风。源帝很是满意,宴毕将他带去御书房谈话。 “倒是个才华横溢的人。”画得一手好画,做得一手好诗。竟对兵书阵法也有研究。虞昭不禁称赞道。 楚子凯也道:“确实,想来若能多加提携,确实是一大助力。” 二人谈话见,卓姚急匆匆走进来报。“娘娘,外面府里的人递了消息进来,老夫人不好。” 听事虞陆有事,虞昭瞬间惊得站起,楚子凯立刻吩咐卓姚:“备车,我与她同去。” 卓姚听令赶忙下去了,楚子凯拉住虞昭的手安慰道:“你别太急,那么多人照顾着,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不得那么多,虞昭疾步向外走去。一路上不停催促着,马车飞奔直至虞陆府门。楚子凯虞昭推门进去,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只见院子里满是黄符,伺候的侍女们神色慌张的撒着符水。院子中间还立着一个跳大神的道士,见有人来了,立刻停下拿着铜钱剑指着:“何人如此大胆,本道在这降恶鬼,竟敢乱闯。” “滚!”全府上下乱成一团,虞昭心中火气被浇旺。府中众人见他们来了,连忙跪下。那道士见此,恐知道了二人是身份尊贵之人,也不敢说话了,悻悻跪下。 没工夫理他们,虞昭直奔虞陆房间,见她昏迷在床上,连忙上前唤着。好一会儿才醒来,却双目通红,一脸憔悴。“昭昭,你别进来,这里不干净。” “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不干净。”她不答,忽将虞昭一把抱在怀中护着,瞪着墙上一副仕女图大喊:“求你不要害她,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许害我女儿……” 楚子凯回头看,只是一幅图,并没有什么。问旁边缩在椅子边的侍女:“到底发生何事?” “有鬼……有鬼。”那侍女也一副害怕到神智不清的样子,将头埋住不敢抬头。 忽见虞陆又没了动静,连忙叫随行的御医过来看,片刻后只说惊惧过度,别无异样。虞昭将虞陆的被子盖好,眉头微皱同楚子凯一起到外厅,喊来管家问话。 见他们来了,好似找到了主心骨,那管家声音颤抖地一一道来。“自前些日子虞府大夫人死后,夫人便常常夜里惊梦。但害怕娘娘担心,并不曾知会。但从那时起,府中多人目睹鬼火追人,人心惶惶。谁知昨日傍晚时分,那院子墙头竟出现了个鬼影,许多人都瞧见了,夫人当即就吓昏了过去。那时宫门已经关了,所以今日才得以知会娘娘。” “鬼神之论皆是无稽之谈,”楚子凯严厉训斥道:“你们可是昏了头了,跟着一起闹?” 那管家连连磕头。“不是啊,太子殿下,是真的,奴才也瞧见过鬼火撵人,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虞昭吩咐道:“行了,你先下去。”方才看了全府上下的样子,连几个见识广的老嬷嬷都被吓得疑神疑鬼。定然不是她们在撒谎。事情复杂得虞昭不禁扶额苦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1章 鬼火 “世上不会有鬼,你别担心。”楚子凯见不得她皱眉,连忙过来到她面前安慰着。“我们慢慢查,居心叵测之人定会漏出破绽。” “我也从不信鬼神。”虞昭看着面前这坚定的眼睛,心中觉得好些。“人才是最可怕的,这人可以将满府的人都吓成这样,是个厉害的,查不出来后患无穷。” 好在有他陪着,给虞昭一种安心的感觉,二人商议着,楚子凯先回去给源帝递个信,虞昭今日就住在府中不回去了。源帝闻得消息应允,楚子凯又悄悄返回,派人在府外寻查是否有可疑之人。 傍晚时分,虞昭带着人,打算就在常出鬼火的地方等着,先查看了那几个地方,刚好在整个府邸的边缘,旁边管家说道:“那大师说,前些日子扩建府邸时没看好风水,触怒了家神,所以防不住鬼怪。” 这些话虞昭皆听不进去,转身带着人去和楚子凯约定的地方等着。大概到了能看得见点点星光的时候,果然见那墙边燃起几点莹莹绿火,有个侍女吓得往后退去,就见那鬼火好似朝着这边来,恐怖极了,跟着的人立刻尖叫着一哄而散,连忙逃了。火移动的速度也加快,好似要去追,不料虞昭不逃,反而想迎上去看个究竟,鬼火立刻就绕在她身旁。 在外面候着的楚子凯听到动静,忙隔墙问道:“可有事?” “只是样子可怕,一扇就灭。”虞昭一边将自己周围绿幽幽的东西扇灭一边答道:“他们全都吓跑了。” 几秒后,楚子凯三两下爬上墙头翻进来。“这东西本来就无甚威力,我原先无意瞧见,还以为是萤火虫呢。” 说话间看见那边又起了一波绿火,楚子凯过去扑灭后仔细查看,虞昭也蹲下。“这里气味有些难闻。” “确实。”楚子凯也发觉了,稍微思考后又道:“定然是有人埋了东西在这,我闲来喜欢看些杂记,曾有记载,鬼火所出之处多有人或动物的尸首。” “这就真有些可怕了。”虞昭想象着这宅子下面埋着几个人,确实不寒而栗。 楚子凯张开双手。“你若怕了来我怀里避避。” 虞昭不好气的看他一眼,不想理他,转身往其他地方去。“还有几处,我去看看是否也是如此,搞得人心惶惶的,明日再叫人过来挖吧。” 听见楚子凯跟上来的脚步,虞昭转头看他:“殿下先回去吧,我不怕。” “我怕,你能不能抱我一下?”楚子凯依旧张开双臂。 四下无灯,仅仅凭月光看清对方的轮廓,朦胧且真实。虽知他才不会怕,虞昭还是无奈走过去,轻轻落在他的怀抱,感受那份安心在心底蔓延。 夜色笼罩的宅子里,园子,廊下没有一个人。都在屋中点着灯不敢出来。风吹起种在院子里的花木,映着月光确实如妖魔鬼怪般张牙舞爪,虞陆忽惊醒大喊:“你走开……你别过来,是你要先害人的……” 在外面守着的虞昭立刻掌灯进来。“娘,没事吧?”被虞陆一把拉住,小声道:“昭昭,大夫人的鬼魂来了……” 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直勾勾盯着前方,虞昭看得不禁皱眉,又听外面两个女人的尖叫声传来,虞陆更是吓得抱着虞昭往床里面缩,嘴上还喊着:“来了……来了……” “没事的,”虞昭只得先安抚着,吩咐着人过来陪着,那人畏畏缩缩的进来,坐在床头也发着抖。 复去外面看刚才传来叫声的地方,又两个侍女蹲在那廊下瑟瑟发抖。 “何事如此一惊一乍。”虞昭的声音又把她们吓了一跳,却不敢抬头,指着墙边:“鬼来了……有鬼。” 虞昭顺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又见那两个侍女并不是装出来的害怕,不解为何全府上下都跟疯了一样。好在自己安排在前厅守着的宫人们立刻就跑了进来围着,虞昭问他们:“可曾发现异样?” 领头的人答道:“回娘娘,并没有。” 虞昭奇怪,立刻吩咐:“掌灯,将全府的人召集在院子里。” 府里的人皆是惶恐不安,但从宫中出来照顾自己的却毫无察觉不对之处。虞昭决定必须查个清楚。 又令宫中出来的两个侍女进去陪着虞陆,让她房里伺候的人也出来。不料她们一个个出来后便在院子便大喊大叫,指着墙头说有鬼。弄得在场的人都有些慌乱。 虞昭吩咐人将她们制住,问道:“你们都看得到那鬼吗?” 管家立刻上前答道:“回娘娘,有些说看得见,有些说看不见。但那鬼火追人,几乎每个人都瞧见过。” 听了这番话,虞昭思考着。鬼火不足为惧,但眼下虞陆和身旁伺候的人皆能看到鬼是为何?忽有了点苗头,立刻对乌泱泱一众下人吩咐道:“瞧见那鬼的站左边,没瞧见过的站右边,” 众人虽不解,但还是连忙就按她说的站好了。左边队伍中,尤其是那几个近身伺候虞陆的,被吓得不成样子,紧靠在一起发抖,还四下张望。 看了个大概,果然如虞昭所料。见过的基本都是离虞陆这园子近的,没瞧见的都是脸生的人。虞昭指着右边的人问管家:“她们都是干什么的?” 管家立刻答道:“回娘娘,平日里都是在厨房等地打杂,跑腿,扫地的。” 这就对了,不常在这园子里的,应是被那四周的鬼火吓着了。在加上内园里的人一渲染,也就信了,所以怕。但神智还是清晰的。可瞧见过那鬼的,与虞陆一般纯粹快疯了。虞昭边想便四周张望这园子,并无异常之处。又问:“可是老夫人第一个见到那鬼的?” “不是。”管家立刻指着左边惶惶不安人群中的一婆子。“是烧水的张婆子来送水的时候瞧见的。” 立刻引起了虞昭得注意,先前没发觉,一群脸熟的人中确实站着一个脸生的婆子。虞昭立刻叫她上前来,问道:“你来说说。” 张婆子上前跪下。颤颤道:“奴婢是厨房里烧水的婆子,那天老夫人要沐浴,就提了热水来。谁知竟在墙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鬼。当即吓坏了,连忙跑到屋子里躲着。跟老夫人一描述,那鬼的模样竟然跟虞府大夫人一模一样,定是她看不惯夫人享福,回来找了。” “哼,你倒是胆子大,看见鬼了不跑,还能瞧个清楚跟老夫人描述。”虞昭冷眼瞧着她,转而语气凌厉吩咐:“将她拿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2章 福树 虽不解缘由,但虞昭下令管家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两个小厮将她按住。那婆子还大喊道:“娘娘,奴婢没有撒谎,奴婢……”顷刻就被堵了嘴呜呜叫着。 虞昭看也不看,吩咐着:“拖下去审!别弄死了就好。” 被这么一吓,众人不解缘由,都埋头不敢说话。虞昭对管家吩咐道:“你着人去把客园收拾出来,今日老夫人及身边的人过去住。” 管家立刻安排下去,虞昭又吩咐那些清醒的人将这边吓得胡言乱语的人慢慢带过去。自己进了屋,两个老嬷嬷见了自己迎上来。“娘娘,夫人这样子……” “我都知道,什么都不用说。”虞昭打断后又吩咐她们:“卓姚不在,就由你们带领着宫里的人将这园子中的东西全都仔细检查一遍。” 床上的虞陆依然一副惊惧样,虞昭过去轻声安慰:“娘,今晚我们先换个园子住。我陪着你,咱们过去吧。” “不能出去呀昭昭。”虞陆生怕她出事,拉住她担心得都要哭了:“大夫人回来了,她要害你。” “没事的,我在呢,她不敢如何的。”一边哄着,一边叫人过来围着,好容易才将她哄了过去,点着灯在旁边坐着陪了她一整晚。 翌日早晨,搜园的人没检查出来个什么,楚子凯匆匆来了,身后还带着军师赢华壹。虞昭和他们一起,带上人去那出现鬼火的地方挖,果然许多动物尸体被埋在那。赢华壹立刻上前看,回头禀告:“太子殿下,宸妃娘娘,这尸体腐烂已久,恶味却没散开。不出臣所料,应是加了解磷粉,此物可压制住恶臭,还能催化尸体生成鬼火。” “赢军师为何得知?”虞昭奇怪问道,赢华壹立刻答道:“家父以前年轻时是个侠客,曾见过有江湖骗子拿这东西到死了人的家中弄虚作假骗取钱财。” 虞昭转头吩咐:“可看见了,是有人弄虚作假蛊惑人心,以后不许再传此等怪力乱神之说。” 众人答是,又听虞昭问:“负责扩建的府邸是何人?” 管家仿佛想起什么,立刻答道:“是那张婆子的男人带着的一队匠人来的。” 这就能联系起来了,虞昭吩咐人将有关联的人底细查过来。赢华壹见她在处理家事,起身行礼告辞。虞昭谢过,待他走后问楚子凯:“为何将他带来了?” 楚子凯答道:“昨日我回去时先去见了父皇,他还在御书房同父皇议事,我提了鬼火一事,他便说他可能知道缘由,父皇便提议将他带过来看看。” 得知缘由后,虞昭点头。将昨日之事告知又带着他去了虞陆的园子。“这园中的东西都看过了,并无不妥之处,但我娘和身边的人就是一副不清醒的样子。” “别担心,会查出来的。”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楚子凯有些心疼。将她拉到屋子里坐着。“先休息一下,等查来了那婆子一家的底细,再看看。” 确实是累极了,虞昭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熟,手一松差点撞在了桌子上。好在楚子凯在旁边一直看着,伸手接住。又将她手拉住,拉她起身,自己坐下,不等虞昭反应,只觉身子一倾,已经被他搂在怀中。楚子凯道:“这样睡就不会撞到了。” 确实让人安心得不想挣脱,困意涌上,索性抛去顾虑,默默安躺在他怀中。 两人坐着的地方迎着窗户,微风轻轻吹进来,还夹带着一丝丝花香,无比惬意。大约半个时辰,虞昭熟睡中忽觉心慌,挣扎着惊醒。楚子凯忙问:“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慌,又有些头疼,迷茫地望着楚子凯。“我也不知道。” 又一阵微风吹过,楚子凯担心道:“莫不是着凉了?”转念一想不大可能,虞昭体质一向不错,现在也不是很冷的时候。忽有些奇怪的朝那窗户盯出去,正对一颗从未见过的树,那树开着点点碎花,散发出阵阵怡人的幽香。“那树倒是不常见……” 他既开口,定然就是怀疑。虞昭应身向外看去。那花树正对着窗户种着,在众多花草中不算显眼。可风吹进来,刚好能将花香吹进屋子。 虞昭立刻出去到那树下细看,楚子凯过来将她拉开了些。“先离远些,万一真的是这树的问题可不好。” 恰巧此时,管家进了园子,将手上张婆子家中人的底细全部呈上。又有些怯怯禀道:“娘娘,手下的人不留神。让张婆子给自己灌了开水,那嘴已经不能说话了。” 虞昭道:“知道了。”指着身后的树又问他:“这花树是从何而来?” 管家看了一眼,答道:“这树是一月前,夫人去庙里领的福树。说种在窗前,能护佑家人平安。” “找个通花草的来看看。”虞昭吩咐道,遣了管家下去。 后打开那册子与楚子凯同瞧,果然发现了问题。“张婆子在进府前,一直在中郎府里当差。” 中郎将陈家,便是虞大夫人的娘家,虞昭暗自责备自己粗心。虞陆府上选下人时,只有近身的自己看了,其余只吩咐身家清白便可,于是被人钻了空子。 自大夫人去世后,虞瑶就去了中郎将府。虞昭知道她恨极了自己,连带着陈家的人恐怕也是如此。可虞昭身在宫中害不到,便从自己在乎的人下手,好使自己不痛快。既自己找上门来了,虞昭也不想手下留情。立刻吩咐人前去陈府,将虞瑶请来。 至下午,张婆子的家人被拿了来审讯。原来这张婆子,自小跟在陈家大夫人身边。也是从小看着虞大夫人长大、出嫁,感情着实深厚。 自虞昭封妃的消息传来,大夫人就筹划着安排个人在虞昭身边看着。不想虞昭入宫时,虞府的下人一个不要,只得将她安插在虞陆身旁瞧着。 大夫人一命呜呼,张婆子便只听虞瑶的命令,于是买通庙中的尼姑给了这使人致幻的花树。扩建府邸时,要自家丈夫做了手脚,使得鬼火夜游。自己再大闹一场,给虞陆暗示见到了大夫人的鬼魂,如此一渲染,便做了一台恶鬼索命的好戏。虞陆长此以往生活在惊惧之中,不死也疯,算是一命偿了一命。 可当去陈府请虞瑶过来的人回来时,一场空而归,神情悻悻不好开口。 楚子凯催促道:“有话快说。” 那人才开口:“虞大小姐没在陈家,去了二皇子府,奴才过去时,两人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3章 浪女 闻此消息,二人皆惊,虞昭心中暗叹虞瑶已狗急跳墙到这种程度了吗?又听那人继续禀道:“奴才回来时撞见虞尚书已经去了,着奴才来请宸妃娘娘过去呢。” “知道了。”楚子凯吩咐道:“你先下去,不许声张。” 待屋中仆人退尽,虞昭开口问:“殿下如何看?” 习以为常。“二哥向来来者不拒。”听到这个消息,楚子凯只惊讶了一瞬,可一想二皇子府邸中被塞得满满当当那些女人,瞬间觉得一点都不稀罕。对虞昭道:“你若不想去便不去,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过来告知你。” 虞昭摇头。“看她的笑话我乐意,咱们走吧。” 吩咐一批人留下打理干净园,子,虞昭离开前又去看了看虞陆。离了那树一日,加之喝了清心露,现在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嘱咐了几句让她日后小心,便放下心来出了府门。 一路乘车,捡着人少的路走,安静得很。到了二皇子府,立刻又觉得热闹非常。虞瑶跪在地上,衣衫不整,脖子上满是红痕,脸上潮红未退。虞程被气得不行,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二皇子妃抱着一岁多的孩子暗自抹泪,侧妃脸色不善盯着跪在厅堂上的人。虞峰与楚子睿在小声交谈着什么。 听人传楚子凯和虞昭来了,连忙起身跪下行礼。 落座后,虞昭看向虞瑶,她好似已经撕破了脸皮全然不惧,视线对过来,言语挑衅。“听闻娘娘的姨娘心虚,被鬼吓疯了?” “未能如你所愿,”虞昭说话时上下扫视她一眼,仿佛在打量什么物件儿:“所以你就将自己弄成眼前这般?” 摸了摸身上红痕,虞瑶道:“我与二皇子真心相悦,怎的?娘娘羡慕?” 这副浪荡样子虞程先看不下去了,将手中茶盏甩在她面前:“畜生,你给我闭嘴!” 一旁站着的二皇子侧妃翻了个白眼。“两情相悦,都不是处子之身也赶着来投怀送抱。” 要说在场未经人事的女子,除了奴婢丫头们,就只剩了虞昭。但眼下她在众人眼中是位分最高,恩宠最盛的宸妃。二皇子侧妃眼泪忽涌出,跑到她面前跪下:“宸妃娘娘,您给做个主,虞大人非想我将侧妃之位让出,我家世虽不如她,可至少入府之时也是清清白白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楚子凯先问楚子睿:“二哥作何想法。废了侧妃再立,恐怕要得父皇同意。”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是虞峰带着虞瑶在酒楼偶遇了,楚子睿看上她的美色,一时冲动。若要源帝知晓,刚恢复的俸禄又要被驳了,连忙摆手道:“皇弟切不要因此事让父皇忧心,我原也不知她已经破了……” 虞昭瞥了一眼虞程,暗赞他可真会做打算,势必要将儿女价值发挥到极致。若是虞瑶入了二皇子府,四个皇子自家家就牵扯上了三个,父亲能当成这样也是厉害。偏不想如了他的愿。 “父亲,先前我在娘府中审问,虞瑶的清白,可是给了一个砖匠的儿子。”转头看向虞瑶:“可是那砖匠一家为她做事,恐吓朝廷诰命,其罪当诛。” 听虞昭这样说,虞瑶秋波盈盈看向楚子睿。“二殿下……” 不得不承认,京州城所有人家的女儿,谁的样貌都不能出虞尚书这几位小姐之右。美人楚楚可怜相求,楚子睿心中又痒痒。奈何侧妃向来是个彪悍的,若闹大了,父皇知晓也不好,于是语气放缓试图和解。“宸娘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待会儿自有厚礼奉于朝晖宫。” “不必,本宫自去找陛下做主。”虞昭果断拒绝,楚子睿无奈看向楚子凯,希望他帮自己求求情。楚子凯才不愿为他惹虞昭不快,选择视而不见。 一旁哭了许久的二皇子妃忽然跪下求情:“宸娘娘,二殿下与臣妾的孩子不过一岁多,求您怜悯,上次被罚还没缓过去,求您不要让父皇知晓。” 痴情女子多悲哀啊,虞昭看着二皇子妃不禁感慨道。本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千金,跟了楚子睿,被伤得不成样子,却从未敢有过怨言。 不着声色叹了口气,虞昭看向虞程:“先不论虞瑶还在孝期做出此事,到底失了清白,亏欠了二皇子,此刻二皇子不给名分都有理。不如各退一步,接进府中安置也就罢了。” “宸妃娘娘,”见她不打算帮虞瑶争名分,虞峰跪下,恳求道:“臣知您对母亲犯的错耿耿于怀,可这毕竟关乎虞府上下的颜面啊。” “虞府上下的脸面还没被你丢光吗?”听他这话,虞昭逮着机会怒斥。“长兄如父,不说帮着父亲好好教导着,还将她带出来丢人现眼,此事按压下去已是很好,若再闹大,虞府才真的是声名扫地。” 此话的道理也惊醒了虞程,心下思索,反正楚子睿上位的希望不大,保全现有的才好,于是开口。“娘娘说的在理,这逆女干出此等没脸的事。臣心羞愧,不敢再有何要求。” 虞昭点头,复看向虞瑶:“如此这般,本宫便饶你一命,安分守己在二皇子府当个姨娘,平淡过完此生也就罢了。谢恩吧。” 虞瑶心中耻辱,却见楚子睿已经带着正妃行礼道谢,看向虞峰,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得俯下身子咬牙切齿道:“虞瑶遵命,谢宸妃娘娘。” 见风波过去,楚子睿心里稍安,暗自欢喜又得了一个绝色天资之人。虞程虞峰将虞瑶扔下就走,算是完全放弃了她。 回宫的路上,楚子凯问虞昭:“此事就如此放过?不似你的作风。” “我放过她了吗?”只甩下一句,虞昭便进了马车,再不说话。虞瑶懂得借他人之手害人,自己胡搅蛮缠或也会惹些非议。倒不如成全她,让她入了二皇子府,自有一群人收拾她,还不用自己费力。 一想到虞陆被吓成那样,若查不出来,或许便真如她们期望的那样,非死即疯。虞昭想着都觉得惊心,正想吩咐人出去彻底清理,入宫门分离时楚子凯小声说道:“你安心,我替你安排好了。” 那便安心了。此次这场闹剧过后,倒也能让虞陆学得警惕些。自己在宫中时常不能护住她,注意到了虞瑶这个隐患,风险便少了很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4章 迎宾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想当年虞珠在虞府被打压成了个闷葫芦,现在却春风得意。生下对双生子,使源帝龙颜大悦,满了月就和楚子扬急急抱过来给源帝虞昭看。 源帝抱着逗着,楚子凯在一旁不敢说话,生怕又提及东宫纳妃一事。不过还好,源帝事务繁多,只得一点空闲,转眼又去了御书房处理政务。 楚子扬对楚子凯道:“父皇为国事繁忙,不好惊扰,臣弟想借皇兄之口给孩子取个小名。” 楚子凯不解。“为何?” 虞珠解释道:“先前请了个算命的先生,说双生子相克。要除父母之外的亲人取一个带烟火气的好养活的名字才能平安长大。” “好养活的名字?”楚子凯思索道,还是摇头拒绝,指着虞昭:“她将五弟养得挺好,取的名字必定比我灵验。” “不取,不会。”虞昭毫不委婉拒绝道。 楚子扬笑得和善,再次恳请道:“还请宸娘娘费神,那先生说,只需开口,不必在意字眼如何。” 虞珠也附和:“是啊娘娘。就劳烦您费神,给他们赐个名吧。” 楚子凯在一旁帮腔。“四弟和侧妃如此求你,你便别推辞了,我取名当真不好听的。” 深呼一口气,虞昭看了看面前为难自己的三人。“大猫和二狗。” 够贱了吧,不愁养不活。就看你们敢不敢用。 “……” “……” “……” “这……”楚子凯有些憋不住笑,转眼看楚子扬和虞珠也一样,带着笑意谈论着可以否。 忽然改了注意,楚子凯连忙道:“不成不成,我取,不如叫小树儿与小草儿,好养活。” “……”也没好到哪去,不过虞昭不想担责任,万一以后有个病痛,怪到名字上就不好了,连忙赞同道:“这个不错,比我方才那个好,便如此吧。” 听她如此说,几人都接受。得了这样的小名,小草儿小树儿还一脸无知的笑着,楚子扬和虞珠道谢后,带着孩子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又只剩二人了,楚子凯忽笑着上前:“大猫和二狗,确实也不错。” 知道他要耍贫了,虞昭用手偷偷粘了墨预备着。果然就见他靠近自己,轻声道:“不若以后咱们的孩子就这样叫。” 三条黑杠立刻出现在他脸上,楚子凯却不恼,偏头照了照琉璃镜,拉着他的手指着另一边脸。笑道:“这边也画上才像。” 看着眼前盯着黑胡子笑得开怀的人,虞昭不理他的话,细细拿着丝巾给他擦了。心里也暗自向往,若是如此,那就好了…… 高堂大殿上从不立饥苦之人,但民间的百姓却不得不瞧着苍天的脸色,忧心今年是否衣食无忧。昨年上天发怒,不赐甘霖,致饥荒肆掠,哀声四起。源帝心系百姓,不敢怠慢,携众臣前往农神故里祭天,一行十几天,京州事务一皆交由楚子凯。 恰逢西番国王与王后造访大楚,共议西行商贸之路开辟事宜。源帝无法立即赶回,只得由楚子凯代为接见,王后身为女眷,后宫自然也要派人作陪,理所当然是虞昭出面。 迎宾当日,二人同立于正殿等候,只见国王与王后携手并行,恩爱无比。至殿前时,楚子凯虞昭迎上先行一礼。 国王携王后回礼后道:“寡人在此谢过,太子和太子妃久候。” 一对璧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极其般配,可不是容易误会。虞昭习了外文,听得懂,脸色有些不自然。旁边的译官忙解释道:“国王陛下,此为宸妃娘娘。” 闻言国王与王后皆是微微一愣,对视一眼,连忙致歉。 楚子凯道:“国王与王后远道而来,不必计较这些,快请进吧。”说着引着二人,往殿中落座。虞昭用余光扫他,分明带着些满意的笑,暗揣测他莫不是听懂了。 接风宴毕,虞昭按例请王后于皇宫游览,却遭拒绝:“辜负娘娘好意,我与大王自成婚时,外出时必定要时刻一起,恐不能随娘娘游览后宫。” “既如此,无妨,一起议事吧。”楚子凯爽快应下,又对虞昭道:“你懂外文,想来商贸之路开辟一事关系两国利益,不宜太早透露,不如也来。一来可以陪同王后,二来可请译官回避,更为慎重。” “如此甚好。”西番国国王也发话:“那就劳烦宸妃娘娘陪同,此事未能同皇帝陛下亲自商议,若不慎泄露,恐会让别国逮住机会节外生枝。” 既然客人都发了话,虞昭不好推辞,只得同他们同入议事厅,路上压低声音问楚子凯:“你能听懂?” 楚子凯看着她,笑着点点头,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个误会中。小声道:“但就是想要你陪着。” 虞昭身子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后面跟着的西番国王与王后,只见他二人在低语聊着话,并没注意前方,又看了眼楚子凯。低斥:“注意场合。” 习惯了她的严肃劲,楚子凯眼中笑意丝毫不减,虞昭无奈,垂着眼睛走路不去看他。 四人坐定,展开地图,楚子凯与国王商议着驿站与道路的规划,以及两国维护区域等问题。谈话一片祥和,不难体会出,国王与王后皆是和善知礼之人。 遇到有些意见不和处,国王也是好言好语同楚子凯商议,以理服人,整个过程完全不见其他藩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处处针锋相对的气势。 半日会谈一直进展得顺利愉快,最后大楚为表对西番的看重,同意让利换取两国友谊长久。西番国国王起身,带着王后感激的行上一礼:“谢太子殿下体恤,西番定当忠于大楚永世。” 楚子凯忙回礼道:“国王陛下处事依理顾大局,身为晚辈,本王应当给予尊重。” 见事差不多谈完了,虞昭吩咐人呈上茶与糕点,预备休息片刻,再送二人回使馆。王后边品茶边同虞昭闲聊,不过是些风俗人情之类的问题,虞昭一一耐心回答着。 正聊得开心,王后忽来回看了看虞昭和楚子凯二人,问道:“宸妃娘娘与太子殿下像是很有交情的样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5章 并蒂 这话一出,虞昭的心有些慌,愣住看着他。王后连忙将语气放柔和。“娘娘不必紧张,我历世多年,一眼便能看出你应还是女儿身。不过是觉得有缘,所以一问。” 虞昭转头和楚子凯对视,楚子凯虽也惊讶,但还是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笑,问道:“有缘,王后何出此言?” 西番国王笑道:“寡人的王后原也是寡人父王的御妻,只是自母后去世后,父王因政事娶了王后,一直未曾临幸。原寡人与她在墙头遥遥一望,互相倾了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虞昭和楚子凯二人的情愫看穿,不过见眼前二人并无恶意,虞昭稍微放了心。又听王后对虞昭笑道:“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带着的情意,如同当年大王看我一般。我也如你一样,好似有些畏惧,只藏着掖着怕人发现。” 边说边和善地笑着,眉目慈祥看着二人,楚子凯闻言倒是大方了,直接笑着握住虞昭的手。虞昭依旧有些放不开,脸也微红不敢轻易说话。 西番国王道:“宸妃娘娘身居高位却只担虚名,其中定然是有缘由,想来陛下也知其缘由,寡人与王后身为外族人不便探究。还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们绝不是那等蓄意挑事之人。” 转而又握住王后的手,好似感慨般:“你们既生了情意,恐也考虑过冲破世俗的艰难。当年寡人与王后一路走来深有体会,不过现在却不悔当年受的那些苦楚。” “本王能感觉到国王与王后之间情深似海,想来历经千辛若得来的情意,才更觉得来之不易。”二人仿佛是自己与虞昭的领路人一般,楚子凯迫切想借此例为虞昭证明,只要情深,世俗的隔阂依旧不足为惧。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笑道:“我定然会将她护得好好的。” “可不是有缘,这话大王原也对我承诺过。”王后立刻笑道,又见虞昭好似依旧不能宽怀,坐过来拉住她的手劝慰道:“我能体会你心中的迷茫与担忧,既将心托付给了一人,除了担忧自己外也怕连累他。可若永远将此想法混入情感之中,便会多得许多遗憾。当年也是大王执着鼓舞着,要我不要退缩,他会将我护好。虽后来很多艰辛,如今你看,也得西番国百姓祝福。” 确实将虞昭心境说得透彻,眼前两位过来人也确实给了自己一点信心,虞昭抬头看王后。轻声致谢:“谢谢王后。” 因这巧遇,西番国王和王后两个年过五十的人,倒和两个小辈聊入了神。又皆是感受过艰辛善解人意的,一直将自己二人从结识到相守的心路历程说给虞昭和楚子凯听。后也如先前说得那样,不以此事无端挑起何风声,临走时分,王后还送虞昭一玛瑙石项链为祝福。“此为归人湖的湖石,以前少时我亲手去拾的,未经雕琢,得湖灵祝福,觅得良人,与你投缘,现赠予你,望不要嫌弃。” 礼轻情意重,虞昭连忙接过道谢。 清风徐徐,西番国国王和王后的车队渐远,楚子凯虞昭逆着风往回走。忽见园中荷塘新荷初露,其中一朵并蒂莲来得正好,引得许多人来看。楚子凯道:“倒是应景。” 知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虞昭不回应,看了那花几眼回了朝晖宫。晚上推开窗户赏后园荷景,发现后园的荷塘也竟开了一朵双生莲,不由出去坐在荷塘边的大石头上细赏,渐渐出了神。再回头看时,楚子凯在那窗后不知看了她多久。只听他道:“昭昭,果然如我所说吧?” 看着他从那窗中翻出,虞昭这次主动将手伸出,楚子凯稳稳接过,将她从石头上扶下来。“国王说西番与大楚交界处有个归人湖,那的草木多为双生,恋人若能在那求得湖灵庇佑,便可三生不离,以后我带你去。” 虞昭听着,心中触动,轻轻答应着。“好。” 没曾想此番不过一次普通的接见,两人之间的情意竟迎来第一次属于旁人的祝福。确实将虞昭心头的迷茫驱散了些,试着回应他执炬迎风的爱意,将担忧抛弃了些,心就轻巧了,体会到了此情意中的甜蜜,令人无法自拔,甘愿沉沦。 五日后,源帝祭天归来,面色阴沉处罚了一例臣子,上至大将军文姜,下至虞峰等小文官。只要曾受贿却不小心留下尾巴被逮住了的,重则罢了官,轻则罚奉闭门。 原是因祭天归途中,竟有百姓拦御驾申冤,控诉各地官员贪污成性,只认钱不认法。欺压得穷苦人家苦不堪言。源帝震怒,沿途清查了数十名贪官。又派人留意京州各官员财物走向,像虞程这样狡猾的老官,自然不会栽跟头。没成想小心驶得万年船却防不住船自己漏了,虞峰竟背着他贪了许多小钱。 连带着被训斥,虞程连忙请命重罚以表正直。如他所愿,虞峰被免了职在家,刚与英国公府二小姐定好的婚事连带着吹了,源帝放话不必管,虞昭看得乐意,便在虞程请求出面的家书的回信上表明因此事惹怒了陛下,不敢再说。 虞程无奈,只好暗自吃亏,眼看虞峰的前途没了,更将心思放在虞昭和楚子宜的身上。明里暗里竟开始和楚子凯作对,夺位野心初露,完全忘了齐行的下场。源帝看在眼里,放任不管,等待着他越发膨胀之后,一举拿下。 拦御驾之事依旧成了源帝的心结,不过是沿途,便查出十余名贪官。难以想象大楚辽阔疆土内,是何等景象,深思熟虑后叫来楚子凯,以闭关为由,暗访民间,以百姓之眼看各地官员。 二日早朝,放下话后,又命几个信得过的官员同议此事,最终确定行程。往昨年受灾的地域前行。虞昭得了随驾的消息,又被迫拿着本子挑挑选选。刘妃沈妃连忙过来出谋划策,吵得虞昭脑仁疼,连忙将她二人加了上去,将二人打发走后才得清净。不想源帝以无人照看皇孙为由,将她们俩都扣下了。虞昭乐得清净,自顾自的打理自己和楚子宜的行囊。 出发之时是个艳阳天,楚子宜兴高采烈,指着马儿想上去,虞昭牵着他向楚子凯走去,递给他抱着,自己上了车。一掀开车帘便能看见他们对自己笑,笑容如同今日那暖阳,由外至内,暖到心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6章 西行 天气渐暖,一路上的花次第开放。比宫里有生气多了,到了第一站时,未至城门源帝就吩咐,只让一小部分人跟着,下车步行进去,边走边和楚子凯交谈着什么。他们是带着政务来的,虞昭和楚子宜可不用忧心什么,逮着机会攀花折柳。两人头上各别一朵格桑,楚子宜生得清秀,又白,路过的农妇不禁赞道:“这小女娃可真好看啊……三岁了吧。” 前面源帝楚子凯二人听到转头,见楚子宜的模样不禁大笑,源帝上前抱过他,边走边道:“若真是个丫头就好了……” 这场景真像一个寻常富贵老爷逗着自己的孩子,只忧今后前途,不必忧心他在权谋中殒命遇险。 虞昭手中还捏着一大把花,楚子凯过来接过看。“这花倒是好看,不曾在宫中见过,你若喜欢可引进去种些。” 想了一下,虞昭摇头。“何花配何场合,宫中富丽堂皇,只能牡丹芍药等花才能与其呼应,将这田园野路的花种进去,糟蹋了。” “不糟蹋。”楚子凯打量手中的花,答道:“只要喜欢,牡丹野花一样能呼应得起。” 虞昭看他一眼,告知:“我说的是糟蹋了花。” 后将花从他手里抢回,兀自一朵一朵理好。听楚子凯淡淡来了一句。“确实……” 再往里走,一番与京州完全不同的民族风味扑面而来,这城虽不大,但处处透着欢乐繁华。街上到处都系着彩带,随风飘扬如同热情地在欢迎外来客一般。 街两边的小摊子也都买着些京州不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儿。源帝也被这风情感染,方才还带着楚子宜买菩提树种子,转眼就到旁边小食摊子去排队了。他玩的自在,却把跟着的几个人担心极了,只跟在他后面一起转来转去。眼看着源帝要将那不知道干净否的小食喂到楚子宜嘴里,卓姚先着急了,上前劝着。 还是没劝住,源帝兴致高昂,又跑到一个金鱼摊子前玩套圈,虞昭楚子宜这两个小辈反而没这么活泼,跟在后面无奈看着。旁边一摊子的小贩将他们叫住。“姑娘手上的花,需要个瓶子养起来才好,不如来我这看看,挑一个回去。” 虞昭走过去,楚子凯跟上,那瓶子不如宫里的精美,釉质也粗,花色也晕开了。可整体一看,还是好看。随手挑了一个,将花插进去试试,果然好看,楚子凯急忙付了钱。 见此,虞昭故作惊讶:“你有钱了啊……” 楚子凯大手一挥让摊贩不用找零,对虞昭道:“反正迟早是你的,给你提前花了我也不心疼。” 隔壁摊子又有人叫住了。“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过来挑一个红绳求良缘吧。” “这个好,”没等虞昭反应,已经被楚子凯拉过去了,那摊贩见有戏,连忙拿着各样的红绳给她看。“这些姻缘线可都是在月老庙前供奉过的,城里的姑娘都知,若是心仪哪家男儿,将这红绳赠予,便可与心上人相守。” 每个买红绳的都这样说,小时虞陆给自己去买的那条铃铛绳,那人还说能保自己平安喜乐一生。虞昭不太信,摇摇头欲走,衣角被楚子凯拉住。指着摊子上的红绳。“你给我买。” 虞昭疑惑:“你不是有钱吗?” “不一样,你赠我,我们就能相守。” 那摊贩最会察言观色讨巧卖乖,连忙笑道:“想必这位公子就是小姐的心仪之人,当真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楚子凯落落大方:“我是,我知。” 虞昭脸微红,微微低头,拿了一根甩给他,付了钱连忙逃走。楚子凯对那摊贩道谢后连忙追上,乐呵呵的将虞昭送他的铃铛拿出来串着戴上。 这副傻样看得虞昭心里忍不住泛甜,只默默看着,什么也不说。前面源帝花了好几两银子终于套到了一尾金鱼,和楚子宜一起欢呼庆贺。那守摊子的人开心极了,吹捧着连忙帮他们把鱼装在铺了叶子的纸碗里,心中暗喜今日遇着个冤大头。 旁边围观的孩子们羡慕极了,源帝吩咐冯安拿银子。对那摊主道:“今日你这摊子我包了,让孩子们一个个玩个够。” 立刻被稚嫩欢呼声包围,源帝慈祥的笑着,一手抱着楚子宜一手拿着金鱼满足的走了。虞昭楚子凯连忙跟上去,一起回了驿站。 又寻访过好几个地方,贪官倒是没抓到,但源帝好似快忘了自己是皇帝,每次把折子对着楚子凯一甩,自己就去游玩。到最后,快马送奏折来的小吏一下车就直接找东宫跟着的人。源帝玩得痛快,他在宫中眉间带着的忧愁完全不见,往往出去逛一天回来倒头就睡。楚子凯处理起政务得心应手,倒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只是空闲少了,待折子批完每每已是日落西山。不过夜里的小城风情也不错,常常等源帝睡下后带着虞昭溜出去,走过夜市和庙会喧闹的人群,在灯火投射下的暖光下和人们的喧闹声中,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吻,看她强做镇定的神情露出一丝带着欢欣羞意。 却还是忽视不了虞昭眼中那丝残余的忧虑,于是又将承诺叙述。 听得虞昭满眼希翼,但如实答道:“若成了累赘,我就会走。”烟火绽放的声音同时响起,好似将她的声音掩盖,但楚子凯听清楚了,将她搂住。“你我情意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累赘。”可烟火的声音太大了,虞昭没能听清。 越往西走民风越开放,况且这等盛况总会有不少有情人相遇相约,二人相拥非但没有人觉得奇怪,那些人还善意的以欢笑和花瓣为祝福,虞昭和楚子凯满身花香,互相感受着对方那颗与自己一样搏动的心。不必端着在京州的身份,只是两个恋人因情而起的一次寻常的相拥,太过奢侈,任凭海枯石烂也不想分离。 沿途皆是美好风景,源帝玩得非常开心,此次目的并未达成更让他愉悦。许是因昨年的灾情,京州派人来过,这里的官员皆是循规蹈矩,勤俭节约。并未查到祭天途中归来那等糟心事儿,源帝却不打算打道而回,一路行至边城,查看与邻国开放互市情况如何。 边城是大楚与西番焚夏三国交界之处,虽临近荒漠却热闹非凡。焚夏与大楚的狼烟刚刚落下。故城中外来者大多为西番商人,西番与大楚子民皆是以温和谦逊为处事之道,两者互市自然也是一片祥和繁华之台。源帝看后满意而归,吩咐着让所有人退于邻城的行宫休整,为归途做准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7章 变故 本打算尽兴而归,途中却遇一事,将源帝此行大好心情一扫而空。那日车队还未出边城,前方一阵喧闹,楚子凯上前查看后过来告知,是一家弱小被欺凌。闻言源帝立刻下车,虞昭心下好奇,也从后方的马车下来看。 那一家三口一老一妇一幼,可怜兮兮被人群围着,身上全是烂菜叶与淤泥,许多人路过都忍不住吐上一口唾沫,骂道:“叛国贼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滚出大楚的地界!” 那老妇人好似不会说话,匍匐在地上一个劲给别人磕头,请求放过。妇人咬牙流着泪,紧紧搂着哭泣的孩子,挡着那些菜叶别扔在他身上。可这看着心酸的一幕,却丝毫打动不了围观的人群。从他们七嘴八舌吐出的字眼可以推测出,应是这家男人,昨年受灾之时为了活命,投靠了敌军,战刀上染了同胞血。 此事确实难断,楚子凯和虞昭都看向源帝,他许久未皱起的眉头又起了沟壑,眼中溢满了忧愁,好似还夹杂着一丝失落,最终只让跟着的护卫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那一家老小可怜是事实,但此事不能同情,若是给了宽恕,叛国一罪便轻了。律法威严一失,那些恒心不定易动摇的人,望着利益,便会无所顾忌,反咬过来。哪怕楚子殷是源帝的儿子,迈出了那一步,从此便只能是敌人了。虞昭楚子凯都清楚,也不便插手,轻叹一声也转身。 虞昭问道:“楚子殷在焚夏依然探不到消息吗?” 楚子凯答道:“是啊,那边好似极力保他,齐行与他恐不会死心,迟早又会有场大战。” 难怪源帝伤神忧愁,自己的儿子带着恨意,同敌人联合在一起,时时刻刻准备着攻过来夺他江山,乃至性命,换谁都不好过。楚子凯忽失落道:“若是他不那么诡计多端,人面兽心,父皇当年立嗣,是考虑过他的。” 听他语气,好似带着丝遗憾,虞昭转头看他。“殿下原本无意掌江山大权?” 楚子凯答道:“皇权至高无上,谁不愿得到,我亦是不例外。”转而又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沉重道:“可若是能换回我母妃的性命,我便觉得可弃。可惜并无这个可能了,也不想如了那些窥伺着皇权心术不正的人的愿,所以这权我要定了。” 向来不觉得楚子凯是个会争的人,只是因才干出众于诸皇子之上才登上高位,得源帝支持。虞昭细想也是,齐行、虞程、阜国公等人总是暗里使绊子,谁逮着机会都要来踩他一脚。若真没了权力傍身,再安分守己,也会被视作假想敌。仿佛他就不该有这样好的能力,有了就会威胁到那些人,他们便要想方设法除去威胁。所以这权必须得争,可是…… 看出她的心思,楚子凯扶她上车前又将以前问过的问题再问一遍:“昭昭,信我否?” 虞昭点头回应。“自然” 四目相对,满是情意,遂都将心托付,同路相守。 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如同现在这般一样,行宫里安静非常。风吹起殿中的帐幔,映着烛光,影子晃在虞昭手中的书上。让她看着不安生,心中莫名发慌,索性放下书到楼栏去吹风。 白月光洒了一地,皎洁美好。院中的花木随风飘摇,那影子映在月光中,婀娜多姿起舞。 蓦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打破此景的美好。虞昭正奇怪,就见行宫的宫门一层层打开,一群身披胄甲的人匆忙入了源帝的寝殿。心中暗惊,莫非楚子凯的猜测这么快就成真了?有些急切想知道发生何事,双手伏在栏上瞧着情况。 再一会儿,楚子凯同一位威严老将也匆匆进去。良久,都不见有人出来。卓姚从殿中走出,提醒道:“娘娘,已过亥时,歇息吧。” 虞昭眼睛直盯着紧闭的殿门,吩咐道:“都下去休息吧,我无睡意,待会儿自己会进去。” 听她如此说,卓姚应下,走入殿中将候着的人遣了,自己也去楚子宜身边守着睡下。再等了一会儿,夜风带着些寒意,将虞昭一身吹得冰凉,那门终于开了。 所有人都神色匆匆往外走。楚子凯拐角,疾步上了阁楼,虞昭知他定是有事情要与自己说,连忙迎上去。“殿下,发生何事,为何……” 话语未完,已被他拥入怀中,楚子凯低声告知:“边疆告急,焚夏集结大军于边关三十里处。” 果然如此,虞昭问道:“那京州刚刚休整好的主军,能否及时赶到?” “有些难,此次我要出征。”楚子凯这话一出口,虞昭愣住,又听他道:“此次不仅是抗敌,我要彻底铲除焚夏这个隐患。放眼朝中,可用的武将只有文姜等几个老将。为保不养出下一个齐行,我必须挂帅,笼络住军心,提携一些新将为己所用,方能在他日上位之时,有底气与不顺服之人对抗。” 也对,战争有时候对于某些人不是坏事,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若真能收服了焚夏,民心、威望,全都有了,自然是好。可战场凶险,谁又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何况对方有齐行这只对大楚军营体制了如指掌的老狐狸,此战必定危机四伏。 虞昭觉得楚子凯的怀抱暖极了,将方才的寒意一驱而散,心却怎么都暖不起来,惊忧聚集于喉部,艰难吐出几个字,问道:“只能如此吗?” “你别担心,”知她心中担忧,但为了长远打算,别无他法,楚子凯只能以言语安慰。“我会万事小心的。此次出行带出来的人太少,我不放心让你和父皇就这样回去。你们先就在此处安置,待京州派人过来接应,再走。”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虞昭一心记挂着身边这人马上要去战场厮杀,无心再想回去的事。但岂能由自己决定呢,只得将祈祷和担忧凝成一句。“殿下保重。” “为了你,我会。”楚子凯说完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承诺道,又嘱咐:“昭昭,你也一样,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虞昭点头,尽力将泪水憋回去。受了与他离别前那一温柔的轻吻。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还是不舍,虞昭一路穿梭亭台楼阁,来到行宫宫墙上。等待片刻后,见楚子凯出来了,换了戎装,眼神全然不见方才的柔和,凌厉坚毅,挥旗下令,带领众将士往边疆前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8章 反转 依旧不舍,虞昭沿着宫墙一路相送,可是终究有尽头,只看着那队人马消失于夜色之中,这才逆着微风返回。纱衣随风清扬,好似他怀中余温还未散尽,虞昭不畏凉风在阁楼矗立许久,最终一声叹息似有似无,随风飘散。 从这天起,源帝再没出过寝殿,每日从京中送来的折子,从前线送来的战报,把他束缚在那书房中,加之战场上敌我双方,皆有自己的儿子参战。又添了些忧愁,将他头发焦得越发花白。 行宫不似宫中事务繁多,加之源帝下令除政务外所有的事一律不准打扰。虞昭每日倒是空闲了,却依旧不好过,除了照顾楚子宜,便是牵挂着上了战场那人。楚子凯买的那瓶子,里面的花,卓姚换了一把又一把,虞昭却无心去赏,食欲也大减。日渐清瘦,卓姚看在眼里担忧,却也无办法。 这些日子以来,虞昭最爱站在楼栏处,送战报的人一来,提心吊胆,生怕那人是带着一脸哭丧闯进来的。好在楚子凯能力非凡,头次领兵亦是得心应手,一路深入,从无败讯传来。 再过了些时日,京州的援军到来,随行居然有文渊文罗两兄妹。源帝不敢放松警惕,当即下令将众将士分配于焚夏各大战场,文渊一路得源帝楚子凯提携,自然被指派去了主军支援,只余一队兵马预备护送回京之事。 文罗留了下来,在等着休整回京这一期间,日日来找虞昭说话。倒让她一直悬着的心得以找着机会放松些。 “我哥说此次太子殿下挂帅出征,文大将军很是不满。”她一来就爱与虞昭谈及战事传入军中时,各臣的反应。“还有娘娘的父亲,也是很不赞同。” 猜都猜得到,虞程现在只想着如何让楚子凯失势,好指望利用虞昭身边的楚子宜攀上皇亲国戚这层身份。文姜等人亦是害怕楚子凯此战过后,军权在手,越发难以撼动他储君地位。可见楚子凯此次,除了应对敌国威胁,来自大楚内部的暗箭,也是防不胜防。 又听文罗说道:“不过焚夏此战起得太奇怪了些,战败不过一年,不韬光养晦,反而倾尽所有再犯,此为兵家大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是明智之举,旁人都能轻易看出来,那定然不会这么简单。虞昭担忧道:“焚夏存世多载,大楚周遭小国,皆是江山易姓好几轮,此国喜欢寻事挑衅。但这么多年却任然安然存世,想必有些本事。” 文罗答道:“焚夏别的本事没有,打仗使阴险之招却是第一。先前我和哥哥提议攻敌后方一计,原也是很多年以前,西番与焚夏开战之时,他们所使的计谋。文老将军开始还不屑,说此为下三滥的手法,有失大楚天朝风范。” 太过迂腐,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战场是天天有人流血送命的地方,还顾着风范有何用?都说老将出马,战无不胜,文姜真的越老越糊涂。虞昭道:“所以此战并不会这么简单,我们身在大楚都能轻易意识到他们的劣势,而焚夏向来狡诈,或许是故意给我们营造的一种假象……” 越细想越心惊,此刻楚子凯的主军已深入焚夏境内,若真有阴谋,又会是怎样的呢。加之并未听说焚夏派齐行出马,想必留着他,等待着时机发挥更大的用处。 见虞昭担心的样子,文罗道:“哥哥已经奉命带军支援太子殿下的主军,想来这些时候将军也应该汇合了。且其余各军进展虽慢,也在循序渐进,攻打着焚夏各小城。” 虞昭点头,将眼中忧虑藏下,心中还是莫名发慌。 为保证大军力量充沛,源帝只留了一小队人马为回京护送所用,其中文罗带的人就占了一些,另有镇国将军派的兵马作为主力。此行护送皆是信任之人,不太忧心归途会有不妥。 镇国将军一家,自大楚开朝便立了军功,此后一直为大楚镇守边疆国土,忠心耿耿。又为先太后的母家,乃是源帝上位所依靠的主要武将势力。如今所持兵权的几位老将中,唯有他不改初心,只听源帝之命行事,所带兵马亦只拥护源帝所承认的继承者,故算得上楚子凯信任的一员大将。也算楚子凯领军作战的导师,且慧眼识人,刚正不阿得人尊重。文渊、赢华壹,皆得过他的赏识提携,被其忠义之心所打动,忠心不二为楚子凯此战为辅助。 所派过来护送源帝回京的副将凌锋,也是镇国将军的心腹,且打算入京之后不返战场,只因此刻京州境内也动荡不安。因楚子凯挂帅一事,虞程与文姜联合上书反对,被驳之后心有不甘,虞程欲提拔自己势力的人补位当日云家侍郎一职。 兵权若让狼子野心之人得到,下一个齐行也就出来了。源帝自然不肯,凌锋战功在身,若能回去,做补位之人,方能将虞程的想法打压下去。 因这变故,文罗居然升了个小官,权力虽小,但女儿身得了武将之职。比那些只能看个皮面的诰命之位强多了。越发勤勉,认真研究兵法、练习一身武艺,预备将源帝护送回京后立刻返战场立功。 闲来无事,虞昭也记挂着前线之事,平日里同文罗一起翻阅兵书。源帝殿内与众臣所议论的情况皆为机密,自己一概不知。只晓传来的皆是捷报,却还是提着一颗心,高兴不起来,似乎太过顺利了些。 果不其然,源帝一行人正准备启程归京之时,主军捷报依旧,位于各小战场的楚兵却开始退败。且非常的迅速,有好几处据点失手,又又消息传来说楚军攻下的城镇之中,出现很多便装成百姓的散军。与敌军里应外合,将守城兵将都杀得片甲不留。 虞昭得不到具体消息,文罗知道些情况,半推测出整个战场的局势。用木棍在武场处画出现在的形势走向给虞昭看。 越看越觉得不对,主军深入十分顺利,而边缘渐渐败退,看着觉得皆是小地方不足为惧。可细分析,心头凉了一半,虞昭惊愕抬头对文罗道:“焚夏大有包抄大楚主军之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39章 探阵 不仅仅是虞昭看出来了,留在边疆镇守的镇国将军连夜递了快报,表明焚夏先前所损恐怕只为攻下主军所做的铺垫,如今边缘战区势力败退,且焚夏诡计也用在了主军深入之路。冒出大批散军,集结起来势力不容小觑。 源帝当即下令从各地调军支援,又发急诏告知主军停止前行休整。却迟迟没有回信传来,再过几日,不管是战报还是音讯,一字未传出,与前线断了联系。 心急如焚,不管是源帝还是虞昭。归京的日子一再推迟,虞昭也不想离去,每每和源帝一同望眼欲穿,希望能盼着能得一二消息。 终于一日,一匹战马冲到了大楚边关,却不见信使,那马伤痕累累,镇国将军认出马鞍上图文为大楚图腾。当即派人截下,那马见了人,好似认得大楚军旗一般,倒下断了气。众人仔细搜寻着,终于在马耳里寻得一张字条:“前路齐行领军压制,后路情况异常不明,未知豁口,不敢轻易探得出路。” 上面有军印,可以确信是楚子凯所领主军传出来的情报。源帝顿时愁容满面,不想此时,焚夏一队兵马再次集合于边城外,镇国将军立刻警惕,带领余下士兵坚守。另一方面又提议催促源帝应立刻启程返京。 源帝不应,心中担忧楚子凯,与他商议必得探清焚夏大军包围主军所排列的阵法是如何,再设法送进去,才能让楚子凯决定从哪里开始突破。此时还未有眉目,却又得一重击,于边城外集合的敌军,实力不弱,领兵之人居然是楚子殷。此消息一传来,源帝气得浑身发抖,两军对峙,谁都不敢轻易发兵。 镇国将军提议待援军到来才能出击,否则拼死也不过两败俱伤。楚子殷死死封锁住了通往主军所在的路,此刻不敢轻易开关派出人手去探阵,但楚子凯的处境危险,若不及时得阵图破之,不出半月便会弹尽粮绝,焚夏轻易便可攻下大楚主军。 正处于两难之境,文罗去边城关口巡视一圈后,急急忙忙跑回来想与源帝商议。可殿门紧闭,被冯安拦下:“陛下正和各位大人商议战事,不许人打扰的。” 虞昭也着急,每每站在阁楼上望消息,见文罗焦头烂额进不去的样子,连忙唤她上来。“你可有何发现?” 文罗气喘吁吁:“关门虽开不得,但与西番废弃城墙的交界处,有一处荒废的信函口,我试了一下,脱了衣服勉强能钻出去,可趁夜色偷偷潜伏绕开焚夏大军,于后方探清敌方阵形。” 闻言虞昭立刻拉着她下楼,吩咐冯安通传。“此为非常时期,若顾着礼节耽误大事,冯侍人担当不起。” 冯安无法,连忙进去通报,源帝应允后放了二人进去。文罗将事情说明后,镇国将军立刻摇头:“那信函口极小,将士们恐难以通过。” “我能!”文罗立刻对源帝道:“臣斗胆尝试了一下,只要将盔甲退下,勉强可钻出去,且那口子外面被杂草掩埋,绝不会被敌军察觉。” 源帝道:“你为女子,自然可勉强通过。探敌情凶险,朕不能让你一个女流之辈只身前去。” 文罗立刻跪下:“陛下若信得过,还请给文罗一个机会……” 太冒险了,虞昭都不赞同地摇头:“孑然一身,若被发现,便是尸骨无存……” 镇国将军思索片刻,“也别无他法,眼下西番王室内战,为保全自身,选择封国中立观战,但应不会帮着焚夏与大楚作对,若文罗绕过围城大军,以水路潜入西番境内,陛下可与西番国主暗中通信,不求出兵相护,只给予马匹盔甲于她,从侧面切入战区,许能有几分胜算。” 沉思片刻,源帝无奈松了口,立刻派人暗中与西番国守关将领联系,吩咐人为文罗打点着。虞昭一路相送,心知此行凶多吉少,一路愁眉不展。 文罗一身夜行衣,安慰她道:“我自来运气好,小时候被熊叼走,都没事呢……” 路上,虞昭还是担忧,忍不住叹了口气,文罗又道:“不为别的,我此生就好强,要立功证明女儿家不比男子差,待我立了军功,娘娘亲自为我带上女将军的盔冕可好。” 这条件算不得什么,虞昭点头答应着。到了那信函口,确实很小一个方口,文罗钻过去有些费力,待到了那头,虞昭嘱咐道:“保重……” 接过她递过来的刀子飞镖等小巧的武器,文罗点头,往杂草中一潜,果然难以看出身影。 跟着来的卓姚见文罗已走,想上来请虞昭回去,却见虞昭对着那出口比比划划,也试着往外钻,当即阻止道:“娘娘这是干什么……” 虞昭的身形比文罗还瘦些,纵然穿着衣服也能轻松探出半个身子,卓姚连忙将她扶起,只见虞昭还看着那出口思索。叹了一口气,劝道:“天色不早,娘娘还要照顾五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夜风微凉,虞昭揣着心思坐在马车上,回望那城墙高耸,将所有牵挂阻隔在外,在墙内的人皆安然无恙,却因满心忧虑明灯彻夜,不得安眠。 此后每天,虞昭都在行宫门口等着,只盼每日来报的将领能带来点消息,不管是楚子凯还是文罗,都是她迫切想知道的。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度日如年,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援军抵达,大楚镇守军队暂时占了优势。楚子殷若要战,便可迎,也是同一天,文罗满身伤痕从那信函口返回,一被人接进来就吐血晕厥。虞昭得了消息连忙赶过去,源帝已得了她画的阵图,正在研究对策,御医诊治了几个时辰,才见文罗转醒。 源帝连忙上前问:“可曾暴露踪迹。” 文罗摇头,有气无力回答道:“被发现了,但西番国镇守边疆的将领明里帮着焚夏搜查,暗中替我找了具尸体掩护……” 身上伤得实在太重,文罗只说了这一句话又晕了过去,源帝招呼着虞昭过来一起商议,虞昭暗惊,看向一旁的镇国将军。 源帝道:“他知道内情,不必担心。” 听了此话,虞昭也不顾及着什么,上前查看,倒是探得清楚。只是焚夏布阵诡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阵行错综排列,却堵得死死的,楚子凯不论从哪一处攻出,其余人便可快速聚集围剿。同样,楚子殷所带的兵马若要支援,也立刻便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 又陷入了僵局,看来还是不能轻易动兵,且楚子凯那方还有齐行所带领的兵马,实在是两头为难。唯有让他清楚是何境地,自己想办法突围。可只是探阵,文罗就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何况突破此阵将阵图送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0章 大漠 所有人愁眉不展沉默,半晌,虞昭发话了:“这里或许可行……”边说边指着文罗所经过之路,在那水路转陆路的地方分界,反方向朝西番境内行数里,一片沙漠横在两军中间。 镇国将军立刻摇头:“那片沙漠出了名的凶险,流沙毒虫,方向诡秘,进去的人少有出来得了的。” 虞昭道:“所以焚夏唯有对这块地方会放松警惕……” 源帝把军师叫进来问:“太子带的主军,最多还能撑几天?” 那军师答道:“依臣估计,最多七天……” 七天,所有人都知,破这阵的法子只有位于边城的援军,和楚子凯带领的主军,共同合击。可阻隔了消息,那边并不知阵法如何,实在是难上加难。且送阵图依然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楚子殷发兵,焚夏后方援军聚集边城不一定保得住,生灵涂炭,保不齐又会有百姓为求生存叛国之事涌现。唯一可能潜伏出去的文罗已是伤得不成样子…… 正当源帝在纠结是否冒险先出兵迎战,虞昭忽然道:“我试试吧……” 此言一出,源帝与镇国将军二人皆惊讶抬头望着她。虞昭眼中无比坚定:“此法应该比探阵风险小些,文罗已将路探清,而我进入西番国境内后,也不会与敌军有碰面,那片沙漠虽凶险,若能在西番寻得物资与向导,或许可行……” 源帝摇头不赞同:“不成,你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 虞昭打断:“陛下可还记得我是如何被您看重的,女子立功,要靠蛮力确实不如男子,但懂得应变,总会抓住化险为夷的机会。” 话虽说得有底气,其实虞昭心里还是怕的。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个日夜牵挂的人啊。只要虞昭觉得值得,那便值得。 见她坚持,源帝再三问是否确定要冒此险,虞昭只道:“若一去不回,还请陛下善待我母亲……” 思考良久,源帝叹了口气,递给她自己的天子令牌:“朕会尽力为你争取,请求西番国派人护送……” 便如此决定了,彻夜商议里应外合的计谋,虞昭将青丝束起,带上面具,换了轻装。带着阵图,源帝为她准备的不是武器,全是撒在空中便会使人晕倒的药粉。装在防水的牛皮袋子中。卓姚送她到那信函口时,含着泪叫她一定保重。虞昭点头,千叮万嘱拜托她照顾好楚子宜。 这边源帝为了掩护,吩咐卓姚带着楚子宜文罗藏起来不露面,放出消息宸妃卧病,往勤州行宫养病。实则那驶向勤州的马车空无一人。 黑暗无边,边疆的寒鸦叫得令人发怵,虞昭警惕地在黑夜中潜行,早已将文罗所画的地图记熟,几个掩护点所在的位置清清楚楚,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着,最危险之处,离楚子殷的军营不过百米。好在身形清瘦,一棵树便能遮得严严实实。心惊胆战绕过了敌营来到了河边,天已经快亮了。连忙悄声潜入水中渡河,好在河岸两边树丛茂密,能掩护着让虞昭换气,待离敌营很远时,虞昭这才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潜到河对岸,闪入了树林中,才得以停下来喘了口气…… 心中着急,一刻都不敢多歇,缓过气来忙又往前走,出了树林便是一个小镇。虞昭掏出银钱买了张图质,好在习得精通外文,一路无阻碍的与当地人交流,费时一天终于来到省城。拿了天子令见了当地官员。 谁知被告知能提供物资,但向导和护送的人却只能送到那沙漠三分之一处守候,不过虞昭可一路做记号,待物资补全,跟随的人自会快马加鞭追上。 内战未结束,西番国王能帮到此步,已是很不错了。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学会了看能辨认方向的磁石针,虞昭当即踏上马前行。踏入茫茫沙漠。随行的人走了一段,皆不肯再往前行,在原地扎营,等候着补给物资的人马来。 现在只剩五天时间,虞昭心知一刻都不能耽误,准备独自前行。那些人为她装点了许多东西,有留记号的标杆,防蛇虫的香料,解蛇毒蝎毒的药,以及对付猛禽的弓箭,牵了好几匹马随行给她驼物资,还教她如何辨别避开流沙。 纵然准备充足稍稍有了底气,还是避免不了畏惧由心而生,但全然抛之脑后,果断骑上马向前走。 茫茫黄沙海,烈日灼心,大漠中的夜晚,又同白天是两个世界。冻得人牙齿打颤,天太黑,虞昭怕迷失方向,也不敢趁夜色前行。寻了一棵树坐着,又在四周生了火将自己围住,那几匹马儿很乖,卧在火边一动不动。虞昭累极了,却不敢深眠,周围一片黑暗,唯有这里的火光是茫茫黑夜中唯一的一点光。此行确实辛苦,但一想到楚子凯在水深火热中进退两难,便觉有力量支撑下去。 疲惫让她眼皮不受控制的耷拉下去,正要进入安眠,忽火圈外的黑暗中传来声音,听得虞昭睡意全无,几只马儿也不安的动了起来。好似是人的脚步声,还有喘息声,虞昭捏住一把药粉,警惕的望着四周,自己在明那人在暗,看不清。忽听一男声弱弱响起,说的是西番国的语言:“救……” 随后就是一声闷响,好似那人倒下了。虞昭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一手抓着药粉,一手拿着火把,迈出火圈寻着,忽照亮一处把她吓得头皮发麻。一个人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腿上还缠着一条蛇,显然被咬了。虞昭最怕这东西,连忙屏息用那药粉洒它,果然奏效,那蛇抽搐两下不动了,虞昭还是害怕,拿着根树枝绑着匕首,远远将那蛇头切下,同身子一起挑到火里烧了,这才敢上前查看那人…… 身上有刀剑之伤,虽都不致命,但疼都得疼个半死,虞昭拖不动他,但就这样将他放在这恐怕又会招蛇虫。只得先拿药给他解了毒,又小心翼翼也在他身旁生了一圈火。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缩回自己的火圈里休息。心里暗暗觉得,如果有野兽来了,应该先会咬他吧。虞昭觉得有些愧疚,此想法太不道德了。但想着就觉得有安全感一些,不由闭上眼睛,浅浅地睡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1章 向导 天渐渐亮了,好在没有野兽,那人也好好的躺在地上,看他腿的颜色,毒应该是解了。虞昭起身,收拾着行囊欲再前行。至于那人,虞昭朝他望了望,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等他自己醒吧,在他身边洒了一圈防蛇虫的香料,转身欲走…… “别走……” 巧了,居然这时候醒了,虞昭转头看他,嘱咐道:“你沿着那红色的标杆走,一天之内会遇见人的……” 那人有气无力的抬头,脸上黄沙遮不住俊美容颜。“我没有马……” 也对,虞昭忽略了这层,可自己一点都不想分一匹马给他。多一点东西自己便能多一点活下来的几率,正思考间,那人艰难起身了。虞昭心中暗疑,他不会硬抢吧,连忙用匕首指着他。 见她这动作,那人一愣,连忙温和解释道:“先向你道谢,不过你为何要往沙漠深处走,里面更多危险,不如随我往外走,我会报答你的。” 虞昭摇头拒绝:“我自有我的目的,你自己走吧,会有官府的人顺着那标杆来寻,你遇见找他们求助。” 说完就上马向前走,那人疾步上前牵着马不放行:“请问姑娘是何人?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尽力。” 这人真奇怪,明明自己昨晚都快死了,现在还说来帮自己。虞昭摇头:“不必……” 那人亮出一块令牌:“我是西番国二王子耶格岐,你跟我走,我定能帮你的忙。” 那牌子虞昭在接见西番国国王和王后时见过,花纹确实一样。想起先前镇国将军提起西番王室内战一事,这二王子恐怕是被仇家追杀到这的吧。暗道世界真是小,还是摇头:“不必……” 又指了指他牵着缰绳的手,“王子殿下请放手,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办……” 耶格岐依然疑惑,不解为何眼前这女子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觉惊讶,也不肯寻求帮助,只一个劲往沙漠里走。还一直问,虞昭被缠得烦了,亮出源帝给的那块天子令牌。“奉大楚天子之命办事,还请王子殿下放行。” 耶格岐瞬间惊讶,有些不信这个小女孩是大楚皇帝派来的,但那块金牌确实和图腾上的一样。 见他放手了,虞昭拉起缰绳欲往前走,他又追上来。“姑娘只身一人,可缺个向导,我原来这沙漠中救过人,比你要熟悉地形些。” 闻言虞昭停下了,若真能找个向导,风险确实小很多,路程不过几天,只要保证不受野兽攻击,蛇虫侵扰,水和食物或许可与人分享。于是停下问他:“你为何要帮我?” 耶格岐答:“你救了在下,知恩图报。” 反正他手无寸铁,自己有药粉还有刀,应该比他占优势,于是虞昭没有阻止他上了另一匹马。只道:“我此次所奉之命是大楚机密,谢王子殿下有心替我引路,待出沙漠之时,还请殿下不要再跟随,等回大楚,自有谢礼奉上。” 耶格岐道:“你是为了援助被焚夏包围的楚军?只身一人往沙漠走可不是明智之举。” 对啊,这条路凶险,谁会愿意进来白白送命,现在走此路的只能是为了给楚军送情报之人,被他拆穿也在意料之中。虞昭没有否认,也不答话。 见她不说话,耶格岐又问:“你为何带着面具啊……女儿家冒死送信是勇敢之举,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虞昭随口答道:“怕晒。” 见她理自己了,耶格岐又问了好多问题,虞昭能敷衍的就敷衍过去,不能答的就沉默。这人还跟他讲自己的事,说他被王叔追杀,父王和母后也负了伤,好在自己引开了人,让他们能争取时间,得援军护送到安全地带。 虞昭想到西番国国王和王后两个慈祥的长辈,不禁问道:“你能确定国王和王后安全?” 他答:“自然,我父王母后很受百姓爱戴的,除了都城权力被控制,其余地方皆是自己人,所以只要他们安全了,不日便可发起反攻……” 只问了他一句,耶格岐却说了一大框话,虞昭提醒道:“口渴会浪费水。” 明明看着是个很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就是话多得很,也不管虞昭听不听,只管跟放鞭炮似的。 听她提醒,耶格岐对她笑了笑,便安静下来,不说话了。行至沙漠中,又是正午之时,太阳照得整个沙海白茫茫一片,虞昭看得头晕目眩,眼前一花,身上使不上力气,不禁踉跄一下,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好在旁边有个人扶着,稳住了。 耶格岐连忙将水递给她,担忧道:“定是中暑了,你们中原的女子向来柔弱,为何你这般有勇气来走这一遭?” 喝了点水,虞昭觉得好些了。目光呆滞答道:“因为比起这苦楚,更加怕遗憾,便有勇气面对了。” 不明就里的答案,耶格岐也不外追问,忽见她方才颠那一下将颈上项链晃了出来,定眼一看,耶格岐惊奇道:“你的项链,原是我母后的。” 虞昭这才发现,连忙藏好,却来不及了,听耶格岐的声音微微提高:“你是楚朝的宸妃娘娘?” 想来估计是王后将这项链的去向告诉了耶格岐,虞昭任由他惊讶,也不否认。又听他道:“这便更奇怪了,楚朝的皇妃皆是在深宫里面不许出来的,为何皇帝陛下派你出来送信?” 虞昭只道:“有些事不是王子殿下能打探的,大楚皇妃与百姓,皆受陛下恩泽。能尽力立功之时,谁来都一样,还请殿下不要过问了。” 耶格岐还沉浸在奇怪与惊讶中,倒是安静了许多,待傍晚时分,太阳不那么苦热逼人了。虞昭趁着最后一点光亮飞奔,在夜幕降临之前又行走了好长一段路。看着在营地向导给的图质,若是方向正确,按这速度,应该可以再期限内到达。 晚上又将火升起,或许真的是被白日里的骄阳晒中暑了,身子十分不舒服。天一黑完,大漠的寒气又上来了,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虞昭裹着毯子坐在火边发抖,耶格岐将水袋挑在火上烤热了给她,喝了两口果然好些。还是抵不住难受肆意布满意识,沉沉睡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2章 险路 昏沉沉醒不来,再睁眼时自己已经在马上,耶格岐的马行在前方,牵着虞昭的这匹向前平稳的走着。脑袋依然有些昏沉,但还是挂念着时间不多,直起身子来拉着缰绳。“我们得走快一点……” 听她醒了,耶格岐转头告知:“你病得厉害,若行路太快,受不住的。” “无妨,”虞昭依然坚持,看了看茫茫大漠,问他:“离到达之时大概还需多久?” 耶格岐道:“两天左右……” “来不及的……”虞昭担忧道,军师给的时间是七天,虞昭必定要把行程控制在五天。暗自咬牙下了决心:“王子殿下,若是黑夜里行路,你能否辨认得出方向?” 耶格岐惊讶看着她:“你这身子本就受不得累了,白日行路已快负荷不住了,何况日夜交加……” 虞昭固执道:“我没事,能坚持得住。你只说能否辨认得出方向……” 见她如此坚持,耶格岐只得道:“能是能,可若遇见野兽,黑夜之中我们可不占上风。” 虞昭细思片刻,道:“没关系,我有办法……” 说着,将那空着的几匹马上面的东西,全部转移到了骑着人的两匹马上,后紧握着匕首一言不发。到了夜里,虞昭将那放蛇的香料涂了满身,生怕走着走着就被那东西缠上,举着火把警惕地四处望着。耶格岐四下辨认着路,即使是在夜里,也带着虞昭避开好几处流沙,虞昭心里暗自庆幸,若没他这个向导,此行定然不会这般顺利。 不多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几声咆哮响起,二人瞬间警惕。耶格岐拿起弓箭欲防备,虞昭道:“不必与之战斗,只认准方向逃……” 黑暗中几只眼睛绿幽幽的盯着这边打着火把的二人,忽听有马的嘶鸣响起,耶格岐回头看。见虞昭将匕首已经插入其中一匹马的颈内,又迅速拔出。那马立刻倒下不动了,虞昭大声催促:“快走……” 耶格岐闻声,立刻带着剩余的几匹马朝确认的方向飞奔。回头望去,那几只野兽果然围着那匹受伤的马,还有两只正在追,虞昭手起刀落,又撇下一匹。立刻也将追上来的那两只吸引住了。二人一路狂奔,过了许久,天边的云渐渐亮了些,才停了下来。虞昭只觉得越发难受,唇无血色咬牙支撑着。翻过一座沙丘,远远看见那大漠与草场的交界处,只觉眼前这情景太不真实。 希望就在眼前,不自觉想往那奔去。忽猝不及防被耶格岐拉下马俯下身子,剩余的三匹马也被赶在后方藏着。虞昭强迫自己清醒看着,果然有一小队人马驻守着。焚夏不是傻子,就算再不可能的路,都知道留个保障。 这就棘手了,虞昭远远望着,不知该怎么办。听耶格岐转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自己往大楚军营去可好。” 虞昭连连摇头:“他们人多势众,你只身一人太危险了……” “不怕,”耶格岐打断她,拿起虞昭的匕首:“你把这个给我,还有剩下的东西留在这就好,我引着他们绕一圈又入沙漠,他们没那个胆子跟过来。” 没等虞昭反应,耶格岐便下去骑上一匹马,又向虞昭道:“你一直带着面具,能否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以后再相见好认得出来。” 他肯如此帮自己,已是大恩。这点要求虞昭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将面具取下。“谢谢二王子,大楚战后,此恩定当涌泉相报。” 耶格岐笑着点头,赞道:“你真好看……”说完,一骑绝尘往那草场冲去。 顾不得他说的那话,虞昭伏着身子,也全神贯注望着情况,果然,那队兵马见有人从沙漠中冲出,连忙全力以赴穷追不舍。待不见了人影,虞昭立刻上马,带上面具,将阵图密函揣好,扬鞭全速向前方冲去。 军营主帐内一片肃穆紧张之态,各将士所出的谋略皆有致命弱点。楚子凯眉头紧锁,看着揣测出来的形势思索着万全之策。 文渊道:“太子殿下必须在三日之内做出决策,齐行所带领的军队虎视眈眈,等着粮草耗尽之时将大军一网打尽。” 楚子凯摇头:“他们原早该动手的,像是在忌惮着什么。本王猜测援军应该已在边城集结,大军若与齐行对战,包抄后路的敌军上前援助,大楚的援军也立刻会出击。焚夏亦是不敢抱着赌的心态破釜沉舟与大楚对战。” 又一老将道:“所以他们等待的便是咱们自己的军心散掉……” 消息已是多日传不进来,楚子凯不知源帝那边做何打算,应也揣测得到军中物资只够支撑三天。若是如此,大战即在这两天。楚子凯当即下令:“整顿军心,准备作战,我们往回打与父皇接应。” 无明确情报,楚子凯确实有赌的成分,立刻有将领不赞同的反对。赢华壹分析道:“太子殿下此决定为胜算最大的方法,若贸然进攻齐行所在方向,包抄后方的敌军迅速向我方移动,两面夹击,援军追过来之时,必定已经损伤惨重。而我方往回攻,正面迎击后方敌军,援军与主军汇合之路大大缩短,而齐行的军队到来之时,后方敌军力量也已经被瓦解大半。” 有人不屑道:“纸上谈兵……” 又有人担心道:“未能知彼,何谈胜算啊……若是不行,这杖还怎么打啊……” 归根到底,没有确切的情报进入,各将七嘴八舌都有自己的想法。导致军心不齐才是最可怕的,楚子凯当即道:“若本王估算失误,打了败仗的后果本王自会承担。众将军若想用自己的良策,只需立下生死状,后果也由自己承担便可。” 没人说话了,此战不知底细,都想立功,却都不想承担风险。文渊上前拱手:“臣听太子殿下指挥……” 一些心性不定的将领皆顺服了,唯有那些老将坚持己见,也不同意也不拒绝别扭着抗议。此番商议又未能达成统一意见。 草场上微风轻扬,楚子凯出了营帐,见众将士军心凝聚力一日不如一日,思量着是否下令破釜沉舟,放手一搏。手上穿在红线上的铃铛随风发出轻响,让他下了决心,转身欲去营中拟军令。忽听瞭望台的将士大声报道:“太子殿下,好似有一人,只身骑着马往这边来了!” 楚子凯心下一动,连忙询问情况,那人说:“那马是西番国的特有的马,不过扬的是大楚的旗帜。” 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楚子凯飞快奔上瞭望台,果然见远方急驰来一匹马。快至营口时,众士兵举箭欲做防备,虞昭将手中天子令牌举起。“臣文罗,奉陛下之令送密函与阵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3章 重逢 众人一见天子令,立刻放下武器俯首,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响起,再一看那伸出的手腕上带着的镯子。楚子凯又惊喜又心疼,直接从瞭望塔上跳下,飞奔去迎上…… 终于到了啊,终于见到他了。虞昭望着朝自己奔过来的身影,连日的疲惫终于可以放下。手上一松,也不顾还在马上,身子控制不住软下,直直摔了下去。却并没落在地上,被楚子凯稳稳接住。 有他总是让人觉得安心的……这是虞昭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后安心的闭上眼,再没力气回应楚子凯的呼唤。 众将闻声出来,文渊上前取下马上的阵图与密函,当即挥舞着大喊:“将士们,陛下以做好万全准备,且打起十二分精神,誓死随太子殿下作战……” 军心大振,所有人都在欢呼着,楚子凯一心只有怀中的人,把她抱入营帐后嘱咐军医小心医治。方才出来与各将商议调军破阵之法。 那阵图将后方敌军走向分布画得清楚,密函又明确指示后日便是主军与援军汇合一战。所有情况跟楚子凯暗揣测得八九不离十,现在发号施令,便不会有反对的声音了。全军上下一心,整顿着为后日大战韬光养晦。 事情一结束,楚子凯连忙回了营帐。军医不敢擅自取下虞昭的面具,故只略微查看了一下脉搏:“禀太子殿下,应是中暑后受寒所致,臣已经为她施针,再开几副汤药,应该无大碍……” 楚子凯点头,催促着他下去开药,文渊又在外面求见,楚子凯应允后他进来问道:“太子殿下,这不是臣妹妹吧……” 楚子凯摇头。“不是,小心掩护着。”看出他眼中的担忧,文渊识趣的应下,退了出去。楚子凯手颤巍巍的将虞昭的面具取下。这些朝思暮想的人,面色苍白躺在面前,看得楚子凯说不出来的心疼。小心翼翼拧干丝巾帮她擦着染了黄沙的手和脸,外面众将整军的声音带着许久不见的喜悦和兴奋,楚子凯却高兴不起来,握着虞昭微凉的手,看着她彻夜都不舍得闭眼。 翌日,楚子凯去巡视众军整装情况,虞昭偏偏在这时候醒来。连日来行路的疲惫,经历了这样一场深睡,化为满身酸疼。起身环顾四周,大概猜得出这是楚子凯的营帐,不知外面情况,不敢轻易出去。只将挂在墙上的面具拿起,又准备戴上,却听有人脚步匆匆往这边来。转身刚好与进来的楚子凯四目相对。 见她醒了,楚子凯抑制不住激动,连忙一个箭步上去将她抱着转了一圈。后就紧紧搂着不放手,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的喊着她的名字。 虞昭也不说话,任由他拥着,连日思恋与担忧化成泪珠滚下。默不作声感受着这怀抱的温暖,逐渐驱散着心头所有的严寒。 相拥良久,楚子凯终于语无伦次开口“那沙漠如此凶险,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虞昭将头埋在他怀里:“我不怕,文罗探阵形受了重伤,那唯一能出入信函口只有女子能通过,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就只有我自己了。”好似很庆幸一般,喜极而泣:“还好赶上了……” 好似倾诉一般的声音,听得楚子凯心软成一团,抵着她额头承诺道:“以后我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一身战甲,锋芒未收,楚子凯此刻语气和眼神却无比温柔,小心翼翼将眼前人呵护在怀抱中。 重逢的温存难得,但在这沙场之上不宜过久。明日便要行军了,虞昭心下盘算着今日入了草场所想,问他:“齐行的大军在何方?” 楚子凯答道:“西方,明日启程急行军,他追不上我们。” 或许有更保险的方法,虞昭问道:“这个时节,草场上的风是从东吹往西方的吧……” 此话一出,楚子凯便知她脑袋里又有了主意,连忙竖起耳朵听着。虞昭把面具带上,悄悄从营帐侧方出去,楚子凯紧随其后。只见她环顾了这草场四周,又感受着风确实是预测的方向没错,转头对楚子凯道:“不如再送他一把火。” 这草场上的野草密布,一点火星不受控制便可蔓延成火海。此刻风是往齐行所在的方向吹的,一把火过去,必能有效阻拦他行军的脚步,待两军汇合将后方敌军消灭干净后,齐行的兵力对于大楚来说不足为惧,不出意外,立刻也能清除。且焚夏以游牧为生,大片草原被烧毁,今年生计恐怕艰难,不说别的,投入到战事上的钱财物资也会大大减少。 楚子凯朝西方望过去,在心中大概算好了时间,将虞昭拉回帐里,轻吻了她的额心:“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转头出去吩咐人在军营西方布置火油,待所有将士整装待发之时,楚子凯下令行军的同时,点燃了熊熊大火。黑压压的大军迎着风往东行,明晃晃的大火顺着风往西迅速蔓延。 一切有如天助,虞昭的马车在楚子凯与文渊身后,掀开车帘看远处那条愈燃愈旺的火线。心里痛快,又想到耶格岐,心忧他到底逃脱了没有,暗自决定等此大战后着楚子凯去打听一下。 与敌军狭路相逢,楚子凯就着阵图指挥得当,控制住了局面,待位于边城的援军轻易突破楚子殷的防线到达时,两军配合默契,一举剿灭了焚夏所精心布局的包抄军。破了这阵,焚夏大半兵力便折损于此战,楚子殷向来狡猾,见势不对提前又领着一队人马往北逃窜了。源帝没放在心上,紧随着来战场上亲自坐镇,一同计划着歼灭齐行这个叛徒。 那场大火没防住,不仅是齐行的兵马粮草折损许多于此,焚夏大半疆土被烧了个干净,着实残忍,但十分见效。第二日,就听焚夏可汗派人快马递了降书于大楚军营。并表明愿意交出齐行。 焚夏已经多次失信,源帝此次不打算心慈手软,命楚子凯率大军直入。一路攻到焚夏王帐,终于将这个多年以来不安分的隐患彻底剿灭干净。楚子凯挥剑砍下齐行的项上人头,挑于阵前让众将士亲自过目,十分有效的震慑,让三军将士从眼入心地看清楚,这便是不忠于大楚的下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4章 情露 自然不能跟着大军亲睹楚子凯所向披靡的风采,虞昭随源帝返回边城,此番冒险之行着实把她身子耗透了。从回来后一直虚弱不大好,源帝只吩咐御医帮虞昭好好调理,再没说过其他话。卓姚看着虞昭,眼中的担忧藏不住。 心中明镜一般,源帝是个精明的君主,把虞昭的性子看得透彻。能值得虞昭看一眼说说话的人,已算虞昭在乎的人。能让她豁出命的人,在她的心里,已是和虞陆这位至亲处于同等地位。与楚子凯的情意,昭然若揭。 此番事情一出,对虞昭的勇敢之举,源帝很是感激,但感激过后,担忧也不可避免的涌上心头。心中十分确信虞昭应是个理性讲分寸的女孩,若是她先动心,定然会百般压制不会让感情流露半分。就算是楚子凯先表明心迹,她也会退避警告不会轻易松口。 可如今她与楚子凯情意不浅了啊。只有一种可能,源帝非常清楚自家儿子是何样的性子,跟自己一样,遇见喜欢的人必定会死缠烂打,赖也要赖上。尽力压下心中火气,暗自盘算等烽火落下,再找这个小兔崽子算账。 精明的不止是源帝一人,虞昭的纸觉向来也是敏锐的,知道此次归来,与楚子凯的情意便瞒不过源帝的眼睛了。只静观其变,默默听从安排,心里坚定着两个信念:信他,信自己。 焚夏一战大获全胜,楚子凯等待大楚派人来接管后,即刻领着大军班师回朝。源帝决心要先和他谈谈,遣了虞昭先回行宫等候,自己在边城关口亲迎大军归来。 虞昭听命返回行宫,卓姚与她同坐在马车中。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娘娘……不应该啊。” 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知道她这劝说是带着善意的,虞昭什么也不说,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握着,埋下眼中担忧。忽听见一阵躁动,外面尖叫声一片,兵器相撞的清脆声和惨叫声随之响起。这路周围皆是田园高山,难不成遭了劫匪。卓姚慌张地想去外面看看,刚掀开车帘就被一人拿着把刀逼回来。那人将面罩一摘,露出面目全非的脸,对稍微有些讶异地虞昭笑道:“宸娘娘,跟我走一趟吧……” 边城外,大军已抵达,源帝站于城墙上,接受三军将士朝拜。又说了些官话鼓励,再下令犒赏三军。在一阵阵欢呼拥戴声中,将楚子凯单独叫到帐中,嘱咐冯安看好,不许人打扰。 门一关,脸立刻码了下来。源帝气得拿起旁边笔筒朝他扔过去,楚子凯轻松接下,问道:“父皇,何事?” 源帝咬牙切齿道:“你和虞丫头的事!” 楚子凯略微有些惊讶,却并不畏惧,将笔筒放在地上。“您知道了?” 源帝扶额:“那丫头肯为你豁出命,她那样的心性,你以为哪样的人能得她如此对待。朕虽为天子,绝对不敢说自己就能让她这般不求回报的拼了性命。” 这话楚子凯听得心中泛甜,虞昭对自己确实和旁人不同,于是坦然道:“儿臣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父皇同意否?” “朕同意算得了什么?”源帝气极了,但想起此事不能外传,尽力压低声音与楚子凯理论。“天下人会同意吗?且不论她现在担着朕的后妃名分。你是太子,以后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虞昭那样傲气的性子,她会同意否?” 楚子凯答道:“您也有很多嫔妃,可您只喜欢母妃一个。” 源帝急道:“如何能一样,她和你母妃的性子天差地别……” 父子二人正争论不休,冯安忽急急闯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有人通传宸妃娘娘的车马在途中被庶人楚子殷劫持了。” 这个消息忽然,砸得源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楚子凯急急慌慌跑了出去。想叫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吩咐人备车马跟上。边走边骂生的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边城东郊,一座废弃的古堡内,虞昭等人眼睛被蒙住被带到此处。等到时,楚子殷将她眼上的黑布扯下。满眼通红笑道:“委屈宸娘娘了,待我大仇得报,会让你们走得痛快。” 一起被抓的小宫女们,被吓得有些沉不住气,缩在一团害怕得哭了出来。虞昭冷眼看着楚子殷:“大皇子谋逆多次不成,沦落到靠杀女流之辈泄愤了?” 卓姚连忙扯着虞昭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果然见楚子殷满面愤怒转过身,警告地盯着她:“你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宸妃,不过是我的阶下囚,我随时能要你的命。” 虞昭镇定道:“是吗?那我不应该在马车上就丧命了吗?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楚子殷望着她,不知该作何回答。怒极反笑:“宸娘娘不愧为最得父皇恩宠的后妃,这被惯出来的骄,后宫那么多位娘娘,我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我要杀你,不知父皇是否会来亲自救你?” 虞昭不看他,打量着四处:“所以你以我为珥,布下陷阱要弑君?”转而摇头不屑:“愚蠢至极……” 楚子殷怒极无奈:“随你怎么说吧,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只想死之前拉个垫背的。” “那为何不死在战场上,活着苟且,死也不能坦荡吗?”虞昭说着视线扫向周遭跟随他的士兵们,可惜道:“确实拉了许多个垫背的陪你,这些人忠心耿耿追随你,好容易逃脱了大楚的战刀,为泄你的私愤,被带到这个地方,恐怕待会儿御林军一到,最好的下场都只能是五马分尸吧。” 一群逃兵之中,总有些贪生怕死的。此刻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动摇,虞昭不动声色瞧在眼里,也暗自估量着这古堡的格局。对四周一览无余,不过两层,楼下有人驻守,对面楼台可部署弓箭,可奈何人手有限,并不能将这局部署得完美。隔壁屋子也有哭声传来,想必楚子殷除了自己带着的这伙人,还挟持了不少布衣百姓。 装作无意,虞昭将袖中的牌子松了,落在地上,作势要去捡,立刻被呵斥住,那些人拿着刀逼着虞昭往后退,卓姚连忙上前将她护着退远。 那牌子明晃晃的,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楚子殷上前拾起,眼前一亮。“天子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5章 挟持 像是不可置信,楚子殷把天子令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着,以确认真假。但那牌子确实是真的,不可思议感慨道:“宸娘娘当真得父皇荣宠,天子令牌都能交由你随身携带。” 不过是回来后没有找到机会还给源帝而已。虞昭顺着他的话接:“这东西本宫拿着有用,反贼拿着未必。” 那一群焚夏士兵中,立刻有人向楚子殷提议:“可是现在宠妃在我们手上,楚大人,咱们可携宸妃一等人,拿着天子令与皇帝提条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下来,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楚子殷充耳不闻,将那块象征着至权的令牌反复摩挲着,低喃道:“终于有人,在父皇心目中,比淑妃和楚子凯分量还重些了。” 虞昭装傻,与他商量:“这牌子具体能干什么我也不知,本宫不过是说了句好看陛下就赠我了。听说应该能救命吧,不如你把我们放了,本宫拿着牌子救你们一命?” 如虞昭意料之中,在场跟随楚子殷的士兵时日皆不是很长,并不想为他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于是大多都开口劝着楚子殷。 楚子殷苦笑,语气悲伤:“活着又能如何,至亲离散,前途尽毁,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虽焚夏被彻底削了势力,但他们大多家人都还在,听这话有些不赞同,居然有人声音放开,与他争执。一人开口,其余人立刻附和。七嘴八舌的争论声中,虞昭还在旁添油加火:“你这人怎么总这样啊,陛下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谋反寻死。被赐死侥幸逃脱了,你还要谋反寻死。现在好好活着的机会在眼前,你又宁可放过……什么前途尽毁,大楚向来有句话叫将功赎罪……” 最后一句话,如同引火一般,点亮了焚夏那些想活命的士兵的眼睛。眼下两边的人,一个是罪名重重,还只顾自己不顾其他人想法的外族将领,另外一个是当今天下掌权人的心尖宠,还放了话可以给生路,还放了话可以将功赎罪。 心下一考量,被带来了这儿,就算杀了虞昭一等人,也插翅难逃,只得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反咬一口护着宸妃,也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所有人拿武器的手都紧握着,但不少人的眼睛瞄向了低头沉思的楚子殷。虞昭心中暗笑,内讧成功挑起来了。卓姚也大概明白事情的走向,也稳着在一旁观看着,虞昭对着楚子殷伸手:“既然你不想活命,那就把牌子还给我,你这样的人不配让这牌子陪葬。” 楚子殷此生最恨别人说他不配如何如何,当即怒火冲天,将那牌子狠狠砸在地面上,拿起刀欲毁。是虞昭想看到的效果,不必自己动手,立刻有他一伙的人上去阻止,与他厮斗在一起。虞昭再放话:“今日不管各位是何身份,只要护得本宫平安归于陛下身边,所有人罪名既往不咎,赏金银马匹归乡。” 听她给了承诺,立刻有人动了心,反正已经有人动手了,自己为何不抓住弃暗投明的机会。自然也有比较忠心的人,那刀剑直直就向虞昭等人刺了过来,好在有人在意着虞昭所说的赏赐,立刻上前抵挡住了。 形势慢慢转变,最终忠于楚子殷的一方人占了下风,不得不说,楚子殷领兵能力确实不行。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世间哪有那么多忠肝义胆之人,何来的自信自己看中的就全是。 此刻被自己下属压制住的楚子殷似乎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大声怒骂着这群人不顾道义。虞昭心中暗笑,自己就是个反贼,指望自己下属全做忠心之人,这要求怕是有些太高了。 现在有求于这些焚夏的士兵,虞昭语气放缓对他们道:“有劳了。” 从未有身份如此尊贵之人对自己这样谦逊说话,那些人心里更是确信虞昭所言的生路,非常有希望。楼下的人听见打斗的声音,上来查看,见楚子殷被人制住,愣住。一资历比较老的士兵开口:“兄弟们,楚子殷为一己私欲,带着我们自投入大楚境内送死,不给人活路。眼下宸妃娘娘持大楚天子令发话了,只要将功赎罪,不罚反赏,妻儿皆在家中等候,我们为何要以不为我们做打算的人马首是瞻。” 这话是从自己人嘴里说出来的,又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不少人拿着武器的手放松。看样子是被说服了,虞昭想往旁边屋子走去,纵然那些人不会做什么了,卓姚依然寸步不离的护着。一开门果然见许多老弱妇孺被捆住手脚,虞昭轻声拜托着人松绑,那些人立刻遵命,上前解开绳索。 虞昭刚拾起天子令,楼下立刻一阵喧闹,楚子凯带着人急急忙忙赶到,上楼见虞昭毫发未伤,松了口气。又见楚子殷被焚夏的士兵压制住,有些不可思议。那些焚夏人见了大楚御林军还是有些不安,举刀互指着。虞昭连忙稳住情况:“焚夏诸位有觉悟的将士,决定弃暗投明,将功赎罪,太子殿下切莫为难他们。” 楚子凯明了点头,警惕地按兵不动。 焚夏等人精神崩得紧紧的,虞昭向前半步他们便不依。“为保宸妃娘娘的诺言可信,还请宸妃娘娘委屈,带着我们去到关口。兑现承诺后自会放娘娘自由。” 虞昭等人现在被焚夏的士兵团团包围住,楚子凯亦不敢轻举妄动,依言带着人退出古堡。虞昭同大楚百姓被簇拥着下来,跟在后面的还有被压制住的楚子殷,缓缓向外移动着。 再不靠谱的主人,总会遇见一两条死心塌地的狗,楚子殷也不例外。御林军一路向后退,焚夏带着人一路向前,走了还不过数十米。压着楚子殷的那二人忽然放手,开始屠杀队伍中的百姓。场面当即混乱。楚子殷眼疾手快抽出短刀,拉过虞昭架在她脖子上。不管是焚夏想靠虞昭活命的人,还是楚子凯带过来的人,立刻不敢动了。 楚子殷同几名随从,挟持着虞昭和几位百姓一路往后退,笑道:“宸娘娘可真是会收买人心,若为男儿,父皇的江山恐怕也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了。”转而恍然大悟看着楚子凯:“已经差不多是了吧,你有了五弟,楚子凯的位置也不稳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6章 中箭 僵持间,源帝也匆匆赶来,见此情景不禁大骂:“逆子,你屡教不改,若对宸妃如何,朕此生不会让你好过……” 楚子殷悲切摇头:“父皇,逆子也是子啊,你又何曾把我当儿子看待过?就别怪我不把你当君父来尊敬。”边说手上边用力,虞昭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红痕,看得楚子凯心惊肉跳。在场的许多百姓跪地哭求源帝也救救她们的亲人,只见楚子殷吩咐挟持百姓的下属在楼下等候,威胁着楚子凯等人:“若有人上前一步,宸娘娘顷刻血洒当场,香消玉殒。父皇和三弟没忘记淑妃娘娘的下场吧。” 楚子凯双拳紧握,咬牙忍着,眼睁睁看着楚子殷带着虞昭上了楼,却小心翼翼不敢动。源帝下令,命弓箭手退到身后的楼上部署,自己和楚子凯也上去观望虞昭的情况。 好在楚子殷再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押着虞昭站在那楼台上观望着这方源帝楚子凯等人。楚子凯道:“有什么要求都可提,只要你放了她。” 楚子殷语气恨意弥漫:“楚子凯,我要你死……”又对源帝笑道:“父皇,儿臣大发慈悲,您的宠妃和您的宝贝儿子我只拉一个垫背,您自己选择可好?” 源帝按兵不动,不发一言。楚子殷向在下面守着的人吩咐:“杀一个让父皇见见血!” 楼下的人得令,立刻挥刀杀了一个妇人,她的一双儿女本脱了险,见自己娘亲死了,挣脱拉住他们的人,哭着往那边跑去,不想又被抓住当了人质。各百姓跪下磕头,苦苦哀求着源帝救救自己的家人。 源帝咬牙下令:“太子,起弓。” 楚子凯不可思议的看着源帝:“父皇,她还在那边呢!” 旁人只听源帝的命令,起弓拉着箭对准对面二人。源帝冷声再次吩咐:“太子,起弓……没让你放箭。” 楚子凯无奈接过弓箭,不敢用全力拉弓,且寻着不易危及性命的地方对准。 楚子殷躲在虞昭身后,笑道:“宸娘娘,看来我方才估摸错了,父皇还是比较在乎楚子凯啊。” 无心理会他的话,虞昭看着楚子凯将弓箭对准自己,虽知他肯定是被局势强迫,还是有些难过。 又是一阵僵持,楚子殷满眼猩红,好似不耐烦一般,对楼下喊道:“杀一半!” 鲜血淋漓染红了地面,立刻尖叫哀嚎声四起,那些失了家人的百姓伤心至极哭喊谩骂着:“陛下曾说君民一心,为何为了一女子牺牲这么多条性命?” 不敢骂九五之尊,众人只得把悲愤发泄在虞昭身上。人一悲痛,便顾不上其他,妖妃,狐狸精等词脱口而出。虽骂的人是虞昭,但源帝会跟着名誉受损,楚子殷心里稍微痛快些。 这边源帝深呼吸两下压下情绪,将手上念珠扯断,微微眯了眯眼睛,手上发力弹向楚子凯手肘。只觉手上一麻,不受控制地放松,那箭便出去了。楚子凯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箭直直飞向虞昭的腹腔。这边的虞昭被箭击中那一刻,也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子凯,无奈疼痛不容她思考,下一秒便躬下身子昏了过去。楚子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紧随而来的飞箭穿了脑。随即剩下被挟持的百姓也被杀死,哀嚎遍地…… 那箭出去后,楚子凯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慌得路都走不好,跌跌撞撞下楼想过去,楼下御林军也攻上了楼,卓姚抢先一步把虞昭遮住,费力抱起往楼下去。楚子凯想接过,被追上来的源帝叫住:“太子,你若再胡来,朕便不救……” 无奈只得压下满心愧疚担忧,看着虞昭面色苍白,被宫女们护着上了马车。在场的百姓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悲愤,不停地责骂虞昭,那些难听的话听得楚子凯更加难受,强忍下,策马在前方开道。 兵荒马乱终于回到了行宫,文罗听到动静,带着楚子宜迎了出去,却见虞昭中箭被抬回来的。当即大惊,楚子宜见虞昭闭着眼睛不动,身上有血,害怕得哭了出来。卓姚刚把虞昭安置好就出来抱着哄着:“五殿下乖,母妃没事……御医看过了就好了……” 文罗有些着急,可门闭着又不让进去,只得问卓姚,卓姚只摇头示意她别在楚子宜面前提。又转头看见了一直护在源帝身侧凌锋,连忙上前问他:“仗不是打完了吗?宸妃娘娘身上的箭是谁射的?” 凌锋答道:“太子殿下。”见她一脸不可思议,好似气得不行,凌锋关心道:“你如此关心宸妃娘娘,你的伤好完了吗?” 文罗气道:“我怕什么!皮糙肉厚的。”见楚子凯和源帝匆匆进来了,正要上前询问,不料源帝把楚子凯往议事厅里一拉,又转头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镇国将军赶到,让他进来!”语气威严,不容置疑。后紧紧关上了大门,冯安在旁边守着,谁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源帝坐下便直达主题:“从这一箭起,你与她界限划开,朕若再看见你去招惹她,为保全大局,我会弃了这步棋。” 楚子凯道:“父皇,儿臣对她有情,她对大楚有恩,此界限恕儿臣划不开。” 跟自己一样倔的性子,源帝便知该如何抓他的软肋:“你以后是大楚天子,今日看见了吧。她如今名正言顺为朕的妃子,做错了什么?没做错什么吧,甚至拖延住了时间保全了更多人的性命。那些百姓看见的却只有,朕迟迟不肯杀她,导致自己的家人死了,便随意诋毁谩骂。为妃者承天恩就得受得住这种委屈。她这性子受不了一辈子。以后你登基,她若嫁你,更是顶着不伦的罪名。你如何能堵悠悠众口?” 楚子凯眼神坚定:“当日父皇,亦是顶着压力护住了母妃。” 提及淑妃,源帝扶额:“她若是你母亲一样温婉的女子,朕便认了。当年朕下令不许提,你以为这些人真的就不提,若如此怎会让你知晓,只是不敢当着朕和她的面提!也是靠着淑妃性子和顺和人缘,众人才慢慢接受她。那丫头何性子,朕贵为天子,从来没见他给朕跪过,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那股刚烈劲多少男儿都不如。若她有文罗那样的身板,也是个女将军!怎会心甘情愿被这深宫束缚一辈子。” 楚子凯答道:“她喜欢儿臣,会愿意的,儿臣也喜欢她,除了她谁都不想要。” “那更不可能了,”源帝无情打断,说出事实试图让他清醒:“后宫佳丽三千,两千九百九十九是为了稳固江山抬进来的。剩一个在乎的还要千防万防她别被害了,雨露均沾才能不让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年朕做得已经够好了,还是防不胜防,其中滋味你现在自然不懂。虞昭永远不会成为淑妃,她忍不下性子来与其他女人周旋。你生来就要做皇帝,她生来不是做皇妃的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7章 折心 源帝此言,楚子凯不赞同,与他对峙:“父皇何来自信认为您的那一套道理就是对的,您看看先前的后宫,不也斗得鸡飞狗跳,她来了才震慑了些下来。由此可见,昭昭确实不是做皇妃的料,昭昭是要做儿臣之妻的。”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源帝气得捂心摸肺,又不知从哪切入截断回怼,怒极,拿起旁边的剑就打在他身上。边打边问:“你莫不是不想要这个江山了?” 楚子凯不躲,咬牙硬撑着:“儿臣能力配得上江山,她的情意也配得上儿臣真心相待!” 父子二人争执间,镇国将军进来了,看见源帝拿着剑畜力打着楚子凯,连忙上前将他拉住:“陛下这是做什么,太子殿下战功赫赫,且已是八尺男儿,还用得着这样教训吗?” 源帝气得发抖,见终于来了个人,对着自己多年的知己,将对楚子凯的不满尽数倾诉出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知,他已是八尺男儿,一个后妃都不纳!此战朕才发觉,他竟心属虞家那丫头!” 镇国将军扶着源帝坐下,眉头皱成个川字。“臣见那女子行事果毅,不像是会狐媚勾引之人。” 知儿莫若父,源帝痛心疾首,指着楚子凯告知:“可防不住这逆子去勾引人家啊!” 不知为何,这话说出来,镇国将军脸上向来严肃的表情,此刻有些绷不住。但还是稳下来,语重心长对楚子凯道:“天下女儿家众多,太子殿下应为社稷考虑,那女子既然已担了陛下后妃之名,断断半分都沾染不得。” 楚子凯道:“将军也不必帮着父皇劝我,我自知对她的情意是断不了的。事成之后,她依然是她,不能因演了场戏就变不回来了。” “她依然是她,可那时殿下日后会成为主天下者,万众瞩目,稍有不慎便会遗臭万年。”镇国将军说话向来直接,且声音威严,希望楚子凯能明白过来此事不可为。 见楚子凯还欲再说话,源帝不想给他机会,连忙打断:“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朕来当。”说着就看向镇国将军,吩咐道:“焚夏可汗归降,听闻欲进献公主和亲,你带着他去迎接,说朕赐恩典,择吉日封良娣之位。” “不去,”楚子凯立刻拒绝,心里牵挂着虞昭的伤势。“今日父皇施计让我放出那一箭,她肯定误会了,醒来我不跟她解释清楚,还不见踪影去见什么公主,太没良心了。” 忍无可忍,源帝不得不威胁道:“负心之人,你这次必须当。你对她有情,可朕没有,朕下得去狠手。一场重病,一场刺杀,一场谋害,都可以将她安排进去……” 楚子凯坚信,只要自己在她身旁,定然就能护好她,依然纹丝不动。源帝见此,传召为虞昭整治的女医过来,问道:“宸妃伤势可有大碍?” 那人答道:“回陛下,若不及时服解药,恐有性命之忧。” 楚子凯大惊:“为何?” “那箭淬了毒。”源帝声音冷漠,又将那女医谴下。那几字将楚子凯的心砸凉了半截,强迫自己冷静与源帝说话:“父皇,我们不可忘恩负义,怎能如此对她……” 源帝转身,背对着他答道:“解药只有朕有,她身子为你遭了那一趟罪后本就虚弱,你若不应下求亲之行,朕便不给,你若推迟一秒,她的气息便会更柔弱一分。” 心中焦急如焚,楚子凯尽力稳着语气:“请父皇赐药。” 源帝道:“你走了我自然会给,她那边朕会帮你断干净,你以后若还想着去招惹她,朕依然下得了狠手。” 楚子凯声音稍微提高:“请父皇先赐药!她若出事,儿臣心难安!” 见他这副样子,源帝冷笑一声:“楚子凯,你想跟你父皇耗啊?那便继续耗下去吧,咱们看看最后伤的是谁。” 毫无疑问,只能是虞昭,楚子凯不舍离开她,但更怕她受到伤害。代价太大,自己耗不起。 镇国将军先去开了门,楚子凯起身走出,步伐都是沉重的。忍不住担忧,往虞昭所在的阁楼望了两眼,源帝警告的声音便立刻传来。无奈只得跟上镇国将军的脚步,咬着牙离了行宫。 议事厅终于安静下来,源帝休息片刻,卓姚走进来请示:“陛下,待娘娘醒后,奴婢该怎么做?” 源帝捏着额心,舒缓着头疼:“她聪明着呢,若你我亲自跟她明说,她才不会信,制造机会,将假的当做真的藏掖着,再无意漏点线索她自己发现,切记循序渐进,慢慢接受的东西,才最是记得深刻。” 大概明白了源帝的意思,卓姚应下退了出去,关上门后发出一声长叹,迈步往阁楼上走去。诛心啊,比杀人还痛苦。 昏睡了一天一夜,虞昭醒来时楚子宜在床边看着她,虞昭伸手摸了摸他。问道:“子宜,有好好吃饭吗?” 楚子宜见她醒了,笑呵呵答道:“吃兔子面面……” 原是文罗母亲会做各种各样的面点,其中兔子做得最好,文罗学了一手,那日闲来无事做着给大家尝了鲜,楚子宜小孩子心性。才不分东西好不好吃,只觉得好看的便是好吃的。倒是喜欢上了,行宫里的糕点厨子急忙学了,每餐都要给楚子宜做个兔子,哄着他吃下,越发长得白白胖胖了。 虞昭朝外喊到:“卓姚姑姑?” “诶,娘娘醒了?奴婢马上就来。”虽她答得快,但还是过了许久还不来,虞昭奇怪,平日里卓姚最见不得小宫女们拖沓,但只是奇怪一瞬,没有追问催促。 好似忙完她自己的事了,卓姚过来扶着虞昭起身,脸上有些不自然:“那箭上的毒已经解了,太子殿下不是故意的,本是想射庶人楚子殷的。” 那箭还有毒?虞昭想起那日楚子凯在城墙上端着弓的样子,纵然心里嘱咐着自己要相信他,但依然不由自主的有一丝伤心浮现。当时楚子殷将自己挡在面前,风险确实大,可他箭法向来是稳的,那日是因为紧张才射偏了吗?还是真的因为顶不住楼下百姓的谩骂……虞昭立刻打断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说了相信,便不能如此猜疑他。 文罗来找她说话了,一个伤刚好完,另一个却添了新伤。虞昭觉得伤口依然隐隐作痛着,靠着软枕听她说话。发现她十句八句不离新上任的侍郎凌锋,挑着眉看着她。 被文罗察觉了。“娘娘为何这样看我啊。”文罗边说边模仿虞昭的表情,还夸大了些。 虞昭问她:“你觉得凌侍郎人如何?” 文罗笑着说道:“先前不跟你说了吗,他这人太死板了,与我练习格斗时只知用那几套老招式。我回回都赢他。” “你笑得好开心啊。”虞昭轻飘飘的一句话,文罗察觉到自己的笑容确实夸张了些,脸稍稍红了。又正色道:“哪有,你们今日怎么都怪怪的……” 都怪怪的?虞昭问道:“还有谁怪怪的?” “卓姚姑姑啊,”文罗答完又道:“你还没醒时,她拿着封信急匆匆从行宫外走进来。神色慌慌张张的……” 确实有些奇怪,联想到今日她迟迟不进卧房一事,虞昭便知她瞒着事情,且必然是关于自己的,极有可能还是关联着楚子凯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8章 风言 带着疑虑直至傍晚时分,虞昭都没有看见过楚子凯的身影,更觉奇怪。卓姚说边城的营帐中有些东西未拿完,要赶着去拿回来,跟虞昭知会一声便走了。 楚子宜缠着虞昭要糖吃,宫人们都说今日已经给过了,不能再让他吃了。于是虞昭将他带到屋里,拿了个果子给他吃着。楚子宜一边咬着果子,一边指着椅子。“姑姑在这儿藏糖……” 卓姚自然不会在椅子上藏糖的,但其他东西倒是有可能。虞昭忍不住好奇,蹲下来仔细摸索着,果然,在那椅子缝里扯出几丝皱巴巴的纸条。撕碎揉得不成样子,一看就是拿着的人慌乱,不知该作何处置,匆忙塞在那的。 一条条展开,拼凑好,如虞昭所料,是楚子凯的笔迹,有些残损,但连接起来不难知其意思。 话语中表达了对虞昭的歉意,后就是为拉拢势力要纳焚夏公主为良娣一事,他字里行间如平时一样,恳请虞昭相信他。 觉得心里闷得慌,虞昭看过就扔了,捂着伤口沿着廊下走了走。果然,只要稍微留意小丫头们的闲聊,皆是在议论焚夏公主与东宫联姻之事。看来并非虚构,且他能与自己通信后再去,也是愿意主动的吧。 身为太子,为政事纳妃这是非常寻常的一见事,虞昭觉得此事不能怨楚子凯,应怨自己昏了头不清醒。原喜欢上他接受这段感情的时候便要掂量清楚,他身份本就如此,可他的那些承诺……如今看来没有一丝现实之处。当真美好得把虞昭冲昏了头看不到现实。 真的能承受得住这一切吗?虞昭就此事深思熟虑,辗转难眠一夜后。依然得了否定的答案,自己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喜欢的男人,那种挑灯彻夜等待临幸的姿态,虞昭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不来的。 此事联合起先前那一箭,虞昭心里又做了比较。不管是那射自己的一箭,还是与焚夏的联姻,大概目的都是为了赢民心,固江山。而自己于他,这方面好似并无何实质性的帮助,定然还有些许多潜伏的麻烦。所以,二者比较时,被放弃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胡思乱想在脑海里控制不住,因为在乎,一有点苗头就忍不住去想,一想便觉越来越真实,偏偏长夜漫漫,给予了人足够的时间去酝酿心中那点难过。天越亮越难过,越想越难受。待闭目清醒一夜后睁开眼时,阳光晃进来,泪就控制不住下来了。 可虞昭是个好强的人,自己的示弱情绪只要想隐藏那便看不出破绽。依然照顾着楚子宜吃睡,依然与文罗说话谈笑。只是,那日文罗拉着她去看了焚夏送来的各种奇怪东西,看见一副画。应是才做不久的,油墨鲜艳。 画上的一男一女笑得很开怀,虞昭见楚子凯对自己这样笑过,现在他也对焚夏公主这样笑过了。罢了,虞昭心里想到,自己或许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上的位置,若他回来告知对焚夏公主亦有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归原本,事成离开便是。那人若不愿将全心等同相奉,再喜欢自己也不会留恋什么,不过是难过一些时候罢了,碍不住今后的潇洒。 楚子凯回来了,被源帝逼迫得小心翼翼,不知此刻虞昭心境是如何,每每源帝派人盯着,想和她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大抵知道虞昭是生气了,毕竟自回来后,大小场合虞昭都没看过自己一眼。可源帝那带着狠意的眼神刮在自己和她身上,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楚子凯不动,是为了保全虞昭安危,可虞昭不知内情,在她眼中便不是这般解读了。越发觉得先前那番混思乱想有道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他既然不愿让这感情继续下去也好,一切回归原有的计划,所有人都少了那份为难,虞昭理性思考着,权衡了此情继续与终止的利弊,剧痛的心稍微好过了点。 自楚子殷挟持虞昭,屠杀大楚百姓后,那日百姓的愤怒如同火一般传开。被有心之人,比如沈妃阜国公等人一渲染,不多时,民间皆传虞昭是狐星下凡祸国殃民的妖妃。起初本以为压制下声音便可,谁知愈演愈烈,竟有民众联合请愿求源帝处死宸妃。还有人在归京的道路上集结,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煽动起更多人的愤怒。百姓淳朴无知,有人利用他们这点来与虞昭对抗,源帝不能忍。 但无奈伤民之举做不得,只得暂时在行宫与众人商议对策。居然随行也有臣子赞同牺牲虞昭以赢得民心,被源帝怒斥后作罢。虞程为保住虞昭这步棋,找出阜国公府有意散播谣言挑起事端的证据,连夜送了过来。可无济于事,民怒被挑起,谁还有多余的眼睛去看证据。那火渐渐蔓延,逐渐有人想让当日在场的楚子凯也牵连其中。 诸般压力下,源帝下令先将虞昭禁足于行宫的亭毓楼。 楚子凯再忍不住,议完事转身就要去见虞昭,源帝眉头一皱,吩咐镇国将军将他强硬带走。又命卓姚去知会虞昭,说自己要和她谈谈,并非妖妃祸国之事。卓姚心下明了,前去知会。 至亭毓楼说明后,卓姚有些心疼道:“娘娘,奴婢早知道,不忍打破。两情相悦之人本该在一起,奈何这是帝王之家。”语气悲切无奈,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为虞昭披上斗篷离去。 偌大的宫殿静谧无声,唯有虞昭一人立于殿中。殿内不过两盏烛火,照不清个什么,心境却明了了,迟早的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忽传来脚步声,清晰可闻,离自己越来越近。虞昭并没有回头。“参见陛下。” “这么久了,你还是学不会如何给朕行礼。”看着她背对自己的单薄身影,源帝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自顾走到主殿上坐下。“可见,难以真正成为皇家之人。” 寒鸦声声,在这昏暗的大殿上,让人听得更觉压抑。源帝命冯安将殿内灯火燃起,后又让他退下,这才开口。“你应当知这是不该的,原约定是替他引灾,可知他起了此意会掀起多大的风雨?” “知道。”早有人将外面的情况传入自己耳中。当日楚子殷恶举让源帝失了民心。如今外面妖妃之说,自己连累了大楚皇室的名声。由此可见,与楚子凯的感情所存的风险,是何其可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49章 隔阂 实在不知该与源帝说什么,二人都沉默良久,源帝率先打破安静: “朕也不愿作恶人,只听他如何处理。” 说完走下台阶,挥手示意虞昭跟上,来到楚子凯所在的房间外。轻轻推门,隐于屏纱后,只有镇国将军和楚子凯二人议事,虞昭能看清楚子凯双眉微皱,倒是少见他这副愁容。 镇边将军声音威严:“此番百姓震怒,正逢多事之秋。若不顺应民意,失了民心,恐我大楚威信不存。若要江山稳固,虞昭就活不得!” 楚子凯双手撑着书案,面色为难不说话。 “臣只问殿下一句,要那女人,还是要江山?” 楚子凯依然不答。 瞬间空气凝固得如死水一般,源帝,镇国将军,虞昭,皆在等他的答案。 如何抉择,江山是源帝与各忠臣多年的心血。处心积虑才稳住,虞昭是谁?天下众多女儿家的一个,与前者比之何其渺小。 又听镇国将军再次催促。 半晌,听楚子凯咬牙艰难吐出两个字,把立于屏纱后方虞昭心底砸凉。忽而又释怀,暗讽自己心中希翼生得自作多情。心凉顷刻又变成疼痛,但虞昭清楚,若自己再恋恋不舍,更是个笑话。 毫不留恋地转身,心痛催得泪涌下来,虞昭用袖子拭去,死命咬着牙不肯再流。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走到哪里去,想到这虞昭驻足,转头问跟过来的源帝。“陛下,那此时您做如何打算?我是否该走了?” “不是时候,你现在依然是宸妃。”源帝答后,又道:“但为确保太子断得决绝,朕会让他亲赐你毒酒,不过你放心,朕会暗自命人换成假的。你醒来之时,会在京州的农宫,子宜也会送去那,待风声灭尽,再接你们再回宫。” 风吹得树叶秫秫响,也将沙吹进虞昭的眼中,忽觉嘴中发苦,想起楚子宜给自己放在荷包中的薄荷糖。不由拿出剥开入嘴,如同往日种种,甜得发腻,凉到心底。虞昭按源帝的吩咐去那殿中等候,像是真的等着宣判一般。 度秒如年,不想面对的却总要来。卓姚拿着楚子凯的亲笔诏书,端着一碗药上来时便知,此情已死。 看着她将送楚子凯的铃铛递还给自己时便知,难以复燃。抬手将药送进嘴里,泪水一同入了嘴,更是苦到令人发颤。 寝殿中昏暗,睡在床上的男人忽然惊醒。外头侯着的冯安听见动静,推门而入。“殿下受苦了。” 楚子凯一把将他抓过。急切问道:“父皇呢?” “陛下在亭毓楼,亲督宸妃娘娘受刑……”冯安话还没答完,被楚子凯一把推开,见他拔腿就往亭毓楼方向去,坐在地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楚子凯不解父皇为何要将自己迷晕,越想越心慌,若是她有事,若是她有事……黑暗中难行,步子却不敢慢,慌乱得跌了好几下,也顾不上,直奔亭毓楼。 到时,里面安静得出奇,让楚子凯有些不敢动,步子放缓走到门前,扣了扣门。“昭昭?” “给朕进来!”只传来了源帝的声音,楚子凯推门而入,见已经倒在地上的虞昭,再也不能冷静。不可置信的看着旁边落地的药碗,声音颤抖问道:“父皇,为何啊?” “因为未来的太子妃,绝不会是她!”看着楚子凯双目通红,用颤颤巍巍的手将虞昭搂在怀中,源帝心中无奈,却不得不狠下心来。“你与她都知道,既愿意冒此险,后果来临,便要受得住。” 怀中的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无力的将手垂下,那样子分明没有半点生气。楚子凯不敢去探她的鼻息脉搏,只觉那是自己不能承受之痛,只低声试着唤道:“昭昭……” 怀中的人依旧未动,但能感受到温热渐失,心慌意乱瞬间从楚子凯心底蔓延至全身,只觉那股心疼将气息堵住,却还是艰难地试图唤她:“昭昭,你起来……我带你去,去归人湖……” 声音不可控制的颤动,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命压抑着痛苦,情绪将双眼都逼红了,看向源帝。“父皇,您救她,您也知是儿臣的错,她原是不愿的……” 少见他这般慌张无措,源帝心下感慨一番,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是你的错,所以朕让你担了这个恶名,以你之名赐的毒酒。想来她如此倔强,定是心灰意冷了才安然喝下。你若答应朕,下定决心不在与她有瓜葛,朕会命人尽力。” 看见虞昭手里紧握着的铃铛,楚子凯想去拿,她却死死拽着不肯放手。 “儿臣答应,”楚子凯忍着心疼逼着自己说出这几个字,又连忙恳求道:“耽误不得,还请父皇立刻命人来救治。” 源帝不紧不慢,对他道:“记住你的承诺,若是以后,再对她有一点心思,酒照样赐,却不会让她有活命的机会。” “儿臣明白。”此刻源帝说什么,楚子凯都果断答应着,什么都可以弃,怀中的人命若没了,他的命便也没了。 原以为可以护住,如今才明白,若无至权,这情是脆弱且最毒的药,是自己冲动拉着她沉沦,毒本该赐自己,她何其无辜。江山也本该自己打下,何以就将她卷入其中。楚子凯暗骂自己窝囊废,八尺男儿若有气概便不会让她挡在前方受难来安自己的江山。 源帝冷声吩咐:“既明白,便走吧。” 楚子凯不知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开她,转身离去。身后那道门关上,便如同二人之间此后的隔阂了。距离外近,可就是被隔着,看不见,触不到。 秋风又起,世人皆知盛宠不衰的宸妃被那一场变故打压得大病一场,差点丧了命。那些愤怒的人心中稍微平衡了些,但在心中坐实了她妖妃这个名号。源帝率大军归京之后,并没有马上将虞昭楚子宜接回,花了重金以宸妃的名义在大楚各地捐了善堂佛寺,平息了一些民怨。不过众人穿着善堂里的衣,吃着善堂里的食,还是小声谈论着:“这是妖妃在赎罪呢……” 至于是何罪名,大多都说不清楚的,民间流传着各种版本,虞昭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哪一条。当日同样被劫持,同样差点死了,就是运气好些被救回来了,便被诋毁成这个样子,好似那群人中,就自己没资格活,侥幸逃脱一死便是有罪。卓姚宽慰道:“娘娘荣宠太惹眼,天下人有几个不嫉妒,所以有人给了他们找了个豁口,自然都想来踩一脚。委屈娘娘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是啊,委屈,但自己选的路,没看清楚也只得怪自己。虞昭对卓姚摇摇头,只觉心累,什么话都不想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0章 耀目 悯农宫的晚秋果香四溢,稻田金黄一片,秋风拂过,翻腾起片片麦浪。虞昭将那些烦心事抛诸脑后,待在这久了,倒不想回去了。 可这时候还由不得自己的,虞程因上次变故收敛了许多,韬光养晦的同时警惕地将刚露出的马脚又收了回去。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段日子,虞瑶竟靠着自己的本事,将二皇子侧妃拉了下来,自己上了位。源帝不想管楚子睿,由着他去。 宫里传来消息,这几天便可启程了。楚子宜每日穿着布衣,在这宽阔场地玩着,刚摘完果子,又去逮蚂蚱,倒真像是个寻常农家的宝贝儿子。虞昭走过来牵着他走,告诉他:“明日我们便要回去了。” 楚子宜眼中不舍:“母妃,我不想走,我能把大白,小花,么么,大胡子都带回去吗?” 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其实是大鹅,猪,牛,羊。楚子宜最喜欢动物,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把悯农宫逛一遍,挨个挨个唤答应了才作罢。虞昭道:“母妃倒是可以为你想办法,可你就想着把它们带回去,皇宫里那么点地方,大白会被湖中天鹅欺负,小花没有泥坑打滚,假山上也站不住么么和大胡子。它们肯定不开心。” 楚子宜果断道:“那我不带他们回去了,我还有大灰它们。” 虞昭点头,带着他去晒台上看星星,从明日起,宁静又即将变得奢侈了。待楚子宜睡着,卓姚将他安顿好后出来跟虞昭商议:“为保住娘娘在宫中地位不受轻视,陛下会在宫门亲自迎接。今年立冬,乃是大楚立朝百年纪元,当晚天下各国的百姓皆允许进京瞻仰此庆典,陛下会带着娘娘在皇城主墙上赐金箔银花给前来朝拜的百姓。” 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实则恐怕又要回到风口浪尖上,但愿不会有人来作什么妖蛾子。虞昭只查看了她安排好的行程,什么话都没说。 车马又在金秋时节驶入京州城,河畔的枫叶每年都红,前来观看的人却不停地在变。人亦是,心亦是。 果然远远就看见源帝携各皇子后妃在宫门处等候,满面笑容似乎高兴极了,免了虞昭的下车礼,一手又抱起楚子宜。开怀道:“这么些日子不见,子宜好似又长高了些,可曾想父皇?” 楚子宜实话实说:“想,但有母妃还有大白、小花、么么、大胡子陪着,就没那么想了……” 源帝朗声大笑:“长大了,话也说得顺畅了,过几年便可气父皇了。” 话语中带着的慈爱听得沈妃刘妃心中发酸。源帝又转身对虞昭嘘寒问暖,语气中的关切不难让人听出很是在乎,一路将她护送到朝晖宫,当着源帝的面,众妃不得不循规蹈矩给虞昭请安。想借妖妃之言奚落轻视的人,此番并没有得逞。 楚子凯一直暗中打量着许久不见的人,见她一脸淡漠神色如常。眼中冰冷却好似再融化不了,心中无奈又难过,二人如同陌路,如同寒冬被冰封住的河水,表面浮不出一点涟漪,冰下那情意,波涛汹涌。 恩宠依旧未衰,宫里人哪管民间如何如何,只要得源帝看重,她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主儿。朝晖宫所有东西被呵护得极好,一如往常。待人走完,那几只大狼狗迫不及待的冲出来,围着楚子宜虞昭甩尾巴。楚子宜挨个挨个抱着,开心极了。 卓姚在外指挥着,把虞昭的东西搬进来,虞昭心下思索,吩咐道:“搬去偏殿吧,昨日我梦见后园里有蛇,有些害怕,先在偏殿住些日子。” 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卓姚觉得这决定甚好,连忙按照吩咐把虞昭的东西搬进了偏殿。 隔日众皇子妃和侧妃奉命,带着诸位郡主和前些日子进京的焚夏公主来给虞昭请安。朝晖宫一下又热闹起来。昨日源帝与虞昭闲聊,说虞珠又遇喜了,赞她向来安分守己不帮着虞程进谗言。又为皇室孕育多名皇孙,且楚子扬也无意纳家世更好的女儿为正妃,给了册封令,让虞昭赐她这份殊荣。 这便是时候了吧,免礼后立刻对虞珠道:“陛下隆恩,你孕育皇孙有功,下旨赐封你为正妃。” 听了这个消息,虞珠惊得愣住,谢恩都忘了,在别人的提醒下懵懵懂懂跪下,受着别人的恭喜,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二皇子妃眼中满是羡慕,能得自己丈夫的钟情,还何惧家世不好不能攀上高位。纵然家世再好,得了高位又如何,还是如同一个木头人活着。 坐在最末的虞瑶气得牙痒痒,明明前面两个都是从姨娘贱种。自己百般艰难才能与虞珠平起平坐,眼下又被压了一头,稍有些沉不住气,脸色铁青。 那焚夏来的公主第一次见虞昭,笑容灿烂上前行大礼请安。虞昭免礼后吩咐卓姚给了见面礼,叮嘱道:“公主远道而来,陛下特地嘱咐本宫要好好照料,若有何不适应,尽管说出来就好。” 接过赏赐后,焚夏公主道谢:“谢宸妃娘娘关心,展笑来这后,并无不适应。” 原来她叫展笑,人如其名,一脸笑容十分好看。听她说并无不妥,虞昭点头。来的皆是身份尊贵,年轻貌美的女子,很快便熟络起来一起说笑。虞珠坐上前来与虞昭独自交谈,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由开心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定是沾娘娘的光,才得此天恩。” 虞昭不敢担不属于自己的功劳,拍了拍她的肩膀:“并不是,原是你为人处事得体,四殿下又谦逊有礼,陛下才看重。他赞你性子温和且正直,得情意而知分寸,不进谗言迷惑四殿下。这样很好,切莫得了高位忘了初心。” 虞珠感激的点头:“谢娘娘教诲。” 正逢制衣局和珍宝司将冬至之日纪元庆典的华服头冠送来,小姑娘们最喜欢好看的衣服首饰,皆吵着想看。虞昭应允,带着她们来到放衣服的屋子里。这间屋子的衣服皆是为了各庆典宴会所制的华服,大多穿过一次便不曾穿过了。那后方架着的常服更是数不胜数,虞昭不常自己挑衣服,贸然一进来,也被这数量吓了一跳。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尤其这次所制的庆典礼服,奢华典雅,以金丝银线捻着上好蚕丝制成,光一照上去,粼粼发亮好看极了。虞昭也觉得好看,但知这样的华服有多沉重,故而不是很喜欢,看着上面的凤凰图案发愣。 源帝为何要让虞昭如此耀眼出现在众人面前,虞昭心里大概知晓一二。更多的人见过这位承源帝天恩的宸妃,楚子凯和虞昭之间情意的阻碍,便会更难以跨越一些。众人羡艳的眼神,看不穿藏在背后的寓意。只有自己明白,憋在心里苦不堪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1章 纡尊 京州自大楚立朝之时,繁华的延续就没有断过。今日立冬,逢大楚百年纪元,整个京州城都沐浴在喜庆的氛围中。裁新衣,着盛装,必过年还热闹些。为的就是在今晚庆典上,以最好的面貌程现给其余远道而来的外族人,让他们感受属于大楚天朝的繁华。 源帝清早出宫祭天告祖,傍晚才归。晚宴的佳肴珍馐提不起众人的胃口,都端着身子时刻准备着随源帝一起往皇城上主持庆典。因要熟知整个流程,虞昭没空过来赴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才至殿中与源帝同行。 她一进殿,立刻给人视觉上的冲击,那身华服头面更称容颜绝色,全身上下装点下来,熠熠生辉。惊艳得众妃嫉妒心都抛掷一旁,忍不住打量惊叹着。源帝很是满意,上来扶着她同行,楚子凯跟在身旁,余光扫着美得不能用言语形容的虞昭,那步摇摇啊摇的,如同扫在自己心上一般。心道这还是皇妃礼制的衣服,若是九尾凤袍……思绪被源帝的叫声打断,楚子凯忙问:“父皇有何吩咐?” 源帝看了看跟在后方的展笑,嘱咐他:“焚夏公主初来乍到,你带着她些,莫让她觉得你冷落了她。” 听了源帝的话,楚子凯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虞昭,见她一脸坦荡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有些难过,小声应道:“是。”稍稍退后了些。 还未登上城墙,外面的热闹已经拦不住了,一束束金光银树花升起,在夜空中绽放。待走上宫梯站在高处,京州全城繁华热闹尽收眼底,众百姓见源帝来了,豪放的欢呼着,跪下大喊:“大楚千秋,陛下万岁。” 随后虞昭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许多人第一次得见这位名扬天下的宸妃娘娘。果然如描述的那般拥有天人之姿,惊叹声一片。源帝满意拉过虞昭的手上前,站在最显眼处,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时辰已至,高声宣布庆典开始,鼓声大起,伴着人们载歌载舞的喜悦之声,让各国远道而来的使者百姓,都忍不住被这气氛感染,投入热情同享盛典。 夜风带着寒意,却驱不散人们的欢乐。众后妃也顾不得姿态,身子稍稍前倾观摩着这盛景。 到了与民同乐的时候,宫人呈上金箔银花,源帝与虞昭一人拿着一个金碗,盛满便向人群洒去。风一吹,金箔便四下散开,在场不论是否是大楚百姓,同沐源帝恩泽,感恩戴德跪下谢恩。 热闹迟迟不散,虞昭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发红,还是遵照着流程做着事。最后一环节,要代表着后宫众妃,给大楚孤苦无依孩子们,送上亲做的鞋袜。内侍接过虞昭手中的东西,出了城门送给各失去双亲的孩子们,一一接过谢恩。庆典到了尾声,源帝吩咐着准备返回。忽听人群一阵异样的骚动,不由转头查看。 只见那群孤儿中,有一小女孩儿大哭大闹。指着城墙上的虞昭,大喊道:“就是因为她,我娘才死的,我不要她的东西……” 纪元庆典出了这等意外,众人都有些惊讶,原本被人们淡忘的妖妃一言,此刻又被提起。众人窃窃私语,见讨论的人多了起来,声音和胆子一起,越放越大。伴随了小女孩的哭声,百姓们开始对虞昭指指点点。 还有外族人在场,竟出了这样的事,源帝冷眼扫向礼部的人,一干人等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百姓的声音越来越大,且知法不责众,那小女孩哭得可怜,胆子变大了起来。 “妖妃终究是妖妃,做再多好事也掩盖不了罪孽。此女不除,大楚百姓忧虑难安……” “还请陛下听听百姓的声音。万不能被妖孽迷惑了双眼……” “如此蛇蝎之人,批着冠冕堂皇的皮面,不配受百姓朝拜……” 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听得虞昭身心疲惫,众妃见此,心中暗爽。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在了虞昭身上,楚子凯见不得虞昭被辱,上前请求:“父皇,还是先回宫吧。” 源帝无奈点头,带着虞昭转身,又听有人喊到:“妖妃留步,为何就走了,莫不是心虚不敢面,夜里冤魂索命的滋味好受吗?” 有些不明就里的外族人,跟着起哄:“此女不除!大楚难以让我国百姓臣服……” 有人带头,其余各国人皆开始谴责源帝只顾宠妃不听民意。源帝听得怒气冲冲,难以平复呼吸,虞昭更是被骂得神色颓然。 那女孩声嘶力竭喊到:“妖妃,你杀了我娘,我恨你——” 谁都不喜欢无端被人记恨的感觉,虞昭亦是,心里难过极了,又见百姓愤怒好似又牵连在源帝楚子凯身上了,轻叹一声,忍住委屈转身,众人疑惑地看着她。 虞昭只身上前,现在城墙最前方,立着身子不动,坦然面对各种难听的责骂,不做任何表态。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再一会儿,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 人山人海,却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虞昭,除了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只剩那个小女孩的哭喊声回荡。 良久,虞昭呼出一口气,将头上的凤冠取下递下,卓姚不解的接过。所有人都望着虞昭,看她下一步动作如何。 退后一步留出空间,虞昭双手平起立于前方,朝着下方布衣百姓,屈膝,躬身,低头。行了个大礼。本没有罪,如今这算礼是赔罪,实则是打掉牙齿活血吞。 原先虞昭立功赐封宸妃时,源帝昭告天下免跪礼行揖礼,都舍不得不让她弯下腰身。如今甘愿除冠,放低姿态对平民百姓行如此大礼。众人都惊讶。 人群之中稍明事理的人知道此事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般严重,是夸大其词以讹传讹才有如此风声。见处于高位的皇妃如此善良,为了免百姓不敬之罪,还细心地先除了凤冠再行礼。心中折服,不由跪下回礼。 百姓是最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不论诋毁虞昭也好,此刻折服于虞昭这一拜也好。皆是如此。有人带头,那些人便跟着跪下,一排排人接连俯首,场面异常壮观。看得那小女孩也不哭闹了,虞昭这才起身。 源帝上前,威严开口,让百姓们免礼,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凤冠给虞昭戴上。再听不见辱骂之声,大楚千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算在外族面前保住了皇室颜面。源帝知道,楚子凯也知道,虞昭这一礼,于她自己来说,本不该行。放下心性与身段,为的是大局。 楚子凯忽想到那日在军营中,自己对她的承诺:我以后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这话如同还在耳边一样,楚子凯想到自己对她又一个承诺破碎。心头不是滋味,上前想护着她下楼,不料虞昭身子一拐,直直被绕开了,只得在后紧紧跟随,心不在焉地回应旁边人的问话关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2章 旧识 一路静默无言回宫,源帝吩咐虞昭楚子凯一同入了天子殿,商议调查今晚是谁蓄意扰乱庆典一事。刚坐下,有内侍进来呈上一东西:“启禀陛下,有一西番国人,自称是宸妃娘娘好友,托奴才送还这东西。” 虞昭连忙上前接过,打开一瞧,果然如自己猜测那般,是当日在大漠分别时,留给耶格岐的匕首。这才想起还没找到机会跟源帝说这事儿,于是开口:“当日我从西番入了沙漠,途中救了一男子,碰巧是西番国内战被人追杀的二王子殿下。若不是他跟随一路引导,后又帮我引开驻守出口的守兵,送阵图一行,断不会如此顺利。” 语气又一顿,告知:“但他通过王后所赠的项链,认出我的身份了。” 得知缘由,源帝点头:“不妨事,他对大楚有恩,既然到大楚游玩,朕必得亲自接待一下。” 转头就吩咐冯安去使馆打探,预备明日就接见。 虞昭也想向他亲自道谢,还欲说话,不料今日被冷风一吹,张嘴就止不住咳嗽,见此,源帝忙道:“今日委屈你了,吹了大半天风,别再劳累着了风寒,此事朕和太子会调查,你先下去休息吧。” 确实有些头疼,源帝既然发话了,虞昭也不推辞,立刻转身告辞了。 源帝复看楚子凯,虽尽力藏着,还是有一丝失落流出。不禁嫌弃:“你能不能向她学学,说断就断得干净。” 楚子凯轻叹:“如何能一样,她现在只以为儿臣是个为了江山可牺牲她性命的负心人,不愿正眼看我也是情理之中。” 源帝道:“你知道就好,不枉朕费了那么多心思让她相信。”又想起什么,拿出一沓册子抬头看他:“焚夏公主赐了良娣之位,朕再为你挑了些合适的官家女子,东宫空置那么多年,你再挑几个。” 楚子凯立刻拒绝:“不挑,儿臣一个都不要。” 冷笑看他一眼,源帝居然没有反驳,将那册子递给冯安:“送去朝晖宫,她眼光不错,劳烦她再帮太子挑几个好的后妃。” 忍无可忍,源帝这折心之法真的是太折磨人了。楚子凯真的忍受不住,不禁急道:“父皇,有必要吗?你这般折磨我与她,塞进来一堆人,我也不会看一眼的。” 源帝道:“你想多了,这只是在磨你的心思,虞丫头才不用朕操心。焚夏公主来了,她也尽心尽力为她打点着嫁妆。知道不能与你有瓜葛,回来立刻就搬到偏殿了,我看她行事坦荡的作风,必定是已将那被你勾起的错心思连根拔起了。想想你自己吧,依旧不肯放下,朕只得剑走偏锋将你心思磨平。” 全是实话,如刀子一般,剜得楚子凯遍体鳞伤。源帝放下话就回寝殿休息了,楚子凯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依然忍不住从那密道过去,打开一看,书房卧房都漆黑一片,连虞昭平日里爱看的书都搬走了。再推开门一瞧,内殿空旷得毫无生气,楚子凯失落地坐在床上,直至天亮都舍不得离去。 冬日的艳阳天最是难得,阳光柔和的洒下,照得世间亮堂堂的,人站在这阳光下,那点暖意从外至内,觉得寒风也不那么凌冽了。 虞昭带着楚子宜过来看宫里养着些珍禽异兽的万物园,好多东西都叫不出名字,长得千奇百怪。那些孔雀啊、白鹤啊、翠鸟啊,养着全是为宫中后妃制衣物首饰蒲扇的。被关着,毛色依然好看,就是让人觉得就是没有了该有的姿态。楚子宜拉着虞昭往里走,那些装了铁栏的大屋子里,全是被豢养的猛兽,看着吓人得紧,不过都躺在地上,舔爪子的舔爪子,打滚的打滚,见了人来看一眼,好似习以为常一般又不理会。楚子宜看得惊呼一声又一声,忽拉着虞昭不肯往前走。 虞昭疑惑向前看去,原前面屋子里关着几只猞猁,再一看,就是楚子凯原先在围猎场上活捉的,现在生的好几只崽子都长大了。虞昭知道那大猫儿给楚子宜留下过阴影,转身带着他往外走,出了园子才说:“今日便看到这,待会儿跟着嬷嬷去国学台找赢大人,子宜要跟着他学读书写字了。” 楚子宜抬头问:“为什么不能跟着母妃学?” 虞昭实话实说:“我的学问不精通,指着你练字还算勉强。陛下指给你的夫子赢大人,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子宜必须以礼待之可知道?” 楚子宜点头:“知道。” “娘娘谬赞,臣不敢当。” 虞昭闻声转头,楚子凯带着赢华壹就在身后,还跟着个笑嘻嘻的人,定眼一瞧,也是熟人。 那人上前行礼:“耶格岐拜见宸妃娘娘,昔日一别,娘娘可安好。” 虞昭一愣,看向楚子凯,楚子凯轻微点点头示意赢华壹知内情,这才回礼:“有劳王子殿下挂念,一切皆安。”又问:“殿下可曾见过陛下了?” 楚子凯答道:“父皇早朝还未归,着我先招待着二王子。待会在九州台设小宴亲自接见。” 虞昭明了点头,问赢华壹:“赢大人可是来找五殿下的,正好带过去吧,有劳大人悉心管教。” 赢华壹道:“确实如此,臣定不负陛下娘娘所托,必定尽心。”说完,虞昭就放开楚子宜的手,让他跟着赢华壹走,众嬷嬷也跟着去,赢华壹又向楚子凯耶格岐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见他走之前与耶格岐热络致谢,虞昭奇怪问道:“王子殿下与赢大人是旧识?” 西番民风豪放,耶格岐听她发问,立刻上前与她攀谈:“娘娘可还记得当日同你说过,去大漠中救过人,那人正是赢大人的父亲,所以确实算得上旧识。” 原来如此,想来眼前这位二王子应是个心善的热心肠,自己也曾得她相助,于是致谢道:“当日王子殿下相助,一别匆匆,未有机会答谢,回来还将这事儿忘了,还请殿下恕罪。” “哪里哪里。”他豪放的摆摆手,“先是娘娘救了我的命,不然我就死在沙漠之中了,我与娘娘算得上生死之交。” 这话有些不合规矩了,但跟着的宫人皆不懂西番国语言,所以神色如常。虞昭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道:“估摸着陛下下朝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本宫去九州台备宴,怠慢了。” 耶格岐立刻道:“无妨,既如此和你同去,就在九州台等着陛下也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3章 争锋 远道而来的贵客提出的条件,拒绝了便是无礼,虞昭只得应允点头,转身让卓姚扶着走,与他和楚子凯二人拉开距离。 不管是在大漠还是皇宫,耶格岐都一个样子,话依然很多。 “娘娘可曾去过西番国游玩…… “娘娘昨晚在城墙上真好看……” “父王母后听说你救了我的命,很是感激呢,说过段时间局势稳定了,邀请娘娘到西番做客呢……” 楚子凯插了好几次话都没成功,耶格岐不停地问,虞昭一一答着。“不过怕是要辜负国王和王后好意,做客是不能了。” 被拒绝了,耶格岐不在乎,又道:“娘娘的西番话说得真好,太子殿下也是,我与你相遇后回去学了中原话,不过我一开口,大楚人就笑。”说着,他试着说了几句日常问好交流的句子,蹩脚的口音听得跟着的人都忍不住笑容浮现。加之他外貌俊郎,那些小宫女不由抬眼偷偷看他,脸上泛起红晕。 耶格岐立刻指给她看。“你看你看,就是这样。” 虞昭也觉得好笑,但还是一脸淡漠,耶格岐看着奇怪,问道:“娘娘为何不笑,我还从来没见你笑过,当日在大漠也是,昨晚那样盛大的庆典也是,娘娘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虞昭只能道:“王子别见怪,我心里觉得好笑,脸却不会笑。” 耶格岐更加奇怪,还欲追问,楚子凯忍了许久,终于强势把他和虞昭隔开。“二王子殿下对于边城互市扩建一事如何看,可提些意见与本王交流。” 好在见效了,耶格岐开始与楚子凯谈两国合作之事,虞昭和楚子凯都松了一口气,不料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完,见楚子凯点头赞成,又问虞昭:“娘娘认为如何?” 被问得猝不及防,虞昭方才并没听他们谈论着什么,只得憋出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得了吧,军机情报虞昭这个后妃都送过了,这理由搪塞给耶格岐很轻易便察觉得到敷衍,虞昭为了不尴尬,又连忙找了个话题。“先前听王子说过,国王王后负伤,现在可大好了?” 耶格岐连忙答道:“已经无大碍了,父王和母后,经历此番共患难过后,情意更加深厚了,两人去归人湖祭祀湖灵时,七彩虹光乍现,想必是上天护佑真情,赐此吉兆。” 归人湖啊,原也是楚子凯承诺过的,纵然将情意埋藏得再深,听人提起,心还是难免一跳。不过端着神色不敢有何变动。 楚子凯视线看过来,未能如希望的一样捕捉一点异样情愫。且这视线又被耶格岐干扰了。越发难受,虞昭少与人说这样多的话,除了自己便是文罗。 眼前这位西番二王子,如何能一样,是个男子,还同虞昭有过命的交情。且楚子凯方才单独见他时,话也没多得如此夸张。谁知西番国王和王后有没有将真实情况告知耶格岐。若是不知,为何敢如此热络与大楚后妃攀话,若是知晓更可怕,种种举动看来,那绝对就是对她有心思。偏偏虞昭现在对楚子凯很冷漠,看都不看一眼。这醋坛子翻在脸上了都不能让她察觉。 一路至九州台,虞昭吩咐人上茶,自去后方查看菜品酒水单子,让楚子凯和耶格岐单独谈话。两人气氛着实微妙,楚子凯先发话:“二王子此番前来,在大楚游玩得可否尽兴?” 耶格岐笑笑,直接答道:“其实此番前来,主要还是为了答谢宸妃娘娘救命之恩。” 昭然若揭,楚子凯心中确定他定然知道虞昭身份是假的,又听他道:“当日在下在大漠与她相遇,得知她身份时着实吃惊,一瘦弱女子竟有勇气拼死救国。谁知回去一查,她是顶着另外一女子的名字,可见并不是为了功名,那便只能是为了情意。” 楚子凯大方回应:“确实如此,现在情况虽说有些错综复杂,想必王子有很多疑问,但她的情意,于我确实是……” “确实是不值得……”耶格岐打断,又好似感慨般:“她这情意不管是对大楚还是对谁,皆是恩重如山,昨日在庆典上,却不能被赞颂,不仅如此,好似还被百姓平口加之以罪。以带功之身行赔罪之礼,可见她所做的种种被辜负了。” 确实是如此啊,想到她受得这些委屈,自己没能成功替她挡去,楚子凯心中难过,但不想在对虞昭怀着心思的人面前示弱。“来日方长,本王不会忘记,日后定会加倍补偿。” 耶格岐语气轻和,言语却带着些挑衅:“来日?焚夏与大楚联姻天下皆知,太子殿下的补偿她怕是不屑了。” 话挑明了,剑拔弩张,好在此时源帝御驾到来的通传声传来,二人收了气焰起身行礼,源帝连忙吩咐着免礼,与耶格岐交谈起来。 安排好一切后,虞昭从后殿出来,众人落座,源帝吩咐虞昭坐在副席,在和耶格岐交流的时候帮着翻译。懂外文的人都不难听出,耶格岐语言过于张扬之处,虞昭一一避重就轻替他掩盖过去了。难得她如此费心,楚子凯心头更不是滋味。 源帝与耶格岐交谈非常愉快,不由诚邀:“朕与西番国王互通了书信,二王子此番前来,正好可商议两国战后商贸恢复之事,若有意愿,也可多留些时日游览。” 耶格岐起身行礼:“既然如此,在下这些时日叨扰了。” 事差不多都谈完了,虞昭起身欲先离开,被源帝叫住:“昨日让冯安送过去的官家女儿名册你可看了?与朕说说那些小姐能入你的眼?” 对于楚子凯纳后妃一事,一个焚夏公主能接受,多几个也都一样。反正此生情再深缘也尽,虞昭忍着难受尽好了自己的本分。 不去看楚子凯的眼神,坐下与源帝商议,语气平和:“礼部张大人家的大小姐,母亲逝世后便主府中事务,且打理得非常好,是个有持家能力的女子。再有刘妃的侄女儿刘晚柔,对太子殿下痴心不改,清早托刘妃给我递了书信,不求正位,只求相伴。还有凌侍郎的妹妹,出身武将之家却才情出众,也还不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4章 灭情 听她如此认真的分析,楚子凯心里难过,呼吸都不顺畅,想拿起酒杯浇愁,却不小心将酒壶碰倒,洒了一身。 太过失仪,引得众人视线看向他,源帝心知肚明不理会,虞昭看着他眼神对过来,压下难受选择绝情无视。继续与源帝交谈:“陛下若是有异议,我再选就是了。” “就如此了。”源帝爽快摆手,朗声下旨:“刘家小姐同焚夏公主同封良娣,礼部此次纪元庆典办事不利,张小姐封良媛即可。” 立刻又听虞昭问:“那太子妃之位陛下可属意凌家小姐?” 好绝情啊,源帝都有些惊叹于虞昭的决绝。瞄着楚子凯铁青的脸色,略一思索:“罢了,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还需更周全的甄选,凌锋新官上任根基不稳,先给他妹妹个良媛之位,日后再定夺。” 便如此决定了,源帝又嘱咐虞昭下去帮着准备迎亲之事,先前算得的吉日是七日之后,四人一同入府。虞昭应下,退下去安排。藏在广袖下的手紧握,神色如常从楚子凯身前经过。 一路回到朝晖宫,待无人时,连忙呼出一口气疏解自己的难受,手心过于用力,被指甲划出血痕,冷汗一晕开,刺疼得很。虞昭不理会,将手放于自己胸口,尽力放松舒缓心跳。轻声劝自己:“不能想了,不该想了……” 对于刘晚柔得到的位分,刘妃还算满意,加之虞珠已经成了楚子扬正妃,大有和虞昭结盟之意,亲自来送礼,送完也不走,讨好地放缓语气与虞昭说话:“妹妹先前不在京州,有所不知。二皇子侧妃,是沈妃亲自提上来的,那带着罪名的女子都能入她的眼,可见她不把妹妹放在眼里。” 虞瑶确实有本事,把楚子睿迷得不知天南地北。可沈妃也看重她,这不得不让虞昭留了个心眼注意着。 沈妃与阜国公府散播虞昭妖妃一言,此事是双面刃,若大肆惩治,又会将言论翻起。所以源帝只是暗里训斥。眼下虞珠升了正妃,虞瑶得了侧妃之位。虞程又开始得意,起了不少心思。 可楚子扬是个安分守己的皇子,连母族刘氏都不依附。在楚子凯左右辅佐得当,加之虞珠态度明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肯为虞程所利用。让虞程有些恼火,她帮着楚子凯,便是变相与自己作对。权衡再三,终于在虞昭和楚子宜这方初成一派势力。 但依旧老奸巨猾,也留意着楚子睿一派动向,与阜国公府试着交好。一同给楚子凯布置阻碍。此次楚子凯选妃,拉拢了些势力,虞程又忍不住呈信请虞昭出面,安插沈家的女孩在楚子凯身边。源帝拿着那封信冷笑一声。“先前阜国公府给你安罪名之时,他还说心疼得很呢,现在又赞沈家百年名门,全然忘了你被诋毁的惨样。” 寻常操作,虞昭早已习惯,语气平常答道:“我知道,先前四皇子妃还被他用生母逼迫,好在四殿下出面保下了。” 这父亲当得真的绝了,源帝原只觉得控制住虞程就好,现在看来,此人绝情狡诈,善于伪装阴险,为六部尚书之首,恐不是良策。可吏部掌各地官员调遣大权,若贸然换职。朝堂上为补位恐又会起一波风浪。 源帝暗下决心定要暗中找出可信人才,再将阜国公一脉控制住。才彻底将虞程除于夺位势力外。于是对虞昭道:“你向他致歉,说太子不愿意再多纳一人,朕也没办法。说你央求着朕,复他儿子的职位,让他得点好处,尽力给他制造假象,把他心思转移到你和子宜身上。搜集着证据,待阜国公被压制下去,朕再和他算账。” 虞昭答应着,去一旁书桌前,拿起笔给虞程写信,源帝看着她,感慨道:“你若是个男儿,倒是可堂堂正正为国尽忠,取得功名。” 可惜自己是个女儿啊,有功不可说,有罪天下扬。虞昭安慰自己,好在自己所求并不是闻达于诸候,是安心的生活,苦过了就好了。头也不抬答道:“功名与否不重要,只求陛下在事成之后遵守承诺,保我和我娘一世富足平安。” 齐行一党如此之快被歼灭,是源帝没有想到的,眼下支持楚子扬的刘氏一族势力渐弱,多时便不足为惧。沈妃和阜国公府不能放松,之后便要将丽嫔与文将军府的权势削弱。才能保证在虞家没落,宸妃病逝后,楚子宜不被旁人觊觎。之后虞昭便可功成身退,带着虞陆远离京州。源帝问她:“事成之后,你有何打算?” 虞昭答道:“若能在大楚觅得安身之处,那便安定下来吧。若不能,那便去邻国吧。” 这是最让人满意的答案,源帝忽瞥见屏风处的露着一衣角,却不动声色,心思一转,问道:“若要留在太子身边也可,只不过要藏好就是。” 心知源帝说的只是试探之言,不过就算他真的应允,自己也不会选择这条路的。这些年背负宸妃这个假身份,算是摸透了,后宫就是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后妃如同花朵一般,承恩时就开,失宠时就谢。开得好看是就容易被人盯着,稍有不慎便被生生折去。 虞昭清楚自己是草,与高堂大殿不合,生存同等于尊严,两者都大于感情。选择起来,毅然决定放弃后者。“不必,我这些年苟且地过着,是为了换余生不苟且地过。陛下放心,我心里明白如何抉择,您所觉得的赏赐,我未必瞧得起。” 胆子一如既往的大,不过源帝非常欣赏她这一性子。藏在屏风后面的楚子凯身影有些摇晃,没有选择进来,默默转身悄步离去。源帝看着,轻叹一声,为帝王者,要拥天下,便要弃了许多东西。感情只是其中一个,痛过了便好。好在虞昭是个心性高且知足的,若换其他女子,得了楚子凯深情所属,便有机会得皇后之位,保不定要用尽手段,成日想着如何将他套得牢实,恐怕越发棘手。 耶格岐每日入宫同源帝和楚子凯一同商议两国商贸规划。也有机会见着虞昭,这日估摸着时候,刚好与她遇见,送上一份礼。“为答谢娘娘救命之恩,在下在这送上我西番著作,此为天下各名仕游览西番后同著,娘娘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反而让虞昭没那么有压力,欣然收下道谢,又听源帝邀请道:“近来东宫喜事将近,虽不是册正妃大礼,也图个热闹,王子不如留下喝了喜酒再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5章 良人 耶格岐不拒绝,立刻应下:“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代表西番,为太子殿下献上祝福。” 楚子凯冷眼瞧着,近来郁结于心,当日又在天子殿书房偷听了虞昭和源帝的对话后,且知道耶格岐对虞昭有心思,越发难过,源帝百般敲打着,以虞昭性命威逼,被先前那杯毒酒所震慑,忌惮得很。在此期间只得任由源帝摆布。百般无奈却不能与虞昭解开误会,只觉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距离越来越远。好似源帝一开口应允,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加之眼前被耶格岐,这个和虞昭有过生死之交的男子一激,不由心慌意乱,终于忍不住,晚上从东宫去到朝晖宫,想见她,却见通往偏殿的前厅被人守得严实。翻上屋休息一会儿再回宫。虞昭听命在外室等着,觉得屋子里太过压抑,不由出了门,站在楼台上吹风,寒风刮在脸上,冷得发疼,却让人清醒。眼神垂下放空思绪,心便疼得不那么厉害了。 透了透气,又摆脱了喧嚣,倒是好多了。虞昭转身欲回去,头上步摇受力一甩,掉在了楼下的宫道上。下意识先往下面一看,竟立着个人。原是耶格岐,他拾起步摇,看上来:“宸妃娘娘好。” 虞昭道:“王子不必多礼,是我失礼了。” 耶格岐晃了晃手中步摇。“这东西可真沉,你头上还有很多,不累吗?” 确实很累,虞昭无奈回答:“大楚礼节,在其位需配其妆仪。” 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耶格岐道:“娘娘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不累吗?” 虞昭点头,一头的金银琳琅发出清脆声响。 耶格岐有些疑惑:“我实在不解大楚女子为何非要戴着这些累赘之物,压制在身,反而失了灵动之美。” 虞昭细想,确实如此,要说这金银戴在头上,和花草戴在头上,都好看。可人们宁可忍着累也要将沉重的饰物放在头上顶着。又听他道:“我与你初见之时,你将青丝束起,也美。何苦再加以这些东西累着自己。” 西番与大楚风俗相差甚远,虞昭能理解他的不解,耐心解释道:“大楚礼仪便是如此,必须持妇容示人,就算再累,若不遵守,便是失礼。” “我不太赞同。”耶格岐抬头看着她,虞昭一张清冷面孔,被月光添了几分柔和。看得他语气不禁放柔。“在西番,就算是华服,也是收袖的,穿上亦是好看。绝不会以穿着区分高低贵贱,都是怎样自在怎样来。恕我口直心快,大楚此等礼仪,倒像是约束女子。” 是这样的吗?他这话可从来没人敢说,虞昭想了想,告诉他:“可大楚的女子,此生都在想如何带上最贵重的头饰,穿上袖子最广的华服。” 这算是心甘情愿自找约束吗,但虞昭肯定,自己摆脱以后,再也不想。 耶格岐更加疑惑:“真的很奇怪,就拿今天太子娶妃这事来说,怎会有女子知道自己要与其他人同享一个丈夫,还愿意嫁过来。” 一下娶了四个,确实有点多。可放眼望去,哪个王公贵族不如此?虞昭垂下眼睑,语气淡淡:“大楚稍富贵的平民百姓三妻四妾都是常见,何况太子殿下。” “可在下听说,大楚女子一生,无论怎样,只能有一个丈夫。” 虞昭点头:“确实如此。” 耶格岐冷笑一声,摇头叹气:“所以我说,这些礼仪,本就不太公平。” 见他好似觉得不平常,虞昭心下好奇,不禁问道。“西番的女子,不是如此吗?” “自然不是。”耶格岐答得果断,认真为她讲述:“在西番,男子也可以有妾室,但不能同时娶进,这是对女子的羞辱。且若这女子被辜负了,或是丈夫去世,可再嫁他人,绝不会有何顾虑约束。所以一般男子为了心爱的女人,大多会选择从一而终。就算是嫁给国王,若得不到情意,只要想离开,也可应允。” 真好啊,虞昭心中感慨道。那西番的女子,定然一个个都如骄阳一般被爱人捧着。绝不会担心那人负她,心生向往,不禁想得入神。又听耶格岐道:“你是个有风骨的女子,若是来西番,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压抑。” 不敢担他的夸赞,虞昭谦虚道:“王子谬赞,我为大楚嫔妃,此生怕是无福分去西番。” 耶格岐仰头看着她,继续道:“并非谬赞,实不相瞒,父王母后曾谈及过你,被在下无意听见。当日在大漠与你相遇,更加确定你并非一般嫔妃。” 原来他知道,虞昭不在乎,反正西番国国王和王后早就知晓,也并无风声传出。再过些时候,将任务完成,就不必隐瞒了,只道:“不足为提。” 耶格岐摇头:“怎会,虽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说。像娘娘此类英勇的女子,值得一位好男儿呵护终身。在大楚难觅此良人,若在西番,定能如愿。都说归人湖风只吹向西番,现在想来也有道理,专情之人才能得湖灵祝福,多情之人不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6章 喜夜 提及归人湖,虞昭心下一动。不得不承认,确实羡慕西番女子,谁不愿得一人心直至白首。 见她不语,耶格岐将步摇放于旁边的宫灯上,并一个红玛瑙坠子,行礼道:“明日我便要启程返回,若有朝一日,你有来西番的想法,可以此物递进,我定会知恩图报,帮你在西番安定。” 虞昭愣住,不知该做如何反应,耶格岐行礼后匆匆告退。 他走后,虞昭并没有立刻下楼去拿,只默默望着清冷皓月发愣。喜悦丝竹声随风飘来,纵然以为放下,还是忍不住心头发酸。可那又如何,一个人是否值得托付,皆由自己说了算。再喜欢的东西,不属于自己,又或是要被迫同别人分享,在她眼中,皆是不屑的。委曲求全,这种事太不公平,再不愿做了。 轻叹一声,下楼拿起步摇,又看着那红玛瑙坠子。虞昭陷入思虑,或许西番真能有一个陪自己去归人湖的人。反正在大楚八成都要孤独终老,能遇见一个共度余生的人,并不是坏事。若再看错……也离开便是,大不了换个地方孤独终老。思绪过后,还是将那坠子握住带走。 脚步匆匆,虞昭并未看道拐角处那抹矗立良久的身影。在这个大喜之日,唯有他和她一样满心悲伤,不被半点喜悦之情所感染。 从东宫那折磨人的热闹中挣脱出来,虞昭像是完全卸下负担。今晚之后,便能抛得彻底。虽有些不好受,但轻松极了。只是晚上睡前,依旧难以入眠,想起耶格岐今日说的那番话,不由起身将灯点起,把他送的那套西番著作翻出来看。 民风民情确实如耶格岐所言,每一处都觉新奇惊讶,虞昭不由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这才能全得上自由国度。 正入神时,忽听屏风外有动静,向来不会有人在自己休息时贸然打扰,虞昭立刻警惕,拿起匕首做防备。轻步走向屏风,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缓缓朝卧房来。看身形绝对不是卓姚。 当即准备刺过去,对方却早有察觉,精确握住她的手腕,虞昭正想叫人,又被他握住嘴。“昭昭,是我……” 许久未闻的声音温柔响起,虞昭却挣扎得更厉害,楚子凯索性将她整个身子全抱住,彻底动弹不得。才在她耳边道:“昭昭,我知道放开你就不会让我有说话的机会……嘶……”一不小心没抓住她的手,被她一手肘击中肋骨。 疼极了,但还是紧紧抱住她,不舍得放手。虞昭使力想挣脱,发现是徒劳,决定不做无用功,先放松等待机会。 楚子凯察觉她放松了,正准备说话,余光瞥见桌上的西番著作,愣住,不可思议问虞昭:“你真决定要去西番?” 趁机挣扎出来,虞昭喘着气看他一眼。“出去。” 楚子凯欲上前,虞昭立刻拿手中匕首指着他。这动作太伤人了,看得楚子凯心里又闷又疼。一个箭步将她匕首夺去。 见她又要喊人,没办法只得再次将她制住。语气急切解释:“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皇为了让你和我分开,挑拨离间。你饮毒酒那晚我被点了穴昏睡过去,不是我赐的酒,我不想你死,那箭也是,父皇施计让我松手的,他不让我说,还威胁我,再对你有心思的话就要对你下手,我不想你有事,你信我可好?” 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虞昭听懂没有,见怀里的人不动了,楚子凯试探问道:“昭昭,信我否? ” 虞昭愣了一下,点点头。 见此,楚子凯松手,虞昭立刻挣脱开,果断摇头。“不信!” 又指着门:“出去。” 楚子凯不动,垂头丧气的。 见他不动,虞昭披上衣服自己往门口去,被楚子凯一手捞回。“我知你肯定只信你看见的,可我真的没骗你。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虞昭被他抓住不得脱身,只得回答他的话。“谈也不必在你洞房花烛夜来,殿下和我自去陛下那谈。” “父皇固执得很,将你骗得团团转呢。”一想到虞昭与耶格岐说话时,充满希翼羡慕的眼神,楚子凯就恼火,越想越难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今日你和西番二王子谈话我听见了,你真的要去西番” 虞昭冷漠答道:“我答应的事会做完,之后再如何与殿下毫无关系。” “有关系……”楚子凯搂住她,语气委屈:“我一听到你要走就慌了,再坐不住了,我不愿跟别人洞房,我只跟你洞房。” 听了这话,虞昭气极,大骂道:“嫁给你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楚子凯依旧不放手:“昭昭,委屈你倒了八辈子霉遇见我了。” 不想跟他周旋,虞昭又想叫卓姚。刚张嘴又被捂住。 楚子凯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把她往床上拖,果然见虞昭慌了,开口用话语更添上一把火:“今天,咱们就在床上谈了,必须说清楚,你要叫人来闹得满宫皆知我无所谓,大不了跟父皇拼了!” 两人力气悬殊,楚子凯挺松就把她拖上了床,抱着坐着。虞昭真的要崩溃了,深呼吸几口劝自己冷静,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放开。 楚子凯在她耳边轻声威胁:“最后一次相信你,你若再闹我来真的了。” 威胁?虞昭现在不是很怕,等他放开手的那一刻。“卓……” 早有防备,楚子凯立刻点了她的穴。 终于乖巧下来了。近来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眼前这人搅得他思绪全乱,做梦才能有机会离她如此近。楚子凯凑近仔细瞧着,两人鼻息交错,还是忍不住吻了上去。 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虞昭只得闭眼咬紧牙关忍着。楚子凯视若无睹,想了一下,为确保无人打扰,下床去把灯吹了。这举动真的把虞昭吓到了,就着外面透进的月光,楚子凯将她眼中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笑道:“我有那么像登徒子吗?” 想想自己方才的言语举动,自己给出了答案。有些抱歉道:“确实有些像。” 反正都这样了,上前将她搂住,还把被子盖上。打开话篓子,语气柔和向她倾诉:“昭昭,你的太狠心了,从那次骗局之后都不再正眼看我一眼,还宁可搬到偏殿来,你知道翻屋顶有多麻烦吗?不过现在确实不能让父皇知道,他若真对你下手,你又这么躲我,真出了事,我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7章 双宿 自顾自说了大概一刻钟,楚子凯又捂住虞昭的嘴,解了穴。问道:“喊不喊了?” 怕了,这次真的怕了,绝对不敢喊了,虞昭果断摇头。终于被放开,转身伸手就去抓楚子凯。“混蛋!” 楚子凯不防,脖子上立刻出现几道血痕,却顾不上,将她身子一翻压制住。 黑灯瞎火,一男一女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姿势诡异,楚子凯挑眉,笑得贱兮兮的。“你若再骂,我可不愿白担罪名。” 说着又摸了摸脖子上的伤,赞道:“抓得好,正好明天交差。” 不要脸到极致,虞昭尽力稳下脾气跟他说话。“快回去吧,你出来了,那几个良娣良媛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呢?”楚子凯又想到当日她为自己选妃,那样认真,生气委屈难过交织,非常不是滋味。“反正你塞给我的,到时你嫁给我后,自己看着办。” “我不会嫁给你。”答得果断,虞昭斜着目光不看他,语气冷漠:“当日少无知导致情意错生做不得数,还请殿下也别当真。” “凭什么”最怕她说出这种话,不言苟笑的样子太过正经严肃,仿佛已经宣判了一般。听得楚子凯眉头紧皱:“那你为何以身试险也要为我抓出齐行的刺客?为何为我挡冯妃的匕首,为何冒死为我送阵图?” 早就想好了说辞,虞昭一点也不怕。“为报你在围场替我挡的那一只弩箭,现在我和殿下两清了。” 楚子凯被气得有些无奈:“是何原因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在这说谎气我。我先跟你道歉。毕竟我失诺了,没有护好你。那箭确实也是我放出的,可那是无心的,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拿箭射你。” 虞昭不敢再轻易被他这些甜话所打动,淡淡道:“可我看到的不是,不论那一箭是否是陛下施计让你放出的。先前在行宫,你与镇国将军谈话,我与陛下就在屏风后面,暗中看着你们,听得清清楚楚。他问你选大业还是选我,你选赐死我。没关系的,我能理解,可既然殿下已经做出选择,便不可再与我纠缠。”这话说的虞昭嘴里发苦,想起那杯毒酒的滋味,太难过了。 “我没有,昭昭。”楚子凯越发无奈,他不知道源帝用了什么办法做的戏,让虞昭深信不疑。可他当时晕得不省人事。只能将解释说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父皇怎样做戏让你深信,当时我晕在内殿了,醒来时赶到亭毓楼,你就躺在地上。我慌极了。父皇偷了我的铃铛,以我之名赐的酒。威胁着我不许告诉你,不能再靠近你,不然他不救你,你可知这些事憋在心里有多难受……” 虞昭虽然嘴硬,行为也决绝。但到底对他的情还在啊。心难以控制还是对他偏向。见楚子凯如此坚持,确实怀疑了,但也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且经历过这么多,很多事也认清了。终归自己和楚子凯不是同路人。 于是释怀劝道:“就算如此,我依旧选择自由,你注定要做皇帝,我不愿再做后宫人了,还是早点醒过来好。今日西番王子所述,确实才是我心向往的。” “你信我,我也可以给你……”听她一提起耶格岐楚子凯就着急,将她搂得更紧,紧紧相贴。虞昭身体彻底僵了,反应过来使劲打他。“我不信,你给我滚!” 声音越来越大,楚子凯索性上嘴,将她的声音吞尽。虞昭越发崩溃,生怕他一冲动真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敢有何大动作了。楚子凯好似发现了她的软肋,也不放,任由自己吻够了才松开她。见她只顾着喘气不挣扎了。楚子凯心下想逗逗她,笑道:“嘴巴倔不过你,这身子……”说着作势就要解衣带。 “楚子凯你有毛病吧?”虞昭又羞又气,眼睛都红了,终于忍不住骂他:“你东宫里面四个都在等着呢,跑我这来发疯。” 听她语气不对,楚子凯连忙凑近仔细看着,果然眼里有泪,连忙心疼地哄:“别怕,我吓你的,我见你拿了别的男人的东西,难过。你又不信我……” 说话的气息打在虞昭耳边,语气柔和得仿佛世上所有东西都会被融化。“你帮着父皇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以为我不难过。还要顾着你的安危不能说,都快憋出心疾来了。你还要离开,我早看出来了,那个耶格岐就是喜欢你,此番前来不怀好意,要和我抢你。” “我不想听这些,你回去吧,”今天真的精疲力尽,虞昭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有气无力劝道:“你我之间缘尽于此。娶都娶了,你把人家姑娘晾在那太不像话了。” 闻言楚子凯起身,虞昭松了一口气,立马又提起来,原来他是去将被子理开,带着被子一起盖上来,抱着虞昭。“别说四个了,我一个都不会要,好容易将焚夏那位搞定了,你又给我找几个。倒是对我有信心。我今天偏不回去,就在这睡。” 虞昭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楚子凯将她换了个方向搂着,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低声哄着:“昭昭,睡吧,我知道你累了。这些误会一时半会儿解不开,来日方长。”说着,在她颈后的穴位捏了一下,困意立刻占据虞昭整个大脑。 头昏脑涨,加上身上的疲乏,也知不能拿他怎么样,倒不如眼睛一闭,迷迷糊糊想着明天自会有人收拾他。 殿中微小的动静终于停了,一切又在黑暗中沉寂下来,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楚子凯看着怀中人儿眼皮渐渐耷拉下去,哪种甜涩交加的滋味又涌了上来。小心翼翼在她额心啄了一下,也闭上眼睛任由思绪放空。 长夜过去,好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安睡,不过虞昭习惯了在卯时之前就醒,睁眼一看,心中一惊,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楚子凯睡得挺浅,她稍微一动就醒了。 虞昭的血没机会喷出来,因为嘴还没张就被他吻住,挣不开,虞昭不得已往他唇上一咬,用的力气挺大,楚子凯痛得倒吸冷气,放开用手一摸,竟见了血。又好气又好笑,舔了舔嘴唇笑道:“昭昭,亲近可不是用牙齿的,你不会我来教你……” 虞昭不理会他的调笑,控制着声音冷静打断:“楚子凯你疯了吗?若陛下发现你一夜未归,我才是真的难逃一死。” 楚子凯连忙道:“大清早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放心,我有办法。” 虞昭气道:“四个人昨晚等你一宿,你真的……” “我做了个媒。”楚子凯打断她,笑得狡黠告知:“焚夏公主也是个狠的,要逃被我发现了,结果发现她喜欢赢华壹,她帮我掩护着呢。” 虞昭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那又怎样?” 楚子凯有些着急。“其余三个可是你给我找的麻烦,你不能因为她们就不要我!” 虞昭依然不为所动,一字一句告知他:“你纳多少后妃都跟我没关系,我只知身在大楚,你我之间是不公平的。你是太子,和你有瓜葛,若被世人知晓,你最多被骂几句,会安然无恙。我不一样,我什么都不是,会尸骨无存,还会连累我娘。至于你给的那些承诺,我当做玩笑之言忘了,且再不会信了,也请殿下清醒一些,我入宫帮你巩固权位,也不奢望要什么回报了。只求殿下放我一条生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8章 异心 承恩妃正文卷第58章异心这番话现实得过于残忍,虞昭越说越控制不住语气,悲从心起,随着泪水涌上,染红了一双眼眶。楚子凯垂头丧气,不知该说什么,再次给她承诺?好似没资格了,以前承诺的如今尽数破碎,但若要放手。虞昭已经如同长在心上一般, 那种痛苦楚子凯忍不下来。只俯身搂住她:“你的委屈我知,我不应该将你逼得这般紧,毕竟父皇已经给你施加了许多压力。可是我就是不能接受你离开啊,你一出这宫门,耶格岐就会过来把你拐走,我怎么办?昭昭,我怎么办?” 虞昭答道:“你就当我从未来过,因为留在你身边也是死路一条,有什么区别?” “我会护住你的……” “我不相信你了……” 楚子凯觉得没脸在辩驳什么了,本就是自己失信了,虞昭为了自己不知差点死了多少回,可是放不下啊。虞昭不这样想,趁他思绪间,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在正殿坐了许久,手脚都冻得有些凉,卓姚寻过来,看到虞昭终于松了一口气。“娘娘今日起来怎不唤奴婢,还穿得这样单薄。”边说边将她扶着回偏殿。 看来楚子凯走了,虞昭放心跟着卓姚回去,梳洗穿戴完毕。又上了妆,气色很好看不出难过的神态。按例今日楚子凯要携四位妃妾来请安,后宫主位悬空,就只得虞昭陪同源帝接见。收拾得差不多了,虞昭起身往天子殿走去。碰巧遇见了刘妃,只见她急匆匆上来给虞昭说话:“宸妃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求。” 她还没开口,虞昭便知是什么事,果然听刘妃道:“刘良娣对太子殿下深情一片,但太子殿下恐怕未能感受,可否请你关照一下,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不想被她纠缠,虞昭点头,刘妃正惊讶于她的爽快,反应过来虞昭已经走远了。 虞昭到时,源帝也刚好下早朝归来,二人一同坐在正殿等候着。半个时辰左右,楚子凯来了,展笑与他同行,依旧笑得很美。后面跟着刘晚柔几个,绷着面色,但不难察觉情绪不佳。 一看便知什么情况,源帝很满意楚子凯做出的选择,毕竟展笑是外族人,先稳住了才好。其余皆是大楚官员的亲眷,日后慢慢共承雨露就好。又见楚子凯脖子也是伤,嘴上也是伤,源帝故意笑问道:“太子怎么回事儿,这新婚之夜还和谁打了一架不成?” 楚子凯闷声答道:“被猫抓的……” 源帝看着展笑,笑得更厉害。 虞昭眼神微闪,连忙吩咐着人呈上四对镯子,心下一转,将刘晚柔唤了上来,亲自给她戴上镯子。嘱咐道:“昔日在围猎场上与你相识,马术着实让本宫惊艳,今后在太子殿下身边,定要好好侍奉。” 本因昨日楚子凯未留宿于自己殿中,刘晚柔伤心得藏都藏不住,现在被虞昭这样一举动安慰,好些了,笑着答道:“谢宸妃娘娘,晚柔谨记。” 太痴了些,虞昭实在不能理解,为何刘晚柔被拒绝了,还宁可放下尊严做楚子凯的妾。换做自己肯定是不愿的,不禁觉得,或许自己对楚子凯的情意,并不如这些女子深刻。楚子凯看得扎眼,心头不是滋味,展笑倒是神色如常,一点也不在意,与源帝虞昭一起说笑。 时快至正午,虞昭起身对源帝道:“陛下,子宜估计快下学了,我去接他。” 见源帝点头应允,虞昭欲退下,却被展笑叫住:“宸妃娘娘,午后可有空与我一起品茶,我来了大楚,见了娘娘觉得很是投缘,有些心里话想和娘娘说。” 虞昭本想找理由拒绝,源帝发话了。“自然,你为了大楚与焚夏友谊远道而来,若想与宸妃说话,随时可入朝晖宫。” 既然源帝许诺了,虞昭如何再能推辞,点点头同意,又转身走了。 到了国学台,楚子宜刚好出来,见了虞昭连忙过来给她看自己新习的字。赢华壹也跟在后方,眼下有些乌青,定是没睡好,但昨晚在宴席上的愁容却丝毫不见,上来给虞昭请安。楚子宜出了课堂就迫不及待的跑去玩,卓姚跟在后方追着,赢华壹见有机会和虞昭说话,将她叫住:“娘娘,太子殿下今早回东宫,很是失落。” 心中一惊,虞昭转身:“他跟你说了什么?” 赢华壹答道:“实不相瞒,在下善听人的声音,当日河畔与娘娘和太子殿下相逢,再见时已经知晓。也知当日入军营的,并不是文罗大人。” 想起楚子凯说他和展笑有情,今日又见他忧愁尽散,心里猜得到楚子凯定然把真相告知了。那他这是?来当说客的?果然听他道:“太子殿下岂能不知情路艰难,依旧将真心只付于一人……” “焉知这真心于别人不是负担?”知道赢华壹能言善辩,虞昭不想给别人机会将自己说服,打断他的话就告辞,转身去牵着楚子宜就走。 心中思虑着,下午要来的展笑,莫不是也是楚子凯派来的?正想着如何应对,迎面走上来两个人,让虞昭觉得碍眼。 难得沈妃放下身段瞧得起虞瑶,虞昭心下好奇,不准备躲,等着她们上前。沈妃带着虞瑶上来,随意行了一礼:“宸妃妹妹对五殿下还真是尽心尽力,连下学都要亲自接送啊,听说陛下为五殿下请的夫子,是东宫麾下的军师,怪道妹妹这样不放心。” 近来虞程与阜国公府为了对付楚子凯,走得亲近,想必沈妃也得了命令要与虞昭合作示好,今日来堵呢。虞昭不看她,紧盯着后面的虞瑶:“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讨得了沈妃的欢心。” 知道她二人之间的恩怨,沈妃试着当和事佬:“妹妹,想必你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那四皇子妃不识抬举,才不值得深交。你与侧妃,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同为家族争荣才是。” 虞昭冷哼一声,顺着她的话接:“不必要沈妃提醒,本宫若真想将她怎样,怕是沈妃与二皇子出面也拦不住。只嘱咐你一句,看好她别做出蠢事坏了正事。” 听她这话,沈妃以为已经和她达成共识,于是连忙道:“这是自然,妹妹放心便是。” 虞瑶低头听着,埋下眼中的仇恨,咬着牙一言不发。虞昭目光扫了扫她,不予理会,带着楚子宜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59章 笑颜 午膳刚过,展笑如约而至,并没有预料中说出劝说,真的只是谈心说话,一盏茶喝完之后,虞昭问她:“楚军烧了焚夏大半草场,你竟还愿意来大楚和亲?” 展笑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了,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还是端着笑容答话:“哪轮得到我愿不愿意的呢,若不是此战,我父王都想不起有我这个人。” 原来她在焚夏过得不好吗?那为何笑容能如此明朗,虞昭正疑惑,又听她释怀:“那一战本就是焚夏先不讲理,最后大楚还支援焚夏百姓度过难关。我不想被派过来和亲,本来准备到了大楚逃的,被发现了。” 虞昭不再表态,只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展笑谦虚道:“我也就只有这个优点了。” 虞昭道:“我从来不知如何笑,挺羡慕的。” 闻言展笑抬头看她,确实清冷一张面容,语气柔和友善却不见半点笑意,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奇,笑笑语气中竟有一丝羡慕:“这也挺好啊,开心时心里开心就好,难过时也不用勉强自己端着笑容。” 是啊,都有好处,不会笑,有时也能轻松许多,虞昭见展笑将客桌上的桂花糖糕吃完了,将自己桌上的递给她。“你若不开心,在我面前也不必强迫自己。” 果然,就见展笑的笑容端不住了,慢慢收敛,接过糖糕眼眶还红了。“向来所有人只会赞我笑得好看,娘娘是第一个让我不要勉强的人。” 人都有喜怒哀乐,虞昭知道展笑也不例外,能笑固然是好,可怒与哀时还端着,怕是容易憋出心病。虞昭道:“笑得是好看,可是否发自内心,只要仔细体会,便能体会出来。” 展笑有些无奈,感慨道:“她们都说娘娘不近人情,其实娘娘才是生得七窍玲珑心,以心待人,而不以假面待人。” 虞昭不善于如何回应旁人的赞美,只道:“我也想体会一下喜悦从心浮于面庞是何感受。” 展笑答道:“那感受是很快乐而难得的,我这么多年端着这张笑脸,为了在王帐中换得别人的好脸色以求生存,以为笑就是这种感受吧。直到我遇见……” 话语戛然而止,虞昭替她答道:“赢大人?” 想起赢华壹说过,虞昭是知情人,展笑也不避讳,羞怯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逃离车队时,被他发现了,他第一反应竟不是把我抓回去,而是告诉我只身一人且没有钱财会很危险。我觉得他人好,就喜欢和他说话。后我就想从嫁妆箱子里偷点东西再逃,好巧不巧又被他发现了。他告诉我找错箱子了,那分明是他随行装画的箱子。我们两个互相望着,都忍不住笑了。大婚前夜我又想逃,除了钱财,我还想带着他给我画的像,结果东西太多翻墙时被太子殿下的卫兵发现了……” 东宫是何等地方,守卫森严不亚于皇宫,别说人了,鸟都难飞出去,虞昭更觉眼前这人天真难得,问道:“太子殿下成全你们了?” 见展笑猛点头。“昨晚赢华壹喝得醉醺醺的,太子殿下偷偷带我去看他,对我说,只要好好待在东宫,等时机到了,会让我和赢华壹走。然后我就守了赢华壹一晚上,他还满口胡话,早上他醒时看见我,我同他说了,他竟开心得哭了……”说到这展笑一双笑眼又眯起,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更好看了。 又见一对相悦相守的有情人,虞昭点头祝福:“那便好好待着吧,陛下今日也说过,你若想来同我说话,来朝晖宫就是。” 展笑点头,又好奇道:“赢华壹说太子殿下有喜欢的人,那人也喜欢他,但他们因为重重原因就是不能在一起。娘娘知道那人是谁吗?昨晚太子殿下应该是去找她了,被打得很惨的样子,那人真的喜欢他吗?” 罪魁祸首就在她面前坐着呢,听这话跟问罪似的,虞昭怔愣过后,垂下眼神答道:“肯定不如刘良娣喜欢他……” 展笑不明就里,点头赞同:“刘良娣真的很喜欢太子殿下,今天早上眼眶都是红的,张良媛和凌良媛都没有呢。” 既然他有痴心人挂念,或许天长地久,终有一天会被刘晚柔打动吧。自己情意不如别人深厚,退出是明智且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虞昭的心,又坚定了些。 太子纳妃一事热闹过了,转眼又到了虞昭的生辰,今年的华诞宴依旧热闹且无趣。一如往常,各大臣携着自家爱女,这家才冠京州的小姐,那家名扬天下的千金,个个都是才貌双全有备而来。一会儿要献歌一会儿要献舞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世间万物都被才女们用诗词歌赋咏了个遍。源帝已经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了,虞昭也百无聊奈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分上下,那赏人的荷包,卓姚递得都快厌烦了。 不过让人惊喜的是,先前被派去管理焚夏驻军的文罗,在宴会快结束时赶回来了。源帝借着场合,下旨赐了个宁远将军的职位,这下总算如愿当上女将军了,文罗看着虞昭笑得开心,虞昭也点头回应着。转身禀明了源帝,兑现当日承诺,为文罗亲自带上了盔冕。 众人暗自惊叹,文渊兄妹二人,原不过是看场子的九品芝麻官,现在皆成了掌权的武将。可他们不依附文老将军府,却和宸妃交好,都在揣测他们莫不是入了虞程一派。 虞程也在暗自盘算着,自己一派势力中,掌军权者确实缺乏,也动了心思。宴毕后就连忙递了家书给虞昭,自然又落到了源帝手中,吩咐楚子凯连夜过来朝晖宫商议。 虞昭为文罗带盔冕一举本是无意,奈何虞程等人在意了,源帝问楚子凯:“你怎么看此事?” 文渊看似不立于任何一派,但实则已成了楚子凯心腹,为人正直,倒不惧他会倒戈。于是道:“文氏兄妹皆是忠国之人,定不会帮着虞程兴风作浪。但文大将军常常对文渊施压,此番文罗受封,恐怕更遭他打压。” “不如顺水退舟先如了虞程的愿?”听他父子二人分析着形势,虞昭心下一计,开口提议:“若我假装出面,说服了他兄妹二人,入了虞程的队列。文大将军的施压,自然先由虞程扛着,而时机到来该削弱虞程一派时,又可和他们里应外合,岂不更好?” 源帝思索片刻,觉得此法甚好,但需慎重。“既如此,待朕和太子与他二人密议过后,再细商如何布局。” 天色渐晚,源帝决定今日便议到这,欲回天子殿处理公务。看着楚子凯下了密道才放心走了,虞昭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出去,不料楚子凯一直在下面等着,听源帝走了立刻抓住机会上来。虞昭吓了一跳,趁她愣住的机会,楚子凯上前将书房门堵住。“你又这么多天不看我一眼……” 不止如此,每天睡觉还让宫女守夜了,楚子凯就算翻屋顶,也只能偷偷看一看她。就算他此刻在虞昭面前,依然也没能得她一个眼神。“当日那话我没说清楚吗?殿下要听我可再说一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0章 止步 “昭昭!”那话扎心得不得了,当日将虞昭自己眼泪都差点说出来了,楚子凯自然不想听,只想抓住机会和她好好说会话。 虞昭不想给他机会。毫不留情将言语化成针往他心上扎去:“楚子凯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不管你对刘晚柔等人有无感情,她们皆将一生托付给了你,你在这和我做着无济于事的周旋,不如发发善心对别人附注于你的情意给点回应。” 成功被扎得鲜血淋漓,楚子凯不发一言,极力压抑着怒气后再忍不住,将她一步一步往后逼,边走边艰难开口问:“你觉得这个局面是我想看到的吗?你只看到刘晚柔对我的情意深厚,甘愿把她往我怀里退,你可曾看到她每日在我身边端茶倒水时那窥探密报的神态? 你帮着父皇给我施压,出谋划策让我在她殿中留宿,如同拿着刀在我心口上剜肉一般,我一一艰难应付着。不敢流露半点真心让父皇起伤你之心。 我给你时间慢慢来,可你呢,永远不看我,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任由我每日在相思苦海里挣扎……昭昭,你曾为了我拼命,那才是不求回报的情意,惹得我将真心捧出,你又不要了。可给都给你了,你不要了我心便空了,不能这样残忍……” 虞昭闭眼,更加残忍:“你的死活不关我事,我只知对你有情我便会死,至于其他的事,不过是为了离开之时与陛下谈更好的条件……” “你睁开眼睛再和我说话!”楚子凯将她打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红着眼睛将她搂住:“你不敢看我,怕情意藏不住……” 被他说中了,确实是如此,虞昭有些无力,叹了一口气:“殿下若记得当时恩情,就放过我吧,我现在选择将以前种种抹杀,是因为我想活下去,殿下也知,若你我再有瓜葛,我便活不成了。命和情感比起来,重太多了。” 楚子凯道:“父皇的威胁我比你更忌惮,所以我在隐藏,可你真的在放弃,甚至变本加厉使用各种方法逼着我放弃,你害怕,我理解,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你不能主动将我推给别人。咱们静静等待着时机好吗?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 书房未掌灯,内殿也无人,静得出奇,虞昭强迫自己清醒,语气放缓问道:“你放弃江山,我要的一切才可得,你愿否?” 楚子凯立刻答道:“我得到了江山,你要的一切我依然能给你。” 话怎样说都不费力,实现确是不可能的,为帝王者,怎可余生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且还是个非议满身的女人。虞昭眼睛也红了,看向他:“殿下这话自己可信?” 楚子凯看着她的眼睛,坚定承诺道:“尘埃落定之时,天下人若因你我之情觉得我不配为君主,我以你为先。” 虞昭摇头:“那是绝对的,时候未到,怎知你这话是真?” 楚子凯答道:“没有绝对之事,时候未到,怎知我不能共拥你与江山?” 海誓山盟太动听了,动听的总是不现实的,虞昭和楚子凯都难过极了,心痛堵着气息,再不能说出一句话。虞昭身体被楚子凯紧紧相拥着,却将收回的那颗心藏得远远的,不敢与他贴近,一触便会功亏一篑全盘沦陷。 虞昭想挣脱他的怀抱,手却真的使不上力气,好似内心告诉自己不能留恋,身体却不受控制本能接受他的温暖一般。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殿下放手吧,我们都不能那样自私,陛下、我娘,子宜,此事牵扯了太多人了……” 百感交集,虞昭说不出是何感受,后悔当初答应入宫了,哪怕再回到家徒四壁的日子,食不果腹也比这感受好多了。楚子凯稳下语气在她耳旁哄道:“我知,顾虑重重,我只求你等候,但不要弃了好吗?现在朝堂动荡不安,父皇尤其怕我被人抓到把柄,所以才如此不近人情。待大业初成,一切稳定之后,你我坚持,他会同意的。我会拿命护着你,若再失诺,绝不会有脸再拦你。” 不敢答应,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堤坝不能在此刻决堤。 可虞昭实在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了,忍得身子都在抖,只能选择沉默,楚子凯看着,也心疼得很,柔声道:“我不逼迫你,但你我情意未消亡是真,你可以不表露,但不能否认,不能违着心意再给别的女人制造什么机会!” 虞昭知道他在说什么事,展笑和楚子凯逢场作戏瞒得过去,其余三个女子中,刘晚柔出生最好,源帝第二个看重的就是她。虞昭原也以为她对楚子凯的情意真挚,结果前几天传出,她为了爬床给楚子凯下药,又被发现给刘家的家书中夹杂政事。源帝虽下了密旨将她禁足,但觉得不能与刘家翻脸,故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惩治。 加之刘晚柔恼羞至极胡乱指人,楚子凯以为那下药的事情是源帝和虞昭知晓的,彻底触到了楚子凯那根敏感的弦。不能接受虞昭就这么放任其他女人占有自己。这几日越想越气,终于逮着机会和虞昭谈。 白白担了这个罪名,虞昭更是难过,心爱的人被其他女人盯着想着霸着。绕是虞昭在好强,一想起来还是难过,泪都噙在眼中,咬着牙不想让它掉下来。顶着一双水汪汪得大眼睛逞强一言不发。楚子凯便知不对,连忙惊喜试探问她:“昭昭,刘晚柔那事,你不知是吗?” 这一问便更是忍不住了,人非草木,这些日子压抑的委屈顷刻涌了上来,气得说不出话,一滴泪水落下,便彻底止不住了。虞昭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全是因为楚子凯!这便是最崩溃的一次。楚子凯连忙给她拭泪,顺着背道歉。 软话说了一箩筐,说着就要去吻她,虞昭还在气头上,他脸凑过来时强硬地避开,但身子被制住动不了,只得用手胡乱抓着。楚子凯知道自己脸上又有几道痕迹了,虽不至于出血,但红肿是不能避免的了。无奈笑道:“明日焚夏公主又要替你担罪名了。”见虞昭停下瞪着自己,楚子凯又凑近调笑:“没事,反正已经这样了,别浪费机会,你要泄愤,再咬几下可好?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忽想到什么,虞昭出乎意料冷静下来,楚子凯就是估量着书房内殿隔音好叫不答应人,胆子才这样大。于是大喊:“大灰!小灰!毛团!虎妞!崽崽!” 楚子凯正不解,虞昭擦干泪痕看他。“你喜欢被咬?我成全你。” 随之而来一阵狗叫声越来越近,那书房门没上锁一撞就会开,楚子凯大惊,抓住最后机会死命吻了一口虞昭的唇,满含委屈甩下一句:“昭昭,你好狠的心……” 在书房门被撞开的那一刻,连忙退进密道里逃了。虞昭不是真心想让狗伤他,连忙将几只狼犬叫住了,把地衣盖上,带着它们退了出来。后园里冷月光撒了一地,照着冬夜的残枝败叶,更觉冷到心底。何处最暖,虞昭不得不承认,还是方才那个怀抱,但想要安心拥有,难得令人望而却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1章 年灯 楚宫的冬日都是喜气洋洋的,年节又至,皑皑白雪做底,点缀着的梅花是红的、灯笼是红的、窗花也是红的,整个世界好似只有这两色。这个年结虞程进献了许多珍宝给朝晖宫,好似很开心的样子。虞昭清楚缘由,源帝与文渊文罗商议后,假意依附了虞程。自以为势力又大增,虞程越发得意,将功劳全归于虞昭。 阜国公府审时度势,更加想与虞程交好。实则也有了些防备,左右逢源,与文大将军府也稳打稳扎交涉着。 前朝的局势动荡不定,后宫表面倒是安稳了些日子。年节将至,今年与往年不同,奉大楚立朝百年,所有仪式都越发隆重。 卓姚帮着虞昭打理着,每每忙到深夜,就着烛光,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虞昭时常劝道:“姑姑去睡吧,我打理好了明日给你过目便是。” 不管虞昭说了多少次,卓姚都不肯先去休息:“今年这节交由娘娘主持,若出了差错,沈妃刘妃她们定然抓着给您不痛快,奴婢虽老了,但自先太后为皇后时,就一手帮着打点,累点不算什么,不能让您被她们瞧不起。” 相处久了,卓姚真如一位长辈一样,处处为虞昭着想着,虞昭看在眼中,记在心上。担心她劳累,尽管她推辞多次,虞昭再而三的请,推辞不过,卓姚只得嘱咐几句,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去歇息。 冬夜的冷风,卷着雪花秫秫响,屋里屋外两个世界,暖炉将身上寒气驱散,外头伺候的小宫女扣了扣门:“娘娘,卓姚姑姑吩咐奴婢来给你送盏热汤。” “进来吧。”虞昭头也不抬吩咐着,那门一开,一股寒意立刻侵袭进来,又瞬间被阻隔在外。虞昭抬头看那宫女,手冻得通红,嘴唇也乌青了,皱眉问道:“冬夜李值守也需站在廊下吗?” “回娘娘,一年四季皆如此。” 冬寒之苦,虞昭从少时便领教过,手脚常年冰冷,僵得发疼,被子怎么暖都暖不热。从外至内只觉整个人要冻成冰柱子,却只能咬着乌青的唇瑟瑟发抖,严寒将意识吞噬,梦都是冷的。 感同身受,虞昭吩咐道:“此后都不必站在屋子外,每一个时辰出来巡视一圈也就是了。” 那宫女放下汤盅:“谢娘娘体恤,奴婢们不怕,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虞昭听后,心下感慨,皇宫大殿,世间荣华富贵最盛之处,原也有人受着冬寒之苦长大。将那汤盅推给她:“你喝了吧。” “这……奴婢不敢,逾越了规矩。”那宫女慌得差点跪下 虞昭自顾自的打开盅盖,里面的雪燕为珍奇非凡,递给她:“抗命也是逾越了规矩,就在外面暖炉旁坐着吃,等着交班的人来了,知会她们,以后冬日值夜就按我说的那样。” 那宫女连忙道谢后接过,出去坐下喝着,两只眼睛时不时透过屏风瞧着里面专注的冷美人。总一副淡漠样子,其实相处久了,倒是能感受她心肠是热的,只是不解,为何她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享着旁人望尘莫及的荣华,总不见她有多开怀,有事情做就埋头,该说话才说话。给赏赐时,慷慨大方,但还是一副冷冷的神态,平日里从不与丫头们说笑,和从前淑妃娘娘两个样子,不知何处讨了陛下喜欢。正思虑中,见虞昭合上了册子站起,连忙上前:“娘娘可是要歇息了?奴婢替您换个汤婆子吧。” “不必,我不觉冷。”虞昭将那册子收起来放到架子上,不小心把其中夹着的天灯样式落了出来,小宫女看见拾起递给她,不禁感叹道:“今年放的灯可真好看,奴婢十年前见过陛下携着众娘娘放灯祈福,可壮观了,今年的灯更华丽,场面定然更好看。” 虞昭听她说着,自顾自的整理好。嘱咐道:“今年除夕,除了灯还有烟火,到时候注意留意着宫中各处,免得星火落下,不慎走水可不好。” 那宫女答道:“奴婢明白,会嘱咐其他人的。”后扶着虞昭上了床,将帘子放下退了出去。 一应安排下来,宫中明面上的装饰都比往年更奢华。整个花园喜气洋洋的,吉灵湖的冰每日都有人清理,里面的锦鲤也成片成片游着,引得人都往湖边来凑热闹。 虞昭没有这个闲心,内造府预备的烟火灯迟迟做不好,终于在腊八这天交上来了,连忙过去巡视着。见给自己的灯过于奢华,与源帝的都相差无几,警惕问道:“这灯的规制是否逾越了?” 内侍讨好地答道:“怎会,娘娘承天恩,自然是用最好的灯。” 听他这样说,再看那灯的凤只有八尾而非九尾,故作罢,不去管它。 合宫家宴依然热闹非常,楚子宜现在能自己吃饭了,几下吃完就闹着虞昭要去放烟火。将他哄着又喝了一碗汤,差不多到时候了,源帝起身,带着众妃来到金殿前方。汉白玉地砖上呈放着各式各样的灯,楚子宜一出来就指着烟火,虞昭点头,吩咐卓姚带着他过去玩。自己同源帝行于首位,预备领灯。 守着的宫人早早的准备好,待女官唱完贺词后,源帝同虞昭上前,托起两盏最华丽的灯,旁边内侍准备引火点燃。 “且慢!”蓦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众人望过去,原是沈妃,只见她打量着那灯,继续道:“宸妃妹妹位分高不假,但这灯所用的金鳄革,只能为陛下御用和皇后所用。妹妹放了这灯,恐怕坏了规矩。” 什么金鳄革,没几人认识得这样详细,她不说本没人注意。源帝看着眼前这个爱斤斤计较的女人,有些不快。此刻她既然说出来了,虞昭先前风头太盛遭百姓不满,不能被她们拿着一点机会说事,只能将她的灯撤了。 趁此机会,刘妃想讨个好处,于是将灯递上:“不若宸妃妹妹用臣妾的吧,余下的人从位分低的依次递上就好。” 只能如此,虞昭只想快点结束这些可有可无的形式,接过道谢。一旁的内侍将灯点燃,依着先例,虞昭和源帝各自在灯上写着福诗,心中算着时间,灯飞起时,必须在落笔那一刻,才是最吉。 其余人都在后面侯着,旁边楚子宜拿着小银花完得开心,笑声连连。若仔细往源帝和虞昭的灯上看,就能发觉,虞昭前方那盏,火苗不如源帝那盏灯大,微微带着点蓝色。 当然只有眼睛不离虞昭的楚子凯发觉了,警惕地看着,今日赴宴带来的随从,有赢华壹,急切拉住他问是何缘由? 赢华壹随他所指看过去,大惊,忙对楚子凯道:“此现象倒是硝石加了硫磺所致,会爆裂开来,威力无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2章 爆裂 承恩妃正文卷第62章爆裂爆裂?楚子凯来不及细思,见那火越烧越不同寻常,疾步朝源帝和虞昭那里去,高声提醒道:“小心,那灯有问题!” 听他的声音响起,虞昭和源帝都转头看,见楚子凯快步上前,将二人往拉住往后转护住,顷刻,一声巨响,那灯果然爆裂开来,声音大得让人耳朵鸣响,久久不散,再看那边,贡桌都裂了。 众妃尖叫着往后退,侍卫立刻上前将源帝护住退后,场面慌乱,许多祈福所用的器具撒了一地。楚子凯为了护住源帝和虞昭,没完全躲过,手臂上被炸伤了一片,血肉模糊。却顾不上,拉着虞昭问:“没事吧。” 看着他手上的伤,虞昭来不及惊讶,懵住了,听他又问,这才反应点着头。看向那灯,威力确实不小,若是没被拉开,此刻不死也容颜尽毁。 正心有余悸,虞昭忽惊觉,转头看向楚子宜,他旁边那排礼花的引线已经点燃,顾不上别的,连忙推开人群往他所在的方向冲去。卓姚也反应过来,拉着吓愣了的楚子宜想离开那礼花处,为时已晚,只得用身子将楚子宜护住。虞昭直直上前,用力将那排礼花推开。 果然如她所料,一声巨响在前方炸开,推开的同时连忙转身卧下,但伸出去的手被炸得鲜血直流。还没停,又将卓姚和楚子宜往身下一揽,那礼花又爆裂开来,越发有威力,碎片飞溅,明显可以看到虞昭背后,血迹如红梅般渗出,开在绣着如意纹的华服上。 楚子凯赶到,同侍卫们一起扶着几人快速离开,害怕再有烟火天灯爆裂,顾不得眼前场面慌乱,招呼着人们直奔殿内。众人听他指挥,一窝蜂地往里面去,虞昭后背手上都负伤,那血看得楚子凯心中发疼,吩咐卓姚扶着她往旁边无人的厢房去,又命人速去请御医。 那边的源帝被人护着,只是有些惊着了,恢复后立刻出了正殿出来查看,与楚子凯撞了个正着,拉起他的手查看,血肉模糊看得源帝皱眉,转头吩咐冯安:“立刻封锁在场所有人,将内造府所有人员扣下审问,今日这灯和烟火,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冯安得令忙退下,楚子凯道:“父皇,这分明……” “朕知道。”源帝将他打断,转头自顾自往偏殿厢房去,边走边说:“操心你该操心的,让御医给你看看手,再去调查此事,其余的,分毫都不许粘染!” 闻言,楚子凯无奈叹了口气,犹豫许久,还是朝反方向走去。 厢房中的人也手忙脚乱,朝 晖宫的宫人们都闻声赶来,连忙被卓姚吩咐着带楚子宜回去。虞昭小臂伤得不轻,背上更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嵌进皮肉里,这就罢了,里面的硫磺硝石咬得血肉越发疼痛难忍。 女医只得用银柄划开皮肉一个个挑出来,明明是积雪三尺的酷寒天,虞昭疼的冷汗直流,死命忍着那刀锋划开肌肤的疼痛,唇都被咬破了。 一盆盆染了血的血水端出来,源帝在外担忧嘱咐道:“若不能挪动,便在这先养着,寒冬腊月,着了寒发热更不好。” 说话间,沈妃刘妃带着一大群人都过来看,跪下行礼后就想进去,源帝连忙叫住:“这一群人都进去,一人一口气,都要吹得宸妃染上风寒。” 后指着满脸担忧的虞珠,还有展笑:“老四家的和展良娣进去看看就是。” 二人得令,急忙往里面去,见虞昭伤痕累累,疼得说不出话,虞珠和展笑对视一眼,也不好开口问,只上前帮着卓姚上药。 好一会儿,才忙活完,卓姚仔细给虞昭包扎好伤口后,为她擦了擦身上的汗,嘱咐道:“娘娘今日受罪了,先休息吧,您放心,五殿下奴婢会照看好好的。” 虞昭强撑着抬起头,见虞珠和展笑在,想伸手示意让她们过来。二人连忙上前,虞珠接过她的手,先开口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和四殿下已经去查了,那幕后之人定会伏法的。” 见虞昭还欲说话,展笑道:“发现得及时,除了娘娘和太子殿下受伤了,其余人都无碍的。且太子殿下伤口包扎后就无碍了,娘娘要放心养伤。” 这才能放下心来,虞昭点点头,将头埋下,在疼痛中睡过去。所有闲杂人等都被谴得远远的,除夕夜子时的鞭炮声也没敢响起,生怕扰了虞昭安眠。 新春的喜气,因这次变故,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合宫上下被下了死令,不许传出消息,天子殿前的地砖如寒冰般刺骨,跪了一排内官,面对源帝和楚子凯等人的质问,大多都不知灾从何降。面面相觑,都觉大难临头,内心慌乱却不敢流露,伏在冰冷的地上暗中祈祷能尽快查出真相摆脱嫌疑。 其中几个内侍抖得尤其厉害,在人群中看着倒是不明显,可是楚子凯眼神敏锐,指着他们问内侍官:“那几个是做何用的?” 内侍官抬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答道:“回太子殿下,是负责采办的。” 楚子凯还欲细问,又听冯安匆忙来报:“陛下,发现不对之处了。” 源帝忙让他细说,只见冯安将今日源帝那盏未放飞的灯抬进来,回道:“奴才命人仔细检查了陛下和各娘娘的天灯,陛下的龙灯和先前预备给宸妃娘娘的灯所用的引火皆是寻常燃料混蜜蜡做的,原就是按照规矩来的,绝不会有爆裂这等危险。但其他娘娘手中的灯,再所用燃料皆发现了硝石和硫磺,一旦用火触碰,不过半刻钟,就会出现方才那等险象。” 果然是办事不严所致吗?内侍官已经被吓得冷汗直流,楚子凯眼神如刀子般刮在他身上,问道:“你作何解释?” “还请陛下,太子殿下恕奴才监察不严之罪,陛下和宸妃娘娘的灯,都是奴才亲自盯着单独制作的。奴才自然敢保证绝对没问题,可是其余的那些,皆是手下人安排着的啊。 扫视了场上所有人,楚子凯又问:“燃料可是一批?” 内侍官连忙答道:“不是!两盏主灯用的自然是更好的。至于那金鳄革,是奴才便宜做主想讨好宸妃娘娘所……” 好似想起什么,内侍官立刻住了嘴,蓦然起身,连忙指着方才被楚子凯询问的那几个内侍,急切道:“奴才想起来了,那几个采办的,迟了好几天才把货物送到,给各娘娘们所用的燃料也在其中。” 被指出来了,哪其中的一人,惊怕得晕了过去,楚子凯更肯定有问题,快速至他们面前:“识相的话就自己招,否则本王有得是办法让你们开口。” 场上静默,内侍官怕被连累,连忙膝行过去,拿起浮尘抽在他们身上:“还不快说,若欺瞒圣上与太子殿下,我剥了你们的皮!” 源帝也发话:“再不说直接拉下去,刑房的十八酷刑具,放着不是当摆设的。” 四方压力逼迫,终于有个人颤巍巍的开口:“奴才求陛下恕罪……那燃料,确实出了些差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3章 雪夜 寒风呼啸的声音如同鬼怪咆哮一般,此刻天还没亮,本该是灯火通明守岁夜,可这场变故让满宫的人身心疲惫,纵那灯火依然彻夜不熄,所有人也睁着眼难以入睡。 白雪覆盖着宫道,道上一人,独自顶着风雪往前行着,雪下得太大,他身后的脚印,顷刻又被大雪掩埋。走至一方小门处,轻松绕开巡视的人,到了厢房门口,正准备推门,余光瞥到一个身影,手霎时顿住。 卓姚无奈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递给楚子凯一盏热茶:“殿下悄悄进去吧,奴婢替您瞧着,不会让陛下知晓的,喝盏热茶暖暖再进去,别带了寒气进去冷了她。” 楚子凯松了一口气,连忙接过道谢。 为他打开门,卓姚又劝道:“在陛下和你之间左右为难,她才是最不好受的那个,殿下真能保证……” 又觉自己多话了,连忙住了嘴转身走开,楚子凯眼中思虑一瞬,推门进入。 屋中未起灯,可楚子凯能清楚感受得到虞昭就躺在那,沉下气在外稍坐,待身子暖了,才燃起一盏小灯,走至虞昭床前蹲下看她。 背上有伤,虞昭此刻只能趴着睡,枕着未受伤的那只手,发丝微乱,眼角好似还有泪痕,看着可怜兮兮的。知道她性子向来倔,定是疼得厉害了才哭的。楚子凯心中微酸,不禁伸手想帮她顺顺头发,可虞昭在此时睁眼了。 视线对上,楚子凯的手停在半空,虞昭稍微动了动,立刻扯到伤口,涩痛破额,脸又没了血色,楚子凯忙轻声安抚:“你别动……” 疼痛难忍,虞昭泄了力,将头埋在枕下,楚子凯只以为他不愿见自己,有些失落。 虞昭闷闷道:“殿下回去吧,你的伤也受不得寒。” 完全不在意她前面那句,得了她的关心,楚子凯稍觉得有些安慰,连忙道:“我不怕,但是让你受伤了,心疼得紧。” “不必担心,殿下回去吧。”虞昭还是将头埋着不看他。 可是楚子凯想见她,又害怕她挣扎,不敢触碰。心下一计,装作伤口疼,闷哼一声倒吸冷气。虞昭连忙转头看,得逞了,看到她眼中的担忧,楚子凯更是欣喜。“昭昭,你还是在乎我的。” 自己手也伤着,知道多疼,虞昭不以为他是装的,虽不愿轻易开口,眼中心疼还是不自觉流露一二。楚子凯将怀中的药拿出,轻轻伸手:“把手给我,这药好用些。” 虞昭摇头,楚子凯直接将受伤那只手伸进被褥,抓着她的手不放。虞昭不敢动,因为除了疼外,怕也牵扯到楚子凯手上的伤,于是不动,任由他将药粉撒在上面。倒是温和,不似御医给的药那般刺人,心下猜测得到定又是那位凌先生给的。 “你右手我左手,若废了凑在一起也能齐全。” 听楚子凯轻轻念了一句,虞昭垂眼看着伤口,伤得不轻,留疤是一定的了。叹道:“失了初衷。” “什么?”这句话让楚子凯不解,不由发问。虞昭答道:“你原告诉我,我来是为了护住子宜,引开心怀不轨之人的视线,可如今灾祸不断。” 小心翼翼将她手包扎好,楚子凯道:“你全做到了,是我不好。当日夸下海口要护住你,如今没有说到做到。” 在虞昭入宫之前,这些幺蛾子也不少,但都是冲着楚子凯来的。可如今在旁人看来,虞昭楚子宜势力渐长,树大招风,将那些暗箭全引了过去。 挡灾确实挡住了些,可是这几年带着楚子宜,虞昭上了心,若他真受到何伤害,自己断不会好受。不由怀疑源帝之前所做决策,是否有些失误。 “殿下和陛下商议吧,尽快将所有障碍清除,我离开了,对所有人都好。” 又是要走,楚子凯十分确定,自己下不了决心放手,可种种事情发生,再没了底气出口挽留。忍着心疼沉默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虞昭也不说话,还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他,二人都心知肚明,萌芽的情根深入心,却被种种阻隔抑制住不能继续生长。虞昭心中悲极暗笑,其实这情本就不能见光,何来生长的机会,就算一路无阻,终究也会枯黄凋落,何有机会能求个结果? 越想越伤感,不想在他面前以泪水发泄,憋得身形颤抖。 忽觉察觉到一只手伸了进来,虞昭惊得一抖,慌乱转头看他,扯的背上的伤又是一阵剧痛,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楚子凯连忙将她制住:“你别动,我只看看你伤如何,就算你不让我也要看。反正我双指一点你便动不了,你乖乖的,我又不做什么。” 话说得轻巧,可虞昭衣物所掩之处,双足都从未有男子见过,何况后背。就算楚子凯是心悦之人又如何,也不能如此不守规矩。绝对不行,怎会乖乖如他所说不动,忍着痛就要挣出,可被楚子凯双指一捏后颈,不知为何浑身就软了下来,只是没有力气,却能说话。楚子凯又道:“卓姚姑姑放我进来的,她好似站在我这边了,你喊没用的。” 说着就俯身,将手伸到虞昭胸前处解她的寝衣扣子。“昭昭,我不会放过今日对你下黑手的人。” 离得太近,楚子凯说话时气息打在虞昭的耳边,并着这个姿势和语气,越发暧昧。虞昭又羞又慌:“你住手,别胡来!” 楚子凯不住手,将她寝衣轻轻褪下。“你我互相倾心,看一下算什么胡来。” 衣服已经被褪下,美背光滑如玉,那些伤痕红红点缀在上面,尤其明显,看得楚子凯心一阵阵刺疼。虞昭将通红的脸埋下不敢抬起,咬牙切齿道:“楚子凯,你等着被咬死吧……” 知道她说得是那几只名字奇奇怪怪的狗,害怕她因羞又气得心里不痛快,连连安抚:“好好好,大不了以后让你看回来,想咬我何时不可以?” 越发被气得说不出话,不过感觉得到楚子凯在给自己背上的伤口上药,凉丝丝的不似方才那般疼了。可被看了身子,羞恼逼得虞昭埋在枕中的脸如火烧一般。 轻柔的给她上好了药,正准备把衣服给她套上,余光一扫却瞧见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原是被那马球场的飞箭所伤的,已经淡去,不细看根本不易察觉。她身上所有的伤痕楚子凯都记在心里,永远淡不去。此刻瞧见,不由伸手去触。 肌肤相触,虞昭彻底炸毛了,正准备骂,随之被楚子凯落在自己脖颈处的吻砸懵了。又听他在耳边轻喃:“你为我受的这些伤痛,以后我会全心补偿。” 虞昭不相信两人之间有以后,这话说出来只让她觉得更伤心。楚子凯帮她把寝衣套上,又离得那样近,虞昭低声道:“我不需要什么补偿,我要殿下收了这想法。” 楚子凯听见了,不作答,扣好了扣子双手不放开,亦然环住她。良久,在她耳边轻吻一下:“我不答应,你好好养伤,气留着好了以后再生,等你有力气了,怎么收拾我都行。” 如同恋人之间耳语厮磨一般,虞昭想发的火被这温柔语气浇了个大半,侧头想躲开,又被楚子凯乘机在脸颊吻了一口。“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逮人,不能陪你了。” 见虞昭闭眼不说话,楚子凯把被子给她掖好,轻手轻脚走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虞昭睁眼,脸因方才的窘迫微红。纠结满心,望着窗外微亮的天,再难入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4章 蛛丝 顺藤摸瓜查下去,那几个内侍只招出不慎打湿了原本从别处运送到京州的燃料,怕被责罚,恰巧碰见了有人兜售便宜燃料,乱买了来充数。可是验货时,那燃料就是燃得慢些,不曾想会发生此事端。 线索在此就断了,几人被打了个半死都交代不出到底是何人将这掺了硝石硫磺的燃料买入了宫中,想来是真的不知道。 不再指望从他们口中得到何线索,楚子凯换了思路,暗中调查京州燃料买卖记录,若大批购买,各商铺定然会有记录。可一般有人大肆购买燃料,大多是京州权贵为了办喜宴寿宴用作制灯或烟火的,每每购买都会记录好缘由。 不过半天时间,手下人将各商铺搜得的账薄单子呈上,把京州近几年来批量燃料出售的走向和缘由念出来给楚子凯听。一直念了大半天,理由大多相同,楚子凯却不敢漏听一个,但都不觉走何问题。 “御史大人孙勒五十大寿,于一年三月前进燃料五十斤于制福灯所用……” “礼部尚书张运忠于一年前进燃料一百斤于家母七十大寿制爆竹烟火所用……” “中郎将陈楠于一年前进燃料一百斤于于新年祈福制爆竹烟火所用……” “文将军府于十月前……” “等等!”好似发现了不对,楚子凯吩咐着人将那单子拿上来,自己仔细看着,确认不是听错后,问旁边的人:“虞程的亡妻是何时离世的?” 那人细思后答道:“去年年节之前,由于她是戴罪之身,又怕扫了新年喜气,故并未大兴丧仪。” 有苗头了,中郎将陈家为虞大夫人的娘家,且老夫人在世,是府中德高望重的人物,自己女儿死了,怎会为庆祝年节大肆进购燃料喜迎新春?楚子凯立刻吩咐:“派人看住陈府,请陈楠入天子殿。” 立刻有人去办。这蹊跷确实不容易被发现异常,不过是楚子凯是想起先前和虞昭一起到虞陆府上抓鬼的那场闹剧,原是虞大夫人刚死不久后虞瑶的报复,这才发现不妥。连忙想去天子殿同源帝一起商议。 刚出门便遇见张良媛,提着个食盒往这边来。见了楚子凯,连忙上前关切。“殿下昨夜为查天灯烟火一事彻夜未眠,白日也不曾休息,妾身熬了参汤为殿下养身提神。” 楚子凯脚步匆匆绕过她。“我有要务在身,不必。” 对于虞昭给自己挑的这几个女人,楚子凯万般无奈。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又确实不是自己心之所属,只得吩咐好吃好喝养着,但实在没办法注入半点情意。 尤其是前不久,在刘晚柔那着了一道后,越发警惕保持着距离。 每日早晚收到的参汤共有六份,看着都腻,都不知该如何打发,好在展笑有时能帮着自己挡挡。楚子凯心中不开心,心想若是那人给自己送汤,一口气喝个十碗八碗,都不会觉撑。刚拐出殿门,又遇见展笑,连忙指了指里面,拜托道:“本王有要务在身,麻烦公主了。” 展笑应下进去,拉着张良媛说话,楚子凯上马一路疾行至皇宫。昨夜的积雪未化,今日被阳光一照,整个宫里亮堂堂的。还没进天子殿,就见楚子宜小小身影从远方独走来,楚子凯连忙上前将他拉住:“跟着你的嬷嬷呢?” 见是他,楚子宜请求道:“她们不让我出来,三哥带我去找母妃可好?” 心下估摸着陈楠还有一会儿到,楚子凯依言带着他拐去了虞昭所在的厢房,卓姚瞧见两人,迎上去:“五殿下怎出来了?” 楚子宜答道:“要见母妃,嬷嬷们不让。我只想看看母妃,不吵。” 乖巧的样子换谁看了都不忍拒绝,卓姚带着他进去,楚子凯也跟上。虞昭已经醒了,趴在软垫上翻书,见楚子宜来了,连忙伸手握住他的小手:“天寒地冻的,谁带你出来的?” “他自己逃出来的,”楚子凯绕过屏风也进来,告知后就坐下看着虞昭,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因凌晨楚子凯那流氓行为,虞昭不想看他,拉着楚子宜嘱咐道:“以后没人跟着不许自己出来知道吗?” 只差一点,今日躺在这的就是楚子宜了,这让虞昭以后不得不更警惕。于是吩咐卓姚:“还请姑姑这些日子亲自看着子宜,不用守着我。” 卓姚点头应下。 不多时,天快黑了,卓姚带着楚子宜出去用晚膳,楚子凯告知虞昭:“或许与陈家有关。” 虞昭客气答道:“嗯,劳烦了。” 看她也不惊讶也不愤怒,楚子凯又道:“若真是,以你的想法处置。” 虞昭淡淡道:“该如何就如何吧,只别放过幕后黑手就好。” 这语气淡得让楚子凯觉得不是滋味,走上前在她床边坐下,虞昭脸背对着他,一头青丝从垫子上垂下,楚子凯悄悄挽起一缕缠绕在手指上。“昭昭,你若不愿了,我和父皇商议,让你提前去了宸妃这名分,待一切安稳后,我再将你接回来。” 虞昭道:“不必,这本是我应下的任务,提前因险而退跟战场上的逃兵无何区别。只求以后殿下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便是。” 依旧不愿留下啊,楚子凯厚着脸皮再开口:“昭昭,等你真的站在我身边时,这些伤害我都会为你挡住。” 没有回应,虞昭一动不动,楚子凯也不想离去。静默良久,虞昭叹了一口气:“殿下,我这几年看得透彻。觉得在这宫里,挡住伤害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要被帝王恩泽眷顾。妃嫔如同那碳一般,恩宠如火,催得人炙手可热时,也就一点点在消逝,等红得彻底后,便成了风吹就散的灰。向来如此,真情那点力量面对人心微不足道,陛下和淑妃娘娘便是例子啊。” 确实如此,后宫是女人的天下,开枝散叶后又与江山继承挂了勾。帝王的宠与爱对于这些女人,如同前朝的功名一般诱人,谁得了,便要应付后面跟着的明枪暗箭。如今虞昭便是最受宠的那位,一身伤痕也印证了,疲惫由心而生,越发不愿在这待下去了。但于楚子凯,虞昭愿意尽力帮他铲除帝王之路的威胁。之后情意深藏,生死不见。 楚子凯语气失落:“昭昭,可你是喜欢我的啊。” “殿下,可我也想安稳啊。” 不止如此,虞昭更怕成了连累,不愿让楚子凯冒着风险,因保自己而江山不稳。 也正视过自己于楚子凯的情感由何而生。或许是他在寒风中递给自己的那件披风,让冷了十几年的自己感受到何为温暖时,不由自主地贪恋上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温暖似火,自己如同是一只有了理智飞蛾,再难都明白不能将他拥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5章 马迹 清醒过度的人总是最痛苦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虞昭再不敢沉醉在情意之中,忍得心里发疼,背上手上的伤口的疼痛倒不明显了。将泪水拭尽撑着身子坐起,楚子凯小心翼翼搭着力,取下旁边挂着的斗篷,替她披上。 虞昭左手伸进枕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拿出一个丝巾包着的东西,打开,竟是楚子凯给的那个镯子,已经断成了两截,递给楚子凯。“理应完好无损归还给殿下,奈何一直不知如何取下,昨日御医焦急上药,被绞了才拿下来,还请殿下恕罪。” 原说是信物,不信了自然要归还,她想断个干净,楚子凯心如刀绞。虞昭见他不接,也不催促,只道:“殿下若不要了,我会替殿下扔了。” 这镯子是楚子凯才问世时,淑妃在福寿二神面前祈祷三日,求来给他套上,说这样便能将他拴住了,不会被灾祸带去。 日渐长大,那镯子紧了才取下来。后来遇见虞昭了,楚子凯也祈盼着这镯子真有灵性,能将虞昭留在自己身边。此刻虞昭一心要走,这镯子也断了,倒是应景。楚子凯心中难过,不应她的话,只道:“昭昭,我想要回那个铃铛。” “扔了。”虞昭语气平常,好似毫不在乎一般。她当日那样重视的东西,楚子凯自然不信,拿过断镯。“坏了没关系,我修好了给你送回来。” 既然还回去了,虞昭定了心思不会再收回,也不理他这话,决绝转过头不看他。时辰大约差不多了,楚子凯还要去天子殿继续调查此事,走前伸手想摸摸虞昭的脸,被她强硬躲过,手顿在半空,悻悻收回,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门扣上的那一刻,虞昭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滚下,楚子凯还是未有表态,藕断丝连,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痛快,如同凌迟一般,一层层将心刮得粉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子殿内,沈妃被叫来坐了一天。若不是她提出换灯一事,原先预备给虞昭的那盏灯,并无危险,这举动在可疑。 面对源帝的询问,沈妃底气十足:“臣妾不过见识多了些,认出那灯逾越了规矩,宸妃妹妹先前被百姓唾骂一事风头未过,臣妾也是好心,不让她再被抓住机会被人非议。” 对虞昭好心,从她口中说出来源帝就不信,无奈确实没查出什么确凿证据,源帝不能将她怎样。 不多时,陈楠匆匆来了,行礼后伏着身子,内心忐忑不知到底为何事被召见。源帝耐心等着楚子凯赶来,这才开口问:“中郎将府老夫人近来可好?” 中郎将陈楠在朝中虽能算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可绝对没有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自己的母亲蓦然被源帝一关心,陈楠更是不解,连忙答道:“臣谢陛下关心,臣惭愧,未能尽好赡养之责,母亲自一年前大病后,总不见好。” 楚子凯问道:“陈老夫人的病,可是因为虞大夫人逝世而起?” 听他提及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的妹妹,陈楠一脸惶恐,连忙道:“请陛下恕罪,人非草木,虞大夫人虽犯了错,到底是母亲的血肉,难免悲从心起,又悔未尽教导之责,故悲伤愧疚交加,导致一病不起。” “既悲痛入心,恐也无心思办寿宴。”楚子凯边说边把那采购单子给冯安,让他递给陈楠看。“你为办寿宴进的这一百斤燃料,你给本王交代,去了哪里。” 虽封锁了消息,但难免有一二传出了宫外,陈楠只知除夕夜烟火伤人,现在听及楚子凯问及燃料一事,连忙如实回答:“回太子殿下,家母寿辰确实进购燃料百斤,以做烟火福灯之用,但因虞大夫人逝世,寿宴作罢,那燃料还在陈府库房放着。” 源帝当即吩咐:“冯安,着人去看看,是否属实。” 冯安领命带着人下去,陈楠有些慌乱,害怕惹疑,连忙表态:“陛下许是在查什么事情,臣自问一直安守本分,还请陛下彻底搜查陈府,以证臣的清白。” 确实是一副坦荡样子,源帝道:“你稍安勿躁,朕不会轻易冤枉何人。” 绕是源帝这样说,搜府昭示着此事定然严重,陈楠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被赐坐后也依然紧绷着身子,等待结果。 大约半个时辰后,被派去查探的人匆忙回来,还押着一批陈府的家丁,众人一看便知定是放在陈府库房的燃料出了问题,果然听领头的人回道:“启禀陛下,陈府库房,并无陈大人所说的燃料。” 此言一出,源帝与楚子凯的眼神瞬间凌厉,刮在大惊失色的陈楠身上。陈楠慌乱跪下:“请陛下明查,臣不知为何如此,那燃料分明放在库房从未动用过。” 天子殿肃穆,所有人眼睛盯着他不说话,陈府押来的家丁跪了一地,佝偻着身子不敢抬头,眼见罪名无端落身,陈楠心急如焚,扯起一人问道:“我记得你是管库房物品出入的,那批燃料到底去了哪儿?快说!” 那人第一次得见天子,吓得发抖,颤颤巍巍道:“老爷,库房里的东西,稍微用不上的都可以低价买了,先前那批燃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赖大拿着单子让买了啊。” “胡言乱语!”陈楠慌极,顾不得还在金殿上不能失仪,怒斥道:“老夫人从来不管库房东西买卖的事……”话语一顿,好似想起什么,惊得住了口。 源帝吩咐:“把那个叫赖大的下人抓来审问。” 去搜查陈府的人立刻答道:“回陛下,奴才本想一同带过来,可找遍了全府都不见此人踪影,恐怕是畏罪潜逃了。” 如此说来,陈府下人与燃料无端失踪,嫌疑立刻笼罩在陈府头上。楚子凯冷眼扫过陈楠,对此人印象不是很深刻,中郎将手中实权一朝一朝地削减,此位在朝堂中如鸡肋一般,平日里确实也不是张扬傲慢之人。楚子凯细分析下来,敏锐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 又见陈楠神情并没有不解,全是惊恐与踌躇,楚子凯道:“陈大人有话直说,那批燃料与伤本王的烟火有关,如隐瞒事情不报,被父皇与本王查出,便无宽恕的机会了。” 陈楠脸上慌乱更甚,依然踌躇,只道:“请陛下太子殿下明查,此事绝对不关臣的事啊……” 源帝威胁道:“此事还差点殃及朕的性命!你若不从实招来,弑君……” “臣不敢,臣不敢!”弑君二字彻底恐吓到陈楠,立刻将心中怀疑全盘脱出:“臣有罪,斗胆……斗胆揣测……” 见他吞吞吐吐的,楚子凯催促道:“只要与你无关,有话就说,恕你无罪。” 陈楠深呼吸一口,下了决心“臣斗胆揣测,二皇子侧妃,恐原与赖大有过苟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6章 幕后 霎时,源帝拍桌而起,殿中的人皆跪下俯首,不敢发出声音。楚子睿再没有出息,到底为天家之子,如此丑闻,被一个外臣说出,再当着这么些宫人。怒火瞬间冲上了源帝的天灵盖。冷静过来后吩咐道:“冯安,将旁人带下去训训话。” 意思是教他们封口,冯安立刻带着人出去,源帝又吼道:“让沈妃给朕滚进来!” 沈妃就在偏殿,殿门未关,这声音传来,吓得茶盏都打翻了。不知何事,慌慌张张朝外张望着,就见有人来请,不敢抗命,,才知被虞瑶蒙骗,也是满心怒火,权衡再三开口:“陛下,定是那小浪蹄子迷惑子睿,还请陛下赎罪。” 细思觉得不够,若要保全楚子睿不受虞瑶牵连,必得把罪名不动声色全推到她头上,继续道:“不止如此,臣妾也是被她迷惑,那金鳄革,也是虞瑶带着臣妾认识的,告知臣妾除陛下皇后,其余人用了便是逾越规矩,所以昨晚才出口指正的。还请陛下明查,虞瑶罪该万死,但臣妾和子睿毫不知情啊。” 天色已晚,且此事关乎了皇室颜面,源帝给陈楠下了封口令,吩咐冯安一路派人看着将他送了回去。又指着沈妃:“从今日起,你给我待在宫中先不许出来,待朕跟那个逆子算完账在跟你算账。” 沈妃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再不敢求情,慌忙起身,灰头土面的出去。 只剩楚子凯了,源帝看向他,还没开口,楚子凯先开口:“父皇要罚,也要等儿臣将这事儿查清后再罚。” 源帝现在稍微缓了过来,吩咐:“你连夜去老二府上,让他将那女人关押起来。”微微一愣,又道:“算了,让手下人封锁住消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明日直接送到虞丫头面前。” 楚子凯不解。“为何?” 源帝答道:“大过年的,闹出这些事,很光彩吗?朕有分寸,你送到她面前,她自然有办法套出话来!” 楚子凯应下,正准备去办,被源帝叫住:“今日你去见了她?受了这么些苦,她可提过要走?” 今日带着楚子宜去找虞昭,很多人看见,自然瞒不住,楚子凯摸着那断了的镯子,语气失落:“她说待一切障碍清除干净,便要离开。” 源帝感慨道:“她倒是言而有信,可朕知道她习性,绝对不是为了所谓权贵才拿生命铤而走险的。于你,于子宜,都动了份真心。” 听源帝说些番话,楚子凯心下一动,转头看他。“儿臣自然知道,她外表总冷冰冰的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还装凶,但对在乎的人,豁出命地护。” “遇见个这样的人不易,朕不想帮你应付她会给你带来的麻烦,你若不惧,她也愿意,朕便不管了。” 这番话代表源帝松口了,楚子凯激动得眼睛发亮,源帝敲打道:“不要自以为是,她和旁人不同。不一定看得上你。” “儿臣知道,父皇先告诉我你在行宫是如何骗的她,她说她亲眼见过我同镇国将军商议处死她,跟我闹……”忽觉不对,见源帝眼神微妙,楚子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似将偷偷跑去找她的事说漏嘴了,连忙闭嘴。源帝冷笑一声:“朕说不管,没说赞成,这些麻烦自己解决,没点本事还想留住她,痴心妄想,快滚去办事,别来烦朕。” 被嫌弃了,楚子凯没有一点不开心,依言赶快滚了,吩咐手下人兵分各路盯着与此事又关联的人,回了东宫,又从密道入了朝晖宫。因虞昭此刻不在,所有人都顾着楚子宜,楚子凯毫不费力绕到虞昭所住的偏殿。 东翻西找,却没有寻见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起虞昭早上决绝的神情,楚子凯心下暗忧,她不会真的将那铃铛扔了吧?还是不甘心,又仔细寻了一遍,终于在钱箱子里寻到了那个钱袋,一拿起来叮当响,打开看就是铃铛,楚子凯稍觉有了些安慰,拿起就走,一路潜进了虞昭的厢房。 虞昭不能出房,百无聊奈盯着黑暗发愣,忽听外室天窗传来声音,猜到八九,留了一二分警惕装睡。 楚子凯轻手轻脚进来,只坐在床边看她,虞昭便知猜得不错。忽觉楚子凯挽着自己发丝,身子瞬间绷紧,给了楚子凯破绽发现她是装睡。笑着将她轻柔搂过,发现她身子崩得更紧,楚子凯在她耳边轻笑:“昭昭,父皇同意了,我们不用分开了。” 装不下去了,虞昭睁眼,把他推开,楚子凯不愿,也不敢碰她伤口,一手固住她的头,一手贴上了腰臀部,虞昭惊得用两只腿乱蹬着他,无奈力气太小,楚子凯皮糙肉厚,丝毫未损。“让你打让你打,打完好好听我说话。” 虞昭无奈:“方才已经说清楚了!” 楚子凯挑眉,抬起手腕给他看铃铛,恙作批评道:“撒谎可不和礼数,没得带坏了子宜!” 虞昭看见大惊,怒斥回去:“堂堂太子!做梁上君子也不见有多光彩,还我!” “你也知道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了啊,”楚子凯依然不放开他,语气放缓与她说话:“昭昭,父皇同意了,你我今后可和从前一样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7章 抉择 虞昭心里清楚,自己留下百害无一利,源帝断不会赞成。只当他又说胡话来诓骗,冷声道:“陛下不会同你这般不讲规矩。” 楚子凯将头埋入她脖颈处,闷闷道:“你怎知道?父皇当年比我还不讲规矩呢。” 并无心思去探究源帝当年干过什么事,虞昭挣着身子想离开楚子凯的怀抱。“出去,从来都是我不愿与你周旋,无关陛下同意否!” 二人都心知肚明,虞昭在行宫所看到的那一幕,才是与楚子凯产生隔阂的关键,楚子凯道:“你被蒙骗,现在不信我没关系,我会向你证明的。” 眼见为实,虞昭实在不能否认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东西,此刻又想起来,越发难受,咬着牙用力想将楚子凯推下去。 她这点力道对于楚子凯来说根本不足为虑,推不开,又倔强地一直推,楚子凯丝毫不动,笑道:“你这样跟小猫踩奶似的。” 闻言虞昭越发觉得窘迫,腿往上一踢,这一下力气不小,真的踢疼了。楚子凯顺势一逮,把她那只腿制住,往腰上一缠,虞昭就不敢动了,这姿势过于亲密,再挣扎不知还会被眼前这无赖如何轻薄。虞昭只能恶狠狠的威胁:“殿下若再这般厚颜无耻,别怪我不顾君臣之分!” “你也太会给我安罪名了,厚颜无耻,我最多只做到前两字,我忍得这样辛苦都没对你做什么,平白就冤枉我无耻……呃” 猝不及防被掐上了脖子,楚子凯气息一滞,却不敢动,担心虞昭挣扎动作太大,会让才好些的伤口撕裂,反抗的力气都不敢用。 虞昭自然不会下死手,可楚子凯是个爱作妖的,渐渐身子软下装作晕了过去。虞昭趁机挣脱,心中料定他是装的,冷声道:“你若不自己出去,我拜托卓姚让陛下来接你!” 楚子凯沉得住气,依然不动,虞昭语气带了丝慌乱:“不若叫人将你从朝晖宫送回去扔到刘晚柔房里!”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子凯越发下定心思整她,屏息,将内力集于心间,脸看起来苍白了些。虞昭试探着推了推他:“殿下?” 那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配着苍白的面容,再加上胸膛无气息起伏,像真的死了一样。虞昭彻底慌了,唤了好几声唤不醒他,也不顾身上伤痛,直起身子就要出去喊人。楚子凯一惊,连忙收了装扮将她制住,急切问道:“扯着伤处没有啊,你现在这样不能如此!” 忽然住了口,见虞昭愣住的眼中波光粼粼的,定是方才急出来,又见她脸色瞬间暗了下去,心知好似玩过头了,楚子凯决定先认错再说。“昭昭,我错了。” 又急忙搂住道:“你看,你说自己不在意我,自己可信?” “是!我在意。”方才虞昭被吓得狠了,现在怒气涌上,不由对他发泄不满:“所以你就拿我的在意寻开心?每每肆无忌惮的跑来我这为难我,不说你我之间不可能有结果,我现在未婚配,你却三番五次在深夜闯进我的房中,旁人不知,卓姚姑姑如何看我?” “这不是寻开心,”楚子凯察觉她泪水已经落到自己肩背上,心疼哄道:“你每每对我冷漠得跟生人一般,我心慌啊,你真不明白吗?你对子宜、展笑、还有耶格岐!都是和颜悦色的,唯独我,你看都不带看的,每晚偷偷来,还担着被你打的风险。不就是为了看你流露出一二在意,好能撑下去。” 越说越觉得憋屈,可怜兮兮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天朝储君。虞昭觉得自己真的是贱,分明他原先都说出为江山可弃自己,心还是忍不住偏向他,此番被激起来的火气瞬间被浇没了。心累得慌,被他搂着,再无力挣扎了,又听他道:“父皇都松口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忌惮着什么了。” 听他再三告知源帝松口了,且语气认真,应该不会有假。可虞昭并不自信源帝会让楚子凯冒着风险保全自己,警惕不敢轻易放下,楚子凯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天灯一事,恐与虞瑶有关,我已经派人去看住了。她害了你,父皇的意思也是交由你处置,你若嫌烦,要怎样你就告诉我,不必劳累。” 得知与虞瑶有关,虞昭一点都不惊讶,为了利益想害自己的人多了去了,但虞瑶是实打实的恨自己,难为她敢在那样大的场面做计划,可不得不提防有沈妃一行人参与,问道:“可与阜国公府有关?” 楚子凯答道:“与陈家有干系,阜国公府我也会留意着,如若有参与,这次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虞昭的寝衣宽松,楚子凯边答透过缝隙打量着她背上的伤,那药好用,已经好了许多,方才也没导致才结好的血痂裂开,放心了些。 “嗯,你回去吧。”谈完正事,虞昭又开始赶人,楚子凯答道:“不回,你在我心里闹,回去睡不好。” 这是实话,为了调查这事,昨晚一夜没睡,前些日子一闭眼便想虞昭,相思之苦缠绕,也睡不好,眼下乌青明显,让一双眼睛更加深邃了,虞昭自然察觉得到。 且他说要留,虞昭何时挣得过?不在乎了,躺下背对离他远远的,闭眼当他不存在。 可楚子凯就是来找存在感的,紧贴着就凑过去将她搂住了,跟个孩子一样粘人。 面上抗拒,其实虞昭打心底觉得他的怀抱当真好暖,在这严严寒冬舒服得让人舍不得推开。以前的虞昭是不怕冷的,自从被楚子凯暖过就开始怕了。现在抗拒,是因为不敢奢望能永生拥有此温暖,害怕习惯过后,便离不开了。害怕到时候又入寒冬,再无人递上一件带着余温的披风,会被淹没在风雪中,无力自救。 带着暖意的气息打在虞昭颈后,逐渐变得平和有规律,楚子凯大约是睡着了。虞昭半天合不了眼,想偷偷瞧瞧他,踌躇许久,轻轻转过身子,楚子凯以为她要挣脱,立刻醒了,将她搂紧。见虞昭身子侧过来大半个了,显然不是要逃的意思,清明片刻与虞昭微惊的大眼睛对视。奈何这些日子确实没休息好,困得很了,将她身子正过搂紧,闭上眼迷迷糊糊哄了两句,又睡了过去。 见此,虞昭松了一口气,得了机会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满脸疲惫顶着眼圈,胡子拉碴,此刻睡得这样熟,手还环着不敢放松。虞昭不解他到底将自己放于何地位,这样怕失去,先前行宫又做了那样绝情的决定。复杂心思又起,虞昭暗想,许是他是喜欢自己的吧,但他也不得不担起为储君的责任,护住天下又要护住自己,确实太难了些。 罢了,虞昭咬牙做了决定,只要楚子凯不再做出更出格的举动,由着他去,自己不做回应便是。待到了做抉择之时,自会知何路才是明智之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68章 雾蒙 挂年伤不吉,卓姚早早去护国寺求了平安结回来,小心扶着虞昭下了床,给了个软垫让她侧靠在椅子上坐着。将平安结系到她的衣襟上,一边还说着吉祥话。后又拿出一个递给她,嘱咐道:“太子殿下也伤了,娘娘代为转交吧。” 不知该不该接,虞昭问道:“姑姑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不觉此举太不合规矩吗?” 卓姚善意地笑笑:“奴婢在这宫里这么长时间,旁人都说奴婢最懂规矩,可自服侍太后起,不知帮着她与陛下做了多少违了规矩的事了。即使娘娘入宫,本也是先不合规矩的。若没有这遭,您和殿下,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这几字对于楚子凯和虞昭来说,太奢侈了,此刻从卓姚口里说出,虞昭听得恍惚。怔怔望着她手上的平安结,还是不敢接过。 见此,卓姚劝道:“陛下一直把娘娘当小辈一样看待,如今默认您与殿下的情意,此后便好好的吧。” 虞昭依旧觉得奇怪,无奈接过后,试探问道:“陛下为何会……”又堪堪闭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卓姚善解人意,明白她心中疑惑,主动为她解释:“您附注真心于殿下,陛下亦不是无情之人,他也是吃过苦头过来的,体会得到您与殿下的艰难。” 吃过苦头过来的?想起昨晚楚子凯也说过源帝原也干过不讲规矩的事,有些好奇。但知贸然打听十分无礼,默默不说话,挽着卓姚给楚子凯求的那个平安结,内心纠结。 不能出去吹风,满宫的红梅今年没机会去赏,有人插瓶送过来,不过那红梅是倒着往下长的。 倒雪梅,倒血霉,虞昭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连忙在心中念着不准不准,吩咐着人拿了下去。又听冯安慌张过来知会:“宸妃娘娘,二皇子侧妃今日来不了了。” 眼皮一跳,虞昭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冯安答道:“二皇子侧妃今日被查出有孕,陛下的意思是,暂且关押,等腹中孩子落地后,再做发落。太子殿下还在追查陈府管事赖大的下落。” 果然那花应了景,这次虞瑶搞的事情也差点牵连了楚子宜的安危,虞昭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此刻源帝下了令,新年伊始,也不想为自己添业障,心下思量只得等她生下孩子再算账。 但有人等不了,沈妃自得知虞瑶入二皇子府行为不检时,对虞瑶的态度,换了个样子。谁都说不清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楚子睿的还是谁人的,无奈源帝不想拿皇室血脉冒险,只说等孩子降世后,滴血认亲后再做定夺。 沈妃不敢冒险,若那孩子不是,源帝恐会彻底厌弃楚子睿,心头盘算着如何彻底解决风险。 不多时,楚子凯办事得利,抓到潜逃的赖大,刑房酷刑一轮下来,全盘招出了。不仅施计使内造府的货船漏水,还滥用职权将陈府库房的燃料偷偷运出,那硝石硫酸也是托云游商人带的,且确实与她行了苟且之事。 这局若不是楚子凯细心,确实天衣无缝,陈府买那批燃料有正当理由,京州宴会众多,谁都不会注意哪家取消了寿宴庆典。且盘问了陈府上下,他们也是被虞瑶这只白眼狼利用欺骗,事情若暴露,赖大逃脱,陈府便能当替罪羊。谁知陈楠早已察觉赖大与她的奸情。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运气倒不错,肚子里揣了货,如同暂时拿了张免死金牌一般。 因果报应,不过迟早而已,虞昭等的起,虞程急得慌,信一封封往朝晖宫递,字里行间都是利益为重,丝毫不在意虞昭差点被炸死。 对付虚伪之人要用虚伪之法,只要不方面与他打马虎眼,写几句好听的话没那么难,加之文罗为了这事儿在虞程面前表了态,若不惩治伤害虞昭之人,朝堂之上大有人想将文氏兄妹揽于麾下。 给虞程提了个醒,回望自己身后得力的人,全是冲着虞昭和楚子宜来的,识趣的与阜国公府和虞瑶断了联系,再不敢提。 至于沈妃,虞昭从不觉她为了自己好才出言提醒,巴不得自己声名狼藉的人,忽变得好心了,太过蹊跷。 且能推出动机,当日不管是楚子宜还是虞昭出事,虞程都会失了主心骨,楚子扬依附于楚子凯,只得全力以赴助楚子睿上位,沈妃沉着气不动,看不出破绽,虞昭只得暗中观察着。 上元节的灯又亮起,虞昭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还出席了宴会,回应着各路真真假假的关心后,带着一身疲惫欲回朝晖宫。 临走时被展笑叫住,被她拉到一旁,将一瓶药塞到她手上。“这是西番二王子托赢华壹稍给你的,说这药能去疤消痕。” 后面她说什么,虞昭没心思听了,因为楚子凯紧接着从殿中出来,显然听见了,看了看虞昭手中的药瓶,对展笑道:“不明来历的东西,以后别带进来给她,还有,跟赢华壹说清楚,他为东宫幕僚,与外族人有牵连怕是不合规矩。” 展笑与虞昭对视,愣住,展笑心下考量着要不要把药收回去。 不想让她为难,虞昭主动将药还到她手上:“这药定然是好的,我向来不易留痕,劳烦你帮我转送给文罗将军好吗?她虽在军营中练兵,也是个爱漂亮的女子,舞刀弄枪难免会有伤,应该用得上。” 有了台阶自然要下,展笑连忙接过,识趣地先退下。源帝紧接出来,对虞昭招手:“你随朕来天子殿,朕有话对你说。” 虞昭点头应下,准备跟在他后面去天子殿,楚子凯压低声音安慰:“别怕,父皇今日也与我谈了,不过是些嘱咐。” 虞昭觉得不安心,什么也没说,一路沉默跟着源帝,到了天子殿,殿门一关,连冯安与卓姚都听不到二人到底交谈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虞昭出来了,双目无神失魂落魄,卓姚见她红着眼睛,情绪好似有些崩溃,连忙扶着。虞昭只愣愣的向前走,卓姚问的何话皆听不进去。 宫道两旁的灯亮得喜庆,虞昭却觉得看不见光,眼前一切皆是黑的,楚子宜远远迎上来,唤着:“母妃,子宜来接你回去。” 他的身影仿佛那黑暗中一点光亮,虞昭蹲下看他,泪水便止不住的溢出,楚子宜连忙伸手给他擦拭。如同与他第一次见时,那时是血,此刻是泪,虞昭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牵着他往回走:“好,子宜接我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9章 争论 源帝直接吩咐了卓姚,将虞昭的东西又搬回了朝晖宫正殿。此举让楚子凯欣喜若狂,认为和虞昭的情意彻底被源帝所认同接受了。可每日虞昭都要把书房门封得严严实实的,平日见着楚子凯神情便有些慌乱,能躲绝对不会与他多待一秒。楚子凯只当这是闺阁女儿害羞,善解人意给她时间让她缓缓。 可是相思之苦难耐,屋顶翻过一次就得心应手了。一日清晨,楚子凯跳进后园中,把正望着迎春花发呆的虞昭惊得一抖,下一秒转身就走。 好容易见着了,楚子凯自然不给她机会逃,几步就追上拉住。“现在父皇都同意了,你还跟我闹什么别扭?” 虞昭大道:“我已经跟殿下说明,我不愿,无关陛下认可否。”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听得楚子凯不解的皱,试探问道:“那日父皇跟你说什么了?” 虞昭怔住,闭口不言,在楚子凯的再三追问下,终于开口,愣愣答道:“陛下让我和你好。” 闻言,楚子凯松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拥过:“那你还怕什么啊?” “殿下,我不愿。”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虞昭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连带着声音也是如此。“这里的人好似都带着面具一般,我不敢信任何人了,从今以后,殿下就放下心思,别再为难我可好。” 楚子凯依旧不解,心中一思量,试探道:“昭昭,不怕,你是在意东宫里有了其他女人是吗?你不愿与她们打交道,以后我会帮你挡住。你这样喜欢我,与我分开,也会难受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虞昭一把推开。“伴君如伴虎,就算再喜欢虎,我想保住这条命,也最好敬而远之。” 楚子凯不可置信:“你竟会怕我,我何曾有过伤害你的意思?” 虞昭侧过身子,言语决绝:“不是怕,是不愿信罢了,不伤害是因我有利可图,待我无任何价值还徒添麻烦时,我不信你还会放我安然。” 虞昭想起先前行宫的那诏书与毒酒,觉得这话说假也假,说真也真。 可楚子凯实在不知当日发生了什么,无法给出可信的解释,欲进一步与她理论,不料又被她打断:“此时我还有点用处,殿下便不愿兑现诺言,处处为难,有何资格让我信伴你身侧会无忧一世?” “昭昭,别如此固执,这情意你是在乎的,断不会无缘故舍弃。我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不必说这些违心话来气我。”楚子凯心中猜测,许是源帝又说了什么话激了她那傲气性子,虞昭说那话有理,但绝对不是她要离开的缘由,冰冷声音还是听得人不是滋味。 “在乎?”虞昭看向他,想起当日与源帝的谈话,略微有些崩溃:“我在乎的东西多得很,自由、名誉、安心。太子殿下,试问那一样我现在拥有?又是为何人所放弃?” 见她情绪不对,眼眶都红了,楚子凯轻声承诺:“我会用一世偿你。” 虞昭果断摇头:“为君者怜爱恩宠本就一把双面刃,你与陛下自以为的天恩,于我是枷锁,是刀尖。”边说边与他拉开距离,好似在躲什么可怕野兽一般,语气还带了丝洒脱不屑:“殿下也说对了一部分,东宫已有其他女人,在乎的东西我确实想要啊,可若要同别人分共有,哪怕如割肉剜心我也不要!” 这张嘴向来如抹了砒霜一般,毒得楚子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偏偏虞昭还嫌他不够惨。只听她又道:“殿下高看我的心志了,我现在已是人们口中所传的狐仙祸胎,再承受不了一点指责谩骂。您何苦再逼我做一世妖妃遗臭万年?” 虞昭闭目,心中清明,入宫这些年,自己变了太多,顾虑的东西也多了,只得将情意连根拔起丢弃,才能保全更多。 平息眼中悲伤情绪后,虞昭才睁眼,忽被近在眼前的面孔惊到,未等反应被楚子凯制住了头和身子,唇被堵住,动弹不得。论理楚子凯理亏,说不过她,满腔爱意又闷得他心疼,不如来点实际的发泄一下。 越想越觉得爱,越爱越气她拒自己千里之外,可一想到每句皆是事实,心疼心忧交错,索性全抛诸脑后,先由着自己来一次。 感受不到楚子凯的复杂情绪,虞昭身子和脑子一块僵住,只觉得唇上的力度时而猛烈如要将她吞之入腹,时而温柔呵护。不管哪种,都让她惊得喘不过气。不论言语行为做得有多决绝,虞昭终究是人,纵然心性再高,七情六欲灭不了,心爱之人的亲近还是下意识的想去接受。 渐渐察觉到她抵抗的力度消失,楚子凯缓缓放开她,终于得了机会喘气,虞昭气息打在楚子凯胸膛脖颈处,撩得他心痒。还是知晓分寸的,就算再不舍,也明白环住她的手,得放开了。 不料松手那一刹那,虞昭腿无力一软,差点摔了。吓得楚子凯又赶快搂住。那便不放开了,紧紧抱着,暗笑怀中的猫儿每每喜欢做出老虎样子唬人,其实只是亲一口就被吓成这个可怜样。 “以后不说那样的话伤我了好吗?”要说生气确实有,但一想到怀中人这些年受的委屈,便烟消云散,只得好言好语哄着:“我何尝不知此路艰难,但若弃了,遗憾终身是你所愿吗?你最明白,那些纳到身边的女人不是我所愿。你才是我所愿的,可你不觉我可怜,还嫌弃我,要离开我。” 确实明白,但明白得过度了,虞昭心中难过,无力答道:“你怎么说是你的事,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但如若我不离开,如利剑一般的流言蜚语终究会将你我伤得体无完肤。” “一切尘埃落定,真相托出,你我情真意切,谁都不敢有异议!” 楚子凯总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虞昭现在可不敢,嘲讽道:“会不会如此殿下心里清楚,人从来只会相信自己愿相信的,就算真相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如同瞎了一样。”深吸一口气,又理智地劝:“且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今后将子宜置于何地步?” 说曹操曹操到,立刻就听殿外楚子宜清脆童声越来越近。“母妃,大灰和毛毛打起来了!” 在内殿门口处,卓姚好似将他拦下了。“娘娘在休息呢,五殿下进去便是,不要吵闹。” 虞昭慌乱,用力想挣脱。楚子凯固执将她圈住,不肯放开。眼看脚步声接近,情急之下,虞昭侧头在楚子凯肩前狠狠一咬,趁他疼痛时不备,连忙将他推开,转身迎出去。 确实被她这一下咬疼了,楚子凯肩前刺痛良久不散,解开衣服查看,果然,一个泛着点点鲜血的牙印印在肩上。听着门外虞昭轻柔哄着楚子宜的声音,楚子凯又是不解,为何她总是对自己这般狠。 外边虞昭好容易将楚子宜哄去玩风筝,转身进门后就看到楚子凯衣衫不整坐在卧榻上,见她进来,指了指肩上的伤,似乎想告知自己多委屈。 “活该。”甩下一句转身,虞昭欲去给他拿药,楚子凯觉得她绝对能做出将他抛下不管这等狠心事。摇头苦笑道:“父皇原说的真不错,你从不屑于承恩受荣,只凭你心中一念做事,这一念中恐没有我。” 这番话成功引得虞昭转头看他。“是我身贱福薄,只配当空架子为人挡灾,不管是陛下的天恩还是太子殿下的天恩,都是受不住的。” 闻言楚子凯嗤笑一声,双手摊开。“昭昭,你过来,我告诉你受不受得住。” 不妄图同他讲理,虞昭迈步,转身就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0章 往事 承恩妃正文卷第70章往事见她依旧出去了,楚子凯心中难过,躺在塌上发呆。眼神无焦扫视着殿中一切,忽瞥见梳妆台前有个瓶子,定眼辨认,来了精神,分明和耶格岐拜托赢华壹送给她那药一样,当即被醋酸激得坐起。疾步过去拿着细看。 这时虞昭恰好进来,也拿着药瓶。被楚子凯带着点醋意的眼神看得有点不想过去。还没说话,就听楚子凯如审问一般:“赢华壹又给你偷偷递野男人的东西?” 远在西番的耶格岐打了个喷嚏,不明就里。 归根结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女子,虞昭也不例外,为了不让展笑为难,心中清楚耶格岐那药不能收,楚子凯手上那瓶,分明是托文罗帮着寻来的。听楚子凯这语气,好似抓奸一般,虞昭冷声提醒:“那是文罗给的,还有,西番二王子对殿下有恩,殿下不可用如此粗俗之词辱他。” 本来不是就罢了,可虞昭居然为耶格岐说话了,楚子凯仿佛又喝了一壶醋,酸得牙关紧咬。 虞昭走近将药给他。“上好药就走。” 楚子凯不接,直接拉住她的手,得知她是去给自己拿药,觉得好受些了,语气放缓告知她:“以后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寻。” 虞昭不答,把他手甩开。“想你也不缺药,是我多此一举了。” “别,我缺,”只要是虞昭给的,管他好的坏的,楚子凯都愿尽数收入囊中,将那药拿过指着肩膀:“你瞧,都见血了。” 随着他指引看过去,楚子凯健硕的胸膛大半露在外面,虞昭脸色微红,移开视线:“对不住,不过殿下以后别这样了。”又愣住,因为视线一扫,不经意看见楚子凯当日为自己挡箭,留在胸侧的那触目惊的疤痕。碗口一般大,当时是个血洞,现在好了也还是微微凹陷下去,因出血太多,许多血痂嵌在里面,格外可怖。 那时他在虞昭面前,一句怨言都没说过,此刻那点咬伤和那要命的伤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却吵个不停,在意得不得了。楚子凯随她视线看过去,将她手握住去触,安慰道:“你看,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只不过丑了些,你不许嫌弃。” 好了伤疤忘了疼,虞昭心头微酸,这些年二人纠葛间,都留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能以时间药物消耗得无影无踪,有些会留一辈子,每每望见就会想起当时那令人惊惧发寒的危险场面。谁知下一次何时会来,又是否会有性命之忧,虞昭不想楚子凯再为自己挡开这些致命的暗箭。 若他因此丧命……想到此处就心颤。可是虞昭心里明白,二人若捆绑在一起,就有人将灾祸引过来。唯有二人都放手,天各一方才能各自安好。 “昭昭,想什么呢?” 楚子凯的声音让虞昭回过神来,又听他道:“我知你最近肯定思虑太多,过几日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和你母亲也许久未见了。” 确实如此,可是这次提起去见虞陆,虞昭并不如往常般开心,。眼神暗下,只拿过楚子凯手上的药,低声道:“不必,我不想那么多了,殿下坐下,我替殿下上药。” 态度忽而转变,楚子凯有些惊喜,连忙依言坐下,虞昭在他面前蹲下,轻柔为他将血迹清除,又将药粉洒了上去。 二人靠得很近,气息交错,楚子凯低头便能看见虞昭扑朔的睫毛,爱意满心,语气不由自主放柔和,问道:“昭昭,你信我了?” 虞昭点头:“信……”又顿了顿,低声道:“殿下,对不起。” 只以为她在为咬了自己道歉,楚子凯笑道:“你这点力道还不如蚂蚁咬一下来得疼,我不过是想让你注意我喊得凶。” 见虞昭眼中依旧担忧不减,楚子凯也顾不得上药了,将虞昭一揽起来放在腿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只要你肯理我,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不开心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中。” 虞昭不说话,脸埋在她胸膛处,没缘由的失落,楚子凯只以为她在意着刘晚柔等人,也有些无奈:“我还是带你出去散散心吧,许久不见你开心了,不必忧心什么,父皇会同意的。” 虞昭明白,源帝自然会同意,叹了口气道:“殿下不必为我忧心什么,我不过是想我娘了。” 楚子凯果断答道:“那我带你去见她。” 虞昭心中悲切,稳住情绪告知:“见不到的,她要去终云山礼佛一年,前几日已经出发了。” 原来如此,楚子凯得知缘由,依着她去,又从怀中摸出那个镯子,坏了的地方已经接好,将虞昭手腕拿起扣上,贴着一圈刚刚好。虞昭抬起打量着,始终不知那镯子是如何开的。 此刻沉甸甸锁在手上,也如同锁在心头一般,可望着楚子凯满带宠溺怜爱的笑容,绕是有千斤之中,若虞昭有选择的机会,也舍不得放下这负担。 二人静默感受着属于彼此的温度与气息,良久,虞昭还是忍不住问:“陛下忽然就同意了,殿下就不怀疑?” 楚子凯答:“父皇说过,真心人难得,他是过来人,我母妃……” 话语戛然而止,虞昭立刻道:“殿下不愿可不必说。” “你我之间无秘密。”楚子凯低声道来:“我母妃年十二就在东宫的书房做点灯侍女,无意与父皇结识,因一首诗词成了知己。当年父皇本想求了皇祖母给她个位分,皇祖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在意我母妃身份低微,应允了。就在行礼前三天,东宫太傅酒后乱性,将我母妃清白夺去。” 回忆起很久远的事情,楚子凯语气云淡风轻,虞昭却觉得无比惊讶,被他握住的手蓦然一收紧,楚子凯察觉,低头吻了一下她额心继续道:“还未等先帝发话如何此事,母妃自己削了头发划了脸,向皇祖母自请出家,可父皇不舍,与皇祖父对抗许久未果,且母妃心意已决,只得放她去了尼庵。” 虞昭暗自回忆自己在别人口中听到的淑妃林晴婉,所有人谈起,无不夸温柔淑婉,不想还有这一遭往事,心中感慨,天子妃妾非清白之身,能顶着压力让她入宫,源帝定费了许多心思。但听他提起,她连容貌姻缘都可舍弃,怎又愿入了宫重回源帝身侧? 楚子凯知她疑惑,解答道:“卓姚姑姑原告诉我,父皇牵肠挂肚,每每空闲时换了便装,偷偷潜在树上,只为了在母妃出来河边浣衣时看一眼。有一次被发现了,母妃被吓到,脚下不慎跌入了河中,父皇趁机把她抱回了东宫,骗她说老尼姑说她红尘未断不要她。不料此言竟让她有了寻死的念头,恰巧皇祖父一杯毒酒赐下,她果断喝下,幸好有凌百药,救了回来。皇祖母心疼父皇,帮着父皇将母妃藏了起来,顺便想法子在她神识中抹了那不快的往事。直至父皇登基,才正式让她入了朝晖宫,下令知情之人尽数封口,这才平息了风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1章 风平 事情错综复杂,不过淑妃有幸尽数忘却,又得源帝真心相待一生。纵然命苦,这些年也得了世人的尊重。虞昭不好发表何评价,只道:“不想陛下当年也是个性情中人,一路走来,恐怕也是艰难。”声音又低了些:“殿下他日若迷途知返,便也将我忘干净可好?” “怎么老是说傻话?”楚子凯轻敲她头,笑道:“你长在我心里一般,除非死了,如何能忘?” 忘不了就要恨了。这话虞昭只在心里说出,身子一转,搂住楚子凯,因为害怕他看见眼中泪水。 从来不曾见过虞昭这么主动,楚子凯自然也察觉到异常了,回搂住她问道:“昭昭,到底怎么了,你今日很不一样。” 虽然心中欢喜,但楚子凯最怕虞昭瞒着什么事独自承受,若自己不知情,若有危险,怎能及时护住她? 平复了情绪,虞昭将声音放寻常,往他怀中蹭了蹭。“无事,我只是想殿下了。” 这话说假也真,这些日子,虞昭总做出一副抗拒的样子,表面装成什么样都行,与心背道而驰的痛苦丝毫不减。 心上人近在眼前,却要拒之千里之外,还曾咬牙将他推给别人,这感觉比相隔山海痛苦更甚。楚子凯听了这话,心中舒爽,用手帮她顺着披在身后的头发。“我天天想在你眼前晃,你躲着我,把自己为难成这样,看来对你,以后脸皮还需厚一点,被你打都算不得什么,再不想让你把自己憋屈成这样了。” 初春的寒意冷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冷心,虞昭现在所处的这个怀抱,其中的温暖让她珍视,贪婪的汲取,不想离去。好在楚子凯此刻愿意暖她,虞昭心中安慰自己,就当是完成源帝给的差事吧,顺便暂时占有一下,至于离开的时候,那时候再说吧,不若如此,恐怕还未等到,自己便被冻死了。 二人相拥,虞昭身上淡淡的清香扫过楚子凯鼻尖,心猿意马,在她耳边轻语:“昭昭,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那时你我便能永远不分开了。” 这话,加上楚子凯那有力的心跳,其中真挚让虞昭感受得清楚。心中越发触动,明知这样美好的结果恐永远得不到,还是忍不住答应:“好。” 得了答案,楚子凯展颜,虞昭好久不见这张面庞浮现出这发自内心的笑容,直直盯着舍不得移开目光,楚子凯与她对视,慢慢凑近,温柔一吻。虞昭闭目接受,知道这是自己罪孽的开始。 总算将这些纠结解开,源帝默认着二人情意,虞昭态度也开始迎合,一切顺利得异常,欢欣冲散了楚子凯的怀疑。 每日处理完政务,从那书房中出来,心头那人就站在窗边等着。也记挂着虞昭身上的伤痕,楚子凯到处托人去寻各种去疤的药霜,这日,带了一个箱子来,打开给虞昭看。“都是上好的,西番的药霜哪有大楚的好,以后不许接别人送的。” 显然还在意着耶格岐,虞昭点头应付着,拿起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看,大大小小精致的瓶子,里面的药霜却如他所说,淡淡香气,涂在肤上不腻不油,很是清爽。虞昭问他:“殿下身上也有伤痕,为何不理会?” 楚子凯正撩起她的袖子,专心致志,将药轻轻涂抹在那伤痕上。随口答道:“我是男儿家,不惧这些。你既然在意,我便不想在你身上留一点伤痕,但都记在心上,以后再也不会让旁人有机会伤你。” 那药当真是极好,那样深的伤痕,不过十余天,便成了淡淡一片。 只是背上的,虞昭说什么也不让楚子凯碰,晚上拜托着卓姚给自己涂上,也渐渐淡化消逝。 伤好了,事情可不会作罢,连日来虞昭伤神过度,余不出多余空闲去料理虞瑶,只拜托楚子凯盯着状况。知道她肚子里揣了个不知张姓李姓的孩子,保证着她最后几月的锦衣玉食。 囚了虞瑶一月,沈妃念着旧情,亲临二皇子府去看她,楚子睿和正妃早早在堂中侯着,沈妃一进门,二皇子妃欲行礼,膝盖还没着地就被她扇了一巴掌:“本宫当日真是瞎了眼了,为子睿选了你这个废物做正妃,不仅不能约束治理好他的后园,还不如刘妃那个贱根媳妇儿讨陛下欢心!” 纵然委屈满心,这些年已经习惯如此,二皇子妃跪下不敢说话,楚子睿厌烦的招招手:“滚下去,别在这碍母妃的眼。” 应声退下,恰巧奶娘带着楚子睿的长子沐哥儿过来,二皇子妃连忙接过抱着。沈妃立刻换成一副慈祥的面孔:“快将本宫孙儿抱过来本宫瞧瞧,许久不见,好似又长大了不少。” 不敢耽搁,二皇子妃连忙递给她,在一旁默默站着。沈妃逗着沐哥儿,笑得慈眉善目:“小心肝儿,想祖母没有啊?” 沐哥一双大眼睛瞧着,不说话,外边来了御前的人,楚子睿连忙请了进来问何事,那人答:“回二殿下,陛下今日带着五殿下游春明园,让皇孙们也去呢,四皇子妃带着草哥儿和树哥儿已经过去了。” 沈妃听了,应下,谴了他退出去候着,向楚子睿嘲讽道:“瞧瞧,大着个肚子还不忘献殷勤呢,你这个正妃怎就学不到半分。” 每每沈妃来了,就要挑二皇子妃的刺儿,连带着楚子睿也要被训斥,导致楚子睿对她越发厌烦,不好气道:“还不快带着儿子过去,杵在这让父皇等你吗?” 声音大得让二皇子妃一抖,连忙接过沐哥出了门,上了去宫里的马车。车中只剩自己和沐哥儿,憋了许久的泪才流出,沐哥儿口齿不清安慰道:“母亲不哭……” 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二皇子妃将眼泪擦干:“好,母亲不哭,母亲有沐儿就开心。” 车至宫门,立刻有宫人来扶着下车,恰巧四皇子府的马车来了,却见是楚子扬先下车,又转身小心翼翼扶着虞珠下来,两个双生子儿子调皮极了,一个要楚子扬背一个要楚子扬抱,楚子扬无奈,只得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嘴上喊着走不动道了,其乐融融欢笑声一片。 虞珠不经意瞥间这边看着的二皇子妃母子,连忙转头对楚子扬道:“殿下回去吧,妾身带着草儿树儿进去就好。” 楚子睿问道:“你一个人行吗?” 虞珠答道:“不妨事,宸娘娘在呢。” 又嘱咐了两句,楚子扬才上车告辞,虞珠带着自家儿子过来和二皇子妃打招呼:“二嫂好,一起进去吧。” 几个小孩子立刻结伴往里走,二皇子妃看着虞珠微微隆起的小腹,羡慕道:“你可真有福气,这个孩子过几月也该出来了,看这肚子圆圆的,恐能得个女儿。” 闻言,虞珠面露感激笑答:“那借二嫂金口,我正想要个女儿呢。” 两人跟在后边,看着前面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讨论着些育儿琐事。二皇子妃逐渐忘了先前的不愉快,笑得开怀了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2章 童趣 春景明媚,宫中春明园在这个时节,景致最好。源帝趁着春风,带着一群孩子放风筝,顶着胡子也笑得像个孩子。不一会儿玩累了,就坐在草地上休息。 小孩子的精力充沛,怎么疯都觉不够,楚子宜带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小辈,终于有机会当了个领头的,不知商议着什么,过一会儿,一个牵着一个去扯源帝的胡子。 楚子宜得意与另外几人炫耀:“你们看,我说父皇的胡子是真的吧。” 无知者无畏,只有纯真的小孩子敢明目张胆去触龙须,并还能得到真龙的宽恕。源帝被楚子宜此举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小辈本有些害怕,见他笑了,也伸手去触碰,祖孙几人玩笑成一片。虞昭带着虞珠和二皇子妃在亭中品茶,远远观望着。 想起今日沈妃的训斥,二皇子妃踌躇的开口:“宸娘娘,再过几日,是沐哥儿的生辰,您可否跟父皇提提,若能移动尊步来府上,妾身感激不尽。” 并不是何难以启齿的事,她却说得艰难,虞昭深知沈妃是何习性,二皇子妃这些年来活得也是压抑,应允道:“皇孙诞辰,想必陛下也会重视,我会跟他提议,若是因政务繁忙不能赴宴,还请恕罪。” 二皇子妃连忙致谢,知虞昭只要开口,源帝大多会应允,心下稍安,能请得御驾亲临府邸,楚子睿必然会高兴些,或许能对自己另眼相看。 源帝为天子,也是个慈爱的长辈,近来天下太平,并不繁忙,听二皇子妃托虞昭邀请,即使对楚子睿再不满,也是心疼孙子的,欣然应下,还命内造府亲自打了个金锁,预备生辰当天亲自给沐哥儿戴上。 楚子睿得了消息,急急慌慌准备着迎驾,沈妃也觉惊喜,恳求了源帝要一起去。纵然她心思再多,自己的孙子还是真心疼爱的,源帝点头应允,只嘱咐她当日与虞昭同行时注意分寸。 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奈何楚子宜吵着要和沐哥儿那几个孩子玩,虞昭不得不跟着去。 还没到那一天,楚子凯傍晚过来同虞昭说话,告知了一个消息:“二哥府中有人传出,虞瑶前些日子不知被谁推下阁楼摔了一跤。” 闻言虞昭微惊,挑眉问道:“孩子还在?” 楚子凯点头:“但不知到底是谁干的,她现在成日躲在二哥房里不敢出来。” 虞昭心道楚子睿也是个色胆包天的,虞瑶不知给他扣了多少帽子,又犯了滔天大罪,还愿护在身边。也知沈妃是个清醒的,这次事故怕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反正不关自己的事,虞昭只等她孩子生下自己去算现成的帐罢了,如果中途有人愿意出力帮自己办了,也不介意。 遂不去想烦心事烦心人,拿起笔自顾自的练字,可楚子凯这个大尾巴狼摇着尾巴从后将虞昭搂住:“怎么办啊昭昭,父皇又催我要孩子。” 手被他制住不想能动了,虞昭不好气道:“找我做什么,你让刘良娣张良媛凌良媛给你生啊。” 楚子凯头埋在她脖颈处,又开始耍赖:“不要,我要昭昭嫁过来给我生窝猫崽子。” 被说得满脸通红,虞昭轻踢他一下:“注意言辞。” 那就不说话了,楚子凯直接上嘴,亲得她浑身发软才作罢。在她耳边道:“再等等,很快了……” 很快了,虞昭听见这话,更觉心累,闭眼压下悲色,默默感受楚子凯怀抱的暖意蔓延于全身,暂时逃避之后不久的残忍事实。 沐哥儿生辰当日,楚子睿原想大操大办一场,被阜国公敲打了一番,说源帝本就不喜皇子张扬,如此一来怕更失了他的欢心,这才明白过来,只请了几个带着亲眷关系的人来,毕恭毕敬地将源帝迎入府中。 沐哥儿迎上去,甜甜的叫了声:“皇祖父万岁。”源帝龙颜大悦,将他抱起,和沈妃一起逗笑着。 不便扰了他们的天伦之乐,虞昭同虞珠一起,在院子里看着楚子宜和草哥儿树哥儿玩闹。楚子凯忙完政务也赶来,被源帝嫌弃赶走:“自己没孩子还有脸来看别人的,滚去办事,别在朕面前晃!” 声音大得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果然,下一秒就见楚子凯灰头土脸出了屋子,视线寻刀虞昭,一脸幽怨地盯着她。 被无视了,只得转身离去,企图以勤勉之功恕无后之罪。旁边楚子扬抱着儿子笑得十分得意:“皇兄,臣弟让你挨骂了,有些愧疚,您过些日子生辰,尽管开口要礼。” 被楚子凯一个果子砸过去:“不稀罕!有人答应以后给你皇兄生一窝!” 见有人打自己父亲,草哥儿树哥儿不干了,齐齐迈着步子去打楚子凯。佯装害怕,楚子凯连忙遁走,虞珠楚子扬看得好笑。虞昭不会笑大家都是知道的,可脸却奇怪地红了,被虞珠瞧见,关切问道:“娘娘可有不适,脸为何这样红?” 虞昭一本正经答:“日头晒的!” 可是即使退到阴处,那红晕也许久不散。 与孙子序过天伦之后,用完午膳,源帝又开始敲打楚子睿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沈妃和二皇子妃也在旁边战战兢兢站着陪着。 沐哥儿不必忧心什么,出来同楚子宜他们一起玩,每人带着个花老虎面具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又将身上挂着的金锁取下来互相看,看着看着就带上了。 沐哥儿和楚子宜身形相仿,带着同样的面具,衣物也相似,乍一看竟看不出分别,带着对方的金锁,更是分辨不出谁是谁。 屋里忽传来源帝的打骂声,沈妃和二皇子妃的哭喊声随即响起,又有茶盏碎掉的声音,楚子扬连忙进屋查看,虞珠也慌慌张张跟进去。 虞昭谨慎,看着几个孩子不移步,二皇子妃忽冲出来跪在她面前。虞昭被吓一跳,只见她拉着虞昭的衣摆满脸泪水恳求道:“求宸娘娘进去劝劝父皇,他举剑要杀了殿下。” 也不管虞昭应允否,拉着她就往里走。一片混乱,源帝怒得眼睛都红了,拿着剑就要往楚子睿身上砍。“你色心包天,那女人差点也杀了朕啊!” 楚子扬将源帝拦住,沈妃在旁边拉着楚子睿哭喊:“你跟你父皇说!你知错了,不要为了那个贱人气你父皇!” 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但虞昭觉得蹊跷,楚子睿到底看上虞瑶什么,样貌,以色事他人,绝对不会让楚子睿拼了命的护住她。沈妃见虞昭来了,连忙过来将她拉住:“妹妹,我求求你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你劝劝陛下……” 闹出人命确实太夸张,虞昭上前劝道:“陛下先息怒,今日二殿下长子生辰,万不能在孩子面前损了父威!” “朕还怕他带坏了沐哥儿!”源帝痛心疾首,被虞昭扶着坐下,喘着粗气平息怒火。楚子扬连忙将剑抢过,总算保住了楚子睿一条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3章 瘾药 众人正松了一口气,源帝冷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先不论那女人入了府还与外男勾搭,那硝石爆裂一事,是她一手策划,待她生下孩子,朕一定会处死她。” 即使差点被杀,楚子睿好似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眼神空洞道:“父皇,儿臣离不开她。” 这神情绝算不得是痴情,虞昭打量着,……怎只带着些痴意? 正奇怪,外头看着孩子们的老嬷嬷们一阵惊呼。瞬间,虞昭心头一紧,急忙出去看。 看清了何事,眼前一幕,让虞昭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院子一侧,虞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手一个挟持了一个孩子。见虞昭出来,挑衅喊道:“你个贱人,不就是靠着五殿下呼风唤雨,今日我便要把你这念想断了!” 其实他挟持的是与楚子宜换了金锁的沐哥儿,还随意拉了个草哥充数,手上的刀紧贴着沐哥儿的脖子,稍一用力便能夺了她的命。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两个孩子都嚎啕大哭,让人听得揪心。 其余等人闻声,也赶出来看,二皇子妃和虞珠见自己儿子被人用刀制住,当即吓得瘫软,拔腿就想过去。虞瑶见此,凶狠地将她们呵斥回去。 虞昭镇静处事,吩咐着人先将楚子宜和树哥儿带下去,语气放缓企图劝虞瑶冷静下来:“孩子无辜,你先把刀放下,要什么条件可以慢慢谈。” 纵然虞瑶恨极了虞昭,此刻虞昭选择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同她说话,也不见有多大反应。偏偏在旁边的沈妃着急,来了句威胁:“你若对他怎样,本宫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一出,虞瑶的情绪被激起,双目猩红拿着刀乱挥:“来啊!你们敢动我,他们给我陪葬!” 拿刀一拿开,就能清楚看见,沐哥儿脖子上已经有了一道血痕,二皇子妃焦急,立刻就要冲过去,源帝吩咐人将她拦住,又冷声对虞瑶道:“放了孩子,朕会算你悬崖勒马,从轻处置。” 现在的虞瑶已是一派疯魔,什么都不怕,不管谁的话皆听不进去,虞珠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疯狂嘶喊着要所有人退后。后又将孩子一拖,迅速上了阁楼,声嘶力竭威胁道:“陛下,只要你下旨杀了虞昭这个贱人,五殿下和四殿下的儿子,便会安然无恙!否则,两个孩子都别想活下来!” 堂堂天子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小恶女威胁,可沈妃心系命悬刀口的沐哥儿,跪着恳求道:“陛下,您救救孩子……” 那两个孩子着实哭得可怜,源帝陷入两难。 发觉虞昭全程出奇冷静,虞瑶这才察觉到不对之处,一把扯下沐哥儿脸上的面具,大惊。 更加愤怒,狰狞可怖的样子,让虞珠害怕站不住,好在旁边有楚子扬及时扶着,才没摔了。 一旁站着楚子睿终于有了行动,有气无力开口劝道:“瑶儿,你把沐儿放下来,我会向父皇开口保住你的。” “你个废物!有本事把那个贱人杀了才跟我谈条件!”虞瑶吼完,那刀就要落在沐哥儿身上,虞昭见此,连忙出言将她稳住:“你别动孩子,我过来任你处置,把他们放了。” 好在奏效了,虞瑶冷静下来,恨意满满看向虞昭,命令道:“将你头上的东西全取下来!其余人若动一步,孩子照样死。” 依她言,虞昭取下挽发的金钗步摇,尽数扔在地上,一头青丝散下,缓缓向阁楼移进。源帝同时在背后打了个手势,吩咐侍卫饶出院子,翻进阁楼后方的屋子。 所有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虞瑶,虞瑶眼神如刀子般牢牢钉在虞昭身上,恨不得将她活剐剥皮。虞珠也颤着声音劝着:“长姐,只要你知悔改,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万不能再犯弥天大错了啊。” 说着,试着缓缓靠近,楚子扬本想跟随,被虞珠按下,悄声道:“她从小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过去应不会激了她,我去救草儿,不会有事的,殿下务必谨慎。” 楚子睿无奈,只得嘱咐了声小心,放了她过去 此时,虞昭已经上了阁楼,与虞瑶面对面站着。 害怕激怒眼前的疯子,虞昭尽力将声音放平,不敢有半点波动。“我来了,你把孩子放开。” 虞瑶脸上流露一丝狰狞,咬牙切齿命令道:“滚过来!” “好。”虞昭紧紧盯着那已经染了血的刀,小心翼翼往前走。沐哥儿草哥儿看见她来了,挣扎着想往这边来,虞昭只得边走边轻声安慰:“不怕,你们别动,我过来了就好了……” 每靠近一步,虞瑶的眼神就越狠,直至不过十步的距离,见虞瑶动了动身子,众人以为她要放了两个孩子,正想将悬着的心放下。 谁知虞瑶狂性大起,那刀直直挥下,毫不手软割了沐哥儿的喉,血溅在虞昭脚边,把她惊得驻足。 二皇子妃尖叫着跑近,沈妃受不住这打击,无力地瘫在地上。 还没完,只见虞瑶紧接着就要朝草哥儿下手,虞昭疾步上前,用尽全力拉住她持刀的左手。 见手被制住了,虞瑶费劲全力脚上发力,将草哥儿踢下阁楼。虞珠护子心切,下意识几步上前想接住。 接住了,但冲击太大,草哥儿直直落在她身上,砸中了肚子,身下一片鲜红,低声痛呼几声,晕死过去。 楼上也是一片混乱,趁虞昭怔愣间,虞瑶袖子一挥,洒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 虞昭不防,吸进去了不少,被呛得直咳。下一秒,虞瑶的刀子直冲她胸口下来。 好在知道她右手是废的,虞昭看不清眼前和场景,双手使力制住她的左手,才不至于即刻殒命。 潜入后方屋子的侍卫破门而出,将虞瑶从虞昭身上拉下,这才将她完全控制住。 不知那粉末是什么,但虞昭能确定,只要有机会,虞瑶必然不会手软。 带着疑惑,看着虞瑶笑得一脸狂意被拖了下去,心中不祥的预感控制不住蔓延。 “贱人,没能杀了你,你今生也别想好过。”虞瑶谩骂声逐渐远去,二皇子妃脚步不稳冲上来。搂着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气息的沐哥儿,悲伤满心,双目通红,张着口流泪,喉头却被气息堵住发不出声音,不愿接受事实般,伸手想堵住他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 楼下楚子扬带着双生子焦急唤着虞珠。御医赶来,源帝过来先吩咐着将她抬进屋中,再上来看,见沐哥儿已经难有回天之力,忍着悲伤,转头吩咐冯安,让人准备后事。 复看虞昭,有些惊讶,见她好似对眼前一切无知无觉,眼神迷离,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皱着眉忍受着什么,源帝唤她也没有回应,,神情又似痛苦又似迷茫。 再看她身上脸上都沾染上药粉,源帝心中预感不祥,立刻吩咐御医前来查看。 御医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上来,将她衣物上的药物抹下查看片刻,大惊,连忙跪下回道:“回陛下,宸妃娘娘所染药物,是服用一次便能令人上瘾贪念的罂粉!” 回想起楚子睿那副为了虞瑶魂不守舍,似痴似狂的疯样,源帝心中忧怒,却顾不上其他,连忙吩咐:“将宸妃送回宫中,切记让卓姚亲自照看!” 混乱一片,外界传入耳中的声音微弱,虞昭无心去探究发生何事,只觉心头如爬上了成千上万只蚂蚁。自己被它们噬骨吞心,生不如死。 唯有那药粉好似能将这痛苦缓解一二,旁人一触碰就疼得厉害,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感受,却无能为力,还越来越强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5章 初欲 种种表现让虞昭脸羞得通红,想起入宫当晚女官给自己准备的各种礼册中,夹杂的那本春日房中录,原耐不住好奇,只翻了一页便丢开了,那页上面画的那样,应该不算吧。 再三纠结与犹豫,虞昭咬牙,好似用尽的身上的力气一般,将手慢慢伸向楚子凯小腹处。 这边楚子凯实在忍得难受,蓦然往前一动,便触到了虞昭的手,被那感觉一激,眼蓦然睁大,带着点凶狠将虞昭盯住。 虞昭被吓了一跳,就要收回,楚子凯不依了,握住她的手贴近,不容置疑直直引着贴上了那炙热,就算感受到她想挣脱的力道都死死不放,楚子凯在她耳边,如同蛊惑一般:“昭昭,我心悦你啊,你给的什么我都要,帮帮我……” 是互相心悦的,所以虞昭拒绝不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蒙住二人的被褥才打开,虞昭的手满是黏腻,却不知是何东西,红着脸,眼中带着疑惑瞧着。楚子凯见此,笑着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虎狼之言,羞得虞昭连忙往他身上擦,被她一摸,刚消下的火又有复燃的迹象,楚子凯连忙拿起床头的清心露饮下。再看虞昭,脸皮薄,此刻臊得藏在被子里,不肯露脸。 直接裹着被子将她抱起,楚子凯眼神微眯,开始兴师问罪,声音带了丝威严,如同审犯人一般:“告诉本王,谁教的?” 虞昭入宫时十五岁多,在宫外虽与花船的人打过交道,实则如白纸一般,对那档子事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真实年龄也不过十九,这些年在宫中干什么事楚子凯基本都清楚,除了上次虞瑶为活命投身楚子睿那一次接触了一丝外,再没有何让她了解的机会。 但那次的事绝对不足以让虞昭懂得如何用手帮男人疏解欲望。若其他男人告诉她的……楚子凯想到她原在沙漠中和耶格岐待了几天,不禁气得胡吃飞醋,暗自发誓谁若碰了她,不管分寸如何,不管是何身份,皆要把他阉了! 被他这眼神盯得发麻,虞昭眼神闪躲,垂着目光说了实话:“册封礼当日,备礼册的女官不知情,给了我一本书,我好奇翻了一页……” 人对情欲的探知,其实是本能,男女都是,楚子凯心稍安,问道:“在何处?” 虞昭闷闷答道:“我慌乱塞进床缝中,拿不出来了。” 难得这样一副乖乖样子,楚子凯心软成一团,转身握住床板,稍一用力,床板松动,果然看见下面一本染了少许尘埃的册子,拿起来抖干净,楚子凯翻开。 趁这功夫,怀里的人又想缩进被子躲着,楚子凯一手拿着书,一手将她固住防止她逃。 那书第一页,果然是教人如何以此法泄欲,用香艳之词详细描述着,只要识字便能轻易看懂学会。又往后翻了翻,期间楚子凯暗自瞄了一眼虞昭,见她羞得死命将头埋在被中,呼吸都不敢,觉得她可爱又可怜,这才放下书双手将她搂过,轻声道:“没收了,不许别人教你,也不许自己学,之后的事,只许我以后慢慢教你,可知道。” 话说得正经,里面的涵义无比情色,虞昭羞够了,好强的性子又上来了,瞪着满脸得意的楚子凯。“你厉害,如此自信,怕是身经百战吧!” “醋了醋了,”楚子凯见她又一副炸毛样,连忙笑着顺着,虞昭话里的酸味听得人心里发甜,柔声安抚道:“自遇见昭昭,就成了我的心头肉,谁都比不上昭昭,纵然东宫那些侍妾再精通此事又如何,谁离了我,我都能活,心头肉离了我,我可就死了。” 贵为储君,若是强要,虞昭不从也要给,可楚子凯尊重她的感受,小心翼翼守着底线,这才是真正在意的表现。虞昭心里明白,躺在他怀中不再发话。 戒罂粉的这期间,朝晖宫的人皆被卓姚安排出去了,没有楚子凯的吩咐,绝不会贸然闯入。 熬了这十几天,虞昭又瘦了些,楚子凯给她换上新的寝衣,伸手在她腰间间比划了两下:“你看看你这腰,我一只手都能掐住,要多吃些。” 对外人,楚子凯向来话语简练,从不多说半个字,可在虞昭面前,总爱碎碎念。用膳时,又不知节制的往她碗里塞东西,虞昭吃不过来,不小心被噎得干呕。楚子凯忙帮她顺着,她缓过来后,不禁笑道:“四弟原来同我诉苦,说她正妃怀孩子时吃东西便吐,你若怀了,我……” 虞昭塞了一筷子牛乳糕将他后面的话堵在嘴里,不明他怎对生孩子这般有执念,不过提起虞珠,虞昭还不知当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四皇子妃的孩子保下来了吗?” 楚子凯答道:“草哥儿没事,但肚子里的没那么幸运。”又叹了口气:“沐哥儿也没救回来,二嫂受了刺激,胡言乱语。加之二哥被父皇强制戒瘾迟迟未成,府上乱成一团。” 一场寿宴,闹出这样的悲剧,虞昭心中叹息,问道:“虞瑶呢?” 罪魁祸首必须得受到惩罚,现在虞瑶手上背了人命,虞昭确信不会有人再保她。可楚子凯答道:“沈妃死活要保住她腹中孩儿,拦着源帝说待足月后,哪怕剖腹取子,她都无异议。” 也对,沐哥儿在时,有这个出身干净的宝贝孙子,沈妃自然不稀罕虞肚子里血统不明的孩子。现在没有了,楚子睿又染了罂粉之瘾,不知此后还会不会顺利有孩子,自然要抓住一丝希望,将赌注押在虞瑶肚子上。只是虞珠和二皇子妃,也太可怜了些。 恶人就是如此,不管谁无辜,单单为了泄愤,几岁的孩童都能下得去狠手。想到这,即使被楚子凯搂在怀里,虞昭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心比心,若是自己遭受了虞珠和二皇子妃那样的痛苦,绝不会放任虞瑶安然存世一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6章 母恨 许久不见天日,那磨心之苦前所未有,虞昭第一次感受,期间不仅一次有过一死了之的打算,还好有楚子凯全程相伴,不若早就受不住,撞死在床头了。 此刻能好好站在暖阳之下,虞昭竟有些不适应。卓姚连忙上前递上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踌躇片刻,语气带了些委婉问道:“今早娘娘刚摆脱那折磨,太子殿下……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心知今日那动静恐被卓姚听见了,虞昭瞬间满脸通红,连忙摇摇头,低头不敢看他,往屋子里钻。卓姚暗中观察虞昭的走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心中庆幸,好在二人知道分寸。 此番事情再度让源帝对虞昭刮目相看,楚子睿虽染药时间长,但虞瑶对他没那样狠,没日少量多次,染上的瘾还不如虞昭厉害,都几番寻死觅活逼沈妃给他拿罂粉续命。 而虞昭,说半月就半月,尽管也被折磨得极度崩溃,几次寻死却从未提出要靠那东西续命。源帝摇头感慨,那样纤瘦柔弱的外表下竟藏着堪比男儿的铮铮硬骨,越发觉得此女子绝对不适在后宫安身。 暂时还是需要留下的,且在后宫中的地位谁都比不上。展笑文罗来探望,跟她说起事情后续。 文罗道:“哥哥说,虞尚书大义灭亲,欲亲自上书请求处罚虞瑶。” 先前天灯之事说轻了只是泻与虞昭的私愤,说重了就有弑君之嫌,再加上迷惑皇子,谋害皇孙皇妃等罪名,纵然虞瑶肚子里的孩子流的事大楚皇族的血,也恕不了这一桩桩滔天大罪。虞程自然掂量得清楚,由自己上书请罚表明忠心,是让自己摆脱连累的最好方法。 展笑又道:“二皇子妃丧子,一病不起,前日惊起拿了把刀想去杀了虞瑶,被沈妃娘娘发现,命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了,听说沈妃娘娘准备把虞瑶接近宫来,等孩子生下后,立刻处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二皇子妃那样柔弱端淑的女子,无奈命实在苦。虞珠的孩子虽还未谋面,但原看她谈及腹中孩儿时那样希翼的神情,虞昭知她心中肯定也不会好过,心下思量着待她出了小月子,去看看她。 日子到时,虞昭还没去她府上,虞珠自己先来了朝晖宫。不过一月,憔悴成两个样子,眼睛因悲伤通红且无神,被人搀扶着,瘦得好似快被风吹走一般。虞昭免了礼直接让她坐下,又吩咐卓姚拿了个软垫给她靠着,这才开口与她说话:“你若想见我,派人来知会一声即可,身子还没好完,何苦自己强撑着来?” “有劳娘娘惦记,”不见往日那婉转动人的嗓音,许是日夜哭泣,虞珠声音嘶哑,听着让人更揪心。手也无力,不小心摔了茶盏:“妾身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 “不妨事。”虞昭看着她,只觉那双眼睛里,被楚子扬宠出来的快乐又消逝了。卓姚连忙吩咐人去捡碎了的茶盏,虞珠有气无力的请求道:“我这样的命,本不该嫁给殿下这样好的人常伴一生,本也不配坐上皇子妃这样的高位,所得的一切,皆是仰仗娘娘。” 虞昭摇头,答道:“不敢当,只再劝你一句,四殿下和草儿树儿都还在,为了她们,你不能一直这般颓废下去。” 轻抚平坦的小腹,虞珠眼角一点泪痕溢出:“可这一个没有了啊,我和殿下的女儿没有了。” 虞昭闭口,不知该如何劝了,又听虞珠道:“娘娘说得对,我该保重,我原记得在娘娘宫中尝得的桂花糖糕,清爽可口,可否请娘娘赏些。” 并不是时令的东西,那糖糕本是卓姚亲手制的,虞昭清楚,她忽然提起,这意思是想支开卓姚,和自己单独说话,卓姚也明白,未等虞昭发话,主动道:“那奴婢下去准备。” 虞昭点头应允,又吩咐:“其余人也先下去吧。” 待所有宫人听命退出殿中,虞昭这才开口问道:“你有何事,现在说吧。” 虞珠跪下,直奔主题:“这心里的苦,糖糕是解不了的,妾身请求娘娘做主,即刻将虞瑶正法。” 意料之中,虞昭答道:“待她生下孩子,我可试着让陛下将她交给你处置。” “她诡计多端,我们不能给她任何时间!”虞珠越说越激动,含泪的眼流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狠辣,咬着牙艰难吐出一字一句:“她害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一尸两命也是罪有应得!” 虞昭抬头,平静与她对视,劝道:“时候到了,她就逃不过,别冒不该冒的风险。” “娘娘……”见她不为所动,虞珠膝行上前,拉住她的裙摆:“殿下不肯帮我,可我不甘啊,我的孩子死了,那样小小一团,和着血从我身上脱离下来,我生不如死啊……我只能来求娘娘了……” 说着说着,泪就流了下来,呜咽着吐词不清,虞昭将她扶起,待她情绪稳下来,冷静告知:“我若帮你,等于害你。” 虞珠深吸一口气,表情绝望看着她:“娘娘若不帮,我只能去找父亲帮我了。” 听此话,虞昭十分肯定道:“他要保全整个虞家,不会为你冒险。” “会,”虞珠泪流满面,看向虞昭:“我知道个惊天秘密,告诉他他就会。” 心下一惊,虞昭警惕看着她,果然,虞珠语气急切:“我知道,你的秘密,当日马场茶水打翻时,我看见了,你臂上的宫砂还在,你入宫不是为了当皇妃。” 果然如此,不过虞昭想起她夏日送来的那不脱落的花钿,且又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再者出了事是先来找自己,而虞程,只是被她当做个逼自己就范的威胁,便不那么慌张了,淡定开口:“你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之处?四殿下与虞程站在对立面良久,谁知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虞珠愣住,又见虞昭掀起右手小臂的衣物,上面被炸伤的疤痕已淡成白白的一片,相信过不久就可消失不见,并着那半月戒瘾时的新伤,唯独不见那红点的影子。“你看,你所说的证据也没有了,这话本就没有几分可信度,谁知虞程会不会理解为,是你妄图利用他,而编造出来用于挑拨我与他的关系的谎言,继而倒打一耙,恐四皇子府也会跟着遭殃。” 虞珠颓然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知她本无恶意,虞昭不打算继续吓她,与她说明:“为皇室人,要分清谁是拥至权者,我是否侍寝有何重要?重要的事陛下是否亲口承认我的权力地位,而得他无缘无故的承认,必然也有其中的道理。而你若想同天子讲理,怕是没有那个本事。先前做得很好,发觉当做不知,安守本分是明智之举,好好揣着,别做蠢事。” 说完,虞昭站起,居高临下看着她,问道:“可明白了?” 片刻,虞珠有气无力答道:“明白……”后又说道:“不过我方才的请求并不是一人所愿,娘娘别着急否认,还请见了她再做定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4章 噬心 承恩妃正文卷第74章噬心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人从冯安变成卓姚,虞昭再撑不住意识。 等恢复清明时,自己已在朝晖宫,被楚子凯搂在怀中。 不难察觉到被那药物折磨得冷汗满身,身上轻微的震颤依旧停不下来。 往上望去,楚子凯满脸担忧,双目血丝遍布,脸上还有许多血痕。虞昭伸出颤抖的手去触。 发觉她的反应恢复寻常了,楚子凯眼睛一亮,连忙握住,疲惫的面容透出一丝欣喜的笑。“昭昭,你醒了?” 实在无力回应他的呼唤,虞昭身上难受不减半分,那股能将人理智吞噬殆尽的欲望又涌上来,虞昭咬牙忍着,唇都见红了。楚子凯连忙将她搂起:“你难受就咬我,御医告知,若要除了这罂粉的瘾,足足半月都要承受这噬心之苦,不怕,我陪着你。” 许是听见里面的声音,卓姚连忙提着食盒进来,看了看虞昭,担忧嘱咐道:“殿下,折腾了许久,得让她进些吃食,才能撑得住身子。”遂将饭菜一一摆上,又退了出去。 楚子凯抱着虞昭去桌前坐下,端了碗冬笋鸡汤想喂她喝下,可虞昭只觉什么都吃不下,张口的力气都没有。那如万虫噬心的感觉逼得她生不如死,双手紧握着,崩溃地将脸埋入楚子凯怀中,趁理智尚存,费力请求:“殿下,我不要变成一个靠药物续命的活死人,你千万别心软,一定要看好我。” “好,我一定看好昭昭。”虞昭痛不欲生的样子让楚子凯心疼极了,着急应下,又劝:“撑着吃些东西,不若熬不过去的。” 又听不见了,虞昭双眼迷茫恢复了一副痴样,忧心她滴水未进,难以有力气熬过这苦,楚子凯端起桌上粥品喝下,一点点渡给她。好容易灌下点食物进去,虞昭有了力气,又开始挣扎,楚子凯不顾被她抓伤咬伤的风险,强硬将她搂在怀里,手不停地在她背上安抚着。 窗外夜色渐浓,月色明亮,楚子凯看着后园夜景发愣,满身疲惫却不敢合眼,被怀中的人一口咬在肩膀上,忍着痛不理会,轻柔哄道:“昭昭乖,别伤了牙齿。” 逐渐将力气又耗尽,虞昭在他怀中安睡过去,楚子凯这才将她放在床上,躺在她旁边,一起盖上被子,紧紧固在怀中才觉安心,看了看她安稳的睡颜,这才放心闭上眼浅眠。 半月时间,在别人眼中不过弹指间,于此刻的虞昭,如同在火上煎熬的数百年。不过三天,那噬心之痛越发强烈,一波大过一波,尤其是理智恢复之时,痛苦逼得虞昭拿起簪子往手上扎,锐器扎进皮肉的钝痛,好似能将那感觉削弱一些。 楚子凯不过出去吩咐传膳,回来便看到这场景,虞昭手臂上冒着鲜血的一个个红点,如同扎在楚子凯心间一般,看着让他心纠成一团,虞昭眼神绝望流露彻底,费力看清了眼前人的脸,只觉这痛苦自己再承受不住,无力开口:“殿下,我不想活了……” 向来倔强的人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楚子凯越发担惊受怕,再不敢离开她身旁半步,每日与她同受这苦楚,只有亲自守着她,才能安心。 终于一日清晨,虞昭在楚子凯怀中转醒,如获新生的感觉让虞昭怔愣,只觉太不真实。阳光照进来,愣了好久,抬头看楚子凯,满脸疲惫,脸上又添了新的伤痕,心疼催得虞昭两行泪就下来了。 她微微一动,楚子凯先下意识将她搂紧,这才睁眼看。虞昭眼中清明完全恢复,楚子凯自然察觉了,欣喜捧住她的脸又亲又疼:“昭昭,受苦了。” 想起这些天的种种,虞昭此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他铺天盖地的轻吻中,脑海中迷迷糊糊浮现一些画面,知道楚子凯全身上下都是自己失去意识时所致的伤,哽咽问道:“殿下为何不将我绑住?” 楚子凯答道:“你难受,我心疼,你往我身上发泄些,也许会好些,我心里也好过些。” 令人心酸的答案,虞昭手往楚子凯肩膀上探去,被他抱着,迷迷糊糊记得,这是被咬得最厉害的地方,看他手上脸上的伤好似都没上药。 心下一着急,虞昭顾不上男女大防,轻轻撩开他的衣袍,果然肩上青紫一片,许多牙印交错,深深的,有结痂快好的又被咬坏,看起来十分可怕。虞昭还想起隐隐约约听见过,楚子凯让自己别伤了牙齿,猜了个大概,这样的伤口,定是脱了衣服直接触肉才能咬出来的,只觉心弦被波动。 楚子凯对自己的伤口不以为然,赞道:“昭昭很厉害,那么多罂粉入体都熬过来了,听说我二哥几次要杀人,这半月破了几次功……” 接下来的话被虞昭的吻堵在口中,这算是虞昭第一次主动,楚子凯惊讶一瞬,立刻变客为主激烈的回应着。虞昭不知自己现在是何想法,只觉以后的顾虑皆可抛之脑后,眼前人给的贴心感动让她想全数占有,永远不想交出。 身心交缠,原本一个单纯的吻逐渐带上了情欲,楚子凯衣物松垮了大半下去,虞昭寝衣单薄,被他大手一撕便被剥下了,只剩了个兜儿。 酮体相触,有如火上浇油。楚子凯抵着虞昭的额头,带着欲的气息重重打在她脸上,一手握住她的柳腰。 吐出的气息炙热,昭示告知此刻他已是欲火焚身,难以自持。 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楚子凯以前对着虞昭虽也有过许多次难以控制的动情,但真真切切让她察觉到的,这确实是第一次。那炙热紧贴着虞昭的身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紧绷,楚子凯好似化身成了一头狼,看向她的眼,咽了咽口水,嘶哑着声音问道:“昭昭,愿否?” 虞昭不答,楚子凯看见她眼中的一丝犹豫,有些失落,轻叹一声将她搂住,好似自己安慰自己一般:“没关系,我本不该这般急。” 其实是愿的,虞昭愿意给他,可理智逐渐回转,想到两人之后各自的立场,心知现在给了,此刻爱意如火炬一般燃的更旺盛,那之后恨意也就增加一分了。虞昭只答应源帝让楚子凯恨得可以放手,多一丝一毫都不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5章 初雨 承恩妃正文卷第75章初雨种种表现让虞昭脸羞得通红,想起入宫当晚女官给自己准备的各种礼册中,夹杂的那本春日房中录,原耐不住好奇,只翻了一页便丢开了,那页上面画的那样,应该不算吧。 再三纠结与犹豫,虞昭咬牙,好似用尽的身上的力气一般,将手慢慢伸向楚子凯小腹处。 这边楚子凯实在忍得难受,蓦然往前一动,便触到了虞昭的手,被那感觉一激,眼蓦然睁大,带着点凶狠将虞昭盯住。 虞昭被吓了一跳,就要收回,楚子凯不依了,握住她的手贴近,不容置疑直直引着贴上了那炙热,就算感受到她想挣脱的力道都死死不放,楚子凯在她耳边,如同蛊惑一般:“昭昭,我心悦你啊,你给的什么我都要,帮帮我……” 是互相心悦的,所以虞昭拒绝不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蒙住二人的被褥才打开,虞昭的手满是黏腻,却不知是何东西,红着脸,眼中带着疑惑瞧着。楚子凯见此,笑着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虎狼之言,羞得虞昭连忙往他身上擦,被她一摸,刚消下的火又有复燃的迹象,楚子凯连忙拿起床头的清心露饮下。再看虞昭,脸皮薄,此刻臊得藏在被子里,不肯露脸。 直接裹着被子将她抱起,楚子凯眼神微眯,开始兴师问罪,声音带了丝威严,如同审犯人一般:“告诉本王,谁教的?” 虞昭入宫时十五岁多,在宫外虽与花船的人打过交道,实则如白纸一般,对那档子事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真实年龄也不过十九,这些年在宫中干什么事楚子凯基本都清楚,除了上次虞瑶为活命投身楚子睿那一次接触了一丝外,再没有何让她了解的机会。 但那次的事绝对不足以让虞昭懂得如何用手帮男人疏解欲望。若其他男人告诉她的……楚子凯想到她原在沙漠中和耶格岐待了几天,不禁气得胡吃飞醋,暗自发誓谁若碰了她,不管分寸如何,不管是何身份,皆要把他阉了! 被他这眼神盯得发麻,虞昭眼神闪躲,垂着目光说了实话:“册封礼当日,备礼册的女官不知情,给了我一本书,我好奇翻了一页……” 人对情欲的探知,其实是本能,男女都是,楚子凯心稍安,问道:“在何处?” 虞昭闷闷答道:“我慌乱塞进床缝中,拿不出来了。” 难得这样一副乖乖样子,楚子凯心软成一团,转身握住床板,稍一用力,床板松动,果然看见下面一本染了少许尘埃的册子,拿起来抖干净,楚子凯翻开。 趁这功夫,怀里的人又想缩进被子躲着,楚子凯一手拿着书,一手将她固住防止她逃。 那书第一页,果然是教人如何以此法泄欲,用香艳之词详细描述着,只要识字便能轻易看懂学会。又往后翻了翻,期间楚子凯暗自瞄了一眼虞昭,见她羞得死命将头埋在被中,呼吸都不敢,觉得她可爱又可怜,这才放下书双手将她搂过,轻声道:“没收了,不许别人教你,也不许自己学,之后的事,只许我以后慢慢教你,可知道。” 话说得正经,里面的涵义无比情色,虞昭羞够了,好强的性子又上来了,瞪着满脸得意的楚子凯。“你厉害,如此自信,怕是身经百战吧!” “醋了醋了,”楚子凯见她又一副炸毛样,连忙笑着顺着,虞昭话里的酸味听得人心里发甜,柔声安抚道:“自遇见昭昭,就成了我的心头肉,谁都比不上昭昭,纵然东宫那些侍妾再精通此事又如何,谁离了我,我都能活,心头肉离了我,我可就死了。” 贵为储君,若是强要,虞昭不从也要给,可楚子凯尊重她的感受,小心翼翼守着底线,这才是真正在意的表现。虞昭心里明白,躺在他怀中不再发话。 戒罂粉的这期间,朝晖宫的人皆被卓姚安排出去了,没有楚子凯的吩咐,绝不会贸然闯入。 熬了这十几天,虞昭又瘦了些,楚子凯给她换上新的寝衣,伸手在她腰间间比划了两下:“你看看你这腰,我一只手都能掐住,要多吃些。” 对外人,楚子凯向来话语简练,从不多说半个字,可在虞昭面前,总爱碎碎念。用膳时,又不知节制的往她碗里塞东西,虞昭吃不过来,不小心被噎得干呕。楚子凯忙帮她顺着,她缓过来后,不禁笑道:“四弟原来同我诉苦,说她正妃怀孩子时吃东西便吐,你若怀了,我……” 虞昭塞了一筷子牛乳糕将他后面的话堵在嘴里,不明他怎对生孩子这般有执念,不过提起虞珠,虞昭还不知当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四皇子妃的孩子保下来了吗?” 楚子凯答道:“草哥儿没事,但肚子里的没那么幸运。”又叹了口气:“沐哥儿也没救回来,二嫂受了刺激,胡言乱语。加之二哥被父皇强制戒瘾迟迟未成,府上乱成一团。” 一场寿宴,闹出这样的悲剧,虞昭心中叹息,问道:“虞瑶呢?” 罪魁祸首必须得受到惩罚,现在虞瑶手上背了人命,虞昭确信不会有人再保她。可楚子凯答道:“沈妃死活要保住她腹中孩儿,拦着源帝说待足月后,哪怕剖腹取子,她都无异议。” 也对,沐哥儿在时,有这个出身干净的宝贝孙子,沈妃自然不稀罕虞肚子里血统不明的孩子。现在没有了,楚子睿又染了罂粉之瘾,不知此后还会不会顺利有孩子,自然要抓住一丝希望,将赌注押在虞瑶肚子上。只是虞珠和二皇子妃,也太可怜了些。 恶人就是如此,不管谁无辜,单单为了泄愤,几岁的孩童都能下得去狠手。想到这,即使被楚子凯搂在怀里,虞昭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心比心,若是自己遭受了虞珠和二皇子妃那样的痛苦,绝不会放任虞瑶安然存世一秒。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6章 母恨 承恩妃正文卷第76章母恨许久不见天日,那磨心之苦前所未有,虞昭第一次感受,期间不仅一次有过一死了之的打算,还好有楚子凯全程相伴,不若早就受不住,撞死在床头了。 此刻能好好站在暖阳之下,虞昭竟有些不适应。卓姚连忙上前递上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踌躇片刻,语气带了些委婉问道:“今早娘娘刚摆脱那折磨,太子殿下……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心知今日那动静恐被卓姚听见了,虞昭瞬间满脸通红,连忙摇摇头,低头不敢看他,往屋子里钻。卓姚暗中观察虞昭的走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心中庆幸,好在二人知道分寸。 此番事情再度让源帝对虞昭刮目相看,楚子睿虽染药时间长,但虞瑶对他没那样狠,没日少量多次,染上的瘾还不如虞昭厉害,都几番寻死觅活逼沈妃给他拿罂粉续命。 而虞昭,说半月就半月,尽管也被折磨得极度崩溃,几次寻死却从未提出要靠那东西续命。源帝摇头感慨,那样纤瘦柔弱的外表下竟藏着堪比男儿的铮铮硬骨,越发觉得此女子绝对不适在后宫安身。 暂时还是需要留下的,且在后宫中的地位谁都比不上。展笑文罗来探望,跟她说起事情后续。 文罗道:“哥哥说,虞尚书大义灭亲,欲亲自上书请求处罚虞瑶。” 先前天灯之事说轻了只是泻与虞昭的私愤,说重了就有弑君之嫌,再加上迷惑皇子,谋害皇孙皇妃等罪名,纵然虞瑶肚子里的孩子流的事大楚皇族的血,也恕不了这一桩桩滔天大罪。虞程自然掂量得清楚,由自己上书请罚表明忠心,是让自己摆脱连累的最好方法。 展笑又道:“二皇子妃丧子,一病不起,前日惊起拿了把刀想去杀了虞瑶,被沈妃娘娘发现,命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了,听说沈妃娘娘准备把虞瑶接近宫来,等孩子生下后,立刻处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二皇子妃那样柔弱端淑的女子,无奈命实在苦。虞珠的孩子虽还未谋面,但原看她谈及腹中孩儿时那样希翼的神情,虞昭知她心中肯定也不会好过,心下思量着待她出了小月子,去看看她。 日子到时,虞昭还没去她府上,虞珠自己先来了朝晖宫。不过一月,憔悴成两个样子,眼睛因悲伤通红且无神,被人搀扶着,瘦得好似快被风吹走一般。虞昭免了礼直接让她坐下,又吩咐卓姚拿了个软垫给她靠着,这才开口与她说话:“你若想见我,派人来知会一声即可,身子还没好完,何苦自己强撑着来?” “有劳娘娘惦记,”不见往日那婉转动人的嗓音,许是日夜哭泣,虞珠声音嘶哑,听着让人更揪心。手也无力,不小心摔了茶盏:“妾身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 “不妨事。”虞昭看着她,只觉那双眼睛里,被楚子扬宠出来的快乐又消逝了。卓姚连忙吩咐人去捡碎了的茶盏,虞珠有气无力的请求道:“我这样的命,本不该嫁给殿下这样好的人常伴一生,本也不配坐上皇子妃这样的高位,所得的一切,皆是仰仗娘娘。” 虞昭摇头,答道:“不敢当,只再劝你一句,四殿下和草儿树儿都还在,为了她们,你不能一直这般颓废下去。” 轻抚平坦的小腹,虞珠眼角一点泪痕溢出:“可这一个没有了啊,我和殿下的女儿没有了。” 虞昭闭口,不知该如何劝了,又听虞珠道:“娘娘说得对,我该保重,我原记得在娘娘宫中尝得的桂花糖糕,清爽可口,可否请娘娘赏些。” 并不是时令的东西,那糖糕本是卓姚亲手制的,虞昭清楚,她忽然提起,这意思是想支开卓姚,和自己单独说话,卓姚也明白,未等虞昭发话,主动道:“那奴婢下去准备。” 虞昭点头应允,又吩咐:“其余人也先下去吧。” 待所有宫人听命退出殿中,虞昭这才开口问道:“你有何事,现在说吧。” 虞珠跪下,直奔主题:“这心里的苦,糖糕是解不了的,妾身请求娘娘做主,即刻将虞瑶正法。” 意料之中,虞昭答道:“待她生下孩子,我可试着让陛下将她交给你处置。” “她诡计多端,我们不能给她任何时间!”虞珠越说越激动,含泪的眼流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狠辣,咬着牙艰难吐出一字一句:“她害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一尸两命也是罪有应得!” 虞昭抬头,平静与她对视,劝道:“时候到了,她就逃不过,别冒不该冒的风险。” “娘娘……”见她不为所动,虞珠膝行上前,拉住她的裙摆:“殿下不肯帮我,可我不甘啊,我的孩子死了,那样小小一团,和着血从我身上脱离下来,我生不如死啊……我只能来求娘娘了……” 说着说着,泪就流了下来,呜咽着吐词不清,虞昭将她扶起,待她情绪稳下来,冷静告知:“我若帮你,等于害你。” 虞珠深吸一口气,表情绝望看着她:“娘娘若不帮,我只能去找父亲帮我了。” 听此话,虞昭十分肯定道:“他要保全整个虞家,不会为你冒险。” “会,”虞珠泪流满面,看向虞昭:“我知道个惊天秘密,告诉他他就会。” 心下一惊,虞昭警惕看着她,果然,虞珠语气急切:“我知道,你的秘密,当日马场茶水打翻时,我看见了,你臂上的宫砂还在,你入宫不是为了当皇妃。” 果然如此,不过虞昭想起她夏日送来的那不脱落的花钿,且又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再者出了事是先来找自己,而虞程,只是被她当做个逼自己就范的威胁,便不那么慌张了,淡定开口:“你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之处?四殿下与虞程站在对立面良久,谁知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虞珠愣住,又见虞昭掀起右手小臂的衣物,上面被炸伤的疤痕已淡成白白的一片,相信过不久就可消失不见,并着那半月戒瘾时的新伤,唯独不见那红点的影子。“你看,你所说的证据也没有了,这话本就没有几分可信度,谁知虞程会不会理解为,是你妄图利用他,而编造出来用于挑拨我与他的关系的谎言,继而倒打一耙,恐四皇子府也会跟着遭殃。” 虞珠颓然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知她本无恶意,虞昭不打算继续吓她,与她说明:“为皇室人,要分清谁是拥至权者,我是否侍寝有何重要?重要的事陛下是否亲口承认我的权力地位,而得他无缘无故的承认,必然也有其中的道理。而你若想同天子讲理,怕是没有那个本事。先前做得很好,发觉当做不知,安守本分是明智之举,好好揣着,别做蠢事。” 说完,虞昭站起,居高临下看着她,问道:“可明白了?” 片刻,虞珠有气无力答道:“明白……”后又说道:“不过我方才的请求并不是一人所愿,娘娘别着急否认,还请见了她再做定夺。”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7章 生辰 承恩妃正文卷第77章生辰奢华的府邸一片寂静之色,一侍女装扮的女人穿梭在阁楼之间,双目空洞,瘦弱不堪,苍白的面色映着夜色,衣服被晚风吹起,乍一看见还以为是个鬼魂在飘。 不时从内院里传来男人痛苦的哀嚎,那声音时而带着祈求,时而带着威胁,如同受着酷刑折磨一般凄厉。那女人听见,脚下一顿,继而冷笑着流泪继续向前,边走边低声喃喃:“楚子睿,这是你的报应,余生你该受这样的折磨。” 四下无人,轻松绕到边上院子的狗洞处,俯身钻了过去,二皇子妃毓出名门,这算此生干过最卑微的事,不过此时,她却觉得是自嫁进二皇子府后,最顺自己心意的一件事。 上了虞珠早早为她备好的马车,一路疾驰,在皇宫侧门下了车,随引路的人入了朝晖宫。 殿内,虞昭与虞珠二人在堂中坐着,静默无言,直至卓姚来通报:“娘娘,人来了。” 虞昭点头吩咐:“带进来。” 灯烛不算暗,可不知是否是二皇子妃的脸色太过可怕,在这亮堂堂的地方,也显得有几分可怖。进来后便直直跪下,也不行礼,直接开门见山:“我愿揭发阜国公府与沈妃的多种罪行,只请宸妃娘娘将虞瑶碎尸万段!” 虞昭点头:“时间充裕,你仔细的说,待罪名坐实,我会遵守承诺将虞瑶交给你们处置。” 当晚,朝晖宫殿门紧闭,直至亥时过去,才见打开了一瞬,卓姚带着两个人悄声出去,一路送至侧宫门,动静微小,无人察觉。 虞昭泡在水中,闭眼放松,一点点理着今日所得的消息。直至想得头疼了才起身,遣了宫人欲进寝殿歇息,走在黑暗的长廊中,忽被人从背后搂住,虞昭一惊,随即冷静下来。“殿下怎比子宜还幼稚些。” 楚子凯不理会,在她耳边抱怨:“等你那么久,今日说好的等着我过来。” 躲开他的亲吻,虞昭转过身,有些担忧道:“虞珠知道我身份是假。” 楚子凯好似一点不在乎,看样子是早就知道,出言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人害到你。” 没有机会细思他的话,下一秒,虞昭又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楚子凯放开她后,轻声告知:“父皇说,等阜国公府被压制下去后,去洛原行宫,准备避去宸妃的名分,我以办差的名义同去,那里离归人湖可近了,我们去拜湖灵,只有你我。” 这是二人都期望的,却不见虞昭眼中有半点欣喜,楚子凯有些担忧,还没发问,就被虞昭抢先抱住。“殿下,我太高兴了。”眼泪随言语流出,如同喜极而泣,只有虞昭清楚,这泪是痛苦所催。 楚子凯复看她,见并无异常,放下心来暗道自己多心,将她拦腰抱起,边走边道:“父皇还是挺喜欢你的,那天子令,为历代天子所持,竟一直没有收回,可不是认可你太子妃的身份了。” 虞昭垂下眼,听了他说的话,在心中自嘲,太子妃,此生怕永远无这个造化当得起,所谓天子令,不过是源帝给的一个让自己听话办事的保证。 不过虞昭只能将苦楚憋在心里,面对最想倾诉的人确不敢露出半点破绽,郁气积结的感觉令人崩溃,索性破罐子破摔,今朝有酒今朝醉,安躺在他怀中,任由他说出那些虚幻的憧憬将自己暂时麻痹。 二人相拥而眠,清晨第一抹阳光照进,虞昭起来揉揉眼,被楚子凯拉进怀中:“昭昭,今日我生辰。” 抬头便能看着他俊朗无双的容颜,逆着阳光越发耀眼,虞昭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无比虔诚:“太子殿下,百岁无忧。” 不似千岁万岁那般如雷贯耳不切实际。 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最不起眼却最为真挚的祝福,恰恰够到了楚子凯的心坎,搂着她边吻边回应:“昭昭一直在身旁,这愿才会实现。” 那怕是不能了,虞昭心慌,装作害羞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外面楚子凯笑着哄她出来,虞昭躲在这片黑暗里,终于找到机会将控制不住的泪水释放。 楚子凯的生辰宴设在九州台,与国宴相比,并不热闹,只请了东宫的四位女眷及后宫各妃小聚一下,就算过了。 宴上各妃挨个敬酒,只剩虞昭时,楚子凯率先端起酒杯等着,虞昭冷声道:“太子殿下,饮酒伤身,请恕我体弱不能喝酒,免了这虚礼吧。” 这话看似害怕伤自己的身,实则是提醒着楚子凯,这暖心的关切别人看不懂,只觉宸妃不给楚子凯面子。但二人心意是相通的,楚子凯被这暗中关怀暖得身心舒畅,放下酒杯不再碰一下。 有了虞昭那番话,所有人都不敢再劝酒了,展笑倒是喝得醉醺醺的,虞昭有些奇怪看着她,她视线对过来,那姣好笑容没有了,甚至有些要哭的样子,大声向她诉苦:“宸妃娘娘,我好难过啊!” 这喊声把所有人的视线引到她身上,虞昭和楚子凯惊讶对视,楚子凯不动声色点点头,告知虞昭心中猜想是真。 展笑确实是和赢华壹闹不开心了,具体是为何,楚子凯不知。害怕她酒后吐真言,虞昭连忙走下席拉住她,对源帝道:“陛下,展良娣醉了,我带她去后厢房醒醒酒。” 旁人只当楚子凯最宠的展良娣与他闹了不快,要找虞昭告状。这只算寻常家常小事,众人都没放在心上,源帝摆摆手:“去吧,与她好好谈谈。” 虞昭扶着展笑刚走,沈妃也借身体不适先告辞。 打发了跟着的丫头去御药房取醒酒汤,虞昭艰难扶着展笑入了厢房,给她擦干了眼泪,问道:“可有不舒服?” 展笑醉得眼神迷离,拉着虞昭的手哭诉:“娘娘,赢华壹他给洋女人画相,还衣衫不整的那种。” 虞昭想起,无意间曾在宫中画馆瞄见过那些西洋画,确实是金发碧眼露胳膊露腿的。 想这焚夏的小公主第一次见,误会也是情理之中的。正想出口解释安慰,不料展笑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睡了过去。虞昭哭笑不得给她盖好被子,正要出去,忽从窗缝里望见一个小内侍鬼鬼祟祟往这边来,身子一闪躲在暗处观察。 只见那内侍试探的喊了一句:“宸妃娘娘?展良娣?” 虞昭屏息不答,又听他叫了一声,依然不回应。那内侍左顾右盼,飞速拿出袖口中的香在床边点燃扔下,后匆匆出去,还锁上了门。虞昭从床后出来,疾步上前把那香踩灭,揣在袖口中。 外面又传来楚子凯的声音:“宸妃娘娘和展良娣呢?” 那内侍慌张答道:“宸妃娘娘请殿下在北厢房等候,待会儿把展良娣送过来。” 楚子凯点头,谴了他下去。环顾四周觉得奇怪,院子里一个人都不见,警惕观望中,听虞昭的声音响起:“殿下。” 敏锐察觉到她的方向,楚子凯走过来将窗户大开,虞昭立刻道:“公主在这呢,恐有人在谋划着什么。” 楚子凯点头,双手拉着她:“翻出来,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人唱的哪出戏。” 将手递给她,虞昭穿着华服有些不好翻,楚子凯身手敏捷跳进来,将她抱起的翻了出去,也不放开。虞昭望了望四周,见无人后心稍安,伸手掐着楚子凯笑得痞气的脸:“什么太子殿下啊,痞子殿下还差不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8章 伪装 承恩妃正文卷第78章伪装对于虞昭的笑骂,楚子凯大多当夸奖,俯下身子回奖她一个吻,一路把她抱进了北厢房,直接入了屏风后面,坐在床上问道:“有人把你们锁到那屋子里的?” 虞昭点头,拿出袖子里的香给他看:“还点了这香,我藏起来没让他发现。” 接过香看了看,楚子凯放在一旁,恰好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楚子凯嘱咐道:“你就在这看着,我去看看是何人。” 见虞昭点头,楚子凯绕开屏风,迎出去,那人进屋,屏风后方的虞昭疑惑立刻遍布满心,楚子凯看着脸色微醺的展笑,也流露出一丝奇怪。 只见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直直往楚子凯怀里撞去,虞昭越发看不懂了,疑惑间,听展笑声音如同带了勾子般:“殿下,妾身错了,你饶了妾身吧。” 也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她嗓音有些奇怪,可虞昭楚子凯二人满是疑惑,并没注意。 展笑一直拉着楚子凯撒娇,一口一个殿下妾身,声音甜得发腻,楚子凯一动都不不敢动,有些吃惊的盯着屏风的方向。虞昭在后方看得清楚,展笑的一只手自己柔柔攀上楚子凯的身子。被楚子凯拂开,皱眉问她:“公主这是怎么了?” 展笑又贴上去:“殿下不要生妾身的气了……” 虞昭来不及腾出心来吃醋发酸,因为好似发现了不对之处。当即怒气冲冲的出去把展笑推开:“滚开!” 展笑被推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见半路杀出的又是虞昭,新仇旧恨涌上,腾起身子扑过去想伤她,楚子凯连忙上前一挡,用整个身子将虞昭护住。 却被虞昭一把推开,直直迎上去与展笑撕打在一起,楚子凯更有些吃惊,担忧虞昭被伤到,连忙上前想将二人隔开。可虞昭好似气急了,楚子凯拉不住。展笑也不知为何,好似恨极了她一般,拔下簪子就要下死手。楚子凯无奈,一手将她撂倒:“公主有些失分寸了!” 展笑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瞪着二人,楚子凯只一直关切问虞昭是否有事,可虞昭不答,死死回瞪着地上那人。 许久,源帝竟过来了,沈妃也跟在后面。看见这一幕,连忙呵斥问何事。 楚子凯先下意识在虞昭身前一挡,准备说话,又被虞昭拨开,先发制人,虞昭指着被推在地上的人:“她不是展笑,她是虞瑶!” 跟在后面的沈妃才进门,脸瞬间变得煞白,心中不解虞昭怎忽然冒出来,又如何轻易识破了虞瑶的伪装。虞昭紧接告知源帝:“陛下,焚夏公主在西厢房,眼前这人同虞瑶一般左手无力,且声线相似!” 源帝眼神凌厉扫过沈妃:“你叫朕来捉奸,是捉谁的奸?” 转头立刻着侍卫破开西厢房的门查看,片刻后,那侍卫回来禀告:“启禀陛下,西厢房确实还有个展良娣。” 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源帝冷笑一声,用眼神压迫着虞瑶。“将你的面具脱下来!” 趴在地上的虞瑶被侍卫一把扯起,跪着瑟瑟发抖,却不动。源帝一使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拉住她的头皮一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扯下,虞瑶藏起的脸,被这力道扯得充血。 真相浮出,源帝转身甩了沈妃一巴掌,问道:“关在你宫里的人,装成太子良娣来这勾引,你喊着来抓奸,现在这场面,你来跟朕捋清楚这关系!” 沈妃跪在地上,见计划尽数破灭,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局显而易见,明眼人都能看出虞瑶想装作展笑趁机勾引楚子凯,而她被关在沈妃宫中,要出来必得经过沈妃的允许,而这人皮面具难得,以及能将院子里的人清空的权力,必定不是虞瑶一人之力能办到的。楚子睿因虞瑶让源帝彻底失望,现在又染上那毒瘾,沈妃为了让楚子睿有机会缓缓,以此法将污水引到楚子凯身上。 如此推理下去,便有道理了,虞瑶看似活着,其实死罪早已成了定局,有活下来的机会,自然什么都愿意干。便联同沈妃陷害楚子凯,欲将他拉下水,堂堂太子,犯错比皇子更罪加一等,楚子睿的罪名与之相比,便显得轻了,还顺带能给与楚子凯对立的朝臣一个借口,趁机除掉最强劲的对手。 可是万万没想到,虞昭竟也在这,目睹全程,坏了这计。 心里差不多有了数,源帝怒极,冷声吩咐:“将沈妃关进宫中,让卓姚去审,虞瑶入刑房,一干人等,全部给朕严刑拷问!” 知事情已经败露,挽回不了什么,沈妃内心绝望,直直晕了过去。有人上前将虞瑶拖走,她嘴中咒骂一声比一声难听。 待那声音渐远,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源帝扫了扫虞昭楚子凯二人,无奈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虞昭紧随出门,往西厢房去看展笑,见发生这样大的事,她还睡得那样香,有些无奈,出门欲回宫。楚子凯就跟在后边,她一转身就撞到,被稳稳扶住了,只听他又出言关怀。 外头还有其他人,知道不宜和他说太多话,虞昭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心情闷闷的,看了看身后的展笑。低声道:“殿下先将她送回去吧,我先回宫了。” 说完,也不看楚子凯何反应,埋头往回走。 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不好受,这感觉一直持续到傍晚,连晚膳里向来爱吃的鱼,都觉味如嚼蜡。 直至楚子凯来了,虞昭紧紧抱着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对他东宫里的几个侍妾没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她们待他,多多少少是有些真心的。可虞瑶不一样,她是个为了达到目,什么人的床都爬的女人,见不得她碰楚子凯半分,就算自己以后不能相伴他身侧,虞瑶也配不上。 被虞昭这样紧紧搂住,楚子凯心中欢喜,以为她在意自己,见不得其他女人碰自己才会有如此反应。想起今日她与虞瑶拼命的那股架势,不禁嘱咐道:“昭昭,你要相信我,以后那些扑上来的女人我会自己推开,你上去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这件事也确实让虞昭更加相信楚子凯了,那人皮面具当真神奇,看不出一丝破绽,且源帝好似知晓那东西,虞昭不由想起当日行宫,楚子凯与镇国将军谈话的场景。暗自揣测到源帝定也是用此法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至于声音,虞昭懂得用口技艺人逼齐行的死侍招供,源帝自然也可用同样的方法蒙骗。 所有误会迷题解开了,虞昭想起那些天误会楚子凯时,对他冷漠狠厉的言语,有些愧疚,开口抱歉:“对不起,殿下。是我误会,当日你没有选择弃我。” 知道她是在说行宫的事,楚子凯笑得温柔,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这法子太刁钻,不知情的人谁能不被骗过,只是以后要知,我怎可能弃你呢,昭昭是我心头肉啊。”又低头在她脸颊处轻咬一下,开玩笑道:“恐只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弃我的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虞昭的身子蓦然一僵,又逐渐软下,攀上楚子凯的脖子,抵着他额头道:“殿下,我不想离开你。” 楚子凯此刻只觉得命都可以交给她,虞昭近来变化太大,一次比一次惊喜,唯有铺天盖地的吻次第落满她全身,再将她身子牢牢固在怀中彻夜,才得以发泄一二满腔爱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79章 秋后 承恩妃正文卷第79章秋后一夜好眠,楚子凯怀抱如同一个避风港湾一样,挡得住那些让人烦闷的人与事,给虞昭独有一份的安心。可终究不能一天到晚都占着。 天将明,虞昭起身,楚子凯紧随其后,从后将她搂住。“昨日沈妃谋划那事,我想趁此机会,将阜国公府料理了。” 确实是个时机,虞昭道:“二皇子妃跟我说,那天灯的事,沈妃原是知情的,只不过脏事都让虞瑶做了。再者,二殿下贪污成性,多次逼迫民女入府,又在外欠下巨额赌债,皆由阜国公府帮忙隐瞒着。” “这些罪名不过九牛一毛,阜国公此次难以翻身了。” 听楚子凯这样说,虞昭转头看他,额头恰好触到他的唇,只见他满眼笑意,心情好似十分明朗:“这些年收集到的虞程的罪证,足以让他被革职,加之文罗文渊暗中发现,文将军府与他开始有联系,大有结党营私之嫌,一起端了,就无后顾之忧了。” 虞昭往他怀里蹭蹭,没有说话,又听他语气轻快,其中欢欣谁都听得出。“以后昭昭就是我的昭昭,再也不会有人将你我分开了。” 说得越美好,虞昭心中越难过,不敢张口回应,只觉一开口泪便忍不住下来。没有难过多久,又变成了窘迫。晨起时,所有人休整一夜,精力充沛。 尤其是楚子凯这类热血男儿,特别是怀里还抱着个心头宝的时候,全身上下,何处都兴奋,最为显著的是…… 除了上次那个早晨尝了点滋味,平日里楚子凯大多顾忌着虞昭的感受,有火自己消。偏偏近来虞昭格外撩人,心火烧得楚子凯实在忍不住了,又在虞昭耳后亲啊舔啊,心思昭然若揭。 看清他饿狼一般的眼神,虞昭有些畏惧,不敢轻易做反应,楚子 凯只得请求:“昭昭,我难受。” 要说未正式行礼,绕是再守着底线,虞昭心中那点罪恶背德感也挥之不去。正纠结要不要同先前一般用手帮他,猝不及防被他翻转,紧接而来的压迫感让虞昭慌了,手忙脚乱想把他推开。楚子凯抓住她的手,已经紧紧贴在虞昭的小腹,单薄的寝衣根本算不得什么阻隔。 可楚子凯停下了,因为看清了虞昭眼中慌乱,不知为何,这眼神看得楚子凯也有些慌。着急问道:“你是觉得还未和我正式行三拜,才不愿给的是吗?” 虞昭咬着牙点头,又撒了一个谎。 楚子凯将她抱着坐起,好似收了心思。“好,不逼迫你。”又问:“昭昭,你心悦我否?” 虞昭的爱意,楚子凯都是从大大小小的事当中体会出来,从未听她亲口说出来过,那抗拒的眼神让他莫名心慌,迫切想要虞昭亲口表达的话语来安慰一下。 好在没有失望,虞昭立刻答道:“我心悦你,我不想离开你。” 说着说着泪就掉了下来,楚子凯越发不解,可她说话时眼中的情意真挚,是骗不了人的。只以为自己方才举动将她吓到了,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忍得住,有你这话就够了……” 他越是体贴,虞昭心中不舍就越发强烈,不由产生错觉,所处怀抱的温暖,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也在渐渐散去,自己那颗被融化了的心,没了这温暖支撑,逐渐变成一捧死灰。 日上三竿,朝晖宫难得得热闹起来,刘妃丽嫔都来了,明明沈妃虞瑶的事与她们无半点关系,得到消息的速度比虞昭还快,迫不及待跑来当信使。 落井下石,刘妃最擅长此事。“沈妃时常自诩身出名门,居然做得出来这种不堪入耳的事。” “不仅如此呢,”丽嫔在一旁附和着:“听闻二皇子妃亲自作证,将她近些年干的所有事揭发了,宸妃妹妹上次差点被天灯毁了容貌,她也参与其中的。” 所有的事,当日二皇子妃已经全数告知,本想着等待时机一起揭发,不曾想沈妃干出那等蠢事,自己帮着虞昭动手了。 眼前二人来的目的,虞昭心知肚明,无非是想火上浇油挑起自己的恨意,尽快料理了沈妃。又听丽嫔道:“听闻虞瑶在刑房小产,流下来的那胎,竟是个缺鼻子少眼的鬼怪胎,还好没活着出世,不若定会让整个皇室蒙羞。” 大概能了解到缘由,这胎恐怕确实是楚子睿的,那罂粉带着毒性,会损男子精元,恐怕就是因此才造成那孩子成了个畸胎。心中感慨,也好,若是出世,恐难以在这世俗中安然,生不如死,倒不如从没来过。 听她们闲扯半日,虞昭毫不委婉下了逐客令,刘妃嘴里的话吐完轻松了,痛快的走了。丽嫔却还不起身,拿过带来的锦盒,献宝一样给虞昭看:“这十八珍宝彩珠串,每颗宝石都是难得的精品,家父所托,说妹妹位高权重,才配得上此宝物,特借我之手献上。” 阜国公一脉倒下,楚子睿彻底没了上位的指望。文将军府与楚子凯发生多次碰撞,自知难以与其联盟,只得企图能得宸妃赏识,共同扶持楚子宜上位。 今早虞程的书信刚到,这宝物就送来了,虞昭暗嘲这群人蠢得可以,干什么事情被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尽收眼底,还自作聪明谋划这个谋划那个。 装作很有兴趣打量着那宝石项链,片刻后,虞昭伸手接过细赏,后放下收起,对卓姚道:“本宫觉得丽嫔这些年反省得当,去向陛下请旨,复了妃位吧。” 本只想换她一个好脸色,不想还有这等意外之喜。丽嫔大喜过望,连忙道谢,兴高采烈回去准备接旨。却全然不知,虞昭给封号,往往比给好脸色来得爽快,先前冯妃的教训,丽嫔尽数都忘了。 人都是如此,只以为自己是螳螂捕到了蝉,全然不在意后面的黄雀,虽然没动,但那鸟喙尖利,一击便能致命。 刑房这种地方,虞昭身为宫中最尊贵的皇妃,竟是第二次踏足了。只不过这一次见的人比当日的云昭容还惨些。 虞瑶被安置在一间最小最黑的牢房里,浑身都是血,头发混着污渍与冷汗黏在脸上,缩成一团。听见脚步声,撑着身子费力朝角落爬去,下身的恶露流个不停,又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狱卒打开门,恭敬的请虞昭进去,虞昭却没动,透着昏暗的光冷眼瞧着虞瑶。虞瑶只得以狠厉的眼神回瞪:“贱人,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可惜虞昭是不怕鬼的,甩下一句:“你活着,不也活成了这个鬼样子。”后退开,再不管她的咒骂,对身后二人道:“我守诺,她交由你们处置。” 虞珠与二皇子妃轻声道谢,前后入了那牢房,片刻,虞瑶惊恐痛苦的声音响起,虞昭头也不回向外走,想要尽量离这喧嚣远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0章 酸酒 承恩妃正文卷第80章酸酒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的,平日里被规矩礼仪压迫着,所积攒的怨气,一点火星便能引燃,何况撕心裂肺地丧子之痛。 尤其是二皇子妃和虞珠这种温和性子的,循规蹈矩贤良淑德被人赞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可世上哪有什么楷模,不过是脾性好的人忍得多了些,若触到了底线,里面虞瑶那凄厉的尖叫声便昭示着下场。 虞昭坐在外面,等了许久。二皇子妃红着眼先出来了,手上身上全是血,双目空洞望向前方,嘴上喃喃细语,看见虞昭,问道:“宸妃娘娘,陛下下旨处死楚子睿了吗?” 楚子睿再不堪,也是皇子,她这不敬之言肆无忌惮的说出口,不难察觉恨意将她理智已经吞噬,虞昭嘱咐道:“来日方长,好好待着,你青春年华尚存,别为不值得的人干出不值得的事。” 闻言,二皇子妃木讷的点点头,又向前走,一直低声念着:“好,我好好待着,在那修罗地狱好好待着……” 一片崩溃痴魔样看得虞昭心下不忍,吩咐卓姚亲自过去安排她回府。虞珠也出来了,衣物上也染了血,站在门口望着虞昭,什么话都不说。 报了仇,大快人心,可这是虞珠第一次杀人,手都忍不住在颤。虞昭走过去,递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了回去,别吓着草儿树儿。” 说完转身欲走,被虞珠叫住:“娘娘宽心,当日那话不过是情急之言,只要娘娘能保全我娘的性命,我与你是一线的。” 虞昭点点头,头也不回告知:“小时二姨娘救了本宫的命,是本宫的福星。近日本宫总梦到水祸,觉得不安生,过些日子会禀明父亲,让二姨娘入护国寺为本宫祝祷祈福。”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二姨娘的安全,又将她的安危掌握在源帝手中,二人心中皆明白。虞瑶声音微弱:“谢谢。” 虞昭不做回应,往外走去,残阳如血,洒在虞昭淡色的衣服上,看似火红,实则虞昭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遥遥望见远处一人远远驻足等着,虞昭走过去,问道:“殿下与陛下商议得如何了。” 楚子凯答:“如预料之中,阜国公府开朝老臣,立朝之功能恕任何罪,唯独协助叛贼一罪不能,死罪或许能逃,但桩桩罪名坐实,足以让沈氏三族被革职流放。” 同样的夕阳,那光映在楚子凯眼里,虞昭觉得便是暖的,谈论完正事后,二人并肩而行。忽见赢华壹从国学府的方向过来,手里抱着个东西,见虞昭和楚子凯一起,脚下一顿,就想往旁边宫道拐去,被楚子凯叫住:“赢大人,本王五弟回去了吗?” 这下不得不驻足了,赢华壹硬着头皮转身:“臣参见太子殿下,宸妃娘娘。回殿下,五殿下跟着身边嬷嬷回去了。” “你拿着什么东西?”楚子凯眼神紧紧锁在那锦盒上,明知故问,上面的金莲纹,分明只是西番王室所用的。虞昭也发觉了,余光瞄着楚子凯,见他眉头皱起,连忙抢先开口:“这定是赢大人好友送的吧,是什么稀罕东西?” 赢华壹神色不自然,结结巴巴答道:“是……西番……王太子耶格岐送给娘娘的……” 说着,不管楚子凯那刀子一般的眼神,扔给虞昭就匆匆行礼告退。本是一介斯文人物,顾不上行如风的姿态,慌乱得还踉跄了一下。 虞昭愣愣抱着盒子,望着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楚子凯,内心苦恼。 楚子凯不看她,冷声道:“打开看看什么稀罕东西啊。” 虞昭细思,若是自己不当着楚子凯的面打开,他定然又要多想。于是坦荡打开与他同看,是一个通体晶莹的瓶子,封住的,还有一张字条,用西番字写的:佳酿赠佳人,酒香千里君共闻。 仿造着中原诗歌写了句文绉绉的东西,不想还有这个,虞昭看得心中叫苦。楚子凯冷哼一声,不难察觉出不满。虞昭识时务道:“太子殿下,喝酒伤身,我不喝。” 楚子凯还是忍不住挑刺:“你这话对我说的还是对他,他前不久也是太子殿下了。” 虞昭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然是西番王太子送的,那便是国礼,入库了吧。” 恰好楚子凯身边侍奉的内侍冯运赶来,虞昭连忙将那酒交给他:“去拜托人,将西番送的礼收入库房中。” 冯运呆呆的,看向楚子凯。眼珠子一转,连忙道:“奴才遵命,这就去办。”接过后急匆匆跑走,明明是平地,却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酒盖子被震掉,里面的液体洒了一地。 顷刻间,酒香四溢。冯运忙跪下磕头:“奴才笨手笨***才该死。”说着,还不忘偷瞄了一眼楚子凯,见他脸色好看些,庆幸自己没有意会错他的意思。 楚子凯声音严厉训斥了几句,将他遣了下去,复看虞昭,一本正经:“那酒一闻就不好喝!” 什么心思,虞昭尽收眼底,不禁觉得楚子凯耍小性子的样子太好笑了,连连点头赞同:“确实,一股子酸味,我喝不下。” 出来的时间太长,朝晖宫的宫人寻过来了,两个小侍女看见虞昭,急急走过来请:“娘娘,晚膳备好了,该回去了。” 虞昭点头,对楚子凯道:“那我回了。”两个侍女连忙上前跟着,忽瞥见地上那瓶子,其中一个惊奇道:“这酒瓶子怎么翻了,可惜了里面的酒。” 又一个道:“不过这瓶子亮透透的,也好看,拿回去插花定然好看。” 虞昭回头望了望,答道:“华而不实,不如西行带回来的那个瓷瓶好。” 侍女疑惑:“那瓶子釉子那样粗,怎比得上?” “其余东西再好,也比不上我喜欢的。”虞昭说完又轻轻来了句:“何况我喜欢的已是最好的了……” 这话语顺着风传到楚子凯的耳中,余音在心中缭绕,方才的醋酸化作蜜糖一般,不过就不代表忘了,晚上又来朝晖宫,将虞昭圈住,如同小孩子争输赢一般问道:“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虞昭实话实说:“你好看。” “那你觉得他有没有什么比得过我的地方?” 虞昭细想了想,点头。楚子凯脸色一沉,问道:“哪方面?” 虞昭答道:“反正他应该不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 “你嫌弃我?”楚子凯不依不饶,虞昭连忙道:“我都说了,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旁人如何,我都不在意。” 旁人这个词,听得楚子凯痛快了些,遂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中,被案上许久不见虞昭摆出了的花瓶吸引了目光,里面的格桑花是纱纺的,却精致得与真的无甚差异。想起西行时虞昭在那格桑花丛的明媚神态,楚子凯暗做打算,定然要将她所爱全数赠予,得以让那明媚永远不消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1章 惊梦 承恩妃正文卷第81章惊梦自齐行一党覆灭以后,朝堂之上,许久一片祥和的假象,有异心之人如同老鼠一般,昼伏夜出,都偷偷磨着牙齿,不敢轻易出动。 天灯烟火爆裂一事,一波三折,由虞瑶牵扯到二皇子府,再到宫中的沈妃,再到阜国公府一派,竟又与尸身都化成白骨的齐行挂了勾。 楚子凯楚子扬联手,由底往上查,细枝末节都没放过,竟在离京州不远处,发现一座规模远超寻常侯王的宅子。 此宅归于府国公府名下。从外看并无何特别之处,可里面柱子上雕刻的蛇状纹路,用金箔纸遮住了犄角和一爪,难以察觉。 乍一看是蟒纹。撕下那层纸来,蛇立刻有化龙之态,胆敢私用天家独用的龙纹,修建此宅者的反心昭然若揭。 而阜国公府虽仗着百年基业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实则兵权并不强盛,根本不敢有此心。就算此宅被查出,沈氏一族所有人口风一致,将罪名全数推给休宅的匠人。又拿立朝之宫说事,喊冤叫屈。 无实质证据,源帝害怕百姓非议大楚不记功臣,忘恩忘本。不敢妄动。 不曾想楚子睿后院起火,二皇子妃再将几封密函呈上,那上面竟盖有焚夏族玺,话语间隐晦所述,皆是焚夏大楚一战中的情报。 众臣终于明白过来,沈家带着功名,享大楚百年优待俸禄,暗中又与焚夏联络交好。那战楚子凯挂帅,提供情报给焚夏,借焚夏之力除掉一个强劲对手。若大楚兵力成功被削弱,焚夏投机取巧得了天下,沈家又可当一个开国元勋,继续安享荣华。那宅子,分明就是预备着给焚夏表忠心的殷勤礼。 察觉到异常时,楚子凯立刻暗中派人去焚夏王帐,威逼警告,焚夏王扛不住压力,终于开口承认确有此事。 带着族玺画押的陈情书将阜国公府有叛国之心的罪名坐实,朝臣震惊,连忙着急收拾着,与阜国公府撇清了关系。 孤立无援,源帝一纸诏书终于将这个跋扈的百年世家终止与青史,沈家带官职者一律赐绞刑,其余男女皆流放,为边疆军奴。 恶果已偿,沈妃难以接受,触柱寻死未果,醒来后就疯疯癫癫在宫里乱蹿,竟把刘妃右耳咬下来一半,被制住时满口是血,面目狰狞。 看着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源帝无奈叹了口气,只吩咐人将她带回宫中关着,派了御医去诊治。 不想半月后,沈妃被发现衣冠整齐,溺死在院中荷塘中。 二皇子府情况也一塌糊涂,罂粉之瘾戒不下来,不过罪名照样逃不了。全府被封,二皇子妃因揭发有功,本可逃脱,却自请留下,虞昭问为何。她依然笑得痴傻:“是我犯贱,我不愿离开,他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了。” 虞昭转身离去,再不管她,既然给过她机会,就问心无愧了,她自己要往魔窟里钻,此后如何,不关任何人的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皇子府虽被封了,一应吃穿用度还是一样。加之二皇子妃娘家的救济,楚子睿又开始托人寻罂粉,每每吸食后就狂性大发。一日,竟将二皇子妃从娘家带来的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奸污。 羞愤难当,逼得那女子想杀了楚子睿,不料未得手,选择跳湖自尽,身亡。 闻得消息,虞昭心中更是疑惑,这样一个人,实在不知到底有何值得之处让二皇子妃这样痴守着。 紧接着传来个消息,让虞昭疑惑尽消,只要逼迫到了一定程度,绕是再痴的人,都会狠下心来。 那侍女死了后,二皇子妃悲怒交加,亲自挥刀砍下楚子睿的命根,从此断了这个祸患的念想。 源帝觉得丢脸,将楚子凯叫入御书房,密议了许久。 隔日,二皇子府的大门被彻底贴上了封条,所有人的吃食衣物只能从暗门中递进,明眼人都知道,源帝这是打定决心一辈子都不会放楚子睿出来了。 动荡过去,一切回归太平。虞昭却越来越不安,噩梦惊醒的次数越来越频,许多次梦中悲极,抽泣的喘不过气被憋醒。 楚子凯时不时就要过来钻她被窝,自然有所察觉。看着虞昭含泪的眼中满是悲伤,越发不解,心疼得眉头皱起,着急问道:“昭昭,你梦见什么了?” 窝在他怀里不敢动,那梦真实可怖,此刻知道是梦,好似劫后余生,虞昭忍不住痛苦,声音颤抖倾诉:“我不想离开殿下。” 楚子凯松了一口气,展颜安抚道:“怎会呢,我们不会分开的,梦是假的。” 是真的,楚子凯不明白,虞昭清楚。只要虞陆被困在终云山一日,那噩梦终有一天会实现的。眼前的恋人此刻眼中满满的爱意,皆会化成痛恨。楚子凯也许今生一辈子,在他心目中,自己永远是个为权位欺骗他情意的恶人,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碎尸万段的那种。 并不是不信楚子凯没能力保全虞陆,源帝将重重顾虑与风险挑于虞昭面前,看清后,虞昭权衡利弊,实在也确实不愿成为他身旁的连累。 可是这法子太狠了,定会让人断得干净,也让人沉沦在这戏中,梦醒时分,分离般痛彻心扉。 楚子凯是被骗的那个,他不知情,之后会无顾忌地恨,爱化为乌有也就好了。可虞昭全知道,这情永远不会消失,心要被折磨一辈子,虞昭想起都觉得难过。 为了让虞昭宽心,楚子凯还在她耳旁说:“一切即将成定局了,父皇和我都觉得,你这些年受的委屈够多了,虞程与文将军府,不用你操心,过几日,就要去洛原了,再等待一段时日,此后,你我便永远不会分离了。” 于虞昭来说,这些温柔的安慰之言,一字一句都像是催命符,一道一道砸在心上,疼得要死,偏偏其中温柔能让虞昭产生幻想,暂时又让心活过来,又死又活,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头。 此后几日依旧如此,言语的安慰起不了作用,好在楚子凯有许多法子让虞昭暂时忘却这不开心。吩咐卓姚守好楚子宜和殿门,将枕头往床上一放,对外宣称宸妃不适正在休息,拉着虞昭潜进密道,入了东宫。 这是虞昭第一次来密道这头上方的屋子。看样子是一个书房,屏风后隔着一张床,想来源帝前些年每晚过来,就在这书房休息办公。 虞昭四下打量着,楚子凯出去吩咐冯运将展笑请过来,进来时,手里多了个幕篱,给虞昭带上。 不多时,展笑过来了,看见房中有女子,展笑先是一愣,后不等楚子凯开口,主动道:“殿下出去吧,我自会藏好不会让人发现的。” 楚子凯道谢后,又道:“赢华壹未时会来书房,听说他又惹你不快了,不必顾忌,本王给你权力整治他。” 明目张胆挑拨离间报私仇,不过展笑是个好骗的,被当刀使还感恩戴德。虞昭隔着轻纱,看着展笑一脸坏笑地将那样子可怕的竹节虫夹在书中,心中幸灾乐祸之余,默默为赢华壹担忧。 楚子凯将虞昭带出书房,一拐二拐绕了许久,才看见其他人。人生地不熟,虞昭有些紧张,楚子凯察觉到她的手握得紧了些,笑道:“不怕,这儿我说了算。” 刚说完,后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殿下和展妹妹这是要出去吗?”声音熟悉,虞昭知道这是谁。 转身一看,不止刘晚柔,还有张良媛和凌良媛。张良媛也一副弱柳扶风样,有些羡慕道:“展姐姐若出去看见什么新鲜事儿,可要回来与我说,不若成日闷在这里面,当真无聊得紧。” 自然不会答应,楚子凯立刻道:“本王并没说你们不能出去,只万事小心就是。” 与方才和虞昭说话时相比,语气中的生疏谁都听得出。可几人如同习惯一般,并无特别的反应。 凌良媛行了一礼:“妾身无甚兴趣,就不去了。” 其余两人眼巴巴看着楚子凯,刘晚柔恳求道:“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带上妾身们一同去?”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2章 劫数 承恩妃正文卷第82章劫数虞昭不敢出声,隔着幕篱打量着自己为楚子凯选的三个妃妾,楚子凯好似怕她心里有什么,手握得更紧了些,对刘晚柔等人道:“恐怕不行,今日是赴四弟府上的约,四皇子妃只邀请了她一人。” 这理由是假的,但是有效的,几人都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姑娘,没有接到请帖,不敢厚着脸皮去。 但刘晚柔自小被惯得任性,上来拉着虞昭:“展妹妹带我去吧,我只在后面跟着。” 虞昭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楚子凯。 楚子凯上前一步,将刘晚柔隔开,故意问道:“昨晚不是说你病了吗?今日才好就别出去了,本王看你隔三差五就有病痛,今日风有些大,还是待在屋子里养养好。” 闻言,刘晚柔有些懊恼,那分明是平日里想请楚子凯过去编造的借口,装了两次后效果甚微。昨日不见楚子凯当真,今日却计较起来,摆明了是敷衍,却不能反驳,只得堪堪放手,眼中还是带着不甘。 终于摆脱了,楚子凯迅速带着虞昭出了门,一路走到无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见虞昭依然不发一言,楚子凯以为她在意,对她解释:“昭昭,我也不愿的,可他们既然进了东宫,不能说就将她们弃之不顾,日常相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轮不到他道歉,本是自己一手安排进去的,虞昭明白。且知楚子凯平日里定也是这般为难,轻声道:“殿下不必为我顾忌着什么。” 这话每个字都是苦的,虞昭知道,那几名女子是与他行礼正式册封过的妻妾,可以名正言顺伴他一生,自己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风霜过客,羡慕不来。 拉着她往街市方向去,楚子凯边走边道:“你说这话我可不开心,听得好似一点都不在乎我一样。” 虞昭不说话了,因为实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楚子凯又道:“今日不想无关你我之外的人,带你去看好玩的。” 手任由他拉着,虞昭暂且将所有思虑放下,跟着楚子凯走过各大热闹的街市。 来来往往的人穿梭在其中,拥挤异常。虞昭被楚子凯小心护着,一点也没让人碰着。 好一会儿,才到了目的地,更加热闹,只见一群衣着打扮奇特的人,在那空地中间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演。不同其他地方的卖艺班子自己演自己的,那群人围着圈子转,利用围观人群身上各种东西变着戏法。 这家姑娘的簪子,不经意间就插到那家公子的头上了,引得众人哈哈道乐。而那公子和姑娘,明明面对面站得很远,互相望见,脸色一红,都露出羞怯的笑。 周围同伴打趣着,显然是认识的。有人起哄道:“看来这月老戏班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眼就看出谁和谁有缘。” 姑娘一羞,簪子也不要了,捂着脸转身就逃,那公子想去追,被同伴拉回:“回来吧你,备好聘礼了吗你就去……” 闻言,那公子当真驻足了,看了看手中簪子,脸上的笑是欢喜的。 虞昭原听别人说过,大楚有个行踪不定的戏班子,实则全是神算子组成的,最爱替人算姻缘,极准。故世人戏称月老戏班子,没想到真还遇见了。 楚子凯拉着虞昭站在前方,十分自信等着那绕圈的人走过来,没想到坐在正中的一位老者看见二人,径直朝这边走过来。见此,楚子凯十分肯定道:“你看,你我一定能得好姻缘。” 那人走近,在虞昭面前停下,一脸慈祥样,拿出两张签纸摊开。“姑娘请取。” 犹豫片刻,虞昭两张都接过。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老人微微一愣。继而又点点头,看向旁边的楚子凯,忽手速迅速从空中凭空抓了朵花,想给虞昭。 虞昭正要接,不想那人手一拐弯,递给了楚子凯。 手扑了个空,转眼又见花在楚子凯手中,虞昭面露不解,楚子凯解释道:“他定是要我送给你的。” 谁料那老人家摇摇头,手往对面一指,二人视线往那边看过去,一男子笑得明朗,拿着朵一模一样的花,直盯着虞昭。 更惊悚的是,那人居然是西番王太子耶格岐! 这边的两人都愣住了,楚子凯反应极快,着急问那老人:“这是何意?” 老人看向虞昭,语重心长答道:“姑娘自己意会,你情路波折,他二人皆可为良人,也皆可能是劫数。” 一指对面的耶格岐,楚子凯语气十分肯定:“他是劫数!” 那边耶格岐被蓦然一指,挑衅一笑就要过来,虞昭有些慌张,连忙想将楚子凯拉到人少的地方。 开玩笑,两国太子互相看不过眼,若闹起来动静大了,关乎两国百世友谊。 楚子凯也不想让耶格岐与虞昭有打交道的机会,反客为主拉着虞昭疾步向前走着。 不想耶格岐也是个跑得快脸皮厚的,在后面奋起直追。 一口气走了二里地,虞昭累得喘不过气,楚子凯才停下。见四下无人,掀开幕篱钻进去,抵着虞昭的额头,再次一本正经告知:“我是良人,他是劫数!” 虞昭拿出手绢拭了拭汗,又给他擦了擦:“不过一句无根据的话,哪值得你这样在乎?” 楚子凯固执道:“在乎!哪有这样巧合的事,他喜欢你,那花怎就在他手上!” “好,我信,我不喜欢他,你是良人。”虞昭无奈,只得顺着他的话,楚子凯听了,稍微放心了些,轻纱做掩,一个轻吻落在虞昭唇上,这才满意地拉着她往外走。 刚出了那巷子,迎面就撞上一脸笑容的耶格岐。楚子凯握虞昭手的力道稍微大了,上前将虞昭身影挡了大半,十分不想让耶格岐瞧见她半分。 无视楚子凯不带善意的眼神,耶格岐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楚子凯冷声问道:“不知王太子蓦然造访大楚,所为何事?” 耶格岐直接答道:“如太子殿下所料,来拜访一个旧识。” 楚子凯脸色更黑了,还没发话,耶格岐又问:“不知托赢大人送给你的佳酿你觉得如何?” 语气温柔,再加上他眼神分明落在楚子凯后方,显然是对后面的虞昭问的。虞昭叹了一口气:“许久不见,王太子安。” 耶格岐笑问:“为何你总是不答我的问,这次又是,那酒你觉得到底如何?” 虞昭客气答道:“辜负王太子好意了,我体寒不宜饮酒,并无福消受。” 耶格岐还欲开口,被楚子凯打断:“王太子若无其他事,恕我们不陪了,本王只奉劝一句,掂量清楚自己的能力地位,不要消想不该想的。” 像没听见一样,耶格岐继续对虞昭道:“此行出使别国,路过大楚,想来看看你,不曾想如此巧,在大街上遇见了。” 话一句比一句逾越规矩,虞昭现在八分确信楚子凯所言耶格岐心意错属自己的事情是真,于是开口:“不敢让王太子如此上心,在大楚,王太子此言逾越了,以后请注意分寸,不要再说。” 话语委婉,里面拒绝的意思明明白白。行动更是决绝。虞昭直接拉着楚子凯往反方向走。“殿下,该回去了。” 看着耶格岐的笑容有了丝裂缝,楚子凯稍微得意,同虞昭转身。才走几步,又听耶格岐在后方到:“等等!” 下意识的转身,忽见他扔过来一个东西,虞昭又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原来是那朵花,耶格岐笑道:“来日方长,以后再会!”说完,疾步转身离去。 虞昭看着那花,心中叫苦,没等反应,被楚子凯一抢,几下揉毁扔在地上:“劫数!晦气!” 一本正经做着幼稚之事,虞昭看得好笑,由着他去。想走又被他拉住,转头看他。 楚子凯手伸进幕篱,将自己那朵花给虞昭簪上,虞昭不躲,让他如了愿。而后,两人十指相扣,这才迎风而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3章 牙痛 承恩妃正文卷第83章牙痛不过是与耶格岐偶然的一次相遇,并着那神算班子的话,虞昭没放在心上,楚子凯如同被逆了龙鳞一般,想起来就气。一路拉着虞昭不说话,回东宫时脸冷得让想迎上来的刘晚柔都望而却步。 回书房的路上,展笑正好出门,见他们回来了,招呼一声:“太子殿下,走了!”遂后蹦蹦跳跳好似很开心一般,几下就跑出了院子。 紧随赢华壹跟着后面出来,手里拿着一竹节虫,脸上的笑容看似无奈,实则甜蜜。楚子凯道:“公主给你的礼倒是奇特。” 赢华壹拱手行礼后,答道:“她每次都如此,把我想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总得让她开心才能作数。只是近来越发胆子大了,小蛇蜈蚣都敢抓。” 自己享着甜蜜情爱,帮着耶格岐破坏别人的情缘。楚子凯冷笑一声,大手一挥:“画馆新开的画师不懂西洋人物像画法,你去教教!” 显而易见被记恨上了,赢华壹无奈请求:“太子殿下恕罪,臣以后只听殿下的命令。” “记住你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楚子凯甩下一句,拉着虞昭绕开他回朝晖宫。边走边道:“不行,我们要去去那劫数的晦气。” 闻言,虞昭哭笑不得,楚子凯处理政务时向来果毅大气,不成想对这些小事锱铢必较,不仅是耶格岐,有时连楚子宜都不放过。虞昭只得一路不厌其烦地劝:“殿下不用如此在意,我和耶格岐根本不可能再有交集。” 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到了朝晖宫时,楚子凯把虞昭扶上去,嘱咐一声:“你先稍作休息,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匆匆返回,虞昭心中奇怪,但确实走得有些累,走出去坐在榻上微眯着眼养神,过一会儿楚子凯过来了,还抱着堆东西。 虞昭表情微妙:“他又不是鬼怪,这柚子叶……”看着楚子凯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虞昭还是接过了,无奈道:“好的,我让人煮水沐浴,殿下放心就是。” 楚子凯道:“我也要……” 要什么?虞昭愣住,继而明白过来,将手上的叶子扔了他一身。黑着脸往外走。被楚子凯捞回亲一口:“昭昭现在不愿,就先欠着,以后我可要加倍讨回来。” 青天白日,没羞没臊。好似自己该她的一般,楚子凯被虞昭赏了个爆栗,心满意足地逃走了。 过几日,朝晖宫的澡盆子不知被谁弄坏了,内造府立刻送了新的来,比旧的大了足足一圈,两个人用都宽敞。 别人不觉有何奇怪,虞昭一看就知是楚子凯暗中搞鬼。从此沐浴的时候更小心翼翼,必须让丫头们陪着,生怕那无赖就从何处冒出来。 初夏已至,后园的荷花又开了,只不过今年没有双生莲,虞昭望眼欲穿,直至花期快过了都没盼到一朵,有些遗憾。 不过萤火虫每年都有,同往年一样,楚子宜每晚睡前都过来,和虞昭一起坐在窗前看,一边给虞昭背诗一边吃东西,直至诗歌背完,碗也空了才出去睡下。 虞昭将楚子宜养得精心,一天天长大,各种苦恼也来了,近日到了换牙的时候,偏偏贪嘴爱吃甜食。一日晨起就开始喊牙疼,午膳时分更是疼得饭都吃不下。 哭声将源帝都引过来,楚子宜委屈地张着嘴让他看,想得到的父皇的一点安慰。源帝道:“叫你平日里偷嘴,朕天子殿的糖都被你吃完了,该!” 最后一字重重扎在楚子宜的心上,顿时扑在虞昭怀里哭得更厉害,虞昭看得着急,御医的药又苦又没用。灌了一碗不见成效。 想起自己小时牙疼,那时虞陆可没钱抓什么药,但那简陋的法子好似有些用,虞昭连忙吩咐卓姚去香料盒子中拿了些花椒过来,让楚子宜张嘴。一边往他牙齿上放嘱咐着:“子宜忍忍,这东西麻嘴,但咬着就不疼了。” 楚子宜最听虞昭的话,满脸泪痕点点头,咬着一动不动,好在奏效没那么疼了,但被麻得口水直流。楚子凯过来看到他这副傻样子,努力正色稳住,还是没有憋住:“哈哈哈哈哈哈,平日调皮,遭报应了吧。” 和源帝一模一样,虞昭扶额,楚子宜的泪水又忍不住了。含含糊糊道:“不想三哥来……他遭报应,我不遭报应……” 害怕他又哭得停不下来,虞昭连忙安慰:“好好好,他遭报应。” 楚子凯:“……”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因虞昭楚子宜双重诅咒生效了,过几天楚子凯果真遭报应了。捂着脸恹恹地把头靠在虞昭身上求安慰,疼痛从牙根蔓延到整个头,楚子凯忍得住战场刀枪入体的疼,忍得住习武练刀时外力的击痛。可这小小牙疼,竟把一头老虎撂倒,虞昭捧着他的脸看了看:“御医怎么说?” 楚子凯答道:“火气太旺所致。” 没办法,疼痛难忍,虞昭也给他嘴里放上花椒让他咬着,楚子凯嘴里麻,自然不会流口水,不停地吞咽着,拉着虞昭诉苦:“昭昭,这滋味太难受。” “比疼好多了,殿下忍忍。” 不是没体会过,虞昭知道这麻味满口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估摸着时候,端着水过来给他漱了口。楚子凯道:“还是麻。” “过一会儿就……”虞昭还没说完,头猝不及防被他手固住,楚子凯的吻就过来了。满口椒香,麻酥酥的,虞昭受了这吻,好一会才被放开。楚子凯笑道:“那是治标不治本的,这样将火气泄了些,才会好些。” 胡言乱语,虞昭忍不住轻拍了他一下,又让楚子凯逮着机会斤斤计较。“前几日子宜疼的时候你好言好语哄着,现在换我了,你还打我,一点都不心疼我。” 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虞昭面无表情看着他无理取闹,楚子凯见她没反应,收了戏,侧身躺在她腿上,还是不甘的说了句:“你就知道疼子宜。” 虞昭低头看他,楚子凯容貌英俊,身材挺拔,还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才华谋略,武场上更是让人闻而生畏,惹得多少女儿家芳心暗许。 若让旁人知道这孩子般的举动是大楚太子殿下所为,怕是要大跌眼球。虞昭明白,其余人不会知道的,楚子凯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如此。这独有一份的情绪,看似是负担,实则是甜蜜的。 这是真心相待的表现,虞昭心下感动,轻轻开口回应:“殿下难受,我也心疼。” 看见虞昭满眼都是自己,楚子凯笑了,牙齿那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了。起身反将她搂住,盯着她眼睛细看,爱意蔓延至心底,根深蒂固,此生不愿割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4章 联合 承恩妃正文卷第84章联合吉灵湖的湖心亭,冬日可赏雪,夏日可纳凉,故是宫中各路人爱聚集的地方。丽妃近来得了复位之恩,所有人都知是源帝亲自给的旨意,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是虞昭去求的恩典。 也不告诉任何人,每日带着一群嫔妃在湖心亭乘凉吹风,桌上果品上桌什么样,一个多时辰后也是那个样,所有人的嘴都在奉承讨好着丽妃,没口福尝甜如蜜的红葡萄。 湖岸边走近一行人,丽妃眼尖第一个瞧清楚被簇拥的美人是谁,连忙收了那副得意的笑脸,大声招呼道:“难得宸妃妹妹有雅兴来游园赏花,还请赏个脸,过来尝尝姐姐宫里新进的果子。” 虞昭驻足不动,答道:“人太多,本宫不喜热闹。” 都明白她是何意思,那几个位分低的跪下行礼后,想走,又忌惮着丽妃没有发话,不敢离去。丽妃心中明了,吩咐她们:“都散了吧,大热天的聚在一起确实闷人。” 几人依言起身,行礼后匆匆告退。 待人散尽了,虞昭嘱咐跟着的人:“那亭子太小,你们自去阴处等着,不必跟过来。” 所有人都不敢违命,退居一旁。丽妃听她这样说,也遣散跟着的侍女,站着等她过来。 夏衣薄如蝉翼,被风吹得轻轻扬起,虞昭这几年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养着,入宫时不过是个才十五岁清瘦的小姑娘,如今身形越发曼妙。容貌出落得比那些芳冠京州的小姐们更加令人惊艳。 此刻踩着汉白玉铺成的石桥过来,阳光照得她肌肤如雪,唇如朱砂,一双杏眼被阳光映得波光流转,分明未施半点粉黛,可周围淡妆浓抹的嫔妃,皆被衬得貌若无盐。 那些嫔妃不禁回头观望,在心中哀叹,不怪她集万千恩宠于一身,此等天姿国色太过难得,只能天下至权者拥有,自然专宠不断。 丽妃看着虞昭过来,只觉那独有的清冷气质更为她添了一丝仙气,不禁感慨道:“本宫当日未出阁时,有着京州第一美人的美名,也因此被陛下赐封号“丽”。如今见着妹妹倾城之姿,自惭形秽。” 丽妃不过四十,与刘妃等人相比,不难看出容貌高出一个层次,这些年保养得当,容颜不改,还添了一分成熟的韵味。虞昭对自己容貌不曾有过概念,只觉她应当只是客气奉承之言,也不做评价,只道:“不必说这些无济于事之言,今日我来,是告知你本宫省亲之日定下了。” 不解她为何来告知此事,丽妃疑惑地的看着她,虞昭直接道:“本宫要见文将军,劳烦你知会一声,陛下近来身体越发虚弱,有些事我要同文将军和父亲亲自商议。” “陛下?”还是疑惑,丽妃眉头皱起,有些犹豫问道:“你要同我父亲说什么事?” 虞昭答道:“你只需引见即可,其余的不用管。” 见她还犹豫,虞昭起身欲走:“若不愿也不必勉强,还请掂量清楚,是你们先来找本宫的。” 说完,没有丝毫留恋,毫不在乎迈步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丽妃叫住:“妹妹留步。” 虞昭驻足,却并没有转头,听丽妃在后告知:“妹妹放心,本宫自会安排。” 挥了挥手示意知道,虞昭依旧没有回头。卓姚见她过来,连忙迎上来。“娘娘,这日头大了,可要回宫。” 虞昭摇头:“去临风楼吹吹风吧,待会儿直接去国学台接子宜下学。” 不知为何,卓姚发觉她情绪好似有些不对,关切问道:“娘娘可有不适?” 虞昭连忙摇头:“无妨,不过天热了些。” 后一路无言,至临风楼,冯安早在楼下候着,见虞昭来了,迎上前行礼道:“宸妃娘娘来了,陛下久候多时了。” 分明是大暑天,风都带着热死,虞昭只觉寒意由心而生,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临风楼上只源帝一人,对着棋盘,掌控这黑白两色棋子,摆了一道又一道棋局,环环相扣,两方看不出输赢。 听见动静,源帝头也不抬。“虞丫头,过来陪朕下一盘。”说着,将那白子落下,黑子的局彻底被破开,被源帝尽数收入手中。 虞昭没动,只道:“陛下还是抓紧时间论事吧。” 待棋子都收完,源帝才抬头看她,叹了一口气:“你方才若是遵旨了,这局朕或许就不打算布置了。” 听他说这话,虞昭眼前一亮,想努力征求:“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周折,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可保证此生不再踏足大楚一步。” “朕信你能保证,朕不信的是太子。”说完,源帝伸手:“将那个镯子给朕看看。” 不知如何取下来,虞昭走过去,将手递出,源帝只看了看,叹了口气。“是朕疏忽,你们两个正值风茂之年,难以自持产生情意是最寻常不过,可惜了……”又是一声叹气。 虞昭不做评价,源帝又问:“跟丽妃说了?” “说了。” 源帝点头:“那便如此吧,洛原一行,也该准备着了,天子令给了你,事成之时,去接了你母亲就走,此后世上再无宸妃。” 虞昭没有做答,源帝也不再开口。 沉默良久,虞昭小声恳求:“风险太大,其实不必将五殿下卷进来。” 源帝立刻答道:“刀尖求荣之人最为谨慎,虞程与文姜潜伏这么些年,不是吃素的,唯有子宜这块肉在这,才能让这两只老狐狸进圈套。” “陛下不怕我害了他?” “你不会。”源帝答得毫不犹豫,为君多年,虞昭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对楚子宜,楚子凯,既付出了真心对待,绝不会为利益而残害他们,甚至会尽全力保全。“你知道何路才是明路,既害怕子宜有危险,便要按计划行事。” 和当日在天子殿一样,源帝语气不容置疑,让虞昭再次感觉到无力,此生再不想做这类事。也不等源帝开口劝退,先行礼告辞。 虞昭下了楼,神情淡漠,一直往前走,那宫道长得好似没有尽头般,好容易走到宫门口,就被人叫住。卓姚提醒道:“娘娘,五殿下快下学了,该去接他回宫用晚膳了。” 是啊,时候到了。虞昭望着那高高宫墙外的天边夕阳,愣了片刻。缓缓转身,往国学台的方向去,还没到时,楚子宜三步一蹦两步一跳就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不知从哪摘的花,兴高采烈跑过来送给虞昭:“母妃,送你。” 虞昭接过,楚子宜立刻又道:“今日夫子教的诗,我全会了,等会背给母妃听。明日还要学更多,都背给母妃听。” “过些日子宜不用上学了,”虞昭蹲下给他擦了擦汗,尽力稳住情绪对他道:“我带子宜去洛原玩。” 楚子宜是个贪玩的,听到这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路都在问问题。 “父皇去吗?” 虞昭答道:“我们先去,父皇过几天来。” “三哥去吗?” 虞昭不答话了,默默牵着他往前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5章 野心 承恩妃正文卷第85章野心吏部尚书虞程,近年死了夫人,死了长女,皆是戴罪而亡。自己的权势却丝毫未受影响,在朝堂之中混得风生水起。 回望从前,谁都不会想到,到头来,竟是靠着两个庶女续着虞府的荣华。 其实众人皆知,四皇子妃虞珠的作用微乎其微,最主要还是靠宫中那位走了大运的贵妃娘娘。 许多年前,虞昭被虞府赶出去时,虞程连一个铜板都不愿施舍。当日迎她回来时,散尽财力精力为她铺路。如今得了回报,越发恨不得将她捧入云端。 近来宫中那位宸妃娘娘不知为何,更讨了源帝欢心。朝堂之上,当着众臣的面,源帝赐封虞程国丈之爵。 世人羡艳,要知当年先皇后在世时,齐行都没能得了此恩典,不由让人揣测,源帝有立宸妃为后的意思。 虞程受宠若惊,连忙跪下,声泪俱下:“臣愧不敢当,斗胆请求陛下收回此恩典。”谦卑做派让人不禁称赞,这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当为众臣典范。 源帝手上还翻着夹着虞程与虞昭的家书的折子,里面全是结党营私的汇报,面不改色说道:“爱卿安分守己多年,为我大楚鞠躬尽瘁,不求回报。且你养育了宸妃,宸妃又抚养五皇子,劳苦功高,朕觉这位置你当之无愧。” 反对的声音自然有,虞程依然跪地不起,同他们一起恳求源帝收回成命。 源帝再三坚持,其余众臣讨好着附和,虞程终于感恩戴德,小心翼翼受了这恩典。 下了朝堂,虞程的泪水全然不见,昂首阔步第一个走出大殿,受着众人的恭贺。也不回礼,只点头以言语应和。 只有大将军文姜上前祝贺,倒是得他一个恭敬的拱手礼,后二人又同行。将众臣甩得远远的时,文姜才开口:“国丈大人现在风头无双,此后定要提携我文家一二。” 虞程客气回道:“不过是沾了宸妃娘娘的光,娘娘家书特地嘱咐,文将军府历代为大楚征战沙场,很是赏识。” “臣荣幸,能得娘娘赏识,必定竭尽全力相助。” 虞程沉默一瞬,故意转头问道:“将军说得是哪个娘娘?丽妃娘娘还是宸妃娘娘?” 文姜心下思量后,声音稍微收敛:“或许是皇后娘娘?” 虞程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文姜又低声道:“又或许,是太后娘娘?” 此言一出,虞程驻足,文姜也停下。二人默契回望身后象征天下至权的金銮殿。 良久,虞程出言相邀:“文将军武艺高强,七月初一,还请莅临府上教导犬子一二。” 两人相视一笑,又迈步向前走去。 暑热未消,虞府近日又开始忙活得热火朝天。二姨娘被请入宫中为虞昭祈福祝祷,虞程的其余妾室都想趁此机会讨好即将省亲回府的贵妃娘娘,好能得到二姨娘那般赏识,摆脱贱妾的名分。 一进府,三姨娘准备的红珊瑚宝树,四姨娘准备的鸡血石山水雕,五姨娘准备的翡翠白菜,同各种名贵摆件摆在一起,花花绿绿晃得虞昭皱眉。对虞程道:“父亲定不能放松警惕,需戒骄戒躁,如此铺张,保不住会被别人抓住把柄。” 十分了解虞程是什么人,做贼的人往往会比别人更小心隐藏着,听虞昭提醒,虞程立刻警惕,连忙吩咐人将那些东西撤下去藏着。旁边虞峰有些不屑:“如今我们家的势力,何用如此小心……” 被虞昭狠厉的眼神一刮,虞峰立刻住了嘴,虞程也立刻训斥道:“不入流的东西,成日不长脑子,权势再大,大得过陛下吗?” 虞昭坐下后,幽幽开口:“父亲,他还是这般不稳重,依旧只你我议事就好。” 心下细思量,虞程也觉虞峰有些上不得台面,且知虞昭今日亲自要与文姜商议的事,必定是关键之事,不敢冒险半分,出言将虞峰谴下。又警惕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坐下。“娘娘此番回府,不知有何事需要指教的?” 虞昭不答,只问:“文老将军呢?” 虞程答道:“在府中,臣派人去请。” “且慢,”虞昭把玩着文姜托丽妃赠的那宝石珠串,“有些事情,我与父亲先谈谈。” “娘娘请讲。” 拨弄着头上步摇上垂下来的流苏,虞昭漫不经心道:“过些陛下会出行洛原问道,为不引人注意,本宫携五殿下于御驾前先行,同时,太子殿下会同行护送,顺带前去调查洛原刺史失职一事。”后又补充一句:“他不会带太多人。” 此时牵扯到楚子凯,虞程自然知道虞昭这次计划的东西,恐怕与夺储君之位有关,为保谨慎,故作不解问道:“臣愚昧,请娘娘明示。” 虞昭答道:“我记得驻扎于洛原的大军,是文老将军的势力。” 这话一出,所有计划,虞程猜测到几分了,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虞昭。 在虞程不可置信的视线下,虞昭拿出天子令,语气平和说出惊人之语:“陛下到达当晚,太子起兵逼宫,欲杀五殿下固位,文老将军奉旨领军救驾,反军不敌,太子殒命。” 被这番话惊得说不出话,虞程好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惊愕片刻,低头细思,便知虞昭这话自然不是真的,只是预备伪装的假象,颤巍巍问道:“可陛下若查出……” 虞昭声音更狠:“气急攻心,暴毙而亡。” 饶是虞程有这个心思,也断不会想到会如此快就到来,平日对外也不敢露出半分野心,此刻听虞昭所计划的,不知是兴奋还是惧怕,冷汗出了一身,还是犹豫。 虞昭见此,将天子令拍于桌上,告知:“陛下年事已高,近些日子越发虚弱,不慎错失机会,让太子继位后,父亲与我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全都化为乌有。” 虞程依然有些犹豫:“若此事败露,该如何处置?” 虞昭答道:“文老将军狼子野心,挟持本宫与五殿下,夺得天子令起兵造反,我们递刀,手上不染血,罪名难以扣上来。” “那文姜?” 虞昭反问:“父亲觉得文姜,会真和我们站成一线?他把我们递的刀拿在手中,事成之后,会自愿交还,与我们站成一线?” 将虞昭所说的计划捋了捋,虞程闭眼沉思,紧握双拳,豆大的汗水流出。 窗外的蝉鸣吵得人脑中出现幻象,想到此事成功时的场景,那蝉鸣仿佛变成了百臣朝贺声,龙椅上的人,是乳臭未干的楚子宜。而身旁真正掌权之人,是自己。 无须再小心翼翼压抑着什么,整个江山朝堂之事尽掌握在自己手中。 此等利欲在心中破土而出,逐渐膨胀成参天大树,冲散了顾虑和恐惧。虞程睁眼,眼中满是狠厉,俯首对虞昭道:“臣以娘娘马首是瞻。” 虞昭冷声道:“本宫要名正言顺成为太后!父亲可知要如何做?” 虞程答:“臣明白,待文姜计谋得逞,臣会带着文渊文罗将军前来救驾,剿灭反贼,护我大楚新帝江山稳固。” 商议完毕,虞程静坐一盏茶时间平复心情,这才对虞昭道:“娘娘,文老将军恭候多时。” 虞昭点头:“请吧。” 七月初一,酷暑难耐,闷热的天暗下,一场暴雨好似洗刷了整个世间。虞昭出了虞府,好似出了鬼窝魔窟一般,深呼出一口气。 又有点点雨滴落下,侍女连忙将虞昭扶进车中,只身一人了,虞昭眼中晶莹溢出,与方才落在脸上的雨滴混合,滴落在手背上,在这盛夏,凉得如数九寒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6章 假象 承恩妃正文卷第86章假象虞昭雨落在被晒了许久的大地上,腾起朦胧雾气,皇宫的高堂大殿被点缀其中,远处楼台上,还有一道人拿着拂尘给道徒们念经传道,道袍飘飘真如天人一般,让人不禁恍然觉得,皇宫真的变天宫了。 源帝坐于天子殿的榻上打坐,忽觉嗓子一痒,咳个不停。丽妃在一旁侍奉,连忙上前端水递茶,帮他顺气。 好一会才见源帝缓过气来,又见冯安匆匆进来,呈上手上的东西,定眼看清,竟是几丸丹药。“陛下,仙长新练的仙丹好了,说日夜各服两次。” 那丸药红得发黑,看着实在奇怪,丽妃心下好奇,试探着问道:“这是何物?” 源帝拿起茶盏,接过药服下后,好似病痛得到缓解了,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后,才慢悠悠答道:“朕近来病痛缠生,御医院那群废物不中用。还是宸妃深得朕心,拜托国丈为朕寻了这仙道,吃了这仙丹,才会好些。” 闻言,丽妃点头,请求道:“臣妾可否能看看。” 吃了药发困,源帝不说话,身子一歪,眼睛一眯,躺在垫子上,摆摆手示意应允。 冯安见此,将那盒子捧近,丽妃伸出纤纤细指,拿起一丸仔细看着。拇指稍稍用力,不动声色将那丸药抠下一点藏在指甲中,这才放回。转头见源帝好似已经睡着,脚步放轻,离了天子殿。 门关上的那一刻,榻上貌似睡熟的源帝立刻睁眼。冯安走近,轻声道:“陛下放心,方才您服下的那颗,绝对没有问题。” 拿起那颗带了指甲印的丸药看了看,源帝冷笑一声。“不出明日,文姜便会知晓朕服食朱砂丸一事,一切都该准备着了,但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咳嗽涌上,比方才越发剧烈,源帝快喘不过气,好容易止住,已是虚汗满身。 冯安帮着让他顺过气来,忙想出去吩咐人把药汤端上,被源帝制止:“朕的身子自己知道,劳疾入心,岂是药能补回来的。快去安排事情是正经,还能让朕走得安心些。” 闻此言,冯安吓得跪下,面露悲色劝道:“陛下,您何苦瞒着太子殿下,让他去寻到凌百药,或许这病,还有回转的余地。”又带着怯意看了源帝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开口:“其实……或许太子殿下,以后自有办法应付。” 源帝犹豫一瞬,叹了口气,将放在案上的冕旒捧在手上,感慨道:“他长大了,能独当一面。朕再无何遗憾,死了便死了。唯独情爱,这个致命的软肋,他不肯割舍。此番是朕自私了,费这些心思帮他除去,也不过是让自己走得安心罢了。” 冯安无奈,再不敢发话,只得听令退下去安排。 天子殿中又只剩源帝一人,传出一声长叹后,静谧无声。 朝晖宫的午后也安静异常,虞昭是个喜静的,连带着宫人们轻松很多,在每日最热的时候不必值守,各自回各自屋里打盹,好不悠闲自在。 大门紧闭的内殿,却传来耳语厮磨的声音,透过重重帷幕。可望见那床上帐幔撒下,隐隐约约可见一双人影交缠其中。 楚子凯目不转睛盯住怀中的美人,眼中情愫似火。一手轻柔地顺着她散在背后的发丝,另一只手托在她背上,将她紧紧贴上自己胸膛,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隐忍。“昭昭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怪道会被别人惦记上。” 天本就闷热,虞昭睡梦中被眼前不请自来的人吻醒,汗就被逼了出来。混着发丝贴在泛起红晕的脸上,加之刚睡醒迷茫的美目带着水气慵懒,好似刚刚才被疼爱过一般,楚子凯见此景,更加心猿意马,呼吸难以控制变得紊乱。 楚子凯来得突然,又做出这些举动,虞昭睡得迷糊,不解缘由。但从这带着酸味的话语中,大概猜测得到,他受的刺激又与耶格岐脱不了关系。试图出言将他火气安抚下来。“殿下,我……呃” 刚张嘴,腰肢猝不及防被他一捏,虞昭顷刻好似失了力气一般,话说不出来,唇又被堵住了,他行动果断,没有反抗的可能。 察觉到楚子凯今日并非只有浅尝而止的意思,攻势太猛让虞昭有些慌乱,虞昭只得尽力绷着神志,只觉稍微一松懈,就要同他一起坠入欲河。 带着情欲的吻过去,楚子凯没有停下,变本加厉,伸手解着虞昭的衣服,见她慌乱,在她耳边保证:“不怕,我知道分寸。” 分寸?虞昭觉得早就没有了,浑身酥软实在没力气反抗,任由楚子凯将自己剥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捞起压在身下。 薄被一蒙,狭小空间内,二人呼吸声格外清晰,相拥过后,气息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床前白瓷盆中的冰都融完了,那被子才被掀开。楚子凯满头大汗往旁边一倒,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亦是比平时剧烈,过好一会儿才完全平息下来。 虞昭亦是香汗满身,却好似一点都不怕热,将通红的脸埋下,抱着被子不撒手。 楚子凯见此,笑得满足,伸手去拿被子,哄道:“不羞,让我看看腿,你皮嫩,恐怕会磨破。” 本就说什么都不肯放,被他这样明晃晃的挂在嘴边,虞昭抓得更紧,楚子凯怎么用力,都扯不下来。 那被子如同被一只好强的猫儿的爪子勾住一般。楚子凯有心调侃,将虞昭带着被子,一把搂入怀中,问道:“昭昭觉得自己像什么?” 从未觉得自己有何特别之处,虞昭不知自己像什么,但眼前这景,联想到上次和这次的荒唐事,虞昭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像个妖妃。” 这话虽没经过思考,不过等虞昭反应过来后,也觉得没说错。什么淫靡之事都陪着眼前人做遍了,空守着个处子之身,倒像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更难听点,便是当了…… 反正打心底认为这是不合礼数的,那种背德感挥之不去。 “不许乱想,你我心意相通,这算什么?”见虞昭脸色好似越来越委屈,楚子凯将她内心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听了出乎意料的答案,更觉得她可爱,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对她的回答做了回应。“不对,妖妃以笑颜美色惑君,你只能算个偷心的小妖精,一个笑脸不给也能引得我自己想往你身上贴。” 说着,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工拙劣的猫抓鱼一指:“还是个小猫妖……” 胡言乱语被虞昭抓上来的爪子打断,虞昭用手死死捂住楚子凯的嘴,威胁道:“那殿下不怕把我逼急了,吃你的心,喝你的血?” 此刻,楚子凯没心思答话,眼睛不自主地往下瞄,原虞昭只剩一个兜儿的身子从被子里伸出来大半个,曼妙身形看得楚子凯鼻间一股热流。 见此,虞昭大惊,这才发现,连忙红着脸转身,迅速将寝衣套上,即刻就要逃。楚子凯将她往后一揽抱住,鼻中流出的血不慎滴在褥子上。 楚子凯调笑道:“完了,卓姚姑姑今晚来给你铺床,怕是要误会这是落红了。” 赤裸裸之言更让虞昭觉得没脸,身子又被他制住逃不掉,羞极就想发怒。可转头一看楚子凯,那鼻间的一道红痕还在,收了手,堪堪骂道:“该!” 嘴上骂得再凶,心上还是担忧的,固执挣开他,下床去将桌上的薄荷水端过来给他喝下。 走路时,发觉腿间微疼,好似真的破皮了。但方才那场面太过淫靡,虞昭宁可忍着,绝口不提。用手绢给他擦干净脸上血痕,嘱咐道:“近来天气炎热,殿下应少食辛辣上火的食物。” 让我上火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楚子凯带着笑意盯着她,待她手停下后,将她往怀中一拉,抵着她额头抱怨:“我的昭昭太招人爱了,那耶格岐又想托赢华壹给你递东西,这次居然是给你画的像,欺人太甚!” 楚子凯六艺精通,唯独画技实在不佳,所以才如此在意。虞昭躺在他怀里温存,一动不动听他抱怨个干净。眼睛望着墙上楚子凯那副涂鸦,心中暗笑,抬起头看他满脸醋意,伸手抚了抚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安慰道:“殿下也知,我只欣赏得来心仪之人的丹青。” 这话楚子凯明白,本是当日二人在河畔,遇见赢华壹赠画时,楚子凯帮忙出面说的拒绝之言。那时心结初开,情意甜中带涩,如雾中观月。 而如今,拨开云雾,赤诚相待,楚子凯只觉苦尽甘来,往后余生都不愿放开怀中挚爱,只有这般,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甘甜才不会消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7章 离路 承恩妃正文卷第87章离路盛夏时节已过,天却不见有入秋的意思,朝堂之上,众臣热得官服都湿透了,依然恪守职责,毫无怨言为稳固大楚江山出谋划策。 文老将军老当益壮,不惧炎热劳苦,自请亲自往洛原整治略有些懈怠的兵马。源帝欣然应允,让他顺便打点前路,待酷暑过去,御驾也要临洛原终云山寻仙问道。 文姜跪下领命,再三保证定会做好万全准备。源帝垂眼点点头,哈欠连天,好似十分没精神一般,正想张口说话,竟直直吐出一口血,晕厥过去。 见此,众臣慌乱,虞程尤为关切,吩咐人将源帝护送回宫后,有条不紊安排着众臣同议政事。 文姜看着他如百臣之首决策着各种大小事宜,手中双拳紧握,眼中恭敬闪过一丝狠意,拱手如别人一般奉承:“虞大人真知灼见,我等佩服……” 俯首那一刻,文姜脸上笑意瞬间垮下,不见半点恭敬之意。 源帝不省人事被抬着,一路送回了朝晖宫,这样子把卓姚吓得不轻,连忙将他接进殿中,就要吩咐人去传御医。 却被虞昭拦住。卓姚见她神色如常,便知道这必然是做样子给别人看,遂退在外面守好。 虞昭进去时,源帝皱着眉,正呸呸呸的吐着嘴里红色的东西,又拿了茶漱口,皱着眉嫌弃开口:“含着这鸽子血说话太难了,朕差点没被腥得吐了。” 吐血是装的,但源帝的气色近大不如前确实是真的,也并不是外传服食丹药所致,而是因心力交瘁,积劳成疾。 现在做成这个样,是逞强,是要告知虞昭,自己身体还硬朗。计谋过后,还要过许久,楚子凯才能接手江山,不想让虞昭有妄想说出真相,重回京州伴他左右。 他的心思,虞昭全明白,无心去拆穿,只问道:“一切如陛下所愿了?” “你办得不错,难为你了,收拾着准备往洛原去。”源帝说完,略微一顿,嘱咐道:“对太子,只要不伤及性命,怎样都没关系,此番一别,定要让他断个彻底!” 话轻飘飘的,可于虞昭来说,如同一块块石头砸在自己身上,带来沉重的击痛,躲不开,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忍着痛无力答道:“是……” 盛夏已过,京州河畔的秋景初上,那枫叶红中带绿,迷人眼睛。虞昭掀开车帘瞧着,楚子宜也凑个小脑袋过来。“母妃,那树真好看。 虞昭心不在焉,随口接道:“全变红了才是最好看。” 楚子宜又问:“母妃看见过吗?那什么时候会全变红啊?” 虞昭答道:“我来时见过,等你回来时,就全变红了。” 说着,虞昭心中伤感涌上,想起当年晚秋时入京,红叶似火。十五岁无知无畏,凭着一腔倔强跟着楚子凯就来到此地。一个幌子妃入了后宫,天不怕地不怕收拾了多少真正承龙恩的皇妃。 那时只想快点了事快点走。如今即将功成身退,却想再看看那似火的枫叶,可这点时间也余不出来了。 马车匆匆向外驶出,由不得虞昭决定可否停留些时日,所有景物向后退去,此行一去与无归路,再见即是奢望。 遗憾由心而生,虞昭忍不住轻叹,这声叹息立刻引来了楚子凯。“怎么了,好似不开心?” 虞昭恢复神态,若无其事答道:“我和子宜都想看全红的枫叶。” 楚子凯笑道:“那有何难,来日方长,以后每年秋天我都带你过来。” 虞昭明白,此话不可能实现,还是点点头,放下车帘对楚子宜道:“以后你三哥,每年都会带你来看。” 小孩子听不出这话中内里的涵义,连连答应着,虞昭看着他无邪的笑容,不由嘱咐道:“我有时候要忙事务,不在的时候,子宜一定要听卓姚姑姑的话可知道?” 楚子宜向来懂事,不停点头。虞昭心中难过,闭上眼睛,安静养神。 那些事情在脑中还是控制不住浮现,悲意一点点蔓延,忽一滴泪控制不住从眼角掉落,虞昭慌乱拭去。睁眼看,松了一口气,楚子宜乖乖趴在案几上,安心睡着了。 路途遥远,待到了驿站时,楚子宜依然未醒。楚子凯上车将他抱下去,放进屋中。转头就和虞昭抱怨:“让他之后跟着父皇来就好了,这么早来,之后你去丰阳时,必定哭得厉害。” 虞昭答道:“不是要去疑吗?自然要装得像些才好。”说完又问楚子凯:“文姜的事,陛下可跟殿下说了?” 楚子凯点头,答道:“自然,他既然有了谋反之心,给他机会让他犯错,顺带将你担的虚名抹去,这样也好。只是我不在时,你一定要小心。” 见他被骗地团团转还在担心自己,愧疚闷得虞昭的心一阵阵发疼。楚子凯浑然不觉,继续憧憬道:“送你去丰阳后,我回京州安排好一切。时机到了,倾尽所有当娉礼,迎娶你,一定要等着我来,好吗?” 美好而永远得不到的,说出来只会让人伤感,有人心如明镜,有人全然不知,一个悲极,一个欢欣。 楚子凯照例张开双手,虞昭迎上去,回应他的怀抱。 这戏,唱得戏中人如痴如醉,此生都不希望收场。无奈虞昭沉醉其中的同时,又太过明白,点戏的人操纵着绑线,只要在楚子凯身侧一日,此身此心便由不得自己。 洛原山水秀美,云雾缭绕其间,添了份神秘莫测,有人间仙境的美称。 此地有灵,庙宇道观众多,云游仙人也爱聚集此地,许多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一些少男少女,来了会回的是为了求愿,来了不回的是为了断尘。 京州来的一行人,直奔行宫,路过众多庙宇,钱财名利都不求。只途经一处月老庙时,楚子凯叫车队稍作停留,下马入内求了支签。后满脸笑容出来,对虞昭道:“庙祝解了签,百转千回故人归。他说我的恋人会暂时离开,但终究会归来与我相伴,还是挺准。” 那便不准,岁月茫茫,虞昭自知不会有归期,但见他笑得欢喜,沉默点头,心头被阴霾笼罩,再无法做出过多的回应。 察觉到她情绪不佳,楚子凯只以为她是不舍这短暂分离,承诺道:“休整几日,我就带你去归人湖。” 闻言,虞昭心下一动,可又担心,休整几日,不知是否会等到。 这些年对归人湖的向往,仿佛成了一种执念,此刻被楚子凯提起,虞昭内心渴望,想暂时把源帝的嘱咐放一旁不理会,出言请求:“殿下可否明日就带我去,我很想去看看,哪怕是晚上也好。” 对楚子凯,虞昭推心置腹,提出要求却甚少,可楚子凯很享受这种被她需要的感觉,带着笑意,很是满意地问道:“这么想?一刻都等不得?” 是等不起了……虞昭觉得心中悲伤快压抑不住,但逐渐冷静,打消了这个念头。告知:“没关系,过几天就过几天吧。” 开玩笑,好容易等到虞昭开一次口,楚子凯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是想侃她一下,不想就让她有弃了的念头,连忙道:“明日去便明日去,反正跟来的人少,待过几日父皇来了,人一多了,恐还会不自在。” 听他答应了,虞昭不知是喜是忧,轻轻点头,后一路无言到了行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8章 结发 承恩妃正文卷第88章结发洛原自古以来都被人们认为是块风水宝地,而为天子之属的行宫,更是占领着最好的地段。 行宫依山而建,隔离了民间的喧嚣,周遭的清亮的山泉全被引到这一处。 其中有一口汤泉最为稀奇,常年温暖的流水不断,四周被鲜花包围,四季不谢,饶是秋冬节气,蝴蝶也缠绕在周围。 整个池子又被花树遮盖,避开人的视线,丝毫不担心会被别人窥视。驻守的宫人常年向里面添加着养身的名贵香料,舟车劳顿过后,泡在里面不过半个时辰,便觉全身舒畅。 虞昭将整个身子浸在这温暖的水中,环顾一圈,周围雾气袅袅,花香混在其中散开,秋夜风微寒,这里却毫不受影响,暖如春夏交季之时。 起身之时,立刻有行宫的侍女上前侍奉穿衣,守汤泉的嬷嬷一边为她擦身一边赞道:“娘娘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奴婢这辈子伺候过不少宫里来的贵人,只觉个个都如仙女一般,如今得见娘娘,才知自己之前眼皮子浅。” 又见一机灵的小宫女转了转眼睛,也附和道:“只有娘娘这般绝色之人,才能伴御驾左右,常承雨露恩泽。” 本不是皇妃,虞昭只觉她们马屁拍到马腿上,但并不在意,一直沉默。 一轮皓月挂在楼台亭阁之间,月光撒在回寝宫的路上,整个行宫景致朦胧。 满怀心事,这大好景致,虞昭再分不出心去赏。回到寝殿,遣了伺候的众人,坐在梳妆台前。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取下簪子将黑发散下后,正打算去歇息,就听窗户传来动静。 从铜镜中可以望见,楚子凯从窗户翻进来,虞昭坐着不动,待他走近,将手递给她。 楚子凯稳稳接过,将她身子揽住,将头埋在她脖颈,深深一吸,感受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香味,带着笑意问道:“昭昭,你居然有事瞒着我。” 此话让虞昭心虚,一惊,脚下忽不稳当,差点直直摔在地上。 身子被楚子凯环住的,自然不会真的摔了,可心中慌乱,以为事情败露了,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挽回,谁知楚子凯忽轻笑出声。“这么久了,你怎还这样害羞啊?” 虞昭微愣,不解的看着他,楚子凯眉目蕴满了情意。“你让我明日就带你去,是知道明日归人湖湖灵诞,所以才有如此想法的吗?” 不知为何,虞昭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那点遗憾,也忽视不掉。其实心中是带着点希翼的,若真是楚子凯发现了,或许此后的路更加艰难,但到底不会离了心。 见她面无表情不说话,楚子凯以为是自己拆穿了她的心思,在闹小性子,心中微甜。低声嘱咐虞昭稍等,又翻出了窗户。 再过来时,只见楚子凯手中多了个盒子,神神秘秘走过来,打开给虞昭看。 竟是一套民间样式的喜服,虽远比不上宫里那些华贵料子和精美绣工,但虞昭一看便舍不得不开眼。 虞昭知道楚子凯为何说那样的话,曾在西番著作当中看见过,西番没有七夕,情人相约相见同求姻缘的节日,是每年秋天归人湖的湖灵诞。 这日,归人湖畔,不少相许终身的有情人到来,伴着湖风行礼宣誓。这礼如同中原的三拜一样,只要礼成,便寓意结为夫妇。 许多大楚子民,也被这风俗感染,每每到了湖灵诞,总有新婚恩爱的夫妻结伴而至,在湖边行礼,同浴湖风,再证白首之盟。 其实虞昭近日神思恍惚,并没有注意明日就是湖灵诞,不过是想在离开之前与楚子凯去看看而已,不想竟撞上了。 得知这巧事,楚子凯以为是虞昭有意为之,心中欢喜,连忙去裁缝铺寻了套喜服,回来就往虞昭殿里钻。 将衣服拿出来抖开,楚子凯一边试着给虞昭套上,一边道:“我们明日行礼,饶是在匆促,我能尽力给你的,就要全数给你。” 这些年在楚宫,虞昭将天下最华丽的衣裳穿了个遍,不论那些衣服上用了多少金丝银线,衣摆上坠了多少水晶宝石,都不如身上这件成色用料一般的衣服来得称心。 大红喜服上身,虞昭心中动容,看着眼前为自己试衣服的楚子凯,眼神微暗,低声问道:“殿下真愿意和我行此礼?” “你这是什么话,我岂止是愿意。”将衣襟给她扣好,楚子凯顺势搂住她的腰,抵上她额头与她对视。“我想与你结为夫妻,白头偕老。可历来太子妃册封礼千篇一律,更像是对朝臣外臣的一种示威典礼,你我之后的也是如此。明日这礼,只你我二人,天地见证,互相托付后,今后便能此生不离。” 衣服穿上了,刚好合适,虞昭平日的衣服向来偏向清新淡雅,从未穿过大红色的衣裳,如今被这喜服一称,容颜更显明媚。而在楚子凯眼中,更是添了几分西施颜,暗自惊艳,开心的将虞昭抱着转了一圈,欢喜道:“我的新娘子是这世间最好看的。” 虽知这眼前一切皆是转瞬即逝的虚假泡沫,但虞昭却能真切地感受得到楚子凯胸膛处,因欢欣而搏动有力的心跳。 可是大喜之后即大悲,一想到就心如刀割,虞昭不禁泪如雨下,尽力装出是喜极而泣一般,吐出肺腑之言:“此生能做殿下的新娘,亦是世间最幸运的人。” 明月清风夜,二人在昏暗灯光下相拥,散下青丝同枕而眠。 明明相拥得如此紧,虞昭梦中却皆是分离。晨起,睁眼,虞昭贪念楚子凯怀中温暖,不敢动身,只微微抬头瞧着他。 发现二人发丝交织,虞昭伸手想去理开。这微小的动作立刻让枕边人察觉。手蓦然被楚子凯握住,虞昭听他认真告知:“此后便为结发。从青丝到白首,一辈子都理不开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句话不由自主就在虞昭脑中浮现。 两不疑……这话也重重冲击着虞昭的内心,如石落平水,激荡起心中片片涟漪。楚子凯将心毫无怀疑地奉与,若都能互相如此,那该多好。 可惜虞昭心中清明,这美好的誓言只能短暂存世。不过几日,便会尽数破碎,一切再楚子凯眼中皆会变成一个骗局,分离过后,死生不相见。不过在此刻,虞昭不愿面对,与他十指相扣,倾付所有真心,做这一场让人不舍走出的假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89章 情定 承恩妃正文卷第89章情定一切安排妥当,只两人结伴,虞昭楚子凯披风下,皆着大红喜服,带着两颗满是虔诚的心,背着朝阳,朝着向往许久的地方携手同行。 上了车,楚子凯坐在外面驾马,时不时转头与虞昭对视,笑容带着欢欣,真如一个迎亲的男儿接到自己的新娘那般。 顺着风而行,二人车马并不算显眼,一路上也有许多男女,盛装打扮,此刻,楚子凯虞昭二人,不过是这千万普通眷侣之中的一对。不再受万人瞩目,心头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行车半日才至,穿过一遮人视线的从林,开阔湖面开阔,一览无余呈现在眼前,壮观得让人忍不住轻叹。 已经有许多人在湖畔上香,岸边有座楼台,前面红巾飘飘,上面露台上有对新人正在行礼,人们站在露台上面,撒下花瓣祝福。 楚子凯为虞昭解释道:“此楼名为双归楼,以湖为心,东南西北各四座,其余三处皆在西番境内,都朝向湖中湖灵象所建。每年今日,西番国王便携王后,在西方那处双归楼祭祀祈祷,在大楚这方,便是交由此地百姓打理。” 其实这些虞昭都知道,但还是认真听他说着,湖风将发丝微微吹起,虞昭拂开额发,眺望出去。 湖泊广而清澈,周围所有的树植,皆如王后之前告知那般,相依双生。 其实过来的人亦如此,成双成对的,系红线,求荷包,互相赠湖石,为余生幸福虔诚祈祷着。 思绪间,虞昭被楚子凯带上了双归楼,楼上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刚为先前一对夫妇递了红巾,就看见这边二人,哑着苍老的声音问道:“二位可是求红巾行礼的,今年湖灵诞最后一条,若不嫌弃,让老朽为你二人证婚?” 楚子凯欣然接受,连连致谢。后接过那双布满沧桑的手递过来的红巾,与虞昭一人牵着一头,跟着老者来到双归楼的露台。 在这上面,便能隐隐约约能望见湖中的湖灵像。 老人轻车熟路唱起当地婚礼的喜词,楚子凯引着虞昭,将除天子面前之外,此生绝不触地的膝盖屈下。 这次的跪礼,虞昭再推辞不了,心甘情愿同他一起跪下,带着满心虔诚,拜向四方。 礼成的声音刚落,楼下乐声欢呼声就响起,老人笑盈盈的催促道:“快下去,吉时快过了,找一颗双生树,去将这红巾系到树梢上,常年沐浴湖风,这情便能永存。” 虞昭还在细思此言的涵义,楚子凯反应迅速,拉着她就往楼下跑。 楼下站满了参加庆典的人,见最后一对着喜服的璧人从双归楼跑下,立刻上去将他们包围,毫不吝啬将嘱咐化为欢呼声,混着花瓣一起送给他们。 “情定三生,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种种祝福的话语,不似礼部大臣念的吉词那般华丽庄重沉闷,大多都是俗套朴实无华的。但其中的烟火气,能让人真真切切感觉得到热情。 听着来自四方的祝福,楚子凯笑得明朗,虞昭将绯红的脸埋下,羞的不敢看人。众人见怪不怪,有人还在调侃:“新郎官这般英俊,新娘子也是位绝世佳人,结缘不易,兄台定然要珍惜啊。” 楚子凯大方答道:“自然,我娘子害羞,在此,我代她谢过大家的祝福。” 欢声笑语一直未停,有人上来指路,将楚子凯带向一旁的双生树丛。 楚子凯拉着虞昭过去,环顾四周,见那些树上皆是红巾飘飘,看向虞昭,征求道:“昭昭,选一棵。” 虞昭的脸还红着,低声答道:“都好。” “你我的情意,自然要是最好的地方。”楚子凯边说边指着最高的那棵。虞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从那树根处可以看出,原本是两棵树,生长中纠缠在一起,竟合二为一,挺拔身姿立于林中,格外显眼。 只不过那树梢太高了,没人能够得上,只在周围稍低的枝丫上,围了红红一圈。楚子凯带着虞昭过去,几步跳上,毫不费力就到了高处,将红巾系上,却不下来,从高处往下看,笑望着虞昭。 虞昭抬头看他。“殿下快下来吧。” 见楚子凯依然不动,还是笑着看她,摇了摇头。 虞昭心下了然,朱唇轻启:“快下来吧,夫君。” 楚子凯应声跳下,顺势紧紧将虞昭搂入怀中,十指相扣,以真心相依。 相拥之时,虞昭面向着湖面,可看见空中景象,风将云层吹来,遮住了太阳。看着这天,仿佛已经兜不住即将到来的风雨。心中尽是绝望,嘴上说着违心之言。“殿下,要下雨了,该走了……” 尽管不舍,尽管无可奈何,可虞昭清楚,去留由不得二人来做这决定。 归途果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不过好在冯运来接应了,接过马鞭在外驾车,楚子凯入车与虞昭同坐。 给他擦了擦染在衣服上的少许雨水,虞昭忍不住嘱咐:“这雨下来后,也就正是入秋了,殿下要记得添衣,别着了风寒。” 这些日常关切之语,以前从来不听虞昭说过,听得心暖,楚子凯连连答应着。“你也是,去了丰州,要好好保重,书信可不能断,我得空就来。”又将她手握住,察觉到虞昭的手冰冷,全是冷汗,楚子凯关切问道:“手怎这般凉,身上可有不适?” 虞昭摇摇头,能清楚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似火,奇怪的是,这温暖却怎么都驱不了自己手的凉意。 感知向来是敏锐的,虞昭心里慌乱,只以为这慌乱是因几日后筹划的事而起,努力放空思绪,抓紧时间靠在楚子凯怀里,感受即将再不会拥有的温暖。 天不见怜,连这点时间都不愿给虞昭多留。才至半路,就见冯安冒着雨,快马加鞭赶来途中接应,楚子凯见是他,便猜到源帝提前来了,忙问何事。 冯安呈上诏书,答道:“虞程私自调动兵马,陛下怕出变故,提前来行宫与太子殿下汇合。谁知他想控制住四殿下,请了四皇子妃和两个孩子入尚书府。据四殿下去探望所知,恐宸妃娘娘入宫并不为承恩一事,已经泄露。现在虞程已经起疑,陛下旨意,要求太子殿下立刻领兵,准备对抗文姜反贼。” 接过诏书,展开看后,楚子凯霎时眉头紧皱,恢复神情坐回车中。见虞昭面色不佳,以为她担心,安慰道:“父皇已经提前到了,我先送你回行宫,待会儿会有一群叛军围城,不过是假象,别怕啊,待在父皇身边,悄悄等我回来。” 虞昭所知的计划不是如此,此刻提前来临,还是忍不住问楚子凯:“若虞程泄密,殿下恐会遭受诸多非议,江山不稳,可否会有弃了我的想法?” “不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虞昭不舍愈发强烈。楚子凯将自己自小带着的平安符给虞昭系上,承诺道:“你是我宣誓要终生护住的妻,我若弃你,会遭天——” 余下的话尽数被虞昭的捂在口中,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哪怕就算被他弃了,虞昭也狠不下心让他遭罪。楚子凯温柔以吻回应。 车外雨声淅沥,混着车里二人唇齿相依气息声,如同离歌一般。可今日那证婚老人苍老嘶哑唱喜词的声音仿佛还在心头,余音绕梁。每一个字符落于心头生长,永生难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0章 风起 承恩妃正文卷第90章风起大喜后的悲才是最伤人的悲。明明还未真正到来,可虞昭就是感觉得到撕心裂肺是何感受。 忍得难受,却不敢露出半点情绪,生生将眼泪和哭声压下,等待着车停下那一刻,便是宣判到来的时候。 再不愿面对,终究会来,躲不过的。车缓缓停下,楚子凯将虞昭扶下车,送进行宫,离开前万般嘱咐。“定要好好等我回来……” 虞昭点头答应,这次却没有再听他的话,待楚子凯前脚刚走,就迈步往源帝殿中走去。 源帝早在殿中等候多时,连夜赶路让他身子越发虚弱,止不住剧烈咳嗽,脸上不见一点血色。 楚子宜在一旁懂事地递茶,见虞昭回来了,连忙上前想说话,却被卓姚带了下去。 等源帝止住了咳,虞昭直接问道:“陛下,方才冯侍人所说,可是真。” 被病痛折磨得虚弱,源帝再装不出精神奕奕的模样,无力点点头,告知:“所以计划要提前,朕已经吩咐人仿造你的笔迹,给虞程递信,与其藏藏掖掖惹疑,不如全盘托出换取信任。只说你早些年确实是奉朕所命,为了护子宜而入宫。现在却想将计就计夺了大楚江山,之所以隐瞒,不过是害怕他追究虞瑶之死。” “陛下觉得他会信吗?”虞昭深知虞程的性子,越是藏的深的人越是谨慎,区区纸上之言,恐怕难以将他骗过。 源帝亦是心如明镜,答道:“十分不确定,所以得看你能否让他相信。”说着,走至床前将帐子一拉,一具身穿龙袍,顶着一张与源帝一模一样面孔的尸首赫然出现。 绕是知道那尸体是假的,蓦然一看,逼真至极,虞昭还是被惊得退后一步。又听源帝道:“文渊已给朕递了密函,虞程正悄悄赶往洛原,天子令在你手中,朕一躲,行宫众人的戏本子,皆由你来写。切记全程让他看着子宜这个人,让他有些底气,方才能将他的疑虑消得干净。” 此招凶险,虞昭心中紧张,可时不待人,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只能镇定答道:“是。” 再抬眼看了看虞昭,源帝眼神暗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里面密室走去,头也不回说道:“事成之时,请你遵守约定,将太子对你的心思抹去。为他,为子宜,为你母亲……” 初秋的凉意混着水气,顺着风透进屋来,虞昭站在源帝一动不动,思虑着源帝方才的话,凉意由外至内,此时本不是数九寒天,虞昭却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成个冰柱子。 最终还是选择挪动了步子,虞昭给床上那不知名的尸体盖好被子,又将帐幔放下。外面楚子宜一直在吵,闹着要进来,虞昭浑浑噩噩走出去,蹲下与他平视,放平语气告知:“父皇睡了,子宜乖些,听我的话。” 众人一听源帝歇息,皆不敢惊扰,放慢脚步退下,整个行宫,一片死寂。 泥泞的道路湿滑,稍不注意就会打滑摔跤,却有一行人策马疾驰,溅起的泥浆染脏了华美的官袍。可虞程顾不上,乘车都嫌慢,心被贪念驱使,一刻都不愿耽搁。 行至半路,就有一侍女来接,出示朝晖宫令牌后告知:“陛下病重,请国丈大人入行宫议事,其余诸位大人已经去通知了。” 虞程闻言,立刻吩咐跟随的下属,马鞭一扬,加快速度,直入了行宫。 到时,却吓了一跳,只见行宫周遭全是御林军镇守,护卫统领见了虞程,忙拱手行礼:“恭候国丈大人多时,陛下病重,宸妃娘娘请大人立刻入殿觐见。” 犹豫片刻,虞程捏了捏手中匕首,迈步进去。 主殿的正位,虞昭坐在上方,拿着本书教楚子宜念诗,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刻放下书等着。 虞程进来,看见虞昭坐在源帝的座位上,不由一愣,再看到旁边的楚子宜,松了一口气。行礼道:“臣参见宸妃娘娘,五殿下。” 虞昭出言免礼,后放轻语气对楚子宜哄道:“子宜出去玩可好?我与国丈大人有要事相商。” 楚子宜摇摇头,不动。“卓姚姑姑不在,没人陪我玩石头子。” 虞程眼珠一转,立刻道:“五殿下不若随臣来,臣的下属中,也有会玩石头子的。” 楚子宜看向虞昭,似乎在征求同意。 咬了咬牙,虞昭广袖下满是冷汗的手蓦然紧握,但面色如常,摸了摸楚子宜的头,嘱咐道:“那子宜好好玩,要听话知道吗?” 楚子宜连连点头,虞昭压制住心头担忧,眼睁睁瞧着宫女把他牵着下去,努力沉住气,复看虞程:“父亲京州的人可控制好了?” 见楚子宜此刻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虞程悬着的心放下,拱手答道:“一切顺利,还请娘娘放心。”又问:“方才听来接应的人和行宫外镇守的武将说,陛下病重,可否让臣见一面?” 虞昭起身,面色冷漠,往内殿走,挥手示意虞程跟上。“走吧,陛下最近怕吵,父亲随本宫去看看就是。” 早感觉到了奇怪之处,虞程带着疑惑,跟随虞昭到了内殿。 绕过屏风后,却见虞昭驻足不前了,虞程往她视线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床帏被纱幔所掩,床头放着两颗未来得及服食的红丸,地上还洒了一颗。随窗外吹进的微风,缓缓滚动着。 一看这情景,虞程便猜到七八分情况。警惕走近,掀开帐幔。 源帝面色苍白,双眼瞪得老大,却无半点生气,死不瞑目…… 这惊悚一幕,吓得虞程跪在地上,后冷静下来,试探着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气息,复看向身后一脸冷漠的女人,颤颤巍巍问道:“这……娘娘……陛下是何时驾崩的。” 虞昭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声音也日如同冬日里的三尺寒冰,将天子令拿出抚摸,漫不经意答道:“今晚亥时,太子起兵围城之时,气急攻心而亡!”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寝殿,虞程心惊,大汗淋漓。先前不是没有想过这情景,只惶恐了一瞬,便镇定下来。且知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必得破釜沉舟,拼死一搏。遂缓缓起身,请求道:“臣请娘娘代陛下传旨,领军擒拿反贼楚子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1章 血情 承恩妃正文卷第91章血情洛原西郊,月色朦胧,雨后的寒雾给这荒郊野岭蒙了一层面纱,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瞭望塔上,楚子凯与凌锋并立,观望着文姜所带军队所驻扎的方向,等候着时机准备出兵。 已过了两个时辰,不见半点人影,忽听楚子凯道:“此战之后,本王又要务在身,需推迟返京,还请凌侍郎务必尽心,护送父皇回宫。” 听楚子凯托付,凌锋立刻拱手:“太子殿下嘱咐,臣自当尽好本分。” 夜色降临,身后的洛原城灯火灭尽,一切寂静下来。前方广袤无垠的荒郊,风将薄雾吹散了些,可以清楚地看到很远。 黑夜之中,远处忽然出现一片火光,从瞭望塔之上看得格外清楚。楚子凯单手抚上腰间佩剑,立刻吩咐:“文姜已经靠近,准备整军迎战。” 凌锋应声而下,楚子凯回头再观望片刻,也下了瞭望台。 还未来得及上马,忽见冯运神色匆匆从城门中跑出,身上还有血。 见此,楚子凯心中一慌,连忙叫过来问:“你身上的伤是为何?行宫的情况如何?” 因跑得太急,冯运喘不过气,断断续续,语气急切说道:“奴才……奴才进不去啊,发觉事情不对,宸妃娘娘和国丈大人下令将护卫统领擒拿了,理由竟是……” “是什么?快说!” 楚子凯心中急切,连忙问道。实在不解虞昭为何不按计划行事,又不知本该最后料理的虞程为何忽然出现在洛原,楚子凯疑惑太多,担忧行宫出了变故。 见冯运半天答不上来,楚子凯当即掉转马头,想先回去看看,却被冯安死命拖住:“殿下,您不能回去啊,宸妃娘娘携天子令传旨,说护卫统领协助太子殿下谋反,御林军此刻全听国丈大人调遣,正往这边来。奴才冒死才能逃出来知会的。” 这番话让楚子凯彻底懵了,来不及细思到底为何,那边凌锋又来报:“殿下,文姜带领的叛军阵行变了,好似全然知晓我方排阵,打前阵的人尽数牺牲!” 两面夹击之时,楚子凯稳下思绪,脑中迅速思量,最终决定相信虞昭,认为她定然是为了牵制住虞程才临时变计的。得先将文姜拿下,才能更好的接应。于是果断下令:“全军随本王迎战文姜,凌侍郎携一队人留守后方,探清往这边来的御林军是何情况。” 眼下局势迷茫,楚子凯不敢犹豫,害怕文姜带的叛军杀过来,恐抵御无力,也会危及城中百姓性命。一心只想速战速决,再回来解决虞程这个麻烦。 秋风萧瑟,吹得野草秫秫响。不知为何,楚子凯没缘由的心慌,聚精会神才能定下心思,安排着布局剿灭文姜。 因前方探路的人皆一去无返,此战只能闭着眼睛打,领兵前行走了一段后,楚子凯吩咐身后大军:“众将士听令,熄灯潜行,听本王下令时,再全力以赴,剿灭这逆贼!” 跟随的将士训练有素,皆是东宫一手提拔,为楚子凯马首是瞻,此刻得令,立刻熄了照路的火把,默契闭嘴。 放眼一看,整个大军黑压压如同一条河流向前行进,甚是壮观,风吹得急了些,车马的声音被风声掩盖,所有人紧绷着精神,随时待命,准备厮杀。 另一头,凌锋带着余下的兵马,警惕地在城门张望,远远看见虞程策马在前领队,后面跟着的。居然是天子仪仗,凌锋心下疑惑,但还是依礼跪下,等候源帝驾临。 不多时,明黄色的撵轿浩荡而至,凌锋携众人俯首:“恭迎吾皇,陛下万岁!” 纱幔随恭贺声一层层被掀开,却是虞昭抱着楚子宜正正坐于撵轿上。 抬头看清后,凌锋微惊。还未做反应,就见虞昭高高举起天子令:“陛下旨意,太子楚子凯谋逆,起兵围城篡位,所属同犯,一律拿下待罪!” 凌锋惊的站起,怒问道:“全是虚妄之言,宸妃娘娘为何要诬陷太子殿下?” 立在旁边的虞程阴沉沉地开口:“天子令在此,娘娘和本官奉陛下旨意行事,容不得你等质疑!”说着,吩咐待命的御林军将在场众人拿下。 凌锋带着人奋起反抗,可寡不敌众,不过片刻,全数被擒。 见自己领的兵有伤亡,凌锋目眦尽裂,看向虞昭,怒吼道:“妖妃!你将陛下如何了?枉文罗如此信任你,人面蛇心,你会遭报应的!” 坐在轿撵中的楚子宜看了这场面,有些害怕,却不敢哭,死死抱着虞昭。虞昭轻声安抚着,冷眼看向凌锋,不屑冷哼一声。“陛下下旨,太子是谋逆者,你是帮犯,此刻本宫受陛下所托掌天子令,辱本宫等于辱君!罪加一等。凌侍郎,本宫在此奉劝一句,还是不要妄图挣扎了,听话一些,或许死都死得体面些。” 听了虞昭发话,虞程立刻吩咐人要杀,刀还未落下,被虞昭叫住了。“父亲,本宫认为,事成回京,得有罪人在手才能服众,此人,或许可留。” 闻言,虞程皱眉看向她:“可臣觉这罪人满口胡话,恐会蛊惑人心。” 先捂住了楚子宜的耳朵,将他头拥在自己怀中,虞昭这才轻声道:“这些恶徒罪行败露,穷凶恶极,不愿伏法,竟吞炭自尽,还好被父亲及时发现,保住了性命。” 忽明白了虞昭的意思,虞程暗思,觉得有些道理,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上来,将凌锋等人拖进一旁的营帐,咒骂声四起。不一会儿,又传来痛不欲生的嘶吼声,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清晰可闻。 这喊声凄厉可怖,绕是楚子宜的耳朵被虞昭堵住,也避免不了听见一些,吓得大哭起来。 见人都被处理得差不多了,虞程问道:“娘娘,现在可去支援文将军?” 虞昭不答,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虞程听令走近。虞昭这才压低声音告知:“让太子帮我们收拾了文姜这个匹夫不是更好,若他不行,文姜定也会兵力大损,之后对抗起来,岂不轻松许多?” 此言让虞程产生了犹豫,斟酌道:“太子的实力不容小觑,臣认为比文姜更难对付,此举风险较大,臣认为不可取。” 挽着衣襟上楚子凯给的那个平安符,虞昭故意将那个字露给虞程看,语气不屑:“对付他,本宫不费吹飞之力。” 这不屑的语气让虞程疑惑,不解的看着虞昭,只听她低声念道:“不敌情色,难为君主,此道理,他丝毫不懂。” 听得虞程一愣,又看见她手中那个平安符,恍然大悟,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虞昭那张绝色清冷的面容,虞程心中感慨,不愧为自己的女儿,平日里看不出个什么,权力在眼前,丝毫不留情,心狠手辣用尽手段要将一切铲除,直至完全揽于手中才会收手。 这也更让虞程留了个心眼,暗自握住袖中的匕首,毕恭毕敬道:“臣遵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2章 刀刃 承恩妃正文卷第92章刀刃此时,西郊十里外,文姜手握情报,骑马领着洛原军前行,心中略微得意,正盘算事成之后,就反将一军,主动揭发虞程虞昭的罪行。 如此一来,反贼变功臣,宸妃与虞程罪行败露,难逃一死。楚子凯丧命,楚子扬势单力薄不足为惧。最有权养育楚子宜的就只有丽妃,皇权落入自家手中,扬眉吐气,这些年不甘的屈辱,终于可以一洗而尽。 正沉浸在得意之中,文姜忽觉身形一颠,身下座驾一声凄厉的嘶鸣,下一刻,被重重甩到地上。 还未等爬起来,箭雨又至,旁边随从惨叫嘶喊声接二连三响起。文姜慌乱,不知该往何处躲,手忙脚乱潜在马后,才拔出剑来,就听那拦路的人马里,楚子凯的声音传来。 “杀!拿下反贼文姜,本王重重有赏。” 霎时,助威冲锋声四面八方响起,越来越近,气势逼得洛原军有些退缩,加之己方打着火把,彼方身处黑暗,从亮处看,周围皆是黑压压一色,只觉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根本辨不清楚子凯带的兵在何处。 待敌人冲到面前,还未有反应的机会,洛原士兵人头已经落地,楚子凯策马直入主军,不费吹灰之力剿灭文姜麾下多名副将。宝剑锋利,直指文姜:“将军少时驰聘沙场,所向披靡,如今到底宝刀迂朽,该让位了。” 不曾想过如此轻易就败给楚子凯,文姜觉得太过狼狈没脸。只认为是虞程给的情报不完全,心中暗咒那老奸巨猾的老匹夫不得好死。也知被楚子凯抓住,再难有活命的可能。 先前有多期待,此刻就有多不甘。不甘又与怒火交织,文姜只能发出一阵悲笑来释放,明明还未被刀剑伤半分,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却依然呈强直起身子,冷眼看向楚子凯,笑道:“太子殿下以为自己胜了?眼皮子真是太浅了。虞程宸妃那对父女,都是心如蛇蝎的白眼狼,回去看看吧,恐怕陛下现在,已经遭了毒手了!” 这番话带着虞昭与源帝,是楚子凯此生最在乎的两人,又让人联想到方才冯安之言,成功让楚子凯分散了心神。 趁他怔愣,文姜奋起用力,直直撞上他手上的宝剑,鲜血喷涌,还愤怒地睁着眼睛,倒下后再无了气息。 血溅在战袍上,楚子凯却顾不上,知道文姜已死,挽回不了什么,并无再多心思管他如何。 此刻楚子凯满心都是文姜方才那不明所以的话,十分忧心虞昭和源帝真的出何意外,当即下令,只留了一部分人俘虏叛军,让剩下的人跟着,疾行返程。 一路上,文姜的话,和先前冯运来禀报的话结合来,莫名让楚子凯有些害怕,只得努力定下心神,在心中重复无数次地给自己安慰,让自己确信,虞昭不会为权而起背叛之意杀害源帝。 可是费了再大的力气,心慌不减,心乱如麻,楚子凯急不可耐,马鞭一扬,身下的马儿更快向洛原城门奔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无边黑暗中那一点光。隔得很远,却看得清楚,楚子凯心霎时悬了起来,原本凌锋所带军队的旗帜已经被撤下,而取而代之高高扬起来的,是天子旗。 站在那旗下方的人并非源帝,而是虞昭,旁边陪同立着的,是将野心都写在脸上的虞程。 成千上万的御林军立于虞昭身后,楚子凯只能揣测,是虞程挟持了她,她是聪明的,为了拖延时间,假意顺从。 可下一秒,楚子凯心中这点希望被虞昭亲自破灭。只听她亲口下令,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犹豫:“奉陛下旨意,捉拿反贼楚子凯!违命者,格杀勿论!” 顷刻,四面埋伏的人皆现身举箭,将楚子凯等人包围,虞昭指着楚子凯,狠厉果断发号施令:“杀!” 疑惑的事情太多,楚子凯却来不及腾出心思细想,随着那一声令下后,四面八方的刀剑皆向这边涌来。 霎时间,楚子凯周围的将士一个个倒下,鲜血四溅,哀嚎遍地。 好在论骁勇,天下难有人能及楚子凯。挡住了那些飞过来致命的刀枪,却防不住意识中射向心头的毒箭。 血流成河,如何解释这一切是假的?且看远方虞昭那冷漠绝情的眼神,楚子凯不解中带怒,再三确认,此刻虞昭领着御林军,丝毫不留情,好似真的要把自己往死里整。 分明上午才宣誓互许终生,何以现在就如同换了个人。楚子凯迫切想让她说清楚,身处刀枪箭雨之中,也不忘也腾出心继续她找着理由。 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到是虞程逼迫,转念又立刻将这理由否定。天子令再她手中,虞程权势再大,大不过整个御林军,除非虞昭自己也有心,何曾有东西威胁到她。可到底是为何?得不到答案,虞昭那冰冷无情的眼神亦是看得楚子凯心头发慌。 战场残忍,尸横遍野。眼看着一路忠心跟随的将士们,一个个流血倒下,楚子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般场面,绝非做戏,虞昭是真有灭他之心。 怒气涌上,挥剑一路厮杀至天子仪仗面前,精兵护卫立刻上前阻拦,却都不敌楚子凯,尽数被打倒在地。 虞昭一直望着眼前局势,生怕楚子凯真被伤到,担惊受怕以至于冷汗满身。无奈虞程一步不离在旁边瞧着,只得将牙关咬紧,不敢表露一点真实情绪。 见楚子凯迅速逼近,虞程有些慌乱,拔出匕首,露出从未见过的凶狠神情,向虞昭请求:“娘娘,还请果断些,需下死令剿灭,若给敌人留半点反转的余地,咱们就可能有死无葬身之地。” 字眼上听虽是请求,可语气狠厉,却没有半点请求的意思,好似虞昭只能按他所说的这样做,不若那匕首,也立刻能向她刺过来。 心下迅速思量,虞昭看见他手上那匕首的寒光,又见大批不知内情的护卫涌过来增援,不动声色压下心头担忧,点点头。“本宫知道该如何做,刀枪无眼,父亲先退后吧,确实不该为他浪费这么多兵马。” 虞程依言稍稍退后,离楚子宜不过几步距离,虞昭见此,心中估量了一下,才咬牙大声下令:“都停手,放他进来!” 此时,在楚子凯周围,尸体成堆,血染了一地,他身上的盔甲亦是血迹斑斑,气势汹汹的样子令人畏惧。 剩余存活的守卫见近身者无人生还。都对楚子凯产生了一丝惧意,听虞昭下令停下,连忙退得远远的。 一路厮杀,且心急如焚,楚子凯此刻的呼吸难以平复,眼睛绯红发疼,却不敢眨一下。定定看着踏着血从容走来的虞昭,压着情绪,踉跄几步上前,将她紧紧搂住。 触到虞昭那一刻,身子本能的就放松了,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逼得虞昭后退几下才稳住了。只听楚子凯颤抖问道:“你是被迫的。” “不是。”语气平静,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虞昭望着前方还在互相残杀的两军,声音没有半点波澜。“比起做你的妻,我更愿意此生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种感觉。在你身边,饶是再把你的心栓得牢牢的,我还是觉被你拿捏在手中,你不愿放手,就别怪我狠心了。” “撒谎!”后方两军战士的惨叫声传来,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假的,可楚子凯不愿接受,情绪瞬间爆发,哑着声音嘶吼出来:“那你为什么走过来?明明知道我顷刻便能要你的命!” “因为看不起你啊。”虞昭将言语绑在刀子上,生生插入两个人的心房。捧着他的脸,怜悯地轻抚着:“你看,你多无用,随便给你点好处你就相信我了,欲擒故纵几次你就对我倾注真心了。就算我露出真面目,你都没力气提起剑来杀我,优柔寡断,有何资格做我夫君?” 又抬起手上给他看镯子,另一手拿起耶格岐送的那个玛瑙坠子,眼中满满不屑:“总认为自己多特别是吧?不是,你死了,我便会用同样的方法唬得别人为我巩固江山。” 利用了耶格岐,恰好触到了楚子凯最敏感之处。楚子凯怒极,却无力,心一点点凉下。且真如她所说,方才那大杀四方的气势和勇气,在虞昭面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听虞昭道:“你说你以前放过我该多好,非得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现在好了,江山要被我夺了,还要当替罪羊,陛下也被我害了,躺在冰冷的地上生死未明。” 意料之中,虞昭感觉到楚子凯的身子蓦然一紧,咬牙忍住眼泪,想起方才虞程被贪婪腐蚀失了理智的狰狞神情,以及那把发着寒光的匕首,心头寒意阵阵。 情急之下,虞昭不再给楚子凯说话的机会,绷着崩溃的神经,狠下心,费尽力气将袖中匕首抽出,狠狠刺入他的腹腔。 刀身全部没入,不看也能感知是下了死手。同一刻,那刀刃也如同刺在虞昭心上,痛不欲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3章 生离 承恩妃正文卷第93章生离自遇见虞昭时,楚子凯的心就控制不住地偏了。方才那些事情,饶是里面夹杂着数千数万的人命,就算是真的,若她认错,留一点回转的余地,楚子凯都能抓住希望,选择再次相信。 可此刻,这一刀,是虞昭亲自给的,如此狠辣,竟没有半点犹豫。 楚子凯双目通红,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虞昭与他对视,讥讽道:“运气好的话,殿下待会儿就和陛下一起,去和淑妃娘娘团聚了,以前的事情这江山便是报酬了,至于此事,不必谢我。” 边说边将将那个染了血的平安符解下,毫不在意扔在血泊中,踩住。故作遗憾摇头叹道:“殿下真可怜,今日你我三拜,本该洞房花烛夜呢,可惜你太没本事了,下辈子恐怕我也瞧不上。” “来,在殿下死前。我再施舍你点甜头,怨气可别太重,别扰我清梦让我厌烦。”说完,好似怜悯楚子凯一般,虞昭环上他的脖子,在他溢出鲜血的唇上落下最后一吻。 言行如剧毒,参杂在情意中喂下效果更甚。楚子凯被毒得肝肠寸断,兜不住满腔怒火。 伤口是疼的,心亦是如此。楚子凯忍着,尽力睁开眼看她,咬着牙单手举起,掐着她的脖子。这一瞬间大有想与她同归于尽之念。 手只需一收,虞昭顷刻就能折于楚子凯手中,却颤着手迟迟使不了力,稍微力道重了些,却见虞昭眼神放柔:“殿下……” 如同本能一般,楚子凯顷刻便收了力。可下一秒,又见虞昭眼神狠厉愈烈,手也行动着,将埋在他身体中的匕首再微微向前。 剧痛彻底侵袭楚子凯的意识。又觉浑身无力,最后的目光看清了她眼中一丝不屑,彻底倒下昏死过去。 楚子凯闭眼瘫倒那一刻,虞昭染血的手剧烈颤抖,崩溃悲伤如决堤一般涌出,还未张口,泪已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腿软得跌了几次都站不住。 此时,再努力也端不住情绪了,嚎啕大哭,生平第一次,虞昭如此失态。 短暂发泄过后,虞昭擦干唇上的迷药,强忍着悲伤转身,端身走至楚子宜身边。为他挡着虞程,这才声嘶力竭朝着厮杀的两军下令:“都给我停下!” 响彻夜空,这命令随风飘荡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停下手看向这方,虞程不解地看着虞昭,出言提醒:“娘娘,太子余党也需清除。” “不必,”虞昭撕下那虚的面目,满含恨意回看着他,绝望道:“时候到了,你我死期也到了。” 话音刚落,未等虞程反应,虞昭迅速拉着楚子宜退后,城中又冲出一批人马,领头的是忠武将军文渊。源帝御驾紧随其后。 在场上厮斗的双方将士惊讶,面面相觑后,皆选择放下刀剑,跪下俯首。 虞程愣在原地,直至文渊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命令自己跪下,这才才清醒过来,一切皆是骗局。惊忧交加,自知罪名凿凿插翅难逃,控制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 源帝御驾靠近,在虞程虞昭二人面前停下,先出声吩咐人将楚子宜带下去。 仿佛明白了什么,楚子宜大哭着抓着虞昭不放,却再没得到她的轻声安慰。 虞昭忍着心疼,狠心拉下他的手,卸下这些年时刻披着不放的五殿下母妃这重身份,再不理会他的哭闹。 而后,听源帝缓缓下令。“宸妃携天子令,苟同吏部尚书虞程起兵犯上,欲弑君夺位,罪大滔天……” 满心绝望之人,分两种,一种如同虞昭,心如死灰,任由他如何宣判,身心无力,再做不出任何反应。 一种化为穷凶极恶之人,虞程见此前期望的种种心血皆化为泡影,怒气涌上心头,面目通红看向眼前高高在上一生都在宣判自己命运之人。暗中积聚着最后一丝力气,拿刀奋力往源帝身上刺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有这一下,源帝不慎,让虞程刺中,好在下一刻,他就被护卫及时踢开,伤口并不深,却血流不止,看着吓人。 虞程即刻被夺了性命,倒在血泊中还死不瞑目地瞪着虞昭。 本就虚弱,被这痛感一激,源帝止不住地咳,顾不上上来围着关切的人,皱着眉指着那边倒在地上的楚子凯:“朕无碍,快将太子送回行宫医治!” 众人不敢耽搁,将楚子凯抬走,又簇拥着源帝急急往回走。没人顾得上虞昭,只有文渊过来请。“宸妃娘娘,陛下有旨,先将你带回再做处置。” 姿态恭敬,仿佛并不是对一个犯了谋逆大罪的犯人。 除源帝和虞昭外,文渊唯一知晓全情的人,心中敬佩之意不假,明为押送,实则一路跟在虞昭旁边,警惕着不旁人有机会接近。 天边鱼肚白初现,行宫内混乱一片,源帝的伤并不是很重,待上药包扎后,卧在榻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这吩咐人通知文渊,将虞昭引了进来。 缓缓踏入殿中,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令虞昭恍然,透过昏暗的烛光,看见躺在榻上的源帝,因伤痛越显得虚弱衰老,开口说话都有些费力。“办得很好,终云山下,两辆马车,一车装着钱财,一车载着你母亲,文渊会护送你们先回丰州安定一段时日。之后,走了就躲好,和他再无瓜葛了。” 心如死灰是何感觉,虞昭现在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源帝艰难起身,将天子令依旧给了她。“拿着吧,你这些年付出不少,朕会下令削弱天子令权,若事情败露,与他相逢,他对你起了杀心,保命还是能的。” 一切的付出,始于利益,最后渐渐变得心甘情愿,此刻依旧回了正轨,只不过原定各自如愿安好的二人,都在途中经历了未曾在计划中的欢喜,惊喜过后,伤得透彻。 虞昭上前,接过天子令,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可还好。” 情绪崩溃,语气中的悲意也是控制不住,此时虞昭承受的痛苦,不亚于给楚子凯那狠狠的一刀。只不过比起把他命交给虞程这个穷凶极恶的小人,不如自己出手,掌握住分寸,才是最安心的保全。 源帝答道:“朕让御医看了,刺得虽深,不在要害,且你给他喂的那药,及时让他晕过去,并未将伤口扯得更大,只不过会疼得厉害而已。” 说到此时,顿了一下,源帝含泪点头道:“疼好啊,疼才让他记得住,不枉朕花费这么多心血教他如何才能做一个君主。” “子宜也无辜,此番被吓坏了,以后天下太平,陛下以后做天子之余,也当个父亲吧。”虞昭说完,再不看上方龙椅上的人一眼,果断转身,心痛如撕裂一般,催得眼中泪水又流下。 崩溃至极,泪分明已经落下来了,眼前却依然模糊看不清东西,周遭事物好似变得扭曲。虞昭双目眩晕脚下不稳,扶住门栏才堪堪站住了。郁气上涌,腥甜从喉中涌出,忍着心痛,艰难躬身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着。 文渊早早就在外侯着,见虞昭过来,想去扶着她,被虞昭一把推开。 在原地平复片刻,虞昭抹尽泪水,尽力直起身子,加快了步伐。后方冯安宣旨的声音传来。 “上喻,宸妃虞氏,祸乱朝纲,勾结罪臣虞程、文姜……” 逐渐走远,听不清了,欲上车时,后方又有人惊呼:“太子殿下醒了!” 而后就传来楚子凯痛不欲生的嘶吼,虞昭连忙加快脚步。上车后,语气急切恳求文渊:“拜托了,快走!” 好似在逃,楚子凯的声音如火,虞昭生怕慢下一步,自己就忍不住会回头,不顾一切扑上去,二人同灭。 旭日东升,一辆马车从行宫侧门飞驰的行出,消失在旷野之中,再不见了踪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4章 痛欲 承恩妃正文卷第94章痛欲东曦既驾,宫殿之中灯火阑珊,殿中众宫人慌乱忙碌着,后园却被看守住,没有任何人能进得来。 源帝忍着伤痛,被冯安扶着,艰难地走到院中,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具假尸首。 逼真至极,与虞昭身形无差,整张人皮紧紧粘合,看不出一丝破绽。 此骗人之法,蒙人眼目,百试不爽,可到底是假的。源帝叹了口气,拿出虞昭留下的那个镯子,扣在那尸首上,横下心吩咐冯安:“让人来抬进去给太子看,让他知道,朕替他报了仇!” 折心灭情不易,只有这般残忍才能让二人断得干净彻底,源帝眼神暗下,捂着伤口,跟着进入内殿。 殿中,楚子凯初醒,那伤口的痛感涌上,却觉得丝毫及不上心头的剧痛。额上冷汗难止,滑过暴起的青筋,与抑制不住溢出的泪水汇合,滴落在地上。 痛算不得什么,楚子凯神智恢复清明,此刻,迫切想见虞昭,迫切想让她解释这一切。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道理楚子宜从小便知,可现在却无力阻止泪水流出,也有疼出来的,也有悲伤催出来的。双重痛苦压身,实在忍不住…… 血泪模糊间,一阵喧闹引开楚子凯的视线,心头最想见的人来了,却是被抬进来的。 霎时,楚子凯惊惧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虞昭面色惨白,躺在地上,神智几近崩溃。 是假的,楚子凯为了不让自己疯掉,只能这样想。可无力扑上去找出一丝破绽,让他证实这安慰是真。 遥遥可望见那人手上的镯子,心中更怕,楚子凯想将她套住留在身边,私心所致,从未让虞昭学会如何打开那镯子! 拼了命的想唤她,想上去将她拉起来质问,想给她惩罚,唯独不想她就如此死去。可不知为何,楚子凯明明清醒着,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痛苦压抑不住,张口只能发出只带着气息的低吼。 惊惧与剧痛交加,楚子凯眼前好似出现了幻象。不由想起她奋不顾身冒险,为自己引出齐行死侍时那倔强的神情。毫不犹豫为自己挡住冯妃匕首的身影。穿越千重艰险为自己送阵图时,她那坚定不悔的眼神,以前种种浮现,让楚子凯十分确定,自己难以放下。 尽管这次,虞昭背叛得彻底。 恨起,爱在心底生根发芽拔不出来,变成了恨的火种,蔓延得一发不可收拾。都存在着,能清晰地感觉到,交织在一起,成了执念,渐渐又发生变化,成了欲念。 眼前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好似回到了自己生辰那个清晨,虞昭环着他的脖子,眼神虔诚,出言祝福:太子殿下,百岁无忧。 可方才想要自己的命的人就是她,如此绝情之举,让今后怎能无忧? 楚子凯又想起天灯伤人的那个除夕夜,她不愿承认,将担忧藏好,还是忍不住说:殿下的伤也受不得寒。 可是这次,伤也是她给的,心头寒意亦是她给的。 陪着她戒掉罂粉的那个清晨,她分明好似很心疼般,捧着自己的脸问:殿下为何不将我绑起来? 当然是因为怕她难受啊,放在心尖的人,怎舍得啊?楚子凯清晰记得,那次,二人破开窗户纸,第一次赤诚相见。她给的那点抚慰,让自己欣喜若狂。如今看来,不过是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一般,只是怜悯。 那小小的牙疼,与这匕首入腹的疼痛比起来,何其微小。她却心下不忍,让自己躺在腿上,轻轻安抚着,说:殿下难受,我心疼。 现在也难受啊,比牙疼更甚一千倍一万倍。可楚子凯如今确定,她不心疼,因为晕过去前,看清楚了她眼中的嘲讽与不屑。 思绪杂乱,那些场面走马观花般过去。楚子凯又记起了那个清晨,爱意难耐,自己终于忍不住,将她从床上捞起。见她慌乱,自己问道:你是因为我们未行三拜,才不愿意给的吗?她点头,可是自己终于和她在归人湖喜结连理了,换来了这把匕首赐予的伤痛。 全是骗局…… 以上每一次,加之之后许多次,楚子凯都有彻底将她占有的想法。咬着牙强忍着,是顾忌着虞昭的感受。想到此处,楚子凯心中悲凉,可在她看来,这只算没用,这这是懦弱。 五味杂陈,苦占了大半。爱意恨意交杂,汇合成了悔意。楚子凯却清楚,并非悔了遇见虞昭,并非悔了对她情意深重,而是悔自己不够狠。 既选择欺骗,本就该她付出代价,本就该一次又一次扯下她弊体的衣物,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欲望嵌入她的身体,死死将她锁住,彻底拥有。 如此这般,她才会知道厉害,她才知道顾忌,将她爪子尖牙彻底磨平,才会乖乖的待在自己身边,才不会敢有胆子做出这等伤人的事! 周遭的人,说着的话,楚子凯看不清听不清。眼中只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 回忆如画一页页在脑中翻过。因悲而生的万种情绪情感终于将楚子凯的理智完全吞噬。 感知得到有人想把匕首从自己身体里抽出,锐器脱离血肉的感觉剧痛,楚子凯咬牙忍着,闭眼便是失去意识前,虞昭那绝情不屑的眼神。 放不下,不甘心! 那匕首抽出之时,脑中画面变成之前无数次想做的事。她说得对,这晚本该是二人洞房花烛夜,哪怕她真是心如蛇蝎,那怕她不屑一顾,可行了三拜,理所当然,也是该的! 好似看见虞昭赤身裸体躺在自己身下,被全力彻底贯穿。痛欲交杂,这幻想让楚子凯心头稍微痛快。虽是假的,但能让他暂时撑过去。 稍微恢复清明后,眼前真实景象清晰了些,忽看见有人上来想拖走虞昭的尸身。楚子凯再不能容忍,怒吼着,挣脱束缚要去抓她,伤口一扯,又流血不止,冲掉了才敷上去的药物。 一旁的源帝看得着急,立刻吩咐人将他绑住,彻底动弹不得。楚子凯眼神不离被拖下去的人,双目通红,声嘶力竭怒吼:“让她留下!我要她!她是我的……” 源帝咬牙,声音无力但威严:“子凯,该忘了,她为夺权想杀了你。” 楚子凯充耳不闻,生生挣脱了绳子,摔下了床,顾不上伤口剧痛,想要去追。 立刻又有人上来将他制住,直至虞昭的身影彻底离开了视线,楚子凯满心绝望,只得向源帝大声请求:“父皇,我求你,儿臣要她,就算恨她,儿臣也要她留下!” 源帝沉默不答,吩咐屋中所有人,上去制住楚子凯,用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将他牢牢固住,层层束缚,终于让他没了挣脱的可能。 在此刻,对虞昭的占有欲,充斥着楚子凯的整个意识,全身上下动不了,痛苦只能从嘴中发泄,声音愈大,却越发绝望:“父皇,我求你,别让她死,她是我的!怎样只能我说了算!” 方才的挣扎,已经让楚子凯的伤口撕得更开。此刻他虽然动不了了,但理智崩溃,浑身控制不住的紧绷,那血如泉水一般不停的往外冒。 楚子凯向来理性,源帝见此场面,愁眉不展,心不由自主惊忧,不禁怀疑此局,是否真能入想象的那般顺利。 为了稳住楚子凯的情绪,源帝决定给他画个虚假的大饼。冷声道:“你若好好让御医治,父皇尽力将她保住。” 保住就好……听了源帝的承诺,楚子凯被剧痛逼得彻底泄了力气,再说不了话。带着那点本不存在的希翼,再次昏睡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5章 人去 承恩妃正文卷第95章人去洛原行宫中,兵变当晚发生何事,所有知情者,皆不知为何消失了。 动荡之后,便是风平浪静。只一晃眼,半月过去,宸妃携天子令发动洛原兵变一事,传遍了天下。 史官蘸墨落笔,青史之上,便又添了位祸国殃民的妖妃留了名,以供后人唾骂泄愤。 而妖妃的尸首,被当着众人的面烧成灰,扬于乱葬岗,世人一提起,皆满口咒骂,都盼着此妖妃永无超生之日。 行宫内,楚子凯一直被关着,源帝将消息遮掩着,可时间一长,不可能一点风都漏不进来。 风声传入耳中,却见楚子凯出乎意料的冷静。当冯运将那烧的黑乎乎的镯子呈上的时候,楚子凯不看不接,直接下床,朝源帝殿中走去。 这段时日,父子二人都在养伤,源帝殿中大门紧闭,谁都不愿见。虞程最后刺向他的那一刀,伤口不深,众人都不以为然。 可所有人都低估了虞程的狡诈,过了几天,源帝的伤口竟开始溃烂。御医细细诊治,大惊,发觉源帝有中毒的迹象,顺着查下去,果然发现那刀上淬了慢毒。 本就年老体弱,源帝遭这一刀后,各种顽疾接踵而来,再难恢复元气。不过所有威胁清除,楚子凯上位之路一片坦荡,再无什么牵挂。 源帝心中明白,楚子凯并非愚蠢之人,戏必须做到恰到好处,他才会信。虞程这一刀,倒是成了他这场赌局中,稍有底气的筹码。 早就估摸好了时辰等候着,听人通传,源帝点头应允。楚子凯疾步进入,直直跪下,带着丝侥幸直接道:“她没死,也并非背叛。父皇安排一切只是为了骗儿臣放她走是吗?” 源帝头也不抬,语气平淡答道:“她罪该万死!已经被朕挫骨扬灰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剑,剜得楚子凯心中剧痛,握紧布满冷汗的手。咬牙逞强道:“她没死,您是骗我的。” 好似无奈一般,源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微微点头,不情愿承认:“她没死是真。” 听此言,楚子凯心中悬石落下,转而又听源帝道:“其余的,皆是真的。你的性命差点交代在她手里,加之这么多条人命,朕宁可真改立子宜为储,也不会花如此大的代价骗你。” 说到此处,一口气喘上不来,源帝又开始咳个不停,口鼻之中鲜血涌出,这次绝不是装的。 见此,楚子凯惊得站起,想上前,却被源帝摆手制止。 后拿出手巾,自己擦干净血迹后,源帝无奈笑道:“是朕失算,虞程的女儿都妄图为己所用,该遭这罪。” 虽所有人都是这样说,楚子凯还是有些不信。但这些天被关在屋中,从宫人口中得知,源帝的伤也不轻,心中也是担忧,着急问道:“父皇的伤可还好?” 源帝答道:“她没杀了朕与你,不算她手下留情,只算上天怜悯。给了朕一线生机,留些日子让朕为你登基做些准备。” 这话中的意思,楚子凯明白过来,瞬间警觉。 源帝早就思虑好了,虞程这一刀,不能白挨,打定主意要将这罪名按到虞昭头上,无力告知:“御医说了,她刺朕的那一刀,掺了毒,最快不过一月,朕这身子,就烂透了。” 并非言语那般无处证实,实打实的伤痛,如何能做的了假,楚子凯一时反应不过来,悲痛之余,心如明镜。源帝若想让自己死心,任何事都可能做,唯独不会以伤害自己的性命来做代价,更何况是这般痛苦的方法。 绝无可能,那便只能承认另一个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实…… 此事悲痛,如今挑明,父子二人都陷入沉默。以前这种局面,都是楚子凯先开口打破僵局。此刻却不知说什么。 自淑妃离世后,全是源帝一手挡住前朝众臣压力将自己保全。此刻蓦然得知这晴天霹雳,楚子凯内心悲伤快抑制不住,身为储君,却要端着责任,不得不强做镇定。 见楚子凯愣住,源帝心中也不好受,释怀道:“不必悲伤什么,待朕死后,一切从简,上位者登上万人之巅,第一件事便是稳住大局。方才能站稳不会摔下来。没那么多时间为已去之人悲伤,无济于事。” 楚子凯心中难过,对他这番教诲不发表意见。源帝又道:“只是那心狠手辣的女人,此生都别再起心思了。” 这些天楚子凯被束缚住,不能走动,手下的人却没闲着。探回来的情报,一一呈现在楚子凯面前,找不出任何破绽。 又想起事发当天,她毫不留情给自己的那一刀,加之留给源帝这致命一击。楚子凯渐渐接受了虞昭背叛的事实。失落问道:“她此刻在哪儿?” “别想了,见不到了。”源帝说完,未给楚子凯说话的机会,拿出一封密函,重重扔在他面前。冷哼一声道:“她手段高明,不只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看看西番王太子耶格岐给朕递的密函吧,上面所述,不惜一切代价要保她。以前种种他皆知情,朕若不应允,被他公知天下,朕与未来为新君的你,都会失了威信。” 说这话时,源帝底气十足,因为这信确实是真,消息一公告天下,耶格岐便递了密函到大楚。不过那时,源帝已经安排虞昭离开,故只能告知实情,此刻这信,倒也成了让楚子凯死心的证物。 望着那密函上的西番国玺印,楚子凯联想起虞昭所说的那伤人心肺的话,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问道:“她愿意跟耶格岐走?” “能活下去,她自然愿意走。”源帝边说边暗自打量楚子凯的神情,没看出任何过激的情绪,稍稍放心,轻叹一声劝道:“不论如何,这些年她也确实帮你,帮朕出过不少主意,抚养子宜也有苦劳,此番功过相抵,不必再做过多的计较。” 功过相抵,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楚子凯心情无比沉重。所以这就是能放任她将先前一切抹去,又投入了耶格岐的怀抱的理由? 想到这,楚子凯藏在袖中拳头捏得直响,此事便证明了,以前一切誓言,都是有目的的虚伪之言。她只是为了生存,不管何人能给她安心。楚子凯不甘心,无关情恨,就是那种挫败后的不甘。 自知耶格岐对虞昭有意,二人都是明里暗里互相较劲,楚子凯自以为胜算满满,确信她为自己所属。 可此事一出,知她的心实则是可以动摇的,心中所爱到底真正属谁,谁都不清楚。可是虞昭的人,到底离开了,且撕破伪装露出了那绝情的一面。 人与真心都两空,算谁赢,确实谁都说不清楚,楚子凯只知,自己可能没有输,要说是赢了,也是自欺欺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忽明白过来什么,楚子凯确信,虞昭以前,绝对无意留念宫中权位。或许是边城行宫那场变故,源帝的种种警告将她吓住了,又或许是之后任意事情中,让她察觉到了威胁。所以开始在乎权力。 权力确实诱人,沾染一点便让人上瘾,虞昭也是人,楚子凯不能保证她不会如此。 可是她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行欺骗之举,太不顾他人感受!源帝放她走了,楚子凯却不想轻易放过她,想将她抓回来,与自己共受今后痛苦。 心中所想波涛汹涌,楚子凯将情绪藏起,眼神暗下,低声回应源帝的话:“父皇放心,儿臣明白该如何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6章 花叶 承恩妃正文卷第96章花叶丰阳城郊一座小木屋内,药汤的苦气半月不散,秋风萧瑟,吹得虞陆手心发寒,还是不了话。 另一个怒不可歇,一脚把门口的石狮子踢倒,一声巨响吓得路人躲得远远的,只听那女子破口大骂道:“没良心!你们会遭报应的!” 说完,去扶起地上那断了手的女子,满面愁容想离开。虞昭犹豫一瞬,出言叫住:“姑娘留步。” 听人叫,那两个女子转头,疑惑问道:“有何事吗?” 虞昭走近,指了指她们身后的镖局,问道:“家里要出游,正想请几位侠客护送,可否向姑娘打听一下,这镖局里的人,功夫如何?” 那女孩一听,急得差点跳起来,一边比划一边急切道:“你可千万不要信这里面的人,虚有其表,开始与你谈得好好的,半路就加价,还没良心!” 说完,好似很厌弃一般,朝那招牌呸了一声。 见她扶着的那位女子痛得冷汗直流,且断手肿得老高,显然伤了两三日了。虞昭觉得不便多耽搁她们的时间。欠身致谢道:“谢谢姑娘告知,先把这位姑娘送到医馆看看吧。” 闻言,那女子面露担忧,又有一丝窘迫,好一会儿,才弱弱开口:“我们没有钱。” 忽打量了虞昭一下,眼睛发亮问道:“不若你请我护送吧,只要给我吃饭,再给我姐姐治伤就行,我不要一分钱。” 这场面,虞昭觉得似曾相识,想起当年虞陆病重,自己在绝望中,也曾这般恳求过别人。却并未得到半点回应。 感同身受过,虞昭心下不忍,拿出银子给她。 那人不接,只道:“你随我去医馆吧,到时候帮着付药钱就行,我待会直接跟你回家,言而有信的!” “不必,”虞昭的手并未收回,思虑了一下,又拿出一锭。“她手伤得厉害,恐怕需要人照顾,你留在她身边吧,我自己请人,不忧价格。” “你好有钱啊!”好似觉得很奇怪,那女孩来了兴趣,对扶着的人惊奇道:“莲叶,我们遇见好心人了诶!” 被扶着的人疼极了,闻言,强撑着精神,有气无力地道谢。 虞昭点点头回应,转身欲进镖局。不想却又那女孩被拉住,只见她一脸认真。“我跟你讲,你有钱更不能找他们,他们贪得无厌的,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 虞昭向来谨慎,听她如此说,更想仔细打听后再做决定。于是与她们同行,边走边请教。 那女孩性子爽朗,不认生,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我叫藕花,我姐姐叫莲叶,我们爹就是那镖局雇的镖客,平日我们姐妹俩跟着他就在里面住着。那镖局的作风向来不堪,我爹看不惯,不和他们苟同,得罪了许多人。前些日子我爹不慎从楼台上摔下,不幸离世,我和姐姐就被他们赶了出来,他们霸着我们的财物,我们几番去讨要,他们皆不给,还把我姐姐打伤了。” 虞昭问道:“你们可还有其他亲人?” 藕花摇头,苦着一张脸答道:“我和我姐姐是双生子,我们两自小是我爹一手拉扯大的,这些日子无地方投靠,就睡在破庙中。那镖局家大业大,在丰州有些权势,打了招呼吩咐所有人不许雇我们做事。才落得如此狼狈。” 了解了她们二人的情况,虞昭想起方才藕花一脚踢倒石狮子时那气魄,一路都在盘算。 等到了医馆,坐下等待,趁着大夫诊治莲叶的空档,虞昭试着出言邀请:“我家就我和我娘二人,有些钱财傍身,算得上衣食无忧。不过要远走去晏陵国安身,若不嫌弃,你姐妹二人,可愿跟随?” “好啊!”藕花性格开朗,答应得爽快,又觉有些仓促,看向旁边正在包扎的莲叶,征求道:“姐,你觉得如何?” 咬牙忍着接骨的疼痛,莲叶也一直认真听着旁边二人的谈话,思考了片刻,微微点头,艰难答道:“自爹死后,我二人无任何牵挂,姑娘是好心人,只要愿给我姐妹二人一处容身之地,必定知恩图报,生死相随。” 听她应允,藕花好似很开心,开始吹嘘:“我很厉害的,骑马驾车什么都会,你请了我,还省不少钱呢。” 娇憨可爱的样子让人觉得亲切,虞昭点头回应,耐心等着莲叶的伤处理好后,带着藕花莲叶原路而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7章 逃亡 承恩妃正文卷第97章逃亡虞昭出去已有大半日,虞陆收拾好东西就一直站在院门口等着,望眼欲穿,心中有些担忧,终于在日落之前盼到她的身影,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去询问:“昭昭,可算回来了,马夫请到没有啊?” 又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姑娘,虞陆愣住,虞昭连忙为她介绍:“这是藕花和莲叶,双亲不在了,无处谋生,会些功夫,此后就跟着我们。” 藕花莲叶脸长得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五官虽不算太精致,看着却讨喜,虞陆细细听虞昭说明情况后,连连点头:“也好,女儿家一路同行也方便些,只是……” 说话间,虞陆看了看莲叶手中的伤,有些担忧道:“这姑娘的伤……” 伤口整治好,疼痛便少了些,听虞陆语气担忧,莲叶脚下一点,轻松上了旁边的柿子树,单手摘下两个柿子,跳下递给虞陆。“夫人放心,我和妹妹自小习武,伤痛是常事,并不影响行路。”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虞陆拍手称奇,见她手伤了身手依然敏捷,放下心来。连连点头致谢道:“劳烦了,今后还请二位费心了。” 又见她二人衣衫破旧,虞陆连忙引着几人进去,生火做饭。饭毕,给花叶二人烧水沐浴后,这才一同商议着行路的事。 顾忌着莲叶的伤,几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先休整一夜,天明之后再出发。 木屋只得两间房两架床,虞陆心忧莲叶的伤碰不得,见藕花性子闹腾,害怕她晚上乱动会碰着,主动提出让莲叶跟自己睡。 见此,虞昭赞同,带着藕花回自己屋子,将头发散了欲歇息。 转头一看,却见藕花定定地看着自己,虞昭与她对视,疑惑道:“怎么了?” “你长得真好看,怎么不嫁人啊?”莲花望着眼前的美人,明明也不带花也不抹粉的,却比那画中的神女还漂亮些,不由发问。 蓦然被这样一问,虞昭愣住,藕花没心没肺,并未察觉到异样,继续道:“长得好看心又善,还这样有钱,得多好的人才配的上你啊,知县家的大儿子都配不上……” 忽瞥见虞昭眼眶红了,藕花立刻住嘴,好似知道什么了,试探问道:“你嫁过人对吗。” 虞昭犹豫着,后还是点头,又听她问:“他对你好吗?” 又轻微点点头,虞昭咬着牙想将泪水憋回去。 看她这样伤心,莲花在心中胡乱猜测,闭口再也不提了。只道:“那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听她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虞昭松了一口气,上床盖好被子,闭着眼睛,却迟迟不能入睡。 一直到半夜,藕花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虞昭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忽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虞昭立刻警觉睁眼。转头一看,旁边睡着的莲花显然也被这轻微的声音惊醒,睁着眼睛警惕地望出去。 窗外的月光洒进,可以清楚看到一个影子正缓缓朝床边移动,莲花正要下床防备,被虞昭拉住,低声道:“我娘腿脚不便,莲叶手又伤了,不知来人底细,不能冲动。” 闻言,莲花点头,也低声回道:“我姐姐定然也醒了,会护好夫人的,你跟我从窗户跳出去,引开视线,再者,探清情况才好动手。” 说罢,藕花带着虞昭轻手轻脚下了床,潜到窗户边。 只见那人已经潜到了床边,高高举起刀,落在床上那一刻,藕花将虞昭一揽,跳出了窗户。制造的声响不小,成功引开那人注意力,只听他大声一喊:“追!” 院子里果然还潜伏着几人,听这一声令下,立刻追上来。藕花身手敏捷,几步上马,马鞭挥舞的同时,流畅地将虞昭牢上来,身后几个黑衣人一看,顾不上其他,皆骑上马紧追。 心中担忧,虞昭忍不住往后观望,见院中打着火把的人全部追出来了,松了一口气,告知藕花:“大概有五六人左右,对付不了,找个地方藏好才好。” 闻言,藕花有些苦恼:“这个时候往哪藏啊。” 眼睛一转,藕花忽有了主意,掉转马头,带着虞昭拐进城里。正值三更天,城中寂静,只有一个地方热闹,且藏得住人。 藕花骑着马左拐由拐,远处传来一阵喧嚣,那喧嚣越来越近,虞昭看着周围装饰变化,有些吃惊。又听藕花急切嘱咐道:“你往花巷子里躲着,所有人都知道,那巷子里时常有人躲着亲热,不会蓦然进去的,蹲在酒缸子旁边别动,黑灯瞎火别人看不见的。我将他们甩开就来。” 太荒唐了!但是还未等虞昭做反应,藕花就把她往地上一放,掉了个头换方向跑走。 后面的人追着上来了,虞昭不得以,只能往那巷子里钻去,按藕花所说,缩在酒缸子边一动不动。 果然,待虞昭呼吸平复下来,就听见黑暗中传来有人打情骂俏的声音。 处境十分窘迫。虞昭把头埋下,生怕被人发现。 而且好像还不止一对,那些人嘴中念着些淫靡之词,过一会儿还听见衣服撕裂的声音,一个声音娇滴滴道:“官人饶了奴家吧,奴家已是半老徐娘,那些娇美的鲜花还需有人栽培呢。” 又有一男声回应:“那些个小兔子生手生脚,哪有你来得称心啊。” 声音仿佛就在旁边,虞昭屏息凝神,害怕得呼吸都不敢。 忽觉得脚上好似有东西在爬,以为是老鼠,虞昭忙睁开眼查看。 这一眼,让虞昭天灵盖都被麻意侵蚀,只见一条蛇歪歪扭扭,正将身子立起,嚣张地对她吐着芯子。 对这东西恐惧至极,虞昭来不及思考现在是何处境,当即惊叫一声吓得站起,胡乱踢开想逃走。 被惊着的不仅是她,那些欢客见暗处藏了个人,只以为是那家母老虎来抓奸,裤子一提拔腿就往外跑。 留下几位衣衫不整的姑娘面面相觑,唾骂几声,不甘心转身从侧门回去了。 唯独离得最近的那位皱纹满面的老鸨没走,好似十分愤怒,几步上前拉住虞昭大骂道:“你是哪家的?这样不懂规矩,老娘今日好容易……”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就着月光,那老鸨只将虞昭的面貌看了个大概,已是美得惊心。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虞昭慌乱甩开她的手,镇定致歉,转身就想跑。身后的老鸨却眼睛一亮,迅速上前追上 ,死活将虞昭拉住,嘴上朝里喊着:“都给老娘出来帮忙!” 好在她力气不如虞昭的大,又被甩在地上,虞昭快步想跑,被前方侧门出来的人堵住了,被按在墙上,寡不敌众,挣脱不了。 里面的人闻声,出来帮忙的看热闹的越来越多,都是些画着浓艳妆的姑娘,其中一个性子虎,见虞昭挣扎得厉害,果断抄起棍子,朝她额心一击。 那痛感剧烈,逐渐变成了昏意,虞昭撑不住意识,双眼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 见此,老鸨大叫一声,连忙叫人递上灯笼,将虞昭翻过来查看,看清后,迅速转头,狠狠扇了旁边人一巴掌:“这样好的样貌,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被你一棍子伤了额头,老娘饶不了你。” 闻此言,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凑上去围成一个圈,等看清后,惊叹连连。 “这姑娘若进来,洁玉姐姐花魁之位不保啊。” “就算这额头伤了,还是一副招人疼的样子,比不上比不上。” 那下手之人见此,生怕被罚,连忙出谋划策,企图将功赎罪。讨好道:“妈妈,我知有一法子,保准她容貌不受额心这伤的影响,还越发倾城。” 那老鸨得了个可人儿,本就高兴,听了这话,更是欢天喜地。方才的不快一消而散,连忙吩咐道:“手轻些抬进去,好好养着,老娘此生的财路靠她了。”转头又拉着那人,一边走一边急切追问:“什么法子啊……” 楼下的人七嘴八舌吵闹成一团,楼上有一位女子,倚靠在栏上,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勾,叹道:“怎你还是没逃掉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8章 花柳 承恩妃正文卷第98章花柳头昏沉得不行,虞昭意识回转,还是睁不开眼睛,逐渐能感觉到疼了,又能听见声音了,周围莺莺燕燕吵得烦人。 有羡慕的声音:“这花钿刺上去,可比贴上的好多了,赶明儿我也弄一个。” 另一人嘲讽道:“就你那张皮子,被我打一棍,直接丢到下等窑子里算了,还值得费这心思?” 还有人附和:“确实呢,这法子据说是前朝宫廷之中传出来的,入肤的红液珍贵无比,你那皮面能配得上吗?” 意识挣扎着,终于清明,虞昭惊惧睁眼,把俯身看她的人皆吓一跳。“哎呦,醒了!” 一旁坐着的老鸨闻声,连忙起身过来看,无视虞昭惊恐的眼神,左看看右看看,双手一拍惊喜道:“这双眼睛哦,生得太妙了,想老娘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终于得上天怜悯,也能捧出个名扬天下的角儿了。” 周围装潢花红柳绿,再看站在床边女子们皆是身披轻纱,斜插红花,加之昨晚记忆归位。虞昭瞬间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连忙低头查看,见自己衣衫整齐后松了口气,镇定下来。 那一棍子的余力尚存,虞昭听不清周围吵吵闹闹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只知眼前的老鸨好似很开心,眉飞色舞说着话,那大红大绿的妆容看得虞昭眼睛花,头又痛了起来,捂着脑袋,眉头皱起。 老鸨见状,大惊失色。“别是把脑子敲坏了了吧?”转头又甩了后面人一巴掌,怒骂道:“浪蹄子下手没个轻重,要是影响到老娘的财路,老娘把你买到乞丐窑子里去!” 痛了这一阵,虞昭能听清了,心知眼前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心下思量着她们不过是求财,主动开口道:“放我走,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听她开口说话了,老鸨惊喜转身,换上一副笑脸走过来。“这声儿也好听的呀,等我一手把你捧出来,天下男儿荷包,皆能掏个一干二净。” 说完,无视虞昭冷漠的眼神,伸手往她衣扣上去。“让我瞧瞧,这身段曲线怎么样……哎呦!”你 话没说完,老鸨身子一歪,猝不及防被虞昭推到地上,头上那朵艳红的花都被震了下来,一脸皱纹气得越发明显,艰难起身,指着虞昭骂道:“你这样的老娘见多了!劝你识相,我不过是看你皮面好些,留你清白之身钓尾大鱼先!若不识好心,今晚就把你绑了给客人们尝尝鲜!” 冷眼瞧着眼前瞬间变脸凶神恶煞的人,虞昭尽力稳下火气,冷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我走。” “哎呦,老娘在这花楼这么多年,见过寻死觅活的,从没见过泥菩萨过河还放大话的?” 好似觉得听到个什么天大的笑话,老鸨边说边摇头,脸上的只刷刷往下掉。嘲讽完,挑衅上前。想掐虞昭的脸。“我要倒是看看,你能如何……” 不料伸手那一刻,虞昭手中发力,又将她推到地上。不想她还有这个胆子,老鸨气得满面通红,不过好似闪着了老腰,暂时爬不起来。 趁此机会,虞昭环顾四周。迅速起身,几步跑到旁边架子处,袖子一挥将花瓶打碎,蹲下拿起瓷片就往脸上一划。 不想她如此决绝迅速,舍得破了这如花娇颜,所有人惊得都没了反应。老鸨见此,顾不上摔疼了,大喊大着命令旁边人上前拉住她。 眼看虞昭下手果决,又要来第二下,旁边的人反应过来,齐齐上前,将虞昭制住。老鸨缓过来后,连忙起身走近,一看她脸上那道血痕,当即捶胸顿足,仿佛那一下是划在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一样,又怒又惜,转头吼道:“叫大夫来!将她给我绑好!若再出了事,你们一同被打死!” “哎呀,妈妈,你何必这样生气……”一婉转妩媚的声音传来,人未到声先至,随即房门打开,进来一妩媚妖娆的女人。 看清来者是谁后,虞昭微微惊讶。 只见洁玉笑得讨好,在老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那老鸨思虑片刻,警告地看了一眼虞昭,后就将屋中的人全带了出去,只留洁玉和虞昭二人。 “小昭儿,好久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洁玉两眼弯弯,多年不见,风情更甚,也不觉得陌生,过来拉着虞昭的手热切问道:“你这些年还好吗?之前忽然就消失了,去哪儿了,我只以为你娘出事后你就走了。” 见到故人,虞昭心稍安。低声答道:“谢谢洁玉姐姐挂念,都还好。” “这个样子还好啊……”洁玉用扇子扫了扫虞昭上下,语气怜惜,又走近伸手查看她脸上的伤,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这伤口浅,你这样貌留了疤,当真可惜了。” 虞昭毫不在乎是否会留疤否,只请求道:“洁玉姐姐可否带我离开,我娘还在家等我,若需钱财不必忧虑。” 听虞昭这样说,洁玉只笑不答话,走至梳妆台,拿过起上面的铜镜过来,放在她面前。 看清镜中面容,虞昭大惊,原额心刺痛并不是那棍子打破所致,那原先的伤口,已经被人划开,形成一朵小小五瓣镂空花。又不知用什么东西沁红了,纹路流畅,俨然如一个花钿贴在额上。可不难看出,等伤口愈合,便如胎记一般浑然天成。很有特色,丑倒不丑,倒还更为这张脸添了颜色。 可再好看虞昭都不想要,伸手就想去擦,洁玉将她手拉住:“诶诶诶,多好看啊,你擦了干嘛?” 虞昭道:“当年洁玉姐姐劝我悬崖勒马,如今我身陷这里,唯有将这样貌毁了,恐怕方才那人才会放过。” 闻言,洁玉露出笑容安慰道:“不怕,你得先顺着她们来。” 见虞昭依然疑惑,洁玉望了望紧闭的大门,又放低声音告知:“方才你没醒时,有位叫藕花的姑娘在外砸东西要人,当时妈妈和其他人都顾着看你呢,我将她按下了,要不然妈妈将打手都叫来,她不过一个小姑娘,恐怕再厉害也难敌。” 听闻藕花来过,虞昭连忙询问:“她现在在哪?” 洁玉答道:“我让她先回去看你娘去了,待会就来找你,你放心,我帮你找机会溜出去,若动静闹大了,这条街都是青楼,有权有势的人多得很,见了你这样貌,强抢这种事肯定会发生。” 细思她这话有些道理,虞昭愣愣点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洁玉取下头上簪子,让虞昭暗自撰在手上。 一起商量了对策后,洁玉走起身出去,又笑又闹对着那老鸨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那老鸨进来时,又换上一副和蔼可亲样子。“这就好了嘛,你这身子样貌难得,我怎会舍得把你当寻常姑娘对待,你叫什么名啊?年纪多大了?还有姐姐妹妹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口,虞昭一个都不愿答,只摇摇头,恹恹道:“我不舒服,想看大夫。” “好好好。”听她提要求,老鸨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连连吩咐着叫人去请大夫。又特地大声嘱咐:“请个会看脸的,顺便帮着把脸上的伤尽快治好!”说完,又想过来拉着虞昭说话,洁玉忙道:“妈妈,她脸上的伤若动多了,恐怕会扯大的,你就让她歇着吧。” 洁玉在这青楼中混得风声水起,平日里又会讨好人,所以她说的话,老鸨向来是会听几句的,连忙点头答应。又悄声嘱咐:“看好她,到时候老娘发达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洁玉点头,遂欢欢喜喜下楼,哼着曲子张罗,打算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庆祝一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99章 逃出 承恩妃正文卷第99章逃出所有人都离开了,洁玉开门再看了看,见四周无人,这才放心。闭上门复看虞昭:“下手轻些,对自己要心疼些。” 虞昭点头,轻轻挽起袖子,拿出藏好的簪子,没有一丝犹豫,只往手上戳。 一个,两个,三个,直至整个手臂都是血点,虞昭才愿意停下。 是疼的,但这些年受过的皮肉之苦也不少,所以虞昭咬牙忍得住,不过面色不可避免变得更苍白。 见差不多时,洁玉连忙过来,轻柔地拿着手绢,将她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再将旁边的鹅蛋粉拿过来,扑在上面,伤口便被伪装成已经结痂的样子,密密麻麻,看起来十分可怖。 一切准备完毕,二人这才收了东西,耐心等着。大夫还没来,洁玉和虞昭久别重逢,开始交谈。 一番谈话得知,虞昭走后不久,木岐镇花船一天夜里遭了水贼,洁玉被土匪头子看上,被掳去当了压寨夫人。 靠着美貌,本也过了一段呼风唤雨的好日子,可好景不长,那土匪头子被谋反的属下杀了,洁玉没了依靠,被人买到了县城中的青楼,便一直在此生活着。 听到此处,虞昭问道:“你没想过走吗?” “能走到哪去啊。”洁玉自嘲的笑笑,面露无奈叹了口气。“且不说贱籍文书在妈妈手上,我自小又被惯得什么都不会做,这身子又被万人糟蹋过了,出去了也是人人不齿的花巷女,他们才不会看你是不是生不由己,一沾了污秽,就逃不到干净地方了。” 这话从洁玉口中说出来,好似很轻松的样子,但虞昭忽视不了,她提及那个土匪头子时脸上露出的悲伤。或许于洁玉来说,是真心想过能在一人身边安稳呆一辈子的吧。虞昭试探对她道:“你若想走,我出去了,派人过来替你赎身,再给你些钱财置些田产铺子,清清静静安度余生也好。” “小昭儿去哪儿发了财了啊?”好似如以前一般,洁玉说话时最爱伸出食指点她的头,不过听虞昭说能替她赎身,洁玉很开心道:“你若能让我走,自然是好,但尽力而为,别勉强你自己。” 虞昭答道:“洁玉姐姐的恩情我不敢忘,当年不辞而别是我失礼了。如今有能力报答,定当略尽绵力。” 还没等洁玉做何回应,外面就有人敲门:“姑娘,大夫来了,现在可方便?” “带进来吧。”洁玉帮着答完,起身站在妆台旁边,暗自将头上的花取下,看着镜子一动不动,陷入沉思。 这边老鸨带着大夫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小药童。虞昭定眼瞧清,彻底放下心来。 完就上前来,虞昭做躲避状,洁玉强硬拉过她的手,掀开一看,触目惊心全是黑红黑红的血点。洁玉尖叫一声,瞬间把她手甩开,装作十分惊慌,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屋中其余人也都看清了,看热闹的姑娘们吓得一哄而散,有人鞋都被踩掉了都顾不上。 老鸨态度也瞬间变了,离得远远的,指着床上的虞昭,朝几个胆子大没逃的人大声喊道:“扔出去!把她给我扔出去!” 没人敢动,那老鸨又喊了声,旁边一人连忙劝道:“妈妈,小声些,若让旁人知道了,还怎么做生意啊。”又指了指洁玉:“她恐怕也要留意着,万一也被染上了,咱楼里,可遭殃了啊。” 听了这话,老鸨慌乱,来不及细思,左顾右盼,拿起旁边一根撑帐子的棍子,指着虞昭:“滚出去!管好嘴巴,若坏了老娘的楼里姑娘的名声,你就准备被扔到河里喂鱼吧。” 虞昭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就起身,迈开步子往外走,周围的人躲瘟神似的避开她,很轻松便拐到了门口。 出了门,才见阳光,虞昭身子就被人一揽,下一刻被带上了幕篱,再看,原是莲叶,松了一口气,却不见虞陆,虞昭心中担忧,连忙问道:“我娘呢?还好吗?” “先离开再说。”莲叶一只手动不了,用一只手将虞昭揽着出了花巷,边走边告知:“老夫人和东西被我安置在客栈中了,好好的,你放心。” 虞昭点头,回望那花巷,不一会儿,藕花和那大夫一起出来了,见她给了大夫一大袋钱,疾步往这边跑过来,一停下便笑:“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进青楼,那婆子也太好笑了,粉涂得跟鬼似的,还带那样红的花。” 见她这般不守规矩的样子,莲叶训斥了两声,虞昭连忙压下,问道:“里面的人如何了?” 藕花笑嘻嘻答道:“你放心,她们忙着洒醋焚香呢,那大夫拿了钱,花婆子还托他买药材,有钱赚乐得很呢,不会有事的。” 闻言,虞昭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嘱咐莲叶:“待会儿回去了,你拿些钱财来,为里面一个叫洁玉的女子赎身,只说是她原先救过的一个人报恩。其余什么都不要让人知晓。” “明白。”莲叶答道,虞昭又转头问藕花:“可看清了那群人的面貌,身上有何特征?” “岂止看清了!”莲花得意极了,将怀中揣着的东西给她看:“逃的时候,我拐去屠夫家抓了个猪血袋子,那人招招下死手,被我带进了河里。不过那样多的血,他肯定以为我死了。我随手一抓抓下这东西,挺好看的,你可曾见过?是你的仇家吗?” 看清了那牌子的花纹,虞昭愣住,又接过仔细看了看,自然是见过的,且熟悉得不得了。 不止一次,楚子凯晚上赖在朝晖宫不愿走,虞昭替他摘下这牌子,看着他放下劳累一天的疲惫,在自己旁边安睡。不过那块牌子是金的,这牌子是银的,尊卑分得清楚,但都代表着一个地方——东宫。 不知是何感受,总之是不好受的。虞昭清楚,洛原行宫假死之法瞒不过楚子凯的眼睛。但源帝花了巨大血本做的那场戏,天衣无缝。 背叛的仇恨算是让他记住了,可虞昭竟不曾想过,他恨得想要了自己的命。 转念一想也对,虞昭那一刀,虽下了功夫找位置,可那架势,不也是像奔着他命去的,自然要扯平。 见虞昭脸色不自然,藕花又想开口询问,虞昭害怕回答,压下难过,抢先道:“扔了吧,咱们快点回去,安顿好一切,即刻就启程。” 依她言,藕花随手将那牌子扔在旁边水沟中,默默同莲叶一起跟在虞昭后面,一路无言到了虞陆所在的客栈。 心悬了一天一夜,虞陆终于盼到了虞昭回来,眼泪就下来了,拉着她一直问可有事。又看她额上淤青和手上伤口,更加心疼,打来热水轻轻给她擦拭着。 可头上那红色五瓣花,怎么也擦不掉。虞陆有些担心,试探问道:“昭昭,她们可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娘放心。”虞昭头昏得厉害,也不在意头上的红东西了,加上发现追杀的人可能是东宫派出的,心又闷得疼。 饶是将难过隐藏得再好,还是不免流露出失落,看着虞陆担忧的神情,虞昭不禁落泪,向她道歉:“娘,女儿不孝,跟着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傻孩子说什么呢。”虞陆也擦了擦眼泪,感慨道:“这些年我知道你瞒了我不少事,也知一切起端或许是当年我在丰阳时那场重病。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想将心里的事说出来,娘就听,若不想,娘也不逼你。只你千万要改改性子,别跟自己倔,其余不管多少灾祸,娘和你在一起就不怕。” 听她这般说,虞昭心中更愧疚,也担心再有人再追来。心中清明,大楚恐怕真的呆不得了。 待莲叶为洁玉赎身回来,顾不上身上不适,虞昭即刻就吩咐上车,踏上通往宴陵国的道路。 秋风顺着车马同行,虞昭觉得冷,将披风紧了紧,已到了邻城,已是傍晚,可街市依旧热闹,人们声音吵闹嘈杂,只有一句入了虞昭的耳。“京州传来的消息,陛下病重,宣旨欲让太子提前继位了……” 继承大统,是楚子凯此生最大的事情,此路艰难,虞昭带着血泪一直陪他走着,如今终于成功了,却再不关虞昭任何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0章 独影 承恩妃正文卷第100章独影天子殿中焚香袅袅,香味浓烈,呛人得紧,侍奉的宫人一个个屏息,憋得脸通红,却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忽见一小内侍实在忍不住,轻咳出声,刚好被从内殿出来的冯安撞见。悄声朝侍卫打了个手势,那没忍住咳嗽的内侍,即刻就被人堵了嘴巴拖出去挨了鞭子。 宫里人皆知,自昨日起,源帝再也进不下一滴水米。 那呛人的香,为的是掩盖源帝腹上那一大片腐烂的血肉散发出来的恶臭。一世明君,此生只做做了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既刻便遭了报应。 自知大限将至,源帝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吩咐冯安拿来笔墨,写了此生最后一封书信,悄声嘱咐冯安:“藏好了,若出变故,便由他们去吧,反正朕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后再也撑不住,倒下去眼睛就闭上了,怎么唤都唤不醒,幸而还有一丝气息游离。 闻得消息,楚子凯立刻放下手头事务,迅速赶来天子殿,却发现有人比自己还积极。 刘晚柔张良媛早就跪在阶梯上,哭声悲切,嘈杂极了,唯独迟迟不见泪水,见楚子凯来了,才咬着牙挤出一两滴。 费了这样大的劲,却没能如愿得到一个眼神。 二人摆好架势,却被楚子凯直直绕过。 见此,刘晚柔张良媛瞬间止了泪,面面相觑。 此神态被跟在楚子凯后面展笑的看得清楚。 见不得这般不分场合还在为权位做戏的虚伪面孔,展笑嘲讽道:“陛下病中不见过来侍奉,现在倒是积极得很。” 二人闻言起身,张良媛收了平常一副弱柳扶风样,直起身子不屑的看着展笑,压低声音警告:“仗着殿下平日里宠你,就好作威作福,此后还请你认清自己的地位,没陛下扶持,皇后之位,你一个外族人,想都不要想。” 她所说的,根本不是展笑在意意,所以展笑丝毫没被影响,上下打量了面前二人,直接回击道:“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后,所以从没费过半点力气,不似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想要的东西,何曾得到过?” 这话本是实话,却把刘晚柔的脾气激起,当即想上前与展笑对峙,里面蓦然传来悲切的唱喊:“哀——陛下驾崩——” 天子逝世,哀钟大鸣,所有人此刻都安静下来,共同跪下,低头哭泣着。 那钟声昭示着什么,合宫上下都知道,刘妃带着众嫔妃,换上素服,着急赶到天子殿。 泪如雨下,好似是为了盼了一生都未能得到的那个男人,又似为自己这一生的孤独悲哀叹息。 源帝走了,随行下葬的有各种珍奇的珠宝,带走了生平最爱玩的冷暖玉棋子,带走了天子殿中的仙鹤祥云炉,唯独带不走那刘太妃很是不满。” “不满又如何,陛下的后妃,他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先前得宠的展良娣,位分怎还没下来啊。” “说是要恩准她回焚夏探亲后,正式行册封礼,可排场可比其他几位娘娘体面多了。” 众人谈论被后方追来的冯运打断。随意训斥几句后,冯运又连忙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心中祈祷着万不能在新帝登基第一天就逆了龙鳞。 御书房外,两批誓死追随楚子凯的东宫血滴子各立一旁,互相寒暄过后,热火朝天讨论着未能亲眼目睹楚子凯登基盛典的遗憾。 见楚子凯匆忙赶到,还没来得及跪下,往丰阳出任探子的首领就被楚子凯拉住领子甩在了地上。“朕何时派你去了丰阳,你向来稳重,为何擅自行事?” 听他声音带着少有的怒气,一行人不知情况,还是跪下,探子首领镇定下来,连忙掏出密函,急切道:“陛下明鉴,微臣奉命行事。” 接过密函打开,霎时,楚子凯如坠冰窟,信上所述,一字一句皆是下的死令,那红红的朱印,确实是造不了假的。 还是心存一点侥幸,楚子凯镇定片刻,试探问道:“你将她如何了?” 见此情景,被问到的人自然明白过来,此番是被人算计了,俯首先请罪:“陛下恕罪,是臣疏忽,被人蒙骗。” 楚子凯心急如焚,来不及忧心到底是谁伪装自己传假令,又问:“她如何了?” 那人只得颤颤巍巍答道:“回陛下,微臣有罪,那女子负伤落入河中,恐无生还的可能。” 四下寂静,再不敢有人再说话,楚子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痛得如撕裂一般,冷满身。 良久,楚子凯咬牙低声吩咐:“未见尸首,这种话便不能说,再去探,找到时先盯住传信,朕亲自去捉。” 从这话中不难听出,楚子凯倔强地认为虞昭并未丧命,可分明没有足够的底气证实这种几率并不渺茫。但所有人都不敢拆穿,连忙答应着退下。 待人走完,楚子凯泄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任悲哀肆掠心头。 天边秋雨落下,其中寒意被风吹了进来,纵然身上暖锻所制的龙袍再华丽,都快抵挡不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1章 守候 寒雨下了一夜,严寒让地上的水冻结,将被风吹下来的枯枝败叶封在白霜下,如同琉璃画一般好看。 街市上的商贩不会欣赏此景,只抱怨这太寒,冻得人手都木了,却依然顶着严寒,为了家中柴米油盐卖力的吆喝着。 卖炭翁倒是今年第一出来,肩上的扁担吱呀吱呀响,生意惨淡,面露愁色,吆喝声响彻街道,却无人理会。 藕花撑开客栈邻街的窗户,将他叫住:“老爷爷,还有碳吗?我家姐出高价全要了。” 还没逛满半个城,就开了个火红张,卖炭翁眼睛笑得眯起,心想今年可添一件厚实的棉衣度冬了,连连答应:“有!若是还要,我再回去挑就是。” 藕花点头,转几步跑下楼,付了钱,扛起碳篓子就往屋子里走。 大大咧咧没个正行,碰到正好端着药从厨房中出来的莲叶。好在莲叶手敏捷,接住了药碗,没碎,但里面的药汁撒了一地。 藕花当即被她赏了个爆栗子。 “不是老昭昭姐举止优雅好看得紧吗?怎这么些子都没学到半分!” 见药洒了,藕花也有些懊恼,摸着额头愧疚道:“对不住,姐姐快再去熬一碗吧,不若她的病拖久了更难好的。” 莲叶点点头,吩咐她:“把碳放在下面就好,烧好了再端上去,不若那烟呛人。” 依她言,藕花又将碳篓端上,跟着莲叶往厨房去,边走边道:“姐什么都好,就是子太弱,这一路上都病了两次了,昨晚你去请大夫时,高不退,夫人都急哭了呢。” 莲叶也奇怪道:“夫人与我闲聊时,姐生下来就很少生病的,不想长大了子变得这样弱了,倒是奇怪。” 看了看四周无人,藕花凑到莲叶耳边,低声与她分享:“我知道,姐原先嫁过人,会不会那人走了,伤心过度子就弱了。” 闻言,莲叶又敲了她头一下,训斥道:“又胡乱猜,你怎不猜是那人对她不好,将她子耗成这样的?” “不可能!” 顾不上疼,藕花语气绝对,与她争辩道:“姐原跟我过,与她成亲的人对她很好,若她子真是那时候开始不好的,也是被那人宠着养气聊。” 听她这话,莲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戏谑笑道:“丫头,想嫁人了啊?” “你才是呢!” 二人哄堂大笑,收拾好东西,各干各的活。店二提着两只大鲫鱼跑进来,急急放在水中,见还活蹦乱跳的,松了口气,殷勤对莲叶道:“姑娘要的鱼,我清早起来守在河边买的最好的,可要让厨子给炖上?” 莲叶答道:“放下就好,劳烦了,剩下的钱你留着打酒喝吧。” 得偿所愿,店二拿了钱乐开了花,连连道谢,退了出去。 楼上的住户被清空了,只留了藕花她们一行人,反正老板只认钱,坐着收钱谁不乐意,昨莲叶来租房子的时候欣然答应,拿了钱回老家看儿子去了。 所以店中还算清净,没人吵虞昭安眠,屋内碳烧得火红,虞陆害怕她闷着,开了一丝窗缝透气,快至午时,一抹微弱的阳光从其中照进,刚好照在虞昭的眼上。 绕是双目未睁开,也觉这光有些刺眼,虞昭眉头微微皱起,额心胎记一般的红五瓣花随之微动,让面容更添柔美。 缓缓睁眼,喉间刺痛瞬间涌上,让虞昭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虞陆闻声,连忙过来给她裹上被子。“昨晚冷了,怪娘没注意,那外间的窗户开得大了些,让你又着了风寒。” 喉咙又痛又干,虞昭不出话,只摇摇头,握住虞陆的手示意她宽心。 敲门声响起,是莲叶的声音。“夫人,药好了。” 虞陆出声应让她进来,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股寒气从侵袭进来,冻得虞昭又是一阵咳。 将新熬好的药端给虞陆,莲叶懂事退在一旁,等候吩咐。见虞昭脸色有些苍白,不开口道:“昭昭姐要快些好起来,我听店二,后会有一位德高望重高僧在云顶寺传教,可去向他求个上上签。” 对于鬼神,虞昭向来是不信的,所以听了这话,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旁边的虞陆倒是眼睛一亮,连忙打听:“是后何时啊?昭昭这几恐怕都吹不得风,我去替她求就好。” 好在一路过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看来没被人盯着了,虞昭稍稍放下心来。也知道病要是不彻底养好,可能更耽误行路,且想让虞陆安心,便由着她去,只哑着嗓子嘱咐道:“那娘带着莲叶去,要心些好。” 声音嘶哑得厉害,虞陆害怕她再伤了嗓子,连忙答应着。用被子将虞昭裹成个粽子,才端了熬好的鱼汤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那鱼汤熬得白白的,腾腾喝下去,虞昭觉得上不是那么冷了,焉嗒嗒的靠在上发呆。虞陆最怕她难过,找着机会就跟她谈心,不由自主便将从前埋在心中从来没提过的事给她听。 “昭昭比娘厉害多了,娘三四岁的时候就被拐了,从被丰阳的牙婆子买到这买到那儿,胆子被鞭子抽得都快没有了,从来不敢有心思为自己一生计划打算过什么。苦了你托生到我肚子里,怀你的时候啊,让娘今生第一次觉得有了活着的盼头……” 以前没曾听起虞陆提起过自己的世,此刻蓦然听她这样一,虞昭忍不住问道:“娘可还记得自己的亲人在何处吗?” 听她发问,虞陆苦笑着摇摇头,眼角忍不住流出两滴泪,拭去后感慨道:“我只浅浅地记得,家里有阿父阿吉,阿父应是个替别人做工的打铁匠,并不富裕,但他们也是把我捧在手心疼的。” “阿父阿吉?”听见这样的称呼,虞昭心下一动,忍不住疑惑,因为这分明是西番语中,对父亲母亲的称呼。 以为她不知道,虞陆解释道:“我时候的话和这儿不一样,现在尽数忘了,只记得是这样叫阿爹阿娘的。” 果然如此,虞昭细打量虞陆,原先不知有这层缘故,没有注意,现在再看,虞陆那双大眼,配上雪白的皮肤和高的鼻梁,放在大楚缺中一眼便能脱颖而出。这样貌,可不是有些西番饶特色,越看越像,越想越觉得对,不由暗自惊讶。 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虞陆奇怪地回看她。“昭昭?” 听她唤自己,虞昭这才回过神来,将自己所想告知:“这是西番国那边对父母的称呼。娘的父母可能是西番国的子民。” 闻言,虞陆微微愣住,自学的东西是安分守己三从四德,从来没机会了解大楚之外的世界是如何如何。此刻听虞昭这般,才得知自己来自何处。但都过了三十几年了……虞陆眼睛垂下,藏住眼中遗憾。 见此,虞昭轻声道:“娘若想去寻亲,女儿可陪你去。” “不必了……”虞陆声音轻微,却没有一丝犹豫:“人海茫茫,去了也难寻到,若寻不到,徒添失落,昭昭想去哪儿就去哪,我依稀记得我还有个弟弟,想必阿父阿吉有人照料,娘现在只想守着你,你开心娘就开心。” 听她如此,虞昭也不想让她忧心,点点头先答应,心中盘算着在晏陵安定下来后,再托人去西番打听一下。 尽力而为,寻到了固然是好。寻不到,此后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安度余生,亦是不算太坏的结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2章 路转 承恩妃正文卷第102章路转世间不如愿的人比比皆是,意难平而无能为力的人,经历了多种挫折,便将期望托付给了神明,换取苦难之中的一点安慰。 虞昭虽从不信神,但觉信此事也不算坏事。人性本不算好,世人若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便能约束一些自己的恶欲,多一点良善,就多一点安宁。 所以当云?” 虞陆拭净泪水,哽咽却忍不住。“圣僧说,这牌子是从偶遇的一个孤寡铁匠手里得的,说那铁匠年轻时丢了女儿,后两年丧了妻,再过几年就丧了子,从此孤生一人,在西番叶城一个孤村里艰难度日。可不就和我阿父一样。” 不想还有这等巧遇,虞昭暗自称奇,也知虞陆是何心思,斟酌过后,主动开口:“娘,我们先去西番,寻到你阿父,再做打算。” “昭昭……”虞陆拉着她,生怕她勉强,急切道:“你若想去晏陵,不用顾忌着娘,娘身子还算硬朗,可自己去寻,待找到了阿父,娘再过来找你。” 虞昭摇头,立刻否认:“不必,我们一起,去哪儿都一样,余生多一个亲人,又不是什么坏事。” 答得果断,语气平和没有露出一丝不愿意。因为虞昭深知,人生短暂,有些事情若不抓紧,遗憾便会轻易趁虚而入,从此伴随一生。 虞昭不想让虞陆如此,可也不放心放她独自前去,心中盘算着,等寻到那位素未谋面的祖父,若他不愿走,从此便不踏出叶城一步,低调度日,了了一生也就罢了。 听虞昭愿意,不觉为难,虞昭心中担忧放下了些,带着点期待,开始准备往西番的行程。 从那天起,虞昭也不闲着了,托莲叶去书肆买了许多介绍西番风土人情的书。边看边和虞陆讲解,虞陆见她兴致勃勃确实没有丝毫不愿意的样子,终于将心彻底放下,又是忐忑,又是欣喜。 等待虞昭身子好这期间,虞陆跟着她用心学着西番语,因小时有点记忆,学得倒是不艰难。 莲叶藕花两姐妹,也在一旁跟着学,却毫无天赋,硬着头皮一字一句依着中原谐音读着。 觉得好笑的时候,两姐妹总是默契相视一笑。便全数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逐渐朗声大笑,看得虞陆也忍不住。 其乐融融好不美好,虞昭看着,心情逐渐好起来,不厌其烦,一遍一遍耐心地教。 上了马车也是如此,便一路都带着欢声笑语,走走停停,等她们的西番语说得稍微流畅时,车也到了西番边境了。 过了关口,虞昭忍不住转头,从城门那一小小的出口回望大楚疆土,那里有牵挂,使虞昭心中不舍涌上。 在虞陆的呼唤声中,虞昭闭目叹息,终于放下帘子,再不看后面逐渐远去的风景。 马车渐远,冬日初雪落下,车辙被白雪覆盖,寻不到去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3章 周折 承恩妃正文卷第103章周折叶城历史悠久,在岁月的长河里,一直都能算得上西番外繁荣的城池,各方面都能与首府西都相媲美。 其盛产的美酒名扬天下,一进城门便可闻见,处处弥漫醉人之香,人人都是热情好客之主,让人身处冬日白雪皑皑中,也如已经饮了一杯暖酒般,全身热乎乎的。 城东的一间宅子,近来装进了几位外来客,左邻右坊好奇地看着,心中盘算,按规矩,待过几日,等她们安定好后,得带上自家的酒酿去拜访。 可那宅子中的人神秘得很,平日里只见两个小丫头进进出出添置东西。 过些日子,又添了许多做事的下人,唯独没看见过主人露面。 终于一日,雪下得不似前几日那般大,才见许多人簇拥着一身形窈窕的女孩出来。 那女子身着粉缎白绒的斗篷,帽子将头发耳朵遮得严实,又有人撑伞挡着,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样貌,就见她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有人得幸惊鸿一瞥,见她眉眼形态风情却气质清冷,朱唇鼻梁如精雕细琢般,堪称完美。额心似有一花形胎记,朱红与雪肤相称,小小点缀其上,如脂玉嵌红宝,更是锦上添花,烘托出容颜绝色。 被惊艳得愣在原地,那人许久回不过神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那人不禁喃喃道:“天女不过如此,我等此生无憾。” 马车行得急,在城郊一虽陈旧但避风的屋子前停了下来,虞昭掀开车帘打量了一下,莲叶连忙过来,伸手扶她下车。“小姐,打听到就是这了,连夜叫大夫来看过,说年老体弱大限将至,无能为力了。” 闻言,虞昭点点头,想到虞陆满含期待的眼神,遗憾叹了口气。踏着满院的枯草落叶向前走着,沙沙作响。 走至门前,虞昭轻轻敲了敲们。里面一苍老的声音立刻传来,十分急切问道:“可是敏红儿?” 敏红儿,西番语寓意逆境生长的鲜花,多用于父母赐给自己女儿做名字。当日虞陆蓦然记起,只觉当日阿父阿吉的声音在耳边一样,不禁潸然泪下。 如今里面这人,应该不会错了。 听虞昭犹豫着不答,里面的人便知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失落道:“无论是谁,进来吧。” 得了允许,虞昭轻轻推门,那木门陈旧,一碰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和里面老人家那声叹息相呼应,听得让人觉得沉闷无比。 阳光随门推开照进来,床上的老人形同槁木,费力睁眼,看清虞昭面容后,微微惊讶。暗自揣测了一番,哑着声音告知:“你眉眼生得很像你的外祖母。” 苍老无力的声音带着慈祥,听得虞昭动容,试探唤道:“祖父?” “不敢当小姐如此称呼。”那老人连连摇头否认,说完,费尽最后一点力气直起身子,双手颤抖,伸到枕下拿出一封书信。“你没让敏红儿知晓我是对的,我本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不曾生她不曾养她,不值得让她为我伤心。” 闻言,虞昭不解,不由眉头皱起,只见老人展开泛黄的信纸,眼中含着泪光,感慨道:“有生之年,还能为南荣将军寻到后人,以弥补当日失职之罪,我死而无憾了,死而无憾了……” 话音刚落,虞昭正想开口询问心中疑惑,就听外面嘈杂传来,吵吵闹闹的,莲叶出去看了,进来告知:“小姐,外面来了好些人。” 虞昭立刻警惕起来,却听那老人说:“小姐不必惊慌,他们才是敏红儿与你的亲人,我当年养育她,不过是为尽忠报恩而已,不想辜负了南荣将军的期望,落得如此孤苦下场,也是活该。” 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好似一声叹息一般,这口气叹出来后,便垂下头闭眼断了呼吸。 见此情景,虞昭却来不及惊讶,因为外面传来一老妇人的声音,好似十分着急的样子地问:“人在哪呢?在哪?” 虞昭疾步迎出去查看,与那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撞了个正面,四目相对,皆有些微惊。 凡是见过虞陆的人,便能一眼看出,眼前的老妇人脸上虽布满沧桑的皱纹,五官挺立,依稀可以断定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绝色佳人,而面容与虞陆极为相似,如同照着刻出来的一般。 只一眼,虞昭便能得知她二人之间是何关系。 那妇人见了虞昭,捂着胸口惊讶不已,擦了擦泪眼模糊的双眼,努力看清虞昭那双漂亮的眼睛,再暗暗推测了下年龄,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被人扶着快步走近,一把就将她搂住,嚎啕大哭起来,张口想说话,却被激动堵得开不了口。 气息也乱了,呼吸急促好似喘不过气来,旁边的人也动容,抹着泪劝道:“夫人啊,快别如此了,这是好事,别把小姐吓到了。” 被她这一抱,虞昭身子僵了,确实有些被吓到,又担心眼前的妇人真因激动而有个好歹,手不由自主就伸到她背后,帮她顺着气。 好一会,终于见那老妇人缓过来了,她眼中含泪再看了看虞昭,又试探着伸手,轻抚着虞昭额心那点红色,嘴上喃喃道:“这是缘分,上天注定,你就是我南荣家的孩子……” 虞昭刚想出言解释,话头又被那老妇人抢了,她急切问道:“孩子,你阿吉呢?我的敏红儿在哪呢?” 虞昭怔愣,木木答道:“她腿脚不便,我没让她过来。” “好,你带我去看她,你阿祖到西都去办差了,祖母先将你们接回家。” 说着,南荣夫人也不等虞昭反应,固执地将她拉着要同乘一辆马车,莲叶有些不放心,想跟上去又被许多护卫隔着,远远唤着虞昭。 被南荣夫人固执地拉着,虞昭觉得挣脱或许太过失礼,只得转头嘱咐道:“没事儿,去前方引路吧。” 不知为何,许是血缘微妙牵连着直觉,眼前慈祥的妇人就是让虞昭觉得安心可信任。特别是一句‘接你们回家。’更是触动虞昭心中一根弦。 母女二人一生都在漂泊之中,从未得到过一处平淡度日的安生之所,只有彼此,还时常分离,何谈家,何谈家人。所以归属感是最为缺乏的,得了一点便觉感动,珍惜得不得了。 何况眼前南荣夫人如此热情似火,上了车还不放开虞昭,一个劲问她问题。“好孩子,你多大了啊?” 虞昭如实答道:“过几日就十九了。” 南荣夫人抹泪心疼道:“你阿吉十七岁就生了你啊?那时候她身子都还没长成,这些年她定受了许多苦。” 此事悲喜参杂,虞昭本就不擅安慰人,此时更不知该说什么。又听她试探问道:“你阿父是何人啊?” 虞昭摇摇头,毫不避讳答道:“已经死了,不是什么好人。” 听她如此说,南荣夫人即刻将情况猜了个大概,心疼地将虞昭搂过,垂泪叹息道:“本以为南荣一族存世百年,到了我和老爷这一代就要绝后了,没想到上天可怜,可算让我们等到了。” 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一天之内接踵而至,虞昭有些理不过来,忍不住问:“夫人何以确认我阿吉就是你女儿?” 闻言,南荣夫人轻柔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着,再次确认后,告知缘由:“你这双剪水瞳,是南荣家族特有的,还不一定得的到,你阿吉阿舅是都没有的,你却幸运,得了和你祖父一样的眼睛。还有更巧的,你额上的胎记,跟你阿舅早夭的女儿形状相似,位置也差不多对上了。可见一切自有上天安排,南荣一脉,定不会向旁人所说的那般,终止于此代了。” 她不停的说,虞昭耐心听着,这冲击太大,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车马渐渐离所住的宅子近了,南荣夫人却越发忐忑,坐立不安。 但等车停稳的那一刻,还是迫不及待地下车。路有些湿滑,虞昭在前方慢慢引路。 走至内园,就见虞陆从屋子里迎上来,远远着急问道:“昭昭,寻到了吗?” 看着她摇晃的身影,虞昭心中感慨,深呼一口气,轻声答道:“阿吉,寻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4章 归根 承恩妃正文卷第104章归根繁荣之地,育有的富贵之人也不会少。提起叶城最知名的世家,所有人都会答,非南荣氏族莫属。 此氏族在西番存世已久,历代经营着与各国的酒酿贸易,富可敌国,家风却谦逊和善。好名声不止是在叶城传扬,乃至在整个西番,都大名鼎鼎。算得上除皇室耶格一族外,西番境内最有威望的世家。 如今南荣一族的家主南荣卫骁,年少时心高气傲,不甘心此生只做个日日与账本打交道的商人。 当年又恰逢焚夏举军入侵西番,毅然从军,一路骁勇杀到了主将之位,带领着西番大军所向披靡。 焚夏不敌,只能暗使阴险之招,烧了西番大军后方粮草。 无粮人心慌,西番军心即将瓦解之时,南荣卫骁毅然选择倾尽家产支援,才得以化解危机。 双功救国,使得南荣一族又与王朝政权挂上了关系,钱权皆有,又得人心,更出众于各贵族世家之上。 功名满身,南荣卫骁却不贪念权位,从未有过抛弃糟糠之妻的想法,心心念念要早日归乡踏实度日。 国王见此,赏爵让他归乡,将叶城治理权赐给了南荣一族,并允诺这权世代传承。 归乡一年,南荣卫骁与夫人恩爱如常,诞下一子,命唤承业。 又过两年,诞下一女,名唤敏红儿。夫妇俩视若珍宝。家庭和满,其乐融融。 不料树大招风,好景不长。敏红儿还未足岁时,南荣卫骁遭阴险堂弟南荣化怀和贸易对手联合陷害。 许多伪证呈到了国王面前,件件都罪指南荣卫骁怀有不臣之心,企图将叶城分裂于西番,自立为王。 不知罪名何处而来,但证据凿凿,南荣卫骁有理说不清,百口莫辩。 国王虽惜才,但底线在此,不能容忍任何人企图瓜分西番国土。遂下令流放南荣氏族嫡系一脉,让揭发有功的旁支继续治理叶城。 流放之地生存艰难,当时敏红儿不过一个襁褓婴儿,南荣氏族中所有人皆被奸人蒙蔽。南荣卫骁心中忧愁,不敢轻易托付。 万般无奈下,南荣卫骁只得暂时将女儿交给曾经给予过救命知遇之恩的一位副将抚养。带着妻儿,踏上艰辛万千的流放之路。 纸终究包不住火,过了好几年,国王看叶城在南荣化怀的治理下,商贸一片混乱,渐渐发觉不对之处。 派人去细查,数年才找出确凿证据,证明当年南荣卫骁属实是被冤。 国王大怒,当即下令捉拿了南荣旁支一脉,免了南荣卫骁的罪,复一切权力,还赐予更高的爵位补偿之。 深知国王也是被蒙骗,南荣卫骁并没有怪罪之心,一别三年,正当安排好一切想同妻子一同去接女儿回家,传来一个惊天噩耗。爱女敏红儿被拐,下落不明。 本从来未听说南荣府有怪罪之言,可副将夫人心中愧疚,又害怕牵连全家都被责怪,只身跳入铁炉以死谢罪。 悲剧一桩桩,南荣夫人伤心之余,见那副将亦是带着孩子的人,不忍责怪。思女心切,只能日日以泪洗面,盼着出去寻找的人能带回一点消息。 可一年过去了,没有消息,五年过去了,依然如此,十年过去了,杳无音讯。 儿子南荣承业倒是一天一天长大,机缘巧合,与国王的妹妹洛枝公主邂逅,情投意合,婚后生下一女。此女身于富贵之家,本该享众星捧月之福,却天生体弱,一出生便被养在屋中,从未见过外人。 而不久后,洛枝公主也因一场高热,逐渐疯魔,神智不全。 几年前西番内战,南荣一族再立战功,南荣卫骁廉颇老矣,南荣承业毅然拿起阿父的宝剑,替父作战,擒下了反贼,助国王夺回西番政权。 可在最后一战,为护国王王后,南荣承业命丧于敌人箭下。 世人皆赞南荣将军一家忠肝义胆。又叹,绕是换来了富贵泼天,也再无力改变人脉单薄的事实。 所有人不由自主想起传说中那从未有人见过的独苗苗。 转念一想,她阿祖与祖母年老,父亲战死,母亲疯癫,世人皆遗憾叹息:“恐怕那苗苗长不大,南荣一族光鲜亮丽百年,算是要在此代绝了后。” 人算不如天算,许是这些年行善积德终于打动了上天,一天清晨,失踪三十余年的南荣敏红儿居然有了消息。 闻得那副将托人传过来的消息,南荣夫人激动得差点没晕过去,备了马车就往城郊赶,眼角晶莹一直挂着,这些年流得泪,只有今日不算苦。 庭院里的白雪未融,可乌压压一大片人进来,将地上的雪踩化了,这雪景不全了,虞昭便没心思去赏了。拿起把剪子,精心修剪着一枝好容易在西番培育出来的红梅。 一直跟在南荣夫人身旁的婆子,此刻也同虞昭一样,选择退出屋外,给里面重逢的母女二人彼此熟悉的空间。在一旁默默站着,暗中打量虞昭,忽见她走神,剪子快触到扶花的手指,连忙出言提醒:“小姐小心,那剪子锋利!” 正出神,蓦然被这声音一吓,虞昭手一抖,一朵开得正好的红梅顷刻落在土中。虞昭觉得有些可惜,蹲下,用剪子拨土埋了。转头向那婆子微微欠身:“多谢提醒。” 见虞昭彬彬有礼和自己说话,那婆子开始试着同她攀谈:“奴婢叫德娘,打小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小姐以后若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叫奴婢就是了。” 虞昭不答,只微微点头,继续修剪花枝,德娘继续道:“这红梅开得这样好,在咱们西番算得上难得,小姐若喜欢,以后可在府中精心培养一些。” 言外之意,便是认定虞昭今后要入南荣府,意会到这层意思,虞昭手一顿,还没来得及答她的话,就见紧闭许久的门开了。 南荣夫人头发花白,双眼哭得通红,不过情绪倒是稳定了许多,紧紧握着虞陆的手,明明近在眼前,好似还是怕她逃了一般,不停地嘱咐:“敏红儿,你不想如此急不勉强,阿吉先回去收拾着,你定要乖乖等着,你阿父过几日就回来了,你放心,你担心的,阿吉阿父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虞陆眼眶也微红,但没有意料之中那般激动得不能自已,点着头答应。 虞昭心道也是,孩子记忆中素未谋面过的母亲,一下子难以热络起来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天下母亲对孩子的爱是无私,自知道肚子里有这个人后,就已将她当做心肝肉了,如性命一般,何来生疏之谈。 千叮咛万嘱咐后,南荣夫人又过来拉着虞昭,一手牵一个往门口走去,眼中虽含着泪水,喜悦的笑容还是忍不住浮现。一边偏头瞧着虞昭一边感叹道:“我孙女儿也像我,比我年轻时长得还标致,称得那花都黯然失色了。” 不过短短一日,虞昭第一次体会到得长辈关怀怜爱是何感觉,安心和温暖,这两样动西,恰恰是虞昭此生最缺最想拥有的。忍不住回握住南荣夫人的手。“祖母和娘才是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是自愧不如的。” 这声祖母叫得南荣夫人心头一暖,泪瞬间又忍不住,挂着眼泪却开心地笑着,连连答应。 那称呼也让虞陆听得眼前一亮,不禁抬头看虞昭,见她神色如常,心头担忧莫名就少了些。 三人边走边谈笑,一会儿便走至门口。上车前,南荣夫人依然不舍地叮咛着。大至性命安危,小至天寒加衣,琐碎而仔细,全然忘了自己女儿是个年过三十嫁过人且也为人母的女子了。 一说下来,天都快黑了,南荣夫人触到虞昭的手有些冷,这才反应过来,不舍告别离去。临走前掀开车帘道:“敏红儿,你们有事,赶快让人来家里知会一声就好,阿吉随时都能赶过来。” 虞陆点头答道:“会的,你放心吧,阿吉。” 虞昭依稀看见,南荣夫人笑得满足,那慈祥的面容,让这数九寒天不那么冷了。 母女二人一起驻足,目送她车马离开后,这才转身返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5章 求安 承恩妃正文卷第105章求安冬日天黑得快,转眼就看不见路了,莲叶连忙掌着灯过来,在前方引路。 虞陆拉着虞昭,木讷地往前走,母女二人默契,都不说一句话。 屋中也掌起了灯,藕花带着人,早早就将膳食张罗好了,见几人回来了,刚想开口说话,确见气氛不对,堪堪住口。 虞陆虞昭坐下后,谁都不动筷子,藕花想询问何事,被莲叶迅速拉住,动作一大,旁边灯台不小心被弄倒了,不知为何,气氛就是有些尴尬。 莲叶急忙将灯台扶起,还未开口致歉,就听虞昭吩咐道:“都先下去吧,我和娘要单独说说话。” 所有人其实都察觉出来了,今日虞陆情绪好似不对。得了吩咐,连忙一个接一个退下,还懂事地关上了门。 周围安静了,虞陆忍了许久的泪水随关门声落下,悲伤至极,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哽咽,这些年从来只会压抑,今天如同已经负荷不住。最后一根稻草落在的背上,压得人难受,需要尽数吐出。 “以前人人都说我生来便是个贱身子,时间一长,我便也如此认为了,不抢不争,那些欺凌侮辱,旁人觉得是理所当然,后来,我便也以为是理所当然了!” 一朝忽然得知,自己原有如此尊贵的身世,开心倒没有多少,一想起前半生逆来顺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虞陆只恨从前的自己懦弱无能。若当年能有些信心对抗一二,怎会让自己、让自家女儿受那么多委屈。 这是虞陆第一次在虞昭面前,为自己,哭得悲切,上气不接下气。 此景看得虞昭微惊,心头亦是不好受,不禁怀疑自己带南荣夫人回来这个举动,是否做错了。 连忙伸手帮她顺着气,虞昭柔声安慰道:“娘,都过去了,现在你寻回双亲,若不愿入南荣府,咱们就在外面住着,你想他们了,再去看看就是。” “不,我们要回去。”虞陆尽力压抑住哭声,抬起头来,握住虞昭的手,坚定道:“既然你祖母和阿祖都希望我们回去,那咱们就回去。” 犹豫片刻,虞昭点头:“我听娘的。” 却又听虞陆道:“但娘不想让你被瞧不起!从来都是你为娘争取,这次,娘一定要豁出所有为你余生做好打算!” 不知这话什么意思,但从不见虞陆言语如此坚决,虞昭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虞陆将她手拢住,一本正经将心中打算说给她听。“阿吉告诉我,你舅舅不幸战死,如今,除娘之外,你也是南荣一族的血脉!可是若要在贵族之中立足,有个腿瘸身贱的娘,恐怕十分艰难。” 此言溢出,瞬间让虞昭明白了她是何意思,虞昭觉得太不可思议,立刻出言否定道:“不行,娘若不想去,咱们就走。南荣府再好,我也绝不会独自一人进去。” “昭昭,你听我说!”生平第一次见虞陆如此强硬,竟将虞昭的话硬生生截断:“娘会陪着你,但只以一个侍女的身份,南荣大将军,寻回的只有孙女儿。” 此举更让虞昭觉得不能接受,且十分不解虞陆为何非要将事情弄得复杂,耐心劝她:“不必如此的,你本就是南荣将军与夫人的孩子的,不能因离散几十载就改变这个事实!” “没办法的,昭昭。”虞陆面露悲哀,不时露出一两声哽咽,语气有些无力:“你原在大楚,能有本事让陛下除得了我的贱籍,可除不去我这腿伤,也除不去从前受过的那些屈辱,当了大半辈子的低贱之人,就当不回南荣府敏红儿大小姐了。” 虞昭语气平和辩驳道:“可我也是娘生下来的啊,我永远和你是一样的。娘把自己贬低成这样,觉得自己不配回去,我又有何资格入南荣府呢?” 闻言,虞陆摇头否认,止住哭泣环视周围一圈。 不论是在何处,这样的宅子,非富贵之人绝对住不上,虞陆又看着桌上的各类佳肴,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给虞昭夹了块清蒸鲈鱼。“你瞧,这宅子,这玉食,便昭示着你和娘不一样。那时你十五岁不到,天下许多男儿都不能如你这般争取到这一切。当日你让娘免死于当日病痛,也让咱母女彻底摆脱寒苦。我原觉得咱母女二人性子太不像,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你比我更像南荣府的孩子。” 虞昭依然固执答道:“所有一切都证明不了什么,娘在哪我就在哪,你就是生我养我的人。当日饥寒交加也好,如今锦衣玉食也罢,你我是相依为命的母女,血脉相系,否认不掉的。” 论固执,虞陆向来争不过虞昭。可每每想起当日她被人深夜刺杀那等惊险事,虞陆怕得心都快跳出来。 此刻知道了南荣府是家,是个能绝对避开这等风险的避风港,虞陆的心忧好似有了搁置的地方,不由自主就想把虞昭送进去保护起来。 但受了这么多年的打击,虞陆自卑刻在了骨子里,此时知晓了自己本出尊贵之家。下意识的比较,下意识的嫌弃先前的自己,认为自己配不上重新拥有这一切。 可这一切依旧是美好的,虞陆觉得自己配不上,却想竭尽全力将世间美好的东西全数给虞昭,深思熟虑,便有了如此想法。 也知虞昭既然放下了话不愿,即使强迫,她也不会屈服,虞陆心中顾虑又起,不由陷入苦恼。 桌上的菜肴无人动,不一会儿就凉下来了,虞昭伸手触了触,出声吩咐人进来换了,盛了一碗火腿鸡汤给虞陆,放慢语气与她商量:“娘不想回南荣府,便不回,咱们自己过自己的,不去跟那些所谓的贵族打交道就好。” 可是虞陆还是担忧,一路走来,宸妃起兵造反被处死一事传便了天下,且源帝不多时便忽然驾崩,新帝那一战也负伤,种种传言皆把矛头指着虞昭。 虞陆不知为何当日她能安然无恙与自己汇合,但从见她伤心得失魂落魄,轻易便能察觉出她情绪几近崩溃。 种种事情转变后,虞陆心中清明,当日入京为妃一事,恐怕另有缘故。又不禁回忆起楚子凯与她…… 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只觉这想法太过离谱,不敢再想,可虞昭梦中悲切呓语证实了二人之间确有情意。 在丰阳时,那群想要虞昭命的人……虞陆不敢绝对确定真是楚子凯派来的,但十分确定,虞昭能得罪的人,只能是京州的。 那群人就是京州来的。而京州。便代表着权势,只有权势才能震慑住权势。在西番,除了王室,南荣府便是最大的权势。 至于其他的,只要不致命,与虞昭的安危比起来,微不足道。 思绪完毕,虞陆端起虞昭盛的那碗汤,喝下,碗放下的那一刻,咬牙做了决定:“我们还是要回去。” 虞昭点头,明确表态:“长幼有序,得先是南荣大将军的女儿入府,他的外孙女儿才能跟着进去。” “好。”虞陆眼中燃起以前从未有过的斗志,握住虞昭的手,坚定道:“娘不怕了,咱们一起回去。” 得了答案,虞昭这完全放下心。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二人疑惑往外望,只听莲叶高声知会道:“小姐,南荣夫人身边的德娘来了,说她忧心您与夫人的安危,派了护卫过来巡守。” 安危有了保障,这便是虞陆想要的。此后危险来临之时,再不用担心势单力薄,无能为力护住虞昭。 自己母亲给的这份安心,虞陆愿全数赠与自己的女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6章 融雪 承恩妃正文卷第106章融雪寒风卷着白雪乱舞,声音听着有些恐怖,在窗外秫秫而过,渐渐地,这声音与虞昭的梦境重合。 习以为常的惊醒,虞昭喘息着恢复清明,等心跳平复后,将被子裹了裹又躺下,蜷缩成一团。 睡在外室的藕花听到动静,连忙起身点了盏灯,进来查看。边走边打哈欠,问道:“小姐又做噩梦了?要不然我跟你一起睡吧。” 虞昭轻声拒绝:“我没事,你回去睡吧,是这风把我吵醒的。” 听她这样说,藕花困意难耐,也不再问,出去倒头继续睡。虞昭望着满眼黑暗,却再难合眼。 不知不觉,离开楚宫这样长一段时间,期间发生的这些事,占了虞昭的一部分心思。许久不见楚子凯出现在梦中,却在今日,又梦见他了。 依旧是分离,一如往常的心痛,虞昭从眼角流下,滴在枕头上无影无踪。在心中哀叹,与他结局如此绝对,连虚假的梦境都不能改变什么。 好在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了,虞昭躺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披上衣服,开了窗户。 雪花立刻被风吹了进来,屋中暖如春日,那晶莹冰花只停留在虞昭手上一瞬,顷刻便化成了水。 向院子里望去,便能看到那株梅花,可现在天还未亮,虞昭实在看不清楚。不过清新空气透进来,闻着觉得心里好受些了。 也不敢待太久,害怕着了风寒会让虞陆担心。虞昭又躺回床上发神,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睁眼时,太阳已经照进窗户,不过融雪之寒将这阳光冻得没有一丝暖意。虞昭打了个冷战,不敢出被窝,拜托莲叶将更厚的斗篷翻出来给自己,披上才敢下床。 今日当真是格外寒冷,人说话时都冒着白气,所有人都在担心虞昭体弱受不得冻,定然又会着风寒。 没曾想到,虞昭什么事都没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姑娘藕花居然着了风寒。 窝在被窝里,打了个喷嚏,藕花抹了抹鼻子,闷闷道:“小姐好吃好喝把我养着,身子也开始娇气了,以前若有点伤风的苗头,还没开始呢就好了,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滋味更不好受还在后头,那黑乎乎的汤药汁子看着都苦。要知在平日,藕花连芥菜叶子都嫌涩,此刻在莲叶眼皮子底下,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将那汤药灌下。 意料之中被苦得龇牙咧嘴直要干呕,莲叶给藕花嘴里喂了颗蜜饯儿才缓过来,她含着蜜饯,不可思议含含糊糊感叹:“小姐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就将药喝下去的?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莲叶收拾好东西欲出去,边走边随口答道:“小姐老是在喝药,可能习惯了这苦味吧。” 这话恰好被刚进门的南荣夫人听见了,连忙追问莲叶:“小姐为何要喝药?病了吗?” 每日这个时候,南荣夫人都会如约而至,莲叶并没觉得多惊讶,行了个礼,答道:“南荣夫人宽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妹妹病了,小姐和夫人都好好的。” 闻言,南荣夫人松了一口气,却见后面跟着的一华服女人忽然紧张起来,胡乱拉着人问:“病了,谁病了?是不是我的和宁?我的和宁病了吗,我的和宁呢?” 一连串的问题没人回应,她好似慌极了,说着说着就哭,脚步匆匆在院子里一阵乱翻乱找。旁人拉都拉不住。 众人好似见怪不怪,只跟在她后面收拾着,没多大反应,南荣夫人连忙上前将她搂住,嘴上哄道:“不是啊,洛枝,不是和宁,和宁好好的。” 洛枝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绝望地窝在南荣夫人怀里,呜咽问道:“母亲,我的和宁在哪啊?为什么这么久不让我见她……” 闹这一场,动静自然不小,虞昭听得动静,脚步匆匆从里面迎出来,见众人乱做一团,不知缘由。 复看南荣夫人楼在怀里的人,衣着华美,但发丝凌乱,双目不停地在张望四周,嘴上一直喃喃细语,很明显便能看出神智有些问题。 且容颜姣好,虞昭细看她的眉眼,竟发现与西番国王有些神似,大概猜得到是谁。连忙道:“外头天寒,祖母带着公主进屋再说吧。” 声音将洛枳的视线引过去,看见虞昭,瞬间瞪大眼睛,不吵闹了。南荣夫人看着虞昭走近,笑着答话:“好,乖孩子,你阿吉呢?” “在屋里绣……”“和宁!” 虞昭话还没答完,只见洛枳公主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拉住。急切道:“和宁,你是阿吉的和宁……” 被忽然蹿到眼前的洛枝惊住,虞昭不知所措。只见她十分激动,双目满含泪水,捧着虞昭的脸仔细瞧着,手都在发抖。嘴上不停地唤和宁。 虞昭听过洛枝公主神智不全的传闻,心中明了,放轻声音告知:“公主,您认错了。” “没有!”见虞昭不承认,洛枝将她搂得更紧,激动得全身颤抖,向南荣夫人哭喊道:“母亲,这是我的和宁,都怪你们,不让我见她,她现在都不认识我。” “她是她是,”害怕洛枝这样子吓着虞昭,南荣夫人连忙上前哄着。指着虞昭额上的红花:“你看,记得吧?你原来说过,这样好看的花印,天神只赐给咱们家和宁,是吧?” 一边说一边给愣住虞昭暗中使眼色,虞昭会意,便不开口说话了。 好在神志不清的人如同孩子般好哄,听南荣夫人承认,洛枝公主停止了哭泣,转眼又喜笑颜开。拉着虞昭看向南荣夫人,问道:“和宁身子不弱了是吧,以后母亲能让她和我在一块了是吗?” 南荣夫人笑得慈祥,连声答道:“是是是,天这么冷,你拉着她在雪地里站着,回头再冻了她,又病了,你又见不着她了。” 一听这话,洛枝公主立刻警觉,连忙拉着一头雾水的虞昭往屋子里走。“对,不能再病了,病了阿吉就见不着你了。” 南荣夫人也紧跟上,在虞昭耳边低声嘱咐:“你乖乖地不说话就好,哄着她先停下来。” 闻言,虞昭点头,任由洛枝公主将自己牵着,进了屋子。 屋中虞陆听着动静,却一直没出去,安排好了茶水侯着,见洛枝进来,行了个礼。被随后进来的南荣夫人叫住:“敏红儿,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你嫂嫂原嫁过来就说过,要把她当家人,就不必把她当公主。” 洛枝现在眼中只有虞昭,无心去看屋中其他人,直直盯着,挂着眼泪傻笑,认定虞昭是被人藏了十几年的女儿,好似要将以前十几年没看的看回来一般。 见虞陆神色如常,没有一点惊讶,虞昭便知,其中有问题,默默跟着洛枝在一旁坐下。 南荣夫人和虞陆也坐定,所有人都默默看着洛枝将虞昭当做自己女儿拉着问东问西,又哭又笑。 好一会儿,终于才见她消停下来。南荣夫人趁机道:“洛枝啊,你这些年不是总念着见着和宁以后,要给她做你最拿手的金丝酪吗?现在见着了,去做给她尝尝。” 洛枝摇头,抱着虞昭不放手。“阿吉现在要陪着你,以后给你做。” 南荣夫人又看向虞昭,问道:“可是和宁现在就想吃。对吧和宁?” 洛枝也抬头看她,虞昭清楚,南荣夫人此举这是要将她支开,有话要与自己和虞陆单独谈。遂点点头。 见此,洛枝公主犹豫片刻,踌躇后,嘱咐着:“那阿吉去给你做,你要乖乖待在这里,哪也不去,等着阿吉回来。” 嘱咐完,还生怕她走了一样,看向南荣夫人,恳求道:“阿吉,你帮我看着和宁,一定要帮我看住了。” 见南荣夫人点头答应后,洛枝这才跟着侍女去了厨房,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生怕虞昭下一刻就不见了。 待洛枝出去走远后,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南荣夫人又出言,将所有下人遣了下去,同虞陆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虞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7章 南荣 承恩妃正文卷第107章南荣今日所有的一切,加之方才南荣夫人提起的额间花形胎记一言,虞昭感知敏锐,将南荣夫人和虞陆心中打的算盘,猜了个七八分。 果然,等洛枝的声音彻底听不见时,就听虞陆放轻声音,语气带着商议的意思:“昭昭,你向来是最机灵的,大致也猜出了祖母与娘的想法了,咱们一同回去,你可愿过于你舅舅名下?” 这下可以确定,与虞昭心中猜测的一模一样。刚想开口拒绝,虞昭的手又被南荣夫人拉住了,只见她眼中满是怜爱,柔声道:“孩子,你就当是帮帮南荣府,洛枝好好一个人嫁进来,好容易生下个和宁,不到半岁就夭折了。被思女之苦日夜折磨,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到了悲楚,南荣夫人拿出丝娟擦了擦眼泪,又道:“你阿舅也走了,我与你阿祖年老不中用了,实在看不住她。她每每半夜爬起来去找孩子,好几次差些没命。现在你回来了,又与和宁这样相像,不如就用用这缘分,算是救救她吧。” 闻言,虞昭复看虞陆,尽管她眼中也满是期待,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表明态度。 见她不愿,虞陆眼中期待依然不减,耐心帮着劝道:“昭昭,娘本事不够,回府后定是不想与外人打交道的,你就当帮娘一个忙,顺便帮帮公主,认她当个阿吉可好?” 其实虞昭心中清楚,虞陆心中所想,不仅仅如此简单。她之所以这样打算,无非就是想让虞昭能在西番快速立足。 如此的话,虞陆觉得,等自己死后,也能有强大力量站于虞昭后方,与各种艰险对抗。 可不曾想,除此之外,南荣夫人也另有打算,将虞昭的手握起暖着,语重心长与她说明情况:“你阿祖此次去西都,便是以为南荣一族后继无人,要与国王商议将叶城治理权交还。可所有人都清楚,此为下策。若如此,免不了又有一场为争权刮起的腥风血雨。当年为了不让外人觊觎家产,我们对外都说你阿舅的女儿和宁还在,不过是体弱不能出门。平日里,也是这样告知洛枝的,所以才让她有个盼头活下去。这次你阿祖本想把真相公之于众,可是你回来了,我连夜派人去知会了你阿祖,他的意思是,你若当了南荣家的孩子,便可暂时稳住叶城。”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虞昭细想也对,在西番,纵然男女皆处于平等地位,虞陆可算做南荣家的女儿,可腿瘸心死,又不会料理各种事务,实在难担当起南荣府继承人的身份。 而虞昭,到底是外姓之人,若入了南荣府,与嫡系族女也是有区别的。若贸然放出消息,要将叶城治理权以及南荣府偌大家业传给一个有外族血统的人,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扰得整个叶城都不安宁。 不过就算如此,虞昭还是不想答应,回望起这些年顶着一个虚假身份,面对的那些艰难。心累得很,再也不想如此不自在了,摇头拒绝道:“纸包不住火,我装得再像,终究也是装的,如何保证一辈子不被揭发?” 听了这话,南荣夫人面露奇怪,皱着眉好似不赞同,疑惑道:“什么揭发不揭发的?你本就是我们家的孙女儿啊,祖母和你阿祖都会打心底疼你的。” 转而语气又带着气愤:“我听敏红儿说过了,你那不是人的父亲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他配不上你当他女儿,咱们不跟他姓了,回家了就跟着祖父姓南荣了可好?” 她说这话时,眼中挂着泪,其中慈爱却藏不住,虞昭看得心中动容,回想这些日子,南荣夫人每日一大早就来了,无微不至安排着虞昭和虞陆的生活,乐在其中。 哪种想要倾付所有慈爱的那种热情,深切感染着虞昭,与之前在虞府见识过的各种凉薄相比较,对比越发鲜明,真切让虞昭体会到拥有至亲长辈的疼爱是何感受。 虞陆亦是一样的,在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来自母亲的关爱,珍视得不行,虞昭看得出来,所以一直主张让她回到南荣夫人身边。 至于自己,一开始,虞昭在心里头将界限分得清清楚楚,虽也有血亲关系,却从不敢完全把自己当做南荣家的人,只打算陪着虞陆过完余生,再走就是。 不过确实也是今天才得知,原来南荣府的孙小姐已经逝世,原来传闻中那个体弱多病被藏起来养着的女孩,根本不存在。 不过是南荣府为稳住局势捏造出来的一个人。 可虞昭若是回去了,只需改个姓,这个人便成真的了,一切问题尽数迎刃而解。 可是若应下便有了责任,虞昭从来是个怕麻烦的人…… 见虞昭还犹豫,南荣夫人也不催促,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善解人意,缓缓道:“孩子,蓦然告知你这些,你反应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慢慢想,你阿祖今日启程了,骑着快马最早明日就到,你见了他,再和他谈谈。” 听了这话,虞昭不由思虑到,南荣卫骁年过花甲,纵然身体在硬朗,必定也不似壮年那般年富力强。 骑快马行路,于六十多岁的老人恐怕十分吃力,可见是迫不及待想见失而复得的女儿和孙女。 只是一个细节,便能体会出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南荣将军,是多么有人情味的一位长辈。家主如此,南荣府定然也如外传一般,人情味十足。 “昭昭,所有人都希望如此,你便应了下来吧。”见她虽犹豫,但不再说拒绝之言了,虞昭便知她心里其实动摇了,趁热打铁劝道:“你就算改名换姓了,依然还是娘的女儿,娘也依然陪着你,只不过换个身份。再者,你看洛枝公主那样疼你,不依着她,她多难受,就认她做阿吉可好?”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洛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见她脚步匆匆进门,大冬天的,急得额上都见了汗。 见虞昭还在,洛枝好似放下了心中悬石,松了一口气。满面笑容小心翼翼端着碗金丝酪,送到虞昭面前。 她眼中满是希翼欣喜,坐下后伸手将东西递给虞昭:“和宁,你吃。” 虞昭下意识伸手接过道谢,却瞥见洛枝公主伸出的手臂上,有好长一道疤。蔓延至衣袖里,虽有衣物遮盖,看不清到底有多长,但只看这伤口宽度,就能推测得出,必定是很重的伤才能留下的。 虞昭疑惑地看着,堂堂公主,就算嫁了人,也是少将军夫人,一直养尊处优,为何会有如此深的伤痕。南荣夫人见此,叹了口气,为她解释道:“洛枝性子好,骨子里却刚烈。承业死后,陛下想派人接她回西都,可她痴痴傻傻却顽强得很,就要留在南荣府。这疤痕,是原先她想女儿想得紧了,以死逼迫我和老爷让她见见,可我们哪能有让人复苏的本事啊,找了许多个假的来对付,她记得清楚,都没骗过她。隔些日子就闹着要寻短见,我和老爷为这事,这些年也是心力交瘁。许是你和你舅舅眉眼都像我,加之额上胎记长得巧合,还是她第一个自己承认的女儿。” 洛枝听了些字眼进去,搂着虞昭急切对南荣夫人和虞陆道:“这是我女儿,这就是我女儿和宁。” 南荣夫人连忙点头应和:“是和宁,是和宁。” 虞陆笑着,也善意地点头。 懂得为人母的苦楚,她选择毫不吝啬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分给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多一个人爱虞昭,不算坏事,虞陆丝毫不会介意。 一切错综复杂,却好似顺理成章一般,现在只除了虞昭本人未开口同意,所有人已经将她看做南荣和宁。 洛枝公主依然眼都不眨地盯着虞昭,其中满是失而复得地欣喜。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虞昭犹豫着,缓缓端起那碗金丝酪,饮下。甜丝丝热乎乎的,当真是好喝。 洛枝笑得开心极了,连忙问道:“和宁,好喝吗?” 虞昭将碗放下,对上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叹了口气,点点头,答道:“好喝。” 只两个字出口,却让所有人都展颜了,知道虞昭这话说出来,就算是松口了。 窗外融雪寒被正午的暖阳驱散了些,照耀着整个叶城,光映着残雪,折射四方,亮堂堂的,好似满城都被希望笼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8章 明珠 承恩妃正文卷第108章明珠明月阴晴圆缺,周而复始。时间却不会倒流,又是几场鹅毛大雪落下,转眼就到了新春。 西番百姓庆贺春节的方式虽不如大楚那般隆重,却也象征着一个寓意——团圆。 每年到了除夕这天,叶城城门大开,站满了妇人小孩,都是在等外出务工的丈夫阿父回家吃饭的。 没有烟火爆竹撑气氛,却满眼温馨,也能轻易感觉得到人们的喜悦堆砌出来的热闹。 忽来了一队卫兵清路,将城门口路上的人群驱散于两旁。紧接着就有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城中驶出,人群中有人看清上面的图腾,惊奇道:“是南荣府上的车,这是要去哪儿啊?” 旁边一妇人立刻答道:“听闻前几日南荣府失散多年的敏红儿大小姐寻回来了,是缘于百善寺玄法方丈去传教时,机缘巧合让大小姐认回了信物,夫人恐怕是要带着小姐去谢恩吧。” “应该应该,我就说嘛,南荣将军一家人都是心善之人,现在诚心打动上天,否极泰来了。”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那位金贵体弱的孙小姐,十几年未曾治好的顽疾,也在这个冬日大好了。” “积善之家,总会有好报的。”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这些天叶城发生的事,不论是何事,皆透露出对治理者南荣府的信任与尊重。 马车逐渐远去,听不见这些吵闹声了,虞昭从窗缝里看着出了城,也无心赏风景了,身子缩回来,头随意歪在南荣夫人肩上,语气有些担忧:“祖母,咱们这样偷偷出来,阿祖会不会生气啊?” 南荣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带着笑意,却不屑答道:“他就是越老越迂腐,你别怕他,上香祈福而已,哪有那么多意外。” 闻言,虞昭笑着点头,平心而论,她确实不怕南荣将军。 当日祖孙二人相见,起初自然是生疏的,后来说上话了,南荣将军问什么虞昭就答什么。用力端着一副威严样子,虞昭看着,确实让她觉得这位阿祖有些严肃。 可第二日,南荣夫人来找虞昭谈话时,一进门便笑得停不下来:“和宁,你阿祖昨晚睡前同我抱怨,说你不喜欢他,都不对他笑,老大个人了说着说着,伤心得快哭了。” 不想南荣卫骁驰骋疆场威名远扬,竟有如此小的心思,虞昭惊讶之余,也觉好笑,更觉心暖。 这话转耳也被虞陆听见了,原来是这等误会,哭笑不得,同南荣夫人一起笑过后,连忙去帮着虞昭解释。 当日用膳时,南荣卫骁知道自家夫人在孙女儿面前揭了自己的短,觉得没面子,有些不好意思,绷着个脸埋头吃饭。 见此,虞昭只以为他还在意着,想缓解尴尬,主动为他夹菜。 不想此举让南荣卫骁激动过度,拿了几十年宝剑的手,此刻,居然慌得连碗筷都端不住了。 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所有人都愣了。 南荣夫人先掌不住,全然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朗声笑得前仆后仰。紧接着,虞陆和洛枝也跟着笑。 此场景太容易感染人,南荣卫骁尽力想端着满脸严肃,心中却实在是乐开了花,端不住,冰冷面孔也尽数破灭,索性放开跟着一起笑。 原先在各种打击下,南荣府从其乐融融之家逐渐变成了一句笑语都听不见的死宅。 而在此刻,只因虞昭一个举动,仿佛又活了过来。主子们开心,侍奉的奴才们也跟着开心。满屋子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场景好不温馨。 此情此景看得虞昭心暖,不知不觉,嘴角也微微弯起。虞陆眼尖先发现了,惊奇指着她:“昭……和宁会笑了!” 众人目光皆投向虞昭,满眼惊奇,虞昭此刻自己也愣了,可能实实在在察觉到,嘴角就是很自然的就有了弧度。 以前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学会的笑容,此刻展现得如此轻易而完美。 南荣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故作不平,眼神不满扫了扫南荣卫骁,抱怨道:“你看看,还跟我抱怨孙女不喜欢你,此生第一次笑都是为了你,我与她比你多待那么多天,都没见过,还没跟你计较呢!” 听此言,南荣卫骁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心里是开心的,略微得意,与她拌嘴:“理所当然,你与她多待了几天又如何,我是他阿祖!” “我还是他祖母呢!” 夫妇二人为一句玩笑之言又开始争论,看似两个人都有些不讲道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对虞昭的在意,所有人都忽视不了。 虞昭终于体会到由心而生的笑容是何感受了,原没有天生不会笑的人,当被安心与在意包围之时,冻结在面上的伪装,就被融化了。 分明是初来乍到,可南荣府就虞昭一个小辈,南荣夫妇二人在意得不得了,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关注着她的脸色,从中便可望见整个府中今日的阴晴。 近日,府中运进了好多种类的花,只是因德娘与南荣夫人闲聊时,无意间提起一句:“小姐很喜欢红梅。”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飘到了南荣卫骁耳中,细想小姑娘可不是最爱花儿粉儿的,即刻吩咐人,从各地运了各种鲜花回来,修了个大花房养着。 西番不如大楚物种繁多,只有格桑四季不谢,其余的花尤为少见,下人们没见过那么多稀奇花木,一得了空,也都陪着过来瞧着。 姹紫嫣红,芬芳四溢,虞昭确实喜欢,但知道这一院子的花,恐怕是大费周章才弄得来,不想让他为了让自己开心劳心劳力,于是装作不经意道:“谢谢阿祖,这些花真好看,其实我最爱的花,便是随处都看得见的格桑花。” 看着自家孙女穿梭在花丛中的明媚身影,南荣卫骁笑得慈祥,得意洋洋跟旁边南荣夫人炫耀:“和宁眼睛随我,喜欢的花也随我。” 此话只遭了南荣夫人一个白眼。“斤斤计较,我孙女的孝顺我知道,才不在乎你这挑拨离间之言。” 眼看二人争吵又要开始,虞昭想劝,却不知为何,刚开口就咳,停都停不下来。 咳嗽间,虞昭眼尖瞥到一盆天竺葵,连忙拉着满脸关切的南荣夫妇走开,止住了咳,这才安慰道。“无大碍,那花我曾在书上看见过,人体质不同,有些人闻了会咳嗽。” 其实不过是虞昭碰巧对那花有反应。但南荣卫骁见这么多人都没事,唯独虞昭不适,有些担心,认为是她身子弱所致,便嘱咐南荣夫人,冬日天冷的时候少带她出门。 可待在府里实在闷得慌,南荣夫人年过花甲,却是个贪玩的。总是偷偷带着虞昭去喝茶听戏。一日,在戏园子中遇见一群世家夫人。 以前只是听说有南荣和宁这样一个人,第一次得见南荣府这位传说中的独苗孙小姐,还是位一等一的美人,各夫人眼睛都亮了一个度,上前拉着虞昭套近乎。 她们心里盘算着什么,南荣夫人心里清清楚楚,客套问候后,连忙带着虞昭往回走,边走边道:“她们想得美,你才回到祖母身边,我才不会轻易把你嫁出去。” 西番百姓素来信仰有情人才能在一起,可世家之间的联姻也不避免不了。果然,隔日就有许多拜贴上门,那些个贵夫人们带着自家小姐公子,像是约好了一般,不年不节,聚在南荣府只为了喝茶。 要说论样貌好坏,西番的女孩子皆是大眼睛高鼻梁一应的可人儿,但虞昭的容颜少了份西番女子的硬朗,多了份大楚女子的柔和,又带着清冷的气质,额间花形胎记还添了一丝娇媚。与各位小姐站在一起,就是能一眼让人看到,美得人呼吸一滞。 再过几日,请帖,邀函也就来了,更有直接的,媒人直接受托上门了。有人还喊着,不介意屈身入赘。 以上此类人,通通被南荣卫骁拒之门外了,转身就黑着脸给南荣夫人再打商量:“别带着和宁出去乱晃了。这才多久,就被别人盯上了!” 南荣夫人嘴上连连答应,但依旧闲不住。除夕这一天,趁着南荣卫骁清点节礼供奉的空档,拉上虞昭,迅速上了马车,直奔百善寺。 来百善寺烧香祝祷的人也很多,百姓们看见南荣府的马车来了,自觉退在一旁将路让出。 车停稳后,南荣夫人带着虞昭下车,随行下人上前,小心翼翼簇拥着二人前行,如同呵护着一颗明珠一般。 众人好奇极了,争先恐后探着身子,想一睹南荣府家的小姐芳容。人群中作画的画师见此一幕,灵感乍现,在众多羡艳的惊叹声,饱蘸水彩,将明珠点缀其上,顿时整幅画有了光辉,堪称一副传世佳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09章 相逢 除夕过后,新年伊始,一年开头的这个月,便是南荣府最忙碌的时候。 送往西都的供奉,送往晏陵的回礼,送往大楚的朝贡,其中所含的美酒佳酿,皆是由南荣府负责。 南荣卫骁年轻时,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太平年间退居后方,算盘拨得也不错,成千上万的买卖,一遍打理下来,找不出一丝错误。 虞昭瞧着山一样的账本,生平第一次觉得,太过有钱也是一种负担。拿过算盘,一页页翻开,帮着南荣卫骁仔细算着,虽还不娴熟,但也没出一丝错误。 看着那虞昭处理得十分漂亮的帐,南荣卫骁笑得无比欣慰,点头赞道:“和宁第一次打理事务能做成这样,比你阿父当年还要强些。” 虞昭谦虚道:“我定是运气好,才没出错,这些帐目看得人眼花缭乱,阿祖只扫一眼便能理清楚,这才算厉害。” “阿祖比你多活四十几年呢,熟能生巧罢了。”南荣卫骁说完,转生又寻了另一本账簿,递给虞昭,嘱咐道:“这是要给楚皇进贡的清单,可不能出半点错,你帮着阿祖把上面的字译过来就好。” 听见楚皇二字,虞昭难以控制地心中一跳,连忙压下异样情绪,不动声色接过,强迫自己静心,专注算账,不去想其他。拿起笔一点点将那些字清楚的译在纸上。 每译满一张纸,虞昭就递给南荣卫骁清算,节奏把握得刚好。 忽发觉那清单原本的一处错误,虞昭再三细看后,还是对不上。拿给南宫卫骁查看后,确实是出错了。 南荣卫骁庆幸道:“还好你细心,若是让那些译官来,这样的数目他们一窍不通,就麻烦了。” 虞昭谨慎问道:“可要将清单拿回去核实?” 南荣卫骁答道:“时日无多,不必如此麻烦,你帮着改了就是。” 听他这样说,虞昭也没想太多,将那从大楚递过来单子上的一个错数改了,遂继续往下翻译着。 忙碌了好几日,终于将一切事物安排好了。虞昭闲了下来,南荣夫人每日又来找她说话。 “敏红儿说,她要去百善寺斋戒一月,我想陪着她,她却说都去了怕你无聊。” 虞昭道:“那我也陪着娘和祖母去就是。” 闻言,南荣夫人摇摇头,拉住她的手感慨道:“你回来后,洛枝的状况真的好了许多,吃得好睡得好的。你每日必须在她眼皮子底下过一下,她才放心,离不开你的。” 话音刚落,洛枝就进来了。拿着一封信,笑咧咧的告知虞昭:“和宁,王兄给阿吉来信了,你病好了,他要封你为郡主。” “真的吗?”一听是国王的信,南荣夫人急切起身,想接过查看,洛枝将信给她后,过来坐在虞昭身旁。“你阿父去打仗立功了,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和阿吉去城门口接他。” 虞昭知道,这话是她痛得狠了,自己在心中熬的止痛的药,将心麻痹了,什么都感知不到,便不会痛了。 这样守着个虚假的期盼,活着不累,也好,于是顺着洛枝的话,答应着她:“好,我们去接他。” 那封书信所述不假,没过一会儿,南荣卫骁也得了消息。国王念南荣家劳苦功高,赐大小姐南荣敏红儿翁主之位,赐洛枝公主之女南荣和宁郡主之位。 全府上下又开始忙碌,预备着接旨后往西都受礼谢恩。 可虞昭却犹豫了,想起与西番国王和王后那一面之缘,若是相见,必定又要大费周折才能解释清楚。 见虞昭得了封赏,面色却不好,虞陆大致猜到了什么,正准备去与南荣卫骁商议,传来个消息,打消了这个顾虑。 国王与王后体量,知道行路劳苦,和宁郡主大病初愈,免觐见谢恩之礼,西都派特使亲自过来行册封礼。 闻得消息,虞昭暂时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被洛枝和南荣夫人拉着摆布,请来了叶城最好的裁缝,逛遍了叶城所有的珠宝铺,做了好些套郡主礼制的华服和礼冠。 待那些衣裳穿在身上时,虞昭忍不住想起耶格岐原说过的话。如今果然见识到了,西番的华服也是收袖的,穿着比大楚的常服还舒服些。 在此地,未婚女儿家都将乌发垂下,耳前的头发编成辫子,可扎起为髻,饰以金银或鲜花。 也可自由垂在后方,带个花环也好看。若实在要彰显身份,便在额前坠颗宝石即可,灵动娇俏,自由极了。 西番与大楚贸易来往密切,文化也多多少少也互相影响着,衣着便是其中一方面。 大楚的衣物虽繁琐,但穿上走路时那摇曳端庄的姿态别有一番美感。固在西番,许多女子日常也爱穿着中原样式的衣物。 起初虞昭初入南荣府,南荣夫人见她带的衣服皆是大楚样式的,以为她喜欢,也怕她不习惯,给她新做衣物大多是广袖样式的。 册封当日,虞昭穿上西番特有的衣服,依旧美得惊心,还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虞昭在镜子里打量了一会儿,微笑着转了一圈,有些羞怯地问南荣夫人:“祖母,好看吗?” 南荣夫人笑得眼睛眯起,立刻答道:“好看!天下女儿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的心肝肉。” 洛枝也拉着虞昭细看,眼睛发光,嘴上念着:“是了,我的和宁最好看……” 后见她拿出个东西,系在虞昭的衣襟上。嘱咐道:“这是阿吉最喜欢的坠子,送给和宁了,好好带着,以后就不会生病了。” 定眼看清是什么东西,虞昭有些惊讶,那串红玛瑙坠子,分明与耶格岐原先送的那个一模一样。 但离开当日,虞昭刺了楚子凯那一刀后,悲痛欲绝,神智快崩溃,任由那坠子掉在血泊之中,无心思去寻回。 不想今日又能得一个。南荣夫人在一旁解释道:“这是王室耶格氏族特有的玛瑙坠,王子公主出世后,国王就会赐平安坠,你阿吉这是想将这祝福送给你呢。” 原来是这样重要的一个东西,虞昭听后,有些后悔了,当日不该轻易拿走耶格岐的那一个,拿了也不该将它弄丢了,本应该托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才好。 思绪间,特使来临的传报声传入屋中,南荣夫人连忙领着虞昭出去等候着。 册封过后便是贺宴,所以一同候旨不仅仅是南荣府自家人,叶城、邻城诸位与南荣府交好的官员以及家眷,皆来观礼祝贺。 众人同在大厅等候,见虞昭出来,诸位夫人立刻簇拥上去,恭敬地说着吉言,虞昭一一回礼,没失了南荣府半点礼数。 特使的车驾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南荣卫骁带着诸官员先往门口走去,南荣夫人带着诸女眷紧跟在后面。 站定后,虞昭跟着南荣夫人欲行礼,只见前方南荣卫骁及众官员齐俯首。“恭迎王太子。” 闻声,虞昭惊愕抬头,对上耶格岐蕴满喜悦情意的双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0章 有心 承恩妃正文卷第110章有心初春的风依然是寒冷的,但西番的太阳带着暖意,阳光洒下,那点寒冷就不足为惧了。 宾客络绎,谈笑祝贺声更为南荣府添了一丝热闹的气氛。南荣卫骁遂下令,将宴会移到园子中,再将花房精心培育的各类鲜花都拿出来装点,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做乐,好不惬意。 西番人不论男女,大多都是会喝酒的,酒过三巡,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 南荣卫骁觉得体弱之人饮酒伤身,主动起身,为虞昭挡着那些热情的祝酒。一轮下来,醉得开心。 酒后情绪高涨,南荣卫骁心中喜悦便兜不住了,朗声与所有宾客分享:“老夫的孙女儿和宁,孝顺得很,打理生意处理事务也比我还强!博学多才,有了她,府上那些对邻国繁琐贸易,轻而易举!” 实在是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虞昭本心不在焉,被他这样大动静的夸赞,怔愣过后,有些不好意思。 旁人却不觉,附和试探道:“将军自谦了,除此之外,郡主秀外慧中,又得国王陛下赏识,亲自派王太子来主册封礼,此造化谁能及得上,不知以后谁人有福气,能得她芳心。” 闻言,南荣卫骁醉中清醒,连连摆手:“还小还小,都不许与她谈论这事。” 洛枝公主的女儿实际年龄确实比虞昭小两岁有余,年龄十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奇怪,反正看起来无太大差别,众人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听了南荣卫骁这话,众权贵便知,他这态度,是想先将这颗掌珠留在手中,有些人忍不住面露遗憾,来这的真实念头,稍有些打消了。 耶格岐坐于上位,自见到虞昭开始,眼角余光就没能离开过她,为确保不会贸然给她制造麻烦,一直不曾跟她说话。 此刻听了这些人与南荣卫骁的谈话,耶格岐放在了心上,发话帮腔:“南荣小姐婚嫁之事,关系叶城治理大权以及府中家业传承,父王之意,需是郡主自己属意,再由父王亲自赐婚。” 这话将王权带入,告知现场诸位有想法之人,私自请媒,便是与王室作对了,确实能为南荣府挡去了许多没必要的周旋。 南荣夫人连忙带着虞昭起身,行礼谢道:“有劳陛下挂念,臣妇与和宁感激不尽。” 耶格岐笑道:“南荣府百年世家,加之为洛枝姑姑的婆家,父王甚为看重,待过些日子,天暖了些,父王母后欲请将军与夫人,举家往西都王宫做客。” 南荣夫人恭敬答道:“陛下王后相邀,臣妇荣幸之至,在此先谢过。” 一言一语,宴会就到了尾声,虞昭被风吹了吹,有些头疼,南荣夫人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让人带着她进屋子去。 众人见此,生怕因自己的缘故,又将南荣府这朵金贵的小娇花被寒风吹萎了,皆起身告辞。 南荣卫骁喝醉了,去门口送完客后,一头扎进屋子里呼呼大睡。 用尽手段叫不醒他,南荣夫人无奈,不得不替他应酬,面带歉意出来,对耶格岐道:“老爷不知礼数,王太子别见怪。” “怎会,父王也时常夸赞,将军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守大礼之人才最难得。” 见人都散了,耶格岐心心念念,终于又机会开口:“洛枝姑姑常年待在叶城,父皇甚是挂念,此番来叶城,也是来替她探望的,带了许多话给她,劳烦夫人引见,叨扰了。” “不敢不敢,王太子请随臣妇来。” 南荣夫人起身,准备带耶格岐去洛枝所在的阁楼,却见藕花从大门外急匆匆跑进来。 见她神色匆匆,心知出了急事,南荣夫人连忙拉着问道:“你不是陪着敏红儿吗,怎回来了?” 藕花着急告知:“夫人往百善寺后山去拜天神,不小心失脚,被树枝划了好大个口子,怕小姐担心,还不让我们回来说,我是偷偷跑回来的。” 闻言,南荣夫人又心疼又着急,正不知所措之时,听耶格岐主动道:“夫人不必陪着,着人带我去见姑姑就好,伤者要紧,快去吧。” 听他如此说,南荣夫人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了,连忙吩咐人备车马,见藕花还想进去,连忙将她叫住。“回来!别告诉和宁了,今日她吹了风本就不大好,若她一忧心,也跟着去,病了如何是好!” 慌成一团,南荣夫人忙中出乱,竟忘了耶格岐还在旁边,未道别就匆匆走了,不过耶格岐心里揣着事,不在意这点小节,迫不及待迈步往里走去。 今日洛枝在席上开心,也贪杯,和虞昭一同回了屋子后,暖烘烘醉醺醺困意就上来了,拉着虞昭的手睡得安稳。 虞昭怕惊动她,就坐在她床旁陪伴,单手翻着书看着。过一会儿,就听侍女进来,小声告知:“小姐,王太子在楼下候着,是否要将公主叫醒。” 虞昭想起方才耶格岐看见自己的神情,带着欣喜,并不见有多惊讶,便知并非巧合,此番他是自己寻过来的。 来都来了,躲是躲不过的,虞昭摇摇头,答道:“我去见就是,别叫醒她了。”说完,小心翼翼将洛枝公主的手拂下,跟着侍女下了楼。 耶格岐没有在屋子里,就在阁楼下方的场院里等着,手上拿着一幅画。见虞昭下来了,脸上欣喜地笑再忍不住。 选择视而不见他眼中热情,虞昭下了楼梯,隔得远远的,中规中矩的行礼:“王太子安。” 耶格岐先出言将周围的人遣散,这才迈步向虞昭走来,十分激动,言语急切。“我寻了你许久,做梦都没想到,你原离我这样近……” 克制不住激动,顷刻间,耶格岐已至虞昭面前,直盯着虞昭衣襟上的坠子,欣喜问道:“你原是来西番找我,歪打正着寻回亲人的吗?” “不是。”虞昭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再次与他拉开距离,告知:“是我娘机缘巧合认出了信物,所以才来西番的,不想她的阿父竟是南荣将军。” 耶格岐走近一步。“那你以后也会留在西番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1章 入心 见他不提半分大楚宸妃起兵夺权一事,虞昭问道:“王太子可知我在大楚干了何事?不怕我会牵连到西番吗?” 耶格岐果断答道:“大楚先帝都跟我说了,但我不信当年冒死救国的女子会叛国弑君,若真是你做的,也是被他们逼得无奈。” 虞昭语气平和告知:“自己拿刀的事,旁人如何能逼我。” “那我后面的猜测也并无道理。从前我便看出来了,当今陛下,对你,很是约束。他不愿放你走,你被逼无奈,才会谋划当日之事。” 心甘情愿便算不得约束,他这话知说对了一部分,楚子凯不愿放手是真,但此方法,于虞昭来说,也是痛不欲生的。 想得心中微酸,虞昭不想继续开口说话。但还是忧心,若耶格岐将自己所在之处传出去,又会掀起没必要的风浪,于是恳请道:“从此,我便只想默默过完余生就好,劳烦王太子为我隐瞒当日诸事,我再不想挑起任何事端,连累阿祖与祖母。” 听她这话,耶格岐便知她是选择留在西番,不打算走了,心中欢喜,柔声答道:“你放心,我自然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听了保证,虞昭还是担忧,定是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才让耶格岐发现的,担忧线索流露,若不清除,会生事端。警惕问道:“不知王太子是从何处得到我的消息的。” 耶格岐温柔笑笑,缓缓走近,将手中的画展开给她看:“派出多名密探寻你未果,不想无意间得到了这画,此画上的明珠,我只看一眼,便能入心。” 虞昭探身观望。 画上提名《明珠寻善图》。 原是除夕那天,虞昭同南荣夫人去上香的场景,庙前人声鼎沸,白雪之中,额上带着红花印的掌上明珠格外耀眼,当真是美得一眼入心。 …… 翌日,晨起天边微亮,屋中守着的侍女估摸了下时辰,轻手轻脚进屋,将床帘子拉开。 却见虞昭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侍女询问道:“小姐是要再躺一会儿,还是起身?” 细思了一会儿,虞昭立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扶着她的手下了床。“祖母可起了?” 那侍女答道:“夫人着人来嘱咐,她今早要出去一趟,说小姐去和公主一同用膳就是。” 自昨日宴会结束之后,虞昭一直不见南荣夫人,被告知她去百善寺还愿,也没多想。可现在一大早又不见了,心中生了疑,着急问道:“可是去百善寺?” 那侍女还没做答,就听德娘的声音从外面院子里传来。“和宁小姐起了吗?” 闻声,虞昭胡乱穿上鞋子,快步迎出去,扶在楼拦上看,见确实是她,才开口问:“德娘,祖母去百善寺为何不带我,可是我娘出了何事?” “我的小姐啊,您当心别着了风寒!”见她衣衫单薄,德娘语气急切。慌张上了楼,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屋子里带,边走边答:“大小姐不过不小心摔了一跤,无大碍的,和宁小姐不要慌乱,你若病了,她才会心疼。” 一听果然是虞陆出了事,虞昭坐不住了,连声吩咐人更衣,准备去百善寺看她。却被德娘按下了。“小姐现在别去,乖乖待着,夫人说过,大小姐此劫因祸得福呢。” 不知这话什么意思,虞昭愣住,德娘也不解释,只笑得欢喜。神神秘秘道:“小姐只放心就是,一切有老夫人安排着,时候到了,自然会知晓的。” 见此,虞昭无奈,多次确认虞陆伤势并不严重时,这才放下心来。 几言几语将虞昭劝住了,德娘再嘱咐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留虞昭满头雾水,还在思考着她口中因祸得福之言是何意思。 又听侍女来告知,说洛枝还未起身,虞昭也无心梳洗用膳,遣了人下去,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发神。 阳光从窗缝中照进,将虞昭思绪拉回,不由走至窗前,将窗户大开。光瞬间照满了整间屋子,窗前露台上的格桑开得明媚,随风轻扬。 西番的宅子很有特色,四处阁楼围成一个院子,下面的厅堂用于待客品茶,上方的屋子用作卧房,窗前都有一个小露台,可种些房主喜欢的花草,又不挡视线。 从楼上可望见下方宽阔场院,中央立着风水树或假山假泉,周围点缀着修剪得齐整的绿植。 最有意思的还是廊前的一颗葡萄藤,长得茂盛,阳光洒下,投下一片阴影,天然一个凉棚。 洛枝年轻时刚嫁过来时,还是个爱玩耍的小姑娘,在那片葡萄藤下扎了一个秋千,之后十几年,那秋千无人动过,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此刻,不仅秋千上沉积多年的尘埃没有了,旁边又多坠了一个,上面又坐了人,晃晃悠悠开心地笑着。 虞昭不愿下楼,洛枝还在睡着,院中各侍女闲适,除了荡秋千的,绣花的绣花,谈笑的谈笑。岁月静好,确实美满。 晨起时分的阳光温暖柔和,虞昭晒着,舒服得眼睛微眯,忽见门外跑进一个丫头,递给荡秋千那丫头一封信。告知:“我哥让我给你的。”后又匆忙跑走。 接信的侍女脸腾地一下红了,周围的人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都放下手中的事,瞬间围上去,打趣调笑。 这场面看得虞昭也忍不住将最嘴角微微勾起,散下的发丝被微风吹起一缕两缕,十分有美感。 忽听见楼下的笑声停了,闹成一团的人都起身,齐齐朝着一个方向俯首行礼,虞昭目光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原是耶格岐来了,远远就望着趴在窗台上的虞昭,眼里满是惊艳。“你窗前的格桑,被这样一衬,也黯然失色了。” 本昨日册封礼贺宴结束之时,耶格岐就该随使团返回西都。昨日却听他提出,奉国王之令,要巡查南荣府各大酒庄。 王室之令,南荣卫骁自然不能拒绝,遂将客园收拾出来,留耶格岐暂住。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大清早不奉命去看酒庄,赶着来了虞昭所在的阁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2章 执意 耶格岐言语中带着的亲昵,谁都听得出来,虞昭有意划清界限,客气道:“王太子谬赞了,怎不和阿祖一同去酒庄,是来找阿吉的吗?” 全然不在意她语气中的生疏,耶格岐直接答道:“将军先去打点了,我想先过来跟你说说话。” 只是因一幅画,耶格岐就愿大费周章寻来叶城确认,虞昭心里明白,如此细腻的心思,绝对不是对待寻常友人所持有的。 昨日,与他谈话后又得知,当日以为宸妃起兵造反公知天下后,耶格岐为让虞昭得到保全,不顾代价给源帝递了密函。 此等不理智的做法,心意太重,让虞昭觉得受之有愧。 昨日事务繁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虞昭心知,一定要把话当面挑明,方才能不让耶格岐继续将真心错付。遂关上窗户,挽好头发下了楼。 耶格岐就在楼下没动,眼神不离从楼上下来的人,笑得温柔。“你来了西番会笑了。” 虞昭点头,仔细解释:“也并不是因为来了西番,只是因为寻到了家人。” 说完,虞昭就在廊下坐下,与他保持着远远一段距离。耶格岐也不移步,就站在原地告知:“我也不一样了,我会说中原话了。” 这一听,与之前相比,确实流利许多。虞昭心如明镜,知道他下这么大的功夫,是为了何人,摇头告知:“王太子何苦费心去学这个,若是为了什么人,怕这心意会被辜负。” 虽没有直接指名道姓是被谁辜负,可是言下之意,二人都清楚得很。 院中的侍女们听不懂中原话,见耶格岐脸色微变,笑容慢慢消失,以为自家小姐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有些慌乱。过来拉了拉虞昭,提醒道:“小姐,对王太子不能无礼。” 见耶格岐不做反应,虞昭站起来,对他微微欠身。开门见山道:“十分感谢王太子为我所做的一切,虞昭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报答之处,定当全力以赴。正是因为王太子有恩与我,我不敢有半分欺瞒,我与王太子之间,只有恩情可言,其余若有何处让你误会之处,我在这再次跟你说声对不住。” 拐来拐去的一段话,简单来说,不过想是告诉耶格岐两个信息,一是对不起,二是我本无意,是你自作多情了。 此番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虞昭话中明晃晃表明的拒绝态度,让耶格岐十分难过,但丝毫没有放弃之心。 沉默良久,耶格岐定定看着虞昭挂在衣襟上的玛瑙坠子,有了点底气,不甘心问道:“你既然是喜欢他的,为何要离开?若不喜欢他,何以认为就不会喜欢上我。” 虞昭大方承认:“离开不代表我就不喜欢了,至于缘由,千千万万,皆是我自己的事。” 又是拒绝,尽管虞昭再次将态度放明,耶格岐依旧不信,走近一步,追问道:“他妻妾成群,到底有何值得留恋之处?你若愿意,拜过湖灵之后,我此生就守你一人。” “我此生也只属他一人,” 长痛不如短痛,虞昭觉得,必定要让他彻底死心才好,直接告知:“我与他行了三拜,宣过誓,三生之约白首之盟。离去已是违背了当初诺言,再不愿连心都不留给他。” 三生之约白首之盟,留心于他,虞昭说这话时,无比认真虔诚,终于让耶格岐怔愣了。 欲言又止,耶格岐好似无奈至极,来之前准备同她说的许多话,皆化作一声叹息。 见此,虞昭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料定他应该是放下心思了 又随耶格岐目光看到自己衣服上的坠子,虞昭终于明白过来,他原来是误会这个,连忙扯下来,解释道:“再次抱歉,王太子原赠予我的那个玛瑙坠子,就是和阿吉给的这个一样的那个。被我不小心弄丢了,还请王太子恕罪。” 原来是这样,耶格岐知晓了缘由,心中那点期望彻底没有了,越发失落,轻声回应:“无妨,既然是送你的,你如何处置,我都不会怪罪的。” 他说话时,眼神微微垂下沉思,好似失落慢慢,可眼神中却燃着斗志,几次自问内心,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 昭并无心细看,只觉直截了当说出的话将意思传达了就好,又见他不再盯着自己看了,认为此事就差不多与他说开了,起身欲离开。“谢王太子海涵,我不陪了。” 时辰不早,见虞昭想上楼回房,侍女看了看天色,提醒着她。“小姐,时辰不早了,差不多要将公主叫醒用膳了。” “好。”虞昭答完,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直接迈步往对面楼走去,至院中时,依然小心翼翼绕开耶格岐。 深思熟虑良久才表明的心意,见虞昭除了拒绝外,更有拒人千里之外之势,耶格岐心中期望破灭,十分不甘。 待虞昭走至阁楼楼梯处正要上去,耶格岐再忍不住,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急切道:“可你现在是南荣府唯一血脉,不可能为了一个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人空守着,不过时间问题,你终究是要与人婚配的。” 纵然西番民风再开放,此举也算得上失礼了,周遭侍女虽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被耶格岐此举惊得目瞪口呆,连忙低下头不敢看。 虞昭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慌乱一瞬,镇定下来,果断拂下他的手,无奈告知:“心知所属,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什么。” “只不过是行了个礼。”西番人最注重归人湖的白首之礼,可对于虞昭和楚子凯的这次,耶格岐不想认,争执道:“湖灵不会祝福没有结果的恋人,你与他的礼做不得数,反正你终究要寻得一个人共度余生,为何那人不可能是我?” “不可能的。”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让耶格岐的心一阵刺痛,依然忍不住固执争取,企图用现实让她看清事实,明白自己才是适合她相伴一生的人。 “以你现在的身份来说,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不是吗?我不介意你现在心里有他,人非草木,你还不知我心,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来日方长,我有信心。” 哪怕是再相熟的人,虞昭都拿不出面对楚子凯那样的耐心,再次直接拒绝:“我不愿,还请王太子切莫再为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3章 不改 对虞昭的感情来源,耶格岐曾经在内心认真探寻过,原就是与她相遇在沙漠那一刻,便已经将种子深埋了。 被歹毒凶恶之人弃于那样险恶的环境中,处处都有蛇蝎野兽,本以为此生命尽于那荒凉之地,忽有人如同神一般降临将自己拯救。 如同随处都充斥着危险的黑暗中,投下了指引生路的一道光,自然是珍视的,自然是想拥有的。 当得知虞昭的身份为楚天子御妃之后,耶格岐自知此生恐怕无缘,遗憾满心。却依旧不惧艰险,想守护她安好。 无意间得知她身份是假时,耶格岐暗自欣喜,那遗憾成了让死灰变本加厉复燃的火种,越想越在乎,越在乎越思念。终于忍不住在大楚百年纪元庆典时,不远千里去与她相见。 付出情意之人感同身受于其余付出情意之人,第一次看清楚子凯看虞昭的眼神时,耶格岐便知道,他对虞昭也是有意的。 尽管知道楚子凯日后是掌天下至权的人上人,耶格岐也丝毫不惧,因为明白大楚礼法森严,楚子凯所肩负的责任注定成了与虞昭同归的阻隔。 耶格岐还十分确定,楚子凯身为大楚君主,他的后宫绝不会只留一人容身。如虞昭这般有气魄的女子,定不会忍受一生相伴之人有二心 事实证明,虞昭确实忍不了,她想方设法逃出来了,耶格岐底气十足,却唯独没想到,她对楚子凯用情至深,竟有守心独终的想法。 耶格岐内心种种复杂的想法,虞昭感知不到,只认为与他大漠相遇后,交情甚少,这情意生得有些莫名其妙。 断定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只要不再任由其继续发展,虞昭不觉得割舍之后会有多痛苦。遂也不等他说话,转身径直上了阁楼。 走得决绝,留耶格岐独自站在院中,其实并不是没想过会被虞昭拒绝,耶格岐自认自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觉得只要真心相待,她的心终归有一天会被自己打动。 可如今看来,事情和之前想的不一样,本以为虞昭选择离开大楚,便寓意着她将楚子凯放下,可不曾想她人来了,心里还是将他装得满满的,既走不到她的心中,何谈有打动的机会。 想到此处,耶格岐垂头丧气,踌躇不舍,最终等到小厮过来禀报催促,才转身离开。 虞昭在阁楼上暗中观察,将耶格岐离去前的犹豫尽收眼底,心知那犹豫代表着他心不死,默默将衣襟上的坠子取下,定下心思陪着洛枝吃饭,心中苦恼挥不开,食如嚼蜡。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南荣夫人才从百善寺回来,虞昭心忧虞陆的情况,却被德娘看着不能出门,早早在门口等着,看见了马车,连忙上前问道:“祖母,娘的伤可严重?” 不知为何,南荣夫人下车时,脸上却带着欢喜的笑,拉着虞昭的手边走边答道:“你宽心,敏红儿的伤不重,没事的。” 虞昭越发看不懂了,就算是伤不重,摔倒怎么想也不算是一件喜事吧,看德娘与南荣夫人的态度,好似这一跤摔在了金山上似的。正想开口询问,南荣夫人却先问道:“你阿祖呢?我要与他商量事情?” 虞昭答道:“阿祖去城门送别王太子,现在还没回来。” 见她满面愁容,南荣夫人知道她是在挂念虞陆,出言告知缘由。“祖母告诉你,你先别奇怪。在咱们西番,有些风俗与你和敏红儿从小长大的那地方不一样,今日我去百善寺,是因为你娘的姻缘到了。” 千想万箱,唯独没想到这一层,虞昭觉得不可思议,惊得眼睛瞪老大,实在不敢相信,她们神神秘秘忙活,竟是为了这事。 要说虞陆,现在已经是三十好几,容颜依旧不显老态,但自被虞程辜负后,清心寡欲,对情爱之事从来避而不谈,只差没有削了头发当姑子去。 如今乍然听南荣夫人提及她的姻缘,虞昭不由愣住,好久缓不过来。南荣夫人轻轻敲了敲虞昭的额心,将她从惊讶中唤醒,笑道: “和宁啊,你与敏红儿一样,或许觉得这合礼法,但缘分到了,若她真能找到一个疼她护她的人相伴终身,顾着那冰冷无情的礼法做何用?” 倒不是觉得虞陆要重新嫁人不合理,虞昭只是觉得惊讶,深知虞陆是个不爱与生人打交道的,怎去了一趟百善寺就遇见倾心之人了呢?满心疑惑,开口问道:“那娘的那位有缘人是谁啊?” 南荣夫人拍拍她的手,正要告知,却听后面南荣卫骁急切的声音从后传来。“和宁,等等。” 二人闻声,驻足回头看,只见南荣卫骁面带急色,脚步匆匆好想有什么急事一般,虞昭答应道:“阿祖,有何事吗?” 南荣卫骁将南荣夫人拉到一旁,悄声说了什么,却见南荣夫人脸上笑意瞬间消失,面色疑惑看着虞昭,后又喜笑颜开。“老爷,此事或许可行,咱们慢慢问问和宁的意思,既能如此,再好不过了。” 听她如此说,南荣卫骁点头,轻声对虞昭道:“先进屋吧,阿祖祖母和你慢慢谈。” 今日南荣卫骁哪都没去,只带着耶格岐去了酒庄,当看见带着那不知忧喜的脸色赶回来时,虞昭就将情况摸索得差不多了。 三人坐定后,听南荣卫骁将事情仔细叙述一遍后,虞昭这卦算的果然不错。 原耶格岐未有过放弃之意,依旧坚持自己所想,且直接绕过了虞昭,同南荣卫骁提出南荣氏与皇室再联姻一说。 比起这件事,南荣夫人先前打算与南荣卫骁商议的事情,不足为提了,祖孙三人都静默思虑着。 良久,见虞昭不开口表态,南荣卫骁便明白了她是不愿的,先出言表明态度:“你的婚嫁之事,自然是看你自己愿否,阿祖与祖母能给的,只是建议罢了。” 从现在西番政局来看,耶格岐的提议确实合情合理。 世人皆知,南荣府嫡系一脉,只留了南荣和宁一个女儿家,与她的婚姻,所带来得利益十分诱人,偌大家产也就罢了,叶城治理大权,才是令西番所有世家都垂涎的一块肥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4章 利弊 如耶格岐先前所说,身为南荣世家的继承人,虞昭不可能一生不婚配。 再过几年,等夫家定下,叶城治理权的传承,便避免不了与南荣府以外的人挂钩。 谁都不能保证,南荣和宁未来看中的夫婿,不会是觊觎这权别有用心之人。 虞昭回了南荣府,话。 其实入南荣府那一刻。虞昭心中就细细思量过,若是以后避免不了要嫁人,那人只要不介意。且心地善良,懂得孝顺阿祖祖母和虞陆洛枝,便可以。 唯独耶格岐,虞昭从来没考虑过,不单单是因为惦记着他的恩情,不愿委屈他娶一个同床异梦之人共度余生。还因为他原来也是楚子凯耿耿于怀的人,嫁了他,虞昭心中那种当了负心人的愧疚感更甚。 除开这些因素外,还有一层缘由,让虞昭不得不顾忌。 离开不算太久,虞昭清楚,楚子凯搜寻自己下落时,眼睛必定也紧紧盯着耶格岐,若他身边真的多了个人,不可能瞒得住掌天下至权的天子。到时候麻烦接踵而来,便不只是愿与不愿这般简单了。 想到此处,虞昭暗自苦恼,实在不解,耶格岐看起来绝对不是会为情变得痴傻的糊涂人,此举弊端如此多,他必然也知晓,想不明白他这般坚持是为何。 见虞昭一直不说话,南荣卫骁心下为难,不知该怎么说,转头对南荣夫人道:“把那些帖子拿出来给和宁看看……” 闻言,南荣夫人起身,好似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照他所说进了内间。 过了好一会儿,见南荣夫人拿着一沓帖子,出来递给南荣卫骁。接过后,一张张翻开,南荣卫骁边看边叹道: “你没回来之前,那些公子哥儿,谁有闲心来搭理我这个老家伙,只专心谋划着我走之后,如何能瓜分到南荣府一份家业。你回来了,就被他们盯着不放,阿祖在时,能为你挡住这些,可我走了,你如何能应付得了。” 那一张张帖子,虞昭确实没见过,大抵是因为被南荣卫骁不想让自己烦心,尽数挡着。且能看出,那些帖子之中,里面也夹杂着许多与南荣府断交许久的世家送来的。其中目的,昭然若揭。 利弊在眼前,虞昭权衡不下来,又陷入为难之中,却听南荣卫骁安慰道:“和宁啊,无需为此事伤神,一时半会儿,阿祖还走不了,你慢慢想,王太子也说过,此事不急,你愿意了,才能做数。若实在不喜欢,那阿祖便替你回绝了,日后再挑你心仪的良人即可。” 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此时真能出现一位不图任何利益,对虞昭倾注全心的良人。 但是个人都明白,那些盯着虞昭的人,眼里全是她身后的南荣府,实现此期望的几率太过渺茫。 如今风声未过,虞昭暗中打算着,必定还要隐藏一段时间,待楚子凯注意力转移后,才能细思与耶格岐联姻一事是否可行。 不过看着眼前头发花白满面皱纹还为自己今后幸福操心劳思的南荣夫妇,虞昭心下不忍,只得道: “我刚回阿祖与祖母身旁,实在不想如此之快就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过些日子再议可好?不过阿祖放心,我是信你的,未来的夫婿,除了我愿意之外,还得阿祖同意了才能作数。” 她这话出口,如同给了南荣卫骁一颗定心丸,从中可听出虞昭虽并没有答应,但也不是拒绝,只是觉得时候未到。 且表明了态度,信阿祖,要阿祖认可的人才可为夫婿,南荣卫骁稍微放了心,笑着点头答道:“甚好,甚好,和宁懂事,阿祖现在可就放心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5章 疑惑 联姻一事,表面看虽像是告一段落,实则在虞昭松口表态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 虞昭能确定的是,当日自己拒绝得决绝,分明让耶格岐看清了态度,可他还不愿放弃,甚至直接与南荣卫骁谈论此事,用其中利弊让虞昭不得不应下。 这举动太极端,不由让虞昭心惊,仿佛明白过来,耶格岐所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情意,并非如先前所想的那般浅薄。 若是一时兴起,怎会不择手段不问真心也要先将人稳住,承担的风险这样大,昭示着耶格岐对虞昭非同寻常的在乎。以至于要赌,像是打定主意想先让虞昭留在身边,企图日久生情。 得到任何人如此深情,虞昭都不会像这般苦恼。可耶格岐实在和旁人不一样,他是西番未来的君主。 倘若有一天,虞昭行踪暴露,楚子凯为泄愤逼迫西番交人,耶格岐若是选择与他对抗,便是两国之争。 此后果太严重,是虞昭绝对不想要看到的。 可如今,从西番内部局势来看,耶格皇族与南荣府联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虞昭若此刻不应下,又忧心耶格岐是否会再做出急切举动。若这时候闹出什么动静,大楚那边,定能闻得消息。 所以对于此事,虞昭无奈至极,只得先行拖延之计,心中祈祷着,但愿楚子凯的恨意在意能随时间消散,不再腾出心思寻自己的下落。几年之后,一切都忘记,天各一方,两人都得以安好。 …… 自虞陆在百善寺受伤之后,每日清晨天不亮时,南荣夫人都要带着煨好的补汤,乘上马车过去,还特地吩咐德娘要拦着虞昭。 听虞昭一直在门口闹,喊着要跟着去,南荣夫人掀开帘子,敷衍哄道:“你就在家乖乖待着,祖母去看一眼就回来。” 话说完后,虞昭探着身子,还没来得及张口回应,就听南荣夫人就命令着车夫赶快驾车,一骑绝尘,霎时便看不见踪影了。 望着那马车留下的车辙印,虞昭无奈,再不甘心也只能转身往回走。 自问世以来,虞昭甚少有这样缠人的举动,今日非闹着要跟去,实在是因为好奇的紧了。 前晚与南荣卫骁商议耶格岐提出的联姻之事后,南荣夫人将关于虞陆的事也说了出来。 不过神神秘秘的,只告诉虞昭求娶虞陆那人,是邻城纺纱庄的老板,其余的事,一概全瞒着虞昭。 不知那人品行如何,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让那人与虞陆结缘了,情况不明,如何让虞昭放心。偏偏南荣夫人什么都不跟她说,还非不让她自己去看。 郁闷至极,毕竟婚姻之事关乎女子今后命运,虞陆身为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与她未来相伴终老的人,自然是让虞昭上心的,此事也想出一份心思。 无奈南荣夫人却说:“和宁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呢,这些事情祖母安排就好了,你娘也是祖母的女儿,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这番话说了多次,虞昭自然知道南荣夫人不会亏待虞陆,可她越是瞒着,虞昭一探究竟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无奈被德娘看住,总不能翻墙逃出去看吧。 想到翻墙,虞昭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藕花,连忙叫来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去百善寺换了藕花回来,我昨晚做了噩梦有些害怕,她陪着我我觉得会好些。” 只要虞昭不闹着出去,这不算是什么为难的事,那侍女应下,当既上了马车往百善寺去。 不过一会儿,藕花好似迫不及待也要同虞昭分享,急匆匆飞奔进院子,迎面就撞上德娘,手忙脚乱整理了仪容。做模做样行了个七歪八倒的礼:“姑姑好。” 看她这般咋咋呼呼的样子,德娘眉头皱起,不放心,将她拉到一旁,悄声嘱咐:“夫人特地嘱咐过,先什么都别跟小姐说,要等她慢慢接受才好。” 藕花连连点头,打了个响指示意她放心,一溜烟又往阁楼上冲去。 一打开门,虞昭早早倒好了两杯热茶,头也不抬问道:“祖母不让你跟我说?” 藕花点点头。 虞昭将茶递给她,又问:“那你还打算跟我说吗?” 没有丝毫犹豫,藕花上前接过茶水,坐着喝下。还不等虞昭问问题,直接道:“小姐,那男人可真有钱!听住持姑姑说,心也善,对夫人也挺上心,就是夫人自己好似有些不愿意。” 闻言,虞昭挑眉,问道:“我娘她是顾忌礼法还是怎的?” 藕花有些踌躇答道:“其实我看出来了,夫人她多少是有些心动的,但……许是她觉得自己腿不好,有些不愿,再一个,就是顾忌着小姐你……” 吞吞吐吐的,虞昭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虞陆因腿瘸自卑,虞昭知道的。可顾忌着自己乍一听,只以为她是怕自己不同意。 转念一想自己早就表态了不会反对,南荣夫人还是瞒得这样紧,虞昭便知不会这样简单。开始怂恿藕花:“没什么好顾忌,前因后果如何,你实话告诉我就是。” 藕花摇头,嘿嘿嘿地干笑几声,缠着虞昭胳膊讨好道:“小姐别为难我,我若告诉你了,我姐会怪罪我的。” 虞昭抬头扫她一眼,嘴角一勾,慢条斯理从袖子里拿出个宝石手串,左看右看,往投射在桌上的阳光中一放,宝光璀璨,把藕花的眼睛晃得亮晶晶。 她那小财迷样,被虞昭尽收眼底,所以即刻便被拿捏住了后颈。 虞昭将那手串晃了晃,故作语重心长:“我瞧你被你姐姐管束得可怜,不如咱们陪点嫁妆把她嫁出去吧。你就不必怕她了,可以跟我说了?” 藕花眼神直勾勾盯着那手串,听了此言,头摇得脸上肉都在抖,立刻答道:“不如小姐赔点嫁妆把我嫁出去吧,如此我也不必怕她了。” 这话倒真把虞昭逗乐了,笑着捏了捏藕花的脸,把那本就是送给她当生辰礼的手串给她戴上,问道:还怕她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6章 缘至 “不怕!谢谢小姐!” 有钱底气足了,藕花喜笑颜开,摸了摸手串上珍贵非凡的宝石,把先前众人的嘱咐全都抛之脑后,将这些日子百善寺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夫人进寺第二天,做了斋饭,准备同姑子们一起,给孤苦伶仃的乞丐们发放。不想刚做好,转头那一屉馒头就不见了,出去寻,寻见一个小孩,脏兮兮的,衣兜里揣着一大包,吃得跟只小狼似的。问他话也不答,大伙儿都以为这孩子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夫人瞧着她可怜,带到屋子里给他做了饭吃。” 听到此处,虞昭心下了然,问道:“那孩子是那位纺纱庄老板的?” “小姐,你原来知道啊?” 见虞昭准确猜中那孩子的身份,藕花惊奇得眼睛瞪大,第一波惊讶还未过去,却又听虞昭道:“所以那老板是个有孩子的,你们和祖母就是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丝毫不差,藕花点点头。“小姐都知道了,那就算不得我告知的。”又将手腕一护,神情如小狗护食一般认真,一本正经道:“不过到我手里的东西,无论是谁,就别指望我还回去!” “财迷!”虞昭边说边伸手,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又笑道:“拿了东西就要办事,所有事情都要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见她没有收回东西的意思,藕花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将这些天的事交代个干净。 原那纺纱庄的老板名唤闻晟,与原配育有一女二子,原配夫人生小儿子时,不幸难产逝世,后无再娶之意。 余下的那个孩子自出世没见过母亲,性子孤僻,趁闻晟外出采办的时候,其余世家小孩对其奚落调笑,那孩子与他们打了一架,被长姐责骂后跑出了庄子。 一跑跑到城郊的寺庙,偷偷从狗洞里钻进去,在林子藏着歇下,好强不愿回去,风餐露宿了好几天,那日实在受不住饿,偷了馒头,才被虞陆发现了。 闻晟焦急万分中得了消息,这才匆匆寻过来,给虞陆赔了罪,想带着那孩子离开。 不想那孩子倔强得很,如同赖上虞陆一般,死命抱着门槛不走,哭闹得厉害。 一来二去,几番周旋下来,竟让闻晟和虞陆这两个三四十的孤家寡人对上了眼。 此后几日,闻晟便总带着小儿子,现身在百善寺,亲自送谢礼送了好几次。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稍有点心眼的人都看出他对虞陆有意。 虞陆本人自然也有所察觉,自觉如此不合礼数,那日清晨,便借口上山拜神还愿想躲一躲。 不想当日露水未干,虞昭不慎滑倒,掉入树丛之中,莲叶藕花将她扶起后,查看伤处,好长一个口子,正要去叫人,闻晟就赶着来了。 情急之下,闻晟没想那么多,连忙脱了虞陆的鞋袜给她的伤处包扎。 西番不同于大楚,此举在此地不算失礼,可在大楚,女子的双足向来只能是丈夫可见,虞陆从小又是受中原礼数管制,自觉羞愤,连忙吩咐莲叶藕花将自己背了回去,后紧闭大门,再不愿见他。 而闻晟,了解了情况,自知失礼,就在门口等着赔罪,恰巧就与匆匆赶来的南荣夫人碰了面,这才知晓虞陆原是南荣府的敏红儿大小姐。 知母莫若女,南荣夫人自然看出虞陆对那闻晟也是稍稍动了心的,派人四处打听,得知他确实是个老实憨厚之人,便有心撮合,想成了这缘。 摸清了事情来龙去脉,虞昭心中思量,有孩子不算什么,若能让虞陆得一良人常伴,快快乐乐度过余生,也不算坏事。不过闻晟算不算得上良人,还有待考量。 思绪间,就见一侍女进来,递上个帖子。“小姐,今年名姝节,是由邻城闻家大小姐闻莞操办,这头一份帖子,就送到咱们南荣府来了。” 虞昭接过打开。“谢闻小姐如此用心,应下吧……” 叶城周边小城林立,每一座城池,都装着千万户人家,其中总有一户最有名望的氏族脱颖而出,引领着城中百姓对外交涉,保持着各城贸易来往的秩序。 即是各方面都要对外交涉,当然就不止谈生意。用作人情来往的宴会,亦是数不胜数。 无论在何地,男子们都豪爽大气一些,只需上门招呼一声,就可结伴同行,或策马踏青,或寻欢作乐,不会觉得有何顾虑。 西番的女孩子们虽也直爽大方,基本礼仪却也不敢忘,不会动不动就跨城越界玩乐,大多只是相近几人报团玩得好。 不过一年只有一日是例外,为了让周遭各世家的女子有机会互相了解,叶城周边自古以来有个‘名姝节’的礼节。 这名姝节并不真是何节日,只不过是随意寻了个日子,让各位小姐们能聚在一起品茶谈笑,以待他日嫁作他人妇时,能有操持人情人脉的能力。 往年人人都认为,南荣府的孙小姐风吹就倒,家人把她藏得严实,不好去讨没趣儿,都默契地选择将她忽略。 今年可不一样,南荣和宁大病初愈,又得郡主之尊,名姝节第一份佳人贴,落在她手中,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事。 局外人却不知,巧的是,今年负责操办名姝节的人,正好是有求娶虞陆之心的闻晟的大女儿闻莞。 虞昭正欲了解闻家上下情况,所以此贴一来,欣然应下。德娘与众人都说:“这位闻大小姐,是位脂粉堆里的女英雄,年方十八,已是父亲生意上的得力助手,平日里又替父亲照顾两个弟弟,主内主外都是一把好手。” 听着这些夸赞,虽还未与这位闻大小姐会面,虞昭便觉心生敬意。母亲早逝,她那时也还算个孩子,却能担起本不属于自己的抚育之责,从此便可看出,此人无论品貌如何,意志定然十分坚毅。 不只是虞昭单方面好奇,闻莞递了名姝节佳人贴后,第二日,又附上一封书信,邀虞昭当日早几个时辰,到举办名姝茶会的依山楼,望与她单独会面。 此举虽让虞昭心下有些疑虑。但想到以后,闻莞极有可能会与虞陆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若是回绝了,会让她觉得失礼,最终还是决定提前去赴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7章 酸杏 名姝节当日,一大清早,虞昭还未起床,南荣夫人却比她还积极,早早就赶来阁楼了,忙东往西,帮着挑衣服,挑首饰。 老人家自己不便穿色彩鲜艳的衣裳,偏爱将大红大紫这种富贵之色添在小辈身上,好在不管是淡雅青衫亦或是明媚红装,虞昭的样貌都能称得起。 深思熟虑之后,南荣夫人最终敲定一件锦绣吉祥如意纹的大红纱绸裙,又配了好些金嵌红宝的首饰。 这类张扬华丽的装扮,不算是虞昭自己最喜欢的,可见南荣夫人开心,也不愿打破她这高昂的兴致。只管张开身子,任由南荣夫人指挥着侍女把自己打扮成个富贵娇娃娃。 穿戴完毕后,虞昭侧着身子在镜子里照了照,不由赞道:“祖母出手就是不一样,这样配起来显贵不显俗,好看。” 南荣夫人眼睛笑得眯起,起身再帮她理了理赤金纹的红衣,嘱咐道:“咱们府上为众世家之首,你今日算是第一次赴外宴,必须打扮得隆重些,不若别人会以为你不在意,是瞧不起别人呢。想谦虚,以后有的是机会谦虚。” 虞昭点点头,额前坠着的金华胜摇一摇的,与红花印相称得当。加之脸上那双眉目中的眼珠亮幽幽如同黑珍珠般,肤如羊脂玉,唇似红玛瑙,如同天下最珍奇的珠宝凑成了这张倾城面容。 南荣夫人又忍不住捧着虞昭的脸仔细瞧了瞧,略有些得意道:“何况你这张脸只要露出来,想谦虚也不能了,美又不是坏事,你是咱们南荣府的小太阳,就该如此耀眼,遮遮掩掩反会让人埋怨咱们不舍得赏光呢。” 这话说得有趣,虞昭忍不住和她一起笑,笑过之后就听藕花在外迫不及待催促。“小姐,走了,不若待会儿太阳大晒人呢!” 闻声,南荣夫人陪着虞昭往外走,嘴上笑道:“那丫头哪是怕太阳晒啊,分明就是这几日被关闷了寻着机会出去玩呢,前些天在百善寺里,我见她毛手毛脚,听说烧香的时候,差点打倒菩萨。” 虞昭答道:“祖母放心,我会看住藕花的,她虽咋呼,却正直,等再大些性子成熟了就好了。” “杏子?什么杏子?”藕花对食物十分敏锐,嗅觉听觉都是,此刻隐约听见两个字眼,急切问道:“小姐,哪里的杏子熟了啊,我去帮你摘。” 南荣夫人哭笑不得,大声对她玩笑:“依山亭有杏子,快带着小姐去吧,记得护好小姐,回来了我奖你几个中原运过来的黄杏给你解解馋。” 藕花吐了吐舌头,笑得俏皮,连忙答是,跳下车扶了虞昭上车。车开后,好似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藕花还不忘掀开帘子回头,大声道:“劳烦夫人,记得帮我留几个青点的,因为我喜欢吃酸……” 话还没说完,虞昭看不下去,一手将藕花拉回了马车。笑骂道:“馋虫!” 藕花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看着虞昭从袖口拿出两个青杏,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见此,虞昭连忙堵了一个在她嘴里,佯装微怒,笑斥道:“昨晚那杏子一运过来,就知道你惦记上了,馋归馋,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别人还以为我亏待你。” 咬了一口杏子,藕花酸得满足,鼻子眼睛皱成一团,缓过来后,含含糊糊笑两声。“那不是说是王太子特地给小姐送来的吗?我怎好平白开口要,这不逮着老夫人松口的机会,才厚着脸皮争取的嘛。”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虞昭却不动声色叹了口气。 西番本无杏树,这果子是大楚当季的时令,是耶格岐不远千里托人运过来的。 原是他认为虞昭长在大楚,饮食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想方设法将那些鲜果保存得当运送过来。不只是杏子,樱桃、杨梅等东西全在路上。 大费周章,可却不知,虞昭口味喜甜咸,向来不爱吃此等酸涩之物。但耶格岐什么都没过问,依旧费心费力送来。 虞昭明白他此举所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告知虞昭,大楚有的,来了西番,他依然给得起。 虽自那日重逢后,二人就再也没有会面,但耶格岐对虞昭的用心,南荣府所有知情人,都能感觉得到其中的真诚。 对此,南荣卫骁很是满意,南荣夫人也时常夸赞。似乎十分放心此人在自己百年之后,能关爱守护虞昭一辈子,而虞昭这个当事人,默默承受着这心意,只觉负担极重,却不知该做何回应。 毕竟不能相见,耶格岐能遥遥千里送来这些东西表达爱意,虞昭却没有说拒绝的机会,他越如此,虞昭心中就多一分担忧。 因为虞昭明白,人总是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耶格岐认为日久见人心。虞昭终有一天会被他打动。可虞昭自知心定如石,无论如何都还是不能接受。 她难以真正放下,耶格岐处心积虑所为自以为能打动人心之举,皆会成了白费力气,何尝不算一种辜负。 一想到此处,虞昭就异常苦恼,深知耶格岐痴心不会轻易改变,且南荣府众人也越来越认定,西番之内只有耶格岐最合适与虞昭共度一生。 他是好,好得让人无可挑剔,可是越好虞昭越害怕,怕自己此生难有心思偿还得上。 男女倾心的那种爱是平等的,双方的付出同等的真心才能算得上平等,若有一方多了少了都会为对方造成负担和愧疚。 此刻虞昭只要动动嘴巴,应下了联姻之诺,就算如了耶格岐的愿。或许几年后,也能穿上喜服做耶格岐的新娘,可这些认为可控的举动与心是违背的。 所做的一切,都阻止不了另外一人进入虞昭的梦境,阻止不了虞昭听见那人的尊号就心下一动,心收不回,如何能报以耶格岐平等的爱。 虞昭越想越觉得苦恼,不想说话,伸手掀开车帘吹风。一旁的藕花啃着杏子,被酸的龇牙咧嘴,吃了一个牙齿就软了,将另一个递给虞昭:“这一个小姐吃吧。” 虞昭思绪放空,心不在焉接过,下意识拿起一咬,酸涩布满口中,立刻让她回过神来,望着衣襟上洛枝给的那个与耶格岐一样的坠子,那酸涩不知怎的,从口中就蔓延至了心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8章 名姝 承恩妃正文卷第118章名姝依山亭名为亭,实则是一个偌大的园林,坐落在叶城郊外,环绕之处皆是山峰。 大路之上望不见园林内景,路上分出一条羊肠小道引进那静谧幽深之处,惹得过路人好奇回望,远远只瞧得见精致楼台一角露出树林。 据说此园林乃原游览停留于西番的一位神秘侠客所建。那侠客归乡后,此院无主,就留给了叶城各位权贵,做宴请聚会之所。 推门一望,里面湖泊假山皆有,河渠蜿蜒遍布。曲水流觞,西番人不懂这雅宗,只觉得里面那些水道稀奇,虞昭下车,粗略往里面看了一眼,便知晓那位传说中的侠客定是中原人。 离开宴的时间还早,所有人都还没到,只有闻府的佣人们在此打点布置,为名姝茶会做准备,见虞昭进来了,齐齐跪下。 闻声,位于院中指挥张罗的女子转身,对着虞昭大方一笑,微微屈膝:“参见和宁郡主,谢郡主赏脸,肯赴闻莞的约。” 趁这行礼的空档,虞昭大致打量了面前女子。只见闻莞双目上挑有神,衬得整个人气场十分强大,额发全梳在后方,以几只红木簪子挽成一个光溜溜的发髻,饰以一朵金线所缠的向阳花。一看便让人觉得此女爽朗利落。 虞昭倾身,浅浅回上一礼:“闻小姐好,不必多礼。” 在西番,说不必多礼,便就不用多礼。闻莞听此话起身后,目光没有一丝遮掩,看了看虞昭。后大步上前,直接道:“有幸得见郡主,加之阿父先前说过,欲迎南荣敏红儿大小姐入府为主母,或许郡主与我,日后还能算得上是亲眷。今日相邀,是想与郡主熟络一下,不知郡主可否赏脸与我单独谈谈。” “自然。”虞昭对人的态度因人而异,对爽快之人也异常爽快,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吩咐藕花等人在一旁等候,跟着闻莞去旁边亭子中坐下。“我与闻小姐素未有过交情,特地相邀,定是有事,直言吧。” 听她主动切入话题,闻莞有些微惊,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如常答道:“方才才跟郡主说过,贵府上敏红儿大小姐与我父亲的事,我那小弟弟自来不爱与人打交道,也与她投缘。” 闻莞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了丝试探:“听闻,大小姐好似有些不同意。” 此事关乎虞陆终身,虞昭不轻易接话,心下想着前几日藕花所述之言。知晓虞陆本是有意愿的,拒绝只是顾忌着自己会不愿,只道:“一切有些突然,任凭哪个女子都不敢轻易将终身托付。二人若真是互相倾心,一切也自有天定。” 这中规中矩的答案挑不出错处,闻莞点点头表示赞同,转头直勾勾扫视着虞昭的面容,片刻后,故做感慨状:“南荣府的女儿,当真与众不同,众人皆知,我向来眼光高,今日一见郡主,便觉佳人一词非郡主莫属。敏红儿大小姐,定也是个难得的女子,也难怪……” 说的尽是些夸赞之言,可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只要耳朵不聋,都能意会到真正的意思。实则的含义不过是暗讽南荣府眼光过高,有轻视闻府之意。 此话一出,虞昭觉得心目中对闻莞爽朗利落的印象,消散了几分,直接道:“闻小姐拐弯抹角无意义,有话不妨直言。” 闻莞收回视线,低头笑笑。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开口。 “放眼西番,确实难找出门楣比南荣府还高的世家。可我闻家,亦是传承百年的富贵之家,虽自认至始至终只出商人不出文人武将,或许会让人觉得只有铜臭味。也知就算是比财力,也难及南荣府一二。可若是被人瞧不起,也并非贴着脸也要去讨好的奉承之人。觉得配不上就直说,何苦故作姿态,到时候姿态做得过分了,恐怕会让两边都没脸。” 果然如虞昭所料,这话中带着些怒气,直指虞陆再三拒绝的之举无礼,说难听点,就是暗讽南荣府狗眼看人低。 看着闻莞脸色一点点垮下,虞昭实在不能理解。这事前因,分明是闻家的小孩先缠在虞陆住处不愿走,后果,是闻晟先提出求姻之说。 且至始至终,虞陆从没提及提钱财,也没提及门楣,只是说不愿意才拒绝,心中不愿,有何错?怎么算也轮不到闻家的人来兴师问罪。 可听众人谈起眼前这位闻大小姐,皆是赞美之言,并非有人说过她是爱无理取闹之人,虞昭仔细思量过后,不认为她说出这些讽刺之言,是因为虞陆的事。 初次相见,虞昭十分想知道,她给自己下马威到底是因何缘由,继续同她聊下去:“我与闻小姐是小辈,长辈的婚事不便插手,还请闻小姐清楚,情爱中只有愿不愿意一说,没有谁配不上配得上一说。” 见虞昭听了那样难听的话,还面不改色跟自己和蔼说话,闻莞气势稍收,言语中的锋芒稍微收敛:“郡主说得也对,情爱你情我愿才能有个结果,今日一见,我自愧不如,是不该再在意下去。” 这话让摸不着头脑的虞昭找到些思路了,今日她提前相邀,原不是为了虞陆一事。这些旁敲侧击之言听起来,好似是虞昭破坏了她自己的姻缘一般。 思绪到了此处,虞昭又懵了,忍不住胡乱揣测着。莫不是闻莞与耶格岐有交情,心属于他?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不大可能。只得试探问道:“闻小姐的心仪之人与我相识?” 在所有人眼中,此刻的虞昭,是一个十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姑娘。蓦然听她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闻莞倒有些不自在了。 而问题又恰好问道点子上,闻莞惊讶之余,又有些懊恼,偏过身子不屑道:“瞧不上了,他既移情别恋,我也不在乎此类人。” 此言是假,虞昭明白,若真是瞧不上,不在乎,又怎会特地约自己来此处单独谈论,也不拆穿,只道:“确实,闻小姐美名远扬,那人若真是朝三暮四之人,实在不值得在乎。” 闻莞冷笑一声,嘴角讽刺地微勾:“可他朝暮的人是郡主。” 意料之中,虞昭道:“不用客气,不必谢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9章 醇香 这话接的,前不对头后不对尾,换闻莞懵了,眉头皱起,不解地看着虞昭。“郡主知道是谁?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却能断定此人并非良人,不必谢我让你看清此人。” 虞昭答后,轻拨手腕上的赤金镯子,转头回看视线垂下的闻莞,告知: “自病好后,我从未与哪家的男儿打过交道,唯独上次贺宴,或许与某些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一面之缘,何有机会积攒什么情意,若是谁人因看上了我而抛弃了你,此人只可能是两类人。好色之人或贪权之人。闻小姐不该念念不忘,如此是自贬身价了。” 话略微有些难听,但其中道理确实是没错,闻莞听后,不说话了,双目无神看着前方沉思。 不过能察觉得到,她对虞昭的敌意,渐渐放下。 沉默了一会儿,闻莞像是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道: “原来所有人都道我与他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父亲因几年前帮南荣将军出过力,得了个小官,便觉得与我家不一样了。其实我早就察觉了,若没有你,他总会找其他人搪塞过去。是我无礼,给郡主赔罪了。再有,谢谢郡主将我点醒。” 虞昭点点头,欣然受了她这赔罪,喝了口茶,问道“若他回心转意,你可会重新接受他?” 话音刚落,立刻听见闻莞不屑冷哼一声。“从前倒贴了不少,此后我再不会做出此等自贬身价的事。” 这就对了,虞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除此之外,没事了?” 闻莞答道:“没了。” 一番话谈下来,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再看向门口,已有人结伴一边谈笑一边过来了,虞昭道:“既无事,闻小姐去待客吧,不必陪着我了。” 闻莞应声起身,恭敬行了一礼后,换上端庄有礼的笑容,快步才迎上去与众人寒暄问好。 井然有序应酬的背影透露着这女子当真是当家的一把好手,虞昭看着,心中感慨,绕是行事持家再利落的脂粉英雄,竟也会被情所蒙蔽,寻常人又如何能逃得过。 又看朝这边来的各位妙龄少女,一个个盛装打扮,笑得明朗,朝气蓬勃如春日的花儿一般。只是脸上的胭脂不是很自然。 转念一想,虞昭也觉正常,面上最自然的晕红,便是遇见心仪之人时不自主浮现的那种,岂是胭脂这类物质能装饰得出来的。 想到此处,虞昭暗自在心中遗憾,来西番后,寻回了家人,尝得了温暖,学会了展颜,而这脸,恐怕再不会为其余人而红。 有得有失,得失同样珍贵,只不过失去的回不来,更让人想念,本能促使,不愿忘,忘不了…… 西番的春日转瞬即逝,寒冬过后,庭院枝丫上的雪早已不见踪影,唯独那高山尖尖上还留着一片白,迟迟不见消融。 今日艳阳高照,却如一夜之间进入了夏日一般,峰上的雪全消失不见了,化作一股泉水从山间流下,透彻清亮,引得所有人都拿起瓶瓶罐罐去接。 德娘一大早也乘车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提了一壶回来,累得她气喘吁吁。 虞昭看得奇怪,好奇问道:“这雪水有何不同之处吗?为何人们都愿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取?” 那水好似比金银还珍贵,德娘话都顾不上答了,专心致志将那水灌了两坛子,用红布严严实实封存好,才答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叶城的习俗,好似大楚也有个相似的习俗,就是为了女儿家出嫁那一天,得酿一坛美酒。” 虞昭立刻答道:“女儿红?” 德娘听了,点头恍然道:“就是这个,不过听说那边是女儿出生就酿好埋在土中,出嫁那天再拿出来款待宾客。咱们用雪水酿的酒叫云水醇,是给女儿当嫁妆陪过去送夫君的。” 听她如此说,虞昭来了兴趣,走近摸了摸那装水的坛子,冰冰凉凉,问道:“娘应下闻家的婚事了吗?若祖母不行,让我去劝劝?” “哈哈哈哈哈哈哈,咱们和宁倒是大方。”南荣夫人人未到,声先至,满面红光进门,笑道:“先前还以为你心里会有什么呢,是我们多虑了,敏红儿知道你不在意,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虞昭迎上去,扶着她坐下,问道:“那娘为何不回家啊,在寺庙中,如何出嫁?” 见虞昭年纪轻轻,说起婚嫁之事一点都不羞,南荣夫人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姑娘家家动嘴皮子倒是轻松,这喜事的规矩多着呢。祖母预备等闻家的人来提亲后,再将你娘接回来。且敏红儿心里总是觉得她腿不好,王太子引荐来了一位神医,这些天治着,好多了。等过些日子大好了,你娘就能走着回来了。” 提及耶格岐,南荣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将虞昭搂在怀里,转手指着桌上那两坛子雪水。“你看,祖母已经请了庄子里手最巧的酿酒婆婆预备着,今日便将这水送去,酿得两坛上好琼浆,一坛为你娘的事,一坛给你备着。” 虞昭心中难过,但不想让南荣夫人也不开心,装作不好意思般,把头埋在她怀里不说话。南荣夫人夫人笑呵呵的轻拍着她的背。欣慰道:“王太子在意你,我就说嘛,他这样好的男儿,天长日久,你总会喜欢上的。” “祖母。”虞昭抬头望她,眨眨眼睛,恳求道:“我舍不得你们,您和阿祖不要这样快把我嫁出去好吗?” “知道知道。”南荣夫人连连答应着,语气中满是宠溺。“王太子也说了,不忙,先只是订下,阿祖和我都想让你再陪我们几年呢,何事成婚,你自己说了算。” 听她这样说,虞昭终于放心了些。又开始想虞陆的事,遂岔开话题:“祖母可见过那纺纱庄的闻庄主了,他人如何啊?” 问得很巧,南荣夫人嘴才张开,正要答话,就听有侍女过来知会。“夫人,闻庄主带着人来提亲了,您可要亲自接见?” 祖孙二人对视,南荣夫人带着虞昭起身,笑道:“倒是碰巧,你不放心,亲自掌掌眼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18章 红路 承恩妃正文卷第118章红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能亲眼看自然比从旁人口中得知更妥当些,一提要过去掌眼,虞昭欣然答应,同南荣夫人一路说笑过去。 还未至前厅,只在园子里就听那周围吵吵闹闹的,走近一看,围着好些人。 府中爱谈天八卦偷懒的丫头们今日出奇的勤奋,一个个找了各种理由放下手中事务涌过去看,光是帮德娘端茶倒水扇扇子的侍女都多了七八个。 南荣卫骁早就再外厅坐镇,明明对闻晟这个女婿,是满意的。此刻还是拿出了战场上那大杀四方的气势,正襟危坐,端着茶杯不说话,眼神凌厉打量着立于堂下的人。 闻晟被这气势震慑住,紧张得满头大汗,忽见虞昭和南荣夫人出来了,礼行得都有些局促。“在下闻晟拜见将军夫人,拜见和宁郡主。” 那些无端跑出来扇扇子的侍女总算有了些作用,都想对未来姑爷发发善心,一个个铆足了劲,拼命地朝闻晟扇着。 可见闻晟额上的汗不见减少,身上衣衫却被吹得有些失仪,发觉过后,手忙脚乱打理着,实在有些狼狈。 这举动让人看得好笑,那些个小侍女心性不稳,忍不住笑出声来,闻晟听见,面露窘迫之色更甚。 虞昭先不落坐,走近至上座蹲下,悄声问南荣卫骁:“阿祖,你觉得如何?” 南荣卫骁也压低声音,答道:“尚可,但咱们气势得拿出来,他以后才不敢亏待你母亲。” 瞥了一眼堂下手脚都无处安放的闻晟,虞昭觉得自家祖父这些小心思实在好笑,替他求了个好:“阿祖先让他坐吧。” 闻言,南荣卫骁语气威严开口。“闻庄主请坐吧。” 蓦然听他一说话,严肃的声音让闻晟吓得一抖,顺着命令想走至旁边坐下。又觉得方向走得不对,连忙掉了个头,后惊觉,想起自己还未道谢,复再次停下行礼,才在南荣卫骁下首坐下。 小心翼翼生怕出半点错,反而过犹不及,混乱一片。所有人看在眼里,心如明镜,越在乎才越紧张,虞昭见此,也觉得外面那些赞他老实巴交的言语,有几分可信之处了,不过缺点就是,老实过头了。 南荣卫骁冷声问道:“老夫的女儿性子柔弱,有些内向,你既说带着诚心来求娶,可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 闻晟擦了擦额上的汗,连忙答道:“自然自然,还请将军放心,在下定不会辜负将军与夫人的期望。” 一言一语答着,不过就是问那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闻晟的底细,其实早就被南荣卫骁查得清清楚楚,此番会面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虞昭忽出声,问了个十分不合时宜的问题。“不知闻庄主的先夫人,是个何样的人?” 此问一出,南荣卫骁和夫人都愣了,但都默不做声,等着他回答。此问不稳重,但实实在在是想让人知道的。南荣夫妇问了,便有些刁难的意思,实在是有失礼数。所以,确实只得虞昭这个看似历世不深不懂事的女孩子来问。 从闻晟的回答中,便能让人从中看出,他对发妻的态度如何,是否会因为迎娶虞陆而说出贬低她的言语,如果真做出此忘本的姿态,他也算不得个良善之人。 只见闻晟怔愣片刻,深呼一口气,慎重起身拱手,郑重答道:“在下不敢欺瞒什么,先妻虽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却为在下生儿育女,情深意重,实在不能辜负。” 此言一出,立刻听见南荣卫骁冷哼一声,问道:“既不能辜负,那为何要迎娶老夫的女儿呢?” 闻晟答道: “将军明鉴,在下对大小姐确实一片真心,当日与她相遇,起初只是被她的善意坚毅打动,几日后,却难以忘怀,才知倾慕于她。于大小姐之情是由心而生,但先妻之恩是根本,实在不敢忘却。若有幸迎娶大小姐,必定倾尽全力呵护。” 不忘本之人坏不到哪里去,但虞昭却有些犹豫了。今日得见闻晟,觉得他与闻莞父女两的处事作风有些天壤之别。推测得出,闻莞能将人情世故操持得那般娴熟利落,必不是承父风,极有可能她母亲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 若真如此,虞昭忧心虞陆若嫁过去,多多少少会被人拿出来与闻晟的先夫人比较,日积月累,受到的精神压力必然不会少。 见堂上三人皆不说话了,闻晟有些沮丧,却不出口辩驳。 静默之中,虞昭又问:“不知闻庄主这话可跟她说过?” “不曾,”闻晟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但十分真诚:“我会尊重她,她不问,我就不会提。她若问,我依旧会如实告知。” 不是让人满意地答案,但此问题刁钻,也找不出何更好的答案,虞昭转念一想,两人都是快奔四十之人了,将那些轰轰烈烈要死要活至死不渝的情爱加之二人身上确实有些违和。 其实他们这个年龄选择结合,不过只求两念,安稳一念,相伴一念,如此便足矣。 以闻家的财力,闻晟丧妻许多年,也可寻得到家世样貌上等的女儿家,却多年未娶。 且当日闻晟初见虞陆时,也并不知晓她是何身份,可排除参杂利益在其中,对一个瘸腿夫妇心生好感,也许是有孩子的缘由,但必然也还是带着几分真心的。 虞陆再次向南荣夫人确认。“娘可真是心动了?” 南荣夫人答道:“她是祖母的女儿,我知道,她是动心了。” 那便无需鸡蛋里挑骨头了,虞昭只求虞陆此生有位爱护他的男子相伴,不必计较聪明否。闻晟即确实是她也有意的人,便不能给她留遗憾。 南荣卫骁听了自家夫人回答的那句话,似也明白了其中道理,叹了口气,终于点了头。 见此,闻晟大喜,连忙躬身道谢,即刻,大红箱子装着的娉礼随着道喜声入了门。 望着那鲜红一片,虞昭心下感慨,虞陆原认定自己此生为妾,断腿折心后为寡,从不敢用此正红色。如今如同枯木逢春,娉礼为红,嫁妆为红,铺成的红红十里路,算是一条新生的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1章 纠缠 骄阳似火,南荣府闻府两家问神算命,向天神求了连理绸,供奉于香火前,等待晚夏时节虞陆出嫁的日子到来。 南荣府上下开始忙碌,尽心尽力为虞陆准备嫁妆,除了绫罗绸缎金银钱财这些物质上的陪嫁,那些盈利可观的田产商铺更是让人望而生羡。 南荣夫人爱女心切,恨不得将祖传的酒庄子都陪几个过去,好在虞陆自己拦下了。抹着眼泪劝道:“我知阿吉阿父怜爱,流失半生归来,本该在您二老膝下尽孝,如今嫁离,女儿已是满心愧疚,再当不得如此贵重的陪嫁。” 寻了几十年的女儿,找回重聚才半年有余,就要离开本家。南荣卫骁夫妇自然万般不舍,好在一想到闻家只在邻城,倒是放心许多,此刻听她这样说,越发伤感,嘱托的话语好似永远吐不尽。 见此,虞昭默默退出了屋子,带着洛枝一起回了院子里玩秋千,懂事的给他们留道别的空间。 玩得尽兴,院子里欢声笑语一片,再过一会,太阳大了些,洛枝突发奇想,立刻就要去给虞昭去做薄荷糕,嘱咐道:“和宁自己好好玩啊,阿吉给你做好端过来。” 见她开心,虞昭不忍拒绝,连连点头答应着,依她言就在原地等着,秋千荡够了,只剩无聊,虞昭靠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发呆中,忽见莲叶拿着封书信从外院进来。“小姐,外面有位公子,让我给你递信,你可相识?” 还没等虞昭有何反应,坐在一旁藕花连忙将嘴荔枝核吐了出来,急得跳起来:“扔了扔了,你刚回来不知道,那个叫徐令的,缠了小姐好久了,写些有的没的,小姐连他什么样子都记不得。” 徐令此人,便是闻莞提及的那位与她青梅竹马的情郎,虞昭原以为自己只是他拿来搪塞闻莞的一个幌子,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多久,那情诗就一封接一封,以各种方式递进来了。 其中所述情意深切,好似他十分与虞昭十分相熟相知一般,若是个心性不熟小姑娘,必定会被这甜言蜜语打动。可虞昭是在楚宫里杀魔灭鬼修炼过的,看着他唱自作多情的独角戏唱得欢,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只觉得无语得紧。 无论如何仔细想,虞昭确实想不起此人到底长什么样,认定此人为胡搅蛮缠之人,连着让人把信扔回去两次。 如此这般拒绝,徐令还不死心掌握着规律,每两日呈上一封,还附赠自己亲手做的些中看不中用的信物,彻底让虞昭对这个毫无印象的人产生厌烦。吩咐了人,只要见他递信过来,皆要当着他面烧了。 莲叶前两日才随虞陆从百善寺回来,不知情,今日误把这信接了,虞昭看都不想看一眼,冷声吩咐:“拿出去,哪怕人不在门口了,追到徐府烧给他看!” 藕花亦是十分气愤,拍桌而起。“不若小姐让我过去扁他一顿,看他以后敢来否!” 只是递信,扁一顿确实是严重了,莲叶稳重劝道:“你稳重些,得罪了人,仇是记到小姐头上的!” “花丫头,带着人去,我不怕。”虞昭打心底没把此类见利忘本之人放在眼里,烦得厉害,爽快开口应允。 藕花如愿得令,从蹬子上蹦下来,在莲叶惊讶的目光下,把信一抽,就往外走,边走边得意道:“开玩笑,小姐以后是要嫁给王太子的,岂是会惧怕这等人的?” “惧怕谁?” 蓦然从外院传来一个声音,虞昭惊得从秋千上站起。周围的下人连忙跪下俯首:“参见王太子。” 耶格岐疾步从外而入,先前藕花那话,显然是被他听见了,脸上的笑容昭示着他的心情很好。 从入门就寻找着,直至锁定了葡萄藤下面的虞昭,耶格岐的目光就再没移到别处。放缓步子向她走去,告知来因:“南荣翁主喜事将近,父王母后特派我前来赐贺礼,看南荣府上下忙碌,不便惊动将军与夫人,先来找你说说话。” 周围的下人们十分有眼力,免礼后,就各找理由出去了,显然是要给两人腾地儿培养感情。藕花也跟着想溜,被虞昭叫住。“不必去了,给王太子沏茶。” 说完,虞昭复坐上秋千,看着越走越近的耶格岐,轻声道:“王太子辛苦了,我代南荣府先谢过陛下与王后。” 耶格岐走近,在她旁边的秋千落坐,转头带着笑意看她。“能来看你,我不觉辛苦。”余光忽瞥见石桌旁一地的荔枝壳,又道:“你爱吃荔枝?我再让人送过来些,那樱桃和杨梅可还得你欢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旁边倒茶的藕花,不小心手滑碎了茶盏,手忙脚乱就要去捡,虞昭连忙叫住。“小心割手,去拿笤帚来扫就是了。” 藕花连忙道是,匆匆退下。 待她离开后,耶格岐问道:“那个姑娘方才说惧怕何人?是谁?” 虞昭实话告知。“邻城的一个人,一味死缠烂打,不足为提。” 说话间,葡萄藤上一颗略早熟了的葡萄落下,刚好落在虞昭的手背上,紫红色的汁液留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虞昭正打算拿出手绢来擦,手放开秋千绳的那一刻,就被耶格岐逮着机会握过去了。 先是下意识的挣脱,可虞昭发觉他力道用得刚刚好,不觉是强迫,但就是抽不出来,有些窘迫。 耶格岐不觉尴尬,十分自然帮她擦干净手,一边回应她方才告知的话:“恐怕不只是徐家,南荣府家业雄厚,原先多少人盼着能分一杯羹,如今你回来了,得到了你就能一锅端走,他们自然会暗中窥视着。方才那人,不过是胆子大些罢了。” 听他准确指出是徐家的人,虞昭收回手后,问道:“王太子知道是谁了?” 耶格岐答道:“已经帮你打发走了,那个叫徐令的,应再也不会来扰你了。” “谢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谈话由此而止,不知怎的,藕花去拿笤帚半天拿不回来,院中安静异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2章 甘愿 承恩妃正文卷第122章甘愿阳光透过葡萄藤洒下,斑斑点点落在二人身上,两人都沉默着,虞昭觉得有些尴尬,将目光垂下。 耶格岐侧头看她,好似很享受眼前这种静谧美好。许久,率先打破沉静。“我等着你愿意。不过在此期间,如徐令那般的人还有许多,你若嫌扰,与我说明,我帮你挡着。” 此言终于让虞昭抬头看他。低声告知:“我已经答应了。” 耶格岐点头道:“我知,你答应了,因为你我联姻之事其中参杂着西番、叶城、南荣府等各种利益因素。却不能算做你愿意。” 其中分别虞昭不知,问道:“何为愿意?” 耶格岐不答,伸出手,虞昭看着,却没动。见此,耶格岐给出了解释:“这便是不愿意。同样,你宁可忍受着徐令那等人的烦扰,都不愿将你与我的婚约公之于众,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否认。嘴中说出答应二字十分容易,真正接受不是这般简单的,我能理解。” 虞昭不说话了,因为耶格岐这话确实是直击心底,不想说谎骗他什么。却又听他道: “我也该和你致歉,擅自与将军提联姻一事,有些逼迫的意思。后也仔细想过,应该将对你的爱意放在后,对你的尊重放在前。” 尊重一词,最为难得,可人一旦起了私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人性皆是如此,能反省出来面对已是十分不错。虞昭懒得去责怪他什么,只道:“担不起王太子如此费心,可我自认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二人你知我知,清楚得很。对此,耶格岐早已做过心里斗争,平静道:“只是暂时,我说过,你我来日方长,我不会介意。” “你会介意……” 他既提到了尊重,虞昭也不愿再遮掩什么,握着秋千绳的手局促不安的绞着,低声告知:“我与他已有过肌肤之亲。” 恋人的贞洁,每一个男人都在乎,回忆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虞昭知道耶格岐上了心,冒着风险都要与自己联姻,虽确实做不到将真心奉出,既然以后要在一起,真诚相待还是必要的。 如意料之中,耶格岐的笑容渐渐消失,想了无数个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层。此刻听虞昭告知,有些愕然,双拳骤然紧握,又带着丝侥幸,颤着声音道:“他强迫你的。” 不是发问,如同陈述,好似认定事情就是这般,耶格岐压下眼中怒火,目光中带着希翼,直直看着虞昭。希望她就这话应下,便不用计较。 可虞昭打算给他的,从来不是希望,只有真诚。“没人强迫谁。” 情致所动,虽楚子凯与虞昭二人坚守着所谓最后一层底线,但那些赤诚缠绵,真切算得上身心相依。面对楚子凯时,虞昭没有那样坚定的心去拒绝,便当做全给他了。 此刻看着耶格岐难过得双目绯红,虞昭十分善解人意,平静释然道:“若王太子介意,不必顾虑什么。” “我不介意,”耶格岐急切抓住虞昭的手,用的力比方才更大,声音也带着急意:“和宁,我只要你以后别在刻意想他,希望你清楚,此生你们都再无瓜葛了,你以后努力试着接受我可好。” 情绪低落过后,只剩激动,耶格岐的言语不足以发泄,不等虞昭答应,将她拉近,就想去吻她。 可虞昭头下意识一偏,依旧不能接受,此举于耶格岐来说,又算得上一次拒绝。 生分让失落蔓延得越发迅速。虞昭抿着唇不说话,耶格岐没有得到回应,也觉无力,却依然将虞昭的手紧紧握着,只再开不了口说什么话。 许久,虞昭终于低声说道:“好,王太子既然坚持,我会尽力。” 耶格岐说的那一串话,剜得虞昭心疼到窒息,可却真实。忘却从前,对谁都好,既然选择安然活着,不舍也要舍。 听了虞昭的承诺,耶格岐情绪稍稍镇定,试探着伸手想拥住她,虞昭的身子依然僵得很,却到底再没做出什么反抗之举。 硬着头皮在这个陌生的怀抱停留,虞昭闭目,想将其余情绪挥之脑外。耶格岐第一次感受到虞昭的体温,心中动容,轻声道:“听闻属于你的云水醇已经封坛,这酒,你觉得酿得差不多时,便赠予我可好?无论这酒淡雅清香,又或是浓郁甘醇,我都消受得起。” 明里要酒,实则要心,虞昭却知,这酒若心甘情愿给出,实在有些难度。轻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好……” 此约定随着这一次相拥,便开始将二人牵扯在一起了。 纵然虞昭的心依然如同隔着一层冰,可身相依之后的温暖,总会将这冰融破。耶格岐便是怀着如此希望,让心头阴霾渐渐消失,鼓励着自己继续将爱意倾付…… 又过几日,吉日到来,虞陆穿上大红嫁衣,局促羞涩的脸上,带着的喜悦藏不住。虞昭替她擦干脸上因不舍流出的眼泪,祝福道:“女儿希望今后,娘的眼泪只因喜悦而流,从前将一辈子的苦都吃透了,以后便只剩幸福了。” 虞陆笑着点头,生平第一次,舍得放下所有顾虑,去为自己的一生做打算。临别还是有些不舍,但望着虞昭身后站着的耶格岐,便觉安心了些。 黄昏已至,在众人的恭贺声中,虞陆上了花轿。带走了那些价值连城令人惊叹的嫁妆。而南荣府的所有,都尽数留给了虞昭。 因此,花轿走后,所有宾客的目光,明里暗里都落在了虞昭身上,想探得几分她对姻缘的看法。 见此,南荣夫人清楚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特地找了借口,让虞昭躲进了后院。 虞昭只身一路悄至阁楼下的场院,无所事事,去秋千上坐着,前厅宾客饮酒作乐的喧闹声被远远隔开,这里倒是安静得好。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权提出让国王亲封的郡主特地作陪,唯有一个人例外。 耶格岐为虞昭的未婚夫,世人不知,南荣府得了信任的下人全清楚,他来找虞昭理所当然,不会拦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3章 甘甜 夜幕降临,天空布满繁星,万千光点汇聚成河,流光璀璨十分好看。虞昭抬头望这景望得呆了,不曾有心思察觉到身侧有人走进。 待发现耶格岐时,他已经走至面前,虞昭还未说话,手已被他牵牵过去。只听他声音轻柔:“和宁,明日我便要回西都了,你可有半分不舍?” 虞昭拉着他,引着让他坐在旁边的秋千上,指了指天,答非所问:“西番的天总是晴的,所以每天的星星都好看。” 闻言,耶格岐抬头,和她一起看,星河流淌,耀人眼目。笑道:“西都有着与叶城一样的天,你喜欢看星星,我会在王宫专门修一座露天楼台,等着你来,每晚都陪着你看。” 他话说完,二人默契同时收回目光,相视一笑。虞昭点头轻声回应:“好,我来,既终究会来与你共渡余生,何必在意眼前暂时的分离,将离别的不舍化为对重逢的期待岂不是更好?” 这几天相处下来,虞昭依照承诺,尽力将态度慢慢转变着,虽觉艰难,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个什么,耶格岐能感受得到她的尽力,从不逼迫,耐心等着。 要她有心改变,耶格岐便觉得看得到希望。此刻听她做了这样用心的回答,更是欢欣。 共度余生,期待重逢。这些字眼听得耶格岐心稍安,因为从中便可得知,虞昭是认清了现实的,心中也清楚只有自己与她才有重逢。 纵然以前她与那人情意再深又如何,那情生来便是见不得光的,终究只能枯萎在黑暗之中,如何能比得上只属于自己与她这场众望所归的情缘。 如此一来,心中郁气尽散,耶格岐走至虞昭后方,为她轻轻推动秋千。 藤上坠着的葡萄又熟了许多,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清香,让人闻着心旷神怡。随着那秋千的晃动越来越大,枝头上的一串紫红色的果子承受不住,掉了下来。 虞昭只是在晃荡中随意伸出手,那串葡萄竟直直落在了她手心之中,稳稳捧着,没有一颗滚落在地。 虞昭惊讶一瞬,愣愣看着,有些诧异,回头看耶格岐,他好似也有些惊讶。 耶格岐笑道:“这果子倒是酸甜可口,但难保存到让人摘取的时候,每熟一颗,贪甜的鸟儿就来吃一颗,你却能无意间就得这一串,运气真好。” 闻言,虞昭提起那穿葡萄,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确实熟得好,一颗颗饱满通红,一看便觉尝到了甜味。 虞昭不由伸手,摘下一颗剥开,放进嘴里一抿,果然汁水充盈,满口甘甜。 秋千的晃荡逐渐停了,耶格岐稳住后,从后将虞昭搂住,讨要道:“我也蹭蹭你这运气,赏点口福可好。” 他只说,却不伸手拿。虞昭知道他是何意思,如他所愿,又伸手摘下一颗剥开,抬头看他,将手里的葡萄呈上。 耶格岐脖子往前一伸,张嘴吞了,故作惊喜赞道:“果然甜!如此,你我也算同甘了,倒是凑了个齐全了。” 凑了个齐全?这话让虞昭暂时缓不过来,细思他的话,同甘……共苦,此词一浮现,便明了了。 先前在相遇在那凶险大漠中,便是共渡的苦楚,如今风平浪静后的重逢,便是苦尽后的甘来,被他这样一说,好似前因后果注定着一般。 虞昭暗自思量,在心里摇摇头。眼前一切,于自己来说,其实算不得甜。不过平淡无味,也必定算不得苦。既能让耶格岐觉得是苦尽甘来,也不必剥夺了他心中这一美好。遂于是顺着他的话点头:“确实如此,但愿你我此生苦已尽。” 耶格岐在后轻挽着她的发丝,答道:“只要你愿,这甘甜得的轻而易举。” 虞昭再次点头表示赞同,将手中的葡萄全递给耶格岐。 佳果难得,却不是所有人品得出其中滋味,给了懂得品甜的人,方才算得上没有辜负…… 自西番入夏以来,酷暑就不曾散过,太阳不肯怜香惜玉,把虞昭院中的格桑都照萎了。 算了算日子,立秋已经过了好几日,天却依然热得让人烦闷。虞昭瘫在榻上,旁边放着好几个冰盆,却依然热得大汗淋漓,手垂着一动不动,看不进去书。 南荣夫人生在西番,常年习惯这热,倒是没个什么,每日都算着时辰,不惧炎阳按时过来,只为陪着自家孙女说话解闷。 这日一进门,便看见虞昭如同那院中的花儿一般,被热得焉焉的。笑呵呵过来坐下,拿了个冰炉子放在她通红的脸的旁边。边给她扇扇子边笑道:“王太子料得不错,咱们和宁是个怕热的,再忍忍,待今晚天凉下来了,咱们就去依山亭避暑。” 依山亭,听见这熟悉的地名,虞昭来了兴趣,起身疑惑问道:“依山亭那园子不是无主的吗?为何咱们可以去那儿避暑?” 见她起身了,南荣夫人拿出手绢给她擦了擦额上鼻尖的汗,答道: “那样好的园子,怎会无主呢,那位大楚来的侠客,以前受过王太子恩典,故将宅子赠与他了。不过王太子为人和善,一直开放着给众人游览观赏,如今为了你,让人上了锁,钥匙地契就送过来了,说此后就只供你一人避暑赏雪。” 虞昭听后,有些惊讶,见耶格岐对自己如此上心,又觉得有些愧疚,对南荣夫人摇头道:“祖母,还未正式定下那婚约呢,此时咱们就收他如此贵重的礼,会不会有失体统啊?” 闻言,南荣夫人伸手轻敲了敲她额心。“傻孩子,比体统,谁比得过王室啊。再说了,你是阿祖祖母最珍贵的心肝肉,他想迎娶,若这宅子都舍不得,算什么。且咱们南荣府为西番立的功劳,享得起这个福,你安心便是。” 如此一想也确实,虞昭被热得心烦意乱,不愿在多说话,遂安定下来,躺下不去细思了,只等着太阳落山之后,跟着南荣夫人去便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4章 故人 承恩妃正文卷第124章故人心静自然凉,心凉入好眠,不知不觉,虞昭被热得睡着。一会儿,又被热醒,不过大热天最容易让人觉得身子发懒,虞昭虽醒了,但思绪昏昏,不愿睁眼。 忽觉前方扑面而来一阵凉意,让人觉得惬意极了。 实在舒服,虞昭忍不住睁眼,想探究那凉爽从何而来,却发现原是洛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塌边,正拿着扇子轻轻扇冰。 见虞昭醒了,洛枝哄道:“和宁睡吧,阿吉替你扇扇子,就不热了。” 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那冰盆散发的雾气好似比先前凉了些,虞昭起身触了触那白色的雾气,果然如此。 虞昭觉得惊奇,问道:“这冰气为何阿吉扇着就凉快些。” 洛枝解释道:“阿吉加了些盐进去,这冰化得快些,就凉爽些,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虞昭更是惊讶,如此聪明的法子,洛枝都记得清楚,唯独就是忘了自家女儿与丈夫已经死了。 要说她神智不全,平日只除了认不得人外,做什么事都比寻常人要利落。尤其是对待虞昭的事时,恨不得将整颗心藏着的心思翻出来,总能将虞昭的不舒坦全数去除。 享着这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疼爱,虞昭心中有愧,只得报以同样的真心给洛枝,替那不幸早夭的表妹尽孝。遂起身拿起另一把扇子,和她互相扇。“阿吉也出汗了,咱们一块儿凉快。” 洛枝笑得开心,掏出个东西给虞昭看,原来还是那个坠子。“你忘了将阿吉给你的平安坠戴上,今日我在你梳妆台上发现的。以后可别在忘了。” 说着,洛枳放下扇子,认真给虞昭系在衣襟上放进去藏好。 既然已经注定了,虞昭也不在意什么,伸手挽了挽那坠子,玛瑙红似火,凉如冰,握在手中不生温,戴在胸口处亦冷心,不过在西番这样的暑都,这冰凉是称心的。 傍晚来临之时,太阳终于放过被烤得炙热的人间万物,自山头落下,一会儿后,晚风便将热气吹散了些。 南荣夫人命人带了东西,携着虞昭洛枝,三人共乘一辆马车,预备去依山亭待过这个酷暑。 随行侍奉的人浩浩荡荡一大群,自然不能都坐车,跟在马车旁边缓缓行进。 虞昭将帘子打开,晚风灌进车厢里,带着点田间地头的泥土香,让人觉得惬意极了。 吹着风,洛枝忍不住轻哼一首西番民谣,南荣夫人听了,也忍不住附和着一起唱,虞昭就在一旁撑着手听着,享受此刻的闲适美好。 宁静被前方一阵骚动打破,前方引路的人好似在与什么人争吵,虞昭探身子想看看,却听藕花在前方着急大喊:“小姐别看,前面有个贩蛇商人的车翻了,那些东西全跑出来了。” 一听有蛇,虞昭顿时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一闪迅速缩回车里,坐在角落不敢动。 因心中对这东西实在恐惧,虞昭面色竟有些苍白,手心也出了冷汗。洛枝见此,明白过来她害怕,连忙将她搂住。“和宁不怕,阿吉给你挡住……” 南荣夫人也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咱们带了那么多护卫,那些个长虫子近不了身的。” 一听她描述,虞昭想起那物的形态,更觉得害怕,甚至将耳朵都捂住,不想听外面抓蛇的人的惊呼。 好一会儿,前面才有人来说,路清干净了,可以继续前行了。 南荣夫人点头,正想预备行车,忽听那蛇贩子却在前面嚷嚷着要赔罪,说的好似是大楚中原话。 藕花上前与他交涉,几次回绝都回绝不过,声音越来越大,好似要与他起争执。 南荣夫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大声吩咐:“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担心,那就让他上来赔个罪吧。” 众人听令,这才让出一条道,只听那人一边走一边嘟嘟嚷嚷道:“就是说嘛,我们大楚和你们西番都是讲礼的,莫客气莫客气。” 这声音越来越近,奇特口音让虞昭觉得略有些耳熟,不禁将埋在洛枝怀里的脑袋抬起来看。 不得了,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但虞昭此人印象,是无比深刻的。 好在因夜色所掩,凌百药看不清马车里的三位主人长什么样,呈上一个盒子做赔礼状。“听说府上小姐被吓着了,在下在这给你赔礼了,别的没有,送点药材聊表心意。” 虞昭知道自己在暗处,他看不见自己,不那么慌了,只想快点走。南荣夫人吩咐人接过那盒子,和蔼道:“无妨,不过我家孙女怕蛇,还请先生避让一下可好。” “自然,自然。”凌百药说着,又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回去驾车。见此,虞昭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没与他正面交涉。 这边侍女将他送的那药材盒子呈上,南荣夫人本没在意,只让人收着就是。谁知那侍女手一个没端稳,盒子掉在马车上,摔出来的药材中,竟有一条盘成圈的乌蛇干。 直直落在车中三人面前,虽是死的,形态与活的无差,实在恐怖。看得所有人都惊呼一声。 尤其是虞昭,怕极了,又忍不住往洛枝怀中蹭去,连忙有下人来将那蛇捡走,洛枝也吩咐人把火把点着打过来,将车里照得亮堂堂的,哄道:“和宁不怕,你看,没有了,没有蛇了。” 一来二去,竟将虞昭眼泪花都出来了,心有余悸,连忙抬头擦去。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凌百药的视线,此刻那马车被火把照得亮堂堂的,凌百药这下看清车中人是谁了,直直盯着,惊得说不出话来。 南荣夫人见他这无礼之举,认定方才他就是故意恐吓的,厉声吩咐道:“胆敢在我南荣府面前挑衅,将那无礼之人先给我拿下,去通知老爷,今日这账不算清,你别想走。” 凌百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就被护卫压制住,挣脱不开,有些慌乱,只得对虞昭大喊道:“五殿下得了寒症,药材找不回去,恐怕撑不过这个秋天了!” 霎时,虞昭心头一紧,旁人听不懂中原话,只以为他在为自己辩驳。夜色暗黑,谁都没有察觉虞昭的双眼因担忧变得微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5章 寒疫 依山亭水榭众多,潺潺流水声相伴,周遭山林又挡住白天的烈日,确实凉爽宜人。 而在此刻,虞昭难有心思去感受,内心焦急如焚,床旁放着的冰盆凉嗖嗖的,这温度本正好入眠。可心火冲天,自熄灯后,虞昭就不敢合眼。 那床仿佛是放在烈日下灼烤过的铁板一般,让她辗转反侧。 终于受不住了,虞昭起身坐着,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外面传进来的动静。 等了好久,终于盼到藕花的声音传来:“小姐,安排好了,看守的人都回屋里喝酒了,我带你过去。” 虞昭立刻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好,跑过去打开门,急切问道:“阿祖没有为难那人吧?” 藕花轻声答道:“天色晚了,没来得及打,关笼子里了,在场院里放着的呢。” 闻言,虞昭放下心来,转身关了门,低声道:“带我去。” 藕花听令上前带路,虞昭放轻脚步跟随,一边观望一边往前走着。 园子里的花木茂盛,风穿过其中,悉悉邃邃,如同有东西在里面爬。让虞昭想起方才那蛇,就觉全身发麻,不由加快脚步。 穿过整个园子,才来到关押凌百药的场院。虞昭知会了藕花在外等候,只身进入。 一进门便能听见他的碎碎念。“老子真是遇得到这些祖宗哦,上辈子做了啥子孽哟……” 虽是抱怨,可语气满不在乎,走近一看,凌百药竟还在那笼子里躺下了,望着星星,翘着个二郎腿摇一摇的,好不自在。 听见这边动静,凌百药将视线从天上收回,朝虞昭这边望过来,立刻起身端坐。“宸……” 忽觉不对,又不知改口应该叫什么。又想起楚子凯寻虞昭时的神情,心下了然,遂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称呼:“娘娘,别来无恙。” 虞昭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语气带着歉意。“委屈凌先生了,明日我会请求阿祖放了你,可否先告诉我,子宜是何情况?” 毕竟是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楚子宜那一声声母妃叫得甜,虽虞昭从来不应,可那声音热切,到底还是入了内心。 既入了心,若他真出了何事,虞昭自知不会心安理得独享安生。 轻叹一声,凌百药摇摇头,将大楚此时的情况告知: “自去年秋天开始,寒疫就从丰阳一带慢慢蔓延,且悄无声息。大多染上了之后,过好些时日才出症兆。不知是何人,竟将那病带进了宫里。五殿下自娘娘离去先帝驾崩后身子就不大好,不幸染上了。这病要么身子硬朗熬过来,要说有法子医治,我药材还没运回去试,也不大确认。” 楚子宜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要说身子硬朗,实在难以让人信服。顷刻之间,虞昭心疼涌上,眼睛发酸,稳着声音继续道:“那病是需要蛇入药吗?若需要,我可帮凌先生再多寻一些。” “不必,不必,我抓的那些蛇够了。”凌百药为人向来随性,想做何事做何事,此番来寻药,也并非是受谴,纯粹一时兴起想捞个救国神医的名号罢了,谁知有这巧事,告知缘由:“大楚比西番凉快,所以蛇少,我这才来西番寻多一点回去。” 方才见虞昭被蛇吓成那个样子,如今提及楚子宜,竟主动提出帮忙寻找,凌百药知她是在意所致,心中动容,又承诺道:“娘娘放心,我一回去就入宫救治五殿下。小人不才,虽不好说一定让他痊愈,全力以赴保住性命还是没问题。” 闻言,虞昭心中感恩,连忙道谢,又觉疾病之事一刻也拖不得。心下思量,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此院已在依山亭整个园林边缘,若在藕花的辅助下,翻出去应该是没问题。 虞昭复蹲下,对凌百药道:“救人要紧,我此刻就想法子放了先生,拜托先生速归大楚,劳烦了。” 凌百药摇头,无奈道:“我那装了蛇的箱子被将军大人扣走了,若没药引子,如何能救?” 确实是个难题,不过递东西出去还好说,首先将人送出去才是关键,虞昭将藕花唤进来,吩咐道:“你去守卫那取钥匙来,放凌先生出来,带着他先翻出去。” 藕花不明就里,但虞昭吩咐了,还是点头答应着,又问道:“那小姐呢?” 虞昭答道:“不必管我,我在园子里出不了什么事,你带着凌先生出去后,只在那墙外待着,等我拿了东西回来,叫你时,你就翻进来。” 交代完后,虞昭急切催促藕花快去拿钥匙,又在身上东找西找,将身上金银首饰尽数褪下,包在手绢里,递给凌百药。“先生的车马不算什么要紧的东西,若是这些当盘缠还不够,我再回去取些。” “够了,谢谢娘娘。”凌百药连忙接过,中规中矩道谢,少有地收起平常不正经,不知为何,也许是因大概猜到虞昭曾经有多为难。面对她,拿不出平日那派爱偷奸耍滑的做派。 当年大楚皆传宸妃恃宠而骄,睁眼只会看天,从不把任何放在眼里。加之洛原兵变将祸国殃民的罪行牢牢钉在她身上。凌百药不知事情全面,只以为虞昭真已经被挫骨扬灰。 如今竟在西番见她,便知事情并非那般简单。楚子凯顺利继位,朝中权臣尽灭,为君之路平坦无阻。却无人细心去探究,齐行、文姜、阜国公这些潜在威胁的覆灭,却多多少少都与先前的宸妃有干系。 想到此处,凌百药忽明白什么,帝王之路如何会畅通无阻,只是有人替楚子凯洒下血肉填平重重沟壑。且甘愿留下千古骂名,那人求的是什么,倒真看不出来。 既没求什么,那便是心甘情愿。若非有情有义之人,做不到这般心甘情。所以凌百药不忍对虞昭有何为难之举。 一切交代完毕,虞昭起身欲走,却又踌躇停下,回望着凌百药,欲言又止。 见此,凌百药心如明镜,心平气和告知:“我会为娘娘保密,西番此行,我并不曾见过任何故人。” 想问之事并不是这个,虞昭不好直接问楚子凯安好否,奈何实在心难安,只能旁敲侧击。“除了子宜外,宫中可还有人染上寒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6章 牵肠 承恩妃正文卷第126章牵肠虞昭所问为何,凌百药心下了然,如实答道:“先前的展良娣福薄,省亲途中不幸染上身亡。陛下……症状轻微,且年轻力壮,暂时不足为虑,但不知后续如何。” 症状轻微,那便是也染上了,那便是也会受苦受痛。 虞昭忍着难受,深呼一口气稳住情绪,却再说不出话。藕花好似已经得手,飞奔回来,高高举着钥匙给虞昭看。“小姐,拿到了!” 虞昭稍微退开,示意藕花将锁打开,待凌百药出来了,对着他行了一礼。“凌先生一路顺风,若还有我帮得上的地方,请写信告知,定当全力以赴。” 见凌百药点头,虞昭才转身,脚步急切往回走,藕花在后叫住:“小姐,不要灯吗?” 脚步匆匆依旧没停留,虞昭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只身走入黑暗之中。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虞昭忧虑蒙心,眼睛好似清明了,能将路看得清楚,为在意之人付出,如同就是本能,那些蛇虫鼠蚁带来的恐惧算不得什么了,因为在虞昭心中,世上无比他们遇险更可怕的事物。 已是三更天,依山亭四处静谧,山风吹下,竟有些凉嗖嗖的。 在叶城这个火炉城池里长大的人们,可从未在炎炎夏日受过这凉爽,皆是耐热不抗寒的。 几个在廊下值守的侍卫觉得身上发凉,四下巡视一圈,查看了那奉命看守的蛇箱子,见锁得严实,便放下心进屋喝酒暖身了。 虞昭心中料定,南荣卫骁怕再让自己受惊,也不敢轻易将带着剧毒的蛇放生,定会把那些东西藏进最偏的这个后园子。 一路寻过来,见无人看守,松了一口气。虞昭硬着头皮,走近那两个箱子。还未靠近,好似就已经听到嘶嘶吐芯子的响声。 心顿时怕得猛跳,好在心忧转而化作了动力,虞昭咬着牙将箱子提起。里面的东西感知到凌空,立刻拼命动弹着,示威般的嘶响此起彼伏。 这动静让虞昭觉得手都是麻的,却尽力绷着理智,满是冷汗的手紧紧握住箱柄不放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惊动旁人。 气息交换因害怕,比平时急促一些,虞昭僵着身子,尽力平复下来,迈动步子往回走。 每走一步,那里面的东西就挣扎得更厉害一些。途中有只稍强壮的,奋起一撞。力气大得好似要逃出来一般。 被这动静吓得心肝一颤,虞昭的手差点将那箱子甩出去,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握住,努力定下心思,不要去想那东西可怕的样子。 那就只能想其他的来分散注意力,虞昭转念去想楚宫里面那两人还病着,惧怕果然就少了些。咬着牙加快脚步,将那可怕的声音当做风声,一路疾行到边上的园子。 不过才到园门口,虞昭连忙松手放下了,迅速跑开,离得远远的。手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脚也发软,尽力稳住,走至墙边试探喊道:“藕花?” 藕花一直在外侯着,听到声音,立刻敏捷一跳,翻了进来。“小姐,我将那人送到路上了,他等着呢。” 指了指远远放在院门口的箱子,虞昭问道:“你怕吗?” 看清是什么东西,藕花不屑答道:“那算什么,我以前还捉过呢。” 听她如此说,虞昭放下心来,吩咐道:“那麻烦你替我再送一趟,送了就快回来。” 察觉到虞昭手都在颤,藕花心中纳罕,既然害怕,虞昭到底是为何要瞒着所有人帮那大楚人。 不过藕花是信任虞昭的,对于她不愿说的事,便识趣的收了好奇心,不去探究,连忙答应:“好,小姐放心,回去歇着吧,包在我身上。” 虞昭点头,看着藕花将箱子带着,跳上墙头消失在夜空之中,这才拖着满身疲惫往回走。 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怕得厉害,还是因为心头担忧太甚,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虞昭心神不宁,踉跄一下,扶着墙才能稍稍站定。 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迈步向前。 断的干净,如何能断得干净?明明此刻已经相隔千里,只要得知京州的一点风吹草动,依然能扰得虞昭心弦凌乱如麻。 夜色如幕布一般,将光明全掩盖在外,任失落与难过在其中肆意生长,折磨得一颗心,要死不活…… 一来二去,惊忧加剧,虞昭来了西番后好容易调养好的身子,一夜之间垮了。卧在床上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让洛枝急得直流泪。 南荣夫人只觉得是昨日被那蛇惊着的缘故,今日一早又听那蛇贩子卷着东西逃跑了,更加确定那人是个不怀好心的无赖。 见虞昭病得说话都困难,南荣夫人心疼至极,不知为何,就联想起虞陆以前的混账丈夫也是大楚的,不由怒骂道:“那楚朝算什么天子之朝!怎么男儿尽是这般放诞无礼的混账,还好我和宁回来了,若落在那国男儿手里,不知被摧残成什么样。无赖之国!” 西番虽政权独立于大楚,大楚也从不干涉,但到底实力悬殊,依附臣服着才能保证安身于列国。当着自家人的面,南荣夫人心急,才不管是不是大不敬,数落了好一番才作罢。 虞昭听她这因情绪一概而论之言,心中苦笑,饶是回来了又如何,无奈心确实被那无赖之国的男儿牵着,且也不是被谁强迫,只能算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这一病,不光南荣府手忙脚乱,整个叶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是:南荣府的娇贵独苗苗又被蛇吓病了,也不知这次还会不会好起来。 所有人又找着了借口,提上补品登门拜访,虞昭受不得吵,每日呆在后园躲着,和藕花一起蹲在水渠,拼凑那许多块长木头结合而成的木船。待拼好了,放在水渠之中,那船顺着水流啊流。 流过依山亭后园、前厅……各种地方的水都是相通的。不过一会儿,等藕花吃完两碗冰乳酪后,那船刚好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定眼一看,竟多了份书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7章 援手 承恩妃正文卷第127章援手等那船游近,藕花把碗一放,几步上前拿起就看,片刻后,无语冷哼一声。“什么人啊,王太子上次把他教训成那个样子,徐令竟然还痴心妄想。” 对于死缠烂打之人,虞昭容忍到了极限,若那人还不知趣,就再没耐心给他任何脸面。问道:“今日前厅的宴会,叶城各权贵可都来了?” 藕花答道:“是呢,但没一个像徐令这样没脸没皮的。” “拿出去,这次当着众人的面甩到他脸上。”虞昭拨了拨茶水,头也不抬的吩咐。 这些事本不打算让南荣卫骁知晓,不想他事务繁忙之余还要余出心思为自己挡这些烂桃花。可是对于徐令其人,虞昭实在觉得不堪其扰,倒不如借个场合彻底收拾了他,也让其余人看看下场,以免有人跟着效仿。 得了令,藕花拿着信昂首阔步地出去,不一会儿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告知虞昭:“小姐是没看到哦,他脸青得发紫,又被将军明里暗里警告了一番,灰溜溜逃走了。” 好高骛远的虚荣之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此番虞昭毫不留情赏了他一个没面,确信这下可以彻底清静下来了,不由心情好些。又听藕花道:“小姐,我是真不明白,你若把与王太子的婚事公之于众,还用为这些人烦恼,迟早的事,早点晚点告诉大家,有何区别?” 虞昭对她笑笑,不做任何解释。众人皆把耶格岐对虞昭的好看在眼里,只认为真心付出就该得到回报。却从没想过虞昭受这好时,是否是高兴的。 不过虞昭能确定的是,有人对自己好,总并不是让人不高兴的事,唯独能做的,就是顺着他们的意愿,让他们替自己开心。众人心之所愿都实现,只一人暗自藏起失意,大致也能算得上皆大欢喜。 南荣夫人提心吊胆一两月,总算赶在秋寒来临之前,把虞昭的身子养好了。 入了秋,依山亭四周的山林,树上的叶子一点点变得枯黄,风一吹过,四处飞扬。 虞昭坐在亭子里,心不在焉赏着这景,不知怎的,叹了一句:“若有叶子红似火的枫树就好了。” 一旁坐着的南荣夫人听不懂,疑惑问道:“和宁说什么?” 虞昭这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对她笑笑:“祖母,天不热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南荣夫人答道:“你祖父近日打理酒庄子的事,忙得很,咱们在这再住一些时候,待他忙活过了这一阵,再回家。” 这便让虞昭觉得奇怪了,南荣府上各项事务,南荣卫骁一般不会瞒着她,甚至有心锻炼她的处事能力,多数会询问她的意见。 且虞昭能力并不差,只要是风险不大的小事务,会直接听取她的意思。就连诸国之间来往贸易,都会让她在一旁帮衬。 如今听南荣夫人说府上繁忙,而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虞昭便知这事不一样,好奇问道:“现在不年不节,因寒疫的事于大楚晏陵等国的贸易也停了,为何祖父还如此忙碌。” “就是因为那疫症呢。”提起这事,南荣夫人忽联想起先前路上遇见凌百药那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先前逃走的那个大楚蛇贩子,恐怕也是为了寻药材来的。那寒疫症状奇怪,凝血堵心,说只找着一个法子医治,就是用乌蛇干研磨成粉,混着滚酒饮下,暖身去淤,把经脉通了,才能用药养好。” 从这番话让虞昭得知,定是凌百药的法子起效了,紧了许多天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了些,又问:“那和咱们府上有何关系,为何祖父还要操心此事?” 南荣夫人答道:“那入药的酒可是要上好的,大楚人酿不过来,人命关天,咱们自然要施以援手,如今那酒庄子每日要运出去多少坛,都是要拿去大楚救灾的。光出入记账,都多请了好几个账房先生,还手忙脚乱的。” 这事本就是虞昭异常关心的,闻此言,虞昭立刻道:“那我更该回去帮他,忙中难免出错,我看得懂大楚的单子,若有错处,还能帮着指出来,更为保险一些。” 本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虞昭请缨帮忙,是再好不过的,却见南荣夫人连连摆手。“你阿祖特地说了,让我把你看住了,现在府上每日都有许多大楚的特使来议事,谁能保证那些人身上没带着那瘟疫。你身子弱,染上可怎生是好。再有,王太子也上心着,写了信过来,嘱咐说要把你护好,你还是乖乖在这待些日子,可不要让他们担心。” 一听府上有特使,虞昭瞬间反应过来,离那场变故才过一年时间,以防万一,自己现在确实不宜在大楚人面前露面。想来耶格岐或许也是想到此点,才特地写信嘱咐。 忙碌事小,行踪暴露可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虞昭权衡利弊,遂安静下来,安心待在依山亭,每日听着传进来消息,打发时间。 一边闲得百无聊奈,一边忙得焦头烂额。没有虞昭在身侧,南荣卫骁请的那些译官,写错一个数便将整个账目全部打乱,如同火上浇油。 府上又有大楚来的人,前些日子在特使团中亦发现了染疫之人。见此,南荣卫骁更不敢让虞昭回来,硬着头皮强撑,忙得几天几夜不曾合眼。 下人们口风虽紧,从不跟虞昭说什么,可南荣夫人眉目间的焦急担忧藏不完。 虞昭瞧在眼里,大抵猜到是何情况,悄声派藕花去半路截下大楚来的账本子,一本一本仔细译好了,再送到南荣卫骁的书桌上。 一气呵成,也没让虞昭接触到外人,效率倒是大大提高,可算让南荣卫骁担子轻了些。 按这个方法办,援楚事务流程变得井然有序,初冬降临,峰头终于顺利度过。 特使团感恩戴德地拿着援助物资返回。临走前,奉上天子亲赐的谢礼。 无非是些绫罗绸缎,茶叶瓷器等东西,稍微精美的,自然又送到了虞昭手里。 寻常东西也就罢了,可虞昭看着那些瓷器,心中一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8章 出府 虽那些瓷器上面的釉子细腻许多,可花纹,分明与当日西行之时,楚子凯为虞昭买的那个花瓶一样。 南荣夫人不知虞昭所想,拿着那些瓷器看了看,在一旁告知:“那些大楚人说,这瓶子的花样,是大楚皇宫里时兴的,皇帝陛下尤为喜欢呢。原听说大楚皇室以明黄为尊,没想到陛下还会喜欢红红蓝蓝的花样子。” 说着又看了看虞昭,随口道:“咱们和宁穿红衣服好看,跟朵红格桑一样,这些瓶子倒是与你相称。将你房里的瓷器摆设都换上这个可好?” 这本是无意之言,可虞昭心里装着事,控制不住就联合在一起,遂又开始胡思乱想。闷闷不乐的样子立刻被南荣夫人所察觉,正欲发问,却见虞昭先开口了。“祖母,我原从大楚带过来些东西,放在城东的宅子没搬回家,我想去清点着拿过来。” 南荣夫人犹豫了,因清早接到西都的书信,说耶格岐今日要来,得打点安排好接待,肯定不能陪同她一起去。 思虑片刻,又觉得那宅子就在叶城之中,百姓皆是淳朴之人,应该不会有何危险,只嘱咐了万事小心,又让虞昭带了护卫跟着,遂放下心,点头应允了。 虞昭提此要求,缘由其实不过是在离开大楚之前,觉得越留念想越难受,狠心将关于楚子凯的东西全留在楚宫了。 而那宅子里的东西,都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唯独那箱子底下压着的一个钱袋,是虞昭无意中带来西番的。 先前一看见便心伤,只得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企图忘了,今日看见那花瓶样子,实在是想得紧了。反正无人知道那袋子是何来历,虞昭起了私心,想暗自将它留在身边。 说去就走,藕花也开心,想趁这功夫去玩,连忙跑到外面备好马车,正正坐着等虞昭出来。“小姐,那宅子里面东西多,回来时车可能装不下,咱们搬好东西走路回来可好?” 分明知道车装不下,还驾一辆小车过来,摆明了是她找的借口,虞昭也不拆穿,只笑道:“是,顺便可去看一眼城东的马戏班子,尝一下城西的羊肉暖锅,逛一下城南的集市场子。” 恰好说中藕花心中所想,只见她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好啊,小姐,你想去,我生死相随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虞昭忍不住弹了她额心一下,骂道:“皮丫头,每日翻墙出去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贪玩,还舍不得花钱,今日是将我拉着去给你付账的吧!” 见自己做的那些事,虞昭全知道,藕花有些不好意思笑两声,跳下车来,殷勤地扶着虞昭上马车。“小姐厉害,可怜可怜我,我的钱得留着攒嫁妆呢。我嫁得有排面,小姐也有面子啊。” 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虞昭不再与她耍嘴皮,落座之后催促道:“那就卖力干活,不若待会将你扣在店里洗碗盘,我也不替你付半个铜钱。” “得令!”藕花马鞭一扬,车快速使出,后方的护卫片刻间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上马跟着追上。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远处有一人站着,观望了许久。他满面颓废,双拳紧握,咬牙看着离去的一队人马,悄声迈步跟上。 城东那宅子,原虞昭来西番时,为暂时安身所置。不曾想此来寻亲,寻到了南荣府。 回南荣府府以后,这宅子也并没有卖出去,荒置着放着些旧东西,只留了个婆子看守大门。 如今再临,近一年不见人气,院子里一片狼藉,满地落叶无人扫,矮墙荒草量人高。唯独那梅花经历了一轮寒冬酷暑,居然还活着,竟还长高了些,此刻又迎着寒风吐了苞。 每日迎着东方的朝阳生长,偏得别有韵味。藕花欣赏不来,认为对称的东西才好来,一进门便大声嚷嚷:“这梅树偏得厉害,得拿根棍子正一正才好。” 说着,就低头,在园子里各处找棍子,虞昭连忙出言阻止。“它又不是每日在你面前摆着,想怎样长你就怎样长吧。有这功夫,还不如帮着搬东西,也许你还能腾出点功夫多吃两块羊肉。” “有道理。”一提到待会儿要逛集市吃喝玩乐,藕花想要折腾梅花心思彻底消散,几步蹦进屋子里,帮着那些护卫抬东西。 虞昭走近内间,从柜中拿出一个箱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打开。 在一堆丝线布头最底下,翻出那个钱袋,只看了一眼,就紧紧握在手里。藕花好奇的脑袋又凑近了,摇头嫌弃道:“小姐,这钱袋黑漆漆,不绣花不绣草,不好看。” 说话间,藕花忽仔细看清了上面的金纹,又惊奇道:“那花纹不会是金线绣的吧?你花多少钱买的啊?” 虞昭回答的声音轻微沉闷:“十文。” 藕花点头道:“划算。不见小姐用过,这袋子能装多少银两啊?” 又想了一下,虞昭将钱袋揣进袖子,低声答道:“三文……” 声音太小,藕花没听清楚,还想再追问,就听外面护卫大声请示:“郡主,东西搬上车了,是否即刻回府?” 藕花抢先帮着答道:“派一人将东西送回去,其余人跟着,小姐要去街上走走。” 发号施令时,眼睛还偷偷瞥着虞昭,生怕她反悔。 见虞昭只笑不说话,藕花便知她并不反对。死皮赖脸拉着她往外走。“这城我都逛熟了,今日带小姐去解解闷。” 回了叶城这样久,除了跟着南荣夫人出来听过几次戏,买过几回衣裳首饰,虞昭确实还不曾好好逛过叶城,也来了趣儿,任由藕花拉着自己走。 一路上,藕花的话匣子一打开就闭不上,从城东死了猫儿说到城西死了狗了,总之是些闲谈八卦,虞昭无甚兴趣,有一句每一句跟她搭着话。 忽听她话锋一转:“我听德娘说,邻城徐副将家,因欺凌百姓被将军罢了官,又查出他到处借羊羔息,数额巨大,把整个家产变现都还不完。此刻要债的人把田产铺子都扣下了,很是狼狈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29章 绑架 无聊的闲谈八卦之后,藕花这话确实让虞昭来了一两分兴趣,联想起前些日子徐令那没由头的纠缠,终于将事情抹索出思绪。 徐家原是因欠债欠多了还不上,才想着与南荣府攀上关系躲躲,徐令妄图软磨硬泡得虞昭倾心,度过金钱难关。 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引起了南荣卫骁的注意,罪名还被翻出来了。官职也失了,名声也坏了,一屁股债终于兜不住了,尽数报了上来。 自作自受,因果报应,虞昭不觉此事关自己的事,同藕花闲聊了两句,也就换了话题。 拐了一条街,忽见一群人一边惊呼一边往反方向跑,藕花连忙将虞昭护住,还是被撞得差点摔倒。 人实在太多,护卫用刀枪开道,才让二人退到了铺子檐下,站稳了。 虞昭往那方向望去,见有浓烟滚滚升起,已有护卫上前探清情况,回来告知:“郡主,是前方一酒楼走水,火势太大,为保安全,还请郡主绕行。” 果然,不过片刻,那火就迅速蔓延到相邻的铺子,显然快得不正常,人们见救火救不过来,全丢下水桶,跑进铺子抢救财物,顷刻又被蔓延过来的火堵着出不来。 一条街都是商铺,若烧完了,百姓损失巨大,且还有许多人被困在楼上,被浓烟呛得受不住,往楼下跳,落在地上又砸中逃跑的人,生死不明。 见此混乱一幕,虞昭来不及细思,吩咐身旁随行的护卫:“去,先救人再说!” 听了命令,跟着的人都不敢抗命,连忙过去疏散着人群,人手显然不够,虞昭转头对藕花道:“这火烧起来不得了,咱们先回去叫人。” 话音刚落,忽瞥见前方楼上有一妇人,好似被浓烟呛得失了理智,走投无路,想将怀里的孩子扔下来。 可楼下逃跑的人太多,那孩子落地,不是摔死也要被踩死,虞昭连忙指着,对藕花道:“快,接住那孩子!” 藕花闻声转头,疾步跑过去,那妇人已经放手,眼看那孩子就要落与楼下混乱人群之中,藕花迅速聚力在脚下,借路旁边石狮子的力,腾空抱住了那孩子,顺势落在了旁边一颗歪脖子树上。 稳住身形后,藕花连忙下来,费力穿过人群回到原地,愣住。 目光所及,哪里还寻得到虞昭的半点影子。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藕花连忙将孩子递给旁边路人,再顾不上其他,扯着声音急切朝人群中唤了几声。 人海嘈杂,没有一丝回应,藕花顿时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惊慌失措朝南荣府的方向跑去。 同时,长街尽头的一辆马车上,一年老老嬷嬷挥鞭,那车顺着人流的方向快速使出,车内,虞昭被一男子用刀威胁着,还有一小女孩死死捂住虞昭的嘴,让她动弹不得。 方才被挟持时,虞昭就试探着挣扎过了,无奈力气抵不上,决定不做无用功,尽力冷静下来。 复看那将自己绑起来的一男一女,虞昭脑海中迅速思量,确信自己不认识二人,直直盯着。 两人见虞昭收了力不挣扎了,又用绳子将她手脚捆得严实,那女孩才把捂住虞昭嘴的手放下。 “何人?何事?”嘴能说话了,虞昭语气冷漠,立刻问道。 听她发问,徐令疲惫的脸扯出个无奈的笑,叹道:“南荣府的千金就是不一样,在下给你递了那么多书信,不想不仅未曾打动,你连在下是谁,都不曾探究过。” 这话一出,虞昭心下便了然了。先镇定行事,选择沉默,不想用言语刺激徐令将风险挑大。 又扫了扫徐令旁边那个稚气未脱的女子,虞昭敏锐察觉得到她发丝有些凌乱,与徐令的面目五官有些相似,大概能判断出身份,心中疑惑,问道:“你们兄妹俩要什么?要钱?” “自然。”徐令对上她的目光,直接应下,又道:“不过不止如此,郡主若想活命,还是应下徐谋的求亲。” 虞昭冷笑一声。“可否告知缘由?” 徐令答道:“无缘由,我需要南荣府孙女婿这个名分。” 听他不打算告知,虞昭知道追问是问不出来的,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视线最终落到那女子身上,旁敲侧击想问出线索。“以前从不曾听说徐府有宗女,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听虞昭提及自己,有些慌乱,怯怯缩到徐令后面,只露出两个眼睛警惕打量着虞昭。 马车摇晃,她忽没站稳,摔到虞昭面前。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合身,松松垮垮的。 这一摔,便让那女孩的衣角便翻开了一片。虞昭看清后,惊得反应不过来。 她那厚厚的棉服下面,不着寸缕,还未长成的身子上,红痕遍布,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地儿。 虞昭知道那些痕迹是因何而致,不可思议之处在于,眼前这女孩,看起来分明不过十二三岁。 察觉到虞昭的视线,那女孩惊慌失措将衣服合好,情绪好似崩溃了,呜咽声也忍不住,泪珠子不断溢出眼中。 徐令也好似十分悲痛,双目通红极力隐忍着什么,连忙蹲下将她搂住安慰。 虞昭心中疑惑太多,此刻却不知该从问起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她身上这些痕迹有新有旧,定是遭受了不止一场欢爱。 而从她羞愤欲死的崩溃神情来看,昭示这先前场场欢爱,恐怕不是自己情愿。 见她情绪激动,虞昭连忙移开目光。引开话题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是要将我带去哪?” 徐令没空答她的话,一直放柔声音在哄怀里的人。“没事的,妍妍……没人在能伤害你了。” 说此话时,徐令好似恨极,气息被怒火冲得连接不上,睁开双目,其中血丝遍布,恶狠狠地盯着虞昭,声音颤抖警告道:“和宁郡主最好不要说话,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是我与妹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但走投无路之人,若是失控起来,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虞昭从善如流闭嘴,静观其变,也不想因此激怒他害了自己,静下心来,暗中思考着脱身的对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0章 黄发 在徐令的安抚下,徐妍渐渐止住了哭泣。情绪稳定下来后,擦干眼泪乖乖坐在一旁,时不时暗中抬眼,打量着虞昭,望见她额上坠着的珍珠,眼里满是羡慕。 车帘被吹来,寒风灌了进来,虞昭忍不住咳嗽几声,缓过来抬头时,不经意瞥见旁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徐妍,大方对上她的目光。 如同被火烫了一般,徐妍立刻收回视线,又忍不住留恋地盯了两眼虞昭的珍珠吊坠。 她眼中的喜爱,虞昭看得清楚,且能确定她并不是贪恋其珍贵,因为南荣夫人给自己戴上的宝石璎珞,手上带着的一双赤金缠丝花叶镯,耳上的红宝耳坠,怎么看,也都比额上那珍珠花胜来得耀眼。 纯粹的喜欢,不参杂任何利益,如小孩子喜欢糖果一般。见此,虞昭对这个女孩来了兴趣,晃了晃头,那珍珠晃悠悠的,徐妍的眼睛也跟着左右移了移。 果然是喜欢,虞昭细思现在的处境,自己被绑得严实,她若真是喜欢,轻而易举伸手摘下来即可。 眼前这女孩,方才大庭广众之下帮徐令绑人时力气倒是大,现在倒是守规矩。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只能羡慕,不能占为己有的道理。 这一点觉悟,虞昭觉得比她兄长强些。遂将头稍微向前倾了些,轻声问道:“你喜欢这个?” 徐妍犹豫着,怯怯点头,也轻声回道:“白白的,亮亮的,真好看。” 声音也是稚嫩童音,虞昭现在更确定,她不过还是个身心未成的孩子,又将头往前靠了靠。“送你了,摘下来吧。” 这意外之喜好似是徐妍怎么都没有料到的,哭得微红的眼睛瞬间亮起,可是一如既往地胆子小,就算得了允许,依然缩得远远的,不敢伸手去拿。而从神情可以看出,她显然是想要的。 徐妍转头看向徐令,好似在征求同意,徐令摸了摸她的头,点头示意:“去吧,不怕。” 听他发话,徐妍这才敢走近,在虞昭面前蹲下来,轻柔的伸手,将那珍珠坠子从她额上取下。 到底是个孩子,拿到了喜欢的东西,就将所以糟心事情抛之脑后了,脸上泪痕还未干,当即就能喜笑颜开说谢谢。 徐令见她拿着那珍珠十分开心地躲着细看,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虞昭用珍珠成功引开了徐妍的注意力,这才看向徐令,问道:“她多大了?” 听她问到徐妍的年龄,徐令的笑容又瞬间收敛,闷闷答道:“十二。” 果然猜的不错,虞昭心头一闷,情不自禁叹了口气,问道:“为何?” 十分清楚她是在问什么,徐令双拳紧握,闭目压下满腔怒火,咬牙答道:“因为她不如你幸运,生在了徐家。你瞧瞧,这浑圆饱满的白珍珠,西番能有几位权贵拥有,你却能大手一挥说送就送,她只配感恩戴德接受你的施舍。” 说到此处,徐令忽睁开通红的双目,带着些悲意盯着虞昭。“既如此好心,郡主不若再发发善心,与在下结了姻亲,救我与她的性命,算我欠你一辈子,待风声过去,你要如何,便是如何。” 种种迹象表明,事情并非先前想的那般简单,虞昭按兵不动,不做回答,在心中暗自分析着。 且看徐令仪表堂堂,若是贪财,被虞昭如同羞辱一般拒绝后,大可再目标放小,再往其余世家小姐身上费心思。 而与他青梅竹马情意深切的闻莞,财力权力虽远不及南荣府,也算得上雄厚,都可以选择抛弃。从这一点便能分析出,钱财亦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不会是钱,那就是贪权,不惧艰难,直直冲着虞昭这颗大树来,丝毫没把寻常官家小姐当成目标。可见他想办的事,只有利用南荣府的大权才能办成。 如此一想,便可推测出,此事之中其余关联的人,也定是有些地位的。 思考完毕,虞昭试着松口套话:“你若说明情况,我未必不会帮忙,可用感情行欺骗之举,身为男子,此手段过于懦弱了。” 闻言,徐令面露苦笑,摇头道:“郡主教训的是,待会就让你见识何为不懦弱的手段,可得到的后果,不也逼得我要绑了你才能脱身。” 车行得很快,谈话间,便在郊外的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徐妍看清窗外景色,又有些慌乱,缩在马车角落将头埋住发抖。 待车停稳后,徐令吩咐外面驾车的嬷嬷进来,将虞昭身上值钱的首饰尽数取下给她。又蹲下,低声对徐妍嘱咐道:“妍妍,你跟着胡嬷嬷先走,待这里安全了,哥哥会去寻你。” 听徐令要抛下自己,徐妍怕极了,眼泪又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连连摇头。徐令又哄道:“你乖,你在这哥哥不好处理事务,那些人就要将你我永远分开。” 听了这话,徐妍眼中恐惧更甚,犹豫了。转头看了看虞昭,又看了看徐令,还是愣着不做表态。 徐令为她理了理稍稍凌乱的发丝,柔声承诺:“相信哥哥好吗?” 自出世起,徐令就是徐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此刻听他承诺,忍着不舍,选择相信,含着泪咬牙点了点头。 见此,徐令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换上那副冷脸,转身看着虞昭,告知:“郡主,我们到了。” 虞昭只看着他不说话,徐令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犹豫伸手想将她抱下车。“得罪了。” 此举立刻遭到虞昭的呵斥。“别碰我,你将我放开,我自己会走!荒郊野岭,我逃不了。” 听虞昭语气微怒决绝,徐令犹豫思考片刻,堪堪收手。转手拿起刀子,隔断了捆在它腿上的绳子,将她手臂带起,出了马车。 这宅子处于旷野之中,四周无树木山峰阻挡,寒风肆无忌惮的吹着,下车后,虞昭被这风蓦然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徐令见此,想起她是出了名的体弱,连忙拉着她往屋里带。“委屈郡主了,日后定当掏心掏肺的补偿。” 二人还未进门,身后的马车又快速驶出,徐令忍不住边走边望,眼中满是担忧,可脚步没有留恋,迅速将虞昭拉到院子里后,关上了大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1章 污秽 宅中寂静无声,只留风肆意喧嚣,此刻只剩了徐令虞昭二人,两两相望,都不说话。 徐令独自上前,打开堂屋大门查看,后出来时,脸色阴沉,闷声道:“场面有些肮脏,郡主待会瞧见,可别怕。” 听他如此说,虞昭心下警惕,忐忑不安被他拉着往屋里走,还没进门,便看清屋中是何场面。 确实无比肮脏,绕是虞昭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屋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大概有十几二十个,衣衫不整,但衣着华贵。全口吐白沫,苍白面色昭示他们全都已经丧命多时。 而这本该是厅堂的屋子,放着很大一架床,床边的架子上零散挂着的女孩的衣物,床上面,其中一个男人手上,还抓着个女孩的兜儿。 那褥子上痕迹斑斑,不难让人联想起方才在徐妍身上瞧见的那些痕迹。虞昭的大脑被这场面轰得一片空白,只觉心里受到的冲击过大,一股恶心感在胃里翻江倒海。 十分不敢承认映入眼帘的这一切是真,虞昭不忍再看,还没进门就挣脱徐令的手,迈步往外面逃,至院中,扶着那石桌,止不住的干呕。 吹了许久的冷风,才成功将那股恶心压下去,虞昭抬头再看,徐令站在门口,眼神绝望。“郡主觉得恶心吗?可这些,就是她自十岁起,天天承受的。” 虞昭甩甩头,尽力让自己摆脱脑海中那恶心的场面,定下心思,抬头看徐令,问道:“里面的人,是你杀的?” 罪名确实,徐令毫不避讳,直接答道:“是。” “杀得好,确实该死!” 就算还没有探清事情全面,虞昭也觉里面那些死人丝毫不值得怜悯。人有七情六欲,其中所含的淫,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本能无错,可若放任自己没有底线,伤害一个身心未成的稚童,那就该死。 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虞昭又问:“所以你绑我来,是需要我为你摆脱罪名?” 徐令不答,走至她面前,从袖中拿出一个名单递给虞昭,憎恶道:“郡主瞧瞧,这就是里面那些禽兽的身份,牵连叶城乃至西都几十世家,非富即贵,在下实在势单力薄,不得不出此下策,求郡主之夫之位安身。” 虞昭侧目不看,面色冷漠:“你若从正道揭发犯错之人,这些人也会受到惩罚,何以理所当然要将我牵连进来?” 闻言,徐令情绪越发激动,暴怒再绷不住,大声发泄道:“可是是罪魁祸首授予她的身体发肤,将她拿给这些禽兽抵债。我若揭发,他们大不过是受世人指责而已,不痛不痒。而我妹妹呢!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曾被万人欺辱,此生得到的只有怜悯与讥笑,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此番话更让虞昭惊得哑口无言,不论是谁,如何都想不到,是徐妍的父亲,亲手将她送上里面那禽兽窝的床, 震惊之余,虞昭只觉一股寒意由心而生。这些冠冕堂皇受人爱戴的权贵,背后的肮脏事情,以前在大楚时不是没听过。 只是略有耳闻,就已经觉太过不可思议。虞昭怎么也想不到,来了西番,这个向往已久的自由国度,竟会亲眼目睹这恶稔罪盈之事。 平日里只看见这里所有人,都那样谦逊有礼,都那样风度翩翩,不想其中也藏匿着这些腐朽得千疮百孔丑陋面孔。 此刻明晃晃摆在虞昭面前,不由让她心生恐惧,对人性的恐惧。忽也明白了事实,不管在何处,只要有人,就免不了会有这类违天悖人的事情发生。 从前那些企图寻得一个世外桃源安身的向往希翼彻底成了幻想,尽数破灭在面前,虞昭一时难以接受,面色逐渐苍白。 察觉到她的震惊与愤怒,徐令轻蔑地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冷声道:“郡主命好,生于一个钟鼎之家,已是幸运,南荣一家又是出了名的和睦之家,更是难得,一时让你看见这丑恶一面,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知晓了事情的全面,虞昭差不多将徐令的计划理透彻了。他兄妹二人的父亲才是真正贪权恋财之人。四处借了利滚利的羊羔息,偿还不上,便拿自己年幼的女儿供人玩乐抵债。 而徐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那些猪狗不如的人蹂躏,心疼心忧。 无奈子大不过父,且那些人面兽心者皆是有权有势,徐令还得顾忌着徐妍的名声,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揭发。 爱莫能助,徐令只得将怨气积结于心,当日贺宴看见南荣府众星捧月的和宁郡主,忽明白她后面的权势或许是门路,这才有了以姻亲登于高位的想法。 妄图成了南荣府继承人的丈夫,钱权在手,才能有资本救徐妍出这蛇窝兽窟。 而这次将虞昭直接绑过来这样的极端办法,确实也是徐令走投无路出的下策。 打狗还得看主人,徐父以前有南荣府麾下副将一职在身,那些要债之人还知道收敛。近日徐父被南荣卫骁罢了职,便开始着急催债,对养在此处供人肆意玩弄的徐妍更是为所欲为,徐令实在怒极,一坛毒酒将他们全杀了泄愤。 可若细分析此事的性质,确实让人觉得又怒又无奈。 因是徐父主动将徐妍送给他人抵债,这一举动便让这令人发指的事情参杂了家务,就算是告到国王面前,此罪名对那些世家权贵,也不足以对他们施加何严厉的惩罚。 可反观徐令,他杀了人,还都是比他有权势之人,饶是南荣府出面断这事他无罪,此后一生也会被这些权贵身后的世家记恨,若他们联合起来,他与徐妍也难逃追杀。 唯有与比这些世家更大的权势攀上关系,方才能保全二人此生性命。放眼一看,除了西都王室,便只有南荣府有实力挡住这些明枪暗箭。 虞昭将心沉下,问道:“可认识闻莞此人?” 明知故问,虞昭就是要试探一下徐令的真实性子如何,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何态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2章 恶人 承恩妃正文卷第132章恶人听闻虞昭提及闻莞,徐令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一派颓然之色,平静答道:“利用,我需要她家的钱来还我父亲的赌债。” “无半分情义?” “无半分情义。” 果断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虞昭听后摇头,高估他了,冷笑道:“你妹妹落入那群禽兽手里确实是可怜。” 以为如计划那般得到了虞昭的怜悯,徐令将神情放柔和,正想开口与她商议接下来的事,却听虞昭语气一转:“可你,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 蓦然被她一骂,是徐令没有料到的,当即愣住,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虞昭抬头,冷眼扫他一眼。“既然想将她护住,不去花心思建功立业,只妄图以情感为饵,骗去女子为你张开双翼遮挡风雨,也算不得君子行为。” 一番数落下来,确实有些道理,徐令面色微变,虞昭又道:“几年前的内战,你大可随父上战场,只要出了力,便可为你妹妹争得一方庇护,为何不为?” 徐令逞强答道:“我若出事,她越发无能为力挣脱这险境!” 听了此借口,虞昭嗤之以鼻。“命是属于你自己的,是否为国卖命建功立业,我也无权左右你的想法,但若贪生怕死没勇气去博,无能为力也只是你自己的事,此番将我牵连进来,徐公子是否觉得太过失礼?” 只是绑了来,并未打骂并未欺辱,只是妄图以此事换取虞昭的怜悯之心,算不得大恶。虞昭想着,若他悬崖勒马,知错就改放了自己,倒是可以求南荣卫骁饶了他。 可在下一刻,虞昭便不这样认为了,因为想到了方才沿街的那场大火,立刻转头问徐令:“火可是你放的?” 那场大火里面丧命损财的皆是无辜之人,若真是如此,那此事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一点,徐令显然自己也知道,所以选择沉默不答。 见此,虞昭便确定了,不由心惊,暗观眼下局势。手此刻是被绑住的,虞昭自知无反抗之力,装作打量四方,悄声往一旁退去。想与徐令保持距离,拖延着时间。故作漫不经心说道: “想来你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不若放了我,回了南荣府,此事我会略尽绵力。” 徐令眼睛直盯着虞昭,虽表面上云淡风轻毫无波澜,心中那一丝怀疑却迅速扩散,站在刀锋之上的人,容不得一点风险。问道:“郡主可愿与我成亲?” 自然不想答应,虞昭犹豫一瞬,想着该做何回答。只那一瞬,徐令便确定了她并无此愿,狰狞面目外露,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礼前事先成,方才能让在下放心,郡主还请听话一些,舍去清白保性命,你不算亏。” 不曾想过徐令会如此极端,虞昭心下慌乱,双目紧锁他迫不及待解衣带的手,暗自蓄力预备反抗。 逆来顺受?此生能得虞昭如此委屈求全的男子,世上怕只能有一个,显然绝对不可能是此刻在面前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徐令。 冷眼看着徐令撕下先前那副冠冕堂皇的外皮,一股膈应感在虞昭心中迅速蔓延,那恶心感又涌上,只觉胃肠翻涌,虞昭咬牙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手动不了,就不代表不能反抗。 先镇定不动,看着徐令解开衣带,待他走近,想伸手来碰自己时那一刻,虞昭再也忍不了,脚上一发力,用尽全力直直往他身下踹去。 十拿九稳,一针见血,徐令猝不及防受这一击,当即痛得倒吸一口冷气,面色越来越惨白,一只腿无力跪下,好似要站不住。 趁他痛得直不起身子,虞昭费尽全力又补了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后赶快迈步离开,想躲远。 徐令见此,忍着疼痛,咬牙看清眼前场景,拾起一颗石子,指尖发力瞄准弹出。虞昭右腿被这力道一击,疼痛激得她直直跪下摔在地上,双手被绑住,无力再站起来。 那边徐令咬牙忍着这钻心之疼缓过去,已是满身冷汗,复看不远处的虞昭,还在试图挣脱绳索,怒火更甚,起身几步过去,将她拉起,警告道:“郡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四下无人,虞昭知道呼救并没有用,只得放高声音用言语震慑。“我已说过会尽力帮你,你若还要勉强什么,饶是清白折于你手,你也休想得到南荣府半点助力,你妹妹也难逃追责!” “你觉得我会给你说出真相的机会吗?”徐令伸手,轻抚着虞昭的脸,语气温柔笑得狰狞:“等我与你有了夫妻之实,给你灌两瓶药,一瓶让你情动,一瓶让你失声,再将你往里面那些禽兽堆里一扔,发生何事,只有来救你的我目睹了全程。” 虞昭咬牙骂道:“你做梦!我阿祖岂会如此轻易被你蒙骗。” “无十足把握。”徐令实话实说,又将心中所想告知:“但南荣将军为保全你的名声,自会压下风声,让我娶了你。” 说话间,徐令的手已经伸到虞昭的衣扣上,虞昭抬腿又想奋起一击,这次徐令做好了防备,轻而易举将她腿擒住,顺势一揽抱起往屋中去。“郡主实在学不乖,就休怪我对你下手太重了!” 本能的想求救,虞昭胡乱挣扎着,无奈力量悬殊,眼看着已经被他摔在床上,等视线稳住能看清事物了,又被旁边的一具尸体吓得心中一颤,忍不住惊叫一声。 四周的一切,所昭示的罪恶,让虞昭觉得恐惧,而面对眼前的险境的无能为力,更让她绝望。 将虞昭甩在床上后,徐令拐角走至一旁,在旁边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拿出些瓶瓶罐罐,挑了两瓶,冷笑一声着走过来。 他那如同魑魅魍魉般阴狠地眼神,让虞昭心中畏惧,颤着身子害怕的往里面缩,还是妄图以言语震慑他:“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我,让你活下来!” 先前被虞昭在众人面前大损颜面,方才又被她用言语行动双重羞辱,徐令此刻看着她无助惊慌还逞强好胜的样子,十分享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3章 获救 承恩妃正文卷第133章获救见虞昭挣扎得厉害,徐令一只大手将她摁在床上,举起手上的药,脸上戴上了那副温柔的笑脸面具,语气却无比狠毒:“喝了也就无知觉了,你我日后为夫妻,何必此刻选择受苦,与我撕破脸——” 话还没说完,徐令手掌发力,捏起虞昭的面颊,径直往里面灌那不知名的药物。 虞昭咬紧牙关奋力反抗,将入嘴的药使劲往外返,腿趁机挣脱了,用尽全力将面前的人胡乱踹开,算暂时逃过一劫。 可这场挣扎过后,虞昭再没了可余出来的力气。徐令不过是摔了而已,不痛不痒一点影响都没有,怒气却又被激上一个高度,起身后,气势汹汹又要过来。 这次不准备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了,徐令直接上手,想将虞昭的衣服扯下。 此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虞昭满心无助,再也绷不住那层好强不服软的外壳,羞耻恶心惧怕等感受齐齐涌上来,将她往崩溃逼边缘逼。本能的嘶吼,控制不住带了一死哭腔:“不想死就滚!不若你就等着被碎尸万段!” 话语强硬又无力,丝毫起不到作用是真,只能让徐令的征服欲被挑得更高。 虞昭向来好强,誓死也不愿屈服,剧烈挣扎,带着徐令一起滚到了地上,又逃过一劫。 周遭全是尸体,恐惧折磨着虞昭的神智,眼前的徐令也如疯子一般,再次起身,双目通红扯着虞昭的衣物,眼看外衣已经要被剥下,虞昭绝望至极。 “和宁!” 忽听外面想起熟悉的声音,是耶格岐来了,虞昭明白,有救了,当即热泪盈眶。 紧接下一秒,就见徐令被一只弩箭穿脑,直直瞪大眼睛倒在旁边,没了气息。 得救了,紧绷许久的精神在这一瞬间崩溃,虞昭再也忍不住,连忙从他身下挣脱,却因方才的害怕与挣扎,再无力站起来。 惊恐地盯着遍地尸骸,虞昭想逃,却连爬的力气都没了,所有情绪只能化作眼泪发泄出来。 耶格岐放箭后,疾步进来,见屋中荒唐场面,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细思到底发生何事,抱起濒临崩溃的虞昭就往外走,嘴上急切安慰道:“没事了,我找到你了。” 浑身无力,实在怕得很了,虞昭此刻被耶格岐牢牢抱住离开,仿佛抓住了脱离罪恶之海的救命稻草一般,缓过神来说不出话,肆无忌惮地哭着。 察觉到她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耶格岐心疼极了,脚步更加急切,将披风往前一挥为她遮挡住寒风,打开门带着她上了马。 将虞昭牢牢固在怀里,耶格岐策马飞驰出去,离那宅子好远一段距离才停下,这才低头看怀中的人。 出来了一会儿,虞昭情绪虽缓和了些,可惊惧过度,心有余悸,依旧控制不住让一两下抽泣流露。身上的微颤也止不住。 耶格岐感受得到,连忙轻柔将她搂起安抚。“没事了,咱们出来了,我寻到你了。” 蓦然看见盖住披风掀开了,虞昭抬头看,耶格岐的脸映入眼帘,生怕这是一场梦,心有余悸的唤他,以确认身处现实。“耶格岐。” 耶格岐立刻答道:“和宁安心,我在。” 饶是从前在大漠之中共同历经那么多艰难险阻,耶格岐也从未见过虞昭露出如此脆弱一面,此刻见着了,心软成一团,轻声安慰道:“我在,会护着你,再不让你陷入险境了。” 听见确实是他的声音,虞昭才彻底放下心来,慢慢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任由他将自己搂着,无力依偎在他怀中,再说不出话。 顾忌着虞昭又会害怕,耶格岐闭口不提方才的事,松开缰绳让马在旷野中慢行,腾出双手将虞昭搂起,低声告知:“幸而我出来寻你,遇见你那会点功夫的侍女,前些日子又查清了徐家的底细,知道建在这荒郊野岭的宅子肯定不简单,这才顺着思路寻到了……” 今日种种,对虞昭存世近二十年的认知,造成了太大的冲击,人心本恶,以前不是没见识过。可这次差点就卷入折损其中,才真切体会到那种绝望与畏惧。许久,在耶格岐的柔声安慰下,虞昭才将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恐惧所致,真的难张口回应他的安抚。 陌上的格桑在寒风中依然挺立明媚,随风独自招摇在万物枯萎的季节,苍茫一片中一点红,让人看见就觉得喜欢,忍不住想折曳占为己有,每日都能放在眼前细赏。 耶格岐没这个想法,因为怀中人额上也有一朵格桑花,在他眼中,这便是天下最美的一朵,生来属于自己的。 越看越欢喜,耶格岐忍不住俯身,在虞昭额心落下轻轻一吻。 纵然已经尽力试着接受耶格岐的情意,虞昭还是不自然地轻颤了一下,但令耶格岐欣喜的是,她到底选择接受,不曾躲避了。 马缓缓向前行进着,虞昭被耶格岐用披风包的严实,风一点都吹不到,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脸,看不到四周的景象。 忽听一队车马声接近的声音,虞昭想探起身子来查看,被耶格岐按住,低声告知:“没关系,是我的人,将军和夫人得了消息恐怕会担心,我先带着你回去,让他们去收拾徐府的烂摊子。” 闻言,虞昭点头同意,后就听耶格岐对那些人交代完事情,马声人声都渐渐远去,逐渐听不见了。 又只剩了二人,骑着马再走一会儿,虞昭彻底将心静下,抹干残余的泪痕,抬头望他,轻声道:“谢谢。” 虞昭的每一分神情,耶格岐目不转睛尽收眼底,在她抬头的同时,连忙将头微微倾下迎上,抵住她的额头。柔声道:“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护你是我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他说这话时,满眼都是爱护之意,虞昭看着,觉得有些愧疚,不动声色压下不自然。 下了好大的决心,虞昭试探着伸手,回搂住他,问道:“王太子为何如此确定徐令会将我带去哪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4章 回应 承恩妃正文卷第134章回应这回抱的动作象征着什么,耶格岐心中明白。 虞昭主动接受了。求了这样久,终于在此刻实现了,耶格岐压下心中欢呼雀跃,回答道: “你的事我自然能确定,原在南荣府前遇见他时,知道他对你纠缠不休,我便留意着了。将徐家的底细查了个干净,太过不堪,所以才让将军免了徐家家主的职位。近日要债的人将他们田产家宅都搜刮了干净,唯独徐府名下这一处的宅子最不引人注目,我还未深入调查,就听你不见了,料定只会是那厮所为。” 一想起那宅子里发生的事,确实如耶格岐所说,太过不堪,让虞昭不寒而栗,觉得浑身难受。试着开口告知:“徐令有个妹妹,只十二岁,被他父亲……” 话语戛然而止,饶是做好心理准备,那事儿太损良知,虞昭说都说不下去,把头一转埋在耶格岐怀里,再难开口。 听了此言,耶格岐联想起方才那场面,大概猜到了,将手放在虞昭背上安抚,轻轻帮她顺着气,承诺道:“和宁,你安心,此后我不会让此等肮脏事有机会入你的眼了。” 无机会入眼,不代表不存在,虞昭想起徐妍那可怜样,心中怜悯之余,又暗自为自己感到庆幸。 原自以为摊上虞程那样的父亲已是不幸,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人为了贪欲,竟可以将良知取出粉碎弃于污秽之中。 世上人千千万,谁又能保证最惨不过徐妍如此呢?想到此处,虞昭心中悲凉,暗叹一声。 耶格岐听见了她的叹息,眼神微暗,也随之叹了一口气。“让我更担心了。” “什么?”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虞昭抬头问道。 耶格岐笑得无奈,答道:“今日的徐令,不过是觊觎你的人之中的一位,今日这事,不过是他胆子大些,做了许多人想做不想做的而已。” 虞昭明白他的意思了,此时与耶格岐的婚约未公之于众,纵然先前放下虞昭的婚事需王室插手这样的话,让其余世家的男儿觉得想要靠近十分艰难,但并未将他们的希望全数磨灭。 既有机可乘,许多人便会将明里示意换做暗中窥视,如此细想,更加可怕。谁都不知在黑暗之中藏匿的这些人,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如徐令一般妄想迷心,用尽手段来得到虞昭的人。 说完这番话后,耶格岐同虞昭一起沉默。虞昭是在犹豫,耶格岐是在等虞昭犹豫过后的答案。 缓缓往叶城行进着,耶格岐心中迫切想听到她的答案,却选择耐心地等着。 不急,因为耶格岐明白,只要虞昭的家人在西番,她此生便有牵挂,便不会轻易离去。只要她人留下来,自己才是她最适合的归宿。 自信满满,可是直到遇见南荣卫骁带来的兵马,耶格岐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 南荣卫骁心急如焚,得了消息一路带着人疾驰,可算寻到了二人身影,见虞昭毫发未损,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谢王太子相救,臣手下人方才查清后过来知会,近日沿街纵火之人,与邻城徐府有关,臣已派人过去将人扣下。” 耶格岐点头道:“将军辛苦,此事本王想亲自着手处理,先带和宁回去吧。” 听他发话,南荣卫骁不敢抗命,上前接虞昭下马,压低声音关切问道:“可有伤着,吓坏了吧?” 语气中带着的庆幸与担忧。劫后余生后,来自自家长辈的关切最是打动人心,虞昭忍不住眼眶红了,尽力扯出一个笑安慰他,摇头道:“阿祖放心,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听她如此说,南荣卫骁总算松了一口气,面上愁容散开,花白的头发因急马行路有几分凌乱。点头道:“没事就好,阿祖带你回去,你祖母着急得很,或许现在还在哭呢。” 话音刚落,就见在路的远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一看那车上的图腾,虞昭就知是南荣夫人来了,连忙快步迎上去。 车还没停稳,藕花性子急,迅速跳下来飞奔而至,到了虞昭面前,张口想说话,一口气涌上,话就变成了嚎啕大哭,边哭边吐着些听不清楚的字眼。 虞昭听不懂也明白,她说的定是些致歉认错的话,可这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样子也太好笑,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 南荣夫人早探出半个身子观望着,待车停稳后,迫不及待下来,虞昭见她双目通红,忙上前想安慰,被南荣夫人抢先一把搂在怀中。“心肝肉儿啊,以后可不能这般吓祖母了,不若祖母死了都不安生……” 虞昭听得心酸,连忙点点头应和着,又见她走得急斗篷都没穿,忧心她心急之后被这凉风一吹,恐怕会着风寒,连忙道:“这里风大,祖母带我先回去吧,我以后会听你的话,再不乱走了。” 听此言,南荣夫人握了握虞昭的手,果然被风吹得冰凉,连忙将她往车上带。“是了是了,你最吹不得风,咱们回家再说……” 手忙脚乱中忽想起什么,南荣夫人转身,对耶格岐行了个礼。“谢王太子相救,南荣府此生定当为您鞠躬尽瘁,以报此大恩。” 耶格岐望了望虞昭,笑答道:“夫人不必多礼,您知道的,并非大恩,这是我职责所在。”话锋一转,又对虞昭道:“不过我确实是想向和宁讨要一坛美酒当谢礼。”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是何意思,西番习俗,代表女儿家幸福云水醇只赠夫婿,耶格岐如今放话,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求爱了。 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落在了虞昭身上,南荣夫人自然是希望如此的,转头,带着点期待看着虞昭,问道:“和宁,你可愿?” 不只是她,虞昭环视眼前所有人,眼中都带着希望着自己,希望她应下,只需开口说出他们想听到的那个字,从今以后,便可无后顾之忧。 所有人都希望,如何能让虞昭说出拒绝之言,不过好在心已死,既然有人想要,给了也不是何难事。 此事耶格岐也是循序渐进让虞昭慢慢接受的,给了她时间深思熟虑过,不算唐突。 于是虞昭顺由地点点头。“愿。” 轻轻一声,如同叹息,但确实是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所有人随这字脱口的一瞬间展颜,无人发觉这表明愿意的一字中,参杂的失落,随风飘去,消逝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5章 前喜 承恩妃正文卷第135章前喜这一场劫数来得猝不及防,不幸中的万幸,被耶格岐力挽狂澜,总算平安度过,没有掀起半点风声。又被他一手扭转,成了与虞昭姻缘破冰的转折点。 一切注定顺理成章,再过了些时日,南荣府与西都王室的联姻的消息放出,众人并无惊讶,只是感慨。 感慨天神牵的这缘十分巧妙,将西番两个最尊贵的家族合并,既是对南荣一族功劳的嘉赏,不怕叶城大权旁落。又合情合理,让诸多窥视叶城治理权以及南荣府家产的人暗里咬牙,敢怒不敢言,只得堪堪收回放在虞昭身上的目光。 既是国婚,礼节自然是繁琐隆重的。 为表对南荣府的看重,国王再赐恩典。让耶格岐亲赴叶城行订婚之礼,于叶城中央起红楼数层,坐东朝西。 往西拜的是君主父母,往东拜的是归人湖灵。一求婚后家国和睦,二求此生白首共渡。 全府上下为这订婚礼忙得不可开交,洛枝备的百宝喜冠,上面的宝石宝珠让工匠换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不满意,每次都要换更好的。 可天下至宝都堆砌上去了,哪去找更好的。最后还是只用一颗红宝石定冠也就罢了。 对此,洛枝依然不满意,拉着虞昭的手抱怨道:“和宁是我的掌中珠,如此不隆重就将她娶过去,王兄的儿子怎这样啊!” 此言是虚,绝对隆重,只是订婚礼,城中那座的高高立起的红楼便惹得众人惊叹。 还有城中珠宝阁,成衣铺,一夕之间,稍能入眼的东西都被南荣夫人大手一挥,搜刮了个干净。 众店家见此大喜,也不等南荣夫人亲自来搜刮了,直接捧着宝贝,上南荣府排着队把东西放在虞昭的嫁妆箱子里。 拿了钱就说吉祥话,也不知采买的侍女一天到晚听了多少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身为一家之主的南荣卫骁也不甘示弱,一封急函命令派去各国的商队,将世间万物都收揽回来,竭尽全力要为自家孙女撑场面。 嫁到邻城的虞陆也没闲着,同闻晟一起,带着百箱上好的锦纱,上南荣府祝贺。后也不离去,帮着南荣夫人和洛枝一起打点着订婚礼事宜。 全都有事情忙,虞昭倒被晾在一旁闲下来了。藕花陪着一起闲着,每日都在她耳边嚷嚷。 “我听德娘说,外面都传,王太子备的娉礼,西都一条街都装不下!” “我听莲叶说,闻家人对夫人很好,小姐可放心嫁去西都,不必担心什么了。” “我听护卫长说,找到徐家的私生女了,不过听说和一个老嬷嬷一起掉进了湖中,飘起来时尸体都发胀了。” 这话让虞昭心一跳,不由在心中叹息,徐家的人,只徐妍无辜,却活着也惨,死得也惨。 藕花没能察觉虞昭的脸色变了,继续道:“不过她将将小姐的镯子钗环璎珞戴了一身,手上还紧紧拽着你的珍珠坠子,定是她抢过去的吧。” 虞昭忍不住轻叹一声,摇头告知:“不是,我送她的。” 闻言,藕花愣了一下,又道:“夫人觉得不能撞了晦气,那些首饰一并不收回,着人将她安葬超度了。” 虞昭沉默不接话了,先前看徐妍,对金银首饰并不感兴趣,那些东西肯定不是她自己戴上的,且徐令分明把东西全交给了那位嬷嬷的。 虞昭大致猜到了,定是那嬷嬷听见了徐府被抄家的消息,知道徐令的计划败了,认定没有活路,只能带着徐妍寻死。 兴许她也觉得徐妍活着的时候可怜,希望她走得体面,所以驾车投河之前,将那些首饰给徐妍戴上了。 叹息之余,虞昭也暗自为徐妍祈祷,希望她戴着这些贵重物件,来世真能投身于富贵无忧之家。且能遇见疼她护她的家人,就如同手中那颗珍珠一般,纯洁无瑕,被奉为掌中珠宝。 徐家的人死绝,虞昭拜托耶格岐将此事消息压下,暗中惩治牵连其中的世家权贵,从此这世上,只有虞昭记得有个叫徐妍的女孩。 这样才好,她此生被那些人糟蹋得不值得留恋,虞昭下定决心,也要为她保守着秘密,待她喝了汤过了桥,便又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今生吃了这么多苦,来世或许就能一世无忧了。 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怀恋只是暂时的,因为还要过好眼前的生活。眼看着订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南荣府一点一点变化着,那灯笼幕帘一色儿的红,全府上下喜气洋洋,比过年还隆重。 可不是,南荣夫人,洛枝,虞陆,每个人都变得大方起来,下人们稍微卖力些就要赏红包,金银颗子跟不值钱般满天乱洒,虞昭趴在阁的楼栏瞧着她们忙活,不由开玩笑道:“祖母带着娘和阿吉,只顾着高兴,把你孙女儿的嫁妆都赏光了,到了西都,被人欺负。” 几人被这带着笑意的酸话逗得朗声大笑,上来拉着虞昭到放嫁妆的院子里坐着,又吩咐人将那一箱箱鞋搬过来。南荣夫人笑道:“和宁到底年纪小,真是小气,今日祖母让你见识见识咱们南荣府的排面!” 说着,就将那鞋一双双拿出来,给虞昭试穿。“这还只是鞋子呢,够你穿一辈子了,你每双都试一试,试完就差不多是明年婚期了,在咱们家踩一踩,寓意不论和宁以后走得多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有你的立足之地。” 原女儿出嫁前试鞋的习俗有这层涵义。南荣夫人这话时,语气无比慈爱,虞昭听得心头一暖,眼睛却一酸,再一看洛枝与虞陆,亦是在偷偷抹泪。 这泪虽带着不舍,但确实喜悦的,曾几何时,虞昭虞陆都以为会颠沛一生。不曾想过,在这世间还会有南荣府这样一个温馨的避风港湾,归属过后,相依为命的二人皆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安心。 如今虞昭即将把一生托付于一人,虞陆是放心的,因为世人皆说,那人是西番最好的男儿,且掏心掏肺地对虞昭好。 再过些日子,春暖雪融之时,耶格岐就带着满心虔诚来了,只是订婚礼,依然看重得不得了,亲自带着西番最隆重的仪仗在南荣府紧闭的大门处侯着。 这次没人敢议论此举有不敬王室之嫌,因为南荣府即将把最珍贵的明珠奉上,这样的诚意,珍贵且独一无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6章 倾塌 吉时已到,府门大开,喜童从门里跑出,以红线为引,远远将虞昭耶格岐二人连接。 耶格岐牵着那线,在前方引路,后面的虞昭被簇拥着出来,叶城的百姓夹道观望,欲有幸共睹这盛大的庆典。 红楼高立,上面系满红绸,随风高高扬起,十分壮观。虞昭远远就看清了,这俨然是把归人湖的双归楼照样子搬到叶城来了。 脑海中与楚子凯归人湖行三拜礼的画面又不由自主浮现,虞昭连忙闭眼想让自己忘掉。 再睁眼时,已经到那红楼处,耶格岐已经走至虞昭面前,对旁边站着的南荣卫骁道:“将军放心,今日一诺,我与和宁此生姻缘定下,若有辜负,不论君臣,只论长幼,任将军责罚处置。” 南荣卫骁欣慰的点点头,将虞昭的牵起,递与耶格岐。 终于如愿,耶格岐在接过虞昭手的那一瞬间,就牢牢握住,在众人欢呼祝贺声中,带着虞昭上了红楼。 登高望远,视野瞬间开阔,可望见远处的山林上,残余的冬雪被暖阳照得金黄,雾气渐散,一切都明朗起来,耶格岐的笑容也如此,映着太阳,眼神满满是光,看向虞昭。“和宁,你可和我一样欢喜?” 虞昭将心中难过藏起,尽力露出笑容,点头。 礼臣唱喜词的声音响起,耶格岐牵行着虞昭,便西都方向拜去。虞昭沉下心思,咬牙俯身。 低头一瞬间,四周祝贺声忽参杂了些嘈杂,忽见人群骚乱,兵马从四方涌入,刀剑随之而至,其中一飞箭斩断了虞昭与耶格岐身间的红线。 还未等二人反应,楼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紧接就觉落空。只听见各种声音响起,都在大声喊。“红楼塌了!” 随着一声巨响,霎时间天旋地转。 耶格岐反应迅速,想拉住虞昭将她护住,混乱间却不知被什么人一掌拍远,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楼上的红绸随坍塌散下,将虞昭的视线全部遮住。 慌乱间,虞昭随手一抓,竟被人顺势稳稳搂入了怀中,触地之时,整个身子落在他身体上面。 倒是不疼,但知这楼高,挫力定然小不了,只是被身下的人分担了而已。虞昭视线被红绸阻隔,看不清是谁,以为是离自己最近的耶格岐,着急问道:“王太子可伤了?” 红绸洒下,将掉下楼台的二人严严实实盖住。旁人却无心思去管里面的虞昭,因为带着冷枪利剑的兵马从四面八方涌入,吓得百姓慌乱窜逃。 为首的女将领策马而至,缰绳一拉停稳后,举着令牌大喊:“楚天子圣喻直诏,西番南荣氏族,以次酒援楚,致数千百姓不治而亡,涉嫌谋害大楚百姓以牟取私利,南荣府上下,即刻封府以待处置!”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文罗。虞昭心霎时提起,满是惊惧,惊慌失措想拨开身上红绸查看,不想还未来得及起身,蒙于眼前的绸布被人先一步拨开。 楚子凯冷若冰霜的脸,赫然出现在虞昭眼前。那眼神专注至极,还带着怒火,又参杂着一份欣喜,死死盯在虞昭脸上,咬牙切齿回答她方才的问:“无论那厮伤否,朕都不会放过他。” 目瞪口呆,虞昭惊得呼吸都忘了,还没做反应,又被楚子凯翻转,狠狠被按在地上,带着些力道的吻就下来了。 动作剧烈,两人牙齿不小心撞在一起,又碰到皮肉,涩痛破额。楚子凯却顾不上,手腿并用,牢牢固住虞昭不让她挣扎,缠着红绸继续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气息被堵住,虞昭又挣扎不了,只能被迫受着,快晕过去时,唇才被他放开,如濒死的鱼儿从得水源一般,虞昭本能的大口呼吸,好一会儿视线才恢复清明,复看眼前人,被吓得愣住。 只见楚子凯双目猩红,如吞有演戏万丈火焰,双臂也如同蟒蛇一样缠着虞昭的腰身不放开,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不容她有半点反抗的机会。 如同一只野兽被猎物激怒,楚子凯竭尽全力压抑着火气与欲望,声音因此变得嘶哑:“抓住你了……” 红绸之外,亦是一片混乱,南荣夫人等女眷被大楚士兵挡着,不能靠近木墟半分,来不及探究眼下无妄之灾从何而来,一心只害怕虞昭有性命之忧,拼命哭喊着唤她。 南荣卫骁心急如焚,奋起反抗,越过刀光剑影,想过去查看虞昭是否安好,不料惊忧太甚,好容易破开楚军的刀剑,迈步时却觉头晕目眩,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即刻又是一片惊呼。“将军倒下了!” 外面这些声音扣动着虞昭心弦,虞昭生怕南荣卫骁有个好歹。顾不上压在身上的楚子凯,拼命挣扎着想出去。 蓦然就见她剧烈反抗起来,楚子凯在气头上,被她这反应一激,怒气更甚。 但听外面耶格岐的呼唤声越来越近,楚子凯拼命压下想发泄的情绪,抵上虞昭额头,冷声警告:“你给我乖乖回南荣府待着,现在整个西番都被你牵连,下场如何,由朕说了算。” 虞昭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他将掩住二人的红绸一卷,身形敏捷迅速,闪入人群,待虞昭起身时,已经望不到了。 耶格岐快步走近,将虞昭扶起,关切问道:“可曾伤到?” 来不及腾出心思回答问题,虞昭目光向四周观望,连忙起身,朝晕过的南荣卫骁飞奔过去。周遭南荣夫人和虞陆急切的想将他唤醒,已经哭成泪人。 再看洛枝,吓得不轻,见虞昭安好,一把上前搂住,心有余悸哭喊着,只知道唤她的名字。 哭声喊声议论声四起,嘈杂一片让虞昭更是心慌意乱。 文罗下马走近,先朝耶格岐行了一礼。“末将文罗,拜见王太子,天子直喻,此事事关大楚西番两国和睦,我军营帐已在边境恭候,还请王太子随大楚兵马前往与使臣交涉!” 话说得再好听,其实就只一个意思,押送过去当人质,耶格岐眉头紧皱,与她争论:“大楚如此贸然带兵入境,是否过于蛮横无理,若要交涉,圣旨传到便是,南荣一族乃西番子民,何以能让他国人擅自处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7章 败露 “确实有些失礼,” 文罗嘴上认错,却将身子立得更直,气势一点都不输,声音铿锵有力:“不过是西番理亏再先,我军直入,是为了迅速解决此事,还请王太子斟酌对待,莫让烽火轻易燃,伤了西番百姓财产性命,方才是上策。” 变相的威胁,可是世道就是如此,实力在手,蛮横无理也是理所当然。周围西番百姓闻言,诸多不满,胆子稍大的,开始大声出言职责。 百姓话语之中满满都是道理,然而无济于事。天下谁人不畏惧大楚百年不破的金刀战鼓,嘴皮子上的道理可曾能伤人半分。 见耶格岐依然不为所动,文罗不屑轻笑一声,侧身不再理他,走至南荣卫骁旁边:“既然王太子不愿前去交涉,那末将只得带南荣家主回去复命了。” “不必!”耶格岐上前,将想要开口说话的虞昭按住,没有丝毫犹豫,对文罗道:“本王跟你们过去,将军可否能保证,事情查清之前,不伤我西番任意一名子民。” “自然。”文罗答后,大手一挥命令兵马让出一条路,退于一旁:“王太子请。” 见此,耶格岐无奈,只得转身,低声对虞昭嘱咐道:“不必担心我,我身份在此,他不敢对我如何。你先回去等,此事我们问心无愧,不必退让。” “我们对抗不过他的。”虞昭无比清醒,双目被担忧绝望染得微红,镇定下来告知:“他是冲着我来的,若他提出要将我交出,你就先应下,我有先帝赐的天子令在手,可暂时得到保全。” 耶格岐将她手牵起,仔细为她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灰尘,笑着对她摇摇头,语气坚定:“和宁,我不会,你安心,只将你的云水醇替我守好了,我回来时想喝。” 嘱咐完毕,耶格岐张开双臂,轻轻抱了她一下。 文罗眉头皱起,再次出言催促,耶格岐这才动身,转身朝大楚兵马方向走去。 虞昭还想劝,迈步想追上前,见此,文罗疾步上去,一把将她拉回,低声道:“别担心,陛下只是样子做得大,你还是顺着来吧,不若捅出的篓子更大,越发难办。” 也对,该来的总会来,现在无力反抗什么,过去了也无力反抗什么,虞昭只得先静下心来,稳住眼前局势。 车已经赶到,虞昭连忙吩咐人,将不省人事的南荣卫骁抬上车送回去。 灾祸突如其来,但南荣夫人心知此罪名是莫须有,除了心头担忧南荣卫骁年老承受不住打击,泪水止不住外,一点都不惧指过来的刀枪。 一手拉着虞昭,一手拉着洛枝虞陆,挺胸抬头跟在南荣卫骁马车后面往回走着。 唯有虞昭清楚,既被发现,此劫就难逃。无力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文罗在后轻叹一声,走至虞昭旁边,与她并肩行路。“绕是凌锋再三跟我保证你起兵逼宫一事是真,但我从来不曾信,可你既然是冤枉的,为何要不辞而别?” 虞昭转头仔细看她,许久不见,文罗俊郎的眉目之间,更添了一分成熟凌厉,但眼中真诚不减。 看了好一会儿,虞昭才摇头苦笑叹道:“自有缘由,你若知晓,便是负担。” 以前在大楚时,二人是最是要好,可文罗从不曾见过虞昭笑,此刻蓦然看到她这表情,哪怕是万般无奈的苦笑,也觉得惊奇。试探问道:“你来西番,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说来话长,虞昭不打算与她在路上谈,只问:“我知你们此番前来一事与南荣府无关,楚子凯是如何发现我踪迹的?” 直呼天子姓名,文罗至今没见过如此大胆的人,但早已经见过那人寻到虞昭线索时,怒气中忍不住流露急切欣喜的样子。见怪不怪,答道: “疫区的官员贪污,想趁机谋财,将西番援助的烈酒稀释后派给灾民,致疫情反噬。陛下亲查这几年与西番的酒水贸易,发现其中一份贡礼单子上,有一处改正之处,便认出了是你的笔迹。” 万般隐藏,不想折在了这样的细节上。当年耶格岐以画识人,虞昭已佩服眼力极佳,不想在楚子凯这,一个数字就栽了跟头,虞昭心中越发无奈,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一切。 文罗犹豫着,又道:“陛下……寻你寻得很苦,原先试图从我这得到些你的消息,他全数告诉我了,前年冬日你离开后不久,以为你丧命于丰阳,旁人不知,我看得清楚,自那时起他就如心死一般。直至此次发觉你的踪迹,虽表面与我说不会放过你,但其实你知,他其实只想让你回去。” 对这一番话,虞昭没有做任何回应,实则是因确实被这话扰得思绪全乱,好容易压下去的情意此刻翻江倒海,在心中掀起巨浪,仿佛即将摧毁好容易建立起的城墙。 太阳被云层遮住,阳光忽不见了,虞昭望天叹息,不知到底要怎样才能平安度过即将到来的风雨。 夜幕降临,南荣府上下明灯,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府中所有人提心吊胆,彻夜难眠。 文罗虽带兵镇守在外不让人出入,好在府中什么都不缺。给南荣卫骁熬了药灌下去后,可算让他缓和过来。 才刚醒,缓过神来,南荣卫骁心中急切,一刻也不敢耽搁,不顾阻拦又急忙下床去书房仔细查看货物清单,想尽快查出真相,将大楚无端扣给南荣府的罪名洗刷干净。 他醒来了,南荣夫人又松了口气,又害怕这些守在府外的大楚人会威胁到府中诸人的安危,想着能避开一个是一个,催促着让虞陆让她回闻家。 未知形势,虞陆心中担忧不敢放下,无论怎么劝,就是不肯走。 好在闻晟还算有担当,不顾威胁拿着婚书跑到南荣府门口与文罗对峙要人,争执中镇守的大楚士兵动了刀枪,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见此,虞昭对此人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也怕真会有个不测会节外生枝,想哄着让虞陆先离去避开这风波。遂扶头装作头疼,假意说自己不舒服,让虞陆出去请大夫。 虞陆不疑有他,害怕虞昭病痛难忍,连忙应下出去。 等她上马车那一刻,虞昭迅速跟到门口,暗中拜托文罗一路将她护送回了邻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8章 夜会 承恩妃正文卷第138章夜会目送她们离开后,虞昭就在门口站着吹风,满宅子的红绸红灯笼,照得院子红彤彤的。 看着此景,虞昭愧疚满心。因为明白,喜事变成如今这场面,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今日见着了楚子凯,思念翻涌,又忧两人之间的纠葛理不清断不开。百感交集,虞昭心中一闷,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实在觉得无力,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此时不同彼时,心中牵挂不只是虞陆一人了,虞昭不能任由自己晕过去逃避,拼尽全力撑住了,艰难迈步,先去洛枝楼上,哄着她睡下。 而后,虞昭快步去自己房中,从箱子底下翻出天子令,攥在手里。又独自一人提了灯,悄声至书房。 从窗外远远便可望见,南荣卫骁眉头紧锁,一本一本仔细翻阅着旧账。虞昭站在院中思虑良久,上前扣门:“阿祖?” 一听是她,南荣卫骁立刻放下账本。“进来吧。” 得了允许,虞昭推门而入,还没说话,就听南荣卫骁抢先道:“和宁不怕,千万别慌,咱们南荣府酒庄里酿的酒从来没出过问题,此番是那些人故意寻衅滋事,国王陛下会出面保全咱们的。” 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疲惫还要如此操心,虞昭心中难过,拿出天子令递给他。“阿祖,对不起,错不在南荣府,错在我,是我在大楚得罪了人。” 闻言,南荣卫骁怔愣一瞬,又看了看她手中那块黄澄澄的金牌,好似一点都不惊讶,接过看了看。 只觉那牌子挺眼熟,南荣卫骁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以为是寻常官家令牌,递还给她后,平静道:“其实阿祖早知道了,你们回来时我就派人去西番调查过了,敏红儿的先夫,并非寻常富贵人家,是大楚朝廷的大臣。他的三女儿做了皇妃,起兵谋反被处死了。” 描述得丝毫不差,虞昭心里微惊,不解为何南荣卫骁知道事情全貌,还冒着风险将自己接近府中。 正疑惑着,又听南荣卫骁继续道:“那关你和敏红儿什么事,他一直把你们弃在丰阳,享福的时候不带你们,何以他落难的时候,你们就要跟着她受罚?” 这话更让虞昭摸不着头脑,暗想定是他调查错了吧,正想开口解释说出真相,不料南荣卫骁催促道:“你放心,既回来了,阿祖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去歇息吧,你祖母先前心里不大好,去陪着她。” 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急切过来知会:“小姐,公主醒了,寻不到你很是慌乱。” 虞昭无奈,害怕洛枝着急到处寻人会出事故,连忙赶着回去将她稳住。 哄着洛枝再次入睡后,已经是三更天。虞昭又想去书房与南荣卫骁继续商议对策,却听人过来通传,说书房的灯和南荣夫人房里的灯都熄了。 不忍打扰他们安睡,虞昭决定等天亮再说,独自回了房。躺下后实在难以入睡,索性起身离了床,打开窗户看星星发呆。 后面传来门轻轻打开的声音,虞昭见怪不怪,向来藕花最爱跑出去玩到半夜偷偷回来。 她昨日非要吵着要大老远去月神庙为虞昭求什么问心果,错过了今日订婚礼,好在会点皮毛功夫,翻屋顶难不倒她。 不疑有他,虞昭头也不回,随口道:“胆子越发大了,外面那么多士兵,你也敢翻进来,怎么绕开那么多人的?” 没有回答传来,后面的动静停了,静得出奇,虞昭便知,来者不是藕花,立刻警惕。 转身一看,隔离外间的帘子是落下的,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虞昭清楚,文罗明为监视,实则是保卫着南荣府上下的安全,只有一个人能如此轻车熟路闯进来,心中猜测到了,当即心跳如雷。 果然,那帘子被轻轻掀开,在黑暗中,楚子凯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楚,但声音中压抑的怒气却能让人轻易感知。“怎的?以前这个时候,也经常有人翻进来?” 说话间,楚子凯已经一步步逼近,虞昭来不及惊讶,心中有些畏惧,身后无退路可逃,被他逼着退到窗旁。需要解释的太多,虞昭压下激动与恐惧,先开口唤他。“殿下……” 话立刻被楚子凯截下打断。“拜你所赐,我提前继位了,你怎会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因方才虞昭说的那奇奇怪怪的一句话,楚子凯此刻醋意横飞,原本打算与她好好谈话的想法彻底消散,一手用力就将她固住,一手摩挲着她额头上的红花印,眉头皱起,声音冷漠:“挺有本事啊,当年装情深骗我,现在到了西番,还能骗到南荣府嫡小姐的身份。” 隔了许久,再次被他这样紧紧贴着,虞昭觉得十分不习惯,低声道:“不是的,你放开,说话,我慢慢将前因后果告诉你。” 楚子凯不为所动,自虞昭离开后,他被相思之苦折磨得心如死灰,期间以为她出了意外还悲痛欲绝。如今好容易失而复得,如何舍得将手松开。 可实在不想饶了她。皮肉之苦舍不得让她受,就只得用言语发泄怒火。“将耶格岐也哄得很好啊,为你,为了你只身一人就进了大楚军营,手段着实高明,每天晚上他都来?用手还是用腿?” 不知为何,这话本来想说出来气虞昭,楚子凯每吐一个字,自己就越难受一分,牙齿气得都咯咯作响。 没料到楚子凯会说这样的话,虞昭惊呆了,那些淫靡之事,原先分明是被他缠着做的,此刻居然还拿来说事,太无耻了! 虽知他是因不知全情才如此,虞昭还是忍不住被激起了脾气,对楚子凯怒目而视,气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这话有歧义,从中可意会到两种意思,这两种意思南辕北辙。虞昭想表达的是,楚子凯以前不守规矩是真,但耶格岐和他不一样,牢牢记着礼法,并不曾如他描述的那般。 可楚子凯不这样想,因为当日挨了虞昭那一刀晕过去前,被她无情的言语和那不屑的眼神伤透了自尊。不由自主就先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当即脸色大变。 下一刻,楚子凯单手一转,迅速掀开虞昭的袖子,臂上洁白一片,哪里还能寻到半点宫砂的影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39章 怒极 承恩妃正文卷第139章怒极他这掀袖子的动作是何意思,虞昭清楚得很,难以置信,只觉得他是被怒火烧坏了脑子,原先在楚宫生活的那几年,那只手又被炸又被划的,臂上没留一块好地儿,如何能将守宫砂留住,那去疤的药霜,还是他楚子凯自己搜罗送来的。 确实如她所料,楚子凯怒火中烧,本就敏感,又堵着气,脑中来不及细想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一心只以为虞昭让耶格岐碰过了,脸渐渐阴沉下来,咬牙道:“敢碰我的人,他死定了。” 后手上迅速发力,将虞昭揽住往自己身上一贴,气道:“如此轻易就将自己给了人?当日是因我没碰你,你才寂寞难耐,要想法设法逃走的吧?不若朕现在让你见识见识朕的本事!” 听了此话,虞昭又怒又气,奋力将他甩开。“你给我冷静点,好好说话可以吗?” 被甩开了,此举让楚子凯更觉得,她是打心底不愿让自己碰,心头又酸又疼,怒气肆掠,只想杀人!若是此刻耶格岐在面前,楚子凯定会不顾后果当场将他阉了活剐剥皮! 转念又想起虞昭离开前说的话:从来瞧不上。 楚子凯不服,耶格岐何以就能让他瞧上了?越想越气,不由执念再起,铁了心要将她占为己有,想争一口气。复又将她捉住,嘴上也不想饶她,说出的话能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朕忽然明白过来,你性子这般差,为何让朕念念不忘,原就是因从前没把你弄到手起了执念,若先前将你哄上了床,朕才懒得看你一眼……” 此言未经思考,除了伤人别无其他,化作刀子直直往虞昭心上扎。 要知离别前在洛原城郊,虞昭所说的那些无情之言,皆是为了让楚子凯放手所说的虚言,伤他的同时也疼了自己。 可此刻,楚子凯为了气虞昭,嘴上混话越来越难听,且说得十分认真,虞昭听得委屈,脾气上来,含泪咬牙逞强要挣脱他的怀抱。 只有楚子凯知道,这话再难听都是假的,不过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可他只顾着嘴上痛快,没想过,比嘴巴狠,虞昭从来没输过。 见挣脱不过,虞昭被他那些话气得狠了,不甘示弱大声还击:“你以为你多有能耐,我原是为了一碗汤药差点上了花船的人,不愿给你就是因为从来没瞧上你!” 瞧不上,又是这句话,逞一时嘴上之快,就得付出代价,楚子凯不愿与她舌战了,行事果毅,扛起她转身就往床上去:“我管你瞧不瞧得上,当年你我三拜,你欠我个洞房之夜,今日该还。” 现在是在南荣府,不同别处,这里皆是虞昭可信任的人,被欺负了可以肆无忌惮求助,哪怕欺负自己的人是天子,也有人拼了命的护自己,虞昭没任何顾忌,当即向外喊道:“来人啊!” 楚子凯丝毫不在意,将她甩到床上,一腿屈膝将她压得动弹不得,手上边解衣带边警告道:“识相就别喊,聒噪,人都被朕调走——” “大胆色徒,放开和宁!” 楚子凯话音还未落,门就被破开了,南荣卫骁本是忽然想起那块金牌的不同之处,想来询问虞昭,不想刚走至院中就听见虞昭的呼救声,什么都顾不上,抄起棍子三两步上了楼。 进来就看见虞昭被人按在床上,差点就被轻薄了,南荣卫骁怒不可歇,怒吼一声,高举长棍向楚子凯劈去。 见躲不过,楚子凯下意识将虞昭往身下一护,生生挨了这一闷棍,力道不小,幸而他皮糙肉厚才没被打出内伤。 但还是疼的,楚子凯反应迅速,南荣卫骁第二棍砸下来时,反手一抓,制住了那棍子,与南荣卫骁缠打在一起。 高手过招,一招压制一招,二人都没负伤,倒是把一旁的虞昭看得着急,扯着声音大声劝,却不见一点成效。实在害怕先前才昏迷过去的南荣卫骁又有个好歹,虞昭忍不住朝楚子凯吼道:“楚子凯你给我停下,欺负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打斗中,南荣卫骁早发觉楚子凯身手不凡,趁他听虞昭说话分神之时,一棍落下,抵在他胸膛处发力,把他逼至墙边站着,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见他停下,楚子凯也不恋战,一手将胸前棍子拨开,答道:“将军您的孙女婿。” 闻言,南荣卫骁不屑嗤笑一声。“想当老夫孙女婿的人多了去了,阁下气宇非凡,但行事并不光明正大,恐怕无资格争取。” “无资格?确实,我何用争取?”楚子凯怒极反笑,看向一旁的虞昭。“你自己告诉你阿祖,我是否光明正大。” 听此言,南荣卫骁疑惑转头,看向虞昭,问道:“和宁,你认识他?” 虞昭犹豫着点点头,思虑片刻,看向楚子凯。“你先走吧,若身份暴露,私自越境亲临别国,也会惹来许多非议。” 楚子凯不动,冷声答道:“你跟我回去,既往不咎,所有人安然无恙。” “不愿。” 深思熟虑过,虞昭答得果断,从见到楚子凯那一刻,她就知道,此次所有事端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也知过了许久时间,楚子凯心中恨意或许消了些,不似刚离开时恨得想要自己的命那般。但到底还是伤他伤的很,他想将自己带回去,出那一口恶气。打算将真相全盘托出,保全南荣府。 至于跟他回去,虞昭从没这个打算,以前只有虞陆一个亲人,虞昭觉得只要能守着她,在哪都一样。可如今,寻到了家人,如同寻到了根源一般。若要离南荣府众人而去,如同将根从沃土之中生生拔起,实在艰难。 得了拒绝得答案,楚子凯心中更是气,冷笑一声。“不愿回去还债,那这债,朕只好让西番来偿。”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虞昭忍着难受侧身,走至南荣卫骁旁边,低声道:“阿祖,你可否先出去,让我和他单独谈,不会有何事,你若担心,就在外守着,若真有危险,我会出声的。” 南荣卫骁犹豫一瞬,但看他二人确实十分相熟的样子,选择相信虞昭,眼风带狠警告地刮了一眼楚子凯,走出房门守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0章 谈判 屋中只剩二人独处,虞昭目光微闪,抬起头望了楚子凯一眼,欲言又止,走至旁边离他远远的,叹了一口气,释怀道: “你若要我还捅你的那一刀,你就来,找准地方,我伤你什么地方你就伤回来,此后就两不相欠。” 说这话时,虞昭依旧是难受的,暗自在心中哀叹,此生怎么就喜欢上他了。明知没有结果不说,还是个固执的,还是个有权有势又固执的,还是个爱纠缠人的。 此刻被楚子凯记恨上了,让虞昭心烦意乱,找来这些十分棘手的事,当真是自作自受。 楚子凯稍稍走近,冷声答道:“我不是来问你讨要此债的,这一刀我定会换成别的方式捅回去。” “不是此债,那是什么,情债?”虞昭故作不在乎样,如同听见一个笑话般,摇摇头告知: “这是不应该的,陛下。自古无情帝王家,当年先帝已经让我见识到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听他的命令,与你欢好,后又做戏让你放手,而捅你的那一刀,我也是先得了他的应允的。” 说着,虞昭拿出天子令,大逆不道往楚子凯面前一扔。“当日为大楚子民,我只是在履行我忠君的职责,所有一切皆不是我本意,包括让陛下误解的情意!” 以前相处那么多时日,明白虞昭为否认情意说起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楚子凯没将这话听进去,捡起天子令,走至虞昭面前,递给她,尽力放轻语气。“所有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既然无辜,跟我回去,咱们慢慢清查,我不会伤害你。” 虞昭不接,还退后一步表示拒绝。“陛下,听清楚了,我不是怕你伤害我,是我不愿。” 窗外云层被晚风吹散了,月光透了进来,楚子凯忽看清了虞昭衣襟上坠着的红玛瑙石串,怒气稍稍复燃,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讽问道:“何为你所愿,嫁给耶格岐,就是你所愿?” 不得不承认,这个决定确实是虞昭权衡利弊,深思熟虑过后下了决心的。对楚子凯的爱意虽难根除,但虞昭认为,若只顾着儿女情长,脱离现实,也不会又好结果。 而大楚那充斥着各种粉黛的后宫,在虞昭的认知中,一如既往的虚伪凶险,认定自己是待不下去的,勉为其难一辈子,太难受了,虞昭不想如此。 西番有家人,丈夫此生忠贞,不会有姬妾,就算被辜负,自己也还有自由可得。 就算不是耶格岐,此生在这嫁于匹夫草草一生,虞昭也不觉为难。 因为自来这定居是便发现了,西番的男子们,再是顽固无出息,大多也懂得尊重女子自己的想法,从不给她们重重规矩束缚,此难能可贵的平等,在大楚根本不可能求得到。 从前与楚子凯的约定,确实让人心中动容,虞昭却至始至终都没勇气期望过能有个结果。而对与耶格岐联姻,不管是否觉得幸福,确实是自己点头愿意的。所以虞昭如实告知:“是我自愿的。” 这答案一出口,楚子凯被激得心中刺痛,绝望满心,台阶都给到这个地步了,虞昭却不愿迈步走下,那便是真的不愿了。 自出生以来,楚子凯做何事都是有自信的,唯独在虞昭这,感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挫败。 自然是不甘的,楚子凯才不想管她愿不愿意,上前又将虞昭往怀里一拉,紧紧抱住,确定她逃不了后,开口问道:“昭昭,你到底看上他什么,我现在为天下之主,什么不能给你?” “安心。”虞昭说话如同叹息一般,因为从前发生的种种,让虞昭明白,这是楚子凯永远给不了的,所以语气难以控制带上点遗憾。“我在大楚,从来没得到过,你原承诺过能给我,可我迟迟得不到。可来了西番,这心莫名就安了,见着你后,它又不安了。” 事实便是如此,楚子凯无力反驳,心中悲凉,埋下头在虞昭脖颈处轻吻了一下,轻声告知:“我能给你。” “你不能。”虞昭抬手偷偷擦去忍不住溢出的眼泪,深呼出一口气,放平语气说出事实:“你是天下之主,确实什么都有,可在其位谋其事,你享了跳天下人的崇敬,就要让天下所有百姓安心,如何能余出心思来护我?这承诺我不敢奢求的,我若受了,那可真成了祸乱社稷的妖妃了。” “那我怎么办啊,昭昭?”不能接受虞昭要断得一干二净的想法,楚子凯又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说服她,只得放下伪装露出伤心,放软态度,抵住她的额头,企图让她心软。“你从来都顾虑重重,什么东西都考虑得到,却唯独不想过我有多难受。” 喜欢他,他这举止话语好似在倾诉委屈一般,让虞昭心头酸软。 可虞昭不敢不清醒,狠着心将头往后一仰,伸手将圈住自己的两只手用力拨开,退出楚子凯的怀抱,忍着难受答道:“就这样办,陛下明白了吗?至于你我情意,从来都只能算过眼云烟,已经到了尽头,没有结果,就是如此。何不放了手各自安好。” 话音落处,尽是遗憾,让二人都觉有心无力,咬着牙忍着心疼,沉默相望,都看不到希望。 西番除了冬季大地会被大雪覆盖,一年到头都是晴朗天,今晚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月亮不再清亮,外面变得雾蒙蒙的,虞昭知道今晚难眠,却是没机会赏星赏月打发时间了。 晚风又将雨丝吹进来,虞昭连忙上前去把窗户关了。复看楚子凯,劝道:“南荣府无罪,陛下带着文将军回去吧,何必为没结果的事为难这么多人,损你一世英名。” 失落在心头蔓延,先前的满腔怒火早已经被此情绪代替,楚子凯嘴中发苦,却还是不甘,也不信她真就如此绝情。决定赌最后一把,看着她,面露苦笑。“好。” 出乎意料的果断答应,虞昭意外之余,那点难过也让人忽视不了,不过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早结束比晚结束好,不由松了一口气,又道:“西番王太子,还请陛下放了吧。” 只觉得虞昭又往自己心头扎了一刀,楚子凯痛得心颤,笑得更无力。“好。”眼神一暗,又道:“不过我要你用一物换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1章 赌情 这话又让虞昭紧张起来,警惕问道:“何物?” 楚子凯答道:“那厮想要的那坛酒,人抢不过他,这点东西你可愿舍我?” 不过是一个象征,能换回风平浪静,给了算不得什么,虞昭点头应允:“没问题,一坛酒算不得什么,陛下要便拿去吧,喝了便忘,一梦过后,此生愁云从此散尽。” 说得轻巧,楚子凯冷笑一声,不接她这话,又嘲讽道:“今日我瞧见你在那红楼上对他笑了,你和他才相处多少日子啊,就对他笑了,我与你相恋相知好几年,从未得到你一个笑脸,你可不可以对我笑笑啊。” 此要求本也不算什么,可虞昭觉得无能为力了,因为与他的重逢不算欣喜,即将到来的离别更是伤悲,实在找不到一点让笑容浮现的理由。 除了不愿敷衍外,再有,记得越多越难受,虞昭希望楚子凯能抛得彻底,不想留一点念想给他,所以连个假笑都不愿给。只看着他摇摇头:“陛下见谅,实在无能为力。” 听此,楚子凯面色颓然,点点头:“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充满无奈与不甘,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楚子凯说出最后一个诉求:“此别极大概率为永别,你送我出城门可好?” 是喜欢他的,内心深处,虞昭是珍视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的,听他此要求,虞昭心下思量,送他出城而已。如他所说,此别极可能是永别,清醒之余,就着这最后的时间让自己放纵思恋也好,是愿意的。 思虑完毕,虞昭点点头答应,先行一步帮他把帘子拉开:“陛下请吧。” 楚子凯强忍将她抱起就策马回楚的冲动,心中就是要赌那口气,就是不信虞昭就如此舍得,咬牙迈步出了门。 见二人出来了,南荣卫骁立刻迎上来问虞昭:“和宁,他到底是何人?” 虞昭答道:“以前帮大楚先帝办事时,我与他暂定了婚姻,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不算数的,已经与他说开了,阿祖不必担心。” 闻言,南荣卫骁狐疑地扫了扫楚子凯那张冷得都要掉冰渣子的脸,正要发问,又听楚子凯抢先对虞昭要求道:“只你一人送我,我想再和你谈谈,文罗会暂留于叶城善后,待我出了城,会还南荣府自由。” 虞昭点头答应着,又与南荣卫骁交代。听明情况,南荣卫骁十分不赞同,固执地要跟着一起去,虞昭劝道:“眼下府上人心不稳,阿祖需留下定住人心,我不过送至城门口就回来,也带着人就是。大楚天朝,总干不出明抢这等事吧?” 在虞昭的再三劝说下,南荣卫骁只得无奈答应,安排了许多护卫与她同行。 文罗得到善后准备回程的命令,有些不可思议,可见虞昭楚子凯都面色如常,也不好多问什么。不知为何,向来乐观开朗之人,忘了忘他二人转身之时,意味深长叹了一口气 夜里的叶城将繁荣收敛,沉寂死闷,雨虽停了,薄雾弥漫,更添凄凉。虞昭楚子凯骑马漫步走在街道上,后方跟着两队人。 一队为楚子凯心腹军士,一队为南荣府护卫队。因今日的摩擦,互相看不对眼,明明白白分成左右两处,但都默契的选择远远跟在后方。 一路上,楚子凯都在同虞昭谈论从前二人在朝晖宫的事,试图将她心中情意唤起。 那些事或欢喜,或难过,或让人脸红,总之无论什么样的话语,落下之后,两人之间的沉默,都代表着遗憾。 “昭昭,你看,你送我的铃铛。”快至城门时,楚子凯见她还不开口挽留,有些着急。将手举起给她看。 都挨了一刀了,痛也应该痛怕了吧,可虞昭看他丝毫不长记性,还将那红绳铃铛系在手腕上,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却依旧咬牙沉默着,只觉得一说话,眼泪就控制不下来了。 难过得很,虞昭愿再听他叙述旧事,轻轻一拍身下马儿,加快速度前进,不再看他。 知她是在意才会选择逃避,楚子凯很是满意,转念又想,毕竟人在即将失去那一刻才最知珍惜,应该耐心些,遂也加速追上去。 守城人早得了消息,此刻将城门大开,为楚军离去清好了路。虞昭知道该驻足了,缰绳一拉,马停在了原地,拼命忍住眼泪。“陛下保重,我不能送了。” 楚子凯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她,成功寻到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难过情绪,随她一同停下。故意问道: “这样绝情?这么舍得?都不愿上城门目送我离去?我记得原先在边城行宫里,也是大半夜,你送我出征,将城墙都跑完了都不愿回去。那时我可不敢回头看,一看就舍不得走了,可就让焚夏赢了。” 听了这话,心头越发不舍了,虞昭害怕自己撑不住沦陷,警惕着不敢放松神识,但在楚子凯伸出手时,还是忍不住将手递给他。 楚子凯顺势一拉,将她抱下马,一手牵马,一手搂着她的腰往前走。每走一步,心中期望就越发强烈,只盼着虞昭说不舍,说就便是情意还在,不论用尽何手段,都要将她娶回去。 不知为何,两人仿佛心照不宣一般,都将速度放得极慢,短短百八十步的距离,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都不说话,一个等着彼此开口,一个紧闭嘴巴不敢开口。总之离那城门越近,心头都越不好受。 最终,到了城门处,楚子凯依旧没能如愿得到挽留。 楚子凯鼓励着自己沉住气,狠狠心上马,独自向外走着,即将出城门的同时,将那坛云水醇启开,仰头一饮而尽。 复也不回头,将耳朵竖得高高的,迫切想听到虞昭挽留的声音。 马彻底出城门,后面的楚军也跟着出来了,还是没能听见。 不多时,楚子凯听见后方下属告知,虞昭上城楼了,心中窃喜,信心增强了些。 雨又开始下了,后面人告知,虞昭还在上面站着望着,楚子凯欢喜更甚,又忍不住心忧,忧她向来爱面子脸皮薄,定会等快瞧不见自己时才会出言挽留。知她身子是不大好的,淋了雨可别着了风寒,心中急切,强忍回头的冲动。 带着期待,走了大约百尺路,楚子凯没能如愿听见她的呼唤,不为所动。再过了百尺,依旧没能如愿,稍有些心慌。又过了百尺,还是没有如愿,楚子凯有些慌乱,不由驻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2章 破城 在楚子凯驻足的同一刻,雨下得更大了些,后方终于有声音响起,不过不是楚子凯期待的虞昭的声音,而是守城将领的命令:“郡主有令——” 一样一样,只要是她的挽留,就是好的,楚子凯内心狂喜,连忙转头,一眼就看见虞昭依然站在城墙眺望。 二人对上视线,楚子凯看清虞昭眼中含泪,心疼极了,心想,什么都不与她计较了,待会等她扑进自己怀里时,得率先放下身段哄哄她。 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虞昭并没有开口说话,擦了擦泪水,竟决绝地转身下楼了。 见她的身影从城墙上消失不见,楚子凯愣了一瞬,转念一想,更觉欢喜。心下料定,她是来城门接自己了。 楚子凯脸上笑容还未完全展现,守城将领喊出的下一句命令随之而出,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所有的希翼。“闭门封城——” 下一刻,楚子凯眼睁睁看着虞昭身影消失在城墙上的同时,那大门缓缓闭上,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场面。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楚子凯着急地抓住旁边跟着的随从,怒问道:“他说什么?” “回陛下……和宁郡主下令闭门封城。”看着楚子凯近乎暴怒的神情,被抓住的那人惊恐万分,战战兢兢说了实话。 楚子凯瞬间心儿凉透,手与头都无力垂下,心中那口气堵得他快要窒息,满腔怒火即将喷涌,灼烧炙烤着那根绷着理智的弦。 封城闭门,她朱唇轻启一声令下,就能这样决绝将自己彻底拒之门外?就能将从前种种否认了?就能将二人之间纠葛斩断灭尽了? 想如此,没那么简单! 所有期望破灭,楚子凯怒火冲天,心痛如裂。 先前的期待,尽数化为那火种,将不甘与愤怒烧得更旺,楚子凯此刻再冷静不了,掉转马头往回冲,毅然决然举剑下令:“杀回去!”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砸得不明所以,但天子之令不敢违,皆拔剑跟随,往回冲刺。 城中,虞昭红着眼睛,才浑浑噩噩下了城梯,还没来得及呼出梗于胸腔的那一口郁气,就听见门外面的嘈杂声大起。 变故突发,守城将领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跑过来请示:“郡主,楚军攻过来了,是放还是迎?” 由不得虞昭做决定,顷刻间,那还未来得及上栓的城门就被破开,楚子凯一马当先,剑都不屑出鞘,迅速清扫数名不知好歹的拦路人,直奔虞昭过来。 转变太快,虞昭惊得怔愣在原地,还来不及有逃的想法,楚子凯就到了面前,单手一把将她捞上马,压在身下制住。 得手后,楚子凯丝毫不恋战,马鞭一扬,转身往城外撤离,瞬间走至好远,这才双手放开缰绳,任由马飞驰在平坦大道上。颠簸中将虞昭搂上来,对上她惊恐万分的目光,怒中带悲,咬牙切齿道:“既然你如此绝情,就不值得我委屈求全!” 说完,楚子凯再不看她,一手将她牢牢压制在身下,一手再次拉起缰绳,身下汗血宝驹跑得更快了些,如箭一般飞驰,离叶城渐远。 风雨之中急行路,虞昭心中慌极,耳边只听得见风声,听不清楚子凯说了什么,可看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可怕,占有欲满满,仿佛要将自己吞噬进去一般。 虞昭有些畏惧,尽力稳下心思,费力直起身子,正欲开口,话语却被楚子凯强硬的吻尽数吞噬,无力反抗。 长路漫漫,不知这飞奔的马儿,会在何处会停下。 长夜漫漫,敌不过楚子凯心意决绝,他一刻都不愿停下来缓缓。 天边金光初现,太阳即将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楚子凯迎着这光,一路疾驰,将后方的下属甩得远远的,对怀中人的一路劝说置若罔闻。 虞昭劝了一路,逐渐失了力,余光瞥见,好似终于到了楚营驻扎地,以为要停下了,正松了口气,却眼睁睁看着那挂着大楚旗帜的营帐越来越远去。 实在不知楚子凯到底要干什么,虞昭满心疲惫,又扯着声音劝,喉咙都喊得嘶哑了,还是没让他停下。 楚子凯这偏执若狂样子,实在让虞昭怕得很了,加之又担忧南荣府中的人,几近崩溃,只得费力将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身子立起,贴上他的身躯,在他耳边道:“陛下,停下来听我说话好吗?” 好在终于见效了,楚子凯依言停下,回搂住虞昭。低头将脸埋于她脖颈处厮磨。 风声骤停,回望四周,虞昭心忧,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离叶城有多远。但明白此举昭示着楚子凯心意有多决绝。 说不出来的感受,一定有纠结参杂其中,虞昭不知是该欢喜被喜欢的人这样在意着呢,还是忧心此不理智之举会为二人带来多少牵挂烦忧。 此刻可以同他好好说话了,可虞昭才张口,因一路劝说未停,喉咙一阵腥甜,痛得厉害,实在难受,还没出声,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夜未眠,虞昭身心确实都累得很了,再没精力绷住情绪,难过担忧皆化为悲意,在楚子凯怀里哭得说不出话。 生平是最见不得虞昭落泪的,楚子凯心疼心软,环住她的手却不容置疑地紧缩,将她固得严实。坚定道:“绕是以前种种情意,都是你帮着父皇骗我的,也逃避不了。我在意了,你就不能挥挥衣袖全身而退。” 虞昭颤着声音回应:“你是大楚,西番,天下诸国百姓崇敬的天子,此举不仅损你龙威,更是将我置于风口浪尖上,我实在不愿再过回那种危机四伏无人依靠的日子了。” “昭昭,那我呢?”楚子凯顺着她散在后面的发丝,亲手将她头上未来得及除去的订婚礼发饰一一取下丢去,低声告知: “你可知归人湖东岸双生林,遭了雷火,许多姻缘绸都被烧了,唯独你我二人系在最高处的,安然无恙。我既登了高位,便也会将你高高举起,怎会让风浪拍打你半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3章 归路 闻此言,虞昭满心悲凉,急喘几下甚至快忍不住哭出声来,连忙压下,轻声说道:“纵然你将我捧得再高又如何,你我之间,至始至终都得不到真挚的祝福?” “那何人能得到,你和耶格岐?”楚子凯一把将她衣襟上的红玛瑙坠子扯下,扔进旁边河流之中,因不知情,心下认定那就是耶格岐所赠的那一个。厉声道:“并非,我想要的东西,西番从来都是赶着奉上,何况你本就是我的。” 虞昭答道:“陛下如此做,不顾虑他人感受,强权压制,会受万人指责。” 听她说出这话,楚子凯悲叹道:“昭昭啊昭昭,我自以为爱意如水柔,不曾想在你心目中,成了泛滥洪灾,坏了那世人传颂的情了是吗?”语气一转,带上了凌厉威严: “世人不知,但你知我知,你先与我行了三拜,本就是我的妻,耶格岐才是后来者,我要我的妻子回去,天经地义,何以就成了他们口中的罪人了?” “是啊陛下,世人不知,我此生最畏惧的便是世人。” “世人皆在朕的龙椅之下!” 二人争论不休,所骑的汗血马好似又灵性,平缓地走着,一点颠簸也感受不到。像是知晓主人的意愿,分明无任何指示,确确实实是朝着大楚方向去的。 一天一夜的经历,虞昭心中认清了,这马不会掉头,楚子凯的心意也难平,争论再多亦是徒劳。遂擦干眼泪看他,破罐子破摔般:“那你到底要如何?” 听虞昭发问,楚子凯不厌其烦,又将说过无数次的话告知:“我要我的妻子回来,陪我共渡余生。” 虞昭问道:“那我的家人呢?不只是你,他们也不舍,就为你一人抛下他们了吗?” 若只身一人,了无牵挂,虞昭觉得就能放弃所有,下决心跟着他回去了,哪怕此生都被束缚住也没关系。 可如今并非孑然一身,牵挂系在南荣府,南荣府在西番,走不了。族中后继无人,南荣夫妇二人将传承的希望皆寄托在虞昭身上,若是走了,那苦熬半生,好容易拾起的盼头,又尽数破灭了。 楚子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此刻虞昭所问,好似是在商议离开后的事宜一般,心中稍安。 只要她有跟自己回去的意愿,所提出的问题,楚子凯是乐意回答的,此刻脸上终于有了丝笑容,柔声道:“听你的,你若不舍,我下令让边关大门常开便是,随时可让他们来,也可在京州赐府供他们长居。” 虞昭摇头:“如陛下所见,我阿祖与祖母都年老,家中还有位阿吉不能离我片刻,我娘已经再嫁,南荣府如今只我一个后人,他们都想让我留在西番,我也不想离开他们,陛下依然要强人所难吗?” 此言又表明了态度,二者之间,虞昭的心依然偏向西番,楚子凯的笑容逐渐收敛,脸又冷下,单手将她固紧,再不想听她说任何话,又欲扬鞭飞驰。 忽听后方却也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有人遥遥大喊:“陛下留步!” 这声音虞昭能辨别得出来,是文渊,想来方才路过的楚营应该就是他在镇守。 闻声,楚子凯拉绳收步,转身回望。虞昭也想探起身子查看,却被楚子凯用一手按回。 等文渊走近,楚子凯冷声吩咐道:“回去,继续留守,与你妹妹接应,必得控制住叶城一带。” 文渊得令,拱手道:“臣遵命,但陛下策马速度太快,后方御林卫跟不上,还请陛下告知落脚点何处,好让他们有个方向。” 楚子凯答道:“朕回洛原!着人将耶格岐押送于城郊军营。” 甩下命令,楚子凯迅速掉头,把缰绳一拉,不给人反应,一骑绝尘而去。 从楚子凯方才言语之中,听不出他有要放过叶城和耶格岐的意思,虞昭心中更急,不再试图同他讲道理,暗中蓄力,趁他不备,想翻身去拉缰绳。 楚子凯不防,一手不稳差点差点让虞昭摔下马去,幸而长腿一挡,又连忙将她抱起搂牢实了,松了一口气,命令道:“别动,睡一觉就到了。” 虞昭着急问道:“你要将叶城如何?放我回去!” 一想到南荣府里的人得知自己被楚子凯带走的消息的场面,虞昭就心慌,心知南荣夫人等定然会急得坐立不安。想到此处,虞昭心中焦急难耐,挣扎得更厉害。 楚子凯一手快抱不住,策马不稳,害怕她真摔下去出个好歹,只得先停下安抚:“你放心,只要你不离开,我不会将叶城如何,南荣府的人,一个都不会有事。” 虞昭回瞪着他:“那王太子呢?你先前答应会放过他,何用把他带入大楚境内。” 张口又是耶格岐,楚子凯听她一提此人就来气,黑着脸不答话。 见此,虞昭更害怕他会冲动行事,着急道:“既然是我与你的事,何必把叶城与他牵扯进来?” 见她还提,楚子凯方才喝下去的那坛云水醇,被这话酿成了醋,浑身上下从内至外都被酸到。又想到耶格岐将虞昭贞洁夺去一事,满心恼火。此刻就下意识把虞昭这话当做维护,气道: “你这样维护他,是心疼他了?朕告诉你,你与他行苟且之事朕自会找他算账,不让他死,也会想方设法把他阉了!” 又是这空穴来风之言,虞昭的脸瞬间通红,也有气的也有羞的,怒得直想扇他一巴掌。“不可理喻!” “你心虚了!”楚子凯被这反应激得暴怒,满眼猩宫,其中好似蕴着火焰,看一眼就要让人灼烧致死。厉声道: “你给我记住了,我才是同你行礼宣誓过的夫,是你不守妇道在先,此事我念着旧情不追究你只惩治她,受了这窝囊气,但下不为例,若以后你还消想其他野男人,休怪我……” 忍无可忍,虞昭越听越气,手于思想先行,直直就扇过去了。清脆一响,虞昭愣住,楚子凯也愣住。 身为天子,楚子凯以前再不济,也是皇子储君,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心头鬼火冒,又有点委屈,心中不忿,分明是虞昭对不住自己,凭什么她还反过来扇自己耳光。 威严尽失,楚子凯想还回去,又下不去手,默默忍受又太没面子,只得言语狠厉威逼道: “若手管不住,朕就帮你砍了,嘴硬不会说话,朕赐一杯药就能让你哑了,眼睛从此学会分辨该看着谁,如若不然,也别想要了。” 天子之言能震慑天下四方,唯独对虞昭丝毫不受影响,当即又见她想开口与楚子凯对峙。 心实在被伤得很了,楚子凯再不想听她说出让人不快之言,眼疾手快,在她想张嘴的一瞬间,双指落力在她的睡穴处,下一秒,虞昭身子软下,瘫在他怀里睡过去。 楚子凯稳稳接住,往怀中贴了贴,发泄似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平复下情绪,才策马行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4章 真相 承恩妃正文卷第144章真相连日来的思恋不安,如同噬心蛊虫入肺腑,折磨得楚子凯几欲成痴成狂,此刻搂着怀中始作俑者,楚子凯如同寻到了解药一般,走了许久才让心稍稍好受些了。 行路未停,不知又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可见,归人湖映入眼帘。楚子凯加快速度,离那湖越来越近,心里就越来越踏实。 早有人得了令,撑着船在湖边候着。楚子凯小心翼翼抱着虞昭下马上了船,一声令下,船桨轻拨,往湖对岸去,顺风而行,更让离去的速度快了些。 楚子凯坐下后依然不放虞昭出自己怀抱,湖风吹起他的一缕发丝,碍人视线,轻轻拨开,望着虞昭安睡的容颜,脱下披风给她裹了裹,心中满足。 忽而又觉得生了点遗憾。楚子凯心想,本应该等坐船过去,让她看看二人的连理红绸,才让她睡过去。 不过这遗憾转瞬即逝,因为楚子凯坚信,两个人会在一起共渡一生,一生还长,不差这一次。遂又将虞昭抱得紧了些,享受二人互暖的温度。 船缓缓往东行去,背对着的西番国土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楚子凯彻底松了口气,饱尝离别之苦过后,终于寻到了虞昭,带她踏上了归路,满心忧愁暂时消散…… 此时此刻的南荣府,上下乱成一团,得到虞昭被抢走的消息后,南荣卫骁惊怒,急得差点掌不住神识再次昏厥,双目发黑之时,又想到要稳住南荣夫人与洛枝,好容易才支撑住了。 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压住消息,勒令全府上下口风一致,只说将虞昭送去邻城闻府躲避去了。 早就知到事情没这样简单,文罗对下属催促不屑一顾,一直按兵不动,十分了解楚子凯的意愿,压根没想过要如此轻易撤兵。 结果,果然印证了心中猜测,文罗得了文渊派人传来的命令,一点都不惊讶,尽忠职守把守在南荣府之外。 西番国王从西都派来交涉的使臣,被占据叶城的楚军拒在西城门外,南荣卫骁无法与之互通消息,府内护卫势单力薄,与府外兵马联系不到,万般无奈之下,想出了以狗嘴传信的方法,那狗吞下信,直奔叶城城郊的军营,内外总算通得一二消息,欲联合起来起兵自救。 不料他所计划的一切,皆被文罗看在眼里,为保证不会节外生枝,文罗暗中压下消息,在南荣卫骁计划突围当晚,入府与他谈判。 发生这种种事情,南荣卫骁此刻对大楚人印象越发刻板,不怪他又偏见,从他的角度看,所谓礼仪之邦让他见识到的,全是无礼之人。 又想到楚子凯本事非凡,虽仪表堂堂,但先前分明有欲轻薄虞昭之意,南荣卫骁更是心慌,心中断定,那是个这道貌岸然徒有其表的权贵痞子,其下属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文罗求见之时,南荣卫骁实在摆不出何好脸色给她,语气冷漠道:“将军不去整兵应战,竟在此时来与我说理,倒是真有天朝圣国以德服人的风范。” 讽刺的意味明显,文罗从来是个忍不住脾气的,可换位思考一下,便能理解南荣卫骁此时的心情,又见他是长辈,态度放得谦逊了些。“不知事情全面,将军不必说这些讽刺之言。” 南荣卫骁冷笑一声。“老夫心里清楚,和宁她那大楚爹算不得是个人,从不曾养她育她,何以要她承担那畜生做下的罪孽?” 文罗直接告知:“将军的孙女和宁郡主,便是当日虞府的三小姐,当年起兵夺权的虞宸妃!” “胡言乱语!”南荣卫骁惊诧,拍桌而起:“老夫早派人去大楚查过,她分明被虞程自小抛弃,在大楚丰阳长大的,那位宸妃,是虞府中二姨娘的女儿!” 他所调查到的确实是如此,除此之外,此刻不管什么人,拥有再大的本事,只要现在去调查虞昭在大楚的事迹,得到的答案皆是如此,是楚子凯的手笔,一手将虞昭的从前抹得干净,再暗中命人改改族谱,伪造了些证据,就凭空出现了位虞四小姐。 虞昭离开后,宸妃恶名昭彰尽数的记刻在史册上。不能篡改。楚子凯大费周章,其实也是因为害怕虞昭不在自己身边缺人守护,做这些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障人眼目,若是旁人先发觉她的踪迹,有个保障不会让她被人以从前的事威胁到。 为了阻止今晚两军刀枪相见,徒添不必要的牺牲,文罗下定决心,要将真相告知:“将军可知?和宁郡主持有大楚先帝的天子令。” 闻言,南荣卫骁如梦初醒,想起虞昭拿出来那块明晃晃的金牌,与脑海中天子令图腾重合,可不是一模一样。 若不是与源帝有牵连,虞昭怎会得到此圣物。想到此处,南荣卫骁不由心惊,再说不出反驳的话,疑惑带着试探问道:“那是为何?” 文罗答道:“宸妃其人,其实压根不存在,不过是先帝为除权臣并保护五殿下所给她安插的一个幌子身份。而真正与她互相倾心的,是当日的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南荣卫骁惊得半天理不过来,坐回椅子上沉思片刻,还是觉得太过荒唐,不可置信摇摇头,低声否认道:“定是你西番语说得不好,表达错了意思。” 声音虽小,但文罗听得清楚,叹了口气表明:“在下所言句句属实,陛下昔日为太子时,已经与和宁郡主行礼三拜,因种种缘由所致,她才离开大楚。陛下如今要她回去,情理之中。” 南荣卫骁忽想起昨晚虞昭离开前所说的话……为大楚先帝办事时,与那人暂定的婚姻……狠狠吃了一惊,试探问道:“莫非昨日那人,是……” “正是当今陛下。”文罗没有一丝隐瞒,又道:“还请将军守住秘密,为了大楚与西番,此事最好不动干戈,暗中解决。” 虞昭此刻都被掳走了,还能怎样,南荣卫骁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稍微恢复平静,低声道: “如何能解决,就算那人是楚皇又如何,和宁不愿,离开他有离开他的道理,强她所难,此事本也是大楚皇帝理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5章 误解 承恩妃正文卷第145章误解南荣卫骁态度明确,不论从前虞昭在大楚发生过什么事,既然回了西番,那就是自己的孙女,自己只认她这一个身份。若跟楚子凯回去非她所愿,自己断不会屈于强权之下,为了保全什么选择牺牲她。 见他情绪稍微平静,文罗又行了个礼,告知:“还请将军放心,陛下在意郡主,不会将她如何,若将军心急做出错事来,挑起战火事端,闹起来,恐怕陛下出面,也难以收场。” 此时冷静下来,又得知与虞昭有纠葛的人是大楚天子,南荣卫骁也知,别说是南荣府,就是整个西番兵马,若与楚子凯硬碰硬,也是不堪一击。 斟酌过后,南荣卫骁沉声道:“和宁到底是老夫的孙女,大楚皇帝不招呼一声就擅自把她带走,我南荣府上下众人的心如何能安,还请将军转达陛下,我要确定她安好,方才能静下心来与他商议如何解决这事。” 文罗犹豫片刻,答道:“将军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但城外那些兵马,还请您下令撤了,不若两军对峙,事端频发,会越发棘手。” “不撤!”历经多年事故,南荣卫骁当年也算得上个名扬天下的战神,如今尊严被频频挑衅,满心恼火,势力不如人,气势也不能输,冷声否认后,又道: “种种事情也都是你一面之词告知,我会下令让各将士不妄动,若大楚再做挑衅之事,休怪我这把老骨头不明事理了。” 能劝住他不动兵已经算不错了,至于其他的,文罗无奈,并无他法,转身欲告退,又被南荣卫骁叫住:“将军为军营女儿,实在令人钦佩,从前,你可同和宁有过交情?” 文罗转身,点头答道:“如今我能有被将军钦佩的机会,也是仰仗和宁郡主呢,将军的孙女虽与其余女子一般身体柔弱,却也从没失了南荣府的风采。” 对这番话,南荣卫骁并没有做何评价,从来只求虞昭平安幸福一生,不求她此生大放风采光耀南荣府。她被至高者在乎了,也未知是否如她心中所愿,却知极大概率是不愿也得愿。 想到此处,南荣卫骁忧愁得眉头紧锁,轻轻叹了口气,对文罗提出要求: “若最好,我想与楚皇陛下亲自交涉,再有,还请将军放国王陛下派过来的特使入城,和宁与王太子的婚约,恐怕要商议着取消了。” 若能如此,喜闻乐见,文罗明白,若是南荣卫骁识大局放虞昭归楚,此事定然会容易许多,连忙答应道:“将军放心,这样再好不过,明日一早,我便放人入城。”停顿了一下,又道:“再有,恐大楚与西番南荣府和亲之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定下,也请将军尽早做准备。” 语气笃定,一点商议的意思都没有,好似虞昭回大楚一事已经定下了那般,南荣卫骁心中不快,冷哼一声不做回应。 话已传达,文罗也不做停留,转身迈步出了书房。待她走后,南荣夫人派人过来请了好几次,可南荣卫骁却无一点想歇息的心思,独自在书房坐着发呆,烛台上的火光昏暗,直至燃尽,都没能让他心中担忧减少半分…… 秋风落叶时节而离去,那时候朝阳明朗,一场让人痛不欲生的变故之后,虞昭留下了从前所有,带走了心灰意冷。 此时春暖花开时而归,不想一场寒雨杀尽百芳,仿佛虞昭在大楚,就不配拥有这暖阳融冰的季节。 洛原有灵,或许是预示着虞昭归来是个错误,以寒雨警示阻挡,可有人就是要逆天而行,带着她归来。 上天也是个欺软怕弱的,楚子凯为天子,真龙之气护佑,自然不敢惩罚他,这报应就好似全数报到虞昭身上。 明明一路上被楚子凯遮得严严实实,没有淋到一点雨,可虞昭遭了楚子凯怀里的那一场昏睡,过了一夜都不见醒,还发起热来。 晨起,帐中两人相拥而眠,楚子凯习惯早醒,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触了触虞昭的额头,继而眉头紧皱,轻轻唤道:“昭昭?” 好在昨晚一副药灌下去,又施针逼出了寒气,此时虞昭恢复了些元气,能睁眼了,费力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耷拉下眼皮没了精神。 见此,楚子凯拿过被子将她裹住,心疼地搂着,吩咐宫人端来了药,一边唤着不让她睡,一边给她喂下。 苦得要命,虞昭只要一着风寒,味觉嗅觉都退化,唯独苦味感受得清楚。本就难受,这药灌下去,眼泪不自主就被憋出来了,含着蜜糖也压不下去,还腻得喉头发痛发痒,又咳个不停。 楚子凯看着心疼,连忙又吩咐人端上水,喂她喝下后,不咳了,将所有人都谴下去,这才低声道: “平日里嘴巴那般厉害,身子也太弱了些,光骂骂我气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赶快好了比骑马比射箭,或者打一架也好,赢了朕赏你个皇后当当。” 任由楚子凯如何说,虞昭身子懒懒不做回应,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对抗,喉咙火辣辣痛得厉害,趴在他怀里眯眼感受温暖。 睡意渐无,虞昭脑袋又疼起来,心中担忧南荣府现在的状况,越想越急,撑着身子看楚子凯:“陛下,南荣府可有消息传来?” 声音嘶哑得好像只有气息吐露,楚子凯听得揪心,言语也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了,给她穿好了衣裳鞋子,扶着她下了床,准备去桌旁用膳,边走边告知:“文罗转了消息过来,南荣将军要见朕,已经派人接他过来了。” 坐下后,楚子凯又捧过的她脸颊,狠狠亲了一口。“我要与他商议让你嫁过来的事。” 听了这话,虞昭强撑着精神,抬眼看着楚子凯。“阿祖知道了?” “自然,喝了他家的女婿酒,以后是一家人,迟早要知道。”楚子凯笑着答道,伸手端过一碗肉粥,吹了吹,想喂给她。 虞昭头昏脑涨,喉咙痛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下意识侧头躲过。 不过是一个无意间的小动作,又让楚子凯心里不是滋味了,以为她还是抗拒,着实有些懊恼,放下碗,冷声道:“朕今日就会去找耶格岐算账,你以后再想他一次,朕就为难他一次!” 听他又无端提起耶格岐,虞昭有些微怒,刚想开口,一口气息堵着喉头上不来,痛痒难忍咳得厉害,苍白的脸顿时被窒息感憋得通红。 见此,楚子凯心里又认定她这反应是为耶格岐心急心忧所致,火气上来,耐不住性子,嘲讽道:“你和他只是定下婚约,还没成婚呢,他就要了你,可见你瞧得上的人也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6章 争吵 承恩妃正文卷第146章争吵嘴里说出来的话虽带着刺般扎人心,楚子凯手上却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一直温柔地给虞昭顺着背,眼中担忧之色也藏不住溢出。 要说看虞昭难受心不心疼,楚子凯绝对立刻能给出答案,世上没人比他更心疼。从来都是如此,毕竟当年寒风凛冽中初遇虞昭时,分明两人素不相识,见她瘦瘦小小却防备地竖起一身刺,实在弱小又倔强,楚子凯就忍不住心生怜悯,想保护她。 那点保护欲逐渐渗透进心,成了爱意萌芽的养料,相处之后,一言一语都是蓬勃爱意的苗头,日积月累下来,越来越爱,越来越爱,等反应过来时,就发觉虞昭已经长在心里如血肉一般了。 既然如血肉一般连在心头,就等同于性命重要,她好,自身也好,她坏,自身就疼,可楚子凯确信,饶是这疼再是痛彻心扉难以忍受,自己也绝对做不到挥刀割舍这爱意。 此生遇见过的人,只虞昭一人,让楚子凯偏爱得如此不留余地,无理由的偏爱,往往爱得最厉害。 所以见虞昭不愿让自己亲近,楚子凯是气,又不能打又不能伤,只能用张张嘴皮子气回去。 “从此以后看清楚些,那王八蛋原先与你见了一面就惦记上你了,你与他说的话,还没咱们以前一晚上谈天谈得多呢,就这点交情,你以为她喜欢你什么?他无非就只消想你的身子!” 本就浑身难受,被楚子凯这样无耻的话一冤枉,虞昭心中郁气更甚,涌上来逼得两眼都在发昏,心肝肺都要咳出来的架势,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等缓过来了,虞昭只觉得自己嗓子当真是废了,吞咽口水都困难,再说不出来一个字来骂楚子凯或解释什么,只能用眼睛瞪着他企图震慑住让他闭嘴。 殊不知这样无济于事,还更让楚子凯恼火。“若不是看你病了,不跟你计较,你这样的认错的态度,朕早就把你办了!” 如同泄愤一般,楚子凯说完,就俯下头,啃着她的嘴唇,一点一点又啃向她的脖子。用了点力度,痒中带痛,虞昭忍不住身形一颤。 楚子凯并不打算停下,那似惩罚的吻还要往下走,虞昭慌乱了,挣扎不过,伸手打他。 强硬抗拒让楚子凯不得不停下,更加恼火,喘着气抬头看她:“病还没好又管不住爪子了是吗?” 说实话,楚子凯是个男人,对自己心爱人的贞洁,是在意的。就是因为太喜欢虞昭,就太过在意,每每想起此事都恨不得将耶格岐碎尸万段,虞昭还处处为他求情顾忌,带着醋意的伤心,如刀割一般疼,憋屈在心里实在难过极了。 难过之余,楚子凯又十分不服气,自己小心翼翼千忍万忍守了好几年的底线,他耶格岐何德何能,才多长时间,就将那线破了!所以越不甘心,就越想变本加厉的讨回。 可一看见虞昭难过,楚子凯心就软了,气势也就没了,此刻她又是泪水盈盈的,触到楚子凯心中那块棉花肉,心有不甘的停下动作,柔声细语哄着,伸手怜惜地给她擦眼泪。 虞昭这泪,实则是被楚子凯气的。不止气他的不信任。还气他忘了原先信誓旦旦的承诺,先前年灯爆裂一事,命都差点没了,那带着宫砂的手臂,被炸得模糊一片伤痕累累,还是他亲自给寻的药,那时候说的那话倒是好听。 ‘你若在意这疤痕,我便不在你身上留一点,但都记在心里,以后也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每一个字虞昭都记得清清楚楚,说这话的人自己却忘了个一干二净,此刻还不讲道理来此兴师问罪,当真是让虞昭有呼他两巴掌的冲动。 谁都不愿被人质疑清白,尤其是被心爱之人,虞昭心里委屈,喉咙被痛痒封住,身上没有力气。说不出话打不了人,所以委屈只能以眼泪发泄。 虞昭性子又倔,不想在楚子凯面前示弱,擦干泪水转头,不想让他看自己哭,咬着牙憋屈得眼睛红红的。 软硬不服,楚子凯说话说得口干舌燥,无奈极了,心中暗叹此生不幸,怎就喜欢上了这样个瓷娃娃,冰凉凉硬邦邦,却一碰就碎,只得小心翼翼捧着端着。遂压下火气,语气放柔哄道: “没关系,不怪你,念你年轻不懂事,你以后只要认清了,在我身边乖乖的。朕就当回龟孙认了这委屈。” 莫须有的事,受委屈的分明是虞昭,他何来资格原谅谁,虞昭心累得慌,不想再同楚子凯说话,身子一滑想离开他的怀抱,楚子凯察觉了,死死拉回固住:“你想去哪儿?” 虞昭倔着咬牙不答,力气小又挣不开他,实在是气极了复看他,费力扯着嘶哑的嗓子对他道: “陛下既然嫌我不守贞洁,何苦为难自己忍受,我干净否,从不是为任何人,你并无何特殊之处,不稀罕你的宽恕,所以你就别犯贱,心有不满放我回去便是,我绝不留恋你委屈自己余出来的那点恩……嗯……” 只想着痛快地还击,虞昭的话到了嘴边就蹦出来,没在意说的有多难听,可楚子凯最恨她说什么不稀罕、瞧不上、要回去等字眼。扎得心鲜血淋漓,实在不愿再听,嘴巴用力一堵,便清净了。 可心里的怒火被激得已经在熊熊燃烧,这个吻是发泄不完的。本来只是一个吻,参杂着爱恨与不甘,就让楚子凯渐渐入了状态。 楚子凯觉得自己受的委屈够多的了,不想再忍,手往下一揽,抱起虞昭大步往内殿走。越想她那话,心头越气,边走边道: “你既然不稀罕,不在意,那朕要如何也算不得强迫,亲你就当狗咬一口,疼你时你眼睛一闭,想着身上的人是耶格岐那厮就好,反正男人的那活儿都是一样的,说不定朕或许还能让你舒服些是吧?这个由你自己感受,若觉得委屈了,说出来,朕在赏点金银给你当嫖资就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7章 对峙 承恩妃正文卷第147章对峙人都是一样的,一被气得狠了,说出的话就不过脑子,什么话难听,嘴巴自主就寻着那字眼,声音就往那浑话上落,连成一句句诛心之言,直直从嘴里往外飘,好似这样便能好受些。 实则不然,都是双面刃,剜得两人心头都不好受,虞昭是被冤枉的那个,平白遭受楚子凯这样无情的言语之辱,更是悲怒交加,堵着一口气,费尽全力要挣脱他的怀抱。 动作大得不留余地,楚子凯只顾着生气,没想到虞昭会如此决绝,手一时不防,没抱住,竟让虞昭直直落在地上。 手肘先触地,纵然地面让绒毯松软,高高落下,骨骼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是有些大,砸得楚子凯心顿时慌乱。 也确实是疼的,一霎那,那酥麻刺痛感从手肘蔓延,顿时疼得虞昭面色苍白,生理泪水止不住。 楚子凯大惊失色,生怕把人摔坏了,再顾不上计较什么了,连忙将虞昭抱起放在床上,急切撕了她的外衣查看,手肘上果然一片青紫。 此时在气头上,楚子凯心疼,却说不出软话,只迅速出去拿了药酒回来,倒在手里手法柔和给她揉着。 药酒涂在臂上,热乎乎的,可要散淤,就得稍用点力,楚子凯试着压了压,虞昭明显察觉到疼痛不减半分,还愈来愈烈,那疼痛如同最后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让虞昭满心委屈终于兜不住,泪水流出来,便停不下。 楚子凯看她这样子,只以为这一下摔得狠了,愧疚极了,担忧大过先前的怒火,端不住架子,柔声问道:“手疼得厉害是吗?昭昭忍忍,不散开这青紫明日会更疼,我着人去请御医来……” “你走……” 虞昭呜呜咽咽,哑着嗓子,只发出这两个字,固执将手从楚子凯手里抽回,爬到床角缩着,埋头不想再理他。 自知大事不妙,楚子凯全然抛却先前那咄咄逼人气势,放软态度认错道歉,可无论怎么哄,虞昭都不原转过身子来,摆明了态度,不愿再看楚子凯一眼。 劝了好久劝不动,楚子凯颓然收手,吩咐人传御医后,失落感挫败感全数涌上,垂头丧气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这时候,外面冯安的声音传来。“陛下,该去军营主事了。” 没有明说什么事,楚子凯便知道,是耶格岐押送到了,想起方才虞昭面对自己时那抗拒的态度,越发对此人恨得牙痒痒。 因爱极了虞昭,从来不舍的真正怪她什么,所以楚子凯面对虞昭与耶格岐二人发生的种种事情,选择性的将一切过错归于耶格岐身上,暗中咬牙誓要出了这口恶气。 临走之前,楚子凯还是耐着性子忍着情绪爬上床,凑过去在虞昭耳边轻声道:“昭昭,不气了好不好?我要先去处理事情,待会御医过来给看伤时要听话,还有,记得起来用膳,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见她依旧闭眼埋头,不答应自己的话,楚子凯难过更甚,无奈轻叹一声下床,悄声嘱咐着宫人们看顾好,吩咐冯安打点着准备出行宫去城郊。 楚子凯从来都不是个在意外貌之人,当然,他天生气宇轩昂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不过近来在虞昭这饱受打击,有些不自信了。 任谁都不想在情敌面前失了气势,所以楚子凯上车往城郊去前,还特意换上正装。一身龙纹昭显威严,脸上冷意丝毫不掩,眼神凌厉杀气腾腾,吓得一众随从不敢抬头看一眼。 寒雨未停,配上楚子凯冷若冰霜的面庞,更让人生了错觉,一股股寒风从背后刮过,分明是暖春三月天,冷若腊月苦寒冬。 春风十里,却没有本该有的一丝暖意,吹得雨丝也冰凉如霜,微微斜飘,将营帐门前的帷幕湿透了,这样潮湿阴冷的天气,在西番确实少见。 耶格岐坐在帐中,听着滴答雨声,有些不适应,心头忧郁更甚,压得他心中发闷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掀开帷幕走至雨中。 细雨绵密如针,微凉落在身上,穿透皮肉直达心底,耶格岐衣物都被淋地半湿,却不愿躲,仿佛这样便能镇痛。 他手里紧握着的东西,是今日南荣卫骁特地托人传来的请罪书。长篇大论,除了认罪便是请求,归根结底不过四字——息事宁人。 所谓息事,不过就是让耶格岐主动放弃与虞昭的婚约,从此斩断与她的姻缘,任由她会楚子凯身边,便可将楚军在叶城挑起的事端息下,避免一场必败的烽火燃起。 而所谓宁人,耶格岐心中思量许久,不管怎么算,都只能是单方面的,虞昭只有一个,不能让楚子凯耶格岐同时拥有,一边放手,一边便不得安宁。 两人都觉难以割舍不愿放手,最终总有一个要受委屈。所有人皆知,想要拥有至权的天子做出让步,实在难如登天。 世人皆醒他独醉,耶格岐只身入楚营后,西番大楚两边派来的说客络绎不绝,却一直没能让他清醒过来,松口说出放手二字。 今日得了南荣卫骁传来的信,耶格岐这才得知,虞昭已经被带离了西番,心中担忧。一听到要赶赴洛原亲会天子时,不顾西番使臣劝阻,没有一丝犹豫毅然前往,更是让人觉得失了理智。 独自等候多时,煎熬差不多要将他耐心磨灭时,终于遥遥听见天子驾临的声音传来。 耶格岐立身而待,进来的却是冯运,还算恭敬地行礼邀请道:“王太子,陛下已在主帐恭候了,还请快过去,若迟了会失了礼数可就不好了。” 尊卑有别,现实便是如此。无端破关发兵挑事,押送他国太子入军营,强抢他国贵女入楚。种种蛮横事情,只要是稳坐龙椅上那人干的,那就算不得无礼。 如今亲临,耶格岐耽搁一秒钟便是失了礼数了。可纵然如此不公,也无可奈何,至权就是这般,没有道理,胜有道理。 万般无奈涌上心头,耶格岐冷笑一声,双拳紧握,带着决心,阔步跟着冯运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8章 争胜 明黄色的旗帜在风雨之中嚣张地飘扬,周围的御林卫一个个肃然站立,一应仪仗用具龙纹环绕安置在主帐旁边,显得整个天子帐气派非凡。 楚子凯静坐在其中,查看着一封有一封的奏折,听冯运过来禀报耶格岐求见,冷漠出声应允。起身拟诏,几句简言落于纸上,把笔往旁边一摔,冷眼看着跟在冯运后面进来的耶格岐。 楚子凯心中是气,余不出太多的耐心,直接甩下一封诏书至耶格岐面前。 “朕已与西番国王和王后达成协议,大楚与西番两国联姻,贵国叶城南荣府和宁郡主为最佳人选,王太子谢恩后就回去,顺便把诏书带回,将朕的恩典传达于西番众民。” 耶格岐并没有伸手接,任由那诏书落在地上,垂眼瞧着,不为所动。倒是旁边的冯运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捡起仔细擦拭干净灰尘,重新递上给耶格岐,急切劝道: “王太子快谢恩吧,陛下赐西番这样的恩典,可是别国求都求不来的。” 耶格岐依然不接,绕开冯运上前一步,与楚子凯对峙,冷声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这样的恩典,本王的未婚妻受不起。” 没有丝毫缓冲,此言瞬间点燃了燃于二人之间无形的战火,楚子凯被耶格岐对虞昭的称呼刺激道,未等耶格岐话音落下,一声巨响凌空,冲破帐中几人的耳膜。 嗡嗡余响缓过来后,再看楚子凯面前的檀木桌子,已经被拍裂,碎片四溅,那木屑如飞刀般朝耶格岐的方向刮来,好在他侧身一避,未被伤到。 没成想才碰面就有如此大的碰撞,冯运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恳求道:“陛下息怒……” 耶格岐却丝毫不惧,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木屑,依然上前一步,言语一如既往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 “还请陛下收回旨意,和宁郡主乃是与在下有婚约之人,陛下无礼横刀夺爱,恐会失了西番民心。” 闻言,楚子凯不屑冷笑一声,复坐下,低头把玩着腕上的铃铛,陈述事实般告知: “要说情意,是朕与她情投意合在先,要说婚约,不论发生过何事,朕同她在归人湖畔行了三拜是事实,就算双生林遭了天劫,我与她结缘的连理绸依然挂在枝头高高飘扬,你算何人,何以轮到你来问朕的罪?” 耶格岐平静答道:“凭我是和宁要嫁的人,凭和宁亲口说过,愿意嫁我。”说完,耶格岐眼神又带了狠意,与楚子凯对视: “不能否认,陛下与她情意率先萌生确实是事实,那陛下可否曾扪心自问过,她对你情意那般深切,受尽委屈也要为你清扫上位之路。为何到了最后,却要想方设法离开?” 楚子凯咬牙强压怒火,声音威严答道:“朕与她的事,从来不需要无关之人来探究。” 耶格岐立刻反击:“无关之人不会是我,既然在下和她有约定在先,在下就要遵守承诺娶她为妻,绕是陛下为九五之尊,想要以威逼之法抢走我的妻子,自然就关我的事!” 剑拔弩张,耶格岐不知进退,居然敢明目张胆把虞昭称做妻子,楚子凯再不能忍,迅速站起一脚踢翻桌子,离了座位。 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楚子凯疾步上前拉着耶格岐的领子,狠狠将他甩在地上,又用了十足的力气,蓄力踢了他一脚,指着他厉声警告道: “胆敢抢朕的女人,若不是看在国王与王后的面子上,你个杂种早已经被剐得魂飞魄散了!识相的话赶紧滚回你西番那地界!” 耶格岐被踢出十尺远,还未等有机会爬起,楚子凯骂完,不给他缓神的机会,几步上前,又要补上第二脚。 见势不妙,冯运扑上去,死命拉着楚子凯的腿,哭喊劝道: “陛下息怒,需冷静行事,就算不顾忌任何人与事,和宁郡主还在行宫里病着呢,若大楚与西番之间,真出了何变故,您总得想想她的处境吧。” 到底是打小在楚子凯身旁侍奉的人,又得前内侍主管冯安的真传,冯运把劝说之话卡在了点子上,稍稍把楚子凯要杀人的气势收了下来。 “和宁病了?”被楚子凯那一窝心脚踢得口出鲜血,耶格岐却顾不上疼,一听此话,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对楚子凯怒目而视,质问道:“她为何病了,陛下对她做了什么?” 这关心的模样语气好不熟悉,分明先前在虞昭面前提起耶格岐时,她所做出的反应一模一样,楚子凯看在眼中,只觉得如同沙砾一般刺眼,一刻都容不得他的存在。 胸膛中翻涌的怒火又被浇了一层燃油,楚子凯厉声命令:“若不想死的话,立刻给朕滚回西番,她是朕的妻,好与坏只与朕有关系,你休想再沾染她半分。” 没得到确切的回答,耶格岐不能从言语中判断虞昭是否安好,可看楚子凯这暴怒的做派,越发心忧心急,关心则乱,冷静也逐渐消失,冷讽道: “陛下自己恐怕也明白了什么,才会如此极端强虏她来楚,你从不曾想过她的感受,知道她在你身边不会是心甘情愿,便只能以强权施压。归根结底,就算她开口说愿意跟着你回大楚,也只是屈服于恐惧之下,没半分真心可谈!” 字字诛心,楚子凯被彻底激怒,咬牙道:“她的真心从来属于朕!” 话一出口,这声音虽大,但楚子凯的内心却虚了。 说实话,自那场变故后,经历了重重打击与挫败,楚子凯的心境变得彻底,对于和虞昭之间的感情,从原先的信心十足变得灰心丧气。 只因为虞昭从前在大楚时,除了自己,再无任何男儿入了她的眼,就算耶格岐是不是出来秀一下存在,楚子凯也能清晰感觉到,她没有一丝犹豫拒绝的的态度。 而现在不同了,耶格岐与虞昭的婚约,是她亲自承认过的。若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那日订婚礼就已经成了。 从前虞昭只给于自己的那份独有的目光,那日红楼之上,楚子凯看得清楚,她也给了耶格岐,不再被特殊对待,所以信心情理之中大受打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49章 决斗 对于虞昭的真心,楚子凯此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摸得透。实则是因心中太过清楚,虞昭所求的,向来是安心第一位,而所谓安心,自己承诺多次,却好似从未给过她。 且再细细回想,两人相处的那几年的情意绵绵,至始至终,其实都不能算作是虞昭自愿。她所说的话,所做的表达,皆被洛原一场变故推翻,那般无情离开,真心属谁未知。但她不愿留下,楚子凯付出过血的代价,好似能确定了。 扪心自问,楚子凯害怕失去是真的,以前与虞昭的感情中,二人就只有彼此,如今……楚子凯冷眼扫了扫眼前的耶格岐,能感受到其带来的危机感,绝非一点半点。 除此之外,虞昭自身的躲闪抗拒的态度,何尝不是让这感觉更为清晰了。危机感越强,楚子凯就越害怕,便只能拿着至权做筹码虚张声势,而耶格岐所说之言,并非全无道理,如一波波来势汹汹的攻击接踵而至,快要将他心里若有若无的防线击退。 耶格岐依旧不知收敛,乘胜追击: “是!在下不否认,她曾对你真心以待,可陛下对她,先不论爱意多深,从来都只是强迫,何曾给过她半分尊重?” “陛下位高权重,可纵观从前,她在你身旁,也不见得受的苦难少了几分。” “既然陛下护不住她周全,她想要安生度日,弃暗投明离你而去有何错?” “而你,只会故技重施,死缠烂打加威逼利诱,如此逼她交出来的真心,那也是伤痕累累带着血的!” “你这杂种给朕闭嘴!” 字字诛心,让楚子凯怒不可歇,紧握的拳头颤抖着,竭尽全力才控制住上前将耶格岐一拳穿心的冲动。 这话让楚子凯心中怒火即将溃堤,十分不甘心,想反驳回去,却发现,耶格岐的话语之中的描述,对应虞昭的种种反应,就如同确实是事实那般。 归根结底,虞昭若坚持到底永远不愿就在大楚,若强迫使她变得郁郁寡欢,此生千愁万绪,绝非楚子凯想要看到的。 思绪至此,所谓以至权堆砌起来的底气,此刻有些稍稍退却,楚子凯不由更觉得眼前这人是威胁,甚至真正起了丝杀心。 当然还是理智大于冲动的,为保证自己不会因抑制不住怒火杀了耶格岐,楚子凯转身,不欲再和他周旋。厉声吩咐道:“冯安,他不识抬举,也不必与他客气了,着人绑了丢回西番去。” 说完,楚子凯不再理会,脚步匆匆想离去。 未能击退楚子凯的决心,也未探知到虞昭的半点消息,耶格岐心急如焚,不想让楚子凯就如此走了,快步上前拦住他,怒声道:“恳请陛下放了和宁!” 心里的火气早就兜不住了需要发泄,耶格岐还敢凑在眼前来晃,便是找死,楚子凯怒眼扫过,见他还一脸正义,仿佛在向自己声讨一般,再不能忍,反手发力,一拳挥过去。 这一拳如同开启了战局,耶格岐一腔热血也顷刻涌上,再不顾忌什么尊卑贵贱了,迎上去拳脚相加,同楚子凯撕打在一起。 两人都年轻气盛,且都不是等闲之辈,一招压制一招,好似都拿出了拼命的气势。 冯运心中怕极,连声号天哭,死命拉不住,还白白挨了二人好几下飞拳,疼得哭爹喊娘,只得爬出去唤了护卫进来。 多人合力,终于才将二人拉开,后所有侍卫合力,把耶格岐牢牢制在地上。 再看楚子凯,一张俊脸遭劫,眼角也是淤青,面庞也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冯运大惊,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奴才护驾无能……” 复看耶格岐,被打得更惨,嘴巴鼻子都带了血,脸伤的伤,肿的肿,仔细寻寻,实在寻不到一块好地,好不惨烈。 若要论个高下,明眼人看得出,是楚子凯赢了。可他却不觉消气,恢复气势又想过去补一脚,冯安连忙拦住他。劝道: “陛下别介,不值得,你这龙颜若破了相,该不讨娘娘们喜欢了。” 如此严峻的场面,冯运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让那些不明就里的护卫们都有些憋不住笑。楚子凯听了,面无表情,却见他眼睛一亮,出人意料的冷静下来。 耶格岐被护卫们制住,动弹不得,嘴上依然没停,说着些扎人心的话,楚子凯来气,可现在心里另有打算,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只冷声吩咐: “打晕了送回去,派使臣跟去西都,与国王王后说明,耶格岐藐视龙威忤逆天子,有弑君之嫌,朕大度,念他是个失心疯不与他计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幽禁,养好这疯病才许放他出来,不若这事朕定会追究到底!” 侮辱之言太让人气愤,耶格岐心有不甘,还想与他争执,却早有人听令拿了闷棍上来,狠狠朝他后脑一敲,当即便晕得不省人事,被拖了下去。 又连忙有宫人战战兢兢上前,捡起那封求亲的诏书,跟着一起上了前往西番的车队。 冯运不解楚子凯何意,但以他多年对楚子凯的了解,这事情定不会就这样算了,试探问道:“陛下,现在如何做……” “回行宫!” 闷闷甩下一句命令,楚子凯捂着脸上的伤,疾步出了营帐,上了车,冯运虽满心疑惑,但不敢问,只得跟在后面。 车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行宫宫门,楚子凯冷着脸下车,却不难发觉,他脸上的伤越发明显了,那淤青的地方,甚至泛着点点血迹,脸上破皮的地方不知为何,血痕也大了些。 冯运见此,惊讶过后,却豁然开朗,瞬间明白过来楚子凯要干什么,心中觉得好笑,低着头不敢说话,默默在楚子凯前方清路。 明明楚子凯全程埋头苦走,不曾发出一声命令,可是冯安就是知道,这路该往虞昭殿里引。 等到时,楚子凯脚步才入了殿门,冯安连忙暗中打手势,殿中的人眼色极佳,连忙一个拖一个,尽数退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0章 心机 承恩妃正文卷第150章心机内殿之中静谧,一袅一袅熏着清心的安神香,让人心情得以放松几许。 适才刚喝了药用了膳,虞昭昏昏沉沉靠在榻上发愣,双耳只能听见廊下的金丝雀的清脆鸣叫声,听得无聊打哈欠,思绪刚要弱去,这睡意立刻又被外面传来的动静驱散。 宫人们都是循规蹈矩不敢放诞的,只怕动作重了惊了主子,虞昭听见进来那人脚步匆匆,心下就猜到八成是楚子凯回来了。 因还记恨着今早上他说那混账话,虞昭心中怒气未消,不想再他发生碰撞,遂将眼睛一闭躲他,一来图个安静,二来是在困倦,选择当不知他回来,睡一觉养养神补充好精力再跟他耗。 楚子凯进来时,便看见虞昭眯着眼睛躺在榻上,好似睡着了一般,不忍吵她安稳,心中计划暂时搁置一旁,轻轻走近,细心给她掖了掖被子,就在旁边坐下看着,酝酿好情绪准备等着她醒。 听周遭又没了动静,虞昭试探睁眼,这一眼,被楚子凯调色盘似的脸吓得不轻,困意全无,睡也睡不下去了,连忙起身急切问道:“陛下脸这是怎么了。” 楚子凯上前双手张开想将她搂住,委委屈屈闷闷道:“破了相了,你还喜欢吗?” 虞昭心系他的脸上的伤,推开他拥过来的怀抱,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细看,不由皱眉。 那伤口实在明显,虞昭心知,若不是下了重力,定不能打到这个程度,实在心疼得狠,忍不住轻轻帮他吹着,着急问道: “陛下找御医看过了吗?除了脸可还觉得哪疼。” 楚子凯其实皮糙肉厚好得很,那点伤被他故意弄得看着红的红青的青,实则都懒得费神涂药。此刻听虞昭关切,却说着她的话故作扶头状,面露苦色,装作疼得厉害,不经意故意透露信息。“头有些晕,耶格岐那厮下手太狠了。” 此言让虞昭脸色瞬间变了,有点不相信,惊讶问道:“王太子打的?” 看见她还是心疼自己的,楚子凯心里可算好受了些,趁热打铁,恶人先告状:“他说话说不过我,就动手了,放肆极了,如疯癫了一般,冯运带人拦都拦不住,也亏得我功夫不差,不若今日便被那起子小人杀了……” 堂堂天子,八尺男儿,享着世间万人的崇敬与奉承,此刻蹲在塌前放低姿态,脸不红心不跳的倾诉,语气包含委屈,虞昭瞧着,思量了一瞬,觉得不大像是说谎的样子。 如此的话,若楚子凯没说谎,虞昭又忍不住开始心忧,耶格岐既然动了手,如果楚子凯认真追究起来,确实能将弑君的罪名给他牢牢按在头上,死罪难逃。 虞昭绝对不想看见任何人为这场荒唐变故丧了性命,轻叹一声,去拿了伤药给楚子凯涂抹,一边柔声开解道:“他向来不是会冲动行事的,定是陛下先把话说得难听了。” “等着瞧,朕一定要他好看!”楚子凯放下狠话,忽发觉话头又引到耶格岐身上了,连忙收住了,等虞昭把药给自己上好,抱着她继续抱怨:“昭昭,我都继位了,熬过那么多明枪暗箭,还被人这样打,疼死了,又疼又没面儿。” 楚子凯向来是不轻易说疼的人,虞昭听着觉得揪心,任由他抱着,暗自垂眼思虑一瞬,想来想去,怎么算都是无路可走,反抗改变不了什么,反而让更多人不痛快,既然去了他的愿就能让事情平息,那便依了他吧。 像是放下所有一般,虞昭深深叹了口气,双手伸出,回搂住楚子凯,安慰道:“我不走了,陛下别在去同他交涉什么。” 得偿所愿,楚子凯紧紧拥着她,脸上暗自浮现一丝得逞的笑容,连忙压下恢复一副委屈样子,侧头亲虞昭的耳垂,问道:“你愿意跟我,觉得强迫吗?是心甘情愿的吗?” 方才得了空闲思虑,楚子凯执意不改心意,虞昭思来想去也无其他解决办法,心中无奈,为不让此事在闹大,依着他来是最好的方法,且是喜欢他的,顺从了纵然还是有顾虑,却并非全是不开心。遂答道:“我愿跟你,不强迫,自愿的。” 得了这肯定的回答,楚子凯心中被耶格岐那些话气出的郁气稍微散了,绷着激动面不改色,心中狂喜,庆幸这一顿挨得划算,也不喊疼了,抱着虞昭撒娇耍赖,亲了又亲。 任由楚子凯如何如何,虞昭无力回应,稳着身子不动,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忽想起这几日楚子凯误会的事情……既然决定了此事就如此了,没必要让他继续带着这误会在心头绕结。遂轻轻将头推开,认真告知: “还有,我和他没如何,陛下分明知道的,那宫砂早在以前被宫灯炸伤手臂之时就没了……” 闻言,楚子凯微微怔住,反应过来后,暗恼这几日大怒大喜实在冲昏了头,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满心悔意对虞昭说出那样气人的话。 当时误会时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愧疚,加之心头爱意甜甜,楚子凯更想疼她以做补偿,连忙俯在虞昭耳边轻声致歉。“是我混蛋,对不住昭昭,是我昏头了,让昭昭伤心了,昭昭把这债记着,我用一辈子还。” 紧接着又是狂喜,好似觉得光说话不够,连日来,楚子凯数今天最高兴,拉起虞昭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喜笑颜开:“或者你打啊抓啊都好,只别跟我置气不理我,那样才让我最难受。” 虞昭微微摇头,舍不得打他,只摸了摸他笑得开朗的脸,自重逢以来,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明朗的笑,一如既往,暖到虞昭心底。 心头那点顾虑梗住,让虞昭不能同楚子凯一起开怀,暗在心中思虑了一会儿,虞昭垂着眼睛请求:“陛下要我跟着你,我答应了,便不会反悔,可在南荣府里,还有我牵挂的家人,能否不急于这一时,让我回去看看,再跟着你回来可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1章 初恩 此话是真,虞昭实在担心南荣夫人和洛枝二人担忧过度会出事情,不想就如此离开,想回去看看,至少总得告个别,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再看着余下的事情安排好,如此才能安心。 费尽心思,楚子凯脸皮都不要了,好容易才算是让虞昭松了口,可她此时提出的这要求却又让他为难了。 实在不想再让虞昭离开自己半步,可明目张胆和她一起再临西番,定又招来许多麻烦,楚子凯柔声与她商议:“没关系,我说过,你想见他们,随时都可接他们过来。” 不说应允否,只说出这模棱两可的话,虞昭便知,他这是在表示不答应,遗憾叹了口气,心知楚子凯决定的事情,若非紧急,一时半会儿绝对劝不动他。 且现在嗓子实在疼得厉害,虞昭闭上嘴再说不出话,心中暗自打算另找机会争取,放松地窝在楚子凯怀里,忧心忡忡。 察觉了她瞬间失落下去的情绪,楚子凯眼神暗了暗,耶格岐那伤人的言语不由又在脑海中回荡,偏执再起…… 如此艰难才寻到,绝对不能容忍一点风险,如是想着,楚子凯果断捞起虞昭,往床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昭昭,你可记得你欠我什么。” 他语气变了,嘶哑隐忍,如同要将虞昭拆骨入腹,很容易便能发觉,气息还带着点微喘,虞昭抬头与他对上眼神,看清其中满满欲望,自然明白他想要干什么,本能地有些慌乱。 楚子凯动作轻柔,但不容置疑,把虞昭放在床上,便欺身压住。一边解衣带一边追问:“你离开的那晚,记起来了吗?” 虞昭永远记得,那天与楚子凯行三拜定终身,他欢喜得很。那天也刺了他钻心一刀,伤他也伤得狠,身心都如此,他还记着仇呢…… 果然,楚子凯是要算账,急切将上衣脱了扔在地上,引着虞昭的手往腹腔处去,上面那匕首留下的刀痕凹陷下去,格外明显。 除此之外,虞昭还看见他胸侧那个为自己挡箭留下的碗口大的弩箭伤,更是触动,不由自主就愣住。 见她虽不动,却不反抗了,楚子凯很是满意。一手将她拉入怀中,一手挥下床帐。绷不住欲望,喘着粗气,手指缠着她的衣带,在她耳边道:“昭昭,我原说过,这一刀我要用别的方式捅回来,如此一来,仇也报了,你欠我的洞房花烛,也顺便还上了。” 欠他的,迟早的,逃是逃避不掉的,虞昭闭目,下了决心,双手伸出环住楚子凯紧硕的腰身。同时,感觉到衣带一松,被他带着,进入此生第一次情欲沉沦。 …… 三月春气温刚刚回暖,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不幸生错了时机,被一场寒雨打焉,彻底失去大方光彩的机会。 唯有一处是例外,洛原行宫的温泉池边,四季都是花开满树春意盎然,花香伴着蝶舞,风景甚好。 但此泉水象征着天恩盛宠,可不是谁都有福享的,自当年先帝的宸妃之后,再没出过下一位宠冠六宫的主儿。 这泉水虽无人浴,却依然被好好打理着等待,终于在今日,迎来了人,是旧人是新人?实在弄不清楚。 反正行宫里侍奉的人,都是新调来的,谁都没见过虞昭,只以为是楚子凯此行不虚,新得了位合心的佳人,据说宫中几位娘娘自东宫到皇宫,都不曾有过这位贵人这般恩宠,所以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准备着。 忽听外面冯安通传声响起,所有人放下手中东西,俯首跪迎,待楚子凯将虞昭抱进来时,又迅速起身低头,退出去回避。 被裹得严实,楚子凯搂着虞昭从带着寒意的春风里稳稳地走过来,一路都没有把她惊醒。 直至被楚子凯带着一起入了水,被那温热的水感包围,虞昭才被激醒,睁眼一看眼前场景,一时反应不过来,慌乱之中本能地抓着楚子凯的手臂不敢放。 楚子凯连忙将她捞住。安慰道:“没事,不怕,半夜又发了一场热,御医嘱咐要给你祛祛寒气病才能根除,所以过来给你泡泡暖泉。” 昨日一场尽致淋漓的欢爱从午后持续到傍晚,到了晚膳时,虞昭勉强喝下的那碗粥,还是楚子凯哄着灌进去的,一觉晕到辰时,期间不知怎的,又得一场寒热。 虞昭觉得浑身无力,腰又酸疼,泡在池子里周围暖暖的,困意又忍不住涌上,也不计较现在处境,双手一环挂在楚子凯身上,感受这温热的泉水将身上寒意尽数驱散。 昨日误会解得突然,做得急了些,楚子凯盼了这么久的人,总算将她占有了,一闹起来没个节制,最后虞昭受不住,轻声求他无用,脾气又被逼上来,恶狠狠地做副凶样子咬了楚子凯好几口。 好在力气小又病着,那点痒酥酥于楚子凯来说,除了撩火没任何作用,遂又身子一翻把这爱磨牙磨爪子的猫儿收拾得服服帖帖。 现在虞昭将双手主动环上,靠在楚子凯身上的,好难得一副乖乖样子。楚子凯爱极了,心软软的,帮她顺着散于背后的头发,心中甜蜜,越看越喜欢,轻喃道:“昭昭,你还欠我一窝崽子,预备何时给为夫揣上啊?” 说着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虞昭终于睁开眼睛看他,带着些怒气低声警告:“陛下若如此不知节制,龙体不适了,可不要拉着我侍奉汤药。” “小没良心的。”楚子凯脸上笑容更甚,俯下脸轻咬了一下虞昭的鼻子,又伸手抚上她额上的红花印,念道:“暖玉惯春娇,簌簌花钿落。昭昭这印记好美,却不脱落,何时都将你称得娇艳夺目,真真看得朕要做个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昏君了。” 这花钿般的胎记美则美矣,却只有虞昭知道,这红印来得并不愉快,此刻被楚子凯夸赞,虞昭不由自主想起,丰阳那群下死手追杀自己的刺客,分明带着东宫的令牌—— 是否如猜想那般,虞昭害怕得到承认,遂闭嘴不敢提,但依旧觉得不安,试探问道:“陛下此刻还未查出当年事情真相,何以就信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2章 春池 承恩妃正文卷第152章春池温情脉脉之中,楚子凯不料虞昭会突然问起这不愉快的事,怔愣一瞬,又将她搂得紧了些,却再笑不出来,无奈叹道: “不信你又怎样,种种证据告诉我,你真做了那些事,可这心里就是舍不得割舍,害怕你离去,害怕你永远回不来。曾经还以为你丧命于丰阳,朕怎么寻都寻不到,怄怄得大病一场,当真生不如死,那时便知,此生心都掏给你了,怪不了你什么。” 原来楚子凯知道丰阳的事,而从语气当中好似人并不是他派出的一样,虞昭觉得奇怪,当时除了他,何人能调动东宫血滴子? 若是源帝有斩草除根之意,事发当晚,轻而易举便可绝了虞昭的任何生路,所以此几率便也可排除了。 满心疑惑,虞昭正犹豫着,是否要将此事告知楚子凯。却见他放开手了,往池边走去,一步一步,健硕身躯逐渐从水中露出,看得虞昭双颊绯红,连忙闭眼屏息往下沉,羞得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水里。 楚子凯拿了瓶药油,转身就看见虞昭一副要把自己淹死的架势,心觉好笑,偷偷潜进水中,默不作声朝她移过去,动作轻微,等到了她面前都没能让她察觉。 虞昭潜在水中眯着眼睛,咕噜噜吐了一串泡泡,觉得气息不够,正想起来,蓦然觉得被人一抓,惊慌失措吓得快呛水,好在楚子凯唇立刻就贴过来给她渡着气,才不曾被呛到。 好一会儿,这个要命的吻才结束,两人破水而出,虞昭被窒息感憋得心猛跳,站在水中重心不稳,掌不住身形,又不受控制往楚子凯身上到。 楚子凯顺势将她腰搂住,紧紧贴着。虞昭慌了,连忙扑腾着水拼命挣扎:“不舒服,你放开我!” “不做什么,不做什么!”楚子凯连连出声哄,将虞昭的手按住,面对自己把持不住的欲望,有些窘迫,连忙拿起药瓶子给她看,解释道:“我给你揉腰,你昨日不是哭着喊着闹腰疼吗?” 虞昭半信半疑看着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红着脸安静下来,手被他拿住引导着又环上他脖颈,好在楚子凯守住了承诺,忍着火真的是揉腰,什么也没干。 虞昭逐渐放下心来,心安理得享受着,又将眼睛眯上打盹。 逃得了身子,却在管不住楚子凯的嘴,只能无可奈何默默忍受,被楚子凯以言语调笑: “都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了,昭昭还羞成这样。昨晚也是,我看你平日嘴上逞强起来一套一套的,第一次见我时,十四五岁,就放出要去花船那样的话。现在见识了,以为多厉害呢,那手脚却生涩得跟什么似的,不过不着急,许多事情,为夫以后还得慢慢教你。” 虞昭本打算闭上眼睛就不理他,听了他嘴里的那些话,羞得忍无可忍,睁眼拿手捂住楚子凯的嘴。 捂不住,楚子凯变本加厉,含含糊糊继续道:“好,不急眼,不学就不学,反正昭昭身子娇软,天生滋味就让朕食髓知味。” 吐出的字眼越来越露骨,让虞昭恼羞成怒,用力推开他,想往岸边游去,楚子凯迅速追上抱住,笑道: “不错,有点力气了,看来寒气是除了,不过怎么来怎么回去,寝衣单薄,还是得朕将你裹着带回去。” 用被他如此调笑,虞昭是气,想报复回来,眼珠子一转,回头望他,低头做服软状,低声问道:“外面有人候着吗?我不想让别人瞧见。” 楚子凯知道,虞昭从来是个脸皮薄的,听她提出这要求,没多想,连忙答应着:“没问题,全部谴走就是。”说完,就提高声音朝外面喊:“冯运,把所有人都带走,远远的,等朕出来后,不许任何人出现在朕的视野之中!” 冯运远远回应道:“陛下放心,奴才遵命。” 听此,楚子凯复看虞昭:“昭昭可满意了?” 虞昭点点头,过一会儿,估摸着跟着的宫人走远后,要起身,出水前一刻,又转头看楚子凯,语气凶凶勒令道:“不许看,等我穿好衣服,陛下再上来!” “好好好,不看,昭昭穿吧。”一物降一物,对虞昭这些小要求,楚子凯甜蜜又无奈地享受着,嘴角勾起依言转身。 这边虞昭诡计得逞,暗暗偷笑,连忙上岸,谨慎套好寝衣,又拿着楚子凯的外衣往身上套,穿戴完毕,再将他里里外外的衣服尽数抱在手上,垫着脚做贼一般,悄悄往门口溜。 时间有些久了,楚子凯发觉有些不对时,转头看,为时已晚,虞昭已经抱着衣服在门口站着了。穿着松松垮垮的男子外衣,脸上满是无辜,对上楚子凯的眼神,招了招手做道别:“温泉池水养人,陛下好好享受,我先回去了。” 来不及出言挽留,转眼就见虞昭毫不留情出去了,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顺畅得狠,楚子凯看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暗叹许久不见,这小东西果然长本事了,能料定自己脸皮厚不到光着身子追出去那般,整治自己还知道先把人先支开! 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楚子凯顾不上责怪,大声喊道:“给朕遮严实了,病才好些,别又被风吹倒了,再有,看着路走,谁若是瞧见你什么,他眼睛脑袋就别想要了!” 外头没有传来回应,也不知道虞昭到底听见没有,楚子凯无奈至极,往水里一躺,仰头放松身子望天发呆,日头稍大了些,晃人眼睛,暗忧不知要被困到何时才能让虞昭消气过来救自己出去。 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成了天底下头一人,能把呼风唤雨的真龙困在一方小池中走不出去,同时也能把他心栓得牢牢的拿不回来,楚子凯受着这点带着甜蜜的惩罚,嘴角不由勾起,心情好久不曾如此豁然开朗。 ps:呜呜呜呜呜呜呜,楚狗子都成功撸到猫了,还是没人看我文,有出去看文的小伙伴吗?如果觉得不错,觉得不错,回来评论指教指教或者投张票吧,感激不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3章 变化 虞昭布局一时爽,楚子凯走出这局后,就想让虞昭爽个够。 确实太过分了,本以为只是个玩笑,最多一刻钟虞昭就回来了,谁知她真能狠下心来,把楚子凯晾在那池子边足足半个半个时辰,都不见良心发现来解救。 最后还是冯运到处寻不到自家陛下,察觉事情不对头,问了虞昭,才得知了这宗,火急火燎拿着衣服寻过来,将楚子凯救出。 楚子凯暗暗记下这仇,即刻就要报,一边套衣服,一边低声吩咐冯安几句。 冯安得了令,欣慰的笑脸渐渐露出,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难得陛下如此讲规矩,奴才这就吩咐人来。”后急匆匆下去安排。 楚子凯穿好衣服,直奔虞昭殿中,一进来,便看见她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些鱼干肉干,逗宫人们养的猫儿狗儿,乐得自在。 楚子凯挑眉笑道:“身子当真好了,看来那汤泉养身效果不错,今后每日朕都带你去泡一泡才好。” 虞昭闻声,抬头看楚子凯,又觉心虚,神情悻悻地将视线挪开,抿着唇憋笑。旁边陪着的宫女们听了楚子凯这话,却红着脸忍不住窃笑出声来。 见此,虞昭细思片刻,这才意会过来,放才楚子凯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内里带着的调戏意味,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虞昭臊得收了笑意,又觉得这里人太多了,实在尴尬没脸,连忙起身低下头往屋子里钻。 众宫人有眼力见算是被冯运训练出来了,默契选择不动,没有一人要跟着进去,其中一人胆子稍大,抬头一看,哎呦一声:“快午时了,该备膳了。” 其余众人纷纷赞成,遂对着楚子凯行礼告辞,乌泱泱一群人都着急忙慌退下去,说是张罗膳食,可这阵仗浩大,旁人不知者,恐怕要预备百珍宴。 才不关心他们到底干什么去,只要人都走干净了,就正如楚子凯所愿,遂满意笑着迈步走进内殿,在虞昭面前坐下,吊儿郎当撑着手,侧头看她,开始算账: “做得十分不错,朕当年挂帅出征,被焚夏大军两面围堵包抄时,都不曾如此绝望过。” 虞昭心中暗自得意地笑,面上若无其事,抬头望天,小声嘟囔道:“长了教训,陛下下次便不要那般。” “那般?……哪般?”楚子凯明知故问,轻拍了一下虞昭的脑瓜子,好似在商议个好郑重的事情一般,一本正经道:“说清楚!你要明白,朕与你交欢,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在池子里还没有……” 又将这令人脸红的事明目张胆挂在嘴边,虞昭听不得,不能忍,一如既往伸手捂他的嘴。 确实有效,楚子凯闭嘴不言,眼神中的调笑却丝毫不减,见他露出这副表情,虞昭心知不妙,警惕起来,忽觉手心冷不丁被一点湿痒轻滑,有被惊到,连忙缩回握住。 原是楚子凯为了针对虞昭这个习惯想出的对策,嘴一被她捂上就伸舌头,就爱看她羞得发怒的样子。 虞昭收回手后,觉得麻酥酥的,倒不是嫌弃,只觉他这举动亲近过了头,莫名的让人脸红,遂不管楚子凯再说多过分的浑话,再也不敢这样做了。 既如此,便堵不住楚子凯的嘴了,虞昭实在无可奈何,为图清净,堵着耳朵往四处走动躲他。 可他仿佛成了块甩不掉的麦芽糖一般,前脚走哪儿他后脚黏哪儿,被缠得烦了,虞昭气道:“陛下今日怎如此悠闲,都不用处理政务的吗?” 楚子凯得意笑答:“朕的江山海晏河清,除了前不久的寒疫让朕头疼了一阵,其余可都太平安稳。不过也因祸得福,竟机缘巧合寻着了你。” 说得没错,那成千上百本账目中的一字之误,虞昭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竟让楚子凯在密密麻麻之中发觉了那微小的关窍,阴差阳错将这断了的情缘续上了。 虞昭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当这重逢不经意到来的时候,迷茫与担忧的同时,心中确实还参杂着一份庆幸。若真能与他相伴一生,抛开束缚忧虑不管,有些遗憾,或许能补回来。 楚子凯见她又愣愣的不知再想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昭昭?” 将抽回思绪,虞昭平静下来,走至妆台边,缓缓坐下,大概扫视了下四周。 洛原行宫什么都不曾改变,离开时如何,此刻也如何。余光瞄到妆台上搁置的铜镜,虞昭拿过照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额上多了个红花印,也未曾有半点改变。 不禁担忧又起…… 镜子里又出现楚子凯的面庞,只见他手指挽上虞昭一丝头发,吻着,眉目之间带着满足幸福的笑意,宽慰她:“切要安心,既然是我要带你回去,自然安排好了一切,大楚百姓只会感恩戴德接受朕的妻子来楚,昔日的虞宸妃,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虞昭心里明白,此番归楚,是打着西番南荣氏族贵女与天子和亲的名头,算得上名正言顺。可京州,多得是见过自己的人,要说不会有一丝怀疑,恐怕难得狠。 但听楚子凯的言语,好似有什么计划,虞昭心里好奇,正欲发问,却见几个老嬷嬷径直闯入内殿,齐齐跪下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向来不会有人如此莽撞在二人独处的时候闯进来啊,虞昭疑惑,看向楚子凯,小声问道:“何事?” 未等楚子凯作答,领头的嬷嬷毕恭毕敬上前一步,先出言解释:“请和宁郡主安,奴婢奉命,来为日后和亲典礼做准备,虽您位分未定,可冯侍人传出消息,昨晚您已经承恩侍寝,特来验身记档,以便日后遇喜之时有迹可循。” 先前虞昭顶着宸妃虚名时,这些事都被卓姚一手掩护住了,从不曾了解还有这规矩。 面对外人提起侍寝之事,虞昭觉得羞,低头红脸垂眼,欲言又止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也不敢开口拒绝这规矩,眼睁睁看着那一群人去拾掇昨日在上面翻云覆雨的床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4章 醇香 这话接的,前不对头后不对尾,换闻莞懵了,眉头皱起,不解地看着虞昭。“郡主知道是谁?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却能断定此人并非良人,不必谢我让你看清此人。” 虞昭答后,轻拨手腕上的赤金镯子,转头回看视线垂下的闻莞,告知: “自病好后,我从未与哪家的男儿打过交道,唯独上次贺宴,或许与某些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一面之缘,何有机会积攒什么意,若是谁人因看上了我而抛弃了你,此人只可能是两类人。好色之人或贪权之人。闻姐不该念念不忘,如此是自贬价了。” 话略微有些难听,但其中道理确实是没错,闻莞听后,不话了,双目无神看着前方沉思。 不过能察觉得到,她对虞昭的敌意,渐渐放下。 沉默了一会儿,闻莞像是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道: “原来所有人都道我与他青梅竹马,是造地设的一对。他父亲因几年前帮南荣将军出过力,得了个官,便觉得与我家不一样了。其实我早就察觉了,若没有你,他总会找其他人搪塞过去。是我无礼,给郡主赔罪了。再有,谢谢郡主将我点醒。” 虞昭点点头,欣然受了她这赔罪,喝了口茶,问道“若他回心转意,你可会重新接受他?” 话音刚落,立刻听见闻莞不屑冷哼一声。“从前倒贴了不少,此后我再不会做出慈自贬价的事。” 这就对了,虞昭满意地点零头,又问:“除此之外,没事了?” 闻莞答道:“没了。” 一番话谈下来,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再看向门口,已有人结伴一边谈笑一边过来了,虞昭道:“既无事,闻姐去待客吧,不必陪着我了。” 闻莞应声起,恭敬行了一礼后,换上端庄有礼的笑容,快步才迎上去与众人寒暄问好。 井然有序应酬的背影透露着这女子当真是当家的一把好手,虞昭看着,心中感慨,绕是行事持家再利落的脂粉英雄,竟也会被所蒙蔽,寻常人又如何能逃得过。 又看朝这边来的各位妙龄少女,一个个盛装打扮,笑得明朗,朝气蓬勃如的花儿一般。只是脸上的胭脂不是很自然。 转念一想,虞昭也觉正常,面上最自然的晕红,便是遇见心仪之人时不自主浮现的那种,岂是胭脂这类物质能装饰得出来的。 想到此处,虞昭暗自在心中遗憾,来西番后,寻回了家人,尝得了温暖,学会了展颜,而这脸,恐怕再不会为其余人而红。 有得有失,得失同样珍贵,只不过失去的回不来,更让人想念,本能促使,不愿忘,忘不了…… 西番的转瞬即逝,寒冬过后,庭院枝丫上的雪早已不见踪影,唯独那高山尖尖上还留着一片白,迟迟不见消融。 今艳阳高照,却如一夜之间进入了夏一般,峰上的雪全消失不见了,化作一股泉水从山间流下,透彻清亮,引得所有人都拿起瓶瓶罐罐去接。 德娘一大早也乘车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提了一壶回来,累得她气喘吁吁。 虞昭看得奇怪,好奇问道:“这雪水有何不同之处吗?为何人们都愿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取?” 那水好似比金银还珍贵,德娘话都顾不上答了,专心致志将那水灌了两坛子,用红布严严实实封存好,才答道:“姐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叶城的习俗,好似大楚也有个相似的习俗,就是为了女儿家出嫁那一,得酿一坛美酒。” 虞昭立刻答道:“女儿红?” 德娘听了,点头恍然道:“就是这个,不过听那边是女儿出生就酿好埋在土中,出嫁那再拿出来款待宾客。咱们用雪水酿的酒叫云水醇,是给女儿当嫁妆陪过去送夫君的。” 听她如此,虞昭来了兴趣,走近摸了摸那装水的坛子,冰冰凉凉,问道:“娘应下闻家的婚事了吗?若祖母不行,让我去劝劝?” “哈哈哈哈哈哈哈,咱们和宁倒是大方。”南荣夫人人未到,声先至,满面红光进门,笑道:“先前还以为你心里会有什么呢,是我们多虑了,敏红儿知道你不在意,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虞昭迎上去,扶着她坐下,问道:“那娘为何不回家啊,在寺庙中,如何出嫁?” 见虞昭年纪轻轻,起婚嫁之事一点都不羞,南荣夫人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姑娘家家动嘴皮子倒是轻松,这喜事的规矩多着呢。祖母预备等闻家的人来提亲后,再将你娘接回来。且敏红儿心里总是觉得她腿不好,王太子引荐来了一位神医,这些治着,好多了。等过些子大好了,你娘就能走着回来了。” 提及耶格岐,南荣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将虞昭搂在怀里,转手指着桌上那两坛子雪水。“你看,祖母已经请了庄子里手最巧的酿酒婆婆预备着,今便将这水送去,酿得两坛上好琼浆,一坛为你娘的事,一坛给你备着。” 虞昭心中难过,但不想让南荣夫人也不开心,装作不好意思般,把头埋在她怀里不话。南荣夫人夫人笑呵呵的轻拍着她的背。欣慰道:“王太子在意你,我就嘛,他这样好的男儿,长久,你总会喜欢上的。” “祖母。”虞昭抬头望她,眨眨眼睛,恳求道:“我舍不得你们,您和阿祖不要这样快把我嫁出去好吗?” “知道知道。”南荣夫人连连答应着,语气中满是宠溺。“王太子也了,不忙,先只是订下,阿祖和我都想让你再陪我们几年呢,何事成婚,你自己了算。” 听她这样,虞昭终于放心了些。又开始想虞陆的事,遂岔开话题:“祖母可见过那纺纱庄的闻庄主了,他人如何啊?” 问得很巧,南荣夫人嘴才张开,正要答话,就听有侍女过来知会。“夫人,闻庄主带着人来提亲了,您可要亲自接见?” 祖孙二人对视,南荣夫人带着虞昭起,笑道:“倒是碰巧,你不放心,亲自掌掌眼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5章 闲忧 雨过无痕,徐徐清风拨开云雾,得以让暖阳钻了空子照耀下来,全数将蒙雾散开,洒满世间。 先前被那场寒雨打枯了的花苞看着实在碍眼,尽数被宫人们清理干净了,此刻那些枝上又挂满了姹紫嫣红,迎着朝阳争向绽放,整个行宫被百花装点得春意盎然,景致如画。 虞昭被一群宫人簇拥着,坐在池塘边里的石头上晒太阳,百无聊奈,手上拿着个柳枝编的篮子,心不在焉接过宫女递给自己的花,装点在上面。 手上一不留神,让那花篮散了,花落在水中飘远,在虞昭彻底没了趣,呆呆望着湖中睡莲间游动着的鱼儿,任由思绪放空。 昨日楚子凯才得意洋洋炫耀江山海晏河清,今晨的一封快报,让他又被各种事务拴在了议事厅,眼看着那要命的寒疫即将消失,不知为何,又在各地有死灰复燃的征兆。 人命关天,且关乎民心凝聚力,长了上次的教训,楚子凯不敢放任地方官员独揽援助事务,凡事都要亲自经手过目一遍才放心。 各地探子上报的折子接连不断的传来,百臣出谋划策的奏折也堆得如山高,楚子凯享至尊之位,却福享这春日大好时光。 忙碌的同时,楚子凯也害怕有人将那病带进行宫,过给虞昭让她有个好歹,遂下令,暂时封了行宫,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所有衣食日用只留专人递进。 所以外面是什么情况,虞昭一概不知,周围人亦是,封锁得严实,连苍蝇都飞不出去,就只能在这等着,待楚子凯处理事务后归来后,才能探得一二消息。 白日漫漫,空闲过了头,虞昭别无不适,就是想家想得厉害,心忧心累,无论宫人们说的笑话多好听,都焉焉的打不起精神。 众宫人看虞昭提不起趣儿,却并不嫌吵,便开始偷懒偷闲,围在一起自己聊自己从四面八方听来的八卦。 “听冯侍人说,这寒疫周而复始,恐怕与天象不吉有关,陛下已经下令让司天台观星测国运,希望借天利度过此劫。” 另一小内侍急切附和道:“这便对了,汤药再有效,到底为人力,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还是要信。” “据说先有征兆,听说是有吉星降世救灾,只待算出那贵人是谁呢……” 对于他们这信誓旦旦之言,虞昭只当做耳旁风刮过,人间的苦楚桩桩件件,岂止这寒疫一遭,老天爷若舍得发慈悲,世间何来悲剧二字? 不过这些耳旁风挂上了楚子凯,刮过的同时,便能让虞昭舍得抬抬手堵住右耳朵。听了这话,虞昭觉得奇怪,以自己的了解,楚子凯恐怕也不会信这病是上天之由而致,怎会大费周章在星象上面着手费心? 思绪间,忽见前方的池塘有颗石头落进,咕咚一声,溅水花,紧接着,涟漪从那一点向四周扩散,把游在睡莲间的快活鱼儿惊到了,潜进水里,再寻不见踪影。 而后,又是一颗落下,这次隔得近了,溅起的水花有些大,不小心泼在坐在池塘边缘的小宫女身上,那宫女奇怪往那个方向看去,站起指着那方向怒问:“放肆,何人如此无礼!” 虞昭随她所指望过去,原是藕花。她那张喜庆的月亮脸,从假山旁边探出,不讲规矩的攀在上面,对上了虞昭的视线,还腾出一只手挥着。“小姐,我来了!” 假山下方就是池塘,虞昭有些担心那石头堆砌成的装饰物,恐承受不住那虎姑娘的折腾,连忙道:“快下来,待会摔了如何是好?” 藕花得意道:“没事,这石头山难不倒我的,这顶上开了朵好看的花,我采下来送给小姐?” 话刚说完,就遭了现世报,藕花得意忘形,脚下一滑,摔进了池塘之中。 扑通一声,那池边一片睡莲遭了秧,再看藕花,扑腾着浮起来,神情是懵懵的。虞昭大惊,连忙起身走过去,早有宫人先一步跑过去将藕花捞了起来。 倒是没呛着水,但藕花浑身湿透了,粘着片片叶子,头上还顶着朵睡莲,活像个睡莲精! 这滑稽样子让周围的宫人掌不住低声暗笑,虞昭顾不上嘲笑,急切帮她将身上花儿叶儿理下来,一边问道:“何时来的?怎么没听人通传。” 藕花不答话,哭兮兮低头,虞昭看她如此反应,只以为她是摔疼了,担忧道:“若疼不必忍着,说出来瞧大夫才好。” 藕花摇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哭丧着脸抱怨:“这是老爷让我来大楚找你,新吩咐人给我做的新衣裳,用得是最好的料子呢,今日才穿第一次呢。” 白白付了担心,虞昭放下心又哭笑不得,怕她入了水吹风会着凉,来不及问她问题,急匆匆带着她回了殿中。 宫人们给藕花换了衣裳后,引着她出来,虞昭远远就瞧见,她圆溜溜的眼睁得老大。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暗打量着四周,许是天子之家的装潢实在过于穷奢极华,那双黑葡萄眼珠子都放着光。 不过好在财迷心窍之余,留着点心眼,好似觉得在生人面前,不能让虞昭失了面子,藕花收回那惊羡的眼光,复端着身子,还算矜持地走过来。 一举一动正经起来,倒是让虞昭觉得更好笑了,伸手拉着她坐下,问道:“祖母阿吉和我娘可都还好?” 藕花点头答道:“都还好,只不过公主想你想得厉害,茶饭不思瘦得厉害,我也去闻府看了,虞陆夫人被闻家照顾得很好,倒是胖了些,只不过哭得眼睛都肿了。” 饶是猜到南荣府的情况必定是如此,此刻得了证实,虞昭心中担忧仍然控制不住蔓延,愁上了眉梢,又问:“你跟着阿祖一起来的?” 藕花又点头,望了望四周,好似压抑着什么,不说话了。见此,虞昭以为她有要紧事想要单独对自己说,只是忌惮着有生人在场不好开口,连忙出言将殿中所有人遣散了,急切问道:“阿祖让你跟我说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6章 埋怨 承恩妃正文卷第156章埋怨“将军只叫我过来陪着你,什么也没说。” 藕花十分平静答后,贼眉鼠眼伸脖子望了望,见确实没陌生人在侧后,神情蓦地变得夸张,感叹道:“我的小姐啊,全天下人都知道了,皇帝陛下说要娶你!太不可思议了。” 紧张了半天,还以为她有何要紧的嘱托要转达,结果不过一句无济于事的感叹。虞昭失望的同时,也庆幸着,只要无消息,便昭示着南荣府中的人,除了担忧牵挂之外,并无其他意外发生。只要都安好,总归能相见,任何困难都能度过。 虞昭不接藕花这话,伸出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又低头沉默不说话了。心中暗暗揣测着,大概何时楚子凯才能让自己与南荣卫骁见上面。 却见藕花打量着虞昭一身宫装,伸手边摸边感慨:“小姐确实长得太好看了些,我原羡慕极了,可如今看来,长太好看也有坏处,不过要看小姐的心态,只能选一个,要我选,我就嫁给皇帝。” 能让藕花如此果断说出最后一句那般偏心的话,世上只有一种东西能让这作狭鬼帮着推磨,虞昭瞬间了然,逼问道:“花丫头,太不像话了!如实招来,你拿了陛下多少赏赐?” 藕花立刻不满地噘着嘴,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袋,摊了摊手,急于证明清白:“小姐平白无故冤枉人,我两袖清风一分没得,为了来看你,心中着急,攒的月钱都放在府里没带来呢。” 深知她见钱眼开的习性,虞昭十分不信这看似言辞凿凿的澄清,狐疑地看着她。 被这怀疑的眼神看得实在完,藕花也不行退礼,风风火火跑出去,不见一点正形。 虞昭看着她健步如飞的背影,有些忧愁,心道她这性子恐怕不适合留在楚宫那规矩一大堆的地方。 不过眼下这些事眼下都不算要紧的,以后再做定夺也行,虞昭打算先放在一旁,转头问楚子凯:“我阿祖现在在何处,陛下能让我见见吗?” 一提起南荣卫骁,楚子凯顷刻面露难色,将下巴凑近搁在虞昭的肩上,可怜兮兮抱怨道:“怎么办啊昭昭,上次与你阿祖打架,好像把你阿祖得罪了,今日不过与他提了提和亲事宜,他却不给朕好脸色,我就不敢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7章 生疑 承恩妃正文卷第157章生疑正午的阳光耀眼,内殿被照得暖洋洋亮堂堂,春意阑珊的季节,虞昭就爱犯困,此刻在这温暖的环境下,困意越发忍受不住。此刻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窝在楚子凯怀里一个接一个打哈欠,被迫听他吐了快近半个时辰的苦水。 确实也能理解,楚子凯天之骄子,受惯了敬仰吹捧,蓦的被南荣卫骁一个藩国武臣冷漠相待,难眠失意,虞昭默默听着,伸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楚子凯的背,以示安慰。等他安静下来,又轻声骂道:“可知道我阿祖的厉害了?自作自受。” 楚子凯叹了口气,感慨道:“南荣将军为长辈,朕做了他孙女婿,被他骂几句也罢了。只不过阵仗确实太吓人,那脸黑得一点都不像是要商议将你嫁给我的事,倒像是带兵上山剿匪。” “还挺有自知之明。”虞昭头往后仰,身子稍稍退出他的怀抱,双手掐上楚子凯的脸,又伸出手指顶他的鼻头,生生把一个俊男变成了猪怪,看着才觉得痛快些,顺着他的话,轻斥道: “只顾着说委屈,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的不是,回想一下先前在我阁楼上,你那二流子做派,干出那气人的事,还蛮不讲理跟我阿祖打起来。东扯西扯把她孙女拐着拐着就掳走了,如此看这一桩桩件荒唐事,说你是土匪哪里算冤枉了你?” 感受着虞昭的软软的手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楚子凯十分享受这触感,头一侧,在她手心吻了一口,柔声道:“那我可不管,就算在阿祖心目中,朕是个土匪,你如今已经成了我的压寨夫人了,他再生气,总不能把他孙女的寨头端了吧。” 给个帽子就带,太过死皮赖脸,虞昭不再企图以言语与他得出个理论,上手继续轻轻揉他脸,楚子凯一点都不惯着,同她一起闹,轻而易举便把那不老实的爪子蹄子制得动弹不得,俯下脸把虞昭着嘴上的唇脂吃了个干净,完胜了这一局。 玩笑开得够了,虞昭不想继续了,呼吸平缓过来后,正色急切问道:“那阿祖现在在哪呢,他奔波劳累乐有不适,陛下何时能让我见他?” “不着急,我既然答应了,定会让你与他相见的,不过还需安排许多事情。” 因方才那一场温存打闹,虞昭发丝微乱,楚子凯一边轻柔帮她整理着,一边告知:“你若是想家的话,我让人去把南荣夫人和洛枝公主也接过来陪你可好。” 一老一弱,虞昭实在不愿让他们受颠簸之苦,立刻摇了摇头。观察着楚子凯的神情,估量着他心情不错,犹豫一会儿,试探请求道:“叶城的兵既然暂未撤离,陛下能否放下心来,让我回去看看家人可好?” 楚子凯笑容僵硬一瞬,立刻又变得若无其事,答非所问:“明日我就让你见见将军。” 还是不直面回答,就又是一次变向的拒绝,虞昭意会得到此层意思,好不失落,也知死缠烂打并无任何作用,遂暂时放弃继续努力征求的想法,垂下眼光再不说话。压下情绪,回应着楚子凯带着爱意的相拥。 压抑过了头,虞昭的思念堆积却得不到缓解,也不敢与楚子凯倾诉,从白天到晚上都将心事憋在心里,难受得厉害。加之不知是否是因前几日睡得多了些,今夜虞昭脑中如同绷了一根弦,紧绷绷放松不下来。辗转难眠,闭上眼睛许久,却怎么都不能入睡。 被楚子凯怀里的温度包裹着,虞昭觉得舒服极了,这温暖是她以前渴求的,可如今不一样了,一颗心两头系,一方风雨大作不得安宁,这心便不能完全踏实下来,便也不能肆无忌静下心来安躺在这个避风港中。 越想越担忧,却无能为力,长夜漫漫,脑海中对家人的思念控制不住了,逐渐泛滥成灾,继而,虞昭耳边不由出现幻听,南荣夫人慈祥苍老的呼唤声在心上回忆,眼角的泪光不知不觉溢出。 沉寂无声,虞昭自以为无人看得到,任由泪水溢出,懒得去理。这安静忽被楚子凯低沉的声音打破。“昭昭,难受的话不必自己独自担着。” 虞昭未做防备,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抖,惊愕睁眼,抬头看上去。 原来楚子凯也没睡,一直垂眼望着,虞昭黯然伤神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故此刻眼中布满失落,语气亦然:“为了让你在我身边能过得开心,我倾尽全力给你能给你的,你为什么还是选择拒绝,一心只想着离开,还是不信我吗?” 又来了,虞昭不欲让楚子凯不痛快,叹了口气,主动放软身段,往他怀里蹭了蹭,安慰道:“不是的陛下,在你身边我开心的,我不过是……担忧以后就要离他们远去,不能够在他们跟前尽孝了,实在愧疚……” 话语通常是最无力解释,虞昭堪堪住了嘴,因为明白,只要听的人不信,解释之人哪怕说到地老天荒都无济于事。 楚子凯也沉默,二人相对无言,分明互相依偎给予对方的温度是暖人的,可那失落如无形的冰霜藤蔓一般,将气氛冻结,让人不自在得狠。 过了许久,楚子凯见虞昭睁着眼睛依旧无睡意,扶着她起身坐着,自己下床穿好了衣服鞋子,拿披风过来,严严实实给她包住。 虞昭不解问道:“陛下这是做何?” 楚子凯并没有马上做答,拿着她双手,环上脖子。将她双腿一分,缠上自己腰身,抱起就往外走。“睡不着不勉强,与其对着黑暗发呆,咱们不如去看月亮。” 听他这样一说,虞昭转头朝窗户望去,今晚的月色真是极佳,那窗户只开了半扇,就可瞧见地上洒了一片皎洁。再往外走,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楼台亭阁依旧,黑色的天盖住了白日的辉煌,此刻浸在月光之中,整个世间都如同蒙了一层轻纱一般柔和,如画,如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8章 月夜 月夜寂静,开门的声音格外清晰,院子里值守的宫人听见声响,打着灯走过来查看,见是楚子凯出来了,行礼过后,想上前引路,却被楚子凯叫住。 “任何人都不必跟着,今晚月光难得,打了灯在旁边,反而失了意境。” 那人听令退下,再没人敢上前,清风徐来,虞昭怕冷,本能地往下缩了缩。就这样被楚子凯直接抱出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在他的披风够大够厚,遮了个严实,不必担忧夜风微凉吹冷了她。 发觉楚子凯都出了院子还没停,虞昭奇怪看看他,问道:“既然是赏月,何处不能,陛下这是带我去哪?” 楚子凯答道:“哪都好,反正只剩我们二人时,就可停下来。” 万籁俱寂,虞昭感知敏锐,察觉到楚子凯情绪过于不对劲,手臂用力,稍往上攀了攀,就着月光看着一路走来周围的景致。 走过了花园,走过了石桥,走过了温泉池,楚子凯都没选择停留,最后,虞昭被她带着,上了一座高耸的楼台。 这楼临风而建,放眼整个行宫,找不出比这更高的楼台了,最重要的是,这楼比宫墙高多了,此处的天不是四方的,虽还是出不去,至少视野不受束缚了,也能让虞昭心里好受些。 登高望远,除了能将行宫中所有景致一览无余外,还能将视线放出宫墙外好远,直至远处高山再次将其阻隔,才望不见东西了。 此刻隐隐约约可瞧见,远处的山脚下好似有火光闪烁,楚子凯坐下后,指给虞昭看:“南荣将军的营帐就在那。” 虞昭心下一动,连忙转头,往楚子凯指的方向看,目光眺望过去,那营帐透出的火光由模糊到清晰。 不过看了一眼,莫名的,虞昭的心就放松下来了,好似感觉,此刻就如被阿祖守候着一般,这种血缘牵连着的安心,与其余的人给予的,就是不一样。 其实在内心深处,虞昭分的太清楚,知晓楚子凯给予自己的爱意是炙热而强烈的,也相信是恒久的,可这情意之中,参杂的危险也让人不能忽视,不敢忽视。 只因帝王之爱,天生象征荣华光耀,天下所有女人视其为女子最高成就,谁都想得到的。虞昭三生有幸,不知怎么就遇见了得到了。 可虞昭心中也明白,有幸拥有的同时,危机重重,披上凤冠霞帔那一刻,自己就会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辈子被人无端记恨,随时都可能失足丧了性命。 惜命是人的本能,虞昭自知没有强大到刀枪不如,常言伴君如伴虎,其实真正害人从来不是虎,是哪些披着人皮的恶兽。虞昭早就见识过,他们为了权力,总会做出残忍非常的恶毒之事,在这样的人之间活着,如何能将心中警惕全部放下? 而南荣府不一样,里面全是亲人,天生赐予互相的信任,他们的关爱,虞昭受得心安理得,旁人也觉理所当然,不会让人觉得有何压力,如今尝过之后,十分明白,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温暖。 虞昭专注地盯着那火光,向往神情被楚子凯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手上暗中用力,装作无意,将虞昭身子整个转过来面朝自己,告知:“你若实在舍不得,此次我除了要归人湖外,可向国王商议,将叶城划分于大楚领地。” “什么?”一时明白不过来楚子凯的话是何意思,虞昭疑惑看着他。“归人湖?” 楚子凯温柔笑了笑,柔声道:“对,归人湖。你我的情定之处,我想让其完全属于我们。” “没必要的陛下。”虞昭着急劝道:“西番从不曾对大楚有过无礼之举,大楚如此无端剥夺它国领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恐难以服众。” 楚子凯声音冷了一分。“拒绝天朝和亲之请,还不够无礼吗?” 虞昭不解问道:“阿祖不是同意了吗?” “将军说,她尊重你的意愿,只要你愿意,南荣府上下都无异议。”楚子凯答后,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彻底没了温度: “先前你与耶格岐那厮的婚约公示于西番众百姓,西番人人皆赞成祝福。他回去不安分守己闭门思过,发动利用民众上书,对朕无理控诉,昭昭,先前他对朕动手的事,朕已经算宽容了,此大逆不道之举,朕的气量再容不下了。” 虞昭此生最怕因自己的缘由牵连无辜之人受害,此次也一样,不想真因此引发两国争端,镇定下来,耐心劝说:“陛下不要如此,只要南荣府提出取消婚约并且坚持,王太子再挑起任何事端都不能改变什么,若大楚不依不饶,真的为这事挑起战火,诸国看在眼里,陛下何以服从?” 楚子凯只垂下目光,看着虞昭,沉默不言。 虞昭无奈,可实在担忧,斟酌过后,请求道:“如若不然,陛下亲自带我回去跟王太子了断,当面让他死心,自会让他迷途知返。” “呵……” 得到的回应,只是没来由的一声冷笑,自认识楚子凯以来,虞昭从来不曾被他这样对待过,听得心中一颤。 楚子凯稍稍正色,语气又变得柔和柔和,如同寻常说情话一般,吐出的言语却十分狠厉: “昭昭,耶格岐糊涂分不清是非对错不知轻重,这不关你的事。” “我希望的是,你要清楚。若想要西番灭国,我自己不屑拿刀,也有千百种方法。” “只需下令告知天下,不接受其依附即可,晏陵,焚夏,周围诸国,那一个不是被大楚关在笼子里饿了几十年的野兽,他们都抢着想做帮朕立功的那把刀,一尝鲜血是何滋味呢。” 虞昭不知该如何接话,楚子凯继续道: “此番事端,在旁人看来,是大楚持强凌弱不讲道理,可你最明白,历来天朝为开阔疆土,壮大国力,无端消灭一个藩国都算不得什么。此番事端起因可能为你,也可能为其余缘由,不过看朕怎样说。但朕可以确定的是,你回来了,不离开了,朕爱屋及乌,西番不会遭受一点侵害。” 这是虞昭与楚子凯重逢之后,第一次听他谈及邦交政事,不难发觉,楚子凯行事手段与从前变了太多,虞昭心中暗惊,稳着声音承诺:“陛下,我不会离开。” “这话你可否觉得耳你熟,因为从前说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59章 心安 承恩妃正文卷第159章心安此言彻底让虞昭不知如何开口了,不怪楚子凯的不信任,以前什么话没说过,最终还是给他留了个那样的局面。 两人情路曲折的缘由,归根结底,还是怪虞昭自己不信任他,面对艰难险阻,最终选择的是逃避,而不是与他共担风雨。 绕是再有各种苦衷做借口,欺骗是真的,那见血一刀更是真的,此刻回想起来,虞昭万分责怪自己,怎能对他下那样的狠手,楚子凯如今既往不咎,还一如既往地给予万般呵护,这样温暖的心意,别说虞昭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就是块冰冷顽石,也被捂得暖透了。 都沉默着,都心意翻涌着,分明说好出来看月亮的,变成了两两相望,爱意炙热,却有了隔阂,如何能让这炙热渗透至楚子凯的心房,虞昭不知,所以只能任由这爱意被清冷月光照得凉透,不知所措。 被楚子凯紧紧用披风包着,虞昭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夜风轻轻拂过,殿檐下的宫铃叮咛作响,让虞昭思绪抽回。 两人靠得很近,发丝都被风吹得微乱,交缠在一处。丝丝缠绕理不清,看着让心头烦忧更甚,虞昭不由伸手去触,被楚子凯察觉,立刻反手抓住她的手。 “也在理,山海为证的结发都可破,区区张口就来的诺言,可不是风一吹就散。” “此后不会。”虞昭也不去理会头发了,回握住他的手,手心相触的那一瞬,两人默契张开手指,十指紧扣。这次是虞昭握得用力些,轻声道:“握住了,这次你不放手,我便走不了。” 事关离合,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楚子凯都十分在意,仿佛故意挑刺一般。咬牙问道:“所以,我若是放手,你便会选择离开是吗?” 不想他现在变得如此偏执,虞昭不知该如何再用言语安抚,只得再次承诺:“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言语诚恳,但十分无力。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失而复得的东西越珍贵,就越还怕失去,这一智长过头了,就容易参杂怀疑。 楚子凯受了教训,不敢放轻警惕,却不愿让虞昭感到难受,遂强迫自己平复下来,轻柔拍着她的背,低喃道:“等你在我怀里可以安然入睡时,我便相信了。” 虞昭依言埋头,躺在他怀里,闭眼试图放松入睡,可心跳如雷,心弦凌乱,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纠缠在一起,弹奏成一曲扰人神识得乱魂曲一般,吵得心里不安生。 其实一直心如明镜,这心里迫切想得到的安生,越强迫,越不会有,所以,楚子凯这简单的小小要求,虞昭有心迎合,却觉得实在无能为力。 沐浴于柔和月光之下,在楚子凯安抚之下,虞昭想着远处那营帐的点点篝火,在刚入五更时分后,终于思绪弱去,眼睛缓缓闭上,呼吸逐渐平稳。 楚子凯眼神一刻不离怀中人的脸,等她彻底睡得安稳后,又将披风给她盖得严实了些,却没有动身返回,望着挂在山头的皓月沉思,直至朝阳旭升,冯运带着人寻过来,才抱着虞昭回去。 相拥一场酣睡,二人共枕到快午时,外头的金丝雀近日被虞昭用糕点养刁了嘴,今早却未见有人投食,饿得叽喳叫唤。吵得屋中两人同时醒来,四目相对。 楚子凯笑着伸手,帮虞昭理开睡得凌乱缠在额上的碎发,柔声告知:“将军待会儿要过来,同咱们一起用膳,昭昭可要帮我说说好话。” 神态自然,楚子凯这温柔由心而生,全然不见昨晚那偏执冷酷。虞昭看着,不由觉得恍然,好似昨晚在那楼台上场景谈话是一场梦一般。 待神智清明摆脱困意之后,虞昭心中有数,楚子凯不过是将情绪暂时藏起来了,不外露,却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同时思考着如何才能将他的疑虑消散,必得从相处的方方面面小事开始,遂主动道:“那起身吧,我替陛下更衣,陛下替我描眉。” 这话便是暗里主动示好,好似让昨夜的不愉快尽数消失了,楚子凯笑得更温柔,点头答应着,俯身一楼带着她坐起。 下床后,二人梳洗完毕,楚子凯张开身子等候虞昭来为自己穿衣。虞昭走至一旁,拿宫人备在案上的衣服,却见那架子上放着男女两款衣物,竟是一样的花色,微微愣住了。 楚子凯走近,轻声问道:“同布而裁,此生无论锦缎粗布,昭昭可愿与我同袍?” 自然是愿的,虞昭连忙含羞点头,拿起衣服展开,细心给楚子凯一件一件套上。 那两件衣服倒算不得华丽,清雅简约,未绣龙画凤彰显身份,并不算惹眼,虞昭楚子凯若穿上走出去,也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少夫人无甚差别。 正因如此,眼前情景就如同晨起之时,妻儿给丈夫整理仪容一般温馨美满。扣脖颈处的扣子时,两人的脸离得最近,楚子凯故意将头埋下,虞昭察觉了,下意识抬头,就触到了他的唇。 被这贪嘴狗叼住了,就别想让他轻易放开,虞昭自知挣扎无用,放开了让他索取。手上却没停,将腰带理开,顺手环到他腰间想扣上,没成想楚子凯反手一握,手立刻也被锁住了。 如此姿势,倒像是虞昭主动求的这个吻一般。 好一会儿,等楚子凯过誉了瘾,才松了口放了虞昭自由,再帮他理了理衣襟,虞昭快速跑开,低头穿自己的衣服,小声抱怨道:“不甜不咸,也不知有个什么咬头。” 楚子凯笑答:“只有我能尝得这滋味,甜不甜可不得我说了算。” 答完话,楚子凯先迈步,去梳妆台上挑挑选选,显然是惦记着方才虞昭提出帮她画眉的小要求,从那石黛盒子里挑了一支,等着虞昭过来。 穿好衣服后,虞昭走近坐下,却见楚子凯握那黛笔的手法都不大对,十分不娴熟地凌空比比划划,却始终没落笔,好似无从下手一般。 见此,虞昭无奈叹道:“看陛下这样子,我这眉毛,今日得遭劫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0章 天选 承恩妃正文卷第160章天选不理会虞昭这打击人的话,楚子凯依然固执地要上手,仔细按照虞昭的眉型描着,意料之中不尽人意。 填填补补好一会儿,终于大功告成。还未等虞昭查看开口做评价,楚子凯率先出言为自己辩驳:“熟能生巧,头一次能画上去已经不错了,以后昭昭每日上妆的眉都留着我来,总有一天,会画好看的。” 早见识过了楚子凯做丹青的水平是何等惨烈,虞昭本没抱着太大期望,偏着头往镜子里照了照,愣住。 方才所做的心理准备无济于事,如今看了这惨况,还是被惊了一跳。 要说虞昭的眉毛,天生如远山秀丽,不画而自黑,轻描更添神采。可楚子凯手笔向来浮夸,纸上脸上都如此,此刻那弯玄月眉被他添了浓墨重彩,说是面目全非已是在夸赞。 一高一矮不说,歪歪扭扭更是滑稽,虞昭看不下去,扣下铜镜,睨了旁边忍笑的人一眼。“这样如何能见人。” 楚子凯强忍笑意,用手稍微帮她修饰了下,正色答道:“如何不能,可爱得紧。” 反正今日要见的是南荣卫骁,是自家人,虞昭也不在意面貌了,不过同楚子凯玩笑似的闹了闹,待冯运来知会时,起身随楚子凯往外走。 外头跪着等候的一排宫人,藕花也在其中。行礼后,抬眼看清虞昭的容颜,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今日的眉毛十分惹眼滑稽。所有人忍俊不禁,低头忍笑不敢再看,唯独藕花是个忍不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姐你的眉……” 好似发觉自己这举动同这庄严肃穆的地方格格不入,藕花连忙闭嘴,可那些小宫女小内侍被她这一渲染,都忍不住浮现笑意。 被人嘲笑了,本是意料之中,虞昭还是不开心,眼神带了点埋怨看向楚子凯,见他还十分有自信的点头。“他们觉得好看!” 好似怕虞昭不信,楚子凯还追问冯运:“好看是吧?” 天子之言便是圣旨,别说是说顺着话夸两句虞昭,就是把死的说成活的也不为过,哪里会有人敢否认违逆呢,冯运陪着笑容连声答道:“确实,和宁郡主天选之女,美丽自然与寻常女子与众不同。” 天选之女?这赞美让虞昭听着不自在,觉得奇怪,奉承人漂亮美丽的词语成千上万,唯独挑这独特的词,且这话被斤斤计较之人听见,做做文章,亦会挑起争议,这不妥的话,实在不想御前伺候的人能说出来的,冯运若想要巴结,挑些其他的不是更好? 虞昭立刻发现了不对,疑惑转头,与楚子凯对视。“为何?” “聪明。”楚子凯赞道,笑着拉过她的手,边走边说:“此番寒疫疫情紧急,南荣府对大楚有恩,说你是大楚的救星,不算过分。” 神神秘秘,虞昭还是没明白他是何意思。除此之外,虞昭还觉得行宫里的人今日也神神叨叨。不年不节不过生辰,一路过去,凡是遇见的宫人,不论男女老少,好似约定好一般,都行跪拜大礼,对虞昭摆出一副十分恭敬崇拜的样子,那庄严的眼神看得虞昭一头雾水。 问楚子凯,他最爱戏弄虞昭,打马虎眼不肯多加透露,虞昭无法,只得将藕花拉上来问。 藕花道:“听说是大楚宫里的算命先生算出来的。” 一听这话,虞昭结合起先前听宫女们闲谈的话,顿时明白过来,楚子凯命司天台观星灭寒疫一事,定然与自己有关,低声问道:“陛下到底干了什么?” 听虞昭问了,楚子凯也不打算瞒着,悄声告知: “挺巧的,你还记得原先我带你第一次游京州时,遇见的那些枫树下的算命摊子吗?” “其实原先在你第一次去虞府省亲时,那时候你不肯理我,把我赶走了,我郁闷得很,闲来无事随意去算了算。” “那八子先生还算有真本事,说你是凤凰命,与我天作之合的。谁知当日司天台算得的也是如此,我便想借这个巧宗,给你安个福星的名号。” 说到此处,楚子凯温柔笑了笑:“可不是我的福星嘛,除尽权臣,安了江山,你功劳也当得起。” 这话确实。齐行、冯妃、楚子殷、阜国公,文姜,虞程……虞昭牺牲那几年自由时光,步入这些怀险恶之心的人的视线之中,代替楚子凯成了他们眼中最刺眼的那颗针,成功引开众多灾祸,终于开了一条平坦大道,得以让他顺利走上万人之巅。 遥想起那些日子,两人都小心翼翼如活在刀尖一般,可心却能肆无忌惮相依,再多纠葛险阻都没能击退楚子凯坚定不移的内心。 想到此处,虞昭反观自己,退缩了无数次,还离开得那般绝情,实在愧疚。是个人都有忍耐限度,不该怪楚子凯失了信任,处事极端,或许真是害怕离别怕得狠了。 只是后果都遭到无辜之人身上,也是不该的……虞昭手心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有心装作无意,问道:“朝晖宫的几只大狼狗还在吗,也不知道回去了还认不认识我。” 旁敲侧击表明了要跟楚子凯回去的诚心,虞昭妄图在无意间,一点一点让他放下心中防备,不要再让烦忧耿于心中,为难耶格岐等人。 成功了,楚子凯显然是意会到此话之中的涵义,龙颜大悦,笑道:“凶得狠,尤其是那只叫虎妞的,这么久了还记着你的命令,每次我一过去,就想冲过来咬我。” 虞昭又道:“那我回去了还得养几只,不若离阿祖他们这么远,被你欺负去了都没人护着。” “养!”楚子凯爽快应下,又将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正经道:“我既然依了你,那我为了龙体安危,也要做些措施,你可不许拦着。” “拦着什么?”虞昭不解,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心下揣测他不会想也养几只猞猁带在身边撑场面吧。 楚子凯一本正经答道:“你胆敢仗着那些狗威胁朕,朕又舍不得罚你,只好努力生几个虎崽子护着他父皇,朕出面准你养狗,你出面为朕生孩子,公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1章 问责 以这两者论公平,实在无理,楚子凯却将最后二字说得十分有底气,他话音刚落下,虞昭恨不得给他一个爆栗,手都下意识举起了,顾忌着现在在外面人多眼杂不方便,又不得不堪堪放下,满是不甘心。 更过分的是,楚子凯说这荒唐话时,故意没放低声音,所以放眼四周一看,周围的宫人们,不管是后面跟着的,院子里浇花的,扫地的,路过的,跪下后都把头埋得格外的低。 可虞昭分明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一个个都不约而同将嘴唇抿起,要说缘由,若不是憋笑,难不成全是因为口渴吗?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窃笑,藕花年纪小不懂事,又是个性子直的,有疑惑便兜不住,戳了戳旁边跪着的宫女,低声好奇问道:“生孩子就生啊,女人的事,分明是关我家小姐的事,为什么陛下要努力?是因为一次养几个养不起吗,不应该啊……” 那几位宫女被这单纯的问问得实在掌不住,一个没忍不住,窃笑出声来,连忙正色压下,轻轻拍了藕花一下,小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恩,不可说。可虞昭全听见了,窘迫得耳朵根子都是红的,转头埋怨看了藕花一眼,忽而又瞥见楚子凯憋笑故作无辜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暗中狠狠在他手心掐了一下,脚步加快往前走。 楚子凯轻松迈步跟上,继续笑道:“跑也没用,生孩子这事,是你职责所在,赖是赖不掉的!” 虞昭见他闹个不消停,堵着耳朵埋头走路,不欲与他多说话,见此,楚子凯不知从何处踢过一根草绳,径直落在虞昭面前。只以为是蛇,虞昭吓得脚下不稳,若不是楚子凯在旁扶着,肯定就摔了。 再不能忍,虞昭不再顾忌此刻是否在外人面前了,在路旁的花丛中随手抓了一把草珠子,码着脸往楚子凯身上一扔。 楚子凯任由她扔,扔完便捉住虞昭嚷嚷着要罚她,可那语气,分明带着宠溺,给人更加肆无忌惮放肆的底气。 打闹成一团,前方蓦地响起一个声音:“参见楚天子……” 两人一个顾着害羞,一个顾着调侃,都没看路,奴才们也只顾着看主子笑话,谁都没注意南荣卫骁站在前方等了好一会儿了。显然是听见楚子凯说那些无赖之言了,他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惊讶过后,虞昭喜不自胜,终于见到这些天日夜牵挂的家人,加快步伐想要迎上去。“阿祖……” 见此,楚子凯手暗暗发力,用力将她带回到自己身旁搂住,出言免礼:“将军请起,昨日朕已经说过,你为长辈,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敢。”客气示好之言丝毫没让南荣卫骁脸色变好看半分,依然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声音亦是十分冷漠。“此事还未成定局,老夫不敢当陛下赐如此尊位。” 楚子凯带着虞昭一起过去,亲自将他扶起,南荣卫骁起身后,视线一直望着虞昭,满是担忧,急切问道:“听说你不慎受寒,大病了一场,现在可大好否?” 历经生死沧桑,南荣卫骁头发都被多年风霜染得花白,曾以为自己此生饱尝悲欢离合,早已练就刚心铁肠,然而在看见自己孙女安然无恙那一刻,心中庆幸,还是忍不住眼睛变得微红。 他那关切的神情看得虞昭心头微酸,连连点头告知安好:“阿祖放心,我没事,不过寻常风寒,几副汤药就好了。”又问:“祖母和阿吉还好吗?” 此刻在信任的家人面前,虞昭稍稍放下警惕,就有些绷不住情绪,话一出口,好似就带了点嘶哑的哭腔,南荣卫骁心疼,为不让她担忧,连忙道:“都好都好,我瞒着她们呢,你不用担心,若是……” 说话间,忽瞥见站在一旁的楚子凯晦暗不明的脸色,南荣卫骁话音戛然落下,也觉在此场合嘘寒问暖不是时候。拍了拍虞昭的肩以示安抚,面向楚子凯微微倾身:“陛下,既找我来,是为了议事,还请尽快吧。” “当然。”楚子凯复将客套的笑容浮现,恭敬答道,装作不经意,上前将虞昭身形挡在旁边,拉着她绕开南荣卫骁在前引路,将对虞昭满满占有欲丝毫不收敛地展示在她面前。 见虞昭被楚子凯这强硬的做派束缚,南荣卫骁的眉头起了沟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后面,一同往宴厅走去。 虞昭的手被楚子凯牢牢握住的,想回头同自家祖父说句话都不能,南荣卫骁只得转头同藕花低声交谈着,试图从她口中了解到一两点消息。 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知道个什么,一路上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只听到他二人晨起描眉一闺房乐事,让南荣卫骁留了个心眼。复看前方两人身影,楚子凯强势将虞昭带在身边并行,二人身形登对,衣物花色相同,不得不承认,确实般配极了。 这个想法的浮现让南荣卫骁心中阴霾稍散,顾虑却放不下,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至宴厅,得令的宫人们早早将膳食摆好,楚子凯带着虞昭,直接走至上席落座,后低声对虞昭道:“待会儿不许轻易说话。” 嘱咐完后,楚子凯复才看向后进来南荣卫骁,起身,语气平和邀请:“将军请坐,今日当着和宁的面,朕与你才能算是真正的见过。” 南荣卫骁冷哼一声,衣襟一甩,稳稳坐下,苍老的声音威严有力,沉脸暗讽道: “老夫年轻时与大楚镇国将军打过交道,他为人正直不阿,守礼循法,从那时便以为,大楚人应皆是如此。近日陛下所为,当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也对,泱泱中原,千万人户,总有些渣滓参杂其中!” 此言大不敬,虞昭听得心头一惊,手心顿时冷汗淋漓,刚想开口说话和解,却被立在旁边的冯运抢了话头。 “放肆!尔不过区区西番将臣,竟敢说出如此恶言辱天子,还不快跪下!” 听此,虞昭心下慌乱,急切转头,看向楚子凯,刚欲开口求情,却见他神色自然好似丝毫不在意,自顾自拿着筷子仔细挑选着一块鱼肉中的刺。 后夹起,在虞昭想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快准狠喂进她嘴里,堵住了她想说出口的言语,冷声道:“确实大胆,既如此,拖出去掌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2章 对错 承恩妃正文卷第162章对错天子下达惩治之令,冯运不敢耽搁,立刻正了正身形,端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朗声朝外吩咐:“陛下有旨,南荣卫骁以下犯上,赐掌嘴之刑。” 而后,两名带刀护卫径直往南荣卫骁所在的方向去,虞昭和南荣卫骁惊得还来不及做反应,却见楚子凯抬手一掌拍于桌上,用的力气不小,桌子上面的琉璃盏,都被震落到地上。 “擅自篡改朕的旨意,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罪加一等。” 楚子凯冰冷的声音伴着拍桌的余响,在殿中回荡,让所有人都愣住。殿中侍奉的宫人们齐刷刷跪下俯身,冯运当即明白过来楚子凯那话意思所指是何,连忙跪下磕头:“求陛下饶命,是奴才蠢钝如猪,还长了张只会吃饭不会说话的草包嘴,实在该罚,该罚,只请陛下饶了奴才狗命。” 乖觉得很,砰砰砰几个响头过后,冯运立刻挥手,如楚子凯下达的命令一般,左一下右一下掌着自己的嘴,一边口齿不清念道:“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为表诚心,冯运莽足了劲地使力,自第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那肿起来的印便异常明显,再几巴掌下去,脸真红如猴屁股那般。 楚子凯扫他一眼,冷声道:“你胆敢对将军出言不敬,朕恕你的死罪,恐怕有失偏颇。你求求他,他若是选择谅解你这蠢东西,朕才能顺手免了你的罪。” 冯运反应速度极快,又朝着南荣卫骁磕头:“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让陛下饶了我的死罪,日后有机会,定赴汤蹈火报答。” 一场乌龙,看似是楚子凯给南荣卫骁排面,不惜那御前的人的性命示好,实则是杀鸡儆猴,告知他出言不逊其罪当诛。恩典中裹着警告赐下,既达到警示的目的,又不至于与虞昭娘家人撕破脸。 是何意思,南荣卫骁瞧得一清二楚,想到虞昭今后还要在楚宫之中生存,也不欲太过得罪人,遂开口:“不计较。” 楚子凯点头,看向冯运:“滚出去罚,聒噪。” 冯运不敢拖沓,感恩戴德朝南荣卫骁再磕了几个头,依言连滚带爬滚出去了,又见楚子凯打了个手势示意殿中其余人退下,那些宫人们生怕也被罚,如蒙大赦,尽数退了个干净。 人都走光了,这下确实不聒噪了,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慌。楚子凯稍稍平复情绪,才对南荣卫骁道:“朕身边的下人不懂事,谢将军海涵,您是长辈,朕敬您一分,不过若反复参杂刀剑在言语之中,再三无礼,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陛下与老夫谈礼?”南荣卫骁摇头冷笑一声,气势丝毫不见收敛,见自己捧在手心的孙女处处被楚子凯压制,连说话都不自由,实在怒火中烧,与楚子凯回怼: “老夫只是不敬之言就算做无礼,陛下不问他人感受,强虏和宁入楚,无端起兵围抄叶城,逼迫西番王太子弃约应和亲之求,这些事和老夫一句话比起来,陛下觉得有理否?” 楚子凯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将军说过,和宁愿意,便不反对。” 南荣卫骁反问:“或许她确实开口说话了,可是否真的心甘情愿,陛下不清楚吗?” 楚子凯沉默了,正如南荣卫骁所言,他确实不清楚虞昭是否心甘情愿,最怕的便是虞昭的态度由抗拒转变为服软,真是因迫于强权。 若真是如此,有朝一日,虞昭有了离开的机会,她便会如从前那般无情的离去。此想法让楚子凯畏惧,此刻得到来自她家人的质疑,更让他近来与虞昭亲密相处才积攒的一点底气渐虚。 患得患失感涌上,让楚子凯觉得不痛快。握酒杯的手蓦然收紧,像是极力压抑着不满,闭眼才能将怒火平息,额角青筋直跳。 忽听清脆一声,原是楚子凯手中的琉璃酒杯,受不住压力,在他手中化作了一堆晶莹碎片。 清亮芬芳的佳酿洒了满桌,虞昭惊了一跳,复看楚子凯,他好似感知不到痛一般,指间见了血,还紧紧握着残余在手心的碎片。 虞昭连忙拿出丝巾,拿过楚子凯的手摊开,小心翼翼给他擦拭清理,嘴上对二人劝道:“陛下和阿祖说话就说话,议事便议事,何以要如此剑拔弩张。” 她这关切的举动让楚子凯的怒气稍稍退却,安静等待着虞昭将手心的血迹搽拭干净后,顺带握住她的手,平复了情绪。 楚子凯脸上再次露出微笑,对南荣卫骁好生好气道: “想将军昨日才入楚,恐怕还没弄清楚状况,不仅是朕与和宁两情相悦互许了终生,再有司天台告天求运,天象所示,她命格为大楚福星,万千身处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此刻也盼望着她能嫁入中原,解寒疫之祸。众望所归,怎能算无礼?” “无稽之谈!” 当得知司天台算出虞昭命格得以救世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之时,南荣卫骁便清楚,这是楚子凯想借民众之力,让此事变得名正言顺所用的计谋。此刻听他主动提起,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犹豫拆穿。 “病痛之事,关乎药理,怎会是联姻之法能解决得了的!” 可不得不承认,这荒唐的招数,效果却出奇的好。自寒疫扩散以来,大楚百姓饱受其折磨,人心惶惶近一年之长,期间又被贪污官员祸害得生不如死,故对此病畏惧至极。 本就对此闻风丧胆,寻常伤风都怕得不得了,此刻听见疫情死灰复燃,不知所措越发慌乱。 一听西番有天赐贵女,能转运救世,大楚百姓如同大火之中逢了甘霖,立刻就将希望寄托在其上,所以对大楚与西番联姻之事十分赞成。 身后有着千万人的支持,楚子凯底气十足,理再歪也不怕,朗声与南荣卫骁辩驳: “凡事讲究个缘字,能否解决试试不就知道?先前朕误判南荣府援助假酒一事,不也是让朕机缘巧合与和宁续上了缘分,这就是上天注定,指引着朕寻到她。” 语气一转,楚子凯反客为主,指责道:“相反,西番得大楚庇佑多年,此刻不记恩果,漠视天朝众多百姓受难,不肯顺应天意应允和宁嫁入大楚,居心叵测,不得不让朕怀疑西番有不臣之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3章 辩论 只以三言两语的诡辩,楚子凯竟生生将风向逆转,把重重罪名尽数扣到了西番的头上,不讲道理还理所当然,虞昭先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十分无语道: “陛下这算哪门子的道理?你心里最清楚,西番从未有不臣之心,你此番闹事,不过是要我回你身旁,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若有人认不清形势不愿,旁人劝不动,就让我去劝,没必要大费周章挑起两国之争,我也不想任何人为了我的事,付出不该有的代价。” 话中的任何人是谁,楚子凯与虞昭你知我知,都清楚得很。 如今南荣卫骁放了话,应允虞昭自己做决定,那和亲之事,整个南荣府都算不得阻隔了。反倒是耶格岐这个外人,冥顽不灵,摆出那副用情至深绝不屈服的态度,还获得了一种人的传颂支持,让楚子凯心中十分不爽。 听了虞昭那话,楚子凯心头未平,只觉她有维护耶格岐之意,冷哼一声,端着冷脸不做表态。但握着虞昭手的力道丝毫不减,像是铁了心,就是要与西番对碰到底。 见此,虞昭头疼得紧,无奈扶额,耐着性子,想继续劝,却听外头有人来禀:“陛下,晏陵使臣来访,此刻正再外侯着,说晏陵国王有急函呈上,事关重大,需陛下此刻过目做决定。” 听传话那人的声音,好似很焦急的样子,楚子凯唤了他进殿,问道:“晏陵出了何事?” 那人踌躇瞄了瞄一旁端坐的南荣卫骁,谨慎道:“启禀陛下,臣也不知,使臣说,必得亲自见了陛下,才能告知是何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并非不知,只是不想当着南荣卫骁这个藩国臣子的面说出来罢了,是何事需要瞒得如此好?楚子凯心下有个方向,已经猜测到了几分。 动动眼珠子看了看身边的虞昭和下席的南荣卫骁,片刻后,楚子凯起身,轻声对虞昭道:“朕先去看看,待会就回来,你和将军今日重逢,先话话家常。” 又转身对着南荣卫骁说:“将军别见怪,朕此刻有要务在身,先失陪了,和亲事宜,恐怕要稍后再论。” 南荣卫骁无心理会大楚与其他藩国的琐事,只知可算逮着能与虞昭单独谈话的机会,巴不得他快点走,立刻道:“陛下不必顾忌老夫如何,事务要紧,这事本就急不得,稍后细议未尝不可。” 听了此话,楚子凯微微点头,眼神再在虞昭身上留恋一瞬,放下心阔步走出去。 等他走后,宴厅中顿时又安静下来。虞昭伸长脖子望了望,见确实没人进来,提着裙角小跑下了台阶,急切问道:“阿祖何时离的叶城,来大楚后,可曾受过为难?” 南荣卫骁答道:“你被带过来两天后,阿祖便赶来了,还好还好,他到底他还算尊老,没有心思对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 虞昭松了一口气,就在南荣卫骁旁边的椅子坐下,忍着难过,直接开口与他商议: “想必阿祖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麻烦本就是我带来的,该我承受后果。您万不能担着风险为我争取太多,孙女儿先前欺瞒真相已是不该,你们若再有个什么,我心中越发内疚,定日夜惭愧不得安生。” 南荣卫骁摇头表示不曾怪罪,慈爱地摸了摸虞昭的头,不知为何,现在终于可同她说话了,之前想问的许多问题,此刻张了张嘴,一个都说不出口了。 良久,南荣卫骁只叹道:“不得不承认,抛开立场,不追究他此番无礼之举,当今楚皇可以算个年轻有为的君主。” 虞昭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接话,南荣卫骁收起方才对付楚子凯那那样的气势,语气放柔和,微笑着问她:“和宁是喜欢他的?” 不想对他撒谎,虞昭含羞微微点头,十分无奈叹了口气。 “我与娘被弃在丰阳多年,从来不知温暖为何物,被冷怕了。遇见他时,年少无知,见识浅薄,一件披风就让我将心交出了。尽管后来发觉此意注定艰险,想了法子全身而退,心却没能收回来,不想会给家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阿祖,对不起……” 越说到后面,虞昭的声音就越小,一想到叶城现在被楚军占领挟持,心中愧疚无比,一心只想着要先解决因自己而起的种种事端,且楚子凯近日情绪让她琢磨不透,生怕他一个不痛快,会让南荣府与西番再受牵连。 情不知所起,便能一往而深,若有了根源,可不是挥之不尽烧而不竭,南荣卫骁年轻之时也是随性之人,十分理解他二人情意难割难舍,安慰道:“阿祖都明白,情意所向岂能是控制意念所能转变的,不过忧心你只身一人赴楚,他又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若被辜负……” 话语未尽,又是一声长叹。 是啊,这一去,那偌大的楚宫此生都逃不掉了,若被辜负,便真如飞鸟折翅落在金玉乡,不忧饥寒,却丧了自由。不过虞昭自来是相信楚子凯情意的,回握住南荣卫骁的手,细声宽慰。 “阿祖放心就是,陛下向来待我很好,他此番行事虽急促了些,不过只是想让我跟他回去。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楚军退出西番境内,待会儿再见陛下,您万不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就算他不怪罪,若传了出去,被别有用心之人听见了,也会被大做文章当做把柄,给南荣府安罪名的。” 此话中的道理不假,南荣卫骁面色凝重点点头,眉间愁色依旧不散,欲言又止看着虞昭,斗争过后,终于开口试探问道:“和宁,你跟阿祖说实话,若无此变故,你可有过回他身边的想法?” 虞昭被问住,定定停下思考着,片刻后,摇头说了实话:“未有,我心里有他是真,可确实不喜楚宫里的束缚,当日离开,缘由众多,本也是下了决心再不回去了,未曾想过会有这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4章 谈明 得了否定的答案,南荣卫骁却不觉惊讶,像是在意料之中,若有所思微微点头。收回视线,一动不动端坐着,垂下视线盯着桌子上的酒杯沉思,许久,呼出一口气,端起酒一饮而尽,下了决心,语气坚定道: “阿祖不问也知道,你从来是个性子坚毅的孩子,留着咱们南荣府的风骨,想再喜欢他,也不愿随他到那脂粉扎堆的地方。若不想跟着他去,不必委屈自己,你只开口说想留下,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任由他强迫你。” 虞昭立刻摇头,叹道:“就如此吧,挣扎无谓,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说到此处,虞昭的语气稍稍放柔,低声道:“且方才也跟阿祖说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千真万确,能跟他在一起,饶是再多束缚,他对我好,我便开心。难过只是因今后会与你们天各一方,实在不舍。不过陛下答应过我的,我若想你们,或是你和祖母想我了,今后随时可相见,不过费些车马时间罢了。” 膝下孤苦一生,好容易晚年有幸,才寻到了这个孙女,南荣卫骁自然是想在风烛残年之时,尽全力给予虞昭最后的守护。 平心而论,就算是楚子凯对虞昭再好,南荣卫骁也是舍不得将她远嫁的,但听她自己开口说喜欢了,也不得不放下不舍考虑她的感受。 且强权面前,只有两个选择,服从与不服从,若南荣卫骁还正直壮年,倒可凭一腔热血满腹谋略与楚子凯搏一搏。如今自知廉颇老矣,若一味强硬对抗死不退让,看楚子凯这一样强硬的态度。恐怕争个头破血流进棺材的时候,都不能争得半点胜算。 到时候争不过,若还被旁人逮着节外生枝的机会,恐还会让虞昭受到无谓的伤害。权衡利弊之后,南荣卫骁不情不愿点头松口: “既如此,阿祖与你做担保了,你的意思就是南荣府的意思,西番那边,你不必忧心,我回去后,帮你与国王和王太子说和,务必让这风波尽快度过。” 局势所致,除此之外,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虞昭点头答应。“谢谢阿祖。” 商议完毕后,虞昭本还欲再问问南荣府中人此刻的具体情况。却见黑压压一众宫人从外涌入,为首的冯运脸上红肿未消,嚣张气势却在这短时间内又恢复了,一进来,毫不客气对着南荣卫骁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荣将军,西番有人来请,已经在外候着了,说西番国王命你即刻回西番,速入西都细议要紧事宜,刻不容缓。” 祖孙二人见面不过才半个时辰,再要紧的事,哪用一刻都等不得这样着急,没说明什么事,此言摆明了是想将南荣府的兵马请出楚境的借口。 南荣卫骁稳坐不动,厉声问道:“楚皇陛下呢?先不说和亲事宜还未商议完毕,老夫不辞而别,实在不合规矩。” 冯运答道:“陛下正在与晏陵特使商议事宜,托奴才问候一声将军好走,他不能送了。至于和亲事宜,将军不必忧心,陛下说,以后自会有机会细谈。” 交代完后,冯运停顿了一下,又看向虞昭:“待将军离去后,还请郡主尽快回殿中,今日陛下劳累伤神,特地嘱咐了,要郡主亲备一壶薄荷水等候着,郡主还是遵命的好。” 他这似敬带讽的语气让南荣卫骁内心十分恼火,拍桌而起,上前一步想为虞昭争辩。 一身威严把冯运的如黄豆般大的胆子吓得一颤,几步退远,躲在柱子后面不敢看南荣卫骁。 停下来后,听虞昭说好话把南荣卫骁拦住了,冯运这才畏畏缩缩伸出个脑袋。急切嚷嚷: “将军何必与我这个奴才计较,陛下还叫奴才代为转达,好心告知将军,晏陵国大军已集结于西番边境,将军与其在这抖威风,还不如先回去安外是要紧!” 这消息出人意料,如同万里晴空下突然降下的一个霹雳惊雷,砸在南荣卫骁和虞昭的心头,半天反应不过来,惊得缘由都来不及过问。 这消息若是真的,此时此刻的西番,与大楚关系僵持未得缓解,晏陵举兵来犯,战火一燃,可谓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确实刻不容缓。 家国危难摆在眼前,南荣卫骁顾不得什么,立刻动身,往外走去,想了解更多情况。急促两步之后,又忍不住驻足,满脸担忧转头望着虞昭,内心如被放在火上煎熬,急得额角发汗。 虞昭知他的纠结是为何,主动安慰道:“阿祖不必忧心我在大楚会不适应,陛下待我,最是体贴,叶城一事,我也会与他好好谈谈。此刻形势紧急,咱们都要以大局为重,您快回去与国王商议抗敌卫国一事最要紧。” 历世多年,南荣卫骁少年在战场上挥洒鲜血时,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老了老了,抵御过千军万马的猛将此刻因控制不住情感双目通红。想带自己孙女回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万般无奈点点头,张了张口想嘱托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后只关切道: “大楚节气不定,记得天凉添衣。” 离别之际,寻常嘘寒问暖之言,往往最能直击心田,虞昭心中发暖,鼻中发酸,忍着眼泪连连点头答应:“我知,阿祖也要保重。” 南荣卫骁尽力对她和蔼笑笑,面上沧桑的皱纹让这笑容显得十分无力,听人再三催促,咬牙忍着不舍与担忧转身,脚步加快奔赴宫门与人马汇合。 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虞昭心中不舍再忍不住,心头酸楚尽数涌上,站在原地,转身背对冯安等人,暗自抬手将眼泪拭去。 不知为何,身后的冯运方才还气势嚣张,此刻却意味深长叹了口气,走上前低声请道:“郡主还是快回去吧,今日午宴未成,陛下说,待会要和您一同用午膳呢。” 虞昭不理会,站着不动,背对着人平复了许久,将情绪完全压制下去,这才若无其事转身,迈步往回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5章 抗争 寝殿之中安静非常,院子里阳光正好,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廊下笼子里关着的鸟儿进来与虞昭熟识了,见她回来了,十分欢快地叫着,声音回荡在偌大寝宫,清晰非常。 里面好似一个人都没有,虞昭觉得这样正好,终于可以落得清净。拿着糕点喂了喂鸟儿,便遣了人下去,独自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近内殿。 一进门,便能看见桌上摆着的茶具和香料盒子,虞昭想起冯运方才在宴厅所嘱托的话,无奈走过去,仔细挑拣着薄荷叶,准备为楚子凯沏壶薄荷水。 心神不宁,虞昭将那叶子和香料配好,放在壶中后,伸手去拿暖炉中煨着的热水,心不在焉没看清,手指触到那滚烫的炉壁,刺痛非常。 虞昭倒吸一口冷气,迅速将手收回,下意识先握紧,张开再看,那纤纤指尖,已经被烫得脱皮通红。 “烫疼了?” 蓦然从身后传来楚子凯的声音,虞昭不防,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先前进来时没注意,那床前的纱幔是掩住的,本该在前殿议事的楚子凯不知何时回来了,竟默不作声一直坐在后面观望。 发觉过后,虞昭惊讶一瞬,镇定下来捏紧手掌,随口答道:“不疼,无大碍。” 楚子凯坐在里面,并没有打算动身的意思。声音隔着纱幔传出。“昭昭,本是疼的,你为何要撒谎呢?” 话中带着的冷意,让虞昭不寒而栗,内心忐忑转身,依然把薄荷水倒好凉上,这才壮着胆子朝楚子凯走近。边走边问道:“陛下不是与晏陵国使臣会面议事吗?为何先回来了?” 楚子凯不言。 没有得到回答,虞昭心中无端慌乱,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朝他靠近。 走至床前,透过纱幔看得见楚子凯的人端坐在里面的身形,却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何神情。 虞昭站定,犹豫一瞬,试探着伸手,想掀开帐子,指尖才伸进帐幔之中,立刻感觉到被一个力道一带,下一刻,就稳稳落在楚子凯的怀抱里。 不太对劲,虞昭定下眼来看楚子凯,敏锐察觉到他眼中蕴着怒火,心下料定,他又是哪根筋没搭对疑神疑鬼了。照例想说话安抚,不料还未开口,却见楚子凯嘴直接往前一凑,在虞昭脖颈处啃咬着。 那力道稍有些大,黏腻的触感痒中带疼,让虞昭脖子本能一缩,仰着身子往后退,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楚子凯强硬将她头固住,一手用力将她双腿一分,让她得以垮坐在自己身上,再上手将她整个人圈得牢实。 同时,楚子凯嘴上也更发力,如同要把虞昭吃了一般,一口一口把她的脖子啃出好多粉红的牙印。 虞昭挣脱不开,决定以进为退。,回搂住他,强忍痛痒任由楚子凯发泄,等他尽兴停下后,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楚子凯冷哼一声,依旧不做回答,反手迅速将虞昭的衣带一扯,闷声答道:“今日火气上浮,不发泄出来恐怕又会牙疼,你备的薄荷水未凉,可愿替朕用其他方式避了这疼?” 说话间,虞昭的外衣也被楚子凯稍稍拉下来了。何方式?昭然若揭,可虞昭实在不愿在青天白日行此事,又怕直接拒绝会又激起他近来反复出现的怪脾气,只道:“陛下,我饿了,没有力气。” 这理由情理之中,今日二人午膳早膳,可不是都还没用,楚子凯听虞昭如此说,无可奈何泄了气,不甘心地侧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才帮她把衣衫整理好,衣带系好。 之后又拿起她被烫破皮的手查看一番,轻轻吹了吹,楚子凯气道:“受不得饿,受得住疼,你生来就是为了气我的。” 虞昭道:“陛下别担心,不疼了。” 楚子凯脸依然码着,起身牵着虞昭往桌上去,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低声碎碎念:“皮肉细嫩,铁石心肠……” 虞昭越发听不懂了,追问:“能否说清楚些,我又怎么了?” 楚子凯讽答道:“你还知道是又怎么了?可见你心如明镜,伤我一次又一次。 语气虽冷若冰霜,可这话从楚子凯口里说出来,还是让虞昭不忍觉得,他怎么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遂皱眉道:“陛下有话好好说,若是我错了,我自会认错,可若是无理取闹,也要注意适可而止。” “你还敢如此和我说话!”楚子凯气不过,快步拉着她到桌旁坐下,开始算账:“你和你阿祖说,若我此番不来找你,你便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楚子凯这话一说出来,虞昭便明白了,原来先前他借口离开,实则是躲在暗处听自己和南荣卫骁谈话,且十分了解楚子凯的性子,料定他只偷听到这一句,就赌气走了。 这样一想便通了,怪道转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虞昭正想出言解释,刚抬头,却见楚子凯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朕算是看明白了,对你就要用强,不能太好,平日里纵得你连夫纲都不尊了,你回去瞧瞧京州宫里的后妃,那一个像你这样的,回去好好学学……” 生平最烦人把自己和别人放在一块,明里暗里要一较高下,且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本就让虞昭心中一直不痛快。 此刻楚子凯说话还不知收敛,刚好触到她心中敏感点上,虞昭难过,再听不下去,也不想与他有冲撞,决定先避一避,费力甩开他的手,起身想往外走。 楚子凯手疾眼快,用力抓住虞昭的手不让她走。“怎的,逃什么?你心虚……” 真的受够了,虞昭耐心耗尽,不愿再忍,再次强硬甩开,冷声道:“后妃们那样好的贤德,我自认天性顽劣,永远学不会!陛下若嫌弃,又心有不甘想泄愤,就将我囚在此处也无妨!反正你权势滔天要怎样怎样,我人就在这,同一个无心木偶人一般随你摆布!无心何谈心虚!” 今日只与南荣卫骁见到不过一个时辰就离别,虞昭心头不舍越发让她难过,结果回来,就听到楚子凯说这一车子话,说不伤心怎可能,终于将不满吼出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6章 诱饵 连日来心头的阴霾如山洪一般倾泻而出,虞昭那带着气恼的话确实是由心而发,本就不喜欢被拿捏,顾忌着楚子凯近日心浮气躁,不想让他不痛快,只能尽数将自己的不痛快藏好独自忍下。忍耐到了极点,偏偏楚子凯还不知死活,好死不死非要来点燃这火药桶。 其实楚子凯也知虞昭向来听不得那样的话,今日实在是气得狠了,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现在见她是真的怒了,有些后悔。 但楚子凯也在气头上,同样拉不下面子说软话,只手上发力死死拉着虞昭不敢放她走,凶神恶煞命令道:“你给朕坐下,好好吃饭!” 虞昭回怼道:“滚开,陛下九五之尊,我非贤良淑德之人,实在不配!” 她声线软软的,好听倒是好听,可说要震慑人,实在一点威严都没有,发怒时就只能以提高音量撑气势。在楚子凯眼里,那小嘴一撅一撅看起来奶凶奶凶,震慑力倒是一点都没感受到,不知为何,越想欺负她倒是真的。 楚子凯头疼虞昭软硬不吃的性子,脑中迅速想着对策,决定先给点诱惑勾引,依言放开她的手,故作不屑冷哼一声道:“那你要怎样怎样,朕以后懒得管你。” 虞昭堵着一口气,见他真的放手了,毫不留念抽身就走,可前脚才刚出了内殿,后脚就听见楚子凯在后面大声吩咐:“冯运!先前安排的去叶城的行程,有人不领情,朕也不愿费力不讨好,即刻取消了!” 这话喊的人是冯运,可话中“去叶城”三个字眼落在虞昭耳朵中,实打实让她心下一动,在原地驻足了。 回叶城,是虞昭心中迫切想要的。这些天多次开口求楚子凯,都没能得到回应,偏偏在翻脸之后,楚子凯才抛出这诱惑,实在是牢牢对准了她的胃口。 虞昭放不下面子,又实在想回一趟家,定定站在门口,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外头的冯运闻声,慢悠悠躬着身子走进来,到了内殿门口,却并没有直接进去,识趣的停下,试探请示虞昭:“郡主,还得您拿个主意才好,是奴才进去呢,还是您进去呢?” 虞昭犹豫着不答,又听楚子凯在里面催促道:“磨磨蹭蹭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也不知楚子凯这一声不曾指名带姓的催促,到底是喊给虞昭听的,还是喊给冯运听的? 反正冯运罕见的胆子大,那门大开着,分明绕过虞昭就能进去,却还是选择同她一起木木站着,倒是第一次如此放肆地违抗圣喻。 再僵持了一会儿,见虞昭依然稳着不动,冯运赔着笑脸,妄图用激将法刺激:“那,劳烦郡主让让,奴才可要进去了。” 没必要纠结,闹来闹去还是逃不掉,一点意思都没有,回去看看南荣夫人和洛枝是头等要紧事,此刻若只为了争这一口气,放弃了眼前大好机会,实在太不划算。 虞昭心中算盘打完了,得了结果,决绝转身,大步往楚子凯的方向去。冯运见此,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连忙又退了出去,走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成功用鱼钓着猫了,楚子凯侧耳一听,便能辨认出靠近之人的脚步声,确实是虞昭的,得意极了。面上不动声色,故做不知,扶额低头冷声道: “传朕旨意,文渊文罗留守边境处理后续事宜,调凌锋到洛原接应,御驾后日直接启程回京。” 虞昭定定站着听,咬着牙下了好几次决心,就是开不了口。 见小猫站在面前尾巴却迟迟不主动勾上来,楚子凯心急,终于忍不住,抬头看虞昭,故作惊讶,挑眉道: “你不是说不愿朕像控制木偶人一般控制你吗?走啊,朕才不管你吃不吃饭睡不睡觉,病了痛了又不是伤在自己身上。” 此刻有事相求,虞昭咬咬牙忍了,不得不放软态度,缓缓走至在他身旁坐下。“陛下可否带我回叶城?” 楚子凯侧身撑着脑袋看她,摇头道:“朕火气大,牙疼,要回京州治牙!” 闻言,虞昭起身,去倒了碗薄荷水,稳稳端到楚子凯面前:“水凉了,陛下喝吧。” 楚子凯接过,一饮而尽,还是冷着脸不做回答,朗声朝外吩咐传膳。待宫人们把菜端上又退出去后,拿起筷子边吃边闷闷道:“这账一时算不完,先吃饱了再与你慢慢计较。” 虞昭心急得狠,想即刻就让他松口,问道:“陛下许我回叶城看家人吗。” “不许。”楚子凯一口回绝,无情无义,手上的筷子却不停,一个劲往虞昭碗中夹菜。后指了指她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菜,语气一转,又道:“除非你闭上嘴巴全吃完了,让朕开心了,朕就考虑不取消原先的计划。” 反正也饿,虞昭没打算在饱暖委屈自己,听他的话拿起筷子埋头苦吃。楚子凯十分满意,看着眼前人儿秀色可餐,用心品着这美妙滋味,辣辣的倒是对胃口。 相比之下,嘴中的佳肴的美味大打折扣,楚子凯有一下没一下嚼着咽下,默不作声同她一起吃完饭。 虞昭沉着气,待吃完饭放下筷子漱口,喝完了饭后消食的香茶,确定再无何事能让楚子凯找着借口逃避了,这才眼巴巴的看着他,却被无情告知:“依旧不许,朕火气未消,那薄荷水无用。” 他什么心思,心里脑中想的什么事,虞昭不问也摸得透透的。横了横心,豁出去了,心中自我安慰,反正该来的就算不主动,楚子凯也总能找借口,终究逃不掉,倒不如此刻顺顺他的心意达成个心愿。 做好了准备,虞昭也不愿与楚子凯多做周旋,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僵着身子,如同赴死一样决绝,往它怀里一撞抱住,算是头一次真正意义的投怀送抱。 难得见虞昭有如此高的觉悟,这动作虽不太娴熟,却让楚子凯心中无比畅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7章 夫君 不论如何,即是虞昭先主动的,便算是她先低头解方才那矛盾,再不用计较什么了,楚子凯理所当然抱起她就往床上去。 坐下后,却收起第一次那饿狼扑食样,楚子凯慢条斯理地给虞昭除去挽发的钗环,柔声道: “今日你阿祖问的第一个问题,昭昭回答得还算有良心,既然将心交给我了,不必担忧什么,一辈子都会给你暖着,再不会让你变成那个寒风中身影单薄为一副汤药拼命的可怜姑娘了。” 遥想当年,二人在尸林血海中初遇,一个心生怜悯赐了件披风,一个犹豫着受了这温暖,便成了想将此生温暖都赠与她,深爱入心。便成了风霜雨雪都只恋着他的那点暖,甘愿奉献出所有去换取。 先前听了楚子凯无数气话,那样难受,虞昭都稳住了不曾弹泪,此刻听了这话,与他携手共赴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在脑海之中浮现,实在动容,承诺是用一辈子来证明的,直到死的那一天才知道能现实否,但只要说出了,听着都是美好的。 虞昭此刻不愿保持清醒了,被楚子凯那话感动着,只想与他放纵一场,回应着楚子凯变得逐渐激烈的吻,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苦涩甜蜜,两人唇齿交缠,都尝到其中滋味。 一吻过后,楚子凯喘着粗气,尽力压抑着欲火,替虞昭拭了拭泪,问道:“怎么了?还没怎样就哭,昭昭觉得委屈了?真不喜欢朕?” 虞昭摇头,藕臂柔柔伸出,主动挂上楚子凯的脖颈,攀上他的身躯,贴近他耳边诚恳答道:“喜欢。” 只轻轻出口两字,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楚子凯爱与欲化作的炙热情感,顷刻间,又化身为一头老虎一般把虞昭扑倒,一如往常气势汹汹。 在此事中,对于楚子凯那不容置疑的霸道,虞昭无可奈何,失力承受着他越来越大的力道,思绪凌乱之间,好像惦记起什么事情,费尽全力颤着身子,抬起腰身。 这动作虽微小,却让楚子凯察觉得清楚,虽不知那群养育嬷嬷所说的话是否真的对子嗣传承有效,但只要虞昭实行了,就是迎合接受的表现。 楚子凯心中情意激荡更甚,俯下身将虞昭的头托起,情乱意迷唤着她。“昭昭,别闭着眼睛……看我……” 唤了好几声,才让虞昭意识清明些,眼神迷茫抬头看他。楚子凯忍耐着,问道:“昭昭,心中可清楚,夫为何人?”后体贴地搂着她坐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有机会喘口气做回答。 虞昭午后犯困,闹了一场越发没了力气,被楚子凯拥着,下巴懒懒靠在他肩上,思绪被情欲完全激得凌乱,双目昏昏看不清眼前景象。 如此状态之下,听了楚子凯的问,虞昭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问中的意思,无力开口答道:“是陛下啊。” 如同答错之后的惩罚一般,楚子凯侧头,寻着她嘴角,用力咬了一口,告知:“错了,朕为你夫君。” 夫与夫君,两者有何区别,虞昭不明白,眼神迷离恍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想,始终想不出正确答案,摇摇头认输。 楚子凯不打算放过,与她头靠着头,又问:“你夫为何人?” 隔得好近,仿佛答错就又会被咬,虞昭实在不想被罚,努力思考着。可那火热的气息让她心弦更乱,依然想不出答案。 心下谨慎又不敢胡乱开口。竟有了想耍赖蒙混过去的想法。幸而困意和情欲两者冲撞,让虞昭觉得置身在半梦半醒之间,不能腾出心思来爱面子了,于是主动去寻他的唇。 楚子凯罕见的不心软,不依不饶,迎上去又咬了一口。“乖些,答完才讨吻,不若不给。” 虞昭郁闷,泄了力,软软趴在楚子凯怀里想答案。想破脑袋想不出,倒是熬过了困意,眼前景象清楚了些。 忽看清二人散落满床的同色衣衫,又发觉两人在方才的纠缠之中,几缕发丝凌乱交缠在了一起,虞昭心中甜蜜,也终于有了答案,低声不好气道: “我夫是京州城楚家大老爷的恶霸三公子,以前趁我年幼无知死缠烂打逼我捧了心给他,如今承了家业越发猖狂,霸着心不够,还要抢人。成日引诱我与他白日宣淫,不陪着他胡闹就怪我不够贤德不尊夫纲!上天不怜,此生不曾做过坏事,却让我摊上这样一个恶霸!” 一席荒唐话顺着回忆追究起来,却有理有据。楚子凯越听越好笑,捧着虞昭的脸一顿揉。笑道: “这嘴平日里不会张口说几句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我只当你不善言辞,现在看来,挺会说啊。好,既然昭昭给我安了罪名,我也认了,但可不能白担,今日你不把为夫伺候舒服了,便别想离这寝殿半步。” 虞昭微喘着,不平道:“我答对了。” 楚子凯点头,动作没停,再抬起头时,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就是让你明白,此后记得要将我当夫在前,当君在后,学会依靠,少些畏惧,有何要求提就是,我当时不答应,实则会想方设法尽力满足。我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乖,可不是伤人心。” 此生能寻得一个安稳依靠,将负担与防备放一放,何人不想,何人不愿,楚子凯这番话说到人的心坎子上,轻而易举便直入了虞昭心房,暖得浑身舒畅。 到底算她也低头了,虞昭也松了堵着的那口气,不愿再找不痛快,跟随着楚子凯的引领,与他共赴巫山,许久,等待第一场云雨落下,楚子凯又在她耳边问:“昭昭之夫为何人。” 事不过三,这第三问,必须要认真答了,虞昭累得要死,趴在他身上喘息着答不了话,楚子凯手法轻柔顺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将她情动过后的不适与战栗安抚下去。 虞昭这才说得出话,撑着身子抬头看着他:“我夫楚三郎,世上唯你一人,哪怕无聘无礼,亦让我嫁得心甘情愿。” 没有比这更让人满意的答案,楚子凯心中欢喜,遵守了方才的承诺,俯首在她唇上落下轻柔一吻,欺身而上再将她覆盖住,云雨又起,二人都愿沉醉其中酣畅淋漓。 ps:不要删我妃妃的灵魂,不要删我妃妃的灵魂,默念保命,默念保命。 哈喽?有人看文吗?不管是起、潇、红、笔的看官大大们,来投个票支持一下嘛,上完一天课回来还要码字真的很辛苦得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7章 答案 承恩妃正文卷第167章答案不论如何,即是虞昭先主动的,便算是她先低头解方才那矛盾,再不用计较什么了,楚子凯理所当然抱起她就往床上去。 坐下后,却收起第一次那饿狼扑食样,楚子凯慢条斯理地给虞昭除去挽发的钗环,柔声道: “今日你阿祖问的第一个问题,昭昭回答得还算有良心,既然将心交给我了,不必担忧什么,一辈子都会给你暖着,再不会让你变成那个寒风中身影单薄为一副汤药拼命的可怜姑娘了。” 遥想当年,二人在尸林血海中初遇,一个心生怜悯赐了件披风,一个犹豫着受了这温暖,便成了想将此生温暖都赠与她,深爱入心。便成了风霜雨雪都只恋着他的那点暖,甘愿奉献出所有去换取。 先前听了楚子凯无数气话,那样难受,虞昭都稳住了不曾弹泪,此刻听了这话,与他携手共赴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在脑海之中浮现,实在动容,承诺是用一辈子来证明的,直到死的那一天才知道能现实否,但只要说出了,听着都是美好的。 虞昭此刻不愿保持清醒了,被楚子凯那话感动着,只想与他放纵一场,回应着楚子凯变得逐渐激烈的吻,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苦涩甜蜜,两人唇齿交缠,都尝到其中滋味。 一吻过后,楚子凯喘着粗气,尽力压抑着欲火,替虞昭拭了拭泪,问道:“怎么了?还没怎样就哭,昭昭觉得委屈了?真不喜欢朕?” 虞昭摇头,藕臂柔柔伸出,主动挂上楚子凯的脖颈,攀上他的身躯,贴近他耳边诚恳答道:“喜欢。” 只轻轻出口两字,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楚子凯爱与欲化作的炙热情感,顷刻间,又化身为一头老虎一般把虞昭扑倒,一如往常气势汹汹。 在此事中,对于楚子凯那不容置疑的霸道,虞昭无可奈何,失力承受着他越来越大的力道,思绪凌乱之间,好像惦记起什么事情,费尽全力颤着身子,抬起腰身。 这动作虽微小,却让楚子凯察觉得清楚,虽不知那群养育嬷嬷所说的话是否真的对子嗣传承有效,但只要虞昭实行了,就是迎合接受的表现。 楚子凯心中情意激荡更甚,俯下身将虞昭的头托起,情乱意迷唤着她。“昭昭,别闭着眼睛……看我……” 唤了好几声,才让虞昭意识清明些,眼神迷茫抬头看他。楚子凯忍耐着,问道:“昭昭,心中可清楚,夫为何人?”后体贴地搂着她坐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有机会喘口气做回答。 虞昭午后犯困,闹了一场越发没了力气,被楚子凯拥着,下巴懒懒靠在他肩上,思绪被情欲完全激得凌乱,双目昏昏看不清眼前景象。 如此状态之下,听了楚子凯的问,虞昭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问中的意思,无力开口答道:“是陛下啊。” 如同答错之后的惩罚一般,楚子凯侧头,寻着她嘴角,用力咬了一口,告知:“错了,朕为你夫君。” 夫与夫君,两者有何区别,虞昭不明白,眼神迷离恍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想,始终想不出正确答案,摇摇头认输。 楚子凯不打算放过,与她头靠着头,又问:“你夫为何人?” 隔得好近,仿佛答错就又会被咬,虞昭实在不想被罚,努力思考着。可那火热的气息让她心弦更乱,依然想不出答案。 心下谨慎又不敢胡乱开口。竟有了想耍赖蒙混过去的想法。幸而困意和情欲两者冲撞,让虞昭觉得置身在半梦半醒之间,不能腾出心思来爱面子了,于是主动去寻他的唇。 楚子凯罕见的不心软,不依不饶,迎上去又咬了一口。“乖些,答完才讨吻,不若不给。” 虞昭郁闷,泄了力,软软趴在楚子凯怀里想答案。想破脑袋想不出,倒是熬过了困意,眼前景象清楚了些。 忽看清二人散落满床的同色衣衫,又发觉两人在方才的纠缠之中,几缕发丝凌乱交缠在了一起,虞昭心中甜蜜,也终于有了答案,低声不好气道: “我夫是京州城楚家大老爷的恶霸三公子,以前趁我年幼无知死缠烂打逼我捧了心给他,如今承了家业越发猖狂,霸着心不够,还要抢人。成日引诱我与他白日宣淫,不陪着他胡闹就怪我不够贤德不尊夫纲!上天不怜,此生不曾做过坏事,却让我摊上这样一个恶霸!” 一席荒唐话顺着回忆追究起来,却有理有据。楚子凯越听越好笑,捧着虞昭的脸一顿揉。笑道: “这嘴平日里不会张口说几句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我只当你不善言辞,现在看来,挺会说啊。好,既然昭昭给我安了罪名,我也认了,但可不能白担,今日你不把为夫伺候舒服了,便别想离这寝殿半步。” 虞昭微喘着,不平道:“我答对了。” 楚子凯点头,动作没停,再抬起头时,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就是让你明白,此后记得要将我当夫在前,当君在后,学会依靠,少些畏惧,有何要求提就是,我当时不答应,实则会想方设法尽力满足。我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乖,可不是伤人心。” 此生能寻得一个安稳依靠,将负担与防备放一放,何人不想,何人不愿,楚子凯这番话说到人的心坎子上,轻而易举便直入了虞昭心房,暖得浑身舒畅。 到底算她也低头了,虞昭也松了堵着的那口气,不愿再找不痛快,跟随着楚子凯的引领,与他共赴巫山,许久,等待第一场云雨落下,楚子凯又在她耳边问:“昭昭之夫为何人。” 事不过三,这第三问,必须要认真答了,虞昭累得要死,趴在他身上喘息着答不了话,楚子凯手法轻柔顺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将她情动过后的不适与战栗安抚下去。 虞昭这才说得出话,撑着身子抬头看着他:“我夫楚三郎,世上唯你一人,哪怕无聘无礼,亦让我嫁得心甘情愿。” 没有比这更让人满意的答案,楚子凯心中欢喜,遵守了方才的承诺,俯首在她唇上落下轻柔一吻,欺身而上再将她覆盖住,云雨又起,二人都愿沉醉其中酣畅淋漓。 ps:不要删我妃妃的灵魂,不要删我妃妃的灵魂,默念保命,默念保命。 哈喽?有人看文吗?不管是起、潇、红、笔的看官大大们,来投个票支持一下嘛,上完一天课回来还要码字真的很辛苦得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8章 玩乐 承恩妃正文卷第168章玩乐暮色卷着风云,太阳早早就躲下了山头后面,乌云沉沉漫布压杀头,一顿杖责掌嘴是免不了。” 却见藕花出人意料地收了活泼的作风,安静下来,稳重的端了端身形,淡淡道: “冯侍人也不要太瞧不起人,我虽咋呼,可什么都明白,先前小姐瞒着我家老爷夫人的事,我都知道,也算能守口如瓶。也看得出她是喜欢陛下的,所以来了这,我从不与她提南荣府如何,希望她就此好好的,不过陛下也……” 话头又不对了,冯运立刻转身看着藕花,严厉一指。 藕花堪堪住了嘴,尴尬笑笑,把面前的手推开。问道:“那冯侍人教教我,何时我该走,何时我该陪着?” 一听有人请教,冯运来了劲,语重心长将自己的心得倾囊而授。“比如说,此刻,咱们就不能进去……” 此刻,虞昭殿中的宫人都在院里站得整整齐齐侯着,确实没人敢进殿中打扰。 万人之上的帝王如今屈膝在一女子床前,将世间好话说尽,都没能成功换来虞昭一个眼神。楚子凯却不恼,依然不厌其烦哄着: “昭昭,时辰还早,你现在睡了待会天黑了又睡不着的。” “再怎样用了晚膳再躺下吧,你起来,不下床,我端过来给你吃。” “今日膳房给你备了乌鱼汤,是你最爱的,赏个脸尝尝可好?” 虞昭满身疲惫,把头往下缩了缩,裹紧被子又往里挤了挤,被楚子凯的碎碎念吵得不得安睡,陪着他胡闹了一下午,实在累得狠了,也不愿轻易动弹,堵住耳朵装聋。 劝了许久实在没办法,楚子凯蹬了靴子上床,钻进被子里捉住虞昭,贴在她耳旁笑道:“别的就算了,委屈昭昭忍着苦累坐起来,喝碗坐胎药再睡,不若今日抬腰可就白抬了,下次更累。” 饶是楚子凯都说出如此臊人的话了,可虞昭累得狠了,依旧无心理会,伸手把他脸推开继续睡,楚子凯见此,又凑上去,嘴上不停说,手也开始不闲着,伸进虞昭的寝衣,停在腰间给她揉啊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69章 醋意 承恩妃正文卷第169章醋意此举无赖,好在终于见效,虞昭慌了,手忙脚乱拨开楚子凯的手,将身上寝衣拉下穿得严实,强忍疲惫迅速立起身子,揉揉眼睛睁开眼睛,不满地看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痞子,被他吵了安眠,气不打一处来。 楚子凯笑得贱兮兮的,伸手帮她顺着稍微凌乱的发丝,调侃道:“当真是个懒猫,不分昼夜只爱打盹,凡事要适度,总不能真成了个小猫妖五谷杂粮都不进了吧?” 凡事要适度……楚子凯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虞昭半眯着眼睛鄙视他,同时也在暗中蓄着力气寻着机会。 楚子凯浑然不知虞昭心中打着小算盘,还只顾着给她编着头发。 趁他松懈,虞昭一脚用尽全力,蹬开他,又迅速反手甩起被子往他身上一蒙,蒙了个严实。 虞昭十分有自知之明,若要比力气,自己使出吃奶得劲都是比不过楚子凯的,便索性豁出去了,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制上去,泄愤似地在上面拍打几下,骂道: “表里不一,嘴上说着要对我好,折磨了我如此久,不滚得远远的还我清净,都不让人歇一刻,成日就想着让我给你生孩子,让你也尝尝被压着的滋味如何。” 楚子凯不曾防备,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被蒙在了被子里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虞昭的骂,着实被她这举动惊住了。 从来没成想过,那脸皮薄若蝉翼的人儿,被逼得急眼了,还有这样率真直爽一面,虞昭此刻的举止言语,无一处不让楚子凯觉得可爱,乖乖不动装作服软,实则是待在被子里弯起身子笑得不能自已。 笑过之后,楚子凯感受着被子上压着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先稳着不动,任由虞昭打骂泄愤,等她停下了,在隔着被子摸索着,稍稍稳住她的身形避免她摔了,用力一翻,反客为主。 轻而易举,楚子凯让两人位置掉了个头,此刻又是把虞昭压了下去,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顺势把她同被子一起裹巴裹巴一块包,扛在肩上就往桌子边走。 忽觉悬空,虞昭下意识地剧烈挣扎,楚子凯害怕她摔了,停步稳住后,抬手轻轻拍了拍肩上人的腰臀部。教训道:“为你好,身子弱还不知好好养着,如何能养得好孩子,到时候让大楚朝绝了嗣,你就成了千古罪人。” 自小到大,无论何事,虞昭都倔,越是被人这样强迫,就越不想顺从,待楚子凯抱着她坐定后,立刻挣脱了被子,爪子带风就伸过去,却被楚子凯精准接住,调笑道:“这不是起来了,还有力气打我,别了别了,余下来顺便吃个饭如何?” 罢了罢了,越反抗他越来劲,虞昭转念闷闷收了手,黑着脸从楚子凯身上滑下来,精神焉焉坐在一旁,打了大大一个哈欠,眼角泛泪不说话。 等宫人过来布好膳食,虞昭拿起筷子不停嚼,困意侵蚀着思绪,一心只想快点吃快点睡,对旁边楚子凯喋喋不休的调侃充耳不闻。他说话实在说得过分了,也不过赏他个不好气的眼神,不欲再与他多费力气。 吃到一半时,外头忽有人求见,楚子凯应允后,那人躬身进殿,跪下禀报道:“启禀陛下,凌侍郎求见,已经在前殿等候。” 楚子凯盛了碗汤递给虞昭,专心看她吃饭,头也不抬吩咐道:“朕不是说了吗,让他等候片刻,朕就过去。” 一听凌锋依然来了,虞昭想起方才楚子凯说取消叶城之行时下达的旨意,心中一跳,喝汤的碗都差点翻了,生怕楚子凯反悔不认账,连忙转头问:“那陛下何时带我回叶城?” 楚子凯温柔笑笑,握住她的手答道:“再等两天,将一切安排好了就带你去。顺便带你去看咱们系在归人湖双生树上的连理绸。” 闻言,虞昭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点点头,却见跪在堂下的侍人禀报完并没有走,神色好似有点局促,楚子凯随口问道:“还有事否?没有就先下去知会。” 那侍从犹豫着惶恐道:“凌侍郎说,请陛下赶快过去,说……说要禀报凌嫔娘娘……的事。” 此言一出,气氛凝固了,虞昭食欲瞬间退尽,还没咽下去的汤不是滋味了,手中的筷子也不自然顿了一下,为做掩饰,连忙就近夹了一筷子醋三丝放进嘴里。 楚子凯眉头微皱,转头看虞昭,果然眼神失落地垂下了,虽她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着饭,可能够细心察觉到,所夹的菜,分明是她平日里不爱吃的,显然是在意了。 因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让楚子凯心中发虚,还是勉强镇定下来,对虞昭平静嘱咐道:“昭昭,我去处理,今晚会晚些回来,累了就先睡。” “无妨,陛下去吧。” 不明问是何事,虞昭便知,是楚子凯有意隐瞒着不想告知,可这是他与其他女人的事,虞昭在意,却要面子,舔不下脸来追问,尽力想让心里平衡,那酸酸的感觉依旧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别多想……”听出她语气里夹杂的失落,可楚子凯实在不知该以何话做解释,心中有些忐忑。安抚的话到嘴边,最终却只说了句:“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虞昭依然埋头吃饭,复若无其事点头:“陛下去吧,等你回来。” 见此,楚子凯这才起身,脚步匆匆往前殿走去,临走前,还不忘轻轻在虞昭额上落下一吻以示安抚。 这安抚不起丝毫作用,待楚子凯的脚迈出殿门的那一刻,虞昭手失了里,筷子随意摔在了桌上,只觉方才被那一筷子醋三丝酸得浑身不是滋味,垂头丧气发着愣。 独自呆坐了很久,虞昭回过神来,望着窗外的天渐渐黑下,也不吩咐人燃烛火,只叫人打了水来,起身简单梳洗。 实在是好累,也余不出心思再去多想什么了,虞昭爬到床上躺下,头才挨着枕头,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入梦以后,许久不曾来扰她安心的恐惧,随着黑夜降临,又侵蚀进梦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0章 愚臣 巍峨大殿已起了灯,夜色中唯独此处耀目辉煌,前殿是主天下事的地方,其氛围不同于后殿轻松悠闲,就连在这里值守的宫人们,每一个都是端着一色儿严肃的脸,肃穆而待。 凌锋来得匆忙,风尘仆仆下马就奔赴行宫,身上胄甲都未来得及卸下,已在殿中等候多时,心中有喜有忧,焦急万分,不由左右踱步。望眼欲穿,终于听人远远唱道:“陛下驾到——” 随这声音,凌锋迫不及待迎上去,亲自打帘,待楚子凯进来后,退在一旁跪下俯首。“臣参见陛下。” 楚子凯径直走至上位坐定,挥了挥手示意免礼,拿起桌上的地图查看,头也不抬问道:“晏陵呈上的消息可靠否,是否打算一月之后正式与西番下战书?” 凌锋答道:“陛下高见,一切尽在陛下预料之中,不过臣听镇国将军说,陛下的意思,此战大楚不欲插手,任由他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可据探子来报,晏陵国王得了大楚不欲干涉的消息,此番斗志昂扬,据说有倾国力而灭西番的想法。” 不过寥寥几眼,楚子凯便从那图中看清了当下形势,将手上地图弃在桌上,听了凌锋的话,摇头嗤笑一声,不屑道:“他倒是有自信,当真是夜郎自大,贪心不足蛇吞象,西番于大楚想必确是不济,但也并非弱到是他区区晏陵就能轻易能灭得掉的。” “但两国皆附庸于大楚,一旦交战,互相给予巨大打击,人财损失是必然的,战后商贸恢复事宜,逃亡百姓的安置等问题,最终还不是得靠大楚来善后援助。” 说到此处,凌锋眉头皱起,问道: “陛下,恕臣斗胆,臣想知道,陛下此番对西番之难选择袖手旁观,是否是因西番王太子拒绝以南荣府和宁郡主出关和亲一事。” “确实。” 没有丝毫避讳,楚子凯随口答后,漫不经心拿过旁边的奏折查看,面上并无太多不自然。 倒是凌锋听他如此直爽承认了,惊讶之后,激动得不行。 “还请陛下三思而行,若为得到一介女流之辈,而失了藩国的民心臣服,绝非明智之举!” 楚子凯又翻了本奏折,依然懒得赏他一个眼神,只答:“星象所示,和宁乃天降福星,百姓指望她嫁入大楚,缓了瘟疫之灾,和亲一事众望所归,是西番王太子太不识抬举,朕自然要让他见识见识天朝之威。” 凌锋复跪下拱手,诚恳劝道:“陛下与司天台的此番说辞,说出来反正臣是不信的。臣只想求解心中疑问,既然是福星救世,自小长于西番的南荣和宁,何以又与先前洛原起兵作乱的宸妃虞氏,有了联系?” 楚子凯丝毫不惧,淡淡道: “司天台早已将观得的天象公之于天下,两星相继降世,先祸后福,先帝的宸妃便是那祸,朕的和宁就是福,朕竟还不知,凌侍郎也会观星?你觉得不对,有何不对?” “不对之处陛下与臣都清楚。”凌锋腰杆立得笔直,心中怒火涌上,壮了壮胆子,顶着龙威冷声道:“福祸两星先后降世,且面容相同,这当真是巧合,还是陛下因情而欺天下人?” 闻言,楚子凯眼风凌厉扫他一眼,立起身子,双手撑在桌上,冷笑一声道:“你倒有心思有本事,西番的事情都能调查得如此清楚,让你得了不少底气胆敢来质问君王,你是认为朕的决策失误了?既然不满意,不若由凌侍郎你来帮朕治这天下?” 凌锋觉得自己有理,依旧朗声道:“陛下内廷之事,臣从来无权管理,可臣不得不为苍生考虑,和亲之举,大费周章,且实在看不出于疫情有何作用,还请陛下给个说法,为何非要如此?” “凌锋你好宽怀的心胸啊,难为你绞尽脑汁愿受累帮朕思量着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危利益。” 楚子凯嘲讽完,又反问道: “既然你心系天下,认为朕的主意对抑制寒疫无任何作用,那除此之外,凌侍郎可还有其他主意?” 这问一出,凌锋愣住,说不出话了。寒疫一事,是关乎千万百姓性命之事,若没有十足把握,任谁都不敢轻易做答。 见此,楚子凯坐下,抬手一挥将桌上一本本奏折摔在他面前: “先前官员贪污一事,已经让百姓对朝廷失了信任,以至于各地人心散乱。” “百姓不信任官府,便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开始自寻歪门邪道妄图自救。” “泱泱大楚,别有用心之人永远少不了,那些人想借国难作妖,蒙骗百姓财物,装神弄鬼,邪派林起。” “百姓单纯,容易受骗,有病不愿信官府的话及时医治,许多人聚于一处求神拜佛,一染便是一大片!这便是疫情反复的缘由。” “朕提出天女救世一说,以愚治愚,方让四方百姓人心安了,再次选择信任官府,服从赈灾。” 见凌锋脸色不自然了,额角都渗出了汗,楚子凯冷笑一声摇摇头,话锋一转: “怎的,这些消息昨日还是通过你手下的人传过来的,凌侍郎满口仁义道德,每一个字无不透露对民生关切上心,说出来的话尽是批判昏君维护百姓之言,竟不知灾区传来的消息有几道。是何情况?要朕亲自开口与你一字一句解释清楚赈灾之策到底起了何作用?” 匆匆前来,凌锋确实只顾着查南荣和宁与虞昭是否为一人,竟忽略了根本大事,此刻被楚子凯言辞振振讽问,不由心虚,连忙俯首请罪:“陛下恕罪,是臣愚昧……” 认错的态度还算是诚恳,楚子凯向来知凌锋空有一身蛮力与满腹冲动,但人心还算忠诚,也不欲多为难他什么,出言免礼: “既然知错认错,还不算无可救药,此后把精力用到该用的地方,这次你竟敢贸然打听和宁的底细,朕暂且扣押着这罪,若再犯,一并处置,起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1章 计谋 承恩妃正文卷第171章计谋凌锋谢恩依言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灰尘,心有不甘,迅速调整又恢复一派凛然正气的样子。 “可此举虽安了内,于天下大局来说,弊端已显。” “陛下强硬让和宁郡主和亲一事,已是让西番觉得为难。为何还变本加厉,逼他们交出叶城以东的领土治理权?” “无端要人已是无礼,无端侵占他国领土,更显得我大楚蛮横!” “此番晏陵也借机兵围西番,陛下不论两国百年之宜,选择冷眼旁观。不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就罢了,甚至有煽风点火之意,一来二去,西番若自救成功,民心定不会再真正臣服于天朝!” 长长一段话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楚子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厉声答道:“朕亲自下旨求亲,于西番来说,便是圣恩,可西番王太子不遵从旨意极力反对,甚至煽动民众对朕百般诋毁,无礼在先。难不成堂堂大楚天子,要于区区藩国储君的示威下服软吗?” 凌锋正义得似乎不是大楚人,与楚子凯争执道: “分明是西番王太子与和宁郡主有婚约再先,陛下不顾他人感受横刀夺爱,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若一昧强行之,就算陛下最后得了手,恐怕这强扭来的瓜,就算是甜的,想要吃到嘴里,也要历经千难万阻。” 已经吃到嘴里了,甜辣辣的很对胃口,楚子凯心中畅快欢喜,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得意道:“所以朕干脆第一次嘴就张得大了些,要了叶城以东的领土治理权。” 此言让凌锋不解了,都说了,如此不更是突现大楚持强凌弱霸道专横蛮横不讲理吗?凌锋满心疑惑,但实在摸不透楚子凯落棋的套路,生怕自己再一次犯蠢,试探问道:“此举有何作用?” 楚子凯暗自庆幸,没有那般着急将凌锋提携到尚书之位,叹了口气,作遗憾状:“凌锋啊凌锋,亏你是镇国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将领,真是丢他老人家的脸,越活越回去,平日里只顾舞刀弄剑,以至于脑子空空,里面装的东西,还不如文罗多!” 被骂了,凌锋心有不甘却不能反驳,因为还是不知楚子凯实行的那明眼人都看得出刁难西番之举,有何道理。 楚子凯无奈解释道: “和宁为西番南荣氏族唯一血脉,身份尊贵,朕清楚,想娶到她并非那般容易,必得谈判。” “既然是谈判,最好的方式,便是首先留出谈判的退路。朕此刻狮子大张口,不代表真的就想要那些东西。” “到时候一步步退让,别说叶城以东的领土了,放出话来,分文不收,以重礼做聘,西番百姓,必定感恩戴德祝福朕与和宁。” 这一解释,便什么都说明白了,楚子凯故意先露出贪婪一面,一开口便要国土治理权,将底线触个彻底,让西番众人觉得大楚这举止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不讲道理不能接受。 假意谈判几番下来,大楚先放低姿态做出让步,一步一步下来,最终只求能将人娶过去,还以重金做聘。再大义出手抹了晏陵欲挑起的战乱烽火,挽救了西番百姓安乐祥和的生活。 前面的起因和后面的结果,一对比下来,显得大楚简直不要太宽容。 西番百姓惶惶不安许久,必定内心急求安稳,见好就收,别说一个和宁郡主了,就算损了整个南荣府过去,百姓恐怕都觉得是赚了。说不定还会感恩戴德抢着帮大楚数钱。 到了那时候,若是耶格岐依旧坚持,所有人也只先看得到大楚让出的那一大步,反而会觉的他不顾百姓生计斤斤计较了。 此计以山洪之势引涓涓细流,乱人初心,甚为高明,必定是花费不少心思才能一步步将这局布得圆满,由此可见楚子凯对虞昭的在乎,超出众人想象。 凌锋想到此处,无奈叹息一声。“那女子,原是戴罪之身,不说手段残忍狠辣,就连先帝之死都与她有关,陛下确定要坚持……” “住嘴……”楚子凯面色瞬间阴沉,冷声截断他的话:“此话以后给朕烂在心里。” 气氛忽然沉寂了,提及源帝之死,楚子凯悲由心生,脸色难看下来,虽当日源帝临死前都说,没有那一刀,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不必与虞昭计较了。如今楚子凯还是觉得愧意满心。 无奈抵不住心头爱意横生,舍不得放下虞昭,不留她在身旁,便觉此生无望,留下她在身旁,一想起源帝,愧意催得心中是痛的,所以只能选择藏起来逃避,一但被翻出来,都觉是把那愧疚用刀子剥离出来放在烈火上炙烤,焦灼不安。 蓦然得了训斥,凌锋省视今日所为,自知方才与楚子凯商议的所有事情当中,都有顶撞的嫌疑在其中。此刻见楚子凯彻底变脸,再不敢再触碰他任何的底线,识趣地闭口不言。 见他不说话了,楚子凯平复片刻,提笔拟诏,吩咐道:“明日起,你负责领兵镇守住洛原,朕未来的皇后为南荣府耀眼明珠,为表大楚诚心求娶之意,朕要带人亲临边境迎接,再一路并肩返京,福泽大楚百姓。” 凌锋闻言惊愕抬头,不可思议道:“陛下要将皇后之位许了她?” 楚子凯头也不抬,边写边答道:“还请凌侍郎清楚,朕的妻子是谁,只能朕自己做主,任何人反对,都算僭越!” “还请陛下三思。皇后之位,事关大楚江山传承,一个外族贵女,是绝对无资格享中宫之尊的,且那人还是……” 警告在前,威力尚存,凌锋不敢再说下去,且看楚子凯充耳不闻不为所动十分坚持的样子,也知劝说无任何作用,无奈住了嘴,双拳紧握咯咯作响,极力压抑着不满。 楚子凯自顾自把诏书写完,盖上朱印后,大手一挥甩到他面前:“若无事禀报了,便接了诏退下。” 凌锋无奈点头,上前捡起诏书拿好,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恢复神态后郑重行礼:“恭贺陛下,大楚子嗣传承有望,凌嫔娘娘遇喜三月,臣此番特来回禀喜讯。” 霎时,楚子凯心头一沉,手中不自主发力,那上好的狼毫笔,“卡擦”一声折成了两段,笔上墨汁四溅,染在衣物上,好不狼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2章 征兆 承恩妃正文卷第172章征兆周围的景物十分熟悉,高高的宫墙,肃穆庄严的殿宇,黑压压的天,一切都让虞昭觉得身负重压,独自行走在宫道上,迈出的每一步都累得她足以倒下。 可后面有那些似鬼非魔的人死命追着。虞昭不得不拖着沉重步伐继续往前走,想拼命躲开,想摆脱这一切。 实在好累,虞昭撑不住了,不得不停下,可后面那些人一个个不打算放过自己,她们手中拿的,不是毒药就是匕首,凶神恶煞誓要把虞昭千刀万剐。 虞昭恐惧至极,慌乱地朝四处张望,终于望见了那宫道尽头的宫门,好似大开着,还没了那重重看守,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快步朝那方向跑去,妄图逃出去。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那出口外光亮一片,虞昭极速向着那希望奔跑着,将背后令人畏惧的人与事全都甩得远远的。 越来越近,就快出去了,虞昭视野逐渐开阔,仿佛看见南荣府的家人们都站在外等着她,南荣夫人笑的慈祥张开怀抱,和蔼面容真让她安心,虞昭不禁热泪盈眶,只想立刻扑在祖母怀里诉说想念。 近了,近在眼前了,可当虞昭伸手那一刻,宫门却瞬间关上,无论怎样都打不开,惊愕无措之间,后面有人将用力她搂回,楚子凯声音冷漠。“昭昭,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虞昭只是想了想,转眼间,景象蓦然发生了变化,好似又和楚子凯一起并立在城墙上,处于高位,宫外开阔的场景映入眼帘。 自由就在眼前,可就是得不到,虞昭转头看身边人,楚子凯将她手拉着,明明带着与平常无差的笑容,可从他眼神中,虞昭体会不到一丝温度。 虞昭又看清了,原楚子凯手里还握住了一把弓箭,走至身后拉着自己,如同第一次教导那般,帮忙搭着力,起弓,说着同样的话:“记得,只盯着那一处,其余皆是虚无。” 可眼前好似起了雾,所有景象变得白茫茫一片,虞昭不知该盯那一处,四处不安的扫视着。楚子凯轻笑一声,低声道:“既然昭昭不能做出决策,我帮你就是。” 话音落下那一刻,楚子凯就着虞昭的手,放出那一箭,虞昭瞬间崩溃,只因那一箭冲破了前方的迷雾,正对着的人,居然是虞陆。 虞昭看见她眼中满是无助,本能伸出手,却被楚子凯牢牢禁锢住,无力挽回那射出去的箭,满心绝望,不由崩溃惊喊。 失力痛喊,终于摆脱了这梦魇,虞昭满头冷汗,惊惧睁开双眼,心有余悸捂着狂跳的心缓神。 惊醒过后的惧怕未散,让虞昭止不住的微颤,眼前是一片黑暗,但能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是真实的。 虞昭轻轻转身,想面对楚子凯睡,却发现原来他也睁着眼睛还没睡。 见虞昭动作,楚子凯的手稍微松了松,腾出空间让她正过身来后,又迅速收紧。 楚子凯低下额头一触,触到虞昭额上全是冷汗,又往下蹭蹭,果然也挂着眼泪,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虞昭不做答,抬头直盯着他脸看,视线适应黑暗后,隐约能看清他眼中中蕴含的满满温柔,确定寻不到一丝梦中那令人恐惧的冷漠后,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复闭上眼,虞昭再往楚子凯怀里蹭了蹭,问道:“陛下何时回来的,怎还没睡?” 楚子凯答道:“才回来,刚把你搂住,你就醒了,哭得这样厉害,是梦见什么了?” 实在不愿去回忆那让人害怕的场面,虞昭摇摇头,告知:“不吉,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陛下快睡吧。” 今夜果然下雨了,传进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越来越大,实在扰人好眠,所以二人互拥着沉默,却许久都不能入睡。 依偎在楚子凯怀中,虞昭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比平时有些快,又忍不住睁眼,担忧问道:“陛下可有不适?” 楚子凯轻声答道:“没有,你呢,又睡不着了吗?” “你不也是吗?” 虞昭从天黑就开始睡,到现在也差不多做了三四个时辰的梦了,此刻醒了说睡不着,倒情有可寻。 但楚子凯每天日理万机操劳国事,绕是精力再充沛,劳累一天,也不至于一点睡意都没有吧? 虞昭知道,定是有事让他烦心了,试探劝道:“陛下若是想替我争取什么,而未能如愿所致心中烦忧,大可不必,我回你身旁,只求你一个承认足以。” 楚子凯立刻否认:“不是,我要给你的东西,必然是适合你的,谁都无权反对。” 不是为自己,那便是为别人,定然就是因为先前那人踧踖不安回禀的关于凌嫔的事。虞昭清楚,女人的事,且需要瞒着自己的事,还能有几样,临幸,争位,阻扰,孕育。 虞昭轻声叹了口气,既下了决心选择了,再难过也不得不忍着,释怀道:“我回你身边之前,你宫里的人如何,与我无关,陛下别担心了,我不在意。” 一句不在意,顿时让楚子凯觉得不是滋味,但想到此事,确实无奈。不想多提,只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后天就启程去叶城,在归人湖停留一日,去答谢一下当日为我们证婚的老者可好?” 顾左右而言他,可见心里十分害怕,虞昭从前不是没体会过,一直端着心事担惊受怕不得释怀那感受,十分折磨人,恐怕憋出毛病,遂不给楚子凯逃避的机会,问道:“不说这个了,陛下今晚睡得着吗?” 见她刨根问底的架势,楚子凯有些紧张,再次低头哄道:“昭昭,不说了,等回来了我再告诉你好吗?” 虞昭直接道:“凌嫔不是个爱闹腾的性子,我知她不会因你要带我回去而拈酸吃醋。” 说到此处,楚子凯沉默了。虞昭也收住话音,暗自祈祷是自己想多了。挣扎许久,还是忍不住将猜想说出口。“她有孕了是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3章 坦诚 承恩妃正文卷第173章坦诚虞昭春雨本该润如酥,今夜这雨也生在春日,不似诗词歌赋里描述的那般拥有滋润万物的温柔,落地有声,虞昭心头担忧,别把庭前的花儿打落了,或是风吹雨斜,会湿了那鸟儿的羽毛。 心忧的岂是这些琐事?其实不然,那花有人搬进房中,鸟儿也自有丰羽做挡,虞昭在这杞人忧天,不过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让心中没那么难过。 楚子凯迟迟不答话,半晌过后,轻叹一声,只将虞昭搂得更紧一些。虞昭便知,自己猜对了,不禁暗恨自己的聪明,向来只在这些方面体现。 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虞昭心头却难过得要死,为不让楚子凯觉得有负担,还是尽力把语气放平静安慰道: “没关系的陛下,原先本是我主动选择离你而去,这期间有何资格要求你为我守身如玉。她们亦是行礼入册的嫔妃,为你开枝散叶是她们的本职……” 违心之话越说越难过,虞昭向来不想做个虚伪的人,一口气哽在喉头,不得不闭了嘴,再张口可就要哭了,低头把脸埋进楚子凯怀里平复着情绪。 那些善解人意之言丝毫没让楚子凯心头阴霾散开,反而更加失落,楚子凯闷闷叹道:“你不做反应,反而是我最害怕的反应,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陛下,我在乎。”虞昭将脸贴在楚子凯胸膛,隐忍得身形颤抖。“可我还能做何反应?” 本就难过,楚子凯却还说出这样的话,虞昭自我定位清楚,自己本不是那么大度的人,甚至是个私心尤其大的人,野心勃勃想独占楚子凯的人与心,绝对不想让给别人半分。 可同时,虞昭又是个无比清醒的人,认得清现实是有多残酷,帝王之怀,岂能由自己一人独占?面对这不痛快的事,只能小心翼翼端着情绪,尽力隐藏伤心。 虞昭继续回答他方才的问:“难不成,我要又哭又闹,逼着你弃了她们母子俩,我倒是敢说,你若真这样做了,也不配当天下人臣服的君王,也不是值得我将心托付的楚三郎了。” 楚子凯有些害怕,将虞昭抱着坐起,轻抚她的脸,手在她眼睫处蒙住微微一压,虞昭眼中憋住的泪水受不住压力溢出,湿了楚子凯的手,便尽数忍不住了。 虞昭性子好强,觉得哭一次就是丢脸一次,她爱面子,不想丢脸,遂此刻又换成她主动逃避了,开口恳求道:“陛下睡吧,我真的累了,不说了好吗?” 失而复得后,患得患失感时常侵蚀着楚子凯的内心,此事虞昭不在意,便觉得她对自己并不是那样在乎。她在意,便觉得她跟自己回去的意愿又减少了些,总而言之,无论虞昭作何反应,都不能让楚子凯的心彻底安下来。 所以当得知此事之后,楚子凯深思熟虑过后,本来打算叶城之行回来后,才与虞昭解释。 到那时候,一切已经成定局,虞昭再如何想,也彻底没有离开的机会了。此刻见她全猜出来了,楚子凯不由心慌意乱,迫切想要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在乎。低声告知前因后果: “昭昭,你离开的那些日子,白天政务缠身还能度过,晚上我想你想得厉害时,实在难眠。每晚只得去朝晖宫就寝,才能好些。那日我终于寻得你的一点消息,欣喜若狂大醉一场,乐极生悲,我也不知凌嫔如何进来的,我也不知我如何就昏了头花了眼把她看做了你……” “别说了……”所谓解释,却让人越听越难过,虞昭终于忍不住,打断楚子凯。后埋在他怀里将眼泪蹭干净了,才抬头看他: “陛下真的无需和我解释什么,既然已经发生,再如何又能改变什么,我心属于你,所以会难过。但耿耿于怀揪着不放,也只能让你我心中不痛快延续,何必如此,我信你就是。” 楚子凯将她抱着坐起,承诺道:“你该在乎,算我亏欠你,记上一笔,我用一辈子偿还。” 虞昭点头,哽咽着欲言又止。“只是……” 楚子凯心疼地亲了亲她,柔声道:“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顾虑,你说。” 虞昭下了决心,深呼吸两口止住了不稳的气息声,闷闷抽噎道:“承蒙陛下厚爱,我却是个十分自私的人,我不想管凌嫔或是谁是不是爱掂酸吃醋的人,反正我承认我是个小家子气爱拈酸吃醋的人,以前我不在我不管,但我回来了,你以后就不许那般。” 这酸酸的话哟,从虞昭口里说出来,实在是太新鲜了,酸得她自己牙齿都软了,可飘进楚子凯心里,却将他的心,都快要甜化了。 好喜欢来自虞昭这般象征着在意的自私,楚子凯心软做一团,抵上她的额头,柔声答应。“好,全听昭昭的,今后回了宫,上朝走哪条路,下朝品什么茶,出宫游何处的山水,闲时骑马还是射箭,只要你开口,何事都遵循你的意愿来。” 不知该对他这话作何回答,不过虞昭能体会到他这心意真诚,只以拥抱回应,楚子凯回搂得更紧,二人相依相偎,共同等待今日这事冲击带来的不快过去。 何事都说开了,虞昭思绪依旧杂乱,理不开,放在楚子凯背后的手无意识绞着他的发丝,低声道: “若有一天,陛下要将这心意收回或是给别人,只与我说明,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还我自由,我不会让你为难,会消失得干净……” 声音细若游丝,好似被雨声尽数掩盖住了,虞昭没有听见回答,以为楚子凯没听见,却再鼓不起勇气说第二遍。 可虞昭忧心忡忡未曾发现,楚子凯的呼吸随这话轻微一滞,眼中顿时燃起偏执的火,瞬间又暗淡下去。装作不经意,带着虞昭躺下,斜俯着身子将虞昭整个人遮挡完全,以一种绝对占有不容反抗的姿势压制着她,声音却无比轻柔,一言一语都如轻羽抚过虞昭耳边,耐心哄着她入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4章 启程 承恩妃正文卷第174章启程一梦过后,仿佛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昨夜那场大雨冲刷干净了,晨起之后一如往常,虞昭给楚子凯更衣,同他一起用了早膳,送他去议事,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其实难受也没有想象之中持续得那般久。 大忧过了,不足为惧了,只昨日无意间的小忧并不算杞人忧天,用完早膳后,虞昭未能如往常一样听见那笼中鸟儿讨食的鸣叫,便知出了事。 过去一瞧,果然这笼子里养娇惯了的金丝雀羽毛湿透,可怜兮兮躺在那涂金描银却不避风雨的笼子里,没了往日的活泼,它还认得虞昭呢,见虞昭拿着糕点过来,叽喳两声,下一刻就僵了身子。 这下虞昭真的难过了,愣愣盯着那小家伙的尸首不说话,手上的糕饼被捻成了粉,落在雨水未干的地上,糊成一片。 一旁陪着的侍女吩咐人上来把死鸟拿了下去,出言安慰:“郡主若喜欢金丝雀,奴婢再吩咐人送几只来养着就好,还有雪白的大鹦哥,会说吉祥话的那种。” 虞昭又不想听吉祥话,所以没兴趣,摇摇头表示不需要,移步想去赏花。……宫人们心大,昨晚也忘了把花搬进去,残枝败柳落红一地,虞昭转身回屋,彻底没了兴致。 虽明说了不需要,不过半个时辰,那鸟那花又有新的送来了,其中就有那宫女提的白鹦哥,说话流利,与其他鸟就是不一样。寻常鸟儿都是被人逗着叫啊跳的,这鹦哥却凭借一副好嗓子,把宫人们逗得笑语连连。 世上千万吉祥话说了个遍,唯独一句不起眼的“阖家安康”让虞昭也迎合地勾了勾嘴角。这盈盈一笑恰好被刚入院门的楚子凯瞧见了,差点把他看痴了,便吩咐冯运把原给小金雀备的那盘糕点赏那立了头功的鹦哥了。 心有不快的人默默的将心中不快藏起,寻着乐子打发时间,相安无事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启程去叶城的日子。 要说近日行宫之内最开心的人,非藕花莫属,才过来几天,就赚了个钵满盆盈,用她的话说:“若我此刻不跟着小姐去京州扫金粉,回去开个大酒楼,此生吃喝玩乐也足矣!” 每当她念这话,虞昭就忍不住赏她耳朵揪,笑骂道:“嚣张得狠,下回我再看你炫富,一个眼红给你抢干净了,你倒是能安安心心跟着我走了。” 藕花难得长了回耳朵听了这教训,从此炫富之时知道避着虞昭了,此刻又坐在殿前的石狮子旁,数钱数得欢,大狮子的獠牙上,挂满了她的钱串串,还嘟囔道:“回去得再买一个荷包装银子了……” “你这丫头越来越过分了,见利忘义,”虞昭刚从殿中出来,就听见这句话,将手里把玩着的两个金花锞子往她面前一甩,斥道:“只顾跟着冯侍人赚钱,我昨晚唤你不见,只以为你闯祸被罚了,担心了好久。” 藕花手疾眼快,看见飞向自己的那两个金疙瘩,眼睛发光,胖胖身躯倒是敏捷,凌空接下,迅速装进荷包里,口中念叨:“太好了,谢小姐赏!” 财迷心窍样实在让虞昭看不过,走过去蹲下,揪着她胖乎乎的脸,气道:“你看看你,来了才多久,圆润了一圈,回去见了莲叶,她该怪我不拦着你贪嘴让你成了个白胖子了!” “她才不会呢!”藕花嘿嘿一笑,摇了摇手中鼓鼓的荷包,洋洋得意道:“也不看看她妹妹本事多大,为她攒了这么些嫁妆!等我回去在她面前炫耀,扬眉吐气一番。” 今日要回叶城了,可算有一件称心事让虞昭心情好些,继续同她调侃道:“好好好,都给了她,反正花丫头才十五六,还可以赖我几年搜刮不少过去是吗?” 藕花笑得憨厚,老实得狠,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又连连摇头,脸上肉一甩一甩的,憨乎乎的不要太可爱。 虞昭忍不住又敲了敲她头,起身准备进去收拾打点行装,刚站起来,就见楚子凯早议归来了,遂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一起进去。 还未走至,楚子凯手先伸了过来。虞昭下意识地交出手,给他握着,忽暗惊,此举如同本能,这些日子楚子凯刻意给虞昭养成了这个习惯,且看他那满意的样子,摆明了十分受用这代表着接受迎合的小动作。 虞昭不拆穿楚子凯无聊的小心思,拉着他直接往屋里走,催促道:“陛下快去换衣服吧,藕花和我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即刻就能走了。” “不急。”楚子凯停下,转头看了看藕花,犹豫一瞬,轻声与虞昭商议:“朕的意思是,你这侍女,就不跟着咱们去了,过几日卓姚就来了,带她认认规矩,以后入宫,才不会为你添麻烦。” 理由千千万,言下之意不过是不愿让藕花跟着回去,楚子凯是何心思,打的什么算盘,虞昭全清楚,留个人在这,让自己牵挂着,能让他放心些。 只是藕花即将要随自己入京州,走之前不让她见见自己亲人,虞昭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正为难要不要开口求楚子凯应允,却听藕花主动道: “既然如此,那小姐回去吧,只记得给我带些德娘做的牛乳酥回来就行。” 说完,藕花又走近,把平日里看得比命还紧的钱袋子往虞昭手里一放,告知:“再有,这个,还有里面那一口箱子,劳烦小姐转交给我姐姐,让他置嫁妆嫁人时用。” 虞昭于心不忍,转头看向楚子凯,试着争取:“就带她回去一下吧,我被你带着寸步不离,你还怕什么。” 楚子凯依然摇头,坚持道:“以后又不是没机会,这一去,回宫的日子近了,让卓姚尽快教会她规矩,对她对你都好。” 藕花明显有些失落,但实在不想让虞昭为自己为难,连忙正色装作不在意样,开朗笑着:“无妨,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这几日还没有小姐的唠叨了,我乐得自在,待她们说的那位姑姑来了,可就不自在了,我得抓着最后的机会好好玩玩,劳烦小姐回去替我办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5章 行路 承恩妃正文卷第175章行路这几日一提起回家,藕花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与此刻的平静释怀可不搭,虞昭心中清楚,她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才故作大方。 但楚子凯的态度强硬,虞昭心疼的同时也十分无奈,依言把藕花给的钱袋子揣好,点头嘱咐: “那你一人待在这,要乖乖的,要听卓姚姑姑的话,要知礼貌,不要乱跑,不要闯祸。” “好的好的,小姐放过我吧。”藕花故作不耐烦连声答应着,没心肝的捂着耳朵不愿听嘱咐。“过几天所有规矩自会有人教的,我一定会好好学,小姐就容忍我这几天做最后的放纵吧!” 刚说完,一行宫女们端着的给南荣夫人的见面礼走过来了,藕花满满失落转头就不见了踪影,对那些礼物又来了兴趣,围上去一件一件瞧稀罕。 看她一如既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虞昭觉得十分无奈,也为她这样好的心态感到开心,便如她所愿,闭嘴咽下那说了等于没说的嘱咐。 交代完冯运安排好行路的一切事宜,楚子凯带着虞昭往殿里走,边走边抱怨:“只怕南荣府现在所有人都把我视为罪人,硬着头皮让我进门只是屈服于大楚皇威,不会把我当做真正的乘龙快婿看待。” 虞昭道:“不只是我的家人,任凭是谁,哪怕是国王陛下,也只敢记着你是天朝的皇帝陛下。” “除了你。”楚子凯笑着低头,身子轻轻往前倾,用自己的额头撞了一下她的额头。“咱们拜过天地,终生大事耍不得赖,你得先把我当丈夫看。” 先夫后君,这话自那次坦诚相见说明白后,此后明里暗里,楚子凯又提过多次,虞昭一如既往的点头回应,心中也暗暗生了些期待。 二人系在归人湖畔的连理绸,不止一次入过虞昭的梦境,虞昭也想亲眼看一看,经历多时风雨,它是否还如那时一般鲜红耀目…… 车马一路缓行,陌上花争相开放,暖暖阳光为伴,楚子凯携着虞昭,此番算是以故人的身份再临此地。 归人湖风景一切依旧,唯独那一片双生林被烧得焦黑,确如楚子凯所言,万千见证恋人结合的双生树连理绸皆化为灰烬,幸而两人的高高挂在枝头逃过一劫,未被雷火卷走。 两人踩着焦土过去,漆黑枯枝轻响,不少新生的树苗已经破了这层黑土,不过未成大树,长得杂乱无章,往四方歪歪倒倒着,仿佛在探寻着将来要纠缠在一起为双生的另一颗。 楚子凯小心翼翼扶着虞昭来到那对仅存的老树下,遗憾告知:“守湖的官员说,在这林子烧了之后,那牵红绸的老先生便不愿在双归楼中守着了,只身一人不知到哪儿游历去了,看来咱们此次是见不到了。” 三生之约白首之盟的见证者,未能亲自答谢,实在太不该。虞昭轻叹一声。 见此,楚子凯又安慰道:“不过无妨,咱们不久以后的大婚之礼,会得天下人见证祝福,昭昭,你可高兴?” “高兴,”虞昭抬头望着那仅存的一条连理绸,满眼希翼,心中庆幸感慨,轻声答应:“我原说过,此生能做你的新娘,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一切仿佛如当年场景的复制,只这次的结局象征永恒,绝不能再是分离。想到此处,楚子凯心中不由触痛,再次紧拥虞昭入怀,望着前方开阔湖面,暗自坚定了心中决定…… 一路走来,如今叶城以东的西番领土,依然被大楚兵马占据,但沿途城镇都是一片太平祥和之态,百姓生活好似未被影响半分,由此可见,楚兵入境之后纪律森严,并未做何为难民众之事。 虞昭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稍稍放下了,面由心生,连带着眉目之间浅浅愁态也微散。 楚子凯专注地看着她,神态当中细枝末节都看在眼里,再次承诺道:“我原说过,爱屋及乌,所以你在乎的,我一定也会护得好好的,以后就安心在我身边,便一直都会如此太平祥和。” 虞昭放下车帘坐回,点头答应,马车又行过一处热闹的街市,喧闹异常,绕是护卫将百姓们隔得远远的,也能隐约听得见他们的谈话声。 “这好似是大楚的车队啊,这么多人马往叶城去做何事?” “还能有何事,楚天子铁了心要求娶南荣府和宁郡主,怕是去迎亲吧。” “唉,可怜咱们王太子,二十好几定了门好亲事,就被人搅了局,听闻自定亲礼被破坏后,郡主也再未现身,想也是伤心的,中原人老是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为个什么星象,就棒打鸳鸯,当真表里不一,虚伪!” 旁边连忙有人劝道:“快别说了,全是大楚兵马,得罪了人可怎生是好?” 那人怒回道:“反正这群恶霸听不懂,抢了咱们王太子的未婚妻,站着咱们地盘,无礼在先,骂几句算什么!” 坐在车里的恶霸头子全听懂了,遭殃的却不是真正说他坏话那人,楚子凯眼神微眯瞄向虞昭,见她垂下了头,眼神微微暗了,显然也是听见了。 虞昭这反应,让楚子凯心中十分不快,问道:“对他情意尚存,还是不舍?” “不是。”生怕楚子凯一个不痛快,会在西番境内做出什么冲动事,虞昭连忙否认,耐心解释道:“只是觉得愧疚,毕竟他的恩情不假,既然与他再无瓜葛,受了他的恩却不报答,陛下还因我如此对待西番,于情于理,实在不该。” 这解释无用,并没有让楚子凯不快消散半分,固执的将虞昭按进怀里,闷闷道:“你是我的妻,恩情自然由我帮你偿还,无需你亲自想法子报答,从今以后,你只受我的恩,其余的人,再与你无瓜葛。” 近来习惯了楚子凯时而出现的偏执固执,虞昭虽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是耐心忍着,点头顺着他的话哄道:“好,从此只受陛下的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6章 亲临 叶城自被楚军占领以来,城门许久不见往常的熙攘,今日更是寂静,不知为何,把守的人却足足增了一倍之多,看得百姓更不敢靠近半分,乖乖缩在城中观望。 一直在楚营辅事的文罗,今日也亲自来了,从清晨开始,就立于城墙上,伸着脖子焦急地张望着。 直至正午时分过去,那日头晒得文罗双眼发花,终于望见远方出现了了车队的身影,连忙转头吩咐人去城中清路,后几步下楼,策马迎上去。 密行随驾的人马浩浩荡荡,却懂规矩的将嘴巴封住,安静非常,只听得到车轱辘碾地的声音。 车内,虞昭躺在楚子凯怀里睡得安稳,城中酒香飘十里,熟悉的味道让她幽幽睁眼,伸了个小懒腰迷糊问道:“陛下,何时了?” “午时都过了,”楚子凯最爱看她慵懒依人的姿态,扶着她撑起身子,给她理好衣服,又帮她擦了擦睡出来的汗,笑道:“快到了,西番果然是个火炉子,这太阳熬人,你从来不是个怕热的,也被热得睡不安生了。” 思绪懒懒还未完全清醒,虞昭软软靠在他身上不回话,轻轻打了个哈欠,心里估摸着时辰,知晓应该快到了,离叶城越近,心就越放松,眼神都比平常明亮些了。 楚子凯能察觉得到她的开心,漫不经心帮她整理头发。“高兴成这样,又不是把路封死了不让你回来了,以后想回来时就跟我说,我再余出空闲与你一起来就是。” 虞昭随口答道:“你两次过来都是走一路瞒一路,如今只是沿途暂时被大楚兵马占据着才如此顺利。以后退了兵,可就瞒不成了,你身份在此,蓦然放出消息造访别国,恐怕会惹得百姓惶恐。” “大胆!”楚子凯佯装微怒轻轻敲敲她的头,问道:“朕在你们心目中如此可怕?” 虞昭点头。“老虎就算不伤人,样子看着也是可怕的。” 听了这话,楚子凯不开心,收回手继续摆弄虞昭的头发。暗自给虞昭的头发编了好几个辫子,再轻扯了扯,语气不平道: “就算可怕,那也是你逼的,你那时若答应乖乖跟我回去,哪会有这么多事。” 虞昭头一偏,打开他的虎掌,正准备与他讲道理,话还没说出口,却听见马车外冯运知会,说文罗来迎接了,正与领头的护卫统领交涉着。 听见文罗的声音,虞昭掀开帘子,这才发觉已经离叶城如此近了,都快到城门口了,楚子凯也将头凑过来,看清所到之处的景象,忽冷哼一声,闷声道:“就是在这,闭门……封城……” 虞昭自然知道他对那晚上的事耿耿于怀,放下帘子看他,不好气道:“那晚你本就跟个土匪痞子似的,也不想想在我阁楼干了些什么混账事,吓人得狠,见你可算走了,我自然要防着,谁知还是阻止你不了你作孽!” “那没办法……”听她这样形容自己,楚子凯倒是不恼,戏谑地挑挑眉,一手霸道将她搂过来,吊儿郎当挑着她的下巴,轻笑道:“该!谁让你先不念旧情,对我那般无情无义,现在已经当了压寨夫人了,难不成你为求自由,要施美人计灭了我这山头?” 虞昭脸躲开,在他那只不老实的手上咬上一口,再伸手把他越凑越近的脸推开,警告道:“老实点,现在是在叶城,我阿祖可不怕你!” 楚子凯不依,迅速追上去,又想缠住,再被她推开,无可奈何感慨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你说得对,将军面前我可不敢放肆,此刻还不愿让我在此放肆个够,昭昭当真狠心。” 虞昭心里揣着事,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想理会,朝前方唤道:“文罗?” “臣在!”闻声,前方引路的文罗立刻掉转马头,走过来问道。“陛下与郡主何事?” “怎就你一人?”楚子凯抢先发问:“文渊现在何处?” 文罗拱手答道:“回陛下,哥哥前几日去西都与国王会面,遇见先前辞官归乡的赢大人,故相约在邻城小叙,今晨未能及时接到陛下亲临的密函,所以没有亲自迎驾,失礼了。” “赢华壹?”楚子凯奇怪低喃一声,眉头皱起,停顿片刻好似在思量着什么,却并未作何指示,后将视线收回,装作若无其事。 虞昭一心只想探消息,未曾察觉他有何不对,急切问道:“南荣府现在如何?” 文罗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你先别急。” 本来不是很急,一见文罗这反应,虞昭心霎时悬起,当即慌乱起来。见此,文罗连忙摆手安慰道: “无事,不过是风声没瞒住南荣夫人,她急得病了一场,现在已经大好了,我已经派人去递消息了,能见着你了,她一定是高兴的。” 虞昭心头担忧依然不消半分,还欲再细问,却听楚子凯吩咐道:“你快步前去开路,不必在楚营落脚,动静放小,朕与她直接入南荣府。” 文罗得令,应下策马而去,虞昭只得坐回楚子凯身边,面上愁色不减,嘟着个嘴巴生闷气。 楚子凯见她不痛快,轻声哄道:“是我对不住,那时候与你重逢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要带你走,腾不出心思考虑周全,昭昭不生气了可好,若苦着个脸回去,不是让夫人更担心。” 说到此处,楚子凯想起什么,语气徒然变得失落。“你来了一趟西番,会笑了,我只见过两次,一次对着耶格岐,一次对着那鹦哥,朕富有四海,费尽心思却讨不来昭昭一个笑脸。” 满心担忧,让人如何能宽怀展颜,虞昭依然低着头不接话,一心只盼这马车能再快些。 没能得到回应,楚子凯也不说话了,默默握住虞昭的手,耐心等着她气消。 浩荡车队入城后,分为两路,只留了一队人马跟着楚子凯往南荣府去,其余人往楚军驻扎点歇息整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7章 入门 承恩妃正文卷第177章入门午时过后,人们受不得艳阳苦热,都遁回家中吃饭休息了,街道两侧的小贩也乘着这静谧,只顾着在凉棚下打瞌睡,并不曾特别注意路上缓缓行驶向南荣府的那辆马车。 一入城中,马车里放置的所有名贵香料都黯然失色了,人的鼻子只闻得见飘在骄阳下的浓郁酒香,不禁让人觉得未饮人先醉,飘忽忽的微醺感更是个酝酿温情的好场地。 虞昭可不这样想,别扭一闹,楚子凯无论说何话挽留都无效,僵持间,这幽幽酒香倒是给了楚子凯灵感,终于想到一套耍赖的说辞,即刻试探拉了拉虞的袖子: “我喝了你们家的女婿酒,将军和夫人可知道?话说在前头,那可是你自己愿意给的,也算是一种承认,是你先给的酒,我再抢的人!我举止冲动是无礼,但如此说来,也可寻到两分缘由。” 虞昭还站在气头上没下来,听了这话,斜眼瞥他一眼,冷声道:“一坛酒而已,不做数!” 不论如何,终于惹得她说话了,楚子凯乘胜追击,不正经道:“好,你说不做数,便不做数,再论其他的,没人逼着昭昭同我一起拜湖灵求红绸吧,那时说出的誓言可好听得狠呢。” “怎么说的来着?”楚子凯做思考状。“‘此生能做殿下的新娘,我是天下最幸运的姑娘。’恩,就是如此。” 说完,还缠着虞昭问:“是吧,幸运姑娘?” 旧账被翻出来,实在让人觉得肉麻得骨头都酥了,虞昭内心羞恼,表面不为所动,脸色控制不住微红,为了掩饰,坐得离楚子凯远了些,依旧不说话。 楚子凯不放弃,大手一揽把她搂回,下巴靠在她肩上,继续耍无赖: “我是你夫君啊,你对我,也太不宽容了,讲道理,除了抢你回洛原一事外,不论何事,我是不是都过问了你的意见?且就论你我洞房那天,我也是等着昭昭点了头,自己说愿意给了,才要的……” “青天白日,你混账……”以不要脸之法对付脸皮薄之人,那就出奇见效,此言终于得让虞昭做反应了,面色瞬间通红,不可置信转头看他,大张爪子想伸过来撕他的嘴。“再闹口也要有遮拦,你简直……” “我怎么了?又没有旁人。”楚子凯躲过,打断道。又反手将虞昭伸近的手一抓,轻而易举制住,一只贴在自己胸膛处,一手放在虞昭胸口前,挑挑眉与她辩驳: “我坦率,你虚假!明明都是舒服的,你却不愿承认,一昧逃避,看,一提起来,昭昭的心和我的心,分明跳得一样快。” 只要楚子凯愿意张口,哪怕是再令人羞耻难当的虎狼之言,也能说得如此顺畅,轻描淡写好似还十分有道理的样子。 虞昭惊羞,无言以对,忽发觉每次都是这样,自己越是羞,从来得不到他的适可而止,反而更助长了他的气焰,下一次便越让他越发变本加厉,虞昭这次不想忍了,索性撕下脸皮豁出去了,咬牙切齿骂道: “有多舒服啊,你每次亲我,跟恶狗啃骨似的,脖子也咬后背也咬,你觉得舒服是吗?等回去了,我让虎妞咬你几口感受感受!” “来来来,何苦等回去。”对此,楚子凯豪不吝啬,大方对虞昭亮出脖子,给她送过去,指着笑道:“虎妞忙着带崽子呢,你何苦劳烦它,不若现在就让我感受感受。” 虞昭气不过,想让他疼疼长些教训,自然也不会真咬,伸手在他脖子上狠狠掐了一下,堪堪泄了愤,转过身子堵上耳朵图清净。 清净一会儿后,回过神来,心头担忧又起,不过此刻再看虞昭,羞过那一阵后,脸色红晕未退,总算让她气色看起来好些。楚子凯这才收了无赖做派,整整衣裳头冠,预备见人。 车马左拐右拐,不知到了何处,前方忽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和宁……” 是南荣夫人,这声音虽微小,但这慈祥的呼唤声,是虞昭这些天来牵挂心头忆过多次的,瞬间就飘进耳朵里了。 掀开帘子一看,车果然已经行至南荣府所在的长街上。快到家了,虞昭松了口气,按耐不住心中激动,车还没停稳,就迫不及待站起,慌忙间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楚子凯连忙伸手先将她掌住了,稳住后,出声吩咐停车,这才扶着虞昭一起下去。 南荣夫人与洛枝互相搀扶着,顾不上午后的日头毒辣晒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望眼欲穿,总算盼到了。 终于看见那车停下,南荣夫人眼中含泪,用衣袖抹干净了才杵着拐杖快步迎上,口中庆幸念道:“和宁啊,可算是回家了,担心死祖母了……” 未至车前,看见的却是虞昭被楚子凯牵着下车,南荣夫人微微愣了一下,镇定下来,遵照礼恕领着洛枝跪下: “楚皇万岁。” 因苍老而笨拙蹒跚的的柔弱身影跪下时,颤巍巍的,落在虞昭目光中,看得心头发酸。再仔细一看,这些日子不见,南荣夫人的头发好似又变白些了,洛枝亦是瘦了一大圈,憔悴得厉害。虞昭快步上前,想将他们扶起。 楚子凯在后出言免礼,跟在虞昭后面走近,问候道:“夫人好,初次见面,朕随和宁尊您为长辈,此后不必多礼。” 天子示好,任何人都求之不得,可南荣夫人脸上冷漠没有要隐藏的意思,拉过虞昭的手,给洛枝牵着,冷声答道:“不敢当,楚皇陛下纡尊落驾寒舍,已是荣幸之至,再往老身脸上贴光,可就折煞老身了。” 恭敬之言无半分恭敬之意,南荣夫人好似浑然不觉太过正式也是一种失礼,说完,又退后一步。“陛下请进吧。” 意料之中的生疏,楚子凯望着南荣府的大门,又看了看虞昭,笑容发苦,摇了摇头,明知里面的人全是不欢迎自己的,却依然愿意迈步往里走,为求心中所爱,再多委屈都甘之如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8章 会亲 承恩妃正文卷第178章会亲去时如何,回时如何,南荣府一切依旧,只不见了挂在檐前廊下的喜绸子,也不见了其乐融融的笑颜笑语,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得彻底。 那院中堆如山的嫁妆也分毫未动,鲜明依然,若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些东西本准备往西送去西都的,遭了一场变故,此生的去处,即将被生生掉个头,还破天荒被拉了油毡布好好护着,这可不是为了入要大楚那湿气重的地方,所做的措施。 一行人一路无言进了府,楚子凯行于前方,虞昭一手扶着南荣夫人,一手扶着洛枝,同她二人跟在后方,压低声音交谈着:“听说祖母病了一场……” “无大碍无大碍。”生怕虞昭未自己忧心,一提病痛,南荣夫人连忙开口打断,稳住语气掩饰病后虚弱。“他们定与你说得严重了,那病来得急,看着厉害,却顺畅,不过几副汤药就好了。” 看得出她的逞强,虞昭不好再追问,又转头看向洛枝,见她还挂着泪呢,伸手给她拭尽眼泪:“阿吉也瘦了许多,定又是没好好吃饭。” 从方才见着虞昭那一刻,洛枳泪珠儿一落地,就再没停过,此刻紧紧拉着她,还是只知落泪,说不出话。听虞昭先与自己说话了,才摇头答道:“和宁回来,阿吉就好了,就吃得下饭了……” 因前方走着个楚子凯,后方又跟着好些大楚来的人,三人多少顾忌着,拘拘束束放不开,所聊话题皆只能是日常关心之言。 而南荣夫人真正想询问的话,一直堵在喉头憋在心中,总找不到机会说出口,又急又不痛快。 过三道门,至堂屋中,楚子凯落坐,南荣夫人完全没把他方才的尊敬之言放在心上,未得指示,就带领着人退到旁边,守规矩的站着,回禀道: “应陛下要求,御驾此行不宜张扬,所以南荣府上下留的皆是签了死契的自家人,还请陛下放心,行踪绝不会有外人知晓。老爷得了信,已经在归途了,未能亲自接驾,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是朕送信送晚了,不必自责,坐吧。” 等他出言赐座了,南荣夫人这才领着众人坐下,又道:“大楚以东为尊,府中东苑已经腾出,供陛下暂住,寒舍简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不会,谢夫人为我安排。”楚子凯随口答道,随意拨弄着桌上的西洋钟,定眼看清了里面印着的油画,原是南荣一家的合画像,上面的虞昭站在南荣夫妇身旁,着鲜衣持鲜花,笑得好看极了。 楚子凯越看越喜欢,正要开口与虞昭谈论,抬眼一瞧,四下的人清一色的冷脸,看地的看地,品茶的品茶,南荣夫人还让洛枝特地把虞昭带着坐得远远的,无失礼之处,却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当了那么多年的储君,如今又荣登大宝做了天下尊主,见过的大小场面无数,可楚子凯还是被虞昭娘家人这生分的态度弄得心头很不是滋味,忍了忍心中失意,再次放低姿态求和: “朕此次唐突来访,是为求南荣府孙女婿的身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多多包涵才是。” 前前后后失礼之处多了去了,南荣夫人轻轻点头,虽不说明,却冷着脸不接话,丝毫不想花费心思掩饰心中不情愿。 女主人不接话,洛枝也只顾着拉着虞昭问东问西,府中下人见主子都噤声了,更端着稳着不敢开腔,如此一来,倒是把楚子凯晾在一旁了。 所有人的茶盏空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没人愿意发出一点声音来主动与楚子凯示好,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见此情景,虞昭只得出言解围:“许是坐车坐得久了,又热着了,我有些不舒服,想必陛下也累了,既然阿祖还没回来,不若先休息,等他回来了再议事吧。” 楚子凯毫不客气,闻言,立刻起身,阔步走过来,拉着虞昭:“好,不劳烦夫人和少夫人了,咱们今日先休息,明日你再带朕去逛逛叶城。” 见楚子凯当着众人的面,就能肆无忌惮去拉虞昭的手,南荣夫人心头是气,不由眉头皱起。一点也不怕他,也迅速走近,把虞昭拉回,护在身后侧身挡着,对着楚子凯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明态度: “和宁的卧房并非在东苑,陛下请随老身来。” 洛枝也连忙上前,怯怯看了眼楚子凯,将虞昭拉着退远,摇头轻声道:“未婚嫁的女儿家,是不能与男子同住一间屋子的,和宁要随我住。” 如今身在异乡,未正式以礼示于天下人,两人关系确实不好太过张扬,楚子凯心中遗憾,本就有些失落,现在又要与虞昭分开,楚子凯看着她,暗自做委屈状,撇了撇嘴妄图让她开口帮自己求求情。 虞昭不愿同他一起胡闹,一个警告的眼风朝他刮过去,示意他不许胡来,总算让楚子凯停止作妖的想法。 两人之间默契地眉来眼去,皆被南荣夫人暗自收于眼底,心中大念孽缘孽缘,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还请陛下体谅,别的也就罢了,只是公主是向来离不开和宁这个人的,如今回来见了一面却就要叫她二人分开,恐怕公主一个伤心过度会做糊涂事,还是让她母女二人叙叙旧的好。” 明眼人都听得出这是借口,楚子凯本没听进去,不过将虞昭的警示放在了心上,得顺着话应下: “那好,朕不喜吵闹,也不必夫人亲自带路了,着下人引路就是,冯运自会安排好朕的一切,不必再由南荣府额外添人过来侍奉。” 既然他主动开口,南荣夫人巴不得能快点把他支开,能与虞昭单独说说话,应命都免了,直接屈身行礼:“恭送陛下。” 楚子凯点头,又指了指虞昭,嘱咐道:“好好休息,留足精力带朕逛叶城……” 虞昭不耐烦地点头,连连答应着打断他的嘱咐,又是千请万请,终于才把这烦人精送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79章 团聚 随着楚子凯前脚踏出堂屋们那一刻,屋子里剩下的人再按耐不住好奇心,就连向来稳重的德娘都蠢蠢欲动,失了仪态垫脚观望着情况。 片刻后,从楚宫中带过来伺候的人也尽数跟着楚子凯退干净了,厅堂瞬间敞亮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楚子凯走远了。一胆子稍大的侍女探出个脑袋看了看,低声知会:“夫人,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堂屋中瞬间炸开了锅,平日里稍得脸的婆子侍女都围上来,对虞昭嘘寒问暖。南荣夫人将她们一一谴开,急切问道:“大楚男子都是那般强势,何况君王,和宁过去后没受委屈吧?” 虞昭连忙摇头,宽慰道:“没有,祖母放心,陛下待我好,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闻言,南荣夫人并无喜色,担忧地叹了口气。又将屋中吵吵闹闹的众人全部遣了出去,这才拉着虞昭站起,仔细看了看她全身上下,意料之中。遗憾道: “既然都这样了,祖母只能怪自己没能将你藏好,你阿祖从大楚赶回来后,只进了个门。将事情全告诉我,就带兵去边境了。他还说,你是喜欢楚皇的,可是真?你要说实话,万不能因为怕我们担心,就说谎蒙骗我们。” 至始至终,虞昭都是喜欢楚子凯的,所以此话当真不算蒙骗,面对南荣夫人的怀疑,虞昭耐心解释道:“祖母放心。是真,陛下此番行事是冲动了些,可他的为人,绝对不坏。” 得了答案,南荣夫人了然点头,慈爱地对虞昭笑了笑,再同她一起坐下,释怀了一般:“看得出,楚皇对你好,我不过就是看不惯他处处约束你的样子,你在家何曾受过人这般拘着困着的待遇,强势是大楚男子的通病,明知无可奈何,我还是忍不住生气。” “并不曾,”虞昭握住南荣夫人的手,安慰道: “大楚礼法以男子为尊,何况天子要震慑天下人,威严更不能失,平时面上,我总要服软些,不能驳了他的颜面。可陛下真和旁人不同,私下很在意我的感受,只是有时候闹小性子看着蛮横罢了。” 听她如此说,南荣夫人稍稍放下心,眉目间的忧愁才得以散去。 不知为何,一旁的洛枝止住哭泣后,一直不曾参与谈话,呆呆发着愣,有些不寻常。虞昭转头唤了她好几声,才让她缓过神来。“阿吉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洛枝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后,就定定看着虞昭,也不答她的话,忽拉起她的手,郑重其事,急切念道:“和宁要留下,不嫁去中原,有办法,有办法。” 虞昭惊住,还没开口,南荣夫人着急先问:“你有何办法?” “藏起来!”洛枝过来抱着虞昭,眼中又含了泪,直勾勾的盯着她:“王兄的儿子说,把和宁藏起来,她就不会离开西番了。” “阿吉,这话不能说!”惊人之语若让楚子凯听见,定又是一场难以平息的风雨,虞昭连忙警惕望了望四周,确定四周只是南荣府的人在时,才松了一口气。 又仔细给洛枝擦了擦眼泪,才劝道:“阿吉不是常说,我开心你就开心吗?我不喜欢王太子,嫁给他就算开心,我喜欢的是陛下,嫁给他我才开心,阿吉能不能依我呢。” 洛枝向来对虞昭百依百顺,听了此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而激动不减半分,转眼又哭着闹着口齿不清说着那些胡话,虞昭拥住她,轻声安慰道:“我知阿吉不舍,若以后是想我我,可随时与我写信,我回来看阿吉便是……” 说了许久,虞昭好容易才将洛枝哄好不哭了,心头一直惦记着虞陆,连忙转头问南荣夫人。“祖母,我娘呢,她还好吧?” 提及虞陆,南荣夫人脸上慌乱一瞬,迅速压下,不动声色点头告知“你放心,敏红儿知道你要嫁去大楚了,每日还去百善寺为你纳福,闻晟对她很好,不必担心。” 虞昭不曾察觉异样,得知所有人安好,心中悬石才彻底放下,回家的归属感让她整个放松下来,舒坦极了。 再问了问家长里短,南荣夫人陪着虞昭回阁楼,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我与你阿祖打过商量,尽量与楚皇协商,看能否将和亲之日定得远点,留你在家待久些。” 谁都希望如此,可虞昭知道楚子凯的意思不是如此,此次叶城一行都算是格外开恩了,定然不会向南荣夫人所说,还能让虞昭独留在家多待些时候。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虞昭不想让他们感受希望破灭时的失落,尽力勾起嘴角笑笑,云淡风轻道:“不必多费心神去商议什么了,就按陛下的意思来吧,眼下西番局势危急,陛下堵着气不愿帮忙抵御晏陵大军,本就是我原先留在大楚的债,不该为我牵连无辜的西番。” 于大局来说,尽快平息确实如此最好,南荣夫人听她如此说,也发觉此次不能自私,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反驳,只无奈道: “那便如此吧,能在家几日,便好好过几日,祖母尽力为你安排,确保你去大楚后,能过得舒心些。” 何为舒心,虞昭自己都没个概念,不管是去是留,两边都有牵挂,就只能随利而选。只能尽力压抑失落,让家人对自己的担忧减少些才好,于是虞昭点头答应:“好,那就等阿祖回来,再把娘请回来,好好聚一聚。” 气氛实在有些低沉,所有人都明白,团聚之后便是分离,南荣夫人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和蔼面容满是沧桑,摸了摸虞昭的头,叹道:“祖母半截身子入土了,这辈子什么都不求了,只求我和宁此生无论在何地,平安喜乐。” 虞昭听话点头,尽力把眼泪憋回,又寻了些开心的话题同她二人谈,所有人脸上都绷着笑,心头都泛着苦,反而更显失意,但都心照不宣地将苦楚掩盖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0章 烹饪 承恩妃正文卷第180章烹饪左右为难陷入了僵局,换了钱来买又太麻烦,虞昭也不忍白拿人家东西,又被楚子凯拉着手管制着,无奈之际正打算不要了,忽灵光一现,想起什么,连忙摸了摸袖袋,庆幸道:“幸而今日换的是这件衣裳,不若当真是难做了。” 楚子凯也看清了,原来虞昭从袖袋里拿出的,是自己与她初见时,给他的那个钱袋,不由惊喜。 愣愣看着她从中拿出碎钱付了帐,楚子凯一手提过菜蔬,一手从她手里拿过那个钱袋仔细看着。“倒保存的好,还算有良心。” 虞昭不理,拉着他转身就走,低声抱怨:“说到这个,你还欠我三文钱没还呢,还是像以前一样小气。” 任由她说,此刻楚子凯只顾着查看钱袋里的东西,一如当年,除了些铜板碎钱,连自己第一次给虞昭写的字都还好好的。顿时心情大好,大方回应道:“他们怨我,不愿你嫁我,我自然对他们大方不起来。” 其实不然,虞昭观察得到,楚军来了叶城,非但没对百姓做何强横无理的事,反而对城中救济司慈幼局等善堂多加照顾,白昼黑夜治安也好得没话说,只不过是老百姓还在气头上倔着不愿承认罢了。 什么无赖,流氓,土匪蛮子等带着侮辱性的词,确实说得有点过分,虞昭这样想着,又觉楚子凯实在有些可怜,不知怎的,脱口而出:“走吧,我试着做点好吃的给你,算是替他们给你补偿补偿。” 话一出口,虞昭便是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又不能吞回去,简直如鸭子自己赶上架,傻傻挖坑自己跳,死要面子活受罪…… 楚子凯惊讶一瞬,看着她,笑得十分得意,摇摇头表示不信,摆明了一副要看笑话的样子。 虞昭性子倔,若楚子凯此时说几句期待啊感谢啊,或许就愿坦白不担这难活儿了,此刻看他瞧不起人,就偏不想让他看笑话,要争一口气,反正失败了,又不是难为自己的胃口,遂也不挽回什么,自信满满应下,打心底认为做饭应当不会是何难事。 城东的宅子没人,锅碗瓢盆儿倒还算齐全。到了厨房里,楚子凯双手一抄,随意靠在门口笑着观望,做好架势,预备嘲笑。 可虞昭动作当真还算娴熟,支好了锅,生好了火,烧开了水。有模有样真像那么一回事,没让楚子凯逮着挑错的机会, 楚子凯都开始信了,认为或许虞昭的厨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害怕刀伤了她,主动过来帮她把菜切好递给她,赞道:“架势不错,味道应该不算太差。” 可在下一刻,楚子凯这话立刻就想收回。夸不得……夸不得……只见虞昭略有些得意,趾高气昂接过盛菜盛肉的盘子,好家伙,一股脑儿哗哗全倒水里。 一行操作看得楚子凯目瞪口呆,沉默捂着脸憋着笑退到一旁继续瞧,又见虞昭斟酌的看了几眼案上的调料,拿起油盐瓶子倒了些,不知下一步是什么,有些不自信了,试探转头看楚子凯。 楚子凯对上她的视线那一瞬间收了笑意,正色鼓励道:“做得好,该放醋和酱油了。” “我知道。”虞昭嘴硬,信心稍微恢复,照他说的放了那那看起来黑乎乎都一样的两样东西,又蹲下添了把柴,盖上盖子等着菜熟。 趁这空档,楚子凯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忍住笑,佯装惊奇问道。“昭昭跟谁学的手艺,这般有天赋,若好好栽培,宫里膳房里的御厨都要甘拜下风了。” 虞昭如实答道:“以前我抓到鱼了,挖到木薯了,或者寻到其他什么食物了,都这样煮的。” 又犹豫地看了看那冒着白气的锅:“那时候许是无油盐酱醋,反正算不上可口,这次……应当还好吧。” 楚子凯微笑不言,觉得虞昭可爱极了,走过来捧着她的脸一顿揉,调笑道:“人都说锦衣玉食养人,我从来觉得此言是虚,见着了你,我便越发确定了,从第一次见昭昭时,我就想请教请教,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竟能长成这样漂亮的一个神仙姑娘。” 被人夸长得好看,尤其是被所爱之人夸长得好看,任谁都是开心的,虞昭也不例外,欢喜过了头,没察觉他的言外之意,心情愉悦去掀开那锅盖子,而后,木木愣再原处。 什么东西啊,黑糊糊粘稠稠,咕噜咕噜冒泡泡,虞昭僵住,有些不敢把锅里的东西盛起来。 楚子凯跟过来看热闹,伸脖子瞧了一眼,侧头忍笑,故作佩服拍了拍手:“这敢情好,都不用勾芡了。” 说完,楚子凯抢过虞昭手里的勺子,盛了那东西放在碗里,端到一旁桌子上。 此刻虞昭再傻也有几分自知之明了,看着楚子凯好似真要尝,有些担心,出言阻止道:“陛下,为你龙体安好,就别冒险了吧。” 话出口时,已经来不及了,楚子凯拿起筷子,夹了个不知是茄子还是地瓜的东西,送进了嘴里。 品尝之后,楚子凯挑挑眉,倒不见什么为难之色,居然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边吃边赞道:“看起来不怎么样,实则味道还不错。” “真的?”虞昭将信将疑,走近一脸茫然打量着他,谨慎仔细观察,见他确实神色如常,竟咽下去了,还又吃了两口。 这下虞昭相信了,楚子凯喂过来时,欣然张口吞了。一瞬间,一种难以言明的酸苦味在虞昭的嘴里炸开。 同时,楚子凯的笑声爆发,连忙拿着碗放她嘴边接着。“尝一尝就够了,快吐出来。” 虞昭咬牙咽了,被苦得眉头皱起,使劲儿咽口水,想他方才面不改色吃下去好几口,骂道:“为了整我,你倒真舍得下血本。” 楚子凯给她递上水,调侃道:“色香味是没有,挺清火的。” 明褒暗贬,他这话分明是变向嘲笑这菜苦得令人发指,虞昭轻拍他一下,不再理会,细看那些还没来得及下锅的菜,一色儿的绿,外表差距甚小,实在不知是何物如此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0章 闲逛 承恩妃正文卷第180章闲逛动荡过后,近日的叶城变得十分平静,晃眼一看,人倒是多了些,却将从前的热闹收起,哪里还看得出是原来那个热情酒都。 街上的铺子都只开了角门,买卖惨淡,老板们一个个也无心吆喝,趴在窗口打盹偷闲,有客来了就买东西,无客来时就继续睡,时不时清醒看一看周围,暗自对路过的楚军啐一口,又继续挺尸。 城中四处都可见到楚军的巡逻护卫,庄严肃穆整整齐齐行过,百姓们望而生畏,不约而同选择躲在家里,为了生计,只日常采购上工务农会出门,还揣着手,低着头,脚步匆匆,遇见相熟的人,抬头看一眼就算打了招呼,也不敢多做交谈,默契地往那街道上的军队鄙视的望一眼。 不说也能预料到,自楚军占城那天起,叶城每家每户打发时间的方式,几乎都变成了全家围着桌子暗自埋怨批判大楚这无理之举,以这样的方法,做着无声的抗拒。 正因为如此种种,虞昭带着满怀期待楚子凯,走了一上午,几乎逛完了整个叶城,都没能看到虞昭所说的马戏班子,五鬼会,木偶戏…… 好容易碰见个羊肉铺子开门了,二人刚坐下来,点的菜还没上,就听店老板与小二吩咐。 “楚营方才定的那三百碗羊汤,你把钱送回去,说没有了,待会儿把汤全送去给城北慈幼坊,宁可亏死也不便宜了那帮无赖。” 大事不妙,虞昭当即无奈扶额,暗自抬眼看楚子凯的面色,果然脸上全是黑线。低声开解道:“别生气,待你撤了兵,他们也就解开对大楚的误会了。” 一来二去,本就积压了许多不满情绪,这老板的放肆言语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引燃了楚子凯心中所有不忿,不由冷笑一声。 “西番倒是上下一心,本以为只南荣府的人看不惯我,今日一看,想不到所有人都帮着耶格岐与我作对。” 知昨日楚子凯在南荣夫人那受了冷脸,还在闹不痛快,且那老板说话确实也太难听,虞昭不欲与他起争执,也害怕那羊肉老板再说出什么不敬之言惹上祸端,汤也不喝了,拉着楚子凯起身远离。边走边道:“你若觉得委屈,我昨日吩咐人把城东的宅子收拾出来了,要不去那住?” “昭昭和我一起?”楚子凯眼睛一亮。 “当然不能!”虞昭立刻答道:“即刻就跟着你回去了,就剩这点时候陪祖母她们,这点时间你都要占,未免太过分了些。” “那我不去!”楚子凯果断拒绝,倔强道:“我脸皮厚,我不怕,只不过怕夫人觉得碍眼而已。” 没脸没皮,虞昭就算习惯了,也差点被他这话逗笑,手心稍用力回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打趣道:“有自知之明,脸皮还不算厚……” “昭昭……” 忽觉袖子被楚子凯扯住了,虞昭疑惑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我心烦忧。”说出这话的同时,楚子凯抬手指了指后面的羊肉铺子。 虞昭立刻意会到是什么意思了,以前在楚宫中,只要楚子凯遇见不开心,过来朝晖宫,陪着他吃顿饭就好了,今日已经逛了大半天,可不是会肚子饿。 虞昭点头道:“那回去吧。” 楚子凯摇头。“去你说的那个宅子。” “那里虽收拾出来了,但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既是如此,岂不是更合心意,楚子凯一刻都等不了,拉着虞昭就往城东走。 虞昭不解,再次告知:“都说了,那里没人。” 楚子凯步子没停,笑答道:“咱们买菜去,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要说手艺,虞昭自认是没有的,以前和虞陆一起过苦日子的时候,每日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东西煮熟就吃,从来没管过滋味如何。 后来条件稍好,虞陆就把虞昭当大家闺秀养着,半点阳春水都舍不得让她沾染。 莫名其妙进了宫,更是一呼百应,别说下厨了,每日穿衣如厕都是别人伺候着来,走路时,前面路上有个小坑,都有人赶着落脚之前去填平,不必亲自抬脚绕一绕。 日子可不是越过越娇惯,虞昭忽惊觉,自己从前原是个爬树摸鱼样样在行的人,现在如何就成了个废物点心了? 如今听楚子凯说起下厨,虞昭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把握能做出像样的饭菜来。遂实话实说: “我不会做饭,你若饿了,又不想回去,咱们随意再找间酒楼吃了就算了。” 楚子凯充耳不闻,固执带着虞昭往方才路过的集市去。“不试试怎就说不会,实在不会我教你。”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虞昭只得跟着他走,集市上只零零星星几个摊子,两人随意挑着那些见过没见过的东西装好,就要付钱。 楚子凯身上向来不爱揣钱袋子的,选完东西抱着,眼巴巴看着虞昭,虞昭无奈,掏出自己的荷包,拿出一个银饼递过去。“无碎钱,老板能找多少找多少吧。” 近日出来的人少,生意本来就不好,那买菜的商贩见了一个银饼子,眼睛都亮了,大喜过望。 可翻箱倒柜只找出了几个铜板,商贩双手递给虞昭,连声道谢正要去接钱,却见楚子凯一把将虞昭的手抓住。 “我怎不知西番的市价如此高昂?这个银饼子,拿到大楚都能换四五两银子呢。” 虞昭道:“不若怎样,你身无分文,我又无碎钱,总不能白拿人家东西吧?” 那摊贩淳朴,见有人阻止,也不敢要了,失望一瞬,摆手赔笑道:“只是些自己种的东西,若实在不行,送给公子小姐吃了,不碍事的。” 生活艰难之人的便宜,虞昭不想占,坚持要给钱,楚子凯在一旁拉住她。“不若先不要东西了,咱们换了钱再来。” 堂堂天子为几两银子讨价还价,虞昭觉得十分奇怪,转头仔细看他,楚子凯确实是万分严肃一脸认真。 复看那摊贩,神情变得有些窘迫,但说什么都不肯要银饼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1章 疑虑 承恩妃正文卷第181章疑虑该笑的笑,该恼的恼,可谈笑有趣儿,却不能解温饱,闹腾够了回过神来,两人的肚子可还饿着呢。 “昭昭可瞧好了!”楚子凯挽起袖子,好似要大展身手,自顾自起身上前,重新劈柴生好火烧水,又从菜篮子里挑出些蔬果,又手起刀落一应切条的切条切片的切片,菜刀生生被他用出了御剑的架势。 趁切菜的这点时间,刚好水就烧的滚滚的了,又见楚子凯单手拿着菜板一翻,果蔬下水一瞬变色,连忙就被捞起了。 另一只手也未停,拿着葫芦瓢将锅中水舀出,紧接热锅下油,大手一洒放入各种香料,锅中噼里啪啦炸开了,香味也随之弥漫开来。行云流水一套动作,让虞昭看得满心佩服。 果然,不过一会儿,楚子凯轻而易举将那些生冷东西全变成了汤汤菜菜,端在虞昭面前,闻着看着就觉味道不错,和之前那盆黑乎乎的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虞昭服输,垂头丧气,端着自己做的那浆糊一般的东西出去倒了。 楚子凯看笑话看得乐呵,坐下等着虞昭回来,给她夹菜,安慰道:“不打紧,你我二人,只一人厨艺佳,此生就饿不死!” 虞昭试着尝了尝,味道虽说不是上天入地寻不着的珍馐佳肴那般夸张。平平淡淡挑不出错处,还让人有种踏实感。 “陛下厉害,可口,”今日见识了他这通本事,虞昭忍不住称赞。有些自愧不如,主要还是好奇,如何都想不明白,楚子凯出生帝王之家,上战场,战朝廷不足为奇。但无论如何,都不曾会有自己动手谋温饱的机会吧。遂又问道:“我从来只知你舞刀弄枪在行,为何还对厨房之事如此精通。” “你喜欢就好!”楚子凯听了赞赏,窃窃得意。忙活那一阵儿,也饿得厉害,一边吃一边答道:“我原有过一段时日,不敢吃旁人经手过的东西,每日就偷偷去蹭父皇的东西吃,可那时半大小子肚量大得狠,总是吃不够,只得试着自己动手了。” 说到此处,楚子凯狡黠一笑,偷偷告知:“我原骗过你,吉灵湖的锦鲤是不是真的代表吉祥?我不知道,但味道确实是上好的。” 他说笑的语气倒是轻松,可虞昭却不觉有半点笑意,饭都不敢吃,如此小心翼翼,可想而知,定是段艰难的往事。 这往事,虞昭曾经也听卓姚说起过,当年林淑妃死后,楚子殷的罪行一两年后才被揭发,期间,他又起了歹心,给楚子凯投毒,那次倒是让他得手了。 虽发现得及时,未让楚子凯丧了性命,但那药毒眼,让他眼睛瞎了好长一段时间。虞昭想着,试着闭了闭眼睛寻物,漆黑一片后,筷子也摸不着,碗也端不着,可不是连吃饭也得小心翼翼,才能活得下去,怪道他天不怕地不怕也对此事有这般深刻的阴影。 “傻乎乎的干什么呢?”见虞昭这举动,楚子凯心知她在想什么,轻柔笑了一声,伸手抚开她的眼,安慰道:“都过去了,再不会那样了。” “不得不防,若要防……”虞昭摇头,轻轻拿住他的手,叹道:“帝王之路,实属不易,先帝生前为让你青云无阻,费了太多心思,我实在不想陛下如他一般,一辈子活在算计当中,甚至……为了让人入圈套,亲骨肉也舍得放入诱虎狼的陷阱之中。” 这话一出,忽而气氛变了,楚子凯笑容没能绷住,渐渐掩下,神情忽严肃,反手将虞昭的手扣住。 “昭昭,先前在洛原一事,证据都指向你,冷静过后,我把跟随父皇以及在场的人审问个了遍,无论何方法,都没让他们皆不改口……” 姜还是老的辣,源帝想要楚子凯把那场戏信以为真,就算躺在地下不动,也有得是办法。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朝堂,百臣皆忠服,可到底他们也都是在源帝龙椅下一步步起来的,且知情者都是源帝生前心腹,知道那计谋能将虞昭挑离楚子凯身边,确实对社稷百利而无一害,所以都愿意默默遵源帝旨意守住秘密。 这是虞昭能够料到的,面对楚子凯的怀疑,她倍感无奈,只能说那无力的实话: “我参与了,可确实是先帝下达的命令,他将我娘困在终云山,且我那时也认为自己留下,于你是祸患,你誓死坚持,我只得同他一起骗你……” 楚子凯依旧面无表情,虞昭望着,心中难过,说不下去了。 继而,两人沉默了好久,楚子凯轻声试探问道:“先前你入宫一事, 便是父皇威逼利诱强迫。焚夏战后,他还曾施计让我拿箭射你,洛原事端又挟持你母亲逼你就范,你被迫受了很多委屈,可怨父皇?” “怨。”虞昭坦率的点头承认。 “那……”那源帝受的那催魂一刀,这怨是否就是源头?楚子凯的问题即将脱口而出,却怯怯卡在喉咙。 向来知道虞昭性子倔,就算只是做戏,她也能横下心给自己那狠狠一刀。受欺负了,要说下死手报复回去的几率,也不会小。 如若这般,父仇如火,真情似水,水火怎能交融?楚子凯忧心,此后与虞昭朝夕相处,温情脉脉中,那愧疚岂不是缠绕其中,要折磨得他至死不宁。 虞昭看不懂楚子凯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只以为他心中不信的,是勾结虞程篡位一事是做戏,低声说明: “陛下若不信,回去彻底查清了,真的信我了,再谈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受不得冤枉,若跟着回去,你还质疑什么,便不愿了。” “昭昭,我信。”只是那个疑虑梗在心头,让楚子凯纠结得不是滋味,不过转耳一听她提不愿回去,就心慌,连忙道:“我知你心坦荡,才愿跟我回大楚,你放心,此事若一辈子无凭据,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别人怎样说,我只信你。” 言下之意,若是再次离开,便是虚心之举,便再不可信了。虞昭心头依然不是滋味,却不愿再多生事端,无奈点头道:“好,陛下信就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2章 密函 承恩妃正文卷第182章密函恋人互相给予的真情,其实本也不是天生就水到渠成的,开始时就如同隔着条河流各在一方,无意间观望到了,倾心了,情意产生了,如何才能让对方感知呢,就需搭建一个桥梁得以让二人渡过湍急河水相逢。 这桥梁,便是由双方信任而铸成,若信任不足,就难以稳固。爱意再是炙热深切,也不过会尽数化为负担,最终压塌了那桥,两人苦心经营的结果不过是共坠洪水中淹死罢了,如此悲剧有始无终,还不如擦肩而过步履匆匆,未曾看清那有情人勾心的眼神好。 就算楚子凯嘴上说信,虞昭还是未能真正从他哪里感知到信任,所以十分失落。 关于源帝最后将虞程刺毒刀一罪嫁祸给虞昭一事,她是一概不知,正因如此,两人的念头并不在同一件事上。一个不明白他的怀疑真正是从何处而出,只以为他还怀疑当日自己真的为逃离京州,有勾结虞程之心。一个也不敢把话挑明,生怕会让这刚刚缓和不久的关系又因此伤了。 独自都怀着误会,如何在有胃口吃的下这家常便饭。虞昭尤其闷闷不乐,冷着脸拿着筷子一直夹菜往嘴里送,嚼着吞着,不愿抬头看楚子凯一眼。 好容易两人能有机会偷闲,如寻常夫妇一般玩玩柴米油盐酱醋茶,烟火气刚让近来的不快消散些,此刻谈了谈往事,气氛又变凝固了。 楚子凯有些后悔,想挽救,刚想开口说些笑话与虞昭听,却见外面看院子的婆子过来厨房了,不敢进来打扰,只站在外头隔着门帘,小声告知:“郡主,府里来人传话,说将军回来了。” “好,”闻言,虞昭放下碗筷,应了声:“你先下去吧,我就回去。” 后看向楚子凯,催促道:“阿祖回来了,陛下吃快些,吃完咱们就走。” “陛下!奴才有事禀报”虞昭话音刚落,又听冯运的声音传来,下一刻,门帘子就被掀开了,只见他神色匆匆走进来,脸色十分为难,见二人还在用膳,行了礼局促地望着楚子凯,话挂在嘴边,好似不敢当着虞昭的面说一般。 楚子凯皱眉问道:“发生何事,让你回个话跟偷了东西似的?” “回陛下,”冯运跪下答道:“西都使者到了,文渊将军也已经归来,正在楚营接待。” 楚子凯不以为然,随口答道:“来了就来了,朕现在住南荣府,西番的臣子又不曾见过朕的真实容颜,有何事让文渊看着办就是,实在拿不定主意时再过来请示。” “可是……”冯运战战兢兢望了一眼虞昭,答道:“那使臣……是,西番王太子耶格岐……” “岂有此理!放肆!”出人意料,虞昭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见楚子凯将手中筷子狠狠一摔,怒道:“西番竟敢如此藐视朕的旨意,耶格岐此刻,不是应当在西都王宫闭门思过吗?此等小人怎配当两国使臣?” “奴才惶恐,陛下息怒啊。”硬着头皮顶着龙威,冯运膝行上前,手忙脚乱在身上翻找一阵。呈上西番国王的信函,急切道:“请陛下过目,国王已经下旨,和宁郡主与王太子的婚约即刻作废。” 楚子凯一把接过打开,看信上所述确实是如此。气稍微消了些,转而又问:“那厮抗旨前来的目的是为何?” 冯运答道:“回陛下,将军让臣转达,说逢多事之秋,国王诚心恳求陛下暂缓王太子的责罚,以让西番能有力抗晏陵大军,此番他前来,只为和大楚商议和解,绝不会抗旨僭越的。” 闻此言,楚子凯冷哼一声,转头看虞昭,讽问道:“你可信?” 虞昭耐心劝道:“陛下别胡乱猜测了,除了南荣府的人,有谁知道你我回来了叶城,王太子就是来商议和解的,并无其他缘由。” “万一将军告诉他了呢?”楚子凯不依不饶,反问过后,固执拉过虞昭起身往外走,嘴上急切道:“咱们不管他,回去与将军速议,把事情定下,我就要尽快带你回去。” 才回来一天,虞昭连虞陆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自然不想就如此回去,拉着他停下,恳求道:“别如此着急好吗?昨日我才和祖母她们相见,阿祖今日才回来,我娘也还没见着,陛下若担心,我寸步不离跟着你,就在南荣府,哪儿也不去。” 被耶格岐的到来搅得满心不痛快,楚子凯依旧抓着虞昭的手,不表态,但知虞昭想家想得狠了,也不想让她难受,遂点头,别别扭扭应下她的请求。 见此,虞昭松了一口气,正想吩咐人去备回南荣府的马车,却又见那园子的门开了。是楚子凯手下的护卫长,神色匆忙跑得满头大汗,仿佛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 来的不只是他,空了许久的院子,今日倒是热闹,护卫长身后,居然还跟着虞陆和莲叶。 “娘!”久别相见猝不及防,更让虞昭觉得惊喜,快步迎上去。 虞陆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差点喜极而泣,又看见她旁边立着的楚子凯,慌张一瞬,正了正神色,不得不在原地驻足,恭敬行礼道: “民妇参加陛下,在此谢过陛下对昭昭的照顾。今日本特来送子孙桶为昭昭添妆,不想在途中遇见了侍卫长,他说你们在这,就贸然跟着过来了,还请陛下恕民妇唐突。” 好容易碰见个不排斥自己的南荣府中人,虞陆的态度与之前南荣夫妇的一对比,简直不要太慈祥,楚子凯不由将态度放柔和。“夫人别来无恙,不必多礼,请起。” 虞昭连忙过去扶着虞陆起来,低声道:“昨日回来时便想去看娘了,不料听祖母说,你在百善寺闭门纳福,今日怎这样匆忙赶过来?” 奇怪的是,虞陆慌张地答非所问:“无事无事,你别担心。” 担心什么?虞昭正要问,却听护卫长禀道:“启禀陛下,文将军特地让臣来悄声知会,西番王太子此番前来,声称持有先帝密函,为臣子者不敢妄自定夺,还请陛下示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3章 寸草 承恩妃正文卷第183章寸草源帝的密函,还是密赠予藩国的?这样有权威的东西,虞昭仔细回想,倒是从未听耶格岐提起过。 不仅是她一头雾水,楚子凯显然也不相信,皱眉望向虞昭,疑惑问道: “你可清楚,是何密函,” 虞昭再回忆了一下,确实不知,如实摇摇头。“不知。” 见此,楚子凯不欲与耶格岐多费神识,吩咐道:“着文渊探清信上何内容再来回禀。” “回陛下,恐怕不能。”侍卫长依然摇头。“文将军说,兹体事大,王太子放了话,必得亲自与陛下会面,方才能拿出密函。” “耶格岐知道朕在叶城?” “回陛下,这个,臣不大清楚。” 太过蹊跷,楚子凯不得不留意了,垂眼思虑片刻,抬眼犹豫地望着虞昭,仿佛在思量着是否将她带着一起过去。 虞昭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无奈主动道:“走吧,我随陛下一块去。” 未等楚子凯做决定,却见虞陆罕见的胆大,上前将虞昭拉回不放手,恳请道:“昭昭,你离开了这样久。娘很是牵挂,想同你说说话,你不去,陪陪娘好吗?” “朕准了,暑气有些大,你就不必去了!” 开玩笑,虞昭与耶格岐之间的距离,楚子凯一分一毫都斤斤计较算得清楚,巴不得他二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埋在地下,反正离得越远越好,绝对不想让耶格岐抓住任何机会再瞧见她一根头发丝。 此时一听虞昭主动要去,那点小心思涌上,楚子凯就更不愿了,遂果断拒绝:“你同夫人回南荣府去,朕去看看他玩什么花招,哪都不许去,等着朕回来!” “知道了,陛下放心。”听他发话,虞昭顺从的点头,挽着虞陆准备一同出去,又被楚子凯拦住: “护送的人有些不够,朕不大放心,你们先就在这等着,朕让文罗过来接。” 城中此时都是巡逻的楚军,不放心的怎会是护送之人不够,分明是害怕虞昭不遵命令到别的地方去。 被楚子凯管束住手脚,虞昭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还得不到信任,有些微怒,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楚子凯一眼,带着虞陆转身往屋子里走。 此举太过失礼,虞昭成了习惯不以为然,虞陆却觉得惧怕,硬生生拉着虞昭停下转身,中规中矩行礼。“民妇恭送陛下。” 虞昭站在原地依然不动,冷眼瞧了一眼楚子凯,见他还是满脸纠结与为难,压着火气,再次告知:“我又没鸟翅膀,四方的墙飞不出去,依你等着文罗来才回,陛下放心去吧!” 左右不定实在无谓,倒不如过去速战速决。楚子凯点点头,终于舍得迈开步子出了院子。 可算将这桩大神送走,从门外又涌进一批护卫,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此刻这情况,就算长了鸟翅膀,也难飞出去。 虞陆朝四周观望一番,好似被这场面吓到了,拉着虞昭退后几步,擦了擦额上的汗,吩咐莲叶:“天热,去把我炖的芙蓉露拿来,我和昭昭边喝边聊正好。” “好,天热,夫人和小姐先进去吧。”莲叶依声转身朝外走,被门口的侍卫拦住,遂指了指就停在外头的马车。 “军爷不必如此警惕,我不过去拿点吃食下来,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又能出什么事呢?” 那侍卫看那马车确实就在门口,且得了令主要看着的人是虞昭,不敢多做为难,遂应允放行,让莲叶出去了。虞陆见无事,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带着虞昭往屋里走,抹了抹辛酸泪,低声叹道:“我早知道……我早知道这窟窿里迟早会漏风!昭昭,你怎么会和他……” 虞昭连忙安慰:“娘,无事,就算被陛下发现了又如何,不过是让我跟他回去罢了。”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不知道你疼过几次摔过几次,如何能罢了。”京州那几年,虞昭在楚宫里受过多少次伤,多少次死里逃生,虞陆每一分每一豪都记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又想起当年在丰阳的那场不知来源的刺杀,心惊心慌,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此生好容易寻找到个家,你独自一人,又要去那充满诡计阴谋的虎狼窝,让我怎能放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虞昭能理解,忙着给虞陆擦眼泪,现下得了空,能细看看她了,轻而易举便察觉到她变化有些大。 也不知是不是因虞陆成日里牵挂太甚担心过度,流了不少泪所致,此刻她眼睑面容都是浮肿的,看着实在不寻常。 除此之外,好似藕花说得不错,闻家人把虞陆养胖了不少,原先那纤细手腕,粗得连镯子都撑满了,不过长了肉不长气色,她整个人的精神,却看着倒是虚弱极了。 这奇怪的变化让虞昭稍觉担心,正预备出口询问,却见虞陆满是悲伤,哭得越来越厉害,嘴上只得先顾着安慰她。 一路边走边说,虞昭扶着虞陆在堂屋里坐下时,她眼睛又哭红了。虞昭蹲在她膝下,语气放随和安慰道:“那里虽有豺狼虎豹,但我有陛下护着我呢,不会有事的,若娘每日为我担忧过不好日子,才是真的让女儿难受。” 平复了好一会儿,虞陆才将抽噎咽下,彻底止住眼泪,莲叶此时也回来了,将食盒里的芙蓉露端出来盛好,冰冰凉凉散发着甜香,当真让人觉得清爽,虞昭接过想送进嘴里,却被虞陆拉住手。 “昭昭,先不忙。” “怎么了?”虞昭疑惑看她。 虞陆神情悻悻,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说辞:“你先与娘说说,你和陛下的事。” 虞昭依言点头,放下茶碗,一一将从前的经历与虞陆诉说着,从丰阳求药钱领着狼群救驾求财,到洛原兵变金蝉脱壳,说了个通套。 却见虞陆听得心不在焉,虞昭觉得更加奇怪,每次停了,她又追着要继续听,无奈又得同她继续讲。 谈着谈着,时间就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有人来报,文罗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4章 闺心 闻声,虞陆蓦地站起来,疾步上前往院子里瞧了瞧,见来的确实是文罗,长长松了一口气,又过来坐下,试探问虞昭: “昭昭,那日兵荒马乱,你还能让这位女小将军将我送回闻府,可见你定是与她很熟识对吧?” “确实。”虞昭点头承认:“文罗是个很英勇爽朗的女孩,我与她自认识,就谈得来。” 听了这话,虞陆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不那么紧张了,起身过去侯着,等文罗进来,换上笑脸邀请道:“今日这天比前几日热了,将军一路过来辛苦了,恐会口渴吧,不如先坐下喝盏芙蓉露润润嗓子吧。” 这些日子以来,文罗带兵去叶城视察时,受尽了西番人的冷漠,此刻一进来就被热情邀请,还有些不适应,愣愣笑道:“不必了,谢谢翁主。陛下方才着人来传话,说要尽快送您和郡主回府,这就请吧。” “可这时候……”虞陆踌躇着假意到门口看了看天,为难道:“这时候日头也太大了些,我方才坐马车过来就被闷得不舒服,还是等一会儿吧。” “不舒服?”虞昭一听她说身体不适,再有一直牵挂着她无端憔悴地面容,担忧问道:“娘,是哪儿不舒服,就算是小病小痛也不可轻易怠慢,要请大夫来瞧瞧。” “无碍无碍,”虞陆一听要请大夫来,连连摆手答道:“我原先看过郎中了,就是天热干燥火气大所致。” 午后的日头确实大,那马车还一直在太阳底下照着,此刻必定热闷闷的,虞昭细看了看虞陆的面色,有些苍白,握了握她的手,也满是冷汗,不疑有他,关切道:“不成,还是得叫大夫来看看吧。” “不必,歇歇就好。”虞陆的笑容有一丝勉强,为作掩饰,过去拿过桌上的茶碗,递给虞昭:“你尝尝娘做的芙蓉露,闻家上下老小都说好喝。” 虞昭点头接过,对文罗道:“既然如此,等太阳阴些时候再走吧,怪热的,你都跑出汗了,也坐下来歇歇。” 要违抗命令,文罗起了犹豫,但一直是相信虞昭的,又看虞陆的精神确实不大好,不好多做为难,依言坐下。答应道:“好,总之在陛下回去之前赶回去就好。” 她一落坐,莲叶连忙就递上茶碗,文罗顺势接过:“谢谢,确实有些渴了。” 先前没太注意,文罗伸出手接茶碗的那一刻,手腕露出,虞昭才瞥见她手上多了条红线,来了兴趣,指着好奇问道:“谁给的?” 这一问,差点让文罗呛好大一口,咳了好几下,才稳住了,再看那脸,好似是被憋红的,可缓过来后,那红晕也迟迟没见消散下去,定就是害羞而致了。 向来如风般飒爽的女子,此刻提起情爱姻缘,文罗露出了少有的腼腆微笑,至于他心属何人,虞昭以前也不是没发觉过,心中明了,带着笑意调侃道: “凌侍郎虽有些小气,但本事挺大,只舍得出一条小小红绳,却就是能将大楚最英勇的女子的心,拴上了。” “你快别说了。”文罗的脸越埋越低,但欣喜笑容抑制不住浮现,又傲娇冷哼一声:“他本事大不大,现在还不知呢,我只知想要拴住我的心,还不能够,只不过给了个机会让他抛绳子而已。” “是是是,”虞昭点头,一本正经调侃道:“宁远将军威武,一颗心赤诚,岂是能让他轻易套去的,恐怕得你自己发善心,把心捧到他那绳圈里,才能让他得逞。” 一语直戳小心思,文罗双手捂住脸,羞道:“我才不会如此呢……求你了,快别说了。” 虞昭不听,继续道:“当年你身着战甲立了功,先帝赐了将军之位,是我给你带了盔冕,日后陛下赐婚了,身着喜服,那红盖头也交给我好了。” 闻此言,文罗羞中清醒,迅速拿开手,看了虞昭一眼,认真道:“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说完,又立刻娇羞地将手捂了回去。虞昭看得实在好笑,过足了调侃的瘾,终于收了话头不打趣她了。 不知是否是才吃了饭就坐下的缘由,虞昭忽觉头昏昏沉沉有些困倦,轻轻打了个哈欠。虞陆见此,连忙问道:“昭昭可是觉得困了。” “确实有些。”虞昭点头。 “那咱们这就回去吧。”虞陆立刻起身。“娘也有些困,现在歇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应该能坐车了。” 一听要走了,文罗连忙端起桌上的芙蓉露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那我策马前去引路。” 虞陆连忙摆手,过来站在文罗旁边,踌躇不决好像有话要说。 从小与虞陆生活相处,十几年来从未见过她这举止,又细想她今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也十分不自然,虞昭觉得奇怪,问道:“娘,怎么了?” “无事。”嘴上说着无事,可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得虞昭和文罗皆是一头雾水。 文罗爽朗道:“翁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我与郡主向来知心的,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文罗义不容辞。” “就是……”虞昭这才敢吞吞吐吐开口:“想同将军打听一下,京州宫里的情况,我这做娘的不能跟去,实在担心得狠,若能了解一二,帮着给宫里娘娘们备点礼,也是好的。” 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个,几人都为女子,十分能明白虞陆心中那些小心思,不疑有他。文罗爽快答应:“没问题,翁主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虞陆轻轻呼出一口气,满脸笑容邀请道:“那委屈将军和我们一起乘车,就在车上谈吧,待会儿回到南荣府,又有许多大楚护卫,我怕被人听见了,不太好。” 文罗欣然点头同意,过来拉着虞昭并排走,有这一遭回络了感情,先前有好多估量着想问的问题都没问,也愿逮着这机会同虞昭叙旧,谈东谈西,一起就上了马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5章 谋划 承恩妃正文卷第185章谋划车里还算宽敞,坐了四个人都不觉挤,还设有些各类品茶解闷之物,最稀奇的是,案机上还有个冰鉴,里面冰着些葡萄酿与瓜果,散发着白白雾气,清凉弥漫车厢,消了太阳照耀的热气,倒不是方才想象中的那般闷热。 车外的人可享不到这福,那些尽忠职守的护卫一个个汗水进眼睛都不肯眨一下,身上的盔甲被照得明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晒冒了烟。 虞陆胆子小,却最懂得讨好人,车开之前,将马夫叫住了,让莲叶从那案机下搬出好几坛子冰凉的葡萄酿下去,跟着下车嘱咐道:“各位军爷辛苦,这酒是民妇一点心意,喝了解解渴也好。” 那些人口干舌燥,却守纪律,没得到命令不敢接过,只得想着那酒的滋味,偷偷咽口水。车里的文罗在虞昭面前,从来不觉自己是外人,早就边谈边喝上了,甘甜醉人的滋味好极了,见虞陆赠酒,随口应允:“这是夫人一番好意,大家受了道谢吧。” 听此,那些护卫迫不及待接过莲叶手中的酒坛子,道谢后一个接一个传送着畅饮,冰凉甘甜划过干哑的喉咙,总算得到一点舒畅。赞不绝口开始议论叶城的佳酿。 车外人谈酒,车内人谈天,没人注意到虞陆和莲叶慢吞吞走着,好似在商议什么。 莲叶稳稳扶着虞陆转身,听她低声问道:“文将军的声音可学到了。” “没问题的,夫人放心。”莲叶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又稳了稳她因害怕颤抖的腿。低声安慰道:“不必紧张,王太子说过,拜托的那人本事非凡,曾经受过他的救命之恩。现下他们都喝了那酒,估摸着到了那地方就会没力气,只要出了城,定然就万无一失!” 虞陆复点点头,深呼吸两下压下恐惧,神色自若上了车。 为圆方才撒下的谎,虞陆上车后,先拉着文罗,装模作样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任由她与虞昭继续闲聊了。 车开出去后不久,才刚走过一条街,虞昭便觉得困得厉害,只因她午后犯困是常事,所以没有过多的怀疑。只和文罗收了话头,懒懒靠在一旁眯着眼睛养神。 见此,虞陆定了定心神,拿个软垫给虞昭靠着头,转而又默默观察着文罗的状态,开始试探着拉着她说话。 却见文罗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打了好几个哈欠,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虞陆的话,可那眼皮子,反复耷拉着睁不开。 虞陆心知事成了,故作惊讶哎呀一声,懊恼道:“大事不好,我日夜祷告求的福五谷,落在百善寺忘记拿回来了,那可是要装进昭昭嫁妆里的子孙桶里的啊!这可怎生是好?” “不妨事……”文罗迷迷糊糊还不忘答话:“我们先回去,再派人去帮翁主拿就是……” 声音越来越弱,一瞬间,文罗只觉得脑中涌上一股浊气,扰得思绪一团浆糊般。眼前的景象也天旋地转,越来越模糊。 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文罗暗道不好,可为时已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没能重新掌住意识睁开眼睛。 万般武艺本可大杀四方,无奈那芙蓉露里的蒙汗药的效果实在太佳,加之她又饮了掺了软骨散的酒,实在难以有力阻止意外的发生。 文罗靠着最后一点力气,逞强爬到窗户边,想开口吩咐人警惕,最终还是抵不住双重药力发作的猛效,张着嘴还没能发出声音,眼前一黑偏歪在一旁不省人事。 虞昭只在屋里少饮了一口,现在还只是觉得迷糊,没彻底晕睡过去,半昧间,被忽倒在自己身上的文罗吓了一大跳,迷茫睁眼望着,伸手想去扶,却没力气动弹。 这下总算反应过来虞陆今日的异常原是因有计划,虞昭费力抬眼看她和莲叶,得到了她们眼神的肯定,心中讶异。 下一刻,却觉得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昏沉感也涌上,刚想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何事,却被莲叶一手死死捂住了嘴。 虞陆眼神直直的,好似看不到文罗已经晕过去了般,继续方才与她的谈话: “将军可否通融,方丈曾说,那福五谷有讲究,开光过后便再不可经第三人的手,必须得我亲手去拿了才不会失了佛光。你体谅体谅,咱们去了就回,有您跟着我们,还怕什么呢。” “既然如此。”莲叶捏着嗓子帮文罗作答,发出的声音,居然与文罗一模一样。“那全程不下车便是,速去速回吧。” 演完这场戏,虞陆连忙摘下文罗身上的腰牌,从窗口处递给旁边跟着的护卫,莲叶捏着嗓子继续道:“出城,送翁主去趟百善寺再回南荣府。” 那人接过,有些担忧问道:“将军方才不是说,陛下的旨意,是直接送郡主回去吗?蓦然更改,会不会受责罚啊?” “无妨。”莲叶答道:“咱们这么多人跟着,只是去了就会回,能出什么事。是我下达的命令,有何怪罪都有我在前呢,你安心就是。” 素日里不管打仗练兵行事,文罗随机应变不按套路出牌的时候多了去了,她的手下们早已经习惯,故此刻一点也不怀疑,得了保证就放了心,连忙依言掉转马头,往城外去。 计谋得逞了,虞陆松了心头梗着的那口气,这才看向嘴被严严实实捂住的虞昭,无视她惊得目瞪口呆的神情,低声安慰道:“昭昭,娘不是有意要骗你,此事若败露,便是欺君之罪,不让你知情,便不关你的事了,你安心睡一觉,醒来就乖乖在那待一段时间,什么都好了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虞陆这是要抗天子之命将虞昭送走避难,虞昭心中无比惊愕,连连摇头示意,想让虞陆收了主意不要做傻事。 虞陆少有的对他的诉求置之不理。只一个劲喃喃道:“不会有事,昭昭安心睡吧。” 虞昭心累,想想出对策,却抵不住那点蒙汗药的威力,带着满心担忧,无力垂下头,昏睡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6章 流匪 本是四月芳菲天,可叶城一年四季除了炎热便是酷寒,总留不住长久的春日,今年的太阳更是毒辣,晨雾一散,立刻就将火热洒下。照得那金刀战鼓蹭亮,一看便觉威力非凡。 楚营中的士兵们不大习惯这异乡天,一个个被热得大汗淋漓,却依然尽忠职守,盯着日头站岗的站岗,练兵的练兵。 尤其是今日,都特别地卖力,将士们操练的呐喊声整齐划一,洪亮有力,每喊一声,军营旁的沙土山都会跟着颤三颤。这般齐心协力,左不过就是想向坐在帐中的西番王太子耶格岐示威。 可耶格岐丝毫不受影响,端坐在上位,端着茶盏纹丝不动,同坐的文渊抹了抹汗,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却不知该如何规劝了。 楚子凯并未让人通传,一路悄无声息就来到了帐外,冯运上前打着帘子,才趁机低声知会里面的人:“陛下驾到。” 文渊和耶格岐连忙起身,跪下迎接,楚子凯径直入内,边走边用凌厉如刀的眼神刮过耶格岐,冷声道: “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不尊,看来西番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王太子连拙劣的伪装都不愿敷衍了。” 这些日子来,不似楚子凯有虞昭在侧心疼精心养护着,耶格岐回去后,无心养伤,脸上伤痕还有少许未消,此刻那脸依然有青有红,还有几道才愈合的疤痕,明晃晃的挂在上面,同面容上的失意憔悴搭配得十分相宜。 楚子凯有些庆幸,还好没让虞昭来,她那般聪明,若让她瞧见耶格岐的脸,那让生米煮成熟饭的关键一谎,可就要败露了。 耶格岐满面疲惫颓然,低声答道“西番历来忠于大楚,是否有过半点不臣之心,陛下自己心中清楚。” “少跟朕废话!”楚子凯甩开衣袍坐下,挥挥手示意文渊冯运退出去,后开门见山问道:“是何密函,直接拿出来吧。” 耶格岐从怀中拿出信呈上,答道:“不过是先帝给的一封平尊令,说有朝一日,发生变故,允西番向陛下提出无代价之条件,可如今看陛下的作风,这盖了大楚国玺的圣令,也只能算作一张废纸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楚子凯不否认他的讽刺,丝毫不愿费心思为自己脸上贴什么光,上前接过那信,看都不看一眼,大逆不道直接撕了。 “你能知错悔改是明智之举,切记不要再犯,和宁随朕归楚后,大楚给予西番的一切庇护照旧,晏陵大军不足为惧。” 耶格岐好似不在意这个,又道:“可在下依旧不放心。和宁牵扯先帝之死,陛下一时兴起将她带回,在下不得不怀疑,日后陛下父仇涌上,如何向西番保证她一生无恙?” 近来逃避之事被频频翻出,楚子凯无力极了,耶格岐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恰恰直戳他心窝,实在被这话赌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咬牙道:“事情未查清,我不会让她有任何事。” “陛下这话意思是如何?”耶格岐反问道:“若事情真相就是那样的呢,她便难逃一劫了吗?” 悲痛纠结缠绕着心头许久,对于此事,楚子凯一直鼓不起勇气亲口问虞昭,可听耶格岐这笃定的语气,让他没来由的心慌,试探问道:“她和你说过什么?” 虞昭什么都没同耶格岐说过,耶格岐所谓的知晓,不过是从源帝在信中的片面之语为源头,上面所述,确实是虞昭亲自刺的那一刀,是真是假他不知,而在此等状况之下,却希望是真的。 因为同为将情意奉献出的人,耶格岐知道楚子凯对虞昭有情,就算再恨,绝不会忍心下令处死她。 可毕竟,毒刀一事牵扯上了源帝的性命,耶格岐只想妄图唤起楚子凯的愧疚,让他选择视而不见去逃避,从而能让虞昭留下就好,至于后话,无论给予承受受多大惩罚,只要陪着她受过了,就都无所谓。 耶格岐遂答道:“说了,她说她恨极,一时蒙心,刺了先帝那浅浅一刀,可不曾想过后果会那般严重。” 跟所有人描述的一样,一个外族人,能如此详细知晓,若不是虞昭亲口告知,楚子凯再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缘由。当即只觉心愧心凉纠于一处,不知该如何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剧痛。 “无需你来告知,朕自会亲自去问她!”尽管十分难受,楚子凯还是逞强坚定开口:“若真是如此,朕只会罚她,绝不会伤她。” 就算如此,还是不愿放手,好在此结果,也在耶格岐的意料之中,静默不言,好似等待着什么。 见耶格岐不说话了,楚子凯不想与他多做周旋,心情有些低落,转身想回去找虞昭。脚才迈开一步,文渊就火急火燎闯进来,连门口的香炉都不小心碰倒了。 少见文渊如此惊慌的样子,楚子凯一看,便知出了大事,心头霎时一紧,皱眉问道:“何事紧急?” “回陛下,”文渊颤着声音,急切禀道:“宁远将军的下属负伤回来报信,说和宁郡主的车马,在去百善寺的途中,被流匪挟持,一车人只余敏红儿翁主侥幸逃脱,宁远将军和和宁郡主不知所踪。” “流匪?”闻言,楚子凯瞬间面如土色,疾步上前拉起文渊的领子,厉声质问道:“近来叶城周边皆是大楚管辖,何来流匪?她们又为何会出了城?!” 文渊连忙答道:“守城门的人说,是因虞陆夫人的东西放在百善寺未取,要亲自去拿,这才……” “不可能!”楚子凯立刻打断否认:“文罗绝非如此不警惕之人。” “眼下当务之急,是寻到和宁在何处。”耶格岐也焦急万分,跪下恳求道:“求陛下允我带兵同行,彻查流匪下落!” 楚子凯心急如火,额角青筋直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咬牙吩咐道:“文渊,立刻封了周边道路,调集兵马于叶城,彻查,每一寸掘地三尺都不容放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7章 寻找 待文渊匆忙领命退下后,楚子凯又冷眼看向满脸急色的耶格岐,无形的火药味弥漫,这两个男人,本应该是得了虞昭失踪的消息之后最着急的人,此刻不知为何,都站着不动,只互相对峙着。 “不想死就跟朕说实话!”楚子凯喉头压抑满腔怒火,如同即刻就要负荷不住爆裂一般,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如同将人凌迟的锋刀:“自古以来,朕从未听说叶城有何山匪强盗盘踞,昭昭哪会有机会被劫持?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否承认为你的诡计?” “绝非!”耶格岐镇定自若,端着满脸担忧,看似找不出一丝破绽。“还请陛下尽快寻找到和宁下落,只要她安好,其余的,在下都能让步。” “大言不惭,她生来就是朕的!你有何资格来让步?”楚子凯冷哼一声,不说信与不信,抽身迈步往外走,语气冷漠警告道:“若此事真是你参与其中,她不慎出了何事,其代价,你死一万遍都不足以谢罪。” 慌张不过一瞬,定下心神来后,楚子凯联想起叶城今日动向异常,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出现在了附近,所以早就留了个心眼等着,寻着了思路理清楚了,心中顿时有了方向。 不过事情性质还难断,取决于此刻行踪不明的虞昭是否知情,楚子凯眼神微微暗下,装作忙中疏忽,故意没吩咐将耶格岐作何处置,脚步匆匆独自离开。 冯运迎上去问道:“陛下,逃回来的人禀报,事发之地,所有护卫倒是毫发未伤,不过都被下了软骨散,可要去那查看?” “了解,”一听这话,楚子凯越发确定心中所想,疾步上马,掉转头往城中方向,只吩咐道:“叫你看住的人,给朕带到南荣府来,再有,敏红儿翁主独自从流匪手中逃脱,恐怕受了惊吓,一同带来。” 冯运连忙应下命令,指挥吩咐护卫上马随驾,楚子凯拉着缰绳,冷眼回望,耶格岐所在的营帐没有一点动静,那门帘迟迟还未掀开,如此看来,他倒是镇定得狠嘛。 胜利者从来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有些人看似绞尽脑汁,计划做尽,其实太过心急,漏洞百出的船也敢推下水,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这般愚蠢的人,如何有资格能得到她的青睐。楚子凯不屑冷笑一声,恢复冷漠神态,挥鞭策马扬长而去。 冯运并没有跟着,带上另外一批人,也上了马,往反方向走去,那些侍从们不明所以,问道:“冯侍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战事将近啊……”冯运最爱故作高深,语重心长答道:“陛下恐怕要会见先前辞官返乡的军师赢华壹了,咱们这就去请吧。” 谈话声十分轻微,冯运回头斜眼瞥了眼掀开门帘走出来的耶格岐,回过头来后,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红颜祸水淹红颜,那位南荣和宁郡主福多成祸,此生恐怕真的是难容和平安宁了…… 嘈杂喧闹充斥着此刻的南荣府,得了命令的楚兵肆无忌惮扫荡着,只差没有把地砖掀起来查看了。 府中的下人们,大多生在此长在此,除了那些老嬷嬷老管家原先南荣卫骁被冤流放一事见过这吓人的阵仗,再不曾有过这般担惊受怕,不知发生何事,全都聚拢站在一起惶惶不安。 厅堂之中倒是安静,只坐了三人,楚子凯坐在上位,垂眼盯着桌上印有虞昭画像的西洋钟,面若冰霜。 南荣卫骁与南荣夫人一左一右坐于下首陪同,满脸担忧忍不住流露,眉头紧锁提着口气。 周围搜府的楚军声势浩大,若被不明就里之人看了去,倒真以为南荣一家又犯了事被抄了。南荣卫骁此生荣誉满身,自封爵理政以来,何曾受过此等屈辱,气得面色铁青。 不过再觉屈辱,都抵不过心头担忧来得煎熬,他确实不知虞昭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听楚子凯告知了个大概,不明就里,再问,楚子凯便冷着脸什么也不答了。 实在怕虞昭会出事,南荣夫人逐渐崩溃,扶着桌子起身,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恳求道:“求陛下告知,和宁被流匪挟持到底是何意思,叶城太平多年,从未听说过哪有流匪啊,还请陛下体谅我与将军年老,告知她现在身处何处啊。” “朕若知,就不会抱着侥幸心理来搜查南荣府了。”楚子凯答后,环顾四周,见府里所有下人都一脸茫然慌张无措的样子,再看南荣夫妇二人,焦急得面色苍白,呼气多进气少,此神态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楚子凯心下料定,恐怕他二人确实不知情。遂叫搜府的人停下,安慰道:“将军和夫人放心,朕能断定,和宁安然无恙。只是有人协同耶格岐将她藏起来了。” 有人协同是一定的,而虞昭自己是否知情,楚子凯心中不敢断定。耶格岐先前说的关于源帝那话起了作用,联合虞昭无端消失一事,扰得楚子凯心头杂乱无章。 如若那事是真……楚子凯不由自主便起了怀疑,是否是虞昭因为害怕回去会被追究,而同虞陆耶格岐一同谋了的这一场下落不明的戏码。 不怪楚子凯多想,守城将领说,是文罗的人出示了令牌才放行,文罗绝不会因虞陆说什么就做什么,一行人中,或许以她与虞昭的交情,多求几次,还能让她通融着疏忽职守,擅离叶城往百善寺的方向去。 僵持间,有侍女来报:“将军,夫人,快拦不住公主了,她要出来。” 南荣卫骁连忙道:“都把嘴巴闭上,绝不能让公主知晓和宁失踪一事,她心性不定,承受不住打击。” 那侍女急道:“可方才德娘训话时,不小心被她听见了,她已经知晓了。” “着人将洛枝看顾好,”南荣夫人擦干眼泪,镇定下来,起身吩咐道:“前些日子和宁不见了,她又哭又闹,差点往湖里寻去,紧要关头,万不能再出了差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8章 苦心 承恩妃正文卷第188章苦心已经来不及了,南荣夫人的话恰好说完,就见洛枝从后园中出来了,却不似先前所说的那般哭闹不休,洛枝进了门,淡定观望一眼,就匆匆转身走了。嘴上念叨着:“东西放哪了?这也没有啊……” 举止言行奇怪,当即让楚子凯发现不对之处。“洛枝公主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南荣夫人忙解释:“回陛下,她就是如此,每次和宁不见了一会儿,她就爱到处寻找。” 如此看重虞昭,又已经知晓了她被劫持的消息后,却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寻找。要说是因为神智不清,可方才又听荣夫人说,先前虞昭也是不见,洛枝的态度却是哭闹不休,此刻反应却平淡,实在蹊跷。 “和宁不是东西,”楚子凯摇头否认。“她要找的东西一定不是和宁。” 闻言,方才来禀报消息的侍女帮腔答道:“公主翻箱倒柜的,说是要找冷天穿的衣裳,可冷天穿的衣裳,前几日尽数都拿去浣洗养护了啊。” 此言一出,南荣卫骁和南荣夫人疑惑对视一眼,也发觉异常之处了。南荣夫人忽想起虞昭回来当日,洛枝说的那句胡话:‘藏起来,把和宁藏起来……’ 这想法不由在南荣夫人脑中浮现,瞬间让她惊觉,顿时心跳如雷。正犹豫着是否将此事如实告知,又听楚子凯道: “看来公主或许知晓什么,烦请将军与夫人带路,朕想要亲自和她谈谈。” 南荣卫骁也想尽快获知寻到虞昭下落的线索,发觉不对后,也想问问洛枝到底瞒了些什么,听令起身答应。 “南荣府绝对一诺千金,此事老夫与夫人一概不知,至于洛枝公主,若她真的有欺瞒,我定竭尽全力规劝她说出真相,陛下请。” 楚子凯豪不客气,起身大步往后园去,南荣卫骁在后跟随,瞥见南荣夫人脸色变得不对,低声狐疑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定是洛枝与敏红儿为留住和宁,犯了糊涂啊,”南荣夫人点点头确认,压低声音急切告知:“先前听洛枝无意说了一句,我只以为是玩笑,说是王太子有办法,要把和宁藏起来……” 声音细若蚊蝇,自以为瞒住了,实则却一字不落的飘进楚子凯的耳朵里。 果真猜对了,楚子凯怒气喷涌而出,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誓要把耶格岐千刀万剐! 顾忌着不能打草惊蛇,楚子凯尽力隐忍着,一直到了虞昭洛枝所住的阁楼,坐定,耐心等人去请洛枝回来,许久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先回来的不是洛枝,而是虞陆,她一进来看见南荣府被楚军团团包围的架势,便知事情没完全瞒住,楚子凯恐怕怀疑了。 想了想虞昭,想了想自己以前在大楚过的生活,虞陆定了定恒心,咬牙进门,准备拿出毕生勇气,要与楚子凯周旋到底。 屋中氛围沉重,南荣卫骁与南荣夫人自认心虚,不敢说话,脸色都不好看,虞陆挂着冷汗缓缓入内行礼,楚子凯直接冷声质问:“还请翁主说实话,和宁在哪?” “被流匪挟持,”虞陆硬着头皮答道:“下落不明,民妇不知。” 不自量力,不识大体。楚子凯无奈摇了摇头,看向南荣卫骁,与他商议道:“将军与夫人去问公主的话吧,朕有话,要与翁主单独谈论。” 毕竟是自己女儿,南荣卫骁心知虞陆性子柔弱,恐怕顶不住压力,担忧看了看她,想出言劝说她万不能逞强,可楚子凯在上方亲自坐镇,又不敢妄自开口,不得不忍下担忧带着南荣夫人出去。 只剩了二人,楚子凯居高临下望着虞陆,一手挽着没来得及还给虞昭的那个钱袋,过了一会,捏紧收好,又漫不经心拨弄着手上铃铛,叹道: “朕与翁主,也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深知你爱女心切不惜以命相护。” “昭昭总说你因腿脚不便性子柔弱悲怯,却总是愿意为她豁出命。这话朕从来都赞成。” “那年她生辰,差点被狂蛇袭击,你一介妇人,却比那些武艺卓绝的侍卫还英勇,毅然上前为她挡祸。” “听闻围场有刺客行刺,你可以焦心得茶饭不思。哪怕被迷树惑心神志不清时,满心惊忧第一件事还是想着要护着她。” “所以,朕不得不说,翁主是位好母亲,可这次她被挟持,你有幸逃脱,为何看你的样子,却无半点焦急之色?” 以虞陆的胆子,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面对君王之威,自然是无比惧怕的,此刻被质问,腿都有些颤抖发软,却逞强坚持道:“和宁被人挟持,我不知在何处。” 楚子凯怒极反笑,笑容中悲哀满满,不解问道:“旁人也就罢了,夫人为何也要帮着耶格岐与朕作对,昭昭此生随朕,你们到底有何不放心之处?” “陛下,请您仔细想想。”虞陆怕得实在撑不起身子,缓缓跪坐下,闭目抬手将泪水拭尽,深深叹了口气,语气绝望。 “她从前,一步登天,从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可怜姑娘成了那京州城令世人眼红的人上人。可在那金玉乡里,享的荣华是以多少血泪换来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她是我的女儿,身体发肤受之于我,我不愿她当什么受尽羡艳的皇妃,我只愿她此生安乐度过。” 楚子凯道:“朕承诺过,会护她周全!” “可您护她周全了吗?”人一怕得狠了,就将近疯魔,虞陆生平第一次将胆子壮得这样大,竟驳了天子的话,反问道: “昭昭入宫那几年,已经与您产生了情意,这承诺恐怕陛下从前也对她说过多次,结果怎样?” 冷笑一声后,虞陆崩溃地自己给出了答案。“受尽苦楚,罪大滔天,废妃虞氏,遗臭万年。” “您觉得疼过了,便记不得她有多难受了,可我是她母亲,她身上心上的伤痛都扯着我的心,我全记得住!” “所以您能说护她周全了吗?恕民妇斗胆,我从来不觉得陛下办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89章 真相 承恩妃正文卷第189章真相一番质问,吐尽虞陆心中对京州楚宫的厌恶,也连带着表达了对楚子凯的埋怨,好似用尽了她毕生的胆量,腿上跪着的力气也没有了,瘫坐在地上,手撑在地上才没倒下,觉得失仪,又慢慢扶着椅子脚,顺着颤巍巍地站起来。 对于她给的责问,楚子凯大方认错,点点头低声承诺道:“以前没护好她,朕在这先跟夫人抱歉,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朕最在意的人,失去一次便会汲取教训,日后必定倍加珍惜,拼尽全力爱护。” “恕民妇大逆不道,天子的金口玉言,我却不敢信服,再斗胆问陛下一句,您自己可信?”虞陆扶着桌子立起身子站稳。摇头苦笑后叹道:“先不说那京州城本就是个把女子自由吞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怪物,就是陛下本身,对她的所谓的情,民妇也不会相信,会有多深切。” 两人之情,应只互相许心的二人自己感受得最清楚,要说旁人以两眼旁观体会不到是情理之中,但也不至于无凭无据就抗拒断定,甚至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作为代价。 虞陆此话实在让楚子凯懵了,思来想去,依旧不解她为何如此笃定说出这样的话,遂问道:“朕虽与昭昭分隔了许久,却从未离心,夫人何出此言?” “看来陛下记性差,民妇可不敢忘啊……”虞陆喘息着平复好呼吸,声音悲切缓缓解释:“当年初秋时节,我与她匆忙离开洛原,先回了故里落脚,丰阳城郊,木屋之内,那夜昭昭差点命丧在刺客刀下。” “那几天后,她时常难眠惊梦,我只得整夜假寐陪同,有幸听清她梦中吐出的只字片语,言语悲切,却是在发问。” “实在让人惊讶,她所问的是,‘殿下真的要我用性命偿还?’她能亏欠的,若不是当日的太子殿下?难不成还是尚为孩童的五殿下?” 丰阳刺杀是确有其事,楚子凯也知道,如今听虞陆解释出来,瞬间明白了一切,。原虞昭一直知道那些人是东宫出来的,且听虞陆所描述,她竟一直认为是自己派去的…… 事情渐渐明朗过后,楚子凯却觉得心惊,眼下这误会倒不是最可怕的了。最可怕的是,虞昭分明对那刺杀的事是有疑虑,必定是在乎的,为何重逢相处这样久,一直闭口不谈此事。 这是否就应证了方才的猜测,她依然不选择信任,认为回去了会被追责,不愿意回大楚,是自己愿意藏起来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楚子凯满心慌乱被这事一扰,如同火上浇油,达到了极点。恨不能马上找到虞昭问个清楚,凭着最后一点耐心,低声与虞陆解释道: “那些刺客并非朕派出去的人,是有人伪造东宫密令,朕从来不曾有过害他之心。” 虞陆流着泪摇头:“空口无凭说出来的话,不知真假,可那些冰冷刀剑能伤人,确确实实是真的。” 人一旦认定什么,费再多口舌都不会将她们的看法改变,虞陆此刻是如此,虞昭会不会也如此,楚子凯思绪被彻底搅乱,心也乱起来了,便快要抑制不住冲动,蓦得嫌弃,咬牙撑着声音再问:“她在哪?” 他压抑暴怒的神情略微有些吓人,虞陆被楚子凯震慑住,瑟瑟发抖向后退,双目通红昭示着她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是硬撑咬牙不答。 见此,楚子凯最后一根绷着理智的弦被怒火烧断,连翻线索,找不出虞昭人在哪,只证明了两件事,她对自己是带着惧怕与不信的,她惧怕自己追究父仇,觉得爱意终究难敌此仇,所以不信余生伴自己身侧会安然一生,就再次跟着耶格岐逃走了。 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人,百般呵护想予她余生,所有憧憬再次成型后,又再次被她打碎,太过残忍!居然又被她骗了,又让她逃了,楚子凯如何能冷静,如何能冷静? 与顽固之人多说无谓,她既愿意藏在西番,倒不如即刻拿下整个西番,那便又在自己股掌之间了,这笼子不过大了些,她终究是逃不掉的,楚子凯绕过虞陆,大步出门,边走边朝外朗声发号施令: “来人,传朕旨意,封锁南荣府,立刻知会文渊,将叶城周边诸城驻扎的西番军马,尽数往西驱逐,捉拿罪人耶格岐,严刑审问!不管用尽何手段,让他给朕把实话吐出来!” 话从一道门一道门传出去,楚军将士训练有素,紧接就见南荣府各院已经涌入兵马,带着刀剑直接入了后园之中。 南荣府中的家丁护院,见有外男入内,持兵器反抗,楚子凯独立于楼栏上,冷眼向下看着,不做命令,大楚兵马便依例与府中护卫家丁厮杀。 突如其来的混战声势惊人,对面阁楼的南荣夫妇听得动静,连忙起身出来查看,见此场面,大惊失色。 分秒之间,已有人在冲突中被打倒在血泊之中。南荣卫骁惊愕抬头问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楚子凯只觉此刻愤怒的火焰已经撩满全身,额角青筋暴起,手握着的红木栏杆上的狮子珠,都生生被他捏碎,成了一堆木屑。 “将军的女儿,协助王太子耶格岐,私藏和亲贵女,欺瞒大楚天朝。朕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忍让,就换来了南荣府与西番联合欺瞒,那就休怪朕不与西番留情面了。” 既听楚子凯发话表明了态度,那些手中控制着力道的将士也好似看见了无形的兵符一般,开始下狠手清扫拦路人。 尖叫惊惧声传遍全府,下人们见敌不过,害怕丧命,本能四处抱头逃窜,好几人都被刀剑误伤后见了血,鲜红一片看着更让人触目惊心。 虞陆拖着惊惧过度发软的身子跟出来,见全府上下混乱一片,也害怕了,跪下俯身哭喊得声嘶力竭:“求陛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您掌天下至权,想要何样的女子不能够,为何只不放过我的昭昭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0章 坠楼 承恩妃正文卷第190章坠楼为何只不愿放过她的昭昭?楚子凯眼神微暗,无奈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虞陆这话,到底旁人难懂这辛酸滋味。 所爱并非一朝一夕,从来独自一人清扫上位之路暗飞过来的刀剑,楚子凯最无力之时,得到那姑娘带着勇气蓦然降临解救,分明那样小小柔弱的身板,真凭一丝倔强就挡住了来要自己性命的刀剑,让人不知该怜爱还是该敬佩! 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恩重如山以金银相抵可不是轻了,人给了她才勉强能算得上公平! 更让人欣喜的是,死缠烂打后她竟愿意要这个人了,忆起那些年黑暗中共渡的点滴,与她互许的温暖如同灯火暖人又暖心。 可一朝得知全是泡影,她就那般狠心,拂拂袖子抽身而去,不顾有个人的心还栓在她身上呢,只顾着越走越远,牵挂得人肝肠寸断,不找回来可真就五脏六腑都要掉出肚子了,到底谁没放过谁,倒真不好说。 人的悲欢不相通,虞陆得不到楚子凯的回答,还在质问他为何不放过虞昭,于此同时,楚兵已经涌上二楼,到楚子凯身旁护驾,连接四方阁楼的虹桥,被堵得水泄不通。 南荣夫人心忧心急,杵着拐杖想从阁楼的虹桥上走过来,却见被侍卫们阻隔,寸步难行又焦急万分,只得在原地大声规劝: “敏红儿啊,您听阿吉的一声劝。和宁在何处你就说出来吧,咱们无选择的权力,你这样,无济于事,和宁不过受更多苦难而已。” 半生经历太多苦楚,虞陆曾在大楚被伤怕了,便认定那就是个表面光鲜背后肮脏的地方,绝对不想让虞昭重蹈自己悲惨的覆辙,此刻心如顽石不可移,依然摇头不愿松口,哭诉道: “阿吉,你不曾体会过,在大楚,女子如货物,容颜是标价,终有一天会变得一文不值。” “人人都是披着面具的鬼,就算你不作恶,她们也要无端要害人,每日都得小心翼翼活着,因为一旦出了半点差错,夫君不用顾及情面说弃了她就能弃了她。” “何况让她只身一人过去了,离我们这样远,受苦了都没人能倾诉无人知晓,我绝不要让我女儿变得那般可怜!” “无用的!敏红儿。”南荣卫骁心疼如裂,却未曾老糊涂,急切劝道: “和宁是南荣族最后一血脉,陛下要她,阿吉阿父何尝不是舍不得,不用说南荣府与王太子能如何,就算整个西番搭进去,和宁留不下来。咱们能做的,就是安稳送她出嫁,好好经营家族,让她有个坚实的后盾,这便是她的命,改变不了什么,你如此抗旨,分明是连累她。” 两位老人都清楚大局为重,可虞陆此生被鞭打在笼中不敢展翅,自来没见过多少世面,只愿意拼了一条命为自己女儿争取,不论旁人如何劝说,依旧沉默不言。 楚子凯冷声再问:“夫人,请告诉朕,和宁在哪?” 问这话的同时,楚子凯稍后退一步,立刻有护卫会意上前,冷剑凌厉出鞘,下一刻,就架在了虞陆的脖颈处。 那一瞬间,府中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屏息瞧着楼上的动向。南荣夫人忧女心切,被那锃亮发光的刀剑吓得脚下不稳,扑通一声直直跪下,稳着声音恳求:“敏红儿,阿吉求你,别继续糊涂下去,你只说出来,和宁到底在哪?我和阿父替你打包票,不会让她如你所说的那般受委屈。” 楚子凯挥手示意,各持刀枪的将士收了手退居一旁,院内安静下来,外院又传来喧闹,好似有一男人在大声争执,吵着要进来。 虞陆一听见这声音,莫名有些慌张,想转头查看,却被脖子上的剑吓得动弹不得。 见她这反应。来者是谁,楚子凯大概猜得到,朝外吩咐道:“让闻府的人进来!” 把守的人得令,放行。闻晟举着个萧条棍子,怂兮兮却战战兢兢的往前走着,进来一看府中这大场面,吓得腿都打颤。 见虞陆被人用刀剑挟持着,千尊万贵的南荣夫人都跪下了,闻晟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知晓形势必然不妙,也随之跪下,看向虞陆,担忧问道:“敏娘,到底发生何事?” 楚子凯冷声道:“闻庄主来得正好,还请好好规劝你妻子,她私藏和亲贵女,犯了欺君之罪,若你能让她从实招来,朕会酌情处置。” 一听楚子凯的自称,闻晟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何反应,又望了望南荣将军,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铁青,却不出言否认,便知楼上那人真是大楚天子,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口,担忧地看着虞陆,想了想口想说话。 虞陆见状,连忙对他摇头,眼神带着哀求,显然是求他不要说。这微小动作立刻被楚子凯察觉,移动视线看向闻晟,话却依然是问的虞陆。 “事不过三,朕看在昭昭的份上,再给夫人一次机会,请告知,她在哪儿?” 话音一落,楚子凯挥手,那侍卫的剑象征性地动了动,吓得南荣夫人心肝颤动,忍不住哭喊求饶,闻晟见事态紧急,连忙道:“切莫!我……” “我不会说的!”虞陆含泪,强硬打断闻晟的话。 见此情景,楚子凯也明了新的方向,吩咐人收了剑,再不打算从虞陆口中得知答案了,此刻就只盯着闻晟。“想来你是知道的,你说,只要说出来,朕不伤你妻子半分。” 闻晟纠结满心,踌躇着不知该开口否,南荣夫人催促道:“你快说吧,老生与将军与你做担保,此次是敏红儿犯错了,万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闻晟害怕得大汗淋漓,局促不定。楚子凯装作毫不在意道:“若还不说,朕便砍了她的一根手指头,朕再问,依旧不答,便是整只手。” 说完,楚子凯就下令,让那侍卫重新举刀。闻晟大惊,连忙大声道:“我说!” 声音响起的同时,却见虞陆果断拼命推开压制着自己的侍卫,没有一丝犹豫起身,迅速往楼栏外一翻,整个人摔了下去,头直直触地,巨响一声,再看虞陆,已经直条条躺在地上,没了半分动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1章 丧母 承恩妃正文卷第191章丧母说不下去,楚子凯太过清楚,生死之事并非人能掌控,面对此事,褴褛乞儿和至贵帝王都一样无力,此承诺实现的几率太渺茫,可除此之外,又不知该说什么能稳住虞昭。 虞昭满心恐惧,府中所有人都是连着心的亲人,谁出了变故都是心中剜肉,实在不敢去猜测探究。泪却不自主就模糊了双眼。 惊慌失措过后,虞昭擦干眼泪,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子凯。“几个时辰前,陛下才说了,会信我。所以耶格岐和我母亲犯了错,没有一丝犹豫劝退了他,坚持要回你身旁,可你为何要这样冲动啊,你不是信我吗?你伤他们做什么?” 崩溃至极,便出奇的乐观,想要抓住每一点希望以做支撑下去的理由,虞昭一直擦着源源不断涌出的眼泪,缓了许久才颤声问道:“是谁伤了?” 楚子凯收紧臂膀,生怕她逃了似的,答道:“你娘,她从阁楼上跳了下去,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何处,没料到会如此。”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虞昭不敢面对,只能自我安慰:“那楼台不算高,还没我小时候爬的那棵树那么高,我掉下去,我娘不过用野草药……” 越说越没底气,青草土和青石砖,如何能比,虞昭明白现实,逐渐崩溃,少有的哭出声来,哭得喘不过气来,话语被打成断断续续,请求道:“陛下……求你快带我回去好不好,我想见我娘啊……” 事情发生到这个局面,楚子凯满心懊悔,又从未见过虞昭这般崩溃的样子,又惧怕又心疼,温柔将她按在怀里轻柔安抚着。 做了这些措施,楚子凯却没有依虞昭所言快些走,依然缓缓走着,好似南荣府里有何让他惧怕至极的东西,想着能多逃避一刻是一刻。 行于前方的文罗好似已经从护卫那打探得消息,转耳又听见后面传来的哭声,不可置信,只是不明所以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怎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母女连心,好似虞昭已经感知到了什么,想强迫自己镇定都无用,明明还未得知消息,悲伤感源源不断涌上心头,在楚子凯怀里哭得都快脱了力。 终于听见前方好似传来了南荣卫骁的声音,虞昭什么都顾不得,挣扎着要下马。楚子凯怕她摔下去,只得停下带着她一起下去。 脚一沾地,虞昭就甩开楚子凯的手,跌跌撞撞朝前方南荣卫骁奔过去,楚子凯紧随其后,咬牙祈祷着奇迹发生。 可天不见怜,南荣卫骁双目通红,极力压抑着悲伤,在看见虞昭那一刻,尽力直起苍老的身板迎上前,说出口的是让人绝望的安慰:“和宁,悲伤无谓,务必先保重自己才好……” 心中那点期望架起的高墙顷刻崩塌,虞昭浑浑噩噩分不清梦与现实,总归眼前景象,都变得灰暗了…… 相聚不过两天,团圆的喜气还未见苗头,悲伤却在南荣府晕染得迅速,三更月明晃晃,驱散了白日的闷热,可笼罩在南荣府的悲哀,怎么也散不了。 悲伤至极,南荣夫人哭得双眼红肿,无心论长幼了,同虞昭一同跪坐在虞陆的床前,搂着虞昭像是搂着最后一点支撑下去的希望,不敢放开。 祖孙二人,一人丧女,一人丧母,承受着同样的悲痛,感同身受,互相依偎在一起以沉默做安慰。 绕是已经死人了,前厅之中,该商议的事依旧未停,莲叶跪在一旁烧着纸钱,也不知是否因太难过丧了理智,她失了寻常时候的理性,抹着眼泪,低声骂道:“才将夫人逼迫而亡,就要盘算着怎么要了小姐去。当真不是寻常人干出来的事。” 确实,楚子凯不是寻常人,他是天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从来不过是冠冕堂皇拿来唬世人为他效忠的。天子犯法,压根就不会让世人知晓。他想要的,也绝不会因犯了错而退让半分。 自回来以后,虞昭跪在虞陆灵前就没有起来过,来不及易装,丧了母还穿着藕粉色的衣服,太不像话。德娘将东西准备好了,过来放下知会:“请小姐动身,换上素衣吧。” 虞昭木衲转头,摸了摸面前的白衣服,泪水滴在上头,晕染了也看不见,当真是该大悲之时穿着的。 虞昭颤着抬手想要将头上钗环取下,却被楚子凯派来盯着的嬷嬷提醒:“郡主好事将近,守灵已是坏了规矩,切莫再沾染何晦气之物,孝服不穿也罢。” 规矩,这个束缚了虞陆一生的东西,她才摆脱了多久啊,又轮到她女儿了。虞昭充耳不闻,摘下钗环,一缕头发散下。 那嬷嬷见此,还不知死活要再劝,就听外面楚子凯的声音传来:“于她,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后。无需何规矩。” 那嬷嬷惶恐跪下低头,连声答应着:“谨遵陛下旨意,奴婢明白了。” 虞昭背对楚子凯不动,南荣夫人颤巍巍起身转过来要行礼,被楚子凯叫住了:“夫人回去歇息吧,朕陪着和宁就好,您与将军年迈,恐受不住长夜煎熬。” 当即便印证了此话是真,南荣夫人站起踉跄了两下,差点没掌住倒下,旁边侍女连忙扶住才让她勉强站定。虞昭终于开口说话,哑着声音劝道:“祖母快回去歇息吧,不若你再累病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撑不下去了。” “好,祖母听你的,和宁放心啊……”南荣夫人又难蹲下,为虞昭擦了擦眼泪,他受的打击太大。神情麻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又勉强点了点头示意虞昭安心,再站不起来,被侍女半托半扶带下去了。 楚子凯遣下了所有人,这才走近,至虞昭身边蹲下,亲自上手为她拆了头上的发簪,一边轻声道:“我允你留下送灵之后,咱们再回去。” 好慈悲啊,虞昭在心中冷讽道。头稍稍侧开,躲开他的手,无声抗拒他主动认错的举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1章(上) 悲起 那一声闷响倒是比惊雷还震慑得住人,一瞬间,四周嘈杂灭尽,也杀尽楚军将士方才所有威风,所有人面面相觑静若寒蝉。 又不过霎时间,这沉静被四起的尖叫哭喊声重重击碎,似不愿接受眼前事实,南荣夫人手捂着心口,身子僵直往后倒下,身边侍女扶不住,她闭目瘫在地上,嘴大张着像是在哭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悲切堵住胸腔,已经喘不过气来。 闻晟崩溃大喊一声,响彻整个南荣府,慌忙站起来,腿都不受控制地打绞,踉跄之中摔倒,再也站不住,连滚带爬过来抱着虞陆,哭喊着唤她。 唯有南荣卫骁大口喘了几口气,摇摇晃晃扶住柱子,掌住了,崩溃却让他气息堵住喉头,放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吐出几个字眼。“快请医师,请医师……” 哭喊惊叫声嘈杂,将他的声音淹没,下人们惊惧未消,没人听到这命令,南荣卫骁无奈,只能迈着颤抖的腿亲自要去请医师,刚走了两三步,一侍女悲喊道:“大小姐没气儿了!” 这声音让南荣卫骁颓然泄了力,扶着栏杆都站不住了,悲意缠绕,让脚下好似拷着千斤坠,他挺直一生的黄金膝不受控制弯曲触地,像是此生终于对挫折低下了头。 方才气势汹汹的楚子凯,绝对没有想到会真的要了虞陆的性命,此刻也怔愣住,虽生了悔意第一时间想的是弥补,却觉无力,不知该做何反应。 冯运穿过混乱进来了,急切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进来:“陛下,赢华壹找着了,不过他不愿跟来,只说了三字,依山亭。” 终于找到了,可在此刻,先前守口如瓶的人好似都顾不上虞昭了,全都心系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虞陆,楚子凯步伐匆匆往外走,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心头发虚,低声嘱咐道:“无论用何方式,务必尽力医治。” 事已至此无济于事,已经没了气,华佗在世也希望渺茫,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所以随从们虽答应得勤快,却暗暗叹息白费功夫,还不如去棺材铺子走一遭来的实在。 楚子凯浑噩上马,这是与他的冲击迟迟不能过去,想从前他在战场宝剑一挥,便是千军万马殒于其威力。处死贪官污吏时,更是剐绞砍烹眼睛都不会不眨一下。此刻却有了从来没有过的畏惧,不敢面对虞陆的身亡。 只因那是虞昭在乎的人,若出了事,她那样倔强的人,不会放过的,定要遭到她的强硬的质问罪责,也会让她伤心欲绝,如何解释安慰?楚子凯想了一路,依旧想不出来…… 傍晚的暮色暗沉,一行人走至半路,天却已经黑了。文渊刚吩咐随行的护卫们打起火把,忽听前方一阵马蹄声,文罗立刻提声问道:“可是陛下?” 楚子凯缓过神来,定眼仔细看了看,他兄妹二人身后跟着的,居然还有虞昭,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不安。身体却于思想先行,连忙策马上前问道:“昭昭,到底怎么回事。” 文罗文渊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人退远,只独留二人谈话。虞昭习惯性地将手递给楚子凯握着,安慰道: “陛下别生气,想是没跟我娘和王太子解释清楚,他们一时糊涂,才犯此错误。原来那依山亭是赢大人的父亲所建,宅子底下还有好多密室。” “我知。”情况楚子凯得知得差不多了,听这话听得心不在焉。顺势发力,将虞昭抱到自己马上,问道:“文渊是如何寻到你的?” 虞昭如实答道:“他应该是派人跟综王太子寻来的。” 一提及耶格岐,楚子凯抱虞昭的力道又紧了些,虞昭察觉到了,害怕他会起情绪,连忙解释:“自离开后,他就不曾见过我,所以还不知我真实想法是何,方才与他说了许久才让他明白,我告诉他,是自愿跟陛下回去的。” 话语一顿,虞昭抬手捏了捏楚子凯的脸,轻声骂道:“只不过,你也太卑鄙了些。” 此刻楚子凯心是虚的,一听这话,下意识以为她知道了什么,紧张得浑身僵硬,只低声致歉:“昭昭,对不起。” “恶人先告状,陛下何时学会如此不君子的事了?”虞昭兴师问罪后,往楚子凯怀里一躺,释怀道:“那次分明是你先打的他,算了,不与你计较,此番便受了你这道歉,若以后再欺骗我,可不是这样简单了。” 得了这宽恕,可更大的罪名还在后头,楚子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了,满是愧意看着虞昭。 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虞昭稍稍疑惑。要知平日里两人独处时,楚子凯从来跟个话包子似的,不论粗鄙高雅,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少见他这般不爽快的样子,好似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自重逢以后,虞昭领教多次,深知现在楚子凯脾气变得古怪了,料到闹了这一场,恐怕南荣府也是鸡飞狗跳,笃定道:“你已经为难过我的家人了是吗?” “对不起……”楚子凯抵上她的额头,顾左右而言他:“我实在害怕,我怕是你自己跟着耶格岐走的,所以冲动了些,昭昭,你原谅我。” 语气弱弱好不可怜的样子,虞昭没想太多,点头哄道:“好,原谅你,不过待会回去,你要跟阿祖他们道个歉就是。” 楚子凯继续低声恳求:“今日先不回去了好不好?” “为何?”此话一出,虞昭立刻发觉不对了,头往后一仰,看清他带有一丝慌乱的神情,警惕问道:“南荣府发生了何事?” 楚子凯不敢看她的眼睛,复拥住她不说话。虞昭心瞬间悬起,不敢轻举妄动去了解,冷静下来,带着丝侥幸,问道:“是有人受伤了是吗?” 依旧沉默,楚子凯没有回答,那便是比受伤更严重的后果,虞昭明白过来后,愣住。环住他腰身的手忽没了半点力气,放开后直直垂下。 楚子凯被她这反应刺痛了心。固执拉起她的手再环了上去,急切道:“昭昭,别着急,还不知呢,我错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2章 哀痛 承恩妃正文卷第192章哀痛屋门被方才出去的人带上了,还是关不住外面隐隐约约的哭声,还混着风声,从门缝窗缝透进,屋中烛火随之摇摇,把沉默相对的一双人影照得落寞。 床上躺着的人无声,床前两人一人跪着一人立着,好像一切事物在这悲夜静止,唯独伤心独自暗暗蔓延,让失落感染所有人,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无声无息中,风好似把门推开了,其实并不是,原是南荣卫骁默默站在门口许久,担忧着虞昭,终于忍不住开门,想开口劝,欲语泪先流,最后所有话语只化作长长一口气,轻叹出来,无奈又悲哀。 这声音里饱含沧桑,听得虞昭心头泛起酸痛,又愧又痛,想到自家阿祖一生不易,被次次生离死别折煞得心灰意冷,百转千回好容易以为修来了福报,这样快又予他这般打击。 上天当真不公,他此生忠良,已是满头银霜,本该是苦尽甘来无忧齐享天伦的年纪啊,为何会落的这个局面,强忍着失女之痛,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国事家事操劳。 实在难忍辛酸,虞昭轻声劝道:“阿祖也去陪着祖母休息吧,我娘此生坎坷,就我这样一个女儿,把一切都都给我了,生前未能尽孝,她走后,若再放着她不理,又不替他照顾好你二老,我当真要遭天打雷劈了。” 南荣卫骁并没有离开,缓缓走进来,将虞昭扶起,语重心长劝道:“事发突然,阿祖知你心中悲痛,可不能只顾着伤心,万不能因痛成疾,若你再有个什么不痛快,阿祖和祖母,如何能受得住。” “孙女知道,阿祖放心。”跪了许久,虞昭的膝下剧痛,迈步都迈不开,躬着身忍着,问道:“闻家的人如何说?娘的归属到底是怎样安排?” 南荣卫骁答道:“闻晟答应将敏红儿的灵堂设在南荣府,只出殡之后,牌位入闻氏家祠就是。方才已经着人来看了日子,七日后出殡,为不冲撞你嫁往大楚的事,免哭礼,在日出之前发丧。” 虞昭越听越觉无力,只觉心肝被一字一句扯得粉碎,快呼吸不过来,眼前景象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再看那地上,泪湿了一片。 眼角余泪始终干不尽,虞昭放弃,终于转头看向楚子凯,长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问道:“陛下呢?眼下这局面,欲要我何时去大楚,可愿开恩留我在叶城一段时日?” 楚子凯抬手轻柔给她拭泪,侧面答道:“迎亲仪仗已经从京州出发,七日后到达边境。” 大悲之后就接大喜,连一天都不愿多施舍,他依然这般蛮横,悲切之中,参杂的愤怒被楚子凯这话放大引燃,虞昭忽觉再不想忍受他的这般不讲理的霸道,忍着膝上疼痛踉跄退后几步,避开他的手。 楚子凯抬起的手木木停在半空,气氛着实太尴尬,南荣卫骁无力看着眼前沉默对峙的二人,也不知该如何劝,于是又得一场令人难过的沉默。 期间,德娘带着人,把匆忙赶着新裁好的寿衣端过来了,在门外低声请示道:“老爷,寿衣备了,奴婢为大小姐装点,方才管家来报,说棺木也已经赶制好了,是否即刻就为大小姐设灵堂?” “即刻……”南荣卫骁答后,无力的叹了一口气,退让开来,对虞昭道:“咱们先出去吧,你回来之后这样久,滴水未进,长夜难熬,伤心过度恐怕也伤身,去用点茶点再回来守灵。” 虞昭木讷点头,迈步往外走,一两步就又停下回望,此刻虞陆躺在床上,熟悉的面容失了平日的哀愁胆怯,从来不曾见过她那般平和安详的样子,只不过那骇人的苍白颜色昭示她已是个无魂的肉架子了,一生飘零,寻着了根,失去这么些年的福分还没能享得回来,怎就那般决绝要弃了人世啊? 三日后就要入棺,七日后就要入土,虞昭不敢去想,上午还与她在一起谈笑,此刻怎就只能留七天了,这样短的时间,怎就要将她埋入那冰冷不见半点光的地下? 一想到那情景,崩溃再次控制不住涌上,虞昭无助走上前,握住南荣卫骁的手痛声大哭,此场景悲凉,惹得德娘和众丫头婆子也忍不住低声呜咽,南荣卫骁也再兜不住满心悲伤,低头垂泪不止,牢牢牵住虞昭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楚子凯跟随其后,想去拉虞昭的另一只手,刚刚触到,却见她手一缩,又避开了。 又是抗拒,让楚子凯心中发慌,坚持要去牵,虞昭再次甩开,冷声对他道:“如今南荣府起了白事,陛下九五之尊别染了晦气,不便待在府中了,今晚你回楚营吧。” 明目张胆的驱赶,南荣卫骁都有些畏惧慌乱,害怕楚子凯一气之下追究虞昭这无礼之举,刚要出言和解,却又听虞昭道:“陛下若怜悯,又或是有那么一丝愧疚,求您这几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安生陪我娘走完最后一程可好?” 一位至亲,一位至爱,虽不是楚子凯直接杀死的虞陆,可要她命的逼迫真真切切是他给的,如今虞昭纠结缠得心肺混乱如麻,难受得恨不能把心肠拉出来一一理开才好。 放下是觉没良心,恨楚子凯又实在恨不起来,虞昭真切希望自己能一个人静下心来思量,看能否能想出对策,让她清楚以后该如何面对这糟心局面。 或许是知晓虞昭心中是何想法,十分难得的,楚子凯收起这些日子的偏执作风,微微点头应允:“好,那朕七日后来接你,期间不来打扰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虞昭侧过身不愿答话,见此,楚子凯本还想说话,悻悻住口,失落转身往外走。 不一会儿,周围的护卫也跟着撤了出去,南荣府终于安静下来。月色清冷,跟府中沉闷死气的气氛相称,静寂无声,泪水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3章 让步 常言生死有命,人生于世间,不能从探知此生到底是个何命运,只茫然懵懂向前走着,总盼着蜿蜒之路的下一个转弯处,会迎来更好的生活。 若没有,就再盼,若迟迟没有,就再三期盼,期间积累了人情世故,磨砺了牛犊之勇,失去的和得到的来不及算清楚时,就闭上了双目躺下,以往的一切成了定居,终结于后人心头,再改变不了什么。 回望起虞陆的一生,实在让人哀叹,分明起始胜于世间万千人,得了个堂堂南荣府大小姐身子,却担了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奴婢之命。百转千回,终于得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一朝性命丧,繁荣泼天富贵中赤条条的来,辛酸苦辣中赤条条的过,无措匆忙中赤条条的走,空成了个让人唏嘘的例子。 要说她为何命苦?无人能解,是因坏事做尽得了报应?并非,此生从来都是人欺凌她,她对待一草一木都是那般小心翼翼不敢得罪,这罪名绝对与她不对头。 那就是心意不诚惹怒的神佛失了庇佑,可百善寺的尼姑不赞同此言,念道:阿弥陀佛,那位南荣敏红儿大小姐是心诚之人,隔三差五就来抄经祝祷……忽恍然想起,原她从没为自己祈求过什么,都是为了给另一人积福。 如此便有了答案,或许她把自己毕生的福报都贴了进去,以至于命数轻了,所以落了个凄凉下场。那得她福报的人是谁呢,世人不知内情,尽说纷纭,总猜不到正确的那位。 不过他们说的那些话实在有道理,虞陆一生凄凉,黄历算得都只给她七日时间了却身前身后事,实在是太过匆忙,不过紧紧凑凑办下来,却也差不多够用。她活着的时候总想着个委曲求全,死后丧礼却还要一律从简,为的是不要冲撞天朝与西番两国的秦晋之好,太不容易。 这期间,南荣府的大门紧闭,隔绝外面吵吵闹闹的世界,只自家几个人关着聚在一起伤心留恋,谁都不想再理会外面的纷争烦扰。 短短几日,悲痛让南荣夫人向来硬朗的身子垮了,每日悲歌伴着汤药吞下,入口的东西全是苦涩一味,清瘦得厉害。 南荣卫骁的头发一夜之间也全白了,除了自家府里的事,再腾不出心思理会边疆即将燃起的战火。戎马一生,意气风发的战神终于服了老,收起年少时的赤忱之心,将沧桑化作一封辞呈递上,表明意愿,尽数交出兵权,余生打算陪着自家夫人平静安稳过完就是。 洛枝虽没参与,却是知情者,心中愧疚,又见事情压根挽回不了什么,付出那样大的代价,虞昭终究还是要离开,不愿面对,越发把自己神识封闭起来,每日浑噩,不知春秋冷暖,有时竟连虞昭都认不得了。 种种一切,虞昭看在眼里,忧在心头,连日来的悲伤耗尽了她的精力,不欲让自己情绪外露惹他们更伤心,除了第一日崩溃实在难忍,后来的泪水,都是憋在晚上独自守孝时偷偷流,尽力撑着身子帮着料理好一切。 情绪积郁在心,当真起了疾,时而一阵阵刺疼,夜风时常吹得浑身冰凉,虞昭也不愿在孝服外多添一件披风,坦然受着,如同在给自己一点惩罚。好在这痛倒有些作用,能让她清醒下来想事情。 虞陆出殡当日那个清晨,残月未消,街道被清理得十分干净,队伍浩荡,却听不见一点哭声,所有人身着素衣,默然向着郊外前进。 南荣夫人不顾病痛,坚持要下床跟着,杵着拐杖吃力的走,虞昭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两人都失魂落魄,如两个木头人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行至路中,天边翻了鱼肚白,红红的朝霞映满天,把素衣都照得发红了,虞昭看着,在心中悲叹,老天不愿赏脸,如此悲伤的日子,竟是个大好晴天。 南荣夫人低头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停下嘱咐道:“委屈敏红儿绕绕路,大楚来的第一批娉礼,今日要到,别在路上遇见,会冲撞了。” “不必,”虞陆生前活着本就受了不少委屈,死后还要如此,虞昭心中不愿,摇头道:“死者为大,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冲撞了。也是他们不体谅,不该让娘让路。” 队伍遂继续按原路走,好在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遇见什么。 下葬时,楚子凯派冯运过来慰问了,虞昭才知晓,是他有意避让了,那些聘礼都停在远处没动,只等丧礼完毕虞昭除了孝带,才继续往叶城前进。 回程时,果然就望见,路的远处乌压压一片人,带着系满红绸的娉礼,驻足在原地等候。 两队人马遥遥相望,一红一白,对比鲜明,是悲是喜,虞昭感知得清楚,毫不犹豫便知晓,还是前者占了上风。 本按照规矩,白事过后,不该这么快就引喜进门,可是大楚为尊,楚子凯要如此,那就得如此。无论有多难受,让步的注定是南荣府。 一回去就刻不容缓,南荣卫骁立刻吩咐府中人纷纷脱下素衣扯下哀帘,府中一切又恢复了常态,唯独人们脸上泪痕未干,又神色如常好似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 虞昭伪装不起来,疲惫极了,一回来就回屋子里坐着发愣,直至有人来请,知会楚子凯来了。 虞昭不愿换衣不愿上妆,直接起身出去,南荣夫人看她依然穿着孝服,吓了一跳,过来拉着她,一边把她头上孝带取下扔地下,一边低声道: “和宁,不能啊,今日下午大楚宫中礼官就要来宣册,你不能穿白衣裳。” “可是我不愿迎合了。”虞昭说话,像是在回答南荣夫人的话,目光看的却是楚子凯。“陛下,此事南荣府不敢问责什么,可我难受是真的,但是否能请求您体谅,宽限些时日,让我亲自看着南荣府一切平息后,再行和亲之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4章 心灰 承恩妃正文卷第194章心灰分离了这几日,楚子凯无一日不牵挂想念眼前这人,担忧也是必然,每日都担心虞昭一气之下让先前定好的事出变故,今日终于见着了,果然听她提了,且说话的语气显而易见又变得生疏了。 自知理亏,楚子凯却不愿依从她要再留下些时候的想法,眉头不由皱起,耐心劝道:“昭昭,先前说好的七日,眼下一切都备好了,委屈你了,就不变了可好?” 虞昭默然不答,许久,只说出低声一句:“可先前我娘好好的,她现在死了。” 说是不怪罪,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怪罪,可虞陆的死,楚子凯确实逃脱不了干系,无力反驳什么,只能与试图与她论利弊。“大楚百姓皆盼着你过去,解了寒疫之苦,若再推迟,便没了……” “便没了让我名正言顺嫁过去的理由是吗?”虞昭冷笑一声,摇头打断,语气里满是嘲讽:“说错了,从前你们就拿我当幌子,如今我再过去,依然是个幌子,从来都是骗局,何谈名正言顺?” 此言过激了些,且关乎了大楚密政,一旁跟随楚子凯前来的文渊反应迅速,立刻请了南荣夫人和南荣卫骁等人出去。 门严严实实关上了,楚子凯这才急切道:“昭昭,我对你是否真心,你心里最清楚,你现在不过是气我逼迫了你娘,让她跳下了楼台,可我本无此心,我也很愧疚。赔罪是必然的,我答应你,你跟着我回去了,要何样的赔罪,咱们慢慢谈。” 诚恳的认错张口就能说出,可虞陆永远回不来了是事实,如何能做相抵,虞昭不能接受,缓缓转身,背对楚子凯,望着桌上的阖家福钟,暗自落泪不做回应。 越是安静越代表着劝说无效,若是虞昭能情绪爆发与楚子凯争执对骂几句,那只算得上生气,哄好只是时间问题。z 最怕她将伤痛独自憋着忍着不说话,不愿发泄出来,淤积在心头只会越发在意,渐渐就成了个永远解不开的结在那,这便是下了决心的反应。 楚子凯忽再次感觉到了危机,知虞昭性子向来刚烈,此番虞陆的死是自己间接造成,她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这个念头在楚子凯脑中浮现,当即让他慌了心,慌了心,便也不自主乱了言语,急切想为自己辩解辩解挽回什么,可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昔日洛原,你刺父皇那一刀,让他痛不欲生的死去,我不也从未与你追究过……” 一语惊了在场三人,楚子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有些后悔,但垂头丧气不愿多做任何解释,确实是在乎的,只不过怕先前说出来会让虞昭不痛快,此时见她起了悔意,倒觉得一事抵了一事,从此又平过来了。 虞昭听了这话,则是一头雾水,源帝挨的那一刀,怎牵扯上虞陆坠楼一死了?实打实分明是虞程自知无力回天为了报复拼死刺的啊,不过当时知道真相的,只有几个源帝的心腹护卫,和…… 虞昭转身,疑惑的视线落在文渊身上,平和地问楚子凯:“谁跟陛下说的?” “所有人。”楚子凯垂着头,并不知虞昭此刻在看谁,失落答道:“冯安,文渊,甚至……耶格岐。呵,其他人也就罢了,他为何会那般清楚,若不是你亲口告诉他的,耶格岐为何会知晓?” 言语间夹杂的那一声不明所以的冷笑才真是如刀子般直插虞昭胸口。她实在难以置信,楚子凯竟能以此莫须有的事情衡量南荣府的天降横祸,眼下那便不止是追究谁的责任的事了,作为二人情意相通的桥梁,算是彻底崩塌了。 文渊屏息静气,被虞昭的视线看得心虚,满头大汗视线闪躲不敢看她。虞昭暗自在心中拍手称绝,竟然此刻才明白过来,源帝的计划里,还有此宗事,处处留痕以假乱真,死了都不愿意放过她,誓要开出一条大河划清她与大楚的界限。 最让虞昭觉得可悲的事可不是因源帝如何如何了,虞昭收回视线,看了眼楚子凯,忽觉嘲讽,满心悲凉,哀笑一声叹道:“陛下居然信了……” 再多悦耳的海誓山盟,承诺保证,只要掺了怀疑在其中,往往只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将其击得溃不成军。 那天楚子凯的承诺,仿佛还在虞昭耳边未散呢。‘此事若一辈子无凭据,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别人怎样说,我只信你。’ 到头来,依旧无凭无据,只因旁人的几句谎言,竟然还是被他猜疑了。虞昭心中十分难过,心渐渐沉下,再不愿对楚子凯从前的话留存何幻想了。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不过是高兴时随口一说哄哄人罢了。虞昭明白过来,缓缓点头如同释怀一般,神情漠然绝望道:“我无力给出什么证据,陛下相信了他们的话,认为是我杀了先帝,那便是吧,你要治罪,那就随便吧。” 这话中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只要耳朵不聋,谁都意会得到,楚子凯明白,虞昭这样说,便是否认了,惊慌失措抬头,却见她满脸决绝却将伤心收敛,心知不妙。 “文渊!”慌乱至极,楚子凯迫切想确定真相为何,下一刻,眼神凌厉看向文渊,厉声质问道:“事情到底是如何,你是否欺瞒了朕?” 文渊愣在原地,犹豫片刻,踌躇着跪下,放下佩剑俯身不说话,做请罪状。“陛下恕罪,先帝圣喻,臣等不敢违。” 如此这般,真相不问他人也便明了了,虞昭无罪,是楚子凯犯了错又冤枉了人,予与她双重伤害,内心被慌乱侵蚀,连忙看向虞昭,致歉企图挽回:“昭昭,对不起。” 认错认得永远迅速,楚子凯也从来愿以满怀温柔去弥补,他倒也算得上个敢作敢当的人。可能得原谅否,并不是由他敢作敢当就可以说了算的。 所冤枉之人是最受不得冤枉的虞昭,信任一说再次破灭,她分得清楚了,此刻他所给的道歉承诺,如同漂浮在洪水之中的稻草,空给人希望,实则没有任何作用,宁可被痛苦淹死,再不想费力伸手去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5章 决绝 承恩妃正文卷第195章决绝原不止一次听虞陆说过,人心疼得久了,熬过来也就麻木了,麻木了也便不疼了,可虞昭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算熬过来了,反正知道现在一定不是那个时候,因为疼了这么多次,此刻依然痛得让人恨不能将这颗心挖出来丢掉才好。 “我说呢,原是因为这个。”虞昭轻声叹了一句,如大梦初醒,世上只两事,她绝对不能忍受,冤枉和欺骗,相比起来,前者更让她觉得委屈。而与楚子凯交了心,被他冤枉,更是在她心头添了丝悲哀。 “陛下这质问,倒是让我想起又明白了许多事,丰阳那场追杀来得莫名其妙,看来我没猜错,陛下曾经,原也是对我起过杀心的。” “不是的,昭昭,”不信任换来的自然也是不信任,风水轮流,也轮到楚子凯受冤枉了,他心慌愈烈,在忙着解释:“我只知那些想杀你的人,确实是东宫的,却真的不是我派去的。你相信我,我不信你是我不对,你别生气,等咱们回去了,你再找我算账好吗。” 他的解释还能信几次,虞昭心中没个答案,摇头讽道:“我能理解,陛下固执要我回去,无非是不甘输给耶格岐罢了,明说就是,何以说些要互信之类的虚无之谈呢?” 心痛催得眼泪实在忍不住啊,虞昭犟着不愿示弱,失落转身,想要离开,楚子凯慌忙追上来拉住她。“能理解什么?就算有无耶格岐,你都是我的妻,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错了。” “陛下确实是错了。”虞昭轻轻拂下楚子凯的手,袖子一抬把眼泪擦干,语气变得出奇的平和,淡淡没有一丝波澜。“你我之间既有了疑虑,便是无信任。是因无信任,才间接导致我娘命丧于那日。结发夫妻两不疑,你我这般,既是存疑虑无信任,何来夫妻之谈?” “昭昭……”最后一句话让楚子凯瞬间警觉,他实在不敢猜测其中代表着什么,目不转睛盯着虞昭,声音微颤问道:“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虞昭神情冷漠,用力甩开楚子凯的手,可内心悲切难忍,让她步履恍惚,艰难走过去扶着桌子站稳后,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孝带,细细整理平整,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绑在头上。 她虽并没有明说拒绝,可这举动看得楚子凯没来由的心慌,脑中飞速思量想对策,试图给她缓神的时间以做弥补:“你忧心南荣府,我许你多留些时日,咱们的婚期延后就是,你在意天女一说,我就不以任何理由,只为娶你而娶你。” 高高在上如他,终于学会退步了,可为时已晚,虞昭依旧如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对着虞陆的画像跪下,冷声答道:“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我母七日前才亡逝,依例也要为她守孝三年,近日出嫁,实在不该。天下人不知她是我母亲,但心性如孩童的洛枝公主也待我如亲骨肉,我若抛下她一人远去,留她孤苦无依,也算不孝。” 此言将楚子凯心砸得钝疼,方才都是雾里看花打着商议的名号在周旋,虞昭这话便是捅破窗户纸表明态度了,不留一点余地告知,不愿嫁了,且有了正当理由不愿嫁。 政谋军事老百姓看不懂,全凭统治者一句话行事,分不清什么英明公正,只要国泰民安,便都觉是好的。可百善孝为先,这通俗之理世人都懂,一渲染起来,人情冷暖最能拉动人心。 虞昭说出那话,便是要用这理由来亲自抗拒楚子凯的和亲之说了。惊愕痛心之余,楚子凯十分费力维持着清醒,算是真的看清了虞昭这次铁了心要抗拒,若她自己没有意愿,要以尽孝守亲之名义掀起风波,不怀好意的耶格岐再以此推波助澜,确实能鼓动世人与自己对抗一番。 来日方长,推迟事小,可是个何样的期限,楚子凯没有把握能控制在自己接受的范围中,若真让虞昭争取个三年五载,先不说最后两人婚事最终是否能成,反正楚子凯尝过相思之苦的煎熬后,自认独自熬不过这么长的时间。 若虞昭固执着永远不跟自己回去……楚子凯想到此处,便能感知得到,绝望是何感受,暗自发誓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有一点发生的可能。 爱念与执念驱使,倒让楚子凯沉下慌乱的心,咬牙决定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绵绵之痛不如一时尽数了断来得痛快, 风浪平复又起反复无常,谁知下一次是否就将两人拍散在汪汪大洋之中再寻不到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其余一切都算不得问题。总之楚子凯不能容忍再留一点风险。 思虑完毕,遂不打算与虞昭做何商量了,楚子凯直接冷声吩咐道:“文渊……” “臣在。”跪在一旁许久的文渊立刻答道。 “欺君之罪本不可恕,朕此次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楚子凯眼神狠了些,冷声下令: “传凌锋,调洛原军出关,驻扎叶城以东,你即刻带兵驱逐西番兵将,暂时关闭大楚西番互市,谴使臣入西都交涉,叶城从此为大楚管辖之地,能纸上定局自然是好,若国王分不清轻重,朕绝对不惧烽烟四起!” “臣遵旨。”文渊拾起佩剑,拱手答道,领命过后,匆忙退下去传令。 寥寥几句话,就能决定西番一国命运决定了,这不讲道理的手法让虞昭快习以为常,气得握紧双手,咬牙问道:“你就只能以强权逼迫吗?从不管牵连的是否为无辜。” “为你好。”楚子凯不再小心翼翼,大步走至她身旁,强硬将她拉起抱住,一手扯下她头上的孝带扔在地上,埋下头倾诉难受:“昭昭,我知错了,付出何代价都没你拒我千里之外来得痛苦,已是极限了,你行行好,再不要折磨我了。” “陛下,我何曾有本事折磨你啊……”只说了这一句,虞昭便再未吐露出一个字,两人沉默相拥,隔着皮肉的两颗心有力跳动着,分明是相许的,历经了这些事,却变成了,离得越近,疼得越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6章 僵持 承恩妃正文卷第196章僵持那孝带被楚子凯扯下,再次弃在地上,虞昭却再无机会将它捡起戴上了,此次楚子凯当真横了心,出手狠辣,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强硬把虞昭带入了楚营亲自看管。 长了教训,楚子凯再不敢放松一点警惕,后脚就下了令,除了南荣夫人偶尔独自可进楚营见一见虞昭之外,连文罗都不能去看她一眼。 边疆的大军早就蓄势待发,那天得了命令,气势汹汹越过归人湖,天朝之师威名依旧,金刀战鼓从未钝锈,所向披靡。西番兵马不敌,节节败退,不过半月,便退出了叶城以外。 另一头,还有晏陵在虎视眈眈,西番百姓提心吊胆仓皇不知这忽然与大楚战火燃起的缘由,尝到苦头后,终于不做反抗了,都将希望寄托在南荣府。 盼望着或请老将军出兵抗敌,或请和宁郡主以和亲之宜灭下烽烟,战与和都好,只盼这太平日子快快回来才好? 日复一日,却迟迟等不到和亲之日定下的消息,又蓦然听南荣卫骁放出话,兵权早已上交与国王,此刻南荣府与战事再无瓜葛。 重臣之名除去,空有个爵位加身,名震西番的南荣府,此刻亦然变成了不过一持有治理权的寻常富商之家。 闻此消息,百姓大惊,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只得盼哪一天醒来,和宁郡主出嫁的日子已经定下,楚军也带着刀剑尽数退出境外,皆大欢喜一如往常。 还是日复一日,好消息总盼不来,坏消息不请自传,晏陵的战书正式下达,眼见西番被大楚晏陵两面夹击,百姓满心忐忑,无助等待未知命运的到来。 南荣卫骁卸下满身兵权坐在府中,成日里只对着账本打交道,不过到底存世多年,头不抬起也能眼观一切,对如今外面的形势心如明镜。 要说他不忧心西番命运?绝不会,到底他年少时也是为护国抛洒热血的忠义之辈,就算年老无力,也绝做不到倚老卖老大两手一甩冷眼旁观烽火燃山河。 可老骥伏枥,无力再拿起兵符征战四方,就只能试着从和亲之事上做思想。 楚子凯执着得很,虞昭也倔着不松口。两人僵持着谁都不愿先做退步,现实残忍,南荣卫骁深知傲骨不敌锋刀的道理,如此下去伤的只会是虞昭,虽不情不愿,可心中明白,此番得虞昭受受委屈低头,与楚子凯解了别扭,才能终结一切事端。 打定了注意,南荣卫骁亲自托人递了信给楚营,求见楚子凯,表明可帮忙说服虞昭之意,后满心无奈静待召见。 近日战事国事天下事都多,楚营之中,将士们连连大胜,闲下来开了几轮庆功宴了,楚子凯依旧还在为处理各项后续事宜繁忙,一天到晚看折子,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月都是如此,楚子凯每晚满心疲惫回营帐之中,想找虞昭求求安慰,就见她已经将被子一蒙,缩得远远的睡着,满身竖着刺丝毫不给他交涉示好的机会,越发失落。 半月后,局势大致稳定,楚子凯终于才腾出空闲来,迫不及待要与虞昭亲自谈谈,还心存了侥幸,希望留她独自生了一段时间的气了,或许此时好受些了,如何吵闹问罪都没关系,只要能劝得动了就行。 满怀期待进账,却见虞昭不知从哪拿到把剪子,正在绞头发,手上一点都不留情,那一丝丝乌黑落地,看得人触目惊心。 见此情景,楚子凯大惊,几步上前夺了虞昭手上的剪子,不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虞昭一头如瀑的青丝散下,望着地上的缕缕秀发,身为女子,何尝不是心疼的,却倔着强撑忍着难受,坚决道:“我不嫁你!” “所以你想如何,绞了头发当姑子?”楚子凯气极了,冷笑一声,一手用力将那剪子折断扔出,捏起虞昭的脸与她对视:“昭昭,谁都聪明不过你,你却只在我这犯天真,耶格岐不放你走,我都能把他整个国端了,你想要出家?我倒要要看看那个寺庙不要命敢与我作对收了你。” “我跟你回去……”虞昭不是不知外面的局面,也知与他僵持不下也不是个办法,深思熟虑后才下定了决心。“从此只待在大楚寺庙之中为家人祈福,这样,你扯下的天女之谎也圆了,我也无机会与耶格岐有瓜葛了,也让你不甘消散了,出了红尘不会再嫁脏了身子,任何顾虑都没有了,此生你我都清净!” “我不是因为任何缘由而要你跟我回去。”楚子凯蹲下与她视线平齐,满心可惜捡起地上的发丝,心疼握住,将语气放柔耐心哄道:“不闹了好吗?何事我都愿听你的,你不愿在你娘孝期内行大婚之礼也行,就先跟着我回去,等三年之后补上就是。” 虞昭再次重复:“我跟你回去,但我不愿嫁你了。” 楚子凯面色骤然冷下,气得胸口起伏剧烈。“你要进寺庙躲着?行,但我要把话放在前头,我是个俗人,可办不到每日见不到你碰不着你。到时候忍不住了,跑去菩萨面前做了什么,遭天谴的可是你与我二人一起。” 又是无耻荤话,虞昭听得心中是气,眼风带着警告刮他一眼,气道:“既然只是为了泄欲,闭上眼睛谁都一样,你一声令下,有的是人往你身上贴,便滚开!不要缠着我!” “不一样。”楚子凯心里难受,怒火攻心需要发泄,想变本加厉气回去,做副轻挑样子,握住虞昭纤细的腰肢,继续说混话: “我原就说过,你腰肢软滋味好,那些后妃们没一个有你这勾人的本事,我就是喜欢你这款能让我欲仙欲死的身子,勾得我戒不掉,别说躲进庙里了,就算你入了风月勾栏之地,朕也不惜当个昏君与你夜夜笙歌去,所以你给我想清楚了,若做出何傻事,就不要怪我拉着你一同违大礼遭世人唾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7章 打架 承恩妃正文卷第197章打架即使楚子凯这一派无赖模样虞昭平日里也没少见,可此时怒火还是被他挑得高高的,直想一巴掌朝他扇过去,眼见楚子凯得寸进尺手开始不老实往自己衣襟里伸,虞昭不愿继续忍受,一脚抬起把他踢开。 楚子凯此刻是蹲在她面前的,又不曾设任何防备,被她轻轻一脚踢在地上坐着了,懵了,反应过来后,别说天子之威大损,只觉身为男人的威严都没有了。咬牙道:“你放肆!” “滚开!”虞昭失了耐心,不欲与这无赖多确实说话,迅速起身,想走开,低声甩下一句:“当日眼睛瞎了才……” 话还没说完,却见楚子凯顺势躺下,伸出长腿一扫,虞昭没能躲过,被他绊倒,营帐内铺了上好的蜀褥地毯,软乎乎的,加之被他手臂的力道一阻,倒是没摔疼,只不过躲不掉了。 待虞昭倒地之后,楚子凯迅速一个翻身,欺压上去,微怒道:“什么都好,只这张嘴永远学不会该如何说话,我看你眼睛瞎不瞎倒是次要,嘴哑了才能算得上齐全!” 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不安分,见楚子凯纠缠不休,虞昭脾气上来,也不愿示弱,明知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倔强伸手与他撕打在一起。 无奈力气小,虞昭样子做得再厉害,只能靠手指甲呈呈威风,楚子凯更惨,虽修得一身精炼武艺,却不能真的发力打她,只能憋屈地做做防备,被抓了个花脸,先输一筹。 混乱之中,楚子凯终于找准机会,反手将虞昭拦腰制住,往下翻让她俯下身子,掌上控制着力道往她臀部打去。“学不乖是吗!总要让你付出代价。” 没用多大的劲,一点都不疼,却让虞昭惊怒,杏目圆睁不可置信,只觉受他鞭臀太过屈辱太伤自尊,顾不得尊卑礼法,大声警告道:“楚子凯你个无赖!你放开我!” 外头的冯运才刚走至帐前,就听有人直呼皇帝名讳,这带着哭音的软软声音比轰雷还惊世骇俗,冯运被这一喊吓得腿脚发软跪下。“陛下息怒啊——” 闻声,楚子凯手上动作停下,皱眉问道:“何事?就在外说。” 趁此机会,虞昭身子一滑挣脱出来,手一得了自由,就抬手一巴掌朝楚子凯扇过去,可怜兮兮挂着泪花怒骂道:“无耻!” 无端挨了一巴掌,楚子凯更是气,再次强硬扑上去,把虞昭压在地上,滚了两圈制住她的手,大手掀开她的衣襟,一口咬在她锁骨上,报复了回去。 外头冯安不知里面是何情况,听令回禀道:“是南荣家主求见,先前递了求见的信函,因陛下忙碌未曾来得及回复,此刻他人就已经在营外候着,陛下可要召见?” 这消息终于让帐中打得难分难舍的二人停下了,一听是南荣卫骁来了,虞昭连忙推开身上的楚子凯,站起整理了下衣物,起身想往外走。 却觉腿上一软,被楚子凯一手拉回,再被他报复似地啃了一口嘴,这场架才算是彻底打完了。 楚子凯有心要重新立威,带着虞昭去榻上坐着,压下被她眼角泪花激出来的心疼心软,黑着脸凶凶警告道:“我去见他,你给我就在这等,待会儿回来看我再怎样跟你算账!” 虞昭气鼓鼓地转头,反正此时是拉不下面子求他,又实在想见阿祖,憋屈得难过极了。 她什么心思楚子凯看得一清二楚,就是要给这纵坏了的猫儿一点颜色看看,故意吊着她胃口不理,朝外吩咐道:“冯运,着人进来看好她。” 冯运应声而入,毫无防备迎面就看见楚子凯脸上好大一个红巴掌印,还有脖子脸颊处的丝丝划痕做陪衬,大惊失色跪下。“陛下,您这……” 算了算了,不敢问不敢问,且看虞昭发丝凌乱却丝毫未伤的情形,堂堂天子敢情这是让女人给打了,谁敢明目张胆去提这壶不开的水,冯运悻悻住口,躬身请道顺便岔开话题: “陛下请吧,想来郡主也到时候该用膳了,今日采办处买到了上好的鲜鲈鱼,已经给您清蒸上了,待会可准备着与陛下一同享用。” 虞昭堵着气,侧身冷漠道:“不与他一同!” “吃饭不在乎,”楚子凯冷哼一声,靠近与她咬了咬耳朵:“睡觉一同就是了。” 语气无比嚣张,逃得却十分快,楚子凯放下话,不去看虞昭对此言作何反应,赶快起身疾步掀帘出了帐子,冷着脸往会客的营帐走去。 冯运跟在后方,不时侧头看着楚子凯脸上明显的巴掌印,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知。 快到时,为了不让大楚天子一世英名受损,冯运终于忍不住,冒死提醒:“陛下,您这……脸上的伤。” 先前只顾着气,楚子凯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环顾四周,快步去前方一水缸子前照了照,上面挂上的彩可不是十分明显。 马上就要见南荣卫骁,楚子凯忧虑,闷声问冯运:“实话实说,朕这样子见客,有无大碍。” 冯运答道:“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冯运先讨好道:“陛下您与郡主是要成婚的,按理说,南荣大人也算不得不是外人,所以面容受损无大碍……只是追究起缘由的话。” “会怎样?”楚子凯火气本来就大,见不得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不耐烦催促道:“有话一次说完,吞吞吐吐耽误时间。” 反正楚子凯方才发话了,要实话实说就实话实说,冯运胆子稍大,跪下答道:“只是会没面子。” 继而,给了解释:“打女人的名声本就丢人了,关键是,还打不赢。” 一字一句化作针,狠狠往楚子凯心上扎去,楚子凯呆滞着望着水中的倒影,连发怒骂放肆都忘了,见此,冯运尽力憋着笑,咬着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却听旁边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不可思议:“陛下与和宁,打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8章 关键 承恩妃正文卷第198章关键这下可好,面子什么的,算彻底没有了,楚子凯破罐子破摔,深呼一口气立起身子,尴尬地对南荣卫骁笑笑:“南荣大人无需担忧,朕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她那性子,无大碍。” 这话本没什么,可若配上楚子凯的身份听起来,那就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南荣卫骁粗略看了看他脸上的伤,不由皱眉,道:“不应该的,和宁性子平日向来柔和,若不是有人蓄意挑衅,她绝不会出手。” 可不是楚子凯先动手动脚又动嘴的,但楚子凯认为与那般她动手动脚是天经地义,何况是也被她的绞头发之举气到了才会如此,又觉有些委屈,失落告知: “平日是柔和,就是倔,今日朕一进去,见她不知从哪拿了把剪子绞头发,闹着要当姑子去,把朕气着了,所以与她拌了几句嘴。” 闻言,南荣卫骁惊讶一瞬,叹了口气点头:“那是她先不对,陛下可有时间与老夫谈谈,等会儿我再过去劝劝她。” 能有人帮着劝劝再好不过,楚子凯见南荣卫骁此刻的态度,好像是承认自己这个孙女婿了,稍微觉得安慰,点头答应:“自然,实在惭愧,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请吧。” 两人并肩而行,恰好旁边有人端着膳食路过,楚子凯转头看了看,嘱咐冯运道:“你不必跟着,去看着她好好吃饭,朕与南荣大人议事,设酒席自饮,不陪她了。那鲈鱼她爱吃,都给她端过去,放了醋的菜色都留下,她不大爱吃酸的。” 一桩桩大大小小的事情,无一不透露着楚子凯对虞昭的在意,南荣卫骁看在眼里,稍微放心,感慨道:“她此生遇见陛下如此疼她,不知是福是祸。” “取决于她,”楚子凯纡尊降贵,亲自上前为南荣卫骁打帘子,答道:“朕只知将满心爱意付诸于她就好,或许有时做事做得有些过了,此后会尽力克制,若她能如从前一般给朕报以回应,朕与她都是欢喜的。” 不夸大话,不哀声载道,不卑不亢,是让南荣卫骁十分满意的答案,遂受了楚子凯的示好,率先进入营帐,已是定局,那便不必多做姿态示威,不如抽出时间为虞昭探探今后在大楚要行的路。 另一头,虞昭被人看着,没能踏出那营帐一步,见冯运过来时那笑嘻嘻的样子,便猜到南荣卫骁与楚子凯聊对头了,心里有隔阂未消,十分不是滋味,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 旁边一个小侍女侍奉着倒茶,不小心没拿稳茶壶,水流了满桌,不仅毁了桌上的菜肴,还把虞昭惊了一跳,碗都没端稳摔在了地上。 冯运手上拂尘立刻就抽向那小侍女,厉声斥道:“怎么做事的?惊扰郡主用膳,我看你是皮子痒了。” 那宫女好似被吓得不轻,跪下磕头求饶,身上还不停颤抖着,虞昭擦了擦身上粘上的茶水,随口道:“算了,不必计较,反正我吃得差不多了。” 冯运连声答是,吩咐人来打理了桌子,又对那奉茶的侍女道:“还不再去沏一壶茶来,给郡主消食。” 听了吩咐,那侍女不敢耽搁,慌慌忙忙出去了,虞昭看着她慌得路都走不好的样子,心下奇怪。她虽犯了错,自己也没说要怎么样,为何吓成这个样子,谨慎问道:“那宫女是何许人?” 冯运笑着答:“郡主身边伺候的人,那都是陛下亲自挑选上来的,大多为家世清白的孤女,一层层考验了忠心,又让人拿不住把柄短处,这才敢放心给您用。” 难得楚子凯在这些地方费心,虞昭面前不为所动,实则满心纠结,一想起他先前的怀疑,与丰阳那场刺杀联系起来多么的有道理,又是难过又是气愤,拿着丝巾擦了擦嘴,完毕之后摔在桌上闷闷不乐。 门帘忽被人打开,虞昭转头看清来着是谁,惊喜起身:“阿祖今日怎想起到楚营来了,先前祖母来都不见你一同跟随。” “我在家给你备嫁妆呢。”南荣卫骁笑答,暗暗打量了一番,见虞昭除了多了几根短头发,其余地方丝毫未伤,松了一口气。 虞昭上前扶着他坐下,闷闷问道:“您觉得我该嫁去大楚?可……” “后果必有前因,不提伤心事了。”知道虞昭还对虞陆事耿耿于怀,听她又要提及,南荣卫骁连忙打断,又无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再无其他更好的办法,如今就算陛下收了主意放手了,将你留在西番,你也是天子点名选中过的女子,谁敢擅娶,莫不成还真打算弃了红尘念经去啊?” 虞昭正想倔着答去就去,却见南荣卫骁率先连连摆手否认:“不成不成,我若纵了你如此,你祖母还不得跟我拼命。” 虞昭不知该说什么了,心头实在愧疚,虞陆忽然离去,太过悲痛,心中放不下,不愿原谅楚子凯,再加之后来得知被他那样怀疑过,更觉得失了信任离了心,所以一直竖着刺不服软。可未曾想到,南荣卫骁竟这样坦然接受了。 南荣卫骁看她神情,便明白她纠结是为何,缓缓道:“其实当日陛下并未逼迫太甚,你娘那般极端为你做她所认为的好打算,恐也是知道了什么。我与你祖母,还有闻晟,原瞒着你与敏红儿,可能是闻晟心思不够缜密,无意间透露了什么,让敏红儿察觉了,她才不愿惜命。” 这话让虞昭糊涂了,虞陆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不肯惜命,此生好容易苦尽甘来,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她命都不要了吗?连忙问道:“是何事?阿祖和祖母何事需要瞒着我?” 南荣卫骁压下眼底悲色,仔细为她讲述着。 “王太子想留下你,同你娘一起请了赢侠客出山,他见多识广,却无意间发现敏红儿身患黑水肿。” “为让她宽心过完最后日子,王太子只偷偷告诉我与你祖母的,再有就只闻晟知晓了。” “此病除腰疼和手脚脸部时常肿胀之外,并无其他症状。寻常医生只道是气虚,我年轻打仗时曾见过,得了这病的人,最终失禁带血,患上之后,本就活不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199章 鲜血 原有这层缘故,虞昭惊讶的同时,也在仔细回忆,想起先前与虞陆重逢之时,她的眼睑手臂确实微微肿着。当时不曾知晓这缘故,只以为她真是长胖了,如今细想,可不是,她忧心自己是向来茶饭不思,何有机会长胖呢。 得知真相,一时难过涌上,好在这病痛夺命之说让虞昭内心折磨人的纠结少了些,可能虞陆真的是因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带着拼了性命一搏的心思,才如此果断跳下了那楼,如南荣卫骁所思所说,楚子凯的逼迫,算不得是致命一击。 这消息算是给了虞昭个原谅他楚子凯的缘由,可她却堵着气不肯放,毕竟被冤枉杀了源帝是事实,那种不被他信任的感觉十分难受,虞昭不想那般轻易就松口让这事就此过去,还是别扭着不表态。 南荣卫骁继续劝道:“阿祖是男人,比你看得清楚些,理解陛下的想法也能透彻一些。一个男人此生最在意两样东西,功名与心爱之人。这天下便是陛下的功名,你便是他的心爱之人,万年难逢一幸,在他心中,竟是后者重于前者。” 若细细思量这话,确实如此。如眼前形势来说,守住大楚江山是楚子凯的责任所在,而吞并西番壮大疆域便能成为他人生中记入史册流传千古的功名,楚子凯此刻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叶城,昭示着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表面上看,他是为了虞昭而举兵侵略西番,换一个层面看,在攻破叶城之后就选择按兵不动,可不也是因为顾忌着虞昭而止步于此。 意会到南荣卫骁一番话的道理后,虞昭心结稍稍释怀,紧皱的眉头随之舒展了些,见此,南荣卫骁也展颜,转了话题,低声笑道:“分明是喜欢他的,还打得那样狠,手法倒跟你祖母年轻时有得一拼。” 回想起方才忽挥楚子凯的那些巴掌,虞昭自省吾身,承认心中稍有一点点愧疚,却暂时不愿认错,低声埋怨道:“眼下我还没嫁过去呢,阿祖便替他来问我的不是,此后你有了孙女婿了,对我的疼爱,也要分一半出去了是吗?” “想什么呢,才不会呢。”虽被埋怨了,但从虞昭这话听得出,一番劝说算是让她松口了,南荣卫骁目的达成,放下心悬石,朗声开怀,笑过之后又低声道:“打得好,就是要让他知道,咱们家姑娘再柔弱,绝不是好欺负的,只是以后要注意分寸,别打在让人看见的地方才是……” 门帘外的楚子凯耳力极好,一直偷听着里面人的对话,待南荣卫骁调解成功后,好容易心情舒坦些了,转耳就听他一本正经教虞昭如何整治自己,心情甜蜜又复杂。 听得正得趣儿,外头侍女端着茶水走近,行礼道:“参见陛下。” 这下暴露了,楚子凯镇定自若,整理好仪容,若无其事掀开帘子先进去,对上虞昭躲闪不自然的眼神,脸上忍不住笑盈盈的。“到底是南荣大人知情达理,只盼您能多与她谈谈心开导,若不然,下次回了京州又来一遭,朕都不知该找谁说理去。” 明里是夸赞南荣卫骁知情达理,暗里就是变向嘲讽虞昭小气了些,虞昭本想装听不懂,奈何脸皮薄经不住调侃,低声回怼道:“装可怜装到我家长辈面前来了,你那横扫千军的气势呢,就如此不堪一击,被我这几爪子抓没了?” “您看,”楚子凯指着虞昭,语气不平对南荣卫骁抱怨:“让着她,她就觉得是朕懦弱,罚她更是让朕难做,不知该怎么伺候这小祖宗。” “是和宁任性,也该赔罪。”南荣卫骁发了话,说明要让虞昭退步,掐灭了又一场争执的苗头。 实则不然,能得天子无意间一句“小祖宗”的玩笑之称,足以让人感知到楚子凯将虞昭放于何等高位,他能够真正放下架子将虞昭置于平等之位,早已经做了巨大的退让,何况还给予这让人难以置信的次次包容,可见是付诸的情意之深刻,实在挑不出不对之处了。 虞昭从来不会对南荣卫骁不恭敬,听他发了话,不便再拿倔强闹脾气,看向楚子凯,闷声赔罪:“对不住。” “没关系,”楚子凯大方受了这赔礼,端着张花脸喜笑颜开,大步走近。冯运连忙买乖:“昨日才从宫里运来的上好陈年普洱茶,奴才早吩咐人备上了,陛下和南荣大人陪着郡主一同品品消食也好。” 说着,就朗声吩咐门外奉茶的宫女进来,因方才用膳那宫女打翻了茶壶,冯运对她随口一嘱咐:“小心着些,办事不要在毛手毛脚了,幸而方才那水不烫,要不然,可不就把郡主伤到了。” 一听差点伤了虞昭,楚子凯即刻对此事上心了,转头问道:“办何事毛手毛脚?” 不过随口的一问,那侍女愕然抬头,惊慌失措吓得跪下,连忙道:“没有,陛下嘱咐的事,奴婢都按您的指示办好了。” 举止奇奇怪怪,让楚子凯觉得疑惑,虞昭亦然,正要开口问,却见那宫女气息一哽,手上失了力,托盘落地,滚烫的水全泼在她身上,她却顾不得喊疼,双手掐上脖子,忽身子前倾,喷出一口鲜血,把周围众人惊得站起。 虞昭惊讶问道:“发生何事?” 那宫女想也是没料到有此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吐出的鲜红,又缓缓抬头,用十分恐惧的眼神看着楚子凯,哑声问质道:“奴婢是尊圣旨行事,没有不忠,陛下为何要如此残忍,杀我灭口。” 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后,那宫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倒下了,冯运着急忙慌上前用手去探,哎呀一声惊叫,颤着声音回禀道:“陛下……这宫女死了!” 这冲击还未缓过来,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忽见虞昭的身子忽然弓下,猝不及防也是一口血吐出,鲜红淋漓了书案,深深惊了楚子凯与南荣卫骁的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0章 奇毒 承恩妃正文卷第200章奇毒营帐之中瞬间被惊恐的气氛笼罩,有那吐了血已经无气息的宫女在前做样子,虞昭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让人下意识就认为她也是中了致命之毒。 楚子凯慌了手脚,众下人们也手足无措,都无心去管死在一旁的宫女了,只因心中都明白,若虞昭出了何事,帐中之人皆是染嫌疑之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和宁!”唯恐虞昭丧命,南荣卫骁惊惧拍桌而起,因过度忧心以至于头晕目眩,嘶哑的声音昭示着他内心崩溃难挡。 楚子凯亦是心痛如裂,要命患失感侵蚀了他的冷静沉着。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搂着虞昭平躺下来查看,见她口中满是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胸膛却不见一点呼吸起伏,好似已经喘不过气来,不由坦然失色。 “昭昭不怕啊,没事的,我在呢,不会有事的。”见此症状,楚子凯不知发生何事,眼看那宫女已经丧了命,只怕虞昭也会如她一样,满心惊恐,搂着她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顷刻之间,焦急害怕让他被冷汗肆虐满身,只知急切唤着她的名字和给予安慰,不过这安慰,倒好似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御帐中出了人命,立刻惊动了整个楚营的人,冯运失了平日里的稳重,大喊大叫着让护卫前来护驾,又手脚并用冲出去请随行御医。 他出去了,在帐中的其余宫人们没有头领,生怕被牵连,又不知该做何,吓得颤抖跪成一片。 来不及探究这变故事出为何,看着虞昭在自己怀中难受,楚子凯心急心疼交杂,加之满心惶恐不安如火冲天,还得尽力控制着力道怕伤了她,情绪只能全数以声音发泄而出,洪亮如雷霆般,催促着请御医。 而后一边轻柔的帮虞昭顺着气,她口中涌出的鲜血污了楚子凯胸前衣物,他也顾不上,此刻所有感官都绷着一根弦,额上冷汗都流入了眼中,痛涩难忍,他甚至都不敢眨一下,不能容忍让虞昭的脸脱离自己视线半秒,只怕闭上眼再看,虞昭的气息就消失了。 南荣卫骁年老无力,快熬不住这万分惊恐,害怕得腿软站不住,一生都在连翻受着失去至亲的打击,从儿女双全到如今,只剩了个虞昭这个孙女,她是他与南荣夫人唯一的盼头,若再出了变故没了,苟延残喘的余生,也就彻底没了光亮了。 失去的代价太大,深知自己承受不住,南荣卫骁担惊受怕一口气积在心头上不来,好一会儿才得以缓过来,艰难撑着身子扶住桌子走近。 他与楚子凯,两人都是曾在战场上的刀林剑雨中厮杀搏命的战神,浴血满身,何样可怕的场面没见过,都未曾像此时这般慌了神,此刻虞昭被毒害,如同被人抓住了致命弱点,觉得只要她能安好,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去换取。 好在已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虞昭并未和先前那奉茶宫女一般晕死过去,眼睛能与楚子凯对视回应,也知点头摇头辨明问题,只是嘴中鲜红一直吐不尽,看着吓人而已。 继而,又开始不停地咳,虞昭只觉得喉中剧痛,如刀子一下下刮过,紧接又如有针一根根刺进,渐渐的,那痛消失了,实则是感觉麻木了,喉咙忽然梗住,在不停缩紧。 不那么痛了,虞昭深呼吸几口将恐惧压下,尽力试着张口想与眼前的楚子凯说话,一开口,却哑然无声。无论怎样用力,都只有嗬嗬气声出口,顿时明白过来了,自己中的绝非是致命之毒,而是封喉灭声的哑药。 不由自主,脑海中浮现了不久前才听过的一句话: 眼瞎不瞎倒是次要,嘴哑了才算得上齐全…… 学不乖,总要让你付出代价…… 万分恐惧之下,人往往胆子变小疑心变大,一有风吹草动,都觉得是骇人的,虞昭想到楚子凯方才说那些话,当即愣住。 何代价?原来他并不是说的气头话吗?死在面前那宫女,为何临死前对楚子凯问出那样的话?尊圣旨行事,杀了她灭口? 一连串的疑问好像可以前呼后应,让虞昭瞬间觉得毛骨悚然,求生本能唆使,想快些离开楚子凯的怀抱,好在力气未失,能够站起往后退,看他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多了丝恐惧。 楚子凯与南荣卫骁也逐渐发觉不同之处了,虞昭此刻还有力气推开楚子凯,神识也是清明的,并非中了致命毒药,只是声音却却实实没有了,俨然成了个哑儿。 只要虞昭暂时并无危及性命之忧就好,南荣卫骁惊惧过后稳住了心神,镇定下来,果断上前,将虞昭拉到身后护着,对楚子凯威声质问道: “陛下,这侍女死前那话,到底是何意?你指派她做何事?” 楚子凯显然也感知到了虞昭眼中那因怀疑产生的恐惧,觉得冤屈又伤心,何以刚说了那样的气话,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苍白无力告知:“朕不知,朕从未与她下达过何指示。” 说话间,冯运火急火燎终于带着御医来了,眼前头等大事是确定虞昭真正无碍,众人先打住探究事出何因的话头,连忙让虞昭坐下,让出一条路来给御医。 嘴里满是血液,那腥甜的铁锈味。让虞昭觉得十分恶心,止不住转头朝一旁干呕,楚子凯赶忙过来,坐至她旁边,端水给她漱口,一边为她顺着背,眼神一刻不离地关切瞧着。 片刻,御医探完了脉,起身有些不确定回道:“回陛下,脉象平稳,未有中毒的迹象,很显然,此药只为封喉。” 闻言,虞昭心惊更甚,扑所迷离如何做解释,若有人逮着机会要害自己,为何不趁此机会下点砒霜来个痛快,只为放点致哑的药,也太大费周章了些吧。 楚子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夹杂着担忧一同上来,首先问道:“可有法医治?” 那御医吞吞吐吐。“微臣无能,实在不知,这药能致哑,却查不出半点毒性,微臣从未见过,倒……倒有些像渝州凌百药的手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1章 失明 凌百药……左右不定中,蓦然听见这个名字,让虞昭心又凉了几分,放眼这世上看看,能有几个人请得动他神龙见头不见尾的凌百药,除了他自愿现身,恐怕只有无上至权能固住他一颗自由心了吧。 不由自主的,虞昭木木转头,望向楚子凯,扪心自问,他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被谁伤害都比不上被他伤害来得痛苦,实在不想去猜测怀疑他什么。 可种种迹象解释不了,就是能够拼接起来,又有方才那宫女死去的话做线索,明晃晃昭示指正着方向,让虞昭看清,楚子凯的嫌疑最为重大。 另外一名御医也查看完那宫女的尸首了,得了确切的答案,起身回道:“陛下,这死去的宫女,中的便是寻常砒霜之毒。” 此话又如同在铁板上给楚子凯钉上了一颗罪名钉,稳住了性命,虞昭的思维渐渐明朗,仔细想想这宫女是何人,竟也对上了。冯运方才还知会过,楚子凯亲自选过来伺候她的宫女,皆是家世清白无依无靠的孤女,并无任何把柄让人找得锲机挟持她,又通过了重重考验,是绝对的忠诚之辈。 只身一条命,只为天子卖,若是诬陷,谁不要命了敢做计划污蔑天子?她又为何无端放弃大好前程要顶着这样大的压力做这般冒险的事情? 而她死前说出那话,凄厉悲切,确确实实不像是在说谎,种种谜团扰心,虞昭神思费尽,实在不知该从何处找着破绽让楚子凯脱离嫌疑。 人总要亲身感受了,才学得会如何将心比心,先前楚子凯也曾多次对虞昭起疑心,难以真正体会她的感受,此刻被虞昭眼中的怀疑刺疼了心,才知有口说不清的感受是多么无力。 却来不及愧疚,楚子凯为证清白,所能做的就是,对她摇头,重复着苍白的解释:“不是,我发誓,不是我干的,昭昭。你定要信我,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会找到凌百药问个究竟,替你医治,你放心,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害你之人。” 虞昭直直盯着他,眼眶忍不住渐渐红了,丰阳刺杀一事,楚子凯给的说法还不知真假,此刻又来了这一遭,面对这段情意,虞昭从来觉得自己并无何资本,与他相恋,只凭一颗真心,现在受了重重伤害,不得不谨慎,端着一颗心,不知该信他不信。 “和宁没事就好,其余的你放心,阿祖就算拼了性命,也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南荣卫骁眉头紧皱,只欲快些查清真相,凝神贯注思考着线索:“眼下查明毒物来源是第一,毒大多从口入,和宁今日用的膳食,可有差错?” 冯运立刻答道:“奴才已经派人过去查了,想来用膳之前,银针试过一次又一次,不应该啊。” “毒性在心脉上尚且查不出,何况银针!”楚子凯闷声怀疑道,搂过虞昭轻轻安抚着,又厉声吩咐:“让人试,那些随军开道的死卒,给他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谁若愿试药,死罪免了,混上催毒散看看效果,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查出真相。” 冯运即刻应下命令,退下去吩咐。 谜团一个个解不开,所有人又不知该从何查起了,南荣卫骁知此事不简单,虽不是十分相信是楚子凯干的,但也不好放松警惕,担忧与他商议道:“陛下,此事不论是否与你有干系,但和宁在楚营,毕竟已经被人暗算了,事情查清楚找出真凶之前,可否允老夫将她先带回去。” “不可,”楚子凯果断拒绝,十分明白,若放了虞昭回去,又迟迟查不出是谁的话,南荣卫骁绝对不会再愿意让她赴楚,没有底的事,他不愿轻易答应,搂着虞昭不放,承诺道:“南荣大人放心,此事朕会尽全力查,今后也会寸步不离护着她,再不会让人得了机会伤她。” 南荣卫骁沉默了,虞昭也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无人回应他的话。周围忽然变得出奇的安静,楚子凯明白他二人在想什么,能否查清是个疑问,关键是此刻楚子凯自身,就是嫌疑重重,给出的承诺更是摸不着边际,实在让人不敢信任。 再僵持着一会儿,冯运带着人进来了,禀报道:“启禀陛下,郡主午膳所用的菜肴,每品都剩余不少,可先前试膳的宫女,却毫无迹象,而遂后试药的死卒用了,许是加上催毒散,竟还严重些……” 最后一句话众人没有过多注意,只想着果然是膳食的问题,可虞昭与楚子凯所用的吃食,同人而烹同锅而起,皆是心腹奴才一手安排,若不是得了圣上旨意,绝对不会有人斗胆加害虞昭。 想解释却又无证据,这种感觉实在无力极了,楚子凯无可奈何,只能捧过虞昭的脸,眼神坚定看着她。“昭昭,不是我做的,我怎会想害你呢?” 虞昭犹豫思考着,在心里纠结做着决定,忽见她怔愣一瞬,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又转头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慌张无措起来,双手试探在眼前挥舞着,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怎么了?”虞昭这举动让楚子凯不解,轻微用力按下她的手,急切担忧问道:“可是又有何地方不适? 虞昭摇头,依然惊慌,楚子凯凑近左看右看,细看了她的眼睛,才发现了不对,那双剪水秋瞳依旧水光盈盈,却失了神才,好似渐渐散了视线,如同在发呆一般。 可楚子凯的脸分明就离她那样近,她不可能看不见,这反应绝对不正常。 确实是不正常,虞昭视线所及的所有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又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至眼前看不见一点光亮,内心慌乱达到了极点,双手下意识紧握,想在黑暗中抓住留下逐渐消逝在眼前的一切。 可无济于事,下一刻所能看到的世界,就好似被黑暗包裹住了一般,虞昭能听见周围人嘈杂的关切声,可眨眨眼睛,消失在眼前的画面就是回不来,依然一片黑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2章 审讯 承恩妃正文卷第202章审讯横祸降临总有不经意间的征兆预示,前些日子不久,虞昭还在叶城城东那宅子感念楚子凯少时不易,被毒了眼,以至于对待一饮一食都不得不操持万分警惕。 那时为求一丝感同身受,虞昭还傻傻地闭上眼,做出了那共情之举。不过一瞬间,便感知到了其中无助。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倒是真的遭了劫了,而这无助感,也被数倍放大。 意识到自己真的瞎了,虞昭心中恐惧至极,那双失了神的眼睛不忍泪光盈盈,喉咙又哑了,万分难过压抑,却无法以言语倾诉出来,崩溃地摇摇头,好似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拼命挣脱楚子凯的手要去揉眼睛,企图挽救些什么。 “昭昭听话啊,先别碰。”不知她眼盲缘由因何,楚子凯不敢妄动她的眼睛,连忙压下她去揉眼的手。把她按在怀里安慰着,苦恼寻不到事情眉目,转而怒声问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给朕详说,那饭菜到底有何不对头?” 膳食都是照往常一般经手安排的,所有宫人们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无妄之灾来得突然又诡异,让陛下的心尖宠出了这样的事,深知不论查不查的清,责罚是免不了的,此刻只想保命,答不上来责问,只知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恕罪饶命一声接着一声,嘈杂扰得人心中焦躁不安更甚。 失去感知的人,接受不到周围传进的信息,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下意识觉得四周都潜在着危险,只愿相信自己绝对信任的人,若是以前,虞昭最信任的人,无疑是楚子凯。 可此刻,就要另当别论了,近来发生了这许多事,还是多多少少让他二人之间起了些嫌隙,加之种种证据指向,将他牵扯进了嫌疑之中。虞昭本能地对他产生恐惧感,不愿再安静待在他的怀抱之中,用尽力气想脱离。 先是哑了喉咙,此刻又瞎了眼睛,不知下一步又是什么!南荣卫骁心头又忧又怕,同先前压抑的不满交织,积聚成了一股怒气。再顾不得什么礼节尊卑,一手发力拍在了桌子上: “老夫今日在这把话放下,大楚有人害了和宁,不管是谁,拼尽家族一切,只剩这把老骨头,我也不会放过他!” 这晦暗不明的警告是说给谁听的,楚子凯心里清楚得很,面对怀疑,失落是必然的,心头的失意连带着手上也觉无力,不经意的呼吸一滞,让虞昭得了机会挣扎成功离了他的怀抱。 虞昭一心只想寻着亲人寻求安全感,顺着南荣卫骁的声音,跌跌撞撞扶着桌子想要往边去,她虽说不出话,却用行动明显表明了态度,对楚子凯,就是不信任了。 “昭昭……”被虞昭此举刺得心一阵闷疼,楚子凯给不出解释唤她回来,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起身想去将她扶回来。 南荣卫骁抢先一步走近,直接拦腰抱起虞昭,转身就要出去,楚子凯不料他如此果断,几步上前拦住:“南荣大人还请冷静一下,何事咱们细议细查,您若不放心,朕可以允许您带南荣府的人入楚营,但她不能离开朕身旁半步!” 说时迟,守于门口的护卫已将刀剑亮出,阻挡南荣卫骁的去路。 见楚子凯态度依旧如此强硬,南荣卫骁胸膛忽而涌上一口气,再不能容忍,驻足思虑片刻,将虞昭放下,细声安慰几句让她原地站着不动。迅速上前,抽出墙上锋利的御剑,挥舞几下,一旁案几被斩断成两半,后直指冯运。冷声对楚子凯道: “和宁为老夫与夫人心肝之肉,骨肉殒损之痛,恐怕旁人体会不来,陛下所说细议细查之诺,我断不能接受,你若要强留她,就休怪我无礼伤了天子颜面,要一个个亲自审讯您身边的人了。” 天子面前亮剑已是大逆不道,何况南荣卫骁只是区区藩国臣子,径直就拔出了御用之剑威胁了御驾身旁的人,若按律法处置,追究起来,罪该致死。 可那铮铮气魄实在恐吓得住人,在场众大楚人皆惧其威严,竟无一人敢出言职责反抗,冯运斜着眼睛撇了撇楚子凯,见他不发话阻止,腿软得站不住,颤巍巍的跪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陛下可同意否?”南荣卫骁冷声再问,楚子凯望了望他身后的虞昭,咬牙答道:“准。” 随着这声音,冯安苦着脸闭眼,不敢看架在脖子上的剑,被南荣卫骁这怒发冲冠的气势吓得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痛声哀求道:“陛下,这事儿奴才不知道啊,您救救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 楚子凯不为所动,只耐心对南荣卫骁劝道:“您要审,朕同您一起,只是和宁,朕还是那句话,不会再让她离开朕半步。” “查出真相,老夫就可留和宁在此,已是做了很大的让步,只看陛下身边的人老实否。”南荣卫骁说完,抬头冷眼扫视一圈其他跪着的宫人们,那剑随身形稍稍一动,冯运只以为他要动手了,被吓得两眼一翻晕过去。 “昭昭……”无心去管冯运如何,楚子凯走近,想去碰虞昭,南荣卫骁连忙退后,将她拉过侧身挡住,举剑又指着另一个内侍,厉声问道: “若审不出,那他们便都有嫌疑,老夫难容心如蛇蝎之人在和宁身旁,陛下可愿将她们全杀了!” 为证心中坦荡,楚子凯咬牙再答:“准!” 天子发了话放了权,人群瞬间慌乱,又心性不熟的小宫女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其中有几人脸色大变,咬着牙好似在纠结什么,脸色略微苍白。 这细小的不同,立刻被南荣卫骁察觉到了,挥剑直指其中一人:“说,或死,一句话的事。你只有一次机会。” 被指那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呜咽着抬眼望着楚子凯,南荣卫骁冷声警告:“你不必看任何人,方才也听见了,陛下给了老夫杀权,生死只在你自己的选择!” 楚子凯也想尽快查出真相,遂帮着施压:“若知道什么,就如实招来,任何线索都不许隐瞒,哪怕是些细枝末节,倘若有一丝一毫知情不报,便等着遭了十二刑具伺候后,被挫骨扬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3章 施压 承恩妃正文卷第203章施压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清楚表明了乌压压一帮可怜奴才的命运。如若真是楚子凯下了什么密旨惩治虞昭,他要瞒,要做足戏,必须杀人明志来唱好这戏,在场知情者就算不愿得罪天子忠心耿耿守口如瓶,也是无能为力与至权抗衡,难逃一死。 回观另一头,南荣卫骁手上有凌冽剑锋做筹码,杀权在手,他也已经放了话,要拼了命找出真相,此时若讨不到个说法,顷刻就能手起刀落让此地血流成河。 两头都是死胡同,怎样都是个死,奴才们自知自己命贱,此生却只有这条贱命值得珍惜,早死不如晚死的道理,他们都明白。 十二刑具,挫骨扬灰等词,从楚子凯口中说出,那就定不会是大话戏言,如同千斤坠身又添重石压下,跪着的人群里,终于有人负荷不住压力,出: “奴婢是与娇菊住一处的,她昨晚鬼鬼祟祟回帐中后,藏了什么东西,然后她整夜都在翻身,让奴婢睡得不安生。早上起来,我便同她吵了一架,她心不在焉不还口,我只以为她轻视我,气不过,想从她箱子里把送她的簪子拿回来,打开之后,看见里面确实有封盖了玺印的诏书,可那上面写了什么,奴婢没敢细看。” 现下有活着的人证了,并不是旁人,皆是楚子凯亲自过目挑选上来伺候虞昭的人,其身份不过为区区内侍宫女,若说出口的,不是实话,难不成谁还赏了他们熊心豹子胆吃了,无端扯下弥天大谎算计天子吗? 又谈谈另一种可能,是否会有人伪造圣旨下令?可何人若得了这滔天本事,还需偷偷摸摸搞这点痛痒小招让虞昭不快,实在太过荒唐。 虞昭一一听着,心头想着,越听心越惊,越想越无奈,眼睛看不见周遭,难过的同时又十分害怕,紧紧握着南荣卫骁的手不敢放,咬唇压抑着伤心,心中怎样为他辩驳都说不通,唯怕楚子凯给不出个解释,又或是这凿凿证据是真,此生就真的不能信他了,所期望的以后,也尽数破碎了。 “胡言妄语!”楚子凯实在像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如此信誓旦旦说娇菊手持圣喻行事,转眼又看见虞昭那悲凉的神情,害怕她真的信了这空谈,想靠近她。“昭昭,朕发誓,朕绝对没有给何人拟旨罚你什么……” 感觉楚子凯的声音越来越近,虞昭此时防备还未放下,不由慌乱,南荣卫骁立刻侧身把她严严实实护在生后,一边带着她向后退,一边低声安慰着,不给楚子凯机会靠近她半分。冷声道: “既是如此,陛下内心坦荡,不管发生何事,都不用心虚。此刻可愿让南荣府的人进来,允许老夫亲自带人去搜查那宫女的营帐。” 楚子凯眉头紧皱,眼神一直落在面露恐惧的虞昭身上,被这种不被她信任的感觉剜得心如刀割,也迫切想与她单独说清楚,遂应允道: “没做过的事,朕不会认,就算那人备好了假圣旨做伪证,百密一疏定有纰漏,您去查吧,她留在这里,朕想与她独自说会儿话。” 此刻的虞昭,除了听觉,感知全无,未知的恐惧布满心中惊恐难耐,除了血脉相系的亲人,谁都不愿轻易信任,听了楚子凯这话,连连摇头要拒绝,紧握南荣卫骁的手的力道不由更大了些。 “昭昭……”趁南荣卫骁犹豫不注意时,楚子凯长腿迈开几步上前,迅速越过他,将虞昭拉入怀中,死死抱住。“你可以怨我,不能不信我。” 本就身处惊惧之中,此刻蓦然被人拉住一抱,虞昭更是惊慌,本能胡乱挣扎攻击以求自保,如此一来,楚子凯脸上又添了新伤,却默默承受,丝毫不愿放松搂住她的力道。 虞昭是害怕的,但喉咙哑了,所以情绪只能通过气息体征展现,深而急促如同就要喘不过气来,躯体也控制不住颤抖着,楚子凯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不怕的,昭昭,你安心让阿祖去查人,我会陪着你。” “和宁先安心,”见楚子凯确实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南荣卫骁皱眉思量了一下,走近劝道:“你就在此地,阿祖去看看就回来找你,不会太久。” 不想让他离开,虞昭一直拼命摇头,伸手想去寻他,嘴形一直再说不要,却发不出半点音节,无助极了。楚子凯忍下心疼,强硬将她的手拉回固住,对南荣卫骁嘱咐道:“您放心去,朕会看着她,就在这等着。” 说实话,南荣卫骁看过先前重重事,明白楚子凯是真心疼爱虞昭,即使证据确凿,思虑过后,也并没有被引导开思绪断定是他所为,眼下要找着真相,首先寻到那掩人耳目的圣喻是第一。只得先狠心不理虞昭的请求,转身甩袖跟着引路的宫人出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4章 释怀 承恩妃正文卷第204章释怀置于案桌上的茶凉了,端茶而来的人也死了,楚子凯心火憋着无处发泄,连带着口唇干燥不爽,两手紧抱着虞昭,腾不出手也腾不出心将那能解渴的凉茶端起喝下,固火越烧越旺,一脚踹翻桌子倾泻一二。 这响声突兀,不仅吓得众宫人们惶恐不安一抖,也吓得虞昭身子一颤。楚子凯连忙收了动作,将声音放柔,安慰怀中人,抱着她走上前坐下,看着一旁娇菊的尸体,觉得碍眼,转头吩咐守卫进来拉下去处置了。 虞昭此刻僵着身子,只感受得到楚子凯轻柔地安抚,瞧不见他此时因心里难过,面色难看得仿佛随时要杀人一般,那听令上前两名侍卫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连忙低头,架上尸体逃一般的往外走。 帐中剩下的人没得到命令,不敢离去,屏声静气连呼吸起伏都不敢大了,满心惶恐暗里祈祷着上天能够垂怜给一条活路,周围又变得安静异常,分明此时艳阳高照,四周气氛却冷如冰窖,让人不寒而栗。 “冯运,死起来,再装死朕就把你拖去乱葬岗埋了!” 随着楚子凯冷言警告,方才被吓晕过去的冯运在此刻惊梦转醒,茫然睁眼之后,看见上座楚子凯搂着虞昭冷脸不言,装作不知事情发展成了何样,立刻爬起来跪下,急切想开口问什么,却听楚子凯怒声呵斥道:“带着他们,都滚出去跪着!” 虽是让人魂魄一颤的呵斥,所有人却觉得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应声退了出去。 人都走完了,楚子凯才复看虞昭,见她还是不肯放下防备,一副担惊忍怕的样子,忽然由心理解了,先前她被自己怀疑时,为何反应那般大,原这感觉实在是伤人的。 心疼之中又参杂了点愧疚,楚子凯柔声致歉:“对不起,昭昭,我先前不该说那些浑话气你,可你清楚的,那怎会是真心话呢?我何曾舍得怪你罚你什么,你静心想想可好?此事分明是咱们不当心,让何人钻了空子挑拨咱们情意呢。” “还有你与你娘所怀疑的,丰阳那群追杀你的刺客,我承认,他们是我的手下,当时是接到了东宫指令行事没错,可那时父皇危重,我未能顾及全面,只派了人往西番打探你的下落,完全没想到你会去丰阳,至今都还没查清楚那朱印信笺是何人所伪造。” “你若不信,当下就可以去问问文罗,她全都知道的,刑司现在还秘密立着案呢,若真是我做的,我还查它做什么?” 一大串解释,稍稍让虞昭的情绪镇定下来了,不觉是楚子凯做的了,只是害怕依然不减,失去视线的不适应还未完全缓过来,柔弱无助还不肯轻易松懈了警惕,手脚因恐惧变得冰凉,不能回应楚子凯的安抚,觉得得不到真正的安全。 见此,楚子凯只以为她心中的怀疑任然未消,心中悲凉无力,垂眼望着她,失落喃喃道:“昭昭,你竟会怕我伤你?” 一边说着,楚子凯腾出了一只手,解了开了衣襟,带引着虞昭冰凉的的手,伸进去,去触摸那满身伤痕,精练紧实的躯体上大大小小的痕迹遍布,尤其胸侧那凹陷下去的碗口箭伤最为明显。 一直以来,那伤都如同刻在虞昭心上般,不需要瞧见那样子有多触目惊心,一触碰到,甚至一听到,虞昭就能感知得到当时那差点要了楚子凯性命的疼,心中感触涌上,当即便冷静下来了。 楚子凯语气满满悲哀叹道:“你原是我不惜拿命也要护住的姑娘啊,怎会有心怀疑我会害你?” 说着,楚子凯又引着她手往下,腹部之上,又是那匕首伤,越说越伤心。“这里,你离开时亲自给的。还记得吗,在洛原城郊,饶是你那般狠心,把刀都刺进来了,你可知我那时真的气极了,手都放你脖子上了,最终没能狠下心来用半点力气……” 切肤之爱,不惜拿性命相赌,哪怕原以为输得一败涂地,遭受了万种伤痛,为她而痛的,她给予而伤的,楚子凯都不以此为教训,甚至变本加厉爱护,能得帝王此情,何其幸之。 他此言,他这伤,更是让虞昭心中感触添了一分愧痛,彻底缴械投降弃了防线,认了自己的罪。 确实如楚子凯所说,即使虞昭亲手奉上锋刀,他也狠不下心伤她半分。其实细想,他给的心软庇护岂止是那次体现的淋漓尽致,虞昭从前,一路走来所受的伤痛,大多为别人陷害而致,全数是在意料之外的。 而意料之中得以挽救的,可不是都被楚子凯奋不顾身冲上去全数替她挡住了。再看平日里打闹,哪怕虞昭闹急眼了控制不到轻重,对他又抓又咬又挠,楚子凯为天子,失了颜面先不论,时常身上见了伤,虽小也是疼的,却从来不见他真舍得用半分真力气落在她身上。 大事小事无一不透露楚子凯的贴心在意,回观此事,定了定心神,虞昭冷静下来细思量,楚子凯擅用计谋,他不是蠢傻之人,若真要跟自己算账,又不愿自己离开他,怎会还身在西番就着急下手,又怎会让种种证据这般轻易就流出。 这漏洞百出的计谋根本没有一点像是楚子凯的手笔,但确实会让他嫌疑缠身无从解释而已。而幕后黑手的目的,从此刻看来,并不是为了杀虞昭,是为了将虞昭对楚子凯的信任挑离,从而扰乱和亲之计。 差点就如了那人的愿了,如此想着,虞昭真心觉得,楚子凯本身被冤就够他烦心的了,自己不该再对他这样的态度,身子渐渐在他怀中软下,双手合拢将他环住,头埋在他胸膛处蹭干方才触他伤口时因心疼而涌出的眼泪。 这些服软的动作,让楚子凯感知得到虞昭又将心放心托付了,低头蹭蹭她的脸以回应她的示好,望见她无神的眼神,也心疼极了,暗里起誓必要掘地三尺查个究竟,闭眼冥想整个事情,实在毫无头绪。好在两颗心冲破隔阂重新相贴,让烦忧的思绪有了些许安慰,能偷得片刻安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5章 真假 承恩妃正文卷第205章真假黑暗于人来说,或许是能够藏身躲灾的保护所,亦或许是人敬畏恐惧的无极深渊,如何看待,取决于人心所向而定。而对于曾经在暗中小心翼翼生存一朝得了光亮驱散迷茫的人来说,那就绝对惧怕前者向往着后者。 心亦是,眼亦是,人心中的光亮大多也是由眼观而入,不能眼观四方,心里就无助。看不见安心,便觉得处处都潜伏着危险,唯有牢牢靠住依附着所信任的那点温暖,才觉不会被这一色暗黑的世界吞噬毁灭。 虞昭现在就是如此,从前觉得视线被禁锢在宫墙里四方的天已是不自在,现在被彻底被封在满目黑色之中,难受得不得了,更难过的是,不能倾诉,只能由着这难受越发闷在心头作乱慌心。 唯有耳朵还听得清楚,可外界传来的一切声音又都是带着令人惶恐的未知,让虞昭放松不了绷紧的神经。好在楚子凯对她从来都是极致温柔,在她耳边轻喃安抚,逐渐让安心渗透至心房,她才得以安定下来,不似方才那般草木皆兵了。 这边二人纠结过后,心结初开,依偎温存之际,外面却传来烦心的嘈杂,冯运好似带着人在拼命阻拦。“南荣大人,这证明不了什么,您先在此稍后片刻,奴才为您通传了再进。” “凿凿证据,如何说证明不了什么?”只需要听南荣卫骁的声音,便可知他已怒不可歇,他朝帐中质问道:“圣喻朱印清楚明了,世上除了楚皇,还有第二人敢持传国玺盖于明黄诏书上吗?” 居然找到证据了,却是在楚子凯意料之中,他此刻重新得了虞昭的信任,所以并不慌乱。虞昭放下万种忧心不安,也知有人有心陷害,必定会心机伪证做足了全套,听见南荣卫骁的质问,反应倒不是很大,安安心心缩在楚子凯怀里,凝神细思方才发生的事有何可疑之处。 滴水不漏过了头,那只要寻到了入口,便能叫这布局的人无处可逃。楚子凯沉下心,轻声对虞昭道:“既然不怀疑了,那不管是怎样,昭昭率先与我站在一处面对好吗?寻到缘由,我必不会放过伤你之人。” 说完,楚子凯低头触上虞昭的额头,像是在等待她的答复。除此之外,虞昭不知还能怎么办,既选择了相信,不管如今还是以后,那都要一心,才不能让满心算计之人乘虚而入。遂揉干了眼泪花,点头答应。 帐外南荣卫骁领着人寻着了那诏书,惊怒交加,那架势好似要将拦路人都一剑削了头一般,楚子凯内心坦荡,放声命令:“放南荣大人进来,朕要亲自看看所谓的圣旨是多有权威!” 冯运听言,身子一闪率先进了帐子,许也是被那逼真的圣旨惊着了,一副为难心虚的样子,好像害怕楚子凯真做了那事一般,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小声急切道:“陛下,蹊跷啊,那国玺印和字迹,分明是……” “朕知道!”证据确凿连冯运都看不出破绽,此事棘手程度可想而知,楚子凯觉得头疼,可始终坚信,莫须有的事就是莫须有,定会有百密一疏之说,只虞昭信自己,其余的,便不足畏惧。“你胡乱慌什么?让南荣大人进来,朕没做过的事情绝无半分心虚!” 话音刚落,南荣卫骁前脚一踏入营帐,手同时发力一掷,那诏书就甩在楚子凯桌前。他呼吸急促努力压抑着怒火,咬牙道: “老夫不知真相到底如何,可就算不是陛下所为,潜伏在暗处的这人,能轻易触得传国玉玺,本事也太大了些!若不查出来严厉处置,他现在就有心害和宁,日后陛下如何能与老夫保证,这人不会以更残忍的手加害与她?” 持国玺伪造圣旨,确实本事非凡,能有此本事的人,楚子凯纵观身边人,除了自己……凌厉的眼神立刻落在了冯运身上。 冯运也不是傻的,连忙跪下举手发誓以证清白:“陛下明鉴,奴才此生唯有一条狗命最值钱,以命起誓,绝非奴才所为,不若天地见证,死无全尸!” 料他那点豌豆胆子没那个本事,楚子凯只是留了一丝警惕,不做过多无谓的怀疑,拿起桌上的诏书看了看。 字迹确实相同,国玺印也是真,当真找不出一丝破绽,显然此人除了本事大,还不怕死,打定主意不要命诬陷天子。 不过既然费尽心思,何不趁这机会杀了虞昭,不是更万无一失?用这不要命却致聋哑的药,看样子倒是只想做场误会,挑拨二人离了心婚事不成。 想到此处,楚子凯心中忽有了点荒唐苗头,转念又想到虞昭所中之药与凌百药有关,心下觉得不荒唐了,更多了三分确定,伸手触了触那诏书的质感,果然如此,不由在心中苦叹: 父皇啊父皇,您好好躺着就躺着了,还来作乱,无不无聊啊! “明白了,”楚子凯实在忍不住心中无奈,长叹一声,把诏书翻开,拿给怀里的虞昭握着,引着她的手指触到上面的纸张感受,轻声道:“朕说的话,阿祖此刻恐怕不会信,还得昭昭自己看看,以证明朕的清白。” 虞昭曾钻研过造纸一技,十分熟悉各类纸的细小差别,一触便知答案了,心中有了解释,可说不出话来,楚子凯帮忙说出了答案:“皖纸。” 虞昭连连点头确认,谁干的呼之欲出,这招数果然不是旁人能够识破的,现在可真的放下所有怀疑了。楚子凯伸手随手从桌上抽出另一封诏书,吩咐冯运接过递给南荣卫骁,这才解释道: “朕的父皇向来喜用皖纸做文拟诏,昭昭也是知道的,朕从来用不惯,若大人不信,可再细查看,此行御帐所带来的纸,并没有一张与此相同。” 南荣卫骁接过细看,两封诏书笔迹无差,其余微小地方要细心观察对比,确实大有不同,而在看以皖纸做的那封,朱印边缘,已经有油墨晕染的痕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6章 水落 此细节微小,不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南荣卫骁常年也是与各国权贵打交道的人,经手的文碟无数,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这朱印晕染的痕迹,应是年份长了才会如此。 反观楚子凯他本事就算再大,也定不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由此可见,这份命人给虞昭投毒的诏书,确实和他没有关系。 再看虞昭,虽情绪依然有些不安,但靠在楚子凯怀里变得安安静静,显然已经疑虑尽消,许是真的了解情况才会放下防备。 见此,南荣卫骁也相信了这诏书是源帝所留下的说法,继而愁眉苦思,心头担忧依旧不减半分。 “陛下,奴才想起有处不对!”忽见冯运一拍脑瓜子,急切回禀道:“给郡主备的那些沾了毒物的膳食,除了试膳的人无事以外,您特地嘱咐撤下的那些带有酸涩之味的菜色,全赏给采办处的宫女们吃了,这样久了,她们也不见有任何问题!” 如此一来,便可确定,那一桌子带了药的饭菜,在进这帐子前,可都是好好的。而一路护送饭食过来的人,也都是可信任之人,所以蹊跷或许就不是出在膳食方面。 虞昭也在默默思考着,忽发觉所有人的思绪都被那染上的药的饭菜引开了,而忽略了最关键者——那个叫娇菊的奉茶宫女。 顺藤摸瓜,虞昭又想起用膳时,娇菊慌张把茶水打翻洒了满桌污了饭菜一事,更加起了疑,急切想告知,伸手寻着楚子凯的手。 楚子凯连忙将手递给她,问道:“怎么了?” 虞昭摊开他的手掌,手指在上轻滑一字——“茶。” 这一字定了方向,楚子凯恍然大悟,暗怨自己忧急昏头失了理智,立刻吩咐道:“即刻将茶房查封,所用的茶叶与水及器具都原封不动请人验明,有嫌疑者,尽数扣下再论!” “不必了……”还未等有人对楚子凯的命令做反应,营帐的帷幕应声而开,定眼看清来者是何人,楚子凯先是稍觉惊讶,转而又觉合理。 原是前近御内侍官冯安,他佝偻着苍老瘦弱的身子缓缓而入,神情落寞。“不劳陛下费心了,此事是老奴奉先帝旨意行事,本无过错,圣旨是老奴传达给那宫女的,她人亦是老奴杀得,您觉得是罪,一切罪名老奴都认,不关他人的事。” 俗话当真说的对,一朝天子一朝臣,源帝匆匆西去,死得那般不体面,却还惦记着他的君令不可违,幸而生前还算正直和善,倒留了些喽啰愿为了忠他一具白骨,不惜将性命抛去。 眼前这冯安便是一个例子,好似已经打定主意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了,冯安倒也平和,跪下望着楚子凯和虞昭二人,意味深长叹了一口气。 “先帝命老奴守旨归隐,便是料到会有这一天,陛下自少年时便有明君之风范,不想有朝一日,会被情爱蔽目。他知您狠不下心,所以这事便替您做了,老奴此刻了了先帝旨意,也算是为您积了德,还请手下留情赐奴才个全尸吧!” 若是冯安一人将罪责全揽,此事确实就没法有更好的解释了,自源帝去世之后,他虽一直退居后方做了个管器具的闲职,到底也是在御前待了一辈子的人,能持有源帝密诏,且资历足以让侍茶的宫女相信圣旨是楚子凯所下,放眼宫中,冯安也算是有此本事者。 “此举为何?”楚子凯手心握拳咯咯作响,愧疚与纠结交织,在南荣卫骁的面前,竟让虞昭受了这样的委屈,此刻还查出是自己父皇的遗作,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逼问冯安道:“朕已经如父皇所愿,登了高位接了江山,他为何还要留诏频频发难?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否?” 冯运并不答后面那个问,只道:“陛下忘了,是您不尊先帝的旨意再先,他薨逝前,你分明向他承诺保证过,会知如何做才是正确选择。如今依然违背了他的遗愿,扰天下动荡。再有,和宁郡主离开之前,曾也说过,并不会再踏足大楚疆土半步,如今你们双双失了诺,自然该受惩治。” “是朕非要她回来的!”维护虞昭从来是本能,对冯安这说辞,楚子凯坦率担下全责:“你既然是要替父皇追责,也要认清是非,她是无辜的。” “此事的是非恕老奴认不清,但老奴知道,郡主归来就算是您强迫,也算不得无辜。”冯安答后,又摇头讽道:“礼法不可废,当年的宸妃再是个幌子,也是祭天告神按礼数册封的,陛下与她起了情意,不伦的罪名逃不了,是她令您堂堂天子担了这不堪的罪名,所以她该受罪,先帝仁慈,留她一条命已是格外开恩了。” 楚子凯冷哼一声。“父皇仁义道德满口,自己倒是从来不循中庸之道,一昧只知欺她柔弱,从不念她立下的那些功劳,和无端替大楚担下的那些骂名。” 冯安摇头劝道:“先帝闭目许久还在帮你们,您不该再埋怨他。” “侍人何出此言?”倒是一旁静立旁观许久的南荣卫骁先发了问。 “还是南荣大人历世多年,不着急问老奴的罪,恐怕就是已经悟到几分先帝的苦心了。” 冯运恭敬的朝南荣卫骁额首,问候道:“先帝与您虽从未谋面,因镇国将军这条关系,倒也无意让他与你有过点交情,如今看来,更是有缘,今日伤了您孙女,还望您多多体会陛下的苦心,少些怨责。” 南荣卫骁答道:“救命之恩老夫从未敢忘,不过这恩情也不必让老夫的后人来偿还!” 看这样子,南荣卫骁与源帝之间,好想还有过往事,楚子凯和虞昭皆疑惑,正想问,却听冯运打断道:“先帝原就说过,此恩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如今他不在了,老奴斗胆做了主,与此事相抵了,还请南荣大人别在追究,成全陛下与郡主二人情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7章 共荣 承恩妃正文卷第207章共荣布下这迷惑局万般挑拨过后,此刻居然向他人请求成全,源帝让冯安传达的意思,楚子凯越来越看不懂了,也逐渐没了耐心,直接问道:“无需拐弯抹角,父皇到底让你做什么,只说便是。” 冯安答道:“先帝已经驾鹤西去,无力阻拦陛下的执意,只是陛下要明白一个道理,帝后之位不可给一个眼盲嘴哑之女,若你非要坚持,伤的依然是她,也奉劝郡主一句,能陪伴君王侧已是万福,要知足才好。” 虞昭默默听着,察觉到楚子凯忿忿不平好似要与冯安争辩,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力,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继续听冯安说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和宁郡主已经是在万人之上被众人瞻仰过一遭了,二度承恩,恐怕只以和亲天女一说做掩饰,于宫中有些人精来说,实在牵强了些。” “先帝也不忍让有功之人无端丧命,曾说过,最好的结果便是你二人各自安好,若做不到。今后险阻是你二人应得的报应。” “固奴老奴遵旨,先施计阻挠以观你二人真心,意料之中没有挑拨成功,便斗胆只奉劝郡主一句,哑了不会是坏事,既回了陛下身旁,少说话才是保命之道。 “也不得不奉劝陛下一句,荣宠是赏,却藏着刀,陛下直直越过东宫上来的各位娘娘,将后位直直奉上,她的情意或许担得起此福分,但也还请三思,她的性命或许担不起此福分。” 自立虞昭为后的风声一传出,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不计其数,唯独冯安这番话,让楚子凯听进去了两句。 不仅仅是他竖起了耳朵,南荣卫骁忽也被此言惊醒,定定思考着,发觉虞昭赴楚的路途并不似先前想的那般轻易,参杂太多因素,若只登了高位而无人支撑,所走的每一步都如上刀山一般艰难。 巅峰之上摇摇欲坠,最终承受不住四方压力摔下来,楚子凯若无力护住,后果不堪设想,虞昭命运若如此,南荣卫骁只是想到,都觉得心惊,心中动摇了念头。 而为争执的焦点的虞昭,实则是最看得明白的那个,从来都知君王之爱是温柔缠刀,从来不觉得大楚是个什么好地方,楚宫中的阴谋阳谋更不知有多让她厌恶畏惧。 不过单单喜欢上楚子凯这一个人,方可将一切不满抛之脑后,如若不然,是再不想踏入那地方一步的。 冯安到底是一生在君王身侧谋生的人,话说得大胆,却满满都是真实道理,任凭在能言善辩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反驳。 相对无言,虞昭是哑了,可楚子凯和南荣卫骁也不说话,都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僵持之中,冯安暗自抬眼看了看南荣卫骁,出言刺激:“今日赐药,是先帝的恩典,留了郡主性命,可若跨入了那宫门,争位之斗中,就别在指望谁还会为她动慈悲心肠手下留情了!” 南荣卫骁惊愕抬头,果断道:“既如此,老夫不会放任和宁深入风险之中。” “朕会护住她!”一见南荣卫骁有反悔之意,楚子凯心中慌乱,可只说了这一句话,寻不到几分说服力,便显得十分累赘。 “是吗?”下一秒,冯运替南荣卫骁问道:“可陛下护住她了吗?” 此问一出,答案昭然若揭。显然是没有的,就在方才,即使安排着那般周密的防卫,不也让冯安逮着机会让虞昭的眼睛瞎了喉咙哑了。 这质问与当日虞陆的质问重合,让楚子凯羞愧难当,再无颜面说话解释,但也绝对无决心放来虞昭的手,此刻赢了天下的九五之尊,觉得挫败极了。 虞昭向来能敏锐的感知得到楚子凯的情绪变化,就算不用眼睛看也如此,此时不能以言语安慰,只能在他手心写下:“始料未及,无需自责。” 后双手合拢,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仿佛要以此来给予他支持。 从来都是如此,每当二人相安无事之时,楚子凯强势,虞昭便爱同他对着来,一旦他被人质疑或是受人打击之时,却又毫不保留将温柔顺从展现。与他一线面对世事,从前没有勇气,现在已然成了习惯。 心意是想通的,就自然感知得到虞昭的用心,楚子凯被她贴心的举动暖到了心窝,同时也越发愧疚,镇定下来,对南荣卫骁道: “是朕不慎让她受害,南荣大人有了不信任,理所当然。既如此,此事要从长计议,朕会汲取教训听从您的意见,必定尽心保她一生平安喜乐。”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南荣卫骁向来是个果毅之人,见不得虞昭受一点伤害,此刻忧愁满心,情绪又有些激动。 “陛下爱她护她是福,可如今是有人看不惯她得这爱护,大楚先帝都如此,何况你后庭之中那些后妃,老夫为西番臣子,与大楚政局毫无关联,和宁远嫁到楚宫,于宫中各后妃来说,更是少了份依靠,何以有一让我放心之处?” 就料到南荣卫骁会如此说,这担心有凭据,楚子凯不能反驳,却早想好了对策,先出言将旁人谴下。再次复述:“和宁要跟朕回去,此事朕绝对不能让步的。” 南荣卫骁也知楚子凯心意决绝,此刻不过是商议良策而已,开门见山问的:“能有两全之策自然是好,还请陛下说明想法。” “南荣大人可否愿受累,为大楚西番百年之谊,搭一个连接的桥梁?” 这话听表面,意思很容易让人明白。但南荣卫骁知道,既然是要将所有人谴走单独商议的话,必定不会这么简单。斟酌着不敢轻易开口答应。 楚子凯继续道:“为共求繁荣,此后边关大门不闭,叶城以东,洛原以西,为大楚西番共治。两国商贸,边境治安,民风交流,朕皆放心交由南荣府负责,从今以后,南荣府享大楚天恩,赐叶城王之爵,而南荣大人,此后为两国之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8章 局势 承恩妃正文卷第208章局势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事,楚子凯天性飒爽,只要有利无害,向来能张口就能开出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先例。时常惊得朝臣议论纷纷,他自己倒见怪不怪。 不过往往每次他若提出的偏策,是见得了成效的,固众臣也不敢轻易绝对否认。 这又杜撰出个什么共荣之计,话语传达的意思简洁明了,但其中代表意义巨大,不仅仅是牵扯了虞昭的去留之争,也关乎了大楚西番两国邦交是如何走向。若旨意一昭告,必定是一番惊了天下人的手笔。 也就是南荣卫骁存世几十载见过些世面,听了楚子凯做的计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也不敢轻易有太大的反应,暗里余着所有心思飞速斟酌着此事利弊。 若应,即是大楚首先提出的共荣,那西番所面临的难题大楚有责予以助力,与晏陵国的战火之灾迎刃而解,转眼又得了天朝独有一份的助力,必定短时之内,便能脱颖而出成为众藩国之首。 若不应,楚子凯已经挑明了话,要坚持到底,虞昭在西番留不下来,与之对抗不过又起一场纠纷。曲折纠葛南荣卫骁早就领教够了,再不想让虞昭经历何波折。 且这提议如果成了,便是给了南荣府至荣与实权,也是送了虞昭一个强硬的靠山,以后若有人对她起了歹念,也不得不把歪念头放在一边想想,在大楚国土西南处,有个叶城王府立着,她少了一根汗毛,都会帮她算清楚账。多一点力量,多一点安心,确实让南荣卫骁心头顾虑消散了一丝。 是笔怎么算怎么划算的买卖,当真是过了这村没了这店,南荣卫骁是生意场的楚翘之辈,知道何为明智之举。唯一让他犹豫的是,若开口赞成要将国土之内权力拱手平分于他国,于西番国王百姓来说,到底会失了那份忠义…… 两国之臣,有史以来闻所未闻,翻遍史书都找不出来一个。虞昭也被这说法惊住了,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先帮着南荣卫骁拒绝,楚子凯不理,低声哄道:“此事昭昭不插手,让阿祖自己考虑周全做决定。” “不必考虑。”南荣卫骁雷厉风行从来不止是在战场上体现,利弊权衡是必要的,可眼下利弊显而易见,一眼便能看明了,若为此浪费太多时间,无谓且烦闷。 一生忠君护国,南荣卫骁自认,对西番的忠义不差此处这一点,他老来重情,此时私心偏了家人,也不屑于表现出一副精忠至死得虚伪之态,遂直接道:“老夫赞成如此,可西番每寸国土都是国王之属,需楚皇陛下求得了他的同意,方可皆大欢喜。” 只要得到南荣卫骁的答应,便是定论,至于要让西番国王松口,不过一封书信的事,临灭国之祸,若能抓住楚朝抛在洪水之中的橄榄枝,局势就可瞬间扭转,他自然知道何为正确之选。 商讨之言简练,一问一答便做了这个大决定。打住了谈论政事的话头,南荣卫骁楚子凯二人的心,又放在了喉哑眼盲的虞昭身上。 初识这满眼空洞的感受,虞昭不太适应,坐在楚子凯腿上一动也不敢动,手只知紧握住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一条能让她活命的缰绳。未知的世界,于她来说,哪怕只是椅子到地面的距离,都如同悬崖一般深不可测,谨慎顾忌着,生怕下一刻就掉了下去。 南荣卫骁何曾见过虞昭这般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模样,心疼得狠,冷声问道:“至于罪人,陛下要如何处置?” “冯安既只忠于父皇,那便赏他下去服侍吧。”楚子凯没有一丝犹豫下了旨意,给了南荣卫骁与虞昭一个交代,又道:“既如此,南荣府封爵当日,御驾启程归楚,此后便是一家人,从前种种不愉快,是朕太过强势所致,在这给你们赔罪了。分离在即,南荣大人与夫人,可随时入营与和宁相伴。” 对于此隆恩,南荣卫骁不言谢,继续问道:“陛下可能与老夫保证京州城并无与冯安一般视她为祸患,处心积虑要伤她之人。” 人心难测,说实话,楚子凯不敢做出保证,正如冯安方才所说,只要虞昭成了楚子凯身边人,就会有人无端仇视她,何况当日她在宫里树敌纷纷,就算千遮万掩隐藏了身份,只凭相貌相似这一点,那些人也会因此生出这许多是非。 楚子凯实话实说:“朕不能保证,但必定会拼尽全力避免让她受他人侵害。” “暗箭难防啊!”南荣卫骁摇头叹道:“冯安有罪,他的话却不无道理,纵观前朝今朝诸位帝后,多为盛年而亡,千万种缘由,总得不到一个安生,我绝不允许我和宁会有如此下场。” 熬过那么多难题,南荣卫骁好似还不愿答应,此刻又陷入僵局,楚子凯耐心问:“南荣大人意欲如何?” 南荣卫骁答道:“时局未定,不宜同暗中布刀剑之人争那人人垂涎的名分,因退步而求安。” 如何因求安而退步,想必三人都明白了,树大招风,承恩已是人人羡艳,若得了至尊之位,万人之巅上只有一个楚子凯搀扶,如何保证那些暗里虎视眈眈之人放弃野心收了魔手。 荣耀与性命,南荣卫骁果断替虞昭做了决定,后者才是根本,只要能多一丝安宁,其余的便只能让她委屈委屈。 “昭昭是何想法?”楚子凯是从来不愿委屈虞昭的,想要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且知她心性高傲恐怕不愿为妃妾。但若立她为后,多了让人为难的顾忌,自己倒是不怕,不知她心中是否有见解,遂主动征求她的意见。 “阿祖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当朕的皇后了,但无论如何,你要的,我就给,你怕,我也不会强迫,昭昭就算不愿为后,也一定为我妻。” 说完,楚子凯将手摊开,引着她的手指放在上面,等着她做回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09章 退步 愿与不愿,其实无需考虑,心里从来都有个十分确定答案,所给出来的,不过分真实与虚假两种。虞昭手指木木戳着楚子凯的手心,却不动,为难着不知该做何决定。 平心而论,虞昭自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不管是楚子凯的人,还是他给的名分,虞昭都是在意的,生来又是好强性子,不会甘心与他的其余女人平分他的荣宠,也并不想与她们平起平坐。 所以对此事,虞昭作风倔强依旧,咬牙颤着写下二字,说了真实的意愿:“我要。” “好。”楚子凯对她百依百顺,当即应下,一手搂紧她,一手将案机上早已经拟好的诏书抽出来,打开,提起国玺压印泥。“与朕共度一生之人是和宁,南荣大人应尊重朕与她二人之想法,艰险与共,只要真心不改,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不同意!”南荣卫骁疾步上前,阻挠下楚子凯扣国玺的手。“陛下于她之情意,老夫不会再起怀疑,不必以此为证,但行事之前,切要细思后果,也许和宁于陛下觉得相依相偎不惧危险,还请你们顾虑老夫与夫人年老,孤苦伶仃只剩了她一个盼头谅解一二,我们不望她得多大的荣光,却容不得她多担一点性命之忧。” 那玺印几经波折,迟迟盖不上去,楚子凯此番早就下了决心,现在虞昭自己开口说要了,其他人说什么都再不管用,手固执的一发力,挣脱了南荣卫骁的手。闷响一声,落于纸上,天子诏令成,再不容更改。 南荣卫骁无比懊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声音落入虞昭耳中,其中忧愁砸得她心狠狠一疼。忽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任性,既有亲人在世,体谅应是相互的,他们从来都是为她而活,已经做了不少让步。自己怎能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只身只为自己而活?如此也太没良心了。 思虑过后,虞昭压下心中不情愿。漫无目的伸出手,触到楚子凯胸膛触,轻轻写下两字。“算了……” “昭昭?”楚子凯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而坚定。“你不必退让,何艰难都比不得你一个愿字,本该我给你的,那就是你的,外人要争,那就是他们不识相,咱们何用畏惧。” “我知。”虞昭泪痕未尽,抬手抹干之后,深叹一口气缓解喉间剧痛,一笔一划继续写道:“本该我的,便不惧失去。” 只寥寥几字,楚子凯立刻意会到她的意思,时候不佳,冲动行事确实风险大了些,也放下感性静下心来,细思南荣卫骁方才话中的道理,何路才是上策,当真是难断。 良久,楚子凯再问虞昭,语气中带了点遗憾:“昭昭可真做好了决定?” 虞昭再次点头。 还能如何呢?虞昭违心点头后,默默自哀。拥满腹谋略掌天下至权的天子都防不住那些有孔就入的蛇蝎,何况如今眼瞎嘴哑的自己。这世上还有她在乎的人,什么都可抛,唯独惜命不能忘,只有活着,才配拥有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得了答案,楚子凯无奈点头,不甘心的犹豫一会儿,将那封立后的诏书合上。南荣卫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何尝不是满心不痛快,轻叹道:“望陛下一诺千金,正位不求,此时只能求你一颗真心,铭记誓言,视她为一生结发。” “这是自然。”楚子凯答后,依旧拿起诏书,任然递与南荣卫骁。“大人为长辈,今日接了这诏,是为朕担保此真心。昭昭不为皇后,世间也再无人有资格接了这诏,从今只等阿祖一句话,您若觉得我二人情意何时能得到天下人做证了,便可随时以此诏公示,朕与你共同期待。” 此举虔诚,足以表明真诚,给了虞昭与南荣卫骁一个保证,就算此时虞昭不登后位,圣诏不收回,便永远不会让其他女人又机会凌驾于她头上,不管明暗,她总是楚子凯心中放于最高处的人。 南荣卫骁上前,小心翼翼接下诏书,慎重得如同接下了虞昭后生的命运,老骥伏枥,回观近来多番事端,无奈过了头,就蓦然燃起了斗志。 对于楚子凯对虞昭的真心,南荣卫骁放下心承认了,审时度势之后,心知无力与天下之主做对抗留她,便果断选择同楚子凯站在一处护她。不悔,哪怕绵力如水滴一般微薄,若汇于涛涛江海之中,便更多一丝机会冲走那不怀好意的阻隔。 ……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虞昭的命运依然指向东方,战火落下,楚子凯御驾实在不宜在西番停留太久,再过了半月,便要正式启程回大楚了。 这半月以来,西番与大楚洽谈得当,共荣一说得了双方赞同,耶格岐被国王劝阻暂囚在西都王宫境内,和亲一事也变得顺顺当当,楚子凯痛改往日偏执作风,心疼虞昭,这半月以来,时常稍稍陪着她回南荣府小住。 也不知是无可奈何,还是真的感知到了他的诚意,南荣夫人对二人情意的态度,也渐渐变得柔和。总是以长辈的身份循循教导他二人夫妻之间和善相处之道。 洛枝受了连番刺激,神智倒退,记忆退回到孩童时,被国王接回了王宫生活,虽看着可怜,可她自己忘却尘世纷扰,变得无忧无虑,倒说不清楚这算祸还是算福。 大体来看,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唯独一件事,总看不到好转。楚子凯命人用尽了天下灵丹妙药,可虞昭的眼睛和嗓音恢复的效果甚微,最好之时,不过在艳阳底下瞧得见一丝阴影,一到日暮时分,那微弱烛光驱不散黑暗,又是寸步难行。 直至到回到了洛原行宫,也都是如此,恐惧的日子十分熬人,眼前日复一日都是被黑暗笼罩着,仿佛一辈子都不会亮起来了,虞昭甚至不能靠自己分清晨昏,紊乱了时刻度日如年,变得越来越不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0章 昏暗 承恩妃正文卷第210章昏暗黑暗蔽目迟迟不散,使得不安更在其中蔓延发酵,虞昭此时觉得,一天当中最痛苦之时,便是楚子凯不得不在白日离开自己出去议事的时候。 每当这时,虞昭就如同失了唯一的依靠一般惶惶不安,看不清周围场景,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比如时常觉得那墙角处站了个拿刀子的人直直盯着自己,下一刻就能冲过来把自己杀了剐了。 除此之外,中毒之后的心怔也初现,虞昭不敢轻易吃别人喂过来的水食,总觉得一入口便有不寻常的味道,没勇气咽下,生怕有人又下了药。 饶是卓姚多次告知她,亲自把好着每一个关卡,不会有半点危险,还是消不了她心中的恐惧。每日提心吊胆,每一刻都绷着神经,累得虞昭身心快要崩溃。 不过藕花难得地长了心肺善解人意,自虞昭回来,看了她这状况,心疼得狠,也将贪玩的心藏好,不再去偷偷去爬假山钓湖鱼了,每日就在她身边晃,但刚学好的规矩,尽数全忘了,说话的声音总做不到柔和如丝,还总放高一个度。 “卓姚姑姑,你原来便陪在我家小姐身边的吗?” 卓姚纠正道:“丫头,又叫错了,以后要尊称郡主为懿妃娘娘了。” “哦,好。”藕花点点头答应,又问:“那我家小姐小时候是何样子的?我原听人说,长得好看的人,小时候一定不好看。” “娘娘十四十五岁时,奴婢才遇见她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娘娘都是奴婢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卓姚语气温柔答后,再次纠正藕花:“记得要叫懿妃娘娘了,不要再错了。” 藕花再次点头,又放声问道:“知道了,那陛下为何这样喜欢我家小姐,是因为她好看吗?” “自然不全是,陛下喜欢娘娘,那是他们的缘分,男女情意其中似有道理似无道理,总之不是旁人能体会到的。”卓姚答后,不厌其烦纠正道:“丫头长点记性,要改口称呼她为懿妃娘娘了……” 说来说去都是这般无聊吵闹的对话,若放在以前,虞昭必定嫌聒噪。此刻靠一双耳朵听着,却出奇的安心。听她二人一直在旁边陪着,逐渐放下了心,耐不住心累,在床上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大事不好,再次清醒时。殿中就没了人,周遭十分安静,虞昭试着拍了拍床板,想让藕花或是卓姚说说话,可并没有的到回应,慌张至极。小心翼翼屏息,朝一片黑暗中尽力眨眼。 依然无济于事,黑暗不曾褪去,没了信任之人在旁边陪伴,恐惧控制不住蔓延,在眼前黑黑的幕布上,画出一幅又一幅令人惊悚的画面。虞昭头皮发麻,仿佛觉得眼前就站着个人,手里举着大刀,下一刻就要挥下来,自己便丧命于此。 越想越觉得真实,虞昭恐惧至极冷汗淋漓,双手紧捏着被子。本能地往床角缩去想躲避,浑身上下紧绷,紧张得牙齿都要咬出血。 许久,那想象中的刺客没要了他的命,虞昭自己被自己吓了个半死,神识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不能让她放松半分警惕。 听觉是此刻感知环境的唯一途径,虞昭尽力捕捉着每一丝声响,一声蟋蟀叫,一声蛙鸣,甚至那廊下的鹦鹉学舌,都足以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又有声音传来,是内殿的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又有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越来越近,来者是谁?虞昭忍不住胡思乱想,未得证实,不敢放松警惕。嘴哑又不能出口询问,无谓惧怕折磨得她心力交瘁,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只盼那人能发出一点声音表明身份。 “昭昭……”一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虞昭那惊惶不安的样子。楚子凯心知她定是清醒许久寻不到人,才会有如此应,连忙上前安慰。“不怕,我回来了……” 一身防备如千斤重,听见是楚子凯的声音,虞昭再负荷不住,整个人都软下了,待楚子凯走近时,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摸索着,感受着他身上每一个特征,确定真的是他后,委委屈屈挂在他身上擦眼泪。 不过是分开了半日不到,这样子好似共同经历了生死劫后余生阔别多年再次重逢一样,楚子凯确实喜欢这般被虞昭需要的感觉,可再喜欢也抵不住心疼,将她搂得紧紧的,以体温为媒介,把安心一点一点渡给她。 “不怕了,已经寻到个药方了……”楚子凯扶着虞昭的后脑,抵上她的额头,两人气息都打在一处,无比亲昵,他轻声承诺:“昭昭这双眼睛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眼睛,当年一望便刻在我心上,我会让它重新亮起来的。” 虞昭连连点头表示相信,不能发出声音,以口型问道:“凌百药?” “不是。”楚子凯遗憾地轻叹一声。“还没有寻到他,不过那位原先将你藏起来的赢侠客,游历天下博览群书。本事也算不错,我让他将功赎罪,想出了个方子,此刻正让卓姚和藕花去验明呢,为保慎重,确定万无一失后才来给你用。” 这消息来得突然,仿佛是无边黑暗中忽然升起的朝阳。让虞昭无比欣喜,好似已经得到了解救,心中悬石落了地,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委屈昭昭了。”楚子凯低头与她耳鬓厮磨,虞昭这可怜样子招人疼,让他愧疚心疼皆化作了爱意,轻声道:“我也曾体会过这种害怕,所以知道难受得狠,那时好想要一个把心交出的人陪着我度过那黑暗,如今,我把心交给你了,也愿陪着你,昭昭可否也报以信任,只管安心可好?” 经历了这么多,对楚子凯,此后无论发生了何种事,虞昭觉得信任他已经成了理所当然之事,所以这要求,他就算不提,早已经成了事实。心也是互相托付的,虞昭也想让楚子凯感知到,遂紧拥住他回应他的安抚,透着黑暗,这温度便成了唯一的依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1章 欢聚 承恩妃正文卷第211章欢聚因那廊下的鹦鹉太过活泼,时不时就要学舌几句,总在虞昭不做防备时发出声音,吓得她心头一颤,楚子凯遂吩咐人,让把那鸟儿送回去了,又说另寻了个活物来添生机,不想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从前在朝晖宫养着的狼狗头子大灰。 那天虞昭醒来,眼前依然看不见光,失落之中,忽而听见那狗激动的嘤嘤声,觉得熟悉,十分惊喜,试探着伸出手去探。 狗从来都忠主,分离再久也认的清楚人,看得清楚指令,果不其然,虞昭的手刚刚伸出,立刻听见有东西从外一阵风似的冲过来。 下一秒,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就往虞昭的手上讨好地蹭上了。重逢旧主,狗都有了喜乐之情,又是甩尾巴又是摇脑袋,待虞昭收回了手,大灰还是按耐不住激动,开心地在地上打滚撒欢。 楚子凯听得声音,绕过屏风进来,见此情景,笑道:“你走之后,这狗王平日里在宫里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万物园中的老虎猞猁一个个都怕了它,到底还是认主的,只你驯服得了它。” 重点可不是这狗来了,虞昭心中一动,双手朝楚子凯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想同他确认心中所想是否是真,一只手落在触感熟悉的大手一中,另一只,却被放入了一只肉乎乎小手。 楚子宜带着哭腔的声音弱弱响起:“母妃……” 虽猜中了,可这重逢来得太过突然,虞昭惊喜之中当即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下意识将手心收拢握紧,把楚子宜的小手包了进去。 楚子凯在虞昭旁边坐下,轻声纠正楚子宜:“你小子给朕记住了,她是你皇嫂,以后可别喊错了。” “是母妃……”被虞昭精心照料至懂事,一朝变故后,当了两年没爹没妈的孩子,楚子宜此时见着了她,忍不住满腹委屈,哭出声来。 虞昭嘴哑不能安慰,摸着黑寻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楚子宜便知没有认错,放下忌惮更是嚎啕大哭,哇哇好一会儿过后,抽噎着还不忘一个劲的问:“父兄骗人的!你是……是我母妃对吗?母妃为什么要走啊……为什么不要子宜啊?” 六七岁的小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笑着才合理,此刻哭得这般歇斯底里,诉说着无尽委屈,只要人心是肉长的,任谁听了心头都会动容。 何况虞昭当年也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宠着护着,心肠更是被这哭诉声激得酸软,却始终不敢点头答应。 此后身份有别,若不顾及着,恐怕流言一散,祸端不断,于他于自己,都会不得安生。所以虞昭再不忍心,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与楚子宜划开界限。 “好好好,”见楚子宜许久不曾哭成这样,楚子凯无奈,抱着他坐在腿上,叹道:“没差没差,你既叫朕一声父兄,这样称呼她也行,只不许当着外人的面乱喊知道吗?” 父兄?又是因何缘故让楚子凯逮着机会作了妖?辈分都乱了,太不像话,虞昭疑惑惊讶,用力握了握楚子凯的手,想要个解释。 “昭昭,不是我!”楚子凯早就知道,此事被虞昭知晓后,定然会遭到她的质问,连忙解释证明清白。 “是卓姚姑姑,原先子宜生病迟迟不好,姑姑信了司天台那些个神算子的话,说子宜一生缺了父母护佑,命格不全,所以体弱多病,要认个义父躲躲灾才好。” “认就认吧,姑姑又说,他贵为皇室血脉,寻常人断不能僭越做他的义父,常言长兄如父,朕只好出头担了个虚称。好心帮他挡灾,这小子居然如此没良心!一见你就哭成这样,好像朕委屈了他似的。” 外间的卓姚正好端着药走近,将楚子凯的话听了进去,快步走过来帮腔:“娘娘,确实是如此,子宜殿下自对陛下换了个称呼,身子可算好起来了。” 虽这说法荒唐,为求个吉利倒也无伤大雅,听了卓姚的解释,虞昭这才相信,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楚子宜渐渐止住了哭,自己过去端了张小凳子坐在一旁看虞昭,先前卓姚同他嘱咐过多次,说虞昭此时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倾诉完离别之苦后,就懂事地不哭不闹。 虞昭觉得遗憾,现在看不见,也不知楚子宜到底长高了多少,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还如从前那般调皮捣蛋总在衣服上画狗画鸟,不过遗憾归遗憾,他来了,总归也是高兴的。 转头摸到床下放着的小箱子,虞昭拜托楚子凯打开,只见里面全是些有趣的小孩玩意儿,会打架的木头小人,拉栓就转的胡桃风车,都是南荣夫人吩咐叶城手最巧的工匠打造的。本说的是压在虞昭嫁妆箱底等她有了孩子可以玩,虞昭惦记着楚子宜,特地挑出来一箱单独放着,等与他重逢时好送给他。 小孩子心性不定,见了好玩的就能立刻破涕为笑,楚子凯拿着那些东西看了看玩了玩,才递给楚子宜,后忍不住酸溜溜地抱怨:“昭昭当母亲倒是当得好,他能让你如此上心,比朕有福气些。” 这久违的抱怨好生熟悉,从前楚子凯便爱同楚子宜争东争西,虞昭早就习惯了,不想搭理,朝他轻拍一下以示警告。 楚子凯不恼,接过卓姚手里的药,吹凉了些,慢慢喂虞昭喝下,一边轻声问道:“近来眼喉可觉得好些了?这夏日的繁花如火,你此刻瞧不见,等你看得见些东西了,咱们就慢慢赶路回去,到京州时,那满树的枫叶差不多就红了,你记得吗?原先你离开之前,还和子宜说想看呢。” 岂止是记得,京州美好的东西本就不多,在虞昭记忆中,那里除了楚子凯楚子凯是不可磨灭的牵挂外,唯有那一片大好秋景实在美得不忍心忘,也曾记得楚子凯说过,此后每年,他都带自己去看。不由感慨,曲折过后,如今这美好的念想,或许真的能实现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2章 良药 承恩妃正文卷第212章良药秋叶似火的季节还有好几月才会到来呢,虞昭向往着,却又十分担忧,因为时间过得再慢,也是渐渐在流逝,而她眼睛却再不见一点好转,若一直如此,今年的枫叶肯定要错过了。 照赢侠客的药方子捡的药也喝了好些副了,苦得虞昭舌头都麻木了,无甚作用。是否能如楚子凯所说在秋日降临前好起来,连随行御驾的杏林御医们都不能说个保证,虞昭自己怎会有信心。 见她默默不答话,楚子凯便知,并没有好转,也有些失落,一言不发喂她喝完药后,吩咐人将殿中灯火大燃,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又问:“现在呢?” 无济于事。虞昭叹了一口气,依然摇头。 “是朕无用。”楚子凯心疼地将虞昭搂入怀中,忧愁满心,百思不得其解道:“那赢侠客给出的药方子,最后一味药叫“源头”,他自己不愿说,朕托人寻遍了天下郎中,都不知此药是何,许就是关键。” 听解药又没有了门路,虞昭心头更是沉沉的难过,也不愿让楚子凯自责,摇摇头表示无妨。 楚子凯又道:“不过那药方子确实也是好的,昭昭自己看不见,我可瞧得清楚,你近来气色变得很好,半夜也不会惊梦惊颤了,或许这样养着,能把从前亏欠元气的补回来,从此少些病痛也是好的。” 这话不假,虽看不见,可虞昭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得到,每日那几副汤药灌下去,睡得好吃得香,身子确实爽快许多。藕花还时常在耳边念叨着:“那方子太奢了些,听说里面的那一根树根子,一朵荷花叶子,就价值千八百两,煮那么小小一碗黑汁子,小姐一次就全喝进肚子了,陛下当真是舍得。” 她口中的那些什么树根子,荷花叶子,虞昭大抵猜得出是人参雪莲,名贵药材堆出来的华丽方子,怪道这般养人。若成日喝了这药汤还养不好身子,恐怕真是身贱如柴,福薄如纸了。 不过这般铺张的疗法,却看不见想要的成效,光补补身子有何作用,虞昭自己都觉得浪费,心疼得紧,遂用口型劝道:“若无用,药停了吧,苦。” “不行,”楚子凯果断拒绝,安抚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昭昭再忍忍,等凌百药抓到了,就不必喝了。” 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年两年可能还供得起,若迟迟找不到那位神出鬼没的凌先生,一辈子都要如此,虞昭担忧,病好不了,别把国库喝空了。 平日里见楚子凯一文钱都不愿揣,虞昭心中认定,他是生在金银窝里随性惯了,不知无钱无粮的苦楚,此刻太平盛世充大方来得爽快,若遇见个大灾大战,拿不出钱来怎生是好。遂又劝道:“太费钱了,我不喝。” “什么?”也不知是否是虞昭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说话的缘由,楚子凯没看清,惊讶确认:“太费钱了?” 虞昭连连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昭昭成日都在想什么呢!”楚子凯被她这无端顾虑逗乐,笑过一阵后,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道: “你这样的小猫肚子,就算再多长几个,都吃不穷朕的国库。不说国库了,阿祖可把整个叶城都给你陪嫁过来了,别的不论,只瞧那些金矿珠宝矿,把朕的眼睛都看红了。无需妄自菲薄,你此时的底气足着呢,别说让你喝个补药了,此后朕要用钱,恐怕还得看你脸色。” 实属是夸大其词,但楚子凯说出这话也不完全是假,南荣卫骁在陪嫁方面给足了虞昭底气,钱财确实不缺,有被安慰到,放心了些。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不一会儿,冯运过来了,并没有进内殿,在外隔着屏风在外与卓姚说话呢:“子宜殿下的行礼送来了,姑姑看是放在哪呢?” 卓姚随口答道:“搬去旁边的园子放着吧,我待会儿过去了再清点。” “姑姑,我的东西给我!”闻声,楚子宜丢下手头的玩具,一溜烟儿迈着步子跑出去,卓姚慌乱去追,竟有些跑不过他了,在后追着喊:“殿下慢着些,你那门牙刚长出来呢,可别又摔掉了。” 虞昭听着情况,有些担心,推了推楚子凯想让他出去看着,楚子凯却不为所动,搂着她不放,宽慰道: “无妨,那小子闹腾着呢,前些日子为了躲背书,跑出去藏了两天两夜,我差点没把整个皇宫掀过来寻他,最后还是那群狗鼻子灵,在宫墙根子那树上寻着了,把朕气了个半死,他自己吃了两天的脏果子,倒还好得很。” 确实长大了,跑得利索了,胆子也大了,不仅能离人生存,连爬树都敢,虞昭想起初见楚子宜时,落在冰冷的地上那样小小一个,若没人理他,恐怕他就活不下去。 此刻听楚子凯描述,他竟长成了这样顽皮坚毅的跳娃娃,虞昭心中忽觉有那么一丝丝欣慰,不经叹光阴匆匆,许下一刻这般感慨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能,一定要等见着的母妃才能拿出来给她,不让我告诉父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3章 咫尺 原是凌百药那时受虞昭所托,进宫给楚子宜治寒疫时,每日亲自给楚子宜灌酒灌药,便得了他给的这样一个绰号。 可这不足为提,让楚子凯重视的是,那盒子是指明给虞昭的,此刻打开一看,竟是半颗药丸子。 见果然如意料之中是药,楚子凯连忙追问楚子宜:“告诉朕,他可还跟你说过些什么。” 楚子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出几个让人听不懂的词。“眼睛看得见,血堵心,累灌靴,刀子划开,” 虞昭只听懂了前面一句,便听不下去后面的了,心知定是与眼睛有关,连忙摇摇楚子凯的手,想知道凌百药到底送的是什么东西。 楚子凯拿起那半颗药丸凑近看了看嗅了嗅,无任何味道,奇怪道:“他为何知道你会回来?送这半颗药来又是什么意思。” 药,解药?虞昭迫切想治好眼睛,只能想到这个,想要去拿,楚子凯却不给,谨慎道:“不可,那家伙帮着父皇害你呢,指不定又出什么阴招,得让人看看有无问题否。” 说得有些道理,虞昭点头收手,耐着性子等候楚子凯传召来太医,可几人围在一起,瞧个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最后只面露无奈回道:“凌百药其人,手法向来神秘,臣等不敢断定,若要验明是毒药或是解药,必定要给人试了才好。” “就半颗,如何试?”得不到个确信,楚子凯不敢冒险,遗憾叹了一口气,将盒子收起揣好。“退下吧,先放朕这,还是得等抓到他再说。” 虞昭的直觉,觉得凌百药看起来不是坏人,因近日实在被失明折磨透了自尊,有些心动,想冒险试试,握着楚子凯的手征求。 “不行。”楚子凯将那药揣着贴身带着,坚决不心软道:“你若出了事,那我怎么办。不急于一时,若真是解药,我替你保管着呢,不会让人拿了去。” 虞昭没有办法,只得堪堪收手,隔着衣服摸着楚子凯揣在胸口处那药,念念不忘…… 夜里,扰人心神的噩梦现在可不是虞昭最惧怕的了,她最害怕的是,谁人都逃避不了的生理之急。 白日里虞昭总是有意控制着不喝水,可被楚子凯监督着,那汤药逃不了,灌进去的东西不同,出来的可都是一样的。 今夜不知怎的,内急感实在受不住了,逼得虞昭睁着眼没半点睡意,窘迫极了,还不能出声叫藕花卓姚过来帮忙,身边只有个楚子凯。 可虞昭实在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羞人的诉求,夹着腿咬牙死忍着,总归怎样都睡不着觉,身子紧绷着,一刻有敢放松。 她有轻微的异样,楚子凯便能轻易发觉,这次当然也一样,察觉到怀中人儿好像有些不安,楚子凯瞬间清醒了,问道:“昭昭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虞昭不答,低头埋着脸不让楚子凯看见,手在他背后写道:“帮我叫藕花进来。” “昭昭要什么?跟我说就是。” 虞昭不做回答,楚子凯越发觉得不对劲,坐起来将虞昭搂起,这点动作的动浮让虞昭更有些把持不住,急色不小心露于了表面。 “我当什么呢,”楚子凯看清她的脸色,就什么都明白了,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儿,我带你去就是。” 觉得好丢人,虞昭红着脸拼命摇头,坚决不想在楚子凯面前解决内事,楚子凯理解她的心思,安慰道:“我是你丈夫,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呢,怎还跟我计较这些?” 不得不计较,女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总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或娇媚或清冷或柔弱千姿百态,总归美好一面绝对不包括现在这事。虞昭这类性子倔的人,在这些小方面,就在乎得更是厉害,所以绝对不愿让楚子凯帮忙解决此羞人的事。坚持要让藕花来。 楚子凯不以为然,决定要整治她这把自己当外人的想法,不征求她的意见了,直接将她抱起,走至隔间放在恭桶上,还亲自动手脱了她的寝裤,蹲在她面前等她。 虞昭可在乎得狠,拉不住楚子凯胡来的手,窘得都快哭了,还是不肯释放。见此,楚子凯告知:“不怕,昭昭,原先你中罂粉时,咱们还没行三拜礼呢,我还不是愿意照顾你,早就有过了,昭昭怎样我都爱,绝不会嫌弃。” 那时失了理智,虞昭可从来不曾想到这层,后来也从没听楚子凯提起过,细想起当日中药后,神识紊乱,确实是楚子凯寸步不离看照,可不是什么样子都被他看完了。 虽是许久以前的事,但原先虞昭是不知情的,如今听他提起了,那时此时的羞耻感一同涌上,居然不忍见了泪。 见此,楚子凯皱眉,他从来认为恋人之间应坦诚相待,太顾忌面子,就是放不开。而虞昭与他之间,本就应该是无半点距离无丝毫隔阂的那种,所以觉得她这反应是不应该的,固执己见,给她擦了眼泪继续引导:“不羞,乖,该怎样就怎样,于你而言,我又不是外人。” 尽管小腹都憋的微疼,虞昭向来是个愿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依然咬牙倔着不肯放,推搡着楚子凯想让他出去。 楚子凯不依,还靠近了些,手直接伸向虞昭的小腹,轻轻一压。 紧绷中蓦然受了这刺激,虞昭心中身上都被吓一跳,便尽数忍不住了,水声回荡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虞昭觉得失态,有点崩溃,鼻子一酸一声轻哭流露了出来。 楚子凯耐心等着她完,还仔细为她清理一番,重新穿好裤子,抱着她回寝殿,边走边吻干她脸上的泪。“你看,这不就行了,人有三急人之常情,昭昭既然选择了我做你一生的依靠,那在我面前,不论大事小事,都不许顾忌这样多。” 虽安慰的话听着暖人,虞昭还是觉得难过,骨子里的傲气绝对不允许她成为一个连如厕都需人伺候的废人,此刻自尊扫地,别说一生,简直一刻都容忍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4章 折腰 承恩妃正文卷第214章折腰所谓为人传颂赞扬的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之道,楚子凯一直以来便认为,此理真用于挚情来说,便只会显生分,而他绝对不想与虞昭有半点生分。 故就算平日里再如何对虞昭千依百顺娇纵宠溺,楚子凯都不觉为过,唯独此时此事察觉到她起了不自在,面对她带泪的恳求,也绝不愿心软住手。 势必要让她明白,对她所爱,从无美丑好坏之因参杂,要让她学会,将每时每刻每一态都无顾忌的展现在自己面前,此后两人相渡的长久一生,才能得长久自在。 事毕之后,楚子凯一路走一路哄,复带着虞昭上了床,瞧她过了许久还眯着眼红着脸紧绷绷咬唇不愿释怀,可怜可爱,动作不禁变温柔,语气也变温柔,耐心哄着想让她尽快安睡过去。 好容易感觉虞昭到呼吸平和了身子软了,楚子凯这才闭了眼睛准备同她一起入梦。却感受到,今日的虞昭好似没有想乖乖睡觉的意思…… 此事虽看似渺小,刺激虞昭的心眼的力度可不小,虽窘迫消失了,越想越觉得难过,从这事想到平日里对吃饭穿衣这等琐事都无能为力,更觉不甘心,对自己如今这废态十分不满,心思又飞到凌百药给的那药身上了。 被楚子凯谨慎小心呵护着,虞昭也明白,说不动他,他宁可一辈子这样亲力亲为伺候,也不会轻易让她冒着风险试药。两人每每看法想法有所冲撞,楚子凯若坚持不让,往往是虞昭败,所以这次,想要他万分小心藏在怀里的药,只能悄无声息智取。 需以何东西引开他的注意力呢?仔细想想楚子凯最想要什么,虞昭又无奈发觉,除了自己这个人,他好像什么要求都没有提过,没关系,是愿意的,那便给了吧。 主动撩拨,对虞昭来说,可是万般罕见,所以手如往常一般环上他的脖颈后,接下来的事,就生涩得不知从何下手。 幸而,于楚子凯来说,她自身的人便是最迷人的风情,加之这些日子以来顾忌她眼睛嗓子未好,不敢轻举妄动。积存许久的燃料,只需这点点火星做引,一点就着。 察觉到的那一瞬间,楚子凯凌厉双眼即刻睁开,其中燃起了燎原的欲火,将睡意全都驱逐殆尽。王者的战场怎能由旁人主宰,反客为主一个翻身把虞昭压在身下,开始掀起一层层波云巨浪。 今晚的情意带着目的,本是虞昭理亏,所以她默默承受着楚子凯的一切,还主动给着回应,实在乖得异常。楚子凯爱极了她这样撩人的异常,脑中,心中都被绵绵情意装满,人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哪腾得出心思去怀疑不对之处。 淫色蔽目,让楚子凯失了理智分寸,于是呼就让虞昭的计谋得逞了,早在主动摸索着去脱他的寝衣时,她就寻着了那小小一方盒子,落入她手中,后紧紧攥着,趁机塞进了枕下。 可这弥天大谎还没有圆完,窃喜一瞬,下一刻,虞昭就又被火焚了满身的楚子凯拉着入了沉沦…… 情欲得到满足的滋味真的不算差,楚子凯若体贴起来,温柔得要命,原虞昭不过无意说了一句被咬得有些疼,他便不只顾着自己舒服了,一举一动都极力控制着分寸,准确够在虞昭心坎刚刚好的位置。 好漫长好漫长,天快亮时,那逮着求雨令大肆兴风作浪的人才愿收了他的满身威风,一切终于在缠绵中归于沉寂。而他自信却是无论何时依旧不减半分,惹得被引导的人能放心将自己整个身心都交给他。 尽管结束了,虞昭依然想霸着楚子凯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整个人卷缩在他身上窝着放松,全然不顾天边鱼肚白初显,已经到了该起身的时辰。 许是知道动情过后的虚弱带着一丝迷茫无措,需他安抚好一会儿才能度过,所以楚子凯体贴的拥虞昭入怀,不动身,冯运来轻声叫起的时候,直接吩咐把折子端了进来,显然今日不打算离开虞昭半步。 这样真好,虞昭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禁想着,若待会儿吃下去的那药真的有问题,有他在身旁,他定也能及时想办法将自己救回来…… 躺在他腹上再次睡了过去,睁眼时又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虞昭醒来时,楚子凯的折子也差不多批完了,搂着她在躺下预备闭目养会儿神。 外头鸟儿的清脆叫声此起彼伏,院子里碗莲的荷香阵阵传了进来,那鸟儿的声音还听得见,清香宜人荷花却看不着,虞昭心下好似,忍不住在楚子凯手心写道:“那缸子里有并蒂莲吗?” “有。”楚子凯轻声答后,又告知:“北漠还进贡了一只墨鸿鹄,养在那湖中,结果来了没几天,又不知从何飞来一只,后来一问饲鸟人,才知原是那雄鸟为寻眷侣不远千里飞过来找它的,据说此鸟最为忠贞,一生只认一位伴侣,同生同死。与如今并蒂枝开放的季节相称,倒也是双双应景。” 花鸟风月,本从来都是独立而生,不曾因何应景而而生,是人美满幸福了,才有这般美好的寓意啊。虞昭听得心动,也也好想亲自看看,手悄悄伸进了枕下,摸上了那药,握在手里。 一场豪赌是需要勇气的,虞昭攀上楚子凯的身躯,蹭着他的脸颊,想寻得一二,这姿态倒罕见的有那么几分撒娇的意味。 太磨人了,楚子凯招架不住她这样软心窝的招式,无比怜惜的轻吻着她,欢喜至极,不禁喃喃道:“心都给你了,哪怕你是个要迷惑我吃了我小妖精,我也不愿离不开了,有了你,命索性都不要了。” 两人相拥依偎着,现在楚子凯沉浸在情意中放松了警惕,看不到虞昭的脸和手了,虞昭手指轻拨开那小小一方药盒子,摸索到里面那半粒药,颤着抬手,横了横心,咬牙送进嘴里迅速吞下。 ps:(瑟瑟发抖拿着大刀镇压)话说没几个看官,审核君您可就对我妃妃手下留点情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5章 输赢 承恩妃正文卷第215章输赢命本资本,将所有都押注在那半颗药丸之中,虞昭赢了,便重得希望,若输了,绝望汹涌而至,覆水难收的局面恐怕凭谁都无法与宿命抗衡。承受的代价巨大,让虞昭紧张有无,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吞下那药,动作幅度也不禁变大。 楚子凯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疑惑中搂过虞昭一瞧,望见她手里还未来得及扔的药盒子,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不由心中惊惧。“昭昭!” 冲动过后,虞昭也是惶恐的,一心只想着赌错了的后果,不知会怎样,会不会丧命啊?若真就因这走了,这人间的诸多牵挂与留念怎么办啊?怕得出了冷汗,连带着面色也变得苍白了些。 “你怎能这样胡来呢!”楚子凯提心吊胆,不能容忍虞昭的性命受一点威胁,迅速镇定下来稍用力捏开她的嘴,稳住声音急切哄道:“乖,吐出来,我保证,解药我迟早会替昭昭找到,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虞昭固执咬紧牙关不愿吐,侧头躲开楚子凯的手,愿意依据直觉而走,在心中坚定告知自己这就是解药,不论楚子凯如何威逼利诱她都不为所动,铁了心要为自己的自尊赌上一赌。 “你若再犟!朕罚你了!”楚子凯无奈,实在怕得狠了,收了好好与她谈判的架势,作势要惩罚,可虞昭平日早被他娇纵坏了,这恶狠狠的威胁意料之中也没能起到半点作用。 后楚子凯只得强制压着她,迫切想要让她把那不知是毒是药的东西吐出。虞昭卸下温柔后倔得不行,手脚共同挣扎着,奋起与他反抗,死活不肯服软,胡乱动弹着把床边盛水的盆子都打倒了,叮当哐啷动静不小,卓姚在外听见,担忧朝里问道:“陛下,发生何事?” “传御医来!”楚子凯只抽空吩咐完这一句,单手将虞昭的两只手腕一挽一折,压着她动不了,欺身而上,长腿使力夹住她整个身子,另一只手就要往她嘴里伸。 见躲不过了,虞昭发了狠,直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迫使楚子凯松了手。“我不想当个废物!” 争执间,虞昭这轻轻一声哭喊让二人当即愣住,不可置信的停下了手。虽这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但真真切切是有音的,楚子凯快速反应过来,惊喜将她搂起细看。“昭昭?好些了否?” 不仅能说话了,眼前蒙蔽了许久的黑暗也出现了一裂缝,虞昭察觉到那一丝微弱而真实的光照进,喜极而泣,点头哑着声音告知:“陛下,我好像能看见了。” 视野中暗色退得虽缓慢,不过一丝一毫的好转都足以给虞昭莫大的安慰,渐渐的,眼前人熟悉的轮廓也隐隐约约地瞧得见了,虞昭珍视这失而复得的光明,小心翼翼伸手,抚上楚子凯的脸,虽瞧得不算清楚,但此刻满眼都是他。 不曾想那东西真是解药,如今见了成效,楚子凯担惊受怕的心稍稍放下,只剩了开心,如释重负般握住虞昭的手吻着:“没事就好,但此后不能这样吓我了,我的昭昭不论是怎样,从来都不是废物。” 大获全胜,此劫便是过了,虞昭觉得欢喜庆幸,眼角虽带着泪,却发自内心开心,那嘴角微微动了动,仿佛即刻就要展颜。却是猝不及防的一阵剧痛从心间蔓延而上,让那笑意生生被压回。 论忍受疼痛的能力,虞昭从前自认意志力还算坚强,不轻易叫苦,可现下承受的这般的剧痛,也不太寻常了,如同从心开始,内里的脏器在被人用刀子一层一层在剥离,生疼绞痛交织难忍,传达在身上的每一寸体肤,难受得令人发指。 太痛苦了,虞昭实在受不住,手不自主捏紧,那如削葱根的指甲,都受不住压力折了一两根。再一会儿,连喊疼的精力都没有,别提说话了,此时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满眼尽是惊恐与不知所措。 那眼神看得楚子凯如坠冰窟,不能切实体会得到此刻她肉身上的痛苦,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无助的神情。楚子凯慌乱唤道:“昭昭……” 询问来不及说出口,下一刻,楚子凯清楚地看见虞昭嘴角渗出的黑血,顿时绝望布满心间,一把将她拥住,说着无力的安慰:“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连担忧的时间都腾不出来了,楚子凯内心慌极,但知此刻虞昭只能依靠自己,不得不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稳住慌乱清醒行事,急切将她用被子裹着,抱起就往外冲。 要寻到人救治,只要能救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可,楚子凯绷着神经飞速思量,疾步想去御医院,可谨慎之中不容一点失误,转念又想到,御医院那群草包从来是斗不过凌白药的,当即驻足在原地,刻不容缓,急需得另想途径。 可何处是途径?何处是?虞昭在楚子凯怀里好似奄奄一息,让他慌了心慌了心,焦急得近乎崩溃,满身冷汗控制不住溢出,情急之下逼人清醒,终于想起此时在行宫之中,还有另一位本事非常的人。 如寻到了最后一丝希望,楚子凯一刻都不敢耽搁,搂稳了虞昭,快步奔出了殿门。 殿外的宫人们本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忽然看见楚子凯火急火燎抱着个人冲出来,怔愣惊慌一瞬,才反应过来要屈膝跪下行礼,膝盖还没有触到地,抬头再看,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冯运反应最为迅速,一看这架势,便知定然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呼天抢地指着楚子凯走的方向吩咐道:“蠢木头些!还不快跟着。出了事你们和我都等着被活剐了喂狗吧!” 说完,冯运火速随着那方向追过去,急得鞋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途中遇见了卓姚带过来的一队御医,冯运跑得气喘吁吁,实在追不上了,又指着路让他们去寻,这才发觉,此方向通往的,分明是关押囚犯的地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6章 惩罚 承恩妃正文卷第216章惩罚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一道道铁门枷锁落得严实,狡猾的狱卒们最爱耍懒,从来不曾愿意费力打扫收整,以至于周遭都是枯草横生满地污秽。 只因他们都知晓,能被关在这里的人,差不多都是在天子面前栽了跟斗再翻不起来的人,谁会愿意白费力讨好此等无利可图之人呢? 此番却不知来的是哪一号大人物,御前内侍官亲自过来打的招呼,让这成日不见天日的地牢休整得跟上好厢房一般,可那人好似不大领情,话的同时,将那匕首扔出,分明看起来不过是随手一掷,可那刀子就是准确落在了虞昭身上。 “先前要陛下给她喝那大补之药,但愿陛下照做了,不若无根基做资本,这排毒之苦难熬过去,就是她自己福薄没能撑过去,可再不关老夫与凌百药什么事。” 每一字都是惊心的,每一秒都是难熬的,楚子凯急切问道:“还请老先生明确告知,她如今之痛何为解法?” 赢天都答道:“拿刀划了她的内关穴,放了她心头淤积的毒血,估计还有几分活路。不过此法极其伤元,她若有幸保住了命,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寿命,孕育,都可能受此影响。” 说到此处,赢天都不禁讽笑一声,拍手称赞道:“先帝当真是绵里藏针心思缜密,能为陛下考虑得如此周到,你有一招接一招,他有一法降一法,总归要阻了她与江山失了瓜葛才算甘心,还象征性的守住了所谓承诺,不要她的命,把她折磨个半死就好,绝!不过你们既然要违天伦,本就该受着这些惩罚。” “可还有其他法子?”楚子凯心疼如裂,望着奄奄一息的虞昭,从来都是小心呵护不忍伤她半分,如何能狠不下心下手。 “犹豫无谓,她毒血凝心,撑不过一盏茶,此时死或一生伤,她那般相信陛下,还得陛下自己替她做决定!” 所谓高人,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赢天都甩下这句话,一手扬起砸了手上的坛子,周围忽腾起一片白雾。雾散过后。再看那凳子上坐着的,不过是一个穿着衣服的稻草人。 信与不信,此时真心由不得楚子凯做选择了,他只知上天从来不愿给虞昭赐予怜悯,她冰冷的手直直垂下,气息也有进无出,越来越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不见。 楚子凯强忍崩溃,抱着她坐下,怜惜地低头触碰她的脸,意料之中越来越冷。唯恐那双紧闭的双眼再不会睁开,再受不住这噬心折磨,颤着手牵起她的手腕,咬牙拿着刀子,在上一滑。 切肤之爱,便是通了感知的,这利刃殒身的疼,疼在了虞昭身上,也疼进了楚子凯的骨子里。 好在那赢侠客并非口出妄语,那小小一处伤口,当真及时救了虞昭性命,暗红带黑的毒血从此处喷涌而出,滴落在地上与尘土混结成块,看着实在惊心。楚子凯心中一阵闷疼,无异于割的是他的心头血一般,痛得他呼吸不畅。 痛感侵袭上来,将虞昭的神识唤回,她被心间与腕上双重刺痛激得心头不安,虚弱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思绪中只知难受,身在何处,陪伴的人是谁,皆无心去探究。 血一点一点流失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仿佛被活活放在砧板上煎熬,下一秒就要死去,又总死不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7章 余生 承恩妃正文卷第217章余生死不掉就好,虞昭稍微清醒了,意识到自己能活下来了,心中知足,无比庆幸,对所有感受愿忽觉难过一面,只想到乐观的那一面。强撑着神识抬眼看楚子凯,一见他的面容就觉安心,下意识想依靠,忍不住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想说出诉求,却还是没有找回力气发出声音。 心中痛意死死堵了肺腑,楚子凯紧咬着牙关死忍着,咽了咽口水也说不出来话,尽管眼睛已经酸疼发涨,还是不敢眨一下,一直专注望着虞昭,看得出她是在喊冷,连忙俯下身以体温相暖。 下一刻,楚子凯终于端不住平日的沉着冷静了,居然罕见虞昭面前失态轻弹了男儿泪,那两滴泪水落地,汇于鲜血之中不见影踪,可这钻心之疼如何都消散不了,还止不住愈演愈烈。 两人为求日后相依相守,同犯下的错,今日在这牢狱之中,同受着惩罚,逃不过,只能惺惺相惜依偎在一起,方能又力量支撑过。 楚子凯心头清明,本不是虞昭的错,她尽力避免了,她不过为自己一己私欲所驱被拉下水的无辜可怜人。可源帝从来都是偏心的,至始至终只与她算账,当真让楚子凯这个始作俑者又愧又悔,恨不得此生把命给了她做补偿。 再一会儿,虞昭心间淤积的毒血尽数释放,神识也差不多清醒了,楚子凯迅速按住了那通心的穴位,止住了血,才轻声问:“昭昭,还疼吗?” 虞昭无力摇摇头,手上剩余那点刺痛跟先前蚀骨融心之疼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觉得好累好累,头晕乎乎的,如寻常晨起午后困倦一般,好想睡一会儿,答完楚子凯的话后,就半昧着要把身子放软。 楚子凯连忙低声唤着,不敢让她睡,终于,见外头卓姚带着御医也到了,这才稍稍镇定,将情况告知:“懿妃不慎失了血气,尽全力悉心疗养,宣叶城王入洛原探望。”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问这里的一片狼藉是怎么回事,自顾自领命下去行事。卓姚处事冷静,先吩咐着将周遭晕过去的狱卒们拖下去,将这地方腾干净,这才上前查看虞昭的状况,看着旁边那黑红色的一摊血,只觉触目惊心,暗自垂着泪长长叹了一口气。 藕花后脚赶到,只看了一眼虞昭,顿时害怕极了,满心担忧兜不住,忍不住出声哭啼,冯运使眼色都止不住,不得已连忙拉着她退了下去。 只虞昭脑袋昏沉沉懵懵的,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光晓得自己看得见了活下来了,傻傻暗欢喜着。迷迷糊糊被人一气儿灌下了好多阿胶汤和苦药汁,这才有了半丝力气。看见了楚子凯残余的泪痕,连忙安慰道: “我不疼了,陛下九五之尊,哭成这样威风何存?” “此后不许这般不听话!” 虽救回来命保住了,但明白虞昭遭了此劫元气大伤,非寻常医药补得回来的,楚子凯又心疼又气极,其中心疼占了大半,红着眼睛低斥道: “都说了你我之间为夫妻,何用分得那样清楚,要那该死面子做甚,你看看,闯了弥天大祸弄得你自己多难受啊。以后可知分清孰轻孰重了?” “要面子。”虞昭不假思索做出回答,她还不知这次任性的代价有多严重,虚弱中不忘倔,继续气楚子凯:“人有饭吃有衣穿了,接下来活着就必须求个体面,我就是要争取,宁可少活些时日过得精彩些,也不愿苟且着一生见不得光,得那样不爽快的长命百岁!” “你……”楚子凯喘着粗气,实在气不过,但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最多只是咬一咬吓一吓,说是惩罚,从来不见虞昭畏惧过,无奈至极,总算放弃了,点头依从。 “好,昭昭只管要面子,但此后何事不许冒这样大的风险,何面子里子我给不起你,只管与我说就是,都交给我,不让你费半点心,定也给你弄得舒舒服服。” 这答案太过贴心,虞昭满意了,伸手寻到楚子凯的手,十指相扣握住,也知这一下定然把他吓得不轻,服软认了错:“陛下,对不起,余生我要陪你过,是舍不得死的,再没勇气做这等吓人的事了。” 楚子凯愧疚感更甚,紧拥着她无声喃喃道:“不必致歉,此生只有我欠你的了,昭昭何曾对不起我过……” 风雨过后一片宁静,地牢中经历了这一场从未有过的热闹,总算将这危机度过了,楚子凯耐心等着虞昭虚弱缓过,才敢带着她移动,严严实实裹着她,命人打伞遮风护着预备回殿中。 可怀中的人儿疼过了,还不愿老实,不问时候,非要拨开那伞看风景。 夏日的繁花未谢,炙热的阳光洒下更突现其几分颜色,红肥绿瘦真真是艳丽张扬得狠,虞昭的眼睛才恢复,还有些不适应这久违的光亮,却忍着酸痛,坚持睁眼看着这失而复得映入眼帘的明媚景色。 一路上,看过了湖中那一对墨鸿鹄,看见了院子里的并蒂莲,看见了楚子宜确实长高了好多,还看见了狗王大灰精神抖擞长得越来越威风了。最重要的是,能将楚子凯对下的目光看清,由眼入心,这才算如了愿。 御医们端着各类补血的珍品,又来寝殿忙活了半天,把了脉开了药,得了确定,虞昭终于可以放心休息了,累得狠了,一个转身的功夫,躺在塌上就入了梦,模糊嘟嚷一句:“还是红叶子好看……” “什么?”楚子凯连忙问道,转头才察觉,这话原是她的梦呓,心中又酸又甜,明知她睡着了听不见,还是轻声回道:“京州城又跑不掉,你就这般在意。” 是在意得有些过了头,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使美人计钻空子,不过楚子凯不欲怪罪她了,今后还有许多如那似火秋景一般美丽的大好风景正在前头,不必计较着过去疼过的伤过的什么,只携手并进,便可拥有无尽的美好,将从前的遗憾尽数弥补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8章 进补 承恩妃正文卷第218章进补三伏天已至,声声蝉鸣响彻行宫上下,院子里新栽了一颗玉兰花树,正开得正盛艳,缕缕清香流入,混着四角冰鉴中散发的雾气,整个殿中冷香宜人,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外头的世界依然。且看藕花就知道,正值二八大好年华,吃了这些金贵物什,那是横着长竖着也长,几下功夫,不知不觉竟与冯运一般高了,那身板壮实的,连文罗见了都忍不住夸她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可楚子凯眼里只看得见虞昭元气养不回来,绞尽脑汁想各种方法来补,时常念着,若寻到一种珍奇的果子就好了,可那好东西若能轻易得的到,他也不必这般苦恼了。 终有一日,楚子凯无意想起自己曾经在围猎场失血时喝的那东西,虽太过野蛮,但十分有效,当即弃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灵芝仙草,命人运了好多鹿过来。 天道好轮回,遥想当年楚子凯中箭失血之时,什么月子汤鹿王血喝了个通套,虞昭那时站着说话不腰疼,总手持为他好这一理由,作威作福,每日命人监督着要他喝个干净才作罢。 此时此刻,换虞昭受这为难了,那一碗碗红彤彤的东西放在面前,看着都怕,别提送进嘴里了,虞昭鼓了好几次勇气,却连端起碗的决心都没有,遂看向楚子凯,果断摇头拒绝。“我此生不曾这般为难过,陛下放过我可好?” “这不苦,只是稍有些淡淡腥味罢了。”楚子凯耐心哄着,为表话语真实,自己端起,先喝了一小口证明:“你看,就喝进去咽下就好。” 不光是样子可怕下不去嘴,虞昭不由还想起,当年楚子凯喝了鹿王血时,发生过的那窘迫一幕,暗自羞怯,依然拒绝:“算了吧,与喝红枣汤是一样的。” 楚子凯摇头。“我是过来人,我知不一样,昭昭快喝,不若我用嘴喂!” 罢了,罢了,虞昭心念了一句佛,还是别作孽得好,这痞子何等荒唐事干不出,才不敢侥幸觉得他此言是在开玩笑。 怕了,怕了,虞昭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屏息饮下,放下碗后却不敢放了呼吸,又拿过旁边的水漱口过后才呼了气。 后就警惕地走开,离楚子凯远远的,有意无意保持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楚子凯身上带着刺一般,他一走近,虞昭就不自在,要迅速起身远离。 这反常举动倒是把楚子凯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为何事,楚子凯不想让她躲,还想借机调戏,迅速贴上去将她抓住,故作不解:“怎么了?昭昭竟这样小气的吗?不就喝个药吗?还生我气了啊?还是说有哪里不舒服?” 虞昭细感受了一下,已过了许久也没察觉到何异样,放下心来,若无其事道:“没怎么,我没事。” “可是我有事,”楚子凯逮着机会不愿放过调侃,将虞昭搂紧后,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不诚实,方才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呢?女子和男子不同,女主阴男主阳,所以你没事,我方才,可是帮你尝了那药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19章 庇护 承恩妃正文卷第219章庇护原先在围场时,虞昭不是没见过楚子凯喝了鹿王血以后那反应,此时听楚子凯说这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身子瞬间僵住。 对医理之类的学问,虞昭一概不知,分不清楚子凯这话是真还是假,总归站着不敢乱动弹。“就那样一小口……” “一小口又怎样?”楚子凯装作委屈,埋在虞昭脖子处抱怨:“没良心,我那是替你尝药才如此的,你总是这样管杀不管埋。” 这含怨带气的语气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听得虞昭竟有了那么一丝丝愧疚,遂无奈相信了,觉得欠他的,打算依了他,伸手去解他的衣扣。楚子凯诡计得逞,却得意忘形不小心没兜住让笑意浮现,露出了破绽。 “无耻!”发觉不对之处后,虞昭态度当即来了个大转变,掐着楚子凯的脸低声骂道:“总有理由!你下次再如此,我就……” “就怎样?”楚子凯打断道,反手一把抓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侃道:“就打我骂我?我脸皮厚早习惯了,不过还是不能白让你打了骂了,昭昭这样爱给我安罪名,可要受住我这无耻之徒的无耻之举!” 说完,做势就要来霸王硬上弓那一套戏码,虞昭黑着脸伸腿朝他腿上一踢,气道:“好好说话!” 晚上有得是时间闹腾,楚子凯也不是非要在大白天就要她要的那般勤,适可而止玩闹过后就停下了。 冯运在外间探头探脑站了好久,听里面的人谈话结束了,才忍了笑走近知会:“陛下,叶城王夫妇快到行宫了,您看是怎么个安排?” “完了,阿祖来找我算账来了。”闻此消息,楚子凯佯装害怕,与虞昭开玩笑:“你们家女婿不好当,前些日子那送补品过来的小厮与人议论被冯运听见了,说叶城王专门给你定制了一把宝弓做添妆,这架势可不是要教你怎样收拾我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也知是玩笑,虞昭顺着接下去,微微屈膝钻出楚子凯怀抱,拍手称快,边往外走边说道:“今日我有人撑场子了,待会儿得在他二老膝下哭哭,每日被你逼迫喝那些奇怪东西,当真委屈极了,恐怕说一天都说不完,这就楚子凯先走了,陛下自便就是。” 外头太阳正毒,楚子凯才不会真由着自己细心呵护着的这朵娇娇花再任性闹腾,只忧心她会被热坏了晒化了,连忙笑着迈步跟上。 一至室外,立刻有人撑着明黄罗伞上前遮挡住炎炎烈日,两人都被护得严实,楚子凯从来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常伴她身侧,那御驾仪仗的大伞便顺理成章也成了她的庇护,这掌控天下局势的至权,也愿化作护她此生温暖的寒冬衣…… 碧湖环绕的临渊亭,是洛原行宫中清凉的地界儿,依顺着山脉上流下的清泉而建,四周流水潺潺,水清鱼美,周遭又有茂密山林阻了大半太阳,这泉水出山时带下来的冰爽清凉,从早到晚都晒不掉。 一到了夏日,移步往这乘凉之时,顺手将那瓜果往亭子外的池水中一抛,顺着波痕流了一圈后,再用兜子捞起来,就也是冰冰凉凉的了。赏景品茶,以这自在之处承载夏日炎炎之中的悠闲,最好不过。 是块人人向往的避暑宝地,所有宫人都爱来这当差躲热,可这事从来都是凭福气的,如今看来,满宫里数千上万的内侍宫女,只懿妃娘娘身边伺候宫人们最有福气。 其余人只能躲在远处,偷偷瞧一行人围在那亭子中,边谈笑吃果子,心生羡艳。拿着同样的俸禄,有着同样的身份,宫里的奴才本从来不分高低贵贱,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不过认了屏风后面承了恩宠的美人做主子。 天子怜惜,把这地界独留给她一人享用,便顺带着让她身边的奴才们高了一品,比有些主子们还快活。 浣衣坊的丫头紫燕站在对岸的柱子后面偷偷看了许久,手上提着的水有些沉,让她手酸得要命,可满眼向往好似一点都不觉得累,依然出神地瞧着那方向。苦热苦寒,她这些年受够了,暗自咬牙发誓,定要找机会爬进那福窝。 “小蹄子你吃了豹子胆了!”一老嬷嬷不知何时从那角门里钻出来了,见紫燕在这窥视,几步上前揪着她的耳朵,训斥道:“不死回去好好洗你的衣服,胡乱偷看什么呢?陛下待会要过来看懿妃娘娘,你居然敢在这里挡路,不想要命了吗?” 隔着水声都觉得这声音尖锐聒噪,扰了这大好清净,虞昭耳朵听不得嘈杂,眉头不悦皱起,一手推开藕花递过来的荔枝,问道:“发生何事?” “回娘娘的话,”屏风外的小内侍探头望了一眼,将情况告知:“好像是有个嬷嬷逮着个偷看的宫女,在教训呢。” 藕花嚼完了嘴里的果子,吐掉了核,立刻插嘴:“不管是谁逮谁,同是惊了娘娘,那逮人的老嬷嬷也有同样的过错!” “奴婢求懿妃娘娘救命!”忽听紫燕的声音变得凄厉,隔着水池远远传来,“伍嬷嬷她要杀了奴婢。” 本是从来不爱多管闲事的,可纳凉谈天的大好兴致被这一扰,虞昭忍不住吩咐道:“带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谁错罚了就是……” 下人们还没来得及领命,却听远处又传来落水声,紧接众人的惊呼此起彼伏,这动静终于让虞昭起忍不住起身,迈步绕过屏风出去查看。 原是那小宫女好像被那嬷嬷推下了水,一个劲扑腾着,嘴上求着虞昭救她性命,虞昭觉得奇怪,她挣扎了这样久,倒是没沉下去。那推人的嬷嬷好似也慌乱了,拿着根竹竿去够,却也不见那宫女去抓。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怎么回事?” 虞昭本正要吩咐人跳水去救她,此时对岸出现了卓姚的影子,见此一幕,连忙才指了下人入水把那宫女捞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0章 近身 承恩妃正文卷第220章近身角门处又走进来一行人,原卓姚后面跟着的是南荣夫人,显然她是去引路的,回来就刚好撞见了这一幕,转头对那拿着竹竿呆愣不知所措的嬷嬷训斥了几句,这才转头赔笑引着南荣夫人继续往这边过来。 “祖母!”分离许久,虞昭十分思念家人,看见了南荣夫人身影的那一刻,喜出望外,提起裙角快步迎上去。 “诶!”南荣夫人见着了自家孙女,也开心极了,笑着答应,杵着拐杖步子放快了些,嘴上急切嘱咐道:“和宁慢些慢些,这鹅卵石铺成的地,若摔了可疼着呢。” 话虽是如此说,祖孙二人的脚步只一个劲儿的加快,谁都没有一点要慢下来意思。瞧见虞昭眼睛嗓子都痊愈了,南荣夫人笑呵呵的,一把牵住她的手,再左右细瞧了瞧,瘪下嘴埋怨道: “我孙女儿还是那么漂亮,就是又瘦了,脸色也不如从前了,看来宫里的御厨还是不如咱们府里的得你称心,把那些个厨娘给你陪过去算了。” “祖母可别了,”虞昭挽着她的手朝亭子里走去,伸手一指嘴里包着一个荔枝偷嚼的藕花,开玩笑抱怨道:“您瞧,就是咱们府里跟过来的人,成日从我嘴里抢东西吃,所以我才会如此呢,再来几个,一人替我吃一口,可不是要受饿了。” 虽是玩笑,但这罪名可是真的,藕花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不知该不该把嘴里果子咽下去,活像一个呆傻金鱼一般滑稽,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边欢声笑语一片,那边那落水的宫女紫燕被捞起来后,早有人过去问罪追责,那嬷嬷捶胸顿足在与内侍官解释:“是这蹄子自己扇的巴掌,然后发疯跳下去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怎会!”紫燕不与查事的内侍官辩驳,眼睛只朝这边望,大声哭喊道:“求懿妃娘娘做主,奴婢自知贱命一条,到底也是个人啊,难不成命都不要了诬陷她吗?” 实在吵闹,随后而至的卓姚皱眉请示虞昭:“娘娘,浣衣坊的宫女嬷嬷不大懂规矩,奴婢过去处理。” “带过来瞧瞧。”听那宫女每句话都喊着虞昭的名号,倒是让南荣夫人注意了,发了话后,又疑惑地转头问虞昭道:“和宁,你可认识那女孩?” 虞昭遥遥望了一眼以做确认,摇头否认道:“从不曾见过。” “想来她是想要认识你呢。”南荣夫人收了笑意,摇头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 “不看也知,陛下把你册封的时候算得刚好,前脚给了封号,后脚就公示大楚寒疫得解的消息,以至于此刻的楚朝千万人都想认识你这解了大灾的天女呢。那么多人心,谁知其中谁真把你当福星供着,谁又想把你拉下神坛踩几脚。所以必得警惕。” 顾虑得不无道理,南荣夫人六七十载阅人的经历,恐怕是看出什么端倪,才会起怀疑,虞昭遂应允,着人去把那争吵不休的二人带过来。 到亭中落坐,虞昭亲手给南荣夫人剥着果子,才谈了两句家常里短,那浑身湿透的宫女紫燕和伍嬷嬷就被带了过来。 亭中不比那苦热熬心的大太阳下,凉爽宜人冷风阵阵,紫燕此刻浑身湿透,总算如愿进来了,却承受不住这凉爽,打了个寒战。 伍嬷嬷是个性子急的,还没依着规矩正式行礼问安,就扑通直直跪下,指着紫燕率先哭诉道:“请娘娘明鉴,原是她说去打个水结果半天不回,奴婢不过是奉掌事姑姑的命过来捉她回去,谁知她疯了似的,甩着巴掌自己,过来拉着奴婢摇啊摇,嘴里喊着些疯话。最后还往那水里跳!凭口撒谎冤枉奴婢。” 紫燕咬着嘴唇哭哭啼啼的,不做解释,怯怯抬头望了虞昭一眼,又赶忙垂眼抹泪,好似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不敢说话,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一个粗鲁莽撞咄咄逼人,一个柔柔弱弱可怜无助,明眼一看她二人这这处事态度,好像便分得清谁跋扈谁委屈。 一面之词在虞昭这,不足为证,她不知真实情况,侧头询问方才在屏风外守着的宫人们。“方才你们守在外头,可有谁瞧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一宫女立刻出来答道:“奴婢们一直瞧热闹呢,好似她们俩开始推搡吵闹着,然后再看,这丫头就已经掉水里了。这嬷嬷跑过去抓起井边的竹竿还想救这丫头起来呢。” 距离隔得确实有些远,看来都所有人都只看了个默默糊糊,再问恐怕也问不出个名堂。南荣夫人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首先看向头发还在不停滴水的紫燕,叹道:“好可怜见儿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紫燕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怯意答道:“回夫人话,奴婢紫燕,二十了。” “你提的那桶水呢?”南荣夫人接下来,又问了个让众人不明就里的问题。 “放那水车呢!”那嬷嬷迫不及待要插话,立起身子指着对岸,抢答道:“奴婢是看不惯她那轻浮样子,不过逮着错揪了揪她的耳朵,后就催促着让她赶快回去,谁知她放下了水桶,就上前抓着奴婢的手纠缠不休!” “竟是个如此胆小可怜的人?”南荣夫人依然看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紫燕,疑惑问道:“疏忽职守过来偷窥本是你的不对,她过来叫你回去是她的本分。你犯了错,不赶快提着水回去,怎还不知轻重与她起了争执?可是她仗着年纪大不依不饶抓着你时就缠着打你,还非要把你推入那水中,你来不及认错?” “ 夫人圣明,”紫燕抹了抹眼泪,楚楚可怜弱弱答道:“确实是如此。” “可见是你说谎了,”虞昭轻哼一声,与她说明缘由:“若是她不讲道理,上来就追着你打要害你,你不为了活命快走着躲避反抗,竟还有心思把水桶提过去放回那水车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1章 防范 如此一分析,卓姚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上前抓起紫燕的手,往她脸上比划了比,又抓起那嬷嬷的手看了看,质问道:“这巴掌印红红的,打的倒是狠心,可你脸上的红印,大小怎只与你自己的手对得上?” 原本只想赌一赌虞昭年轻好蒙骗能让自己趁机攀上,不想天不助她,这一下碰到三尊不好惹的神,事情显然已经败露彻底了,紫燕在心中捶胸顿足,暗恼自己此番冲动,只怕被苛责,垂着头再不敢说话了。 伍嬷嬷大大咧咧不稳重,有些不守规矩,眼见已经证明自己清白了,更觉得嚣张,不顾还在虞昭在面前,移过去伸手点了点紫燕的脑门,朝她身上啐了一口。 “你们可不知道,这小贱蹄子不安分守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专爱挑高枝爬,平日里还常与旁人吹嘘。说她迟早要被调到京城宫里伺候,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冤枉我推她入那水里,大热的天,我倒想跳进水里泡泡都不敢,还会便宜了她……” 话越说越变得没规矩,卓姚连忙厉声呵斥住伍嬷嬷,又继续问紫燕:“你处心积虑要接近懿妃娘娘,到底是为何?可是受何人指使?若不说实话,等我查出来了回了陛下,就并不是责罚这般简单了。” “不曾受人指使,”紫燕听要被责罚起了惧意,俯首哭泣,请罪道:“是我懒怠嫌浣衣局活累人,看见娘娘身边的姐姐们可以跟着她享清福,一时糊涂贪心,想找机会得了她的怜悯提携,这才生了事端。” 闻言,虞昭转头看了她一眼。“我身边的人能来我身边,自有让我用的到地方。你如此自信,是觉得你有何本事让我用得到吗?” 紫燕诚恳答道:“奴婢唯贱命一条,一心想投奔娘娘,若修来此福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可是你犯了错。”南荣夫人摇头否认了她的一片诚心,教导道:“人想靠自己的本事往高处走,这叫有志气,可人若要踩着他人无辜的血泪往高处走,就参杂了恶孽,失了纯真,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惜给无辜的人安罪名,实在可恶,娘娘身边怎能留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 紫燕壮着胆子,快步膝行着过来,想要去拉虞昭的裙角,口中急切念着:“奴婢知错,还请娘娘怜悯,奴婢是真心想来侍奉娘娘的……” 楚子凯捧在手心里的人,想接近可并不是那般容易的,紫燕刚靠近,那些宫人们立刻围了上来将她隔开,连虞昭的鞋面都没让她摸到。 与亲人团聚的时间宝贵,不必为无谓之人花费无谓的时间。虞昭不想为这不愉快的小插曲再做过多的理会,挥挥手示意人把紫燕伍嬷嬷二人带下去。 被人强硬拖走时,紫燕却好似还不甘心,一直恳求着虞昭将她留下,一路哭喊声响彻整个临渊亭,连林中飞鸟都被惊走一片,南荣夫人听得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告知虞昭:“以后此人,你和宁还是要留意着好,年纪轻轻有这般心计,保不定哪天她就到了京州,给你麻烦来了。” 唯一的孙女儿独自远嫁他乡,一想到她以后还会同许多女人生活在一方宫墙内,南荣夫人只觉得是有人血淋淋摘了自己的心肝,放于热锅之上煎炸烹炒,稍微见人煽动一点火苗都忧心忡忡,所以不自主便将警惕挂得高高的。 “祖母放心,孙女知道。”虽觉得南荣夫人是担忧过度疑心有些重了,但为了让她放心,虞昭连连答应着,又岔开话题问道:“阿祖呢?他为何没和你一起过来?” 南荣夫人答道:“共荣之法试行几月,成效甚佳,所以两国商议着要将立专司协助你阿祖,进展事宜太多,你阿祖和陛下还要商议一会儿,待会儿一起过来。” 说道此处,南荣夫人瞄了瞄四周,抬手用手绢轻掩着嘴,头向着虞昭凑近了些,低声笑道:“方才陛下与我们单独会面时,对着你阿祖脱口一声“阿祖”就叫了出来。当时两个人都愣主了,你阿祖也是个胆子大不怕折寿的老妖精,还木木答应了,真是一个敢叫一个敢答应。” 从这小小一个称呼,便看得出楚子凯对南荣府的亲近,也看得出他对虞昭的上心,所以南荣夫人虽话语是带着怪罪的,却听得出来欢喜,眉间眼梢都弯弯带着慈祥的笑意。 虞昭面露腼腆,轻声告知:“寻常陛下与我在私底下谈话时,也是随我一起称呼阿祖的,他本来是个很随和的人,自然与阿祖聊得来。” “是,和宁看上了他,他当然哪都好!”南荣夫人脸上笑得宠溺,轻捏了捏虞昭微微羞红的脸,忽而又想起一事,心中那个疙瘩始终让她担忧,缓缓收了笑容,压低声音谈论道: “只不过我听说,楚宫里有位娘娘怀了皇家长嗣,虽你现在过去了,就是那宫里位分最高者,又有陛下爱护着,别的祖母倒都不怕,只是要叫你顾忌着那位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何事她若与你冲撞了,保不定咱们要先谦让三分,你以前可曾与她打过交道?也不知她是否是位好相处的人。” 这事岂止是南荣夫人心里的疙瘩,虞昭也在意难过着,好在这些日子想着想着已经慢慢接受了,心里虽有不痛快,不似才得到消息时那般不是滋味,正想应下南荣夫人的嘱咐,谁知谈天变色,还没开口,就见一行人端着东西往这边来,远远在对岸侯着。 为首的太监朗声朝里通传道:“奴才等请懿妃娘娘安,奴才特奉凌嫔娘娘的命,从京州前来洛原给娘娘献药。” 守在外头的卓姚谨慎问道:“是何药,陛下可知晓否?” 那人答道:“这药材珍贵易损,陛下与叶城王正在谈话,奴才来不及去知会,着急送过来给娘娘用,不若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坏了。请娘娘放心,御医院所有太医都验明了,这药对失血之症有奇效,绝不会有半点不适之遗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2章 灵药 承恩妃正文卷第222章灵药众人一听是来献药的,都垂了头各玩各的无何兴趣,试问这些日子以来,天下哪里的药根子草叶子没被楚子凯挖绝了供虞昭用,御医院吹得天花乱坠的各类仙草妙丹都没成功将她失了的内里补回来,何等珍贵药材熬的汤汁灌下去,都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水花翻腾。那凌嫔深居内宫,难不成,还能寻到天上的神仙宝物献上? 凌嫔此举也让虞昭觉得奇怪,却不大想欠人情,正想出言推了不受。又听南荣夫人率先替虞昭发了令:“侍人烈日当空车马仆仆辛苦了,快进来吧。” 说完,南荣夫人转头看向虞昭,长在心肝上的孙女,是何样的心性她最了解不过,一眼就将她此刻的心思看得透彻了,虽心疼又无奈,低声道: “看来这位凌嫔娘娘为人通透,就算送的不是什么大礼,此举也是在主动与你示好。以后你与她同在哪四方墙内生活一遭,拐角恐怕就难免碰面,若起了不愉快,只会让你也过得不舒坦,此后和宁定不能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来行事,若将人家的千里迢迢送来好意拒之千里之外,那就是变向给人家下马威了。” 虞昭闷闷不乐道:“祖母这下又不让我警惕了。” 南荣夫人答道:“她若要害你,这般大张旗鼓打名号,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话糙理不糙,虞昭其实也明白这道理,不过喝了一壶醋牙齿软了随口一倔罢了。昔日她也曾与凌嫔打过几次照面,知她不似刘晚柔跋扈,不似张良媛娇嗔。文静端淑确实在虞昭脑中留了那么几分好印象,遂平复好心态,等着她派来的人进来。 好家伙,果真是寻到个天上的宝贝那般,原来所谓的灵药就是那一方小小的锦盒,呈在一装满碎冰的玉鼎之中,一群人躬着身子小心翼翼护着运送过来,打伞的打伞,扇风的扇风,看这架势气派,倒比那贵妃省亲还隆重些。虞昭远远就好奇的望着,疑惑满心。 南荣夫人眯了眯眼睛细看,看清了那一套护药的装备,心下一动,不可置信低语道:“你阿祖和陛下倾力寻找都没寻到,莫非……” “什么?”虞昭听不懂南荣夫人的呢喃,不由发问,却见她全神贯注打量着那锦盒,越近,她眼中的惊喜就变得越来越明显,抑制不住欢喜道:“天神护佑,若真是那药,那我和宁生来就是个幸运的,恐遭的那罪,逢凶化吉有救了。” 许久不见南荣夫人这般喜极的姿态,虞昭蒙着的一头雾水更迷惑,那一行人走至,轻手打开那盛满冰的锦盒,将那里头的东西呈现,绕是南荣夫人见过多方世面的人,都忍不住低声哎呦惊呼一声。“果真是这血葡萄丹啊!” “夫人真是好见识,确实是。”为首的内侍立刻恭敬答夸赞道,又解释:“凌嫔娘娘特地托侍郎大人苦寻,终于得了这一颗千年药果,吩咐奴才连赶着就奔来献给懿妃娘娘。” 血葡萄丹?这怪里怪气的名字形容的这东西的样子倒是形容得贴切,虞昭仔细打量着那通红一颗果子,不过李子般大小,看起来像丹炉里才练出的朱砂丹,细看又觉晶莹剔透如珊瑚壳子包白玉的荔枝石,确实稀奇。 看好了奇,虞昭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南荣夫人连忙抬手打回了她的手,握住拽紧认真阻止道:“和宁不忙碰,若碰掉地上了可就不好了。” 不曾想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祖母为个果子竟还头一次罚了她,虞昭更好奇了,转头见南荣夫人喜色之中还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想来她是清楚这药的奇效,问道:“祖母原来也见过这血葡萄?” “见过。”南荣夫人点头答道,又耐心解释:“你阿祖原先在一次战事中,飞剑入心差点丧了性命,也是亏得被这东西救回来了,那次还是大楚的镇国将军求大楚先帝寻到此物相赠的呢。” “据说这血葡萄丹时间千年长成一棵树,万年结下一颗果,果落枝头不过三天便枯萎,可遇不可求,当真是珍贵至极,能抵千万阿娇血糕,于失血之人补回亏损是最好不过的。” 听她对这东西的一番描述,虞昭转念忽想起这些日子楚子凯时不时留挂在嘴边念的那什么药果子,想来他花大力气寻找的,应该就是这小小一颗东西。 这可真是稀奇了,南荣府与楚子凯联手出尽财力物力都找不到的东西,凌嫔居然托凌锋居然寻到了,不问便也知,她所花费的精力人力定然也不会少。 难得有外人愿意对自己这样费心,虞昭心中感激,但其中丝缕酸意仍然挥之不去,转头低声吩咐人给了赏,嘱咐道:“有心了,你们回去之后,替本宫与凌嫔道谢,有孕辛苦,还劳如此费心想着,这恩情本宫铭记。” 那内侍官接过了赏赐,被那荷包里沉甸甸的重量哄得眉眼笑开,连声讨好着谢恩。“这是自然,奴才谢懿妃娘娘赏赐,我们娘娘说了,不必与她言谢,只愿陛下与您都安康,早日回京州宫里相见才好。” 说完,那内侍此行任务完成,带着众人再行了个大礼,这才起身告退,临别前还不忘细心嘱咐。“还请娘娘日落之前就用了,这果子调谢得快,寻到之后快马加鞭送来也过了两天了,若不及时服用而失了药效,那可就可惜了。” 京州到洛原的路程遥遥,两天时间就赶到了实在不可思议,不跑死好些良驹是做不到的,由此可见凌嫔诚意昭昭,费尽心思只为帮虞昭补一口血气,当真重义。 可既然二人从未有过交情,何来义可重?虞昭从来不信世上会有天上会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但也不愿以恶意去揣测旁人的好心,若无事献殷勤非奸亦非盗,那就只能是有事相求,至于何事?虞昭还不知,猜测三五分,却已经生了不乐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3章 求教 承恩妃正文卷第223章求教妙药可遇不可求,如今如此轻易就获得了,任谁都应当高兴。比如南荣夫人,一想到虞昭亏损过度的身子能好起来了,欢喜得很,兴致勃勃悄声吩咐南荣府的下人追上凌嫔宫里的人要额外给赏。 转而又如奉明珠一般,将那颗血葡萄轻轻呵护捧起想要递给虞昭,抬眼却瞧见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先堪堪按耐下高兴,放下手里的东西,淡然出言遣了侍奉的人,握着她的手开解道: “咱们和宁喜欢陛下,要你与他其他的嫔妃打交道,自然觉得有些难过,无妨无妨,此刻你只在祖母面前,你永远可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展现各种性子。” 虞昭扑进南荣夫人怀里,默默不说话。 泼天富贵,就算虞昭不入皇宫,南荣府也给得起她,如今她一去,所享的恩宠盛名从来不是南荣夫人稀罕的,空舍了这难得的自由,还余留这许多担忧,其中委屈外人看不明白,只自家人清楚。 南荣夫人搂着虞昭怜惜地轻拍轻哄,柔声细语说出叮嘱:“本能给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如今你却要离了我了,祖母不得不叮嘱些唠叨,只要记住,不论如何,你的善,要放于心间第一位,尊严警惕等同于第一位。” “陛下的其余后妃既然已经入了宫,那和睦相处才是上策。日后你独自一人去了宫中生活,不比在家里众星捧月那般自在。” “你每日所面对的嫔妃们,她们原在出阁之前,也都是朱门绣户人家千娇百宠的心肝女儿,不存在谁要迁就着谁。骄傲一性,你要切记要去了娇气,莫失了傲气。” “不过谦虚为人的同时,也得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你的东西,咱们争不来,是你的那就天生就是你的,若其他人来争,也不必让。” “何样的东西是我的呢?”前路迷茫漫漫,虞昭此次入楚宫,不似从前那样担着虚名可以肆无忌惮的胡碰乱撞,是真要在那后宫度过一生了,忐忑不安迫切需要得到长辈的指点,听了南荣夫人的教导,想要更详细地请教。 南荣夫人慈祥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抚,继续同虞昭解释: “所谓属于你的,一是你生来父母给你的,二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悟到赚到的,三是你所托付终生的人给你的,前两者不必有争议,而后者的前提是,他是心甘情愿给,你心是甘情愿要,那就是你的东西。” “不必觉得后庭之中那么多人,你独自要了就是自私,这给与受,从来都是相互的,你也付出了同样的情意与他,只求两者双方心愿否,达成以后,此外的人,都算外人。” 高深之言让虞昭似懂非懂,只知愣愣点头,腾出脑子暗自在细思这话之中运用于自己和楚子凯之间的情意之间是何样说法。 真心,自然都是双方心甘情愿给的,可是楚宫不比西番,后宫三千,帝王只一位,楚子凯的那颗真心可太贵重了,以至于谁都拼了命要争。 要说那后庭之中,集聚天下艳彩于这一处,绝对不乏貌美贤淑多才多艺的淑女。 如送来这珍贵血葡萄的凌嫔,就是其中一位,想当年虞昭被源帝逼着为楚子凯选妃之时,她第一眼就能注意到这位女子,才情与美貌并同出众,还从来不争不抢不求什么,好似只凭一番痴心,就愿入了东宫伴他身侧。 安守本分之时,凌嫔也尽心尽力愿为楚子凯的衣食起居费心出力,得不到回应,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此刻知道他封了新宠,竟如此大方还愿为虞昭寻来这补身的珍品。用贤良淑德四字形容了她都觉得辱没了。 面对如此完美的佳人,虞昭不由惭愧,反观自己,为何会知道这样多呢,还不是凭着心中那点小气,从前在楚宫便在意得不得了,把入了东宫里的几位女子何长相性格长处,摸了个底。 旁人也就罢了,对比起这位凌嫔,虞昭当真觉得自己又时有些太过骄横了,一点都没个贤妻良母的样子,不知楚子凯到底是喜欢上自己什么了,遂有些颓然,对自家祖母说出闺中酸言: “天天都在身旁的人,再是外人,也疏远不到哪里去,那位凌嫔,能做到如此大方得体,我自认不如,祖母看,就算她给我送了这样一份大礼,我还是觉得在意,觉得怎样对她感激都好,却就是不想对陛下说她的好处,怕陛下嫌了我而喜欢了她。我生来就是这样一个不大度的人,装都装不出来。” 虞昭从来坦然面对人性,好如淳朴善良忠义等,坏如自私贪婪邪淫等,从来都一视同仁,包括自己的所有的劣性都看得一清二楚,越是如此,越是抓得住面对不如别人之处,承认得就越快,越有自卑感。 “所以我与你阿祖从来不为你求何名分……”听了这些酸话,南荣夫人眼角皱纹笑得还深了些,拍了拍虞昭的手,安慰道: “真正的在乎,才会起你这般的心思呢,愿意拿一生陪着他,所需的代价只是要求他这个人的心是你的,绝不会如凌嫔她们那般把自己心爱之人推与她人怀抱。若真有女子能做到此举,只分三种,一是自持贤德爱他并非彻底爱他,二是懦弱无能不敢争取,三是以违心之举换贤德之名,这三者,你都不是,对此,祖母很欣慰。” 虞昭急切问追道:“让我如此不算自私?” 南荣夫人佯装不快,抬手轻敲了敲她的头。“可见先前我与你说的话,你全当了耳旁风,都说了,他心甘情愿给的东西,你心甘情愿受的东西,那就是你的,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害怕被人夺去起了小心思,是人之常情,不算自私。” 虞昭又问:“那如凌嫔一般的其余宫妃怎么办?她们一个个也正值青春妙龄,我就依着自己心意霸着陛下,她们不服,吵闹不公时我该如何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4章 公正 承恩妃正文卷第224章公正独一无二的东西被多双眼睛觊觎着,不论像个怎样中和的办法,从来都不会成全两全其美一说。 先不论争宠夺权这等深宫之人才有机会潜心钻研的事,放眼烟火民间,但凡一好看点的的首饰,一好用点的物件儿,常常都会沦为女子们勾心斗角争夺的对象,何况是要相伴一生的丈夫。 虞昭生来是个倔的,世间的东西落入她眼中,不管是物什还是人,要么一点都没兴趣,谦让个彻底都无所谓,一旦入了眼,必定是她喜欢至极的,若是有人要与她竞争,她绝对是想要当那唯一的绝对胜者的。 可回观现实。楚子凯万人之上的身份在此,后宫于他来说,不单单只是装着那么多女人的屋子,本就是顺理成章成了他身份的一种象征。 六宫粉黛万千,皆是为他而生,为他弃了自由,尽态极妍为他向天下各藩国展现大楚繁华,甘愿困在宫墙琉璃瓦下一辈子感受不到外头的春风之暖,本理所当然该得他雨露滋润余生。 可空中平白就撑开了虞昭这把大伞,不留余地的横截了楚子凯的一切恩露,若真是个有母仪天下之风范的还好,定能知晓让出半面天地供她人存活。谁知她却是个做不来贤德之举的世俗之人,一人得到了,就只占着霸着,别说让了,甚至都容不得旁人窥视。 唯一的好处在于,楚子凯也愿意让虞昭一人独有,其余人只能暗咬手绢望洋兴叹,长此以往,各嫔妃从始而的敢怒不敢言转变成积怨成怒。就会认为,同为天子后妃,没能得到帝王公平的对待,那熊熊怒火不敢在天子殿面前烧,不想也知遭殃的必然是朝晖宫。 一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再被许多瞧虞昭不顺眼的朝臣添笔画墨渲染一番,恐这虞昭一遭回去,又能造个妖妃出来承受世人吐不干净的口水了。而自私过度对公平一理视若无睹之罪名,她自认确确实实是坐实了的,逃不掉又不愿该,当真苦恼。 “和宁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对虞昭心里这一通的想法,南荣夫人不听也悟到她是什么意思,好似不能理解。“她们有何理由抱怨不公?” 虞昭轻叹一声。 “大楚女子从来忌‘妒’一罪,在西番,所谓‘妒’,本是因争风吃醋无端挑事才能论上,而在大楚,若不顾虑妾室感受独占主君不让,也就够上这罪名了。如祖母方才所说,众妃入宫之前,也是被人捧手心的金贵女儿,因我受了陛下冷落,她们委屈得有理有据,我不愿让,就是无理。” “并非并非,”南荣夫人摆摆手表示不赞成这话,不以为然又道:“据祖母所知,不论是大楚皇帝还是太子选妃,皆不是宫中强迫谁必须递了册子参选,待选秀女之位,是那些官家女孩子们自己削破脑袋都要求得的一个名额。” “本是事先尊重了她们的想法,她们心甘情愿要求着要当那百花中的一朵,终生大事必定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在此之前,便是已经考虑到了日后身在千万种艳彩中,会有被埋没的可能。” “虽人人都怀揣着一个宠冠后宫,荣耀满身的理想,可得此理想者终究只得一位,不是她便是你,任谁走到陛下心坎上都做不到所谓公正,机会却是同等,她们这理想实现不了,是今生没能修得福分造化让陛下喜欢,总不能埋怨是因你今生福气大让陛下喜欢了去,才阻了她们的路吧?” “且再不济,皇家到底为她们给了一生无忧衣食,只要你不恃宠而骄,无端与她们发难,无论怎样,绝对无任何对不起她们的地方。” 闻言,虞昭悟到几分道理,心头迷雾稍稍散开,却还是嘟着嘴不开怀,低声失落道:“祖母说得在理,可我如今,也成了他百花园其中的一朵了,没有了与陛下的情意,与她们并无何差别。” “我和宁与她们不同。”南荣夫人笑着伸手帮虞昭正了正头上挽发的桃花钗,捧着她似玉的脸蛋瞧了瞧,得意道: “咱们和宁,是陛下千方百计也要求回去的那朵格桑花,四季不谢永远明朗。如你所见,原不是你非要往那宫里钻,是他不远千里寻过来求的,任凭何人,如何拦,都拦不住的,他待你的珍惜,是理所当然该你的。” 这些话虽说得有些太过绝对,但事实的确便是如此,听得人心头美滋滋的,被心爱之人特殊对待的感觉,谁都喜欢,虞昭也不例外,终忍不住展了笑颜,羞怯点头道:“谢谢祖母,我明白了。” 心结总算开了,听了一番劝,将满心醋酸味倒了个干净,虞昭心头轻快许多,拿起那装血葡丹的琉璃盏,若有所思:“无功不受禄,到底让凌嫔费这么多心,还是要送个回礼过去才好。” “这是自然,咱们的礼数断断不能失。”见虞昭觉悟了,南荣夫人欣慰点头,拿起血葡丹看了看,确实无何异样之处,松了口气。“此前听你为解毒失了血气,我与你阿祖无一日不担心,现在可好,有了这奇珍做药引,便不必忧心补不回来了。” 虞昭道:“虽说是送我的,到底还是得让陛下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好一个巧儿,那边御驾亲临的声音就传来了,虞昭扶着南荣夫人站起,缓缓向外走去,远远就望见对岸楚子凯和南荣卫骁并肩而行,有说有笑正朝着这边走来。 烈日下的一老一少交谈甚欢,若不去刻意想着他二人的身份,看起来当真与寻常人家的长辈小辈无差。映入眼前的一切好美好,虞昭忽觉恍然,明白过来什么。 原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一句话”并非真理,而是句怨言。帝王之情浩荡足已恩泽六宫,或许却也是只忠于一人的,所以被冷待的其余佳人便觉他冷心,而得他此情者,如虞昭,当真是十分幸运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5章 星夜 转眼七夕已至,幕天繁星映鹊桥,牛郎星织女星阔别一年,又迎来团聚之日。 千家万户阁楼上,闺家女儿们最重视此节日,沐浴焚香过后,望月观星乞巧,满带虔诚无比专注,直到那一缕红线终于过了银针,便垂头含羞窃喜。 可不似织女牛郎有鹊桥做路得以在今日相会,凡间的女儿们的脚步被禁锢在阁楼之上,就只得以梦境寄托思念,期待着那心中的情郎会在梦里折下一红豆枝相赠,女子们在这夜深人静入睡时,便会忍不住勾起嘴角,将动人甜笑挂上,预备在梦中以这笑容奉上,做那红豆枝的回赠。 虞昭不知乞巧一说是否真的灵验,反正她此生随性,从来不曾在七夕夜里穿过一丝红线入银针,倒也有幸得了个如意郎君,此时正与他在望景楼上依偎着看星星。 且仔细听,楼上窃窃说着的话,好似并非何暖人肺腑的甜蜜情话,温柔涓涓的语气,竟也是在为何事在争执不休。 “昭昭,你怎能这样啊,”楚子凯叹道,语气满是无奈与宠溺:“这本是多浪漫的一个传说,如今被你这样一破坏,以后我该拿什么讲给孩子们听?” “本来就是,”虞昭懒懒躺在他身上,不理会他的抱怨,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那会说话的老牛给牛郎出的主意实在太不君子了,就算再穷,要求娶人家织女,表明真心的方式多了去了,为何非要趁人沐浴时偷人家的衣服,这不是用威逼之法让人女孩子为难吗?要是我,我就不嫁。” 原楚子凯看星星看得一时兴起,你侬我侬的氛围到了,就随口给虞昭说了个牛郎织女的传说。其中一个情节,便是织女戏水牛郎偷衣以至二人结了夫妻之缘之事。 虞昭的关注点向来是与旁人有些不同呢,听完了这故事,感动倒是没有看见几分感动,一口认定那牛郎偷衣一事做得不坦荡,楚子凯苦笑不得,不忍心从小到大听到大的故事被轻易破坏,所以二人起了辩驳。 “只许州官放火……”楚子凯争论不过,语气含笑低声念了一句俗语,而他这句不明不白的话是指的是什么事,虞昭做为那曾经放过火的州官,自然也是明白的。 原先在那暖泉池子上,虞昭为了报复楚子凯,小使计谋,也将他的衣服偷了去,让他光着身子在池子里困了好久,如今由这故事把偷衣服这话头挑起了,恰好能被他楚子凯拿来说事,真真算是应景。 “你居然还真好意思说。”虞昭收了望天的视线,转过身子,换了肚子那一面趴在楚子凯身上。“织女她只是下凡戏个水,多无辜啊,衣服被人无端偷了,这是无妄之灾。陛下平日对我做了什么事,说的什么话,你自己不清楚吗?我给你的那点惩治,是你活该。” “好,我活该活该,”楚子凯看她一本正经头头是道与自己分析,心觉不要太好笑,百依百顺宠着:“在昭昭面前,什么都是我活该,以后我若犯了错,衣服随便昭昭偷,放心,我已经命人在京州宫里也修了一处暖泉,今后何时想来这一出,我随时都奉陪的。” “我可不敢,”一想到明日就要回京州,今后所处的地方再不是与楚子凯独自相处的天下了了,虞昭脸又垮下了,闷闷道:“那里是陛下的老窝,你挥挥手就在那能呼风唤雨招来一群莺莺燕燕,指不定我拿着衣服前脚刚走,后脚谁谁谁就抢着赶着借送衣服的名义与你……” 越说声音越小,虞昭虽及时止住了话头,却还是控制不住四周暗里蔓延的酸味,楚子凯爱死了这酸溜溜味的虞昭,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大口,这才笑道: “所以昭昭每日可要把我看牢了,不能给人家机会啊,算了算了,为了不出一点岔子,咱们委屈委屈,泡什么暖泉啊,朝晖宫那大澡盆子也不小,容你我二人足矣,到时候……” “住嘴!不许胡说!”一听聊着聊着风向又不对了,虞昭连忙伸手,警告地指着楚子凯的嘴。虽周围没有人跟着,可这幕天席地黑灯瞎火,话头的发展方向若是不对,等控制不住势头时,指不定这无赖要做出何等不成体统的事,所以虞昭觉得,还是早早就将苗头掐灭在前方的好。 “没大没小!”忽见那无赖难得的语气正经,神情也做严肃状,斥道:“且不谈出嫁从夫这道理,朕好歹是真龙天子,岂能轻易容人随意呵斥。不过你我结发了,咱们也不必论君臣,再怎么着,尊师还是要的吧?” 尊师?他又想做什么妖,虞昭心存警惕,带着疑惑试探地捏捏楚子凯的脸,那脸上的龙威摄人丝毫不损,跟真的似的。虞昭无奈收回手,眨眨眼问道:“陛下这话是何意思?” 楚子凯面色依然严肃,好一个冷面帝王,出言训斥着怀里对自己不敬多次的小东西。“怎就遇见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朕分明教会了你那么多东西,转眼就不认帐了。” “什么?”虞昭还是不解,皱起眉头,倒真的在聚精会神回想,楚子凯教自己做过些什么,想来想去不知道,最后料定他又在凭口胡诌,不屑道:“陛下总爱找些有的没的说辞无理取闹,我懒得去猜,这次你又要闹什么,只管直说便是。” 楚子凯直勾勾盯着虞昭那因不满而微微撅起的红唇,随说话一动一动好看极了,诱惑着捕食者去啃咬。 好在她是属于自己的,也不必忍,楚子凯迅速凑上去尝了一口,道:“这就是我教的!” 趁虞昭怔愣,又拐去脖子耳后轻吻一下,柔声告知:“这也是我教的!” “不止如此!”下一刻,楚子凯的手又往衣带上走,虞昭自然知道他这是唱的哪出了,连忙阻止,不好气道:“强词夺理!看不看星星了,不看就回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6章 承恩 承恩妃正文卷第226章承恩短短二十几年的岁月,不想竟修了个千年的妖,楚子凯面对虞昭时,总有一腔作妖心思收不住,此刻刚搭好台子,才不愿意如她所言就这样回去,双手连忙使力固紧她的身躯,得意地挑挑眉,那抹只有虞昭熟悉的不正经的笑又挂在了他脸上。 “昭昭还是得承认,朕确实教会过你许多东西,不若凭你原先那生手生脚不知所措的可怜样子,每次受不住了要恼怒时,何来底气敢与朕呈威风?” “承认承认,”虞昭暗自咬牙依从,心生了悔意,懊悔一时不慎方才自投了罗网,就着此刻这个姿势,让楚子凯抱得牢牢实实,逃都没机会逃,只得敷衍着先服软。“陛下简直厉害极了,我没你当真不行,十分感谢的陛下教导之恩,尤其是那无人能及的厚脸皮之术,简直对我受益匪浅。” 管她一张凌厉小嘴一张一合讽刺得如何厉害,楚子凯一心只想玩闹自己的,见难得还得了虞昭的配合,更得了趣儿,复沉下脸恢复满面威严,做教导样:“孺子可教也,既如此,床笫为堂,肌肤做尺,咱们今夜春宵开课之前,昭昭这个做学生的,先叫声先生来听听。” “就你这痞子也配当夫子!”他那不要脸皮之言一出口,虞昭瞬间觉得羞耻感爬满心房,便忍无可忍了,恼羞成怒胡乱将腰间香粉包随手抓下来,摔了楚子凯一脸,预备终结了他作妖的戏码,厉声训斥道: “你害不害臊啊!以后除了晚间床帐之内,不许在其余时间地方拿这个说事,若不留意被人听了去,你堂堂天朝君王形象威严何在?” “朕偏不!”楚子凯玩得正开心,故意就着虞昭这爱羞爱逞强的性子,要与她对着干,打闹间,大作气势就要来演霸王硬上弓那一套戏码。 本是胡来作乐开玩笑的,可虞昭身上所着的夏日绸衣太过单薄轻柔,楚子凯手上不过稍稍用了一丝力,不想就真的撕破了。“刺啦”一声,两人当即都愣住,惊讶抬头对视。 虞昭里面的衣裳不过白白一层薄纱,外头一层破了,就可见肌肤如玉若隐若现,前几日前欢爱时点缀上去的红痕还未完全散去,就着月光朦胧,楚子凯凑近看的清楚,越觉心猿意马乱了思弦。 本也只是当楚子凯是开玩笑,配合他打一打闹一闹也就结束了,可现下见衣服真的被他撕破了,虞昭大惊失色,以为他真不守规矩要来真的,慌乱推开他急忙拢着衣服,红脸怒骂道:“陛下真是……越大越糊涂,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 见她都急憋红了,那怒气冲冲好似不假,楚子凯心知调戏过了头,识趣地不去触真火药桶,堪堪收回了视线收罢了戏。 可虞昭那纱衣下的雪肤从眼而过,映入脑中,就忘不掉了,加之楚子凯平日里总是被她管束住手脚,时常几日都不给点滋味与他尝尝,每次得了荤腥浅尝还不得尽兴时,她又委委屈屈喊了累,阻了一气凶猛的势头。 美其名曰纵欲过度伤身得狠,可心头宝就在眼前怀里,谁那般意志坚定心如圣贤,真能做个清心寡欲之人?楚子凯委屈,暗恨这人太不体贴,只知纵欲过度伤身,就不曾理解过,对于盛年男儿,火憋多了伤身又伤心,越不让碰越是容易让人惦记着,以至于他心头的火淤积着不能放,就只能从别的地方发泄出来。比如,鼻子里。 忽看见虞昭素色纱衣上多了几朵红梅,楚子凯大惊,反应过来时,鼻间已经挂上了一道温热。 实在丢人太甚,楚子凯深觉窝囊,再忍不了这憋屈,脸这次是真的黑了下来,闷声道:“平日也就罢了,七夕佳节,你我夫妻,都不愿纵我一次,当真是把朕当和尚养!” 不想真把这人逼成了这个可怜样儿,虞昭也暗暗微惊,顾不得拢衣服了,连忙拿出手绢,直立起身子来给他擦拭干净。 楚子凯对此举不为所动,冷着脸垂下视线不看她,好似真的生气了,虞昭心头实在忍不住好笑,尽力正色,刚思量着该开口说什么好话哄哄,手一不注意往旁边一抹,大事不好。 只见楚子凯鼻子里流出的那一道血痕,被丝巾轻轻一带,半张脸直接全都花了,虞昭看着,竭力抿着唇憋笑,想装做若无其事继续擦,可越来越花,越来越花,终于还是忍不住,嘴角勾起轻笑出了声。 这可了不得了,平日里虞昭浅浅勾下嘴角都是罕见,猝不及防露出这样明朗美好的笑容,别说让楚子凯消气了,心简直都快化了。 月光烛光相映,为暖暖宜人气氛之中多添了一丝朦胧的温柔,楚子凯心神被虞昭的笑颜笑声撩拨得凌乱,再管不得那样多了,暗自决定,今夜哪怕真做个霸王给虞昭骂骂,也不能让她逃了。 虞昭释怀了,也不躲了,不过楚子凯在她脖间砸下的那些吻酥酥麻麻的,让她不自主地想躲,楚子凯却说什么都不听,强硬制住她动弹不得。 挣扎不过,虞昭决定以退为进,服了软主动把唇奉上回应着,让楚子凯稍稍冷静下来些,不过还是没有放过的念头,抬手要去解她衣服,又被虞昭一手拍开。“猴急!” “我自然急,”楚子凯大方承认,搂着虞昭喘着气耐心哄道:“昭昭今日受累,可怜可怜你夫君。” 虞昭眼神躲闪低垂,不好意思看他,抬手捂住他的嘴,红着脸低声道:“没说不给,先回去可好?” “好!”箭在弦上,楚子凯一刻都等不得,打横抱起虞昭就飞速下了楼,左拐右拐两步入了殿门。 那大门一关,寝殿之中红烛成双,身下的鸳鸯锦承载着长夜春宵,红罗帐洒下,一袭轻纱隔绝无关情爱的一切,唯剩二人交颈缠绵,那锦被翻了一夜的红浪,终将云雨泻尽迎来了朝阳,承恩者奉上那抹倾城的笑颜,悦了豪迈予爱的帝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7章 常乐 承恩妃正文卷第227章常乐晨起时分的慵懒感让人觉得满足又贪念,半梦半醒间总想要眯上眼睛再续上那引人留恋的美梦,昏昏之间,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后才甘心作罢。 当下的日子无忧无虑悠闲自在得狠,虞昭心里轻松,就尤其贪睡。意志敌不过身上的疲惫,任凭什么都不能扰她回笼梦,如此一来,也就给了楚子凯偷香揩油的机会。 安安静静乖巧得不行,也只有眯着眼睛时才这般软软香香,楚子凯忍不住要亲一亲疼一疼,等虞昭完全被他闹醒迷茫睁眼时,脸上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加之昨晚春宵过后残留的醉意覆盖双颊,就算那风情万种的双眼只是半眯着,也将娇媚尽态极妍展现。 新承恩泽,侍儿扶起娇无力……,辰时差不多都快过了,虞昭才回缓了些精力,被宫女们扶着起身,褪了寝衣披上了纱裙,走至梳妆台前坐着无精打采。 众人眼中皆是羡艳,围着左瞧右瞧打量着虞昭满面未退的大好春色,已是美极,卓姚拿着胭脂水粉比划着无从下手,最终只在她脖子上那些浅浅红痕上稍做了做掩饰,决定脸上一应的妆色全免了,随口道: “凌嫔娘娘送的那药引子可真是极好,娘娘现在的气色,全然与从前一样,可见内里外里都将养过来了。” “是该好好谢谢她。”虞昭轻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心不在焉在台前的首饰里挑挑捡捡,最终选定了一支凤穿百花步摇递给卓姚,忧郁道:“这礼太重,我预备回的那些补品与之比起来,倒真是拿不出手。” “怎会。”卓姚一边为她挽发,一边开解道:“情意之重往往比礼重更难得,娘娘回过去的东西,就算市价只值一文钱,也代表着受了她的好处,您如今又成了这后宫第一人,万金买您一个人情,是何人都心甘情愿的。” 人情?凌嫔以后要以这人情求什么,虞昭大致也猜的到,心下虽不是滋味,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能霸着楚子凯守她一个女人,却永远不能剥夺他孩子父亲的身份。 无论那孩子的母亲是谁,如何而来,只要有着楚子凯的血脉,一但问世,养育教导都是他的责任。虞昭明确知晓绝对不能失的分寸,捻酸绝对不能捻到下一代的头上。遂问道:“今日启程,预估的路途是何样的,大概几时能到京州?” 卓姚答道:“本来不过一月就能到,可前两日娘娘提了句想一回去就能看到京州河畔的红枫,陛下预备着暗自私访民间,绕绕路待初秋时才归。” 楚子凯倒是永远愿腾出精力耐心迁就着虞昭,朝堂之中后宫之内,可不是人人都愿迁就着虞昭,寒疫过后天下太平,但凌锋还是勤快得狠,每日一两封折子递上,其中诉求是什么,是为谁,同为女人,虞昭心里一清二楚。 不想也知,凌嫔怀胎五月独守那京州城,若宫中无人坐镇,成日让她大着肚子活在刘昭容张淑容的嫉恨目光下,要得安心确实有些艰难。这恐怕也就是为何她得知虞昭血气流失后比谁都着急的缘由,所以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寻来那珍品为虞昭治病,只盼望虞昭病好让楚子凯放心行路,尽快回到京州,守她与孩儿安宁。 既如此,虞昭觉得吃人嘴短,不便多做为难,穿戴梳洗完毕后,起身去等着楚子凯回来共用早膳,吃饭时,装作不经意,一边吹粥一边道:“陛下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带我游览京州,那时绿枫配着繁花,惹得赢华壹都去做画,我倒也想看看那景色。” “贪心猫儿,想一出是一出,一早起来怎又变了卦?朕每日只预备着等你的圣旨行事才行。”楚子凯笑着抱怨,却一如往常的依从。“好,那咱们让就车马行快些,还赶得上时候,等叶子红了的时候,宫门一开就能如你另一个愿。” 轻而易举以一颦一笑操纵着圣意所向,虞昭此时可算理解到了,为何古来后宫里的妃子都会为争宠不惜闹得鸡飞狗跳,被这样被人宠着捧着的感觉确实妙极,而于自己而言,更好的从来不用争,遇见楚子凯便是与生俱来的幸运,上天赐她的,就可心安理得享着…… 车从洛原出发了,只为了虞昭要看那不同颜色的叶子,御驾掐着时间一路疾行,途中不知错过了多少名胜古迹,楚子宜在马车上闲不住,大开着帘子东瞧西望,每当路过过哪里的湖哪里的山时,都恨不得跳下车去玩个痛快。 虞昭将他拦住,过后教育几句,楚子凯也将他拦住,当即敲打几句,楚子宜人小鬼大,久而久之还装模作样生了气摆起了架子,只同二人坐了一日的车,之后宁可带着大灰一起同那两只墨鸿鹄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做小受他二人的教导唠叨之苦。 对此,楚子凯喜闻乐见,干脆派人单独看住了他,自己却时常在歇脚时带着虞昭上沿途的水乡古镇畅玩一场。 此时民间大灾方才结束,百姓们对西番那位和亲解灾的天女十分感激敬仰,闹市小巷中,甚至善堂还买起了所谓的天女福牌,上面将天下赞美之词都刻了个遍。许是父母们也希望自家出一个福运如她的女孩子,所以一眼望去,黄发垂髫的女孩子们人手一个福牌,口中念着的童谣都带着虞昭所给期望。 那些夸赞之言实则来得虚妄,让虞昭觉得受之有愧,戴着楚子凯给的这个荣誉高帽子,她着实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将自己担忧说出:“树大招风,其实寒疫之事我本无功,这般大肆张扬,恐过头了就惹人非议。” “到底这说法起了效,阻了多少借灾聚财为祸民间不安分的势力**,功劳你自然担当得起,”楚子凯对虞昭的担忧不以为然,反而看过了百姓们的反应,对眼下这情景略微得意:“还有,与其说是树大招风,倒不如看做枝繁叶茂不惧风雨,系国运之天女,谁若想害谁就等同于拿天下不当一回事,置于那些只持私心不识大体之人,你放心不理,一切有我在呢。” 有他在,虞昭自然是放心的,于是很快就放下了心头纠结,点头应下,心中知足想到,不管世人把她当做什么都好,只楚子凯一人把她爱着就足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8章 双归 承恩妃正文卷第228章双归已是晚夏,央央人间生万物,万物却各有各的个性,不全似人一般知晓人情世故,只依着四时变化展现自己姿态,不为任何尊贵之人通融改变什么。 所以人不能操纵时节,时节也不原停留待人,若想要让虞昭瞧见今年那绿色的枫叶,楚子凯就必须想方设法跑赢了习习秋风才能如愿。 好在皇家的千里驹行路的能力非凡,捡着最近的路走,浩荡御驾,不到一月便重归了京州城。 一别两年,京州城中景色依旧,无一处不是透露着繁华,虞昭此番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御驾迎亲归京的消息早公知天下了,她这次入京,竟又是担着一个功臣的名分。 遥想当年,虞昭以救驾之宫入京之时,也称得上风光无限,荣盛之宠惹得世人惊叹连连。 可时间的流逝让青史不止步的在翻页,那时轰动一时的宸妃虞氏,其姓名,其事迹,如烟花转瞬灿烂过后,早已被人们淡忘在记忆中。 南荣和宁的名字生来耀眼,今朝更是被上天赋予了恩泽,象征了如意吉祥。 向往福禄寿喜的百姓们迫不及待要求得这福星的福气庇佑,今日得了御驾归京的消息,特地前来,手捧着鲜花夹道预备为她献礼。 龙凤撵轿被纱幔轻掩,将天子皇妃真容隔绝,可坐在其中的人却能将外头闹翻天的热情感知得一清二楚。劳碌奔波本说是为了看叶子,虞昭此刻却不安低头,没心思多往那河边绿茵苍苍处望一眼。 万岁千岁的呼声震耳欲聋,不由让虞昭觉得紧张,端坐在楚子凯旁边一动不敢动,等过了一条长街,华丽盛装之下,冷汗都出来了。 楚子凯察觉到她有些畏惧,全程将她手一直握着,缓缓过了人海,才轻笑道:“从前昭昭还厉害些,对着那些诰命官员都没有过这般惧意,为何现在人长大了,胆子却小了。” “那如何能一样,”虞昭只顾着忧心,埋怨看他一眼,离皇宫越近越不安,深呼吸几口稳住情绪,低声叹道:“以前身份与名分都是假的,我知无论干了什么都只算是我替先帝走的路,自然不怕,哪怕担了滔天恶名也算不得是我头上的。如今却成了真的了,每一步可都是我自己迈出的腿,稍错了一步,掉下去后,伤的就是真的自己了。” “担心得有理。”楚子凯答后,拥她入怀,轻吻她的额心,承诺道: “那此后的路,不必昭昭提心吊胆自己走,我这辈子都愿抱着你走,绝对稳稳的,不让你掉下去。” 说此话时,楚子凯眼中虔诚爱意实在使人动容,虞昭看着就觉安心谢,目光中与从前一般的希翼又回来了,与他专注互望着,仿佛探知到了余生一抹引路的光,只要一直抓住,四周骇人的黑暗,皆不惧了…… 十二楼中尽晓妆,皇宫那华丽的望仙楼上,总立着些窈窕身影在日复一日的痴望,春暑寒冬不歇。 深宫之中的宫妃们,几乎个个都是天下女子典范,人人都担得上贤良淑德的美名。只因她们从来都是最有耐心毅力之人,知尊君之道,守从夫之道,无论望不望得到君王的降临,都心甘情愿一早装扮出最美艳动人一面,立于宫门处,从晨晓到黄昏。 分明楚子凯早已经派人先去知会过不必出来迎驾,可众妃拥身娇肉贵之躯,不觉苦等之辛劳,一个个清早就来此处侯着了。 望眼欲穿,御驾终于在黄昏落日时分归来。明知远远行驶过来的明黄轿撵中也载着让自己不痛快之人,却依旧能将和善的假面挂上,整理好仪容着装,忍着腿脚酸痛,盈盈迈步跟上。 至于为何要选择在黄昏时刻同归,楚子凯暗盘算了自己的心思在其中,人为此刻不能给虞昭万众瞩目的封后典礼,其余礼节都是无谓,倒不如依从民间风俗,娶亲时朝迎晚归,取巧黄昏一个“昏”字通婚。 旁人看或许不能理解得到,只觉这是低调了,可其中深重情意,只楚子凯虞昭二人互通感知就够了。 携手入了宫门,一道道宫门落下的声音是如此久违熟悉,虞昭的手被楚子凯牢牢牵着,依例以他为尊,行于他后面半步,越走越近,意料之中看见前方稍眼熟的面孔们露出一丝略微惊讶的表情。 楚子凯原先东宫里的旧人们,虽早就托人探知到了这眼中钉的真容,此刻真见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还是惊得难以接受。凌嫔稳重,不动声色看不出个什么异样,张淑容与刘昭容二位低头互望一眼,面上皆是不可置信。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楚子凯登基之后被朝臣拿律例做由头塞进来的御妻们,她们原先大多为京州官员家的小姐,也是与虞昭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个惊得屏气凝神,暗暗抬头,想多看一眼确认,却又忌惮着不敢。 不过不必忧心什么,司天台难得被皇帝重用一回,办事尽心尽力面面俱到,早就给了她们心中所疑一个说法——福祸双星前世仙身本为同胞,先后降世,面容相似是情理之中。 当日虞昭听见这荒唐理由,自己都忍不住捂着脸忍笑,无奈寒疫之灾阴差阳错确实如司天台预言那般解了,众人此时又不得不忌惮着司天台的话,即使不大信,也不敢有何议论。 楚子凯牵着虞昭缓步至众人面前,凌嫔落落大方,上前领着众人行大礼:“臣妾等恭迎陛下回宫。” 她明显已经微微隆起的肚腹实在引人注目,虞昭望着,心头很不是滋味,笑不出来,只垂下视线任由自己被楚子凯带着走。 再近了些,能将凌嫔的身影看得清楚些了,虞昭无意抬眼一晃,却惊得怔住。 眼前这凌嫔,除了面容五官不能粉饰完全,无论衣衫发髻,甚至淡雅妆容,皆是与虞昭从前在楚宫时日常着装无差,细致得竟连玉佩钗环的花色都一应一模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29章 粉黛 承恩妃正文卷第229章粉黛人靠衣装马靠鞍一句话说得不错,却不只运用了一种意思,不同的马儿带了同样的鞍,那没什么稀奇,可有人要上赶着要穿别人曾穿过的衣装,别有用心之意,一眼就看得出来。 若能做到头面儿衣衫上一模一样的相似,绕是神韵气质没有半点相同之处,熟悉的人晃眼一看,还是保不齐能将本尊与效仿者的姿态身形挂得上几分关联。 如今得见眼前凌嫔这套装扮,虞昭彻底恍然大悟,原这孕育大楚皇脉长嗣的天大功劳,当真不能记在楚子凯与凌嫔二人的头上,其实不过是靠那悲喜交杂过后的几壶烈酒和一席为卑微求恩刻意翻制的一套衣衫首饰的助力罢了。 不过现下除了虞昭自己和凌嫔心知肚明外,旁人好似并不容易能将她二人的衣着外形联想到一起,是因虞昭离了楚宫两年,此时再归,除了面容五官无甚改变,通体气派全然是一番新风采。 素锦而裁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被流光溢彩的凤戏芍药云锦衫所取代,夺人眼目。配上额间花形钿合,娇媚张扬。头上单一同色的玉簪银钗一样不见,此时她青黑发丝挽的髻上,只斜插了一支红宝步摇,已是尽显琳琅华贵。加之被南荣府上下众星捧月予她的底气加持,望族之女的气场强大,不容她人轻易盖过。 简言表明就是,要说从前的宸妃是一袭烟雨过后枝头挂露清雅出尘的广玉兰,如今的懿妃,当属万花丛中杀尽千芳尽显国色的红牡丹。 凌嫔在暗里也看清了,跪下行礼的同时,失落地垂下眼睑,俯首埋头的那一瞬,嘴角往上用的力道再也绷不住垮下,出声恭贺过后该抬头了,又不得不咬牙再次勾起,两那端庄笑容完美呈现,面上还是控制不住闪过一丝无奈。 没人在意到她神色有何微小变化。众人的目光和楚子凯眼角余光只顾着关注虞昭,与虞昭独处时,楚子凯有多不正经,到了旁人面前,那就有多像个不近美色一心向着圣贤的明君。 放眼一望,整整齐齐站在面前宫妃们,不论外貌气韵,个个都有出挑之处,眼睛里的柔柔波光流转着情意,直往楚子凯身上飘去,连带着他身旁的虞昭,都无端觉得火热热的。无奈他却是跟瞎了一般,看她们的眼神,与跟看池塘边的柳树庄子,挑不出来什么两样。 免礼。”只说了二字,楚子凯预备径直带着虞昭往里走,却见凌嫔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费力挺了挺肚子,这一下自然是瞩目的,即刻便引了众人视线。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即使他的到来是个让人懊悔的意外。血脉相系,责任心驱使,楚子凯说不关心是假的,遂停下脚步,对凌嫔轻声关切道:“为大楚血脉传承出力,辛苦凌嫔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句关切,乍一听本没什么大问题,可水做得女儿们本是生来就带了颗玲珑心的,传入她们耳朵里,过了心中窍孔,就全然不是楚子凯本来的意思了。 女子为自己丈夫怀孕生子是本分,能得幸孕育帝王血脉更是荣耀。辛苦自然是一样的辛苦,可楚子凯却只就看得到凌嫔的辛苦是为大楚孕育血脉,并看不出半点为人父的欣喜,一走就是好几月,归来一见面,第一件事甚至嘘寒问暖的面子功夫都没做,就只让她回去休息。 关切得不大对头,以至于情意不曾让人感知得到半分,其中生疏之意倒觉满满。 同为女人,楚子凯理解不到的层面,后妃们倒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觉得揣着嫉妒心不爽快的情绪得到了一丝安慰,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浮现一星半点讽意。 虞昭也能理解到,虽不情不愿,但知晓受人之恩便该报答的道理,遂破天荒主动与凌嫔说话,想将这暗里弥漫的尴尬掩盖过去。“初次相见,本宫在此谢过凌嫔不远千里所赠的良药。今日天色已晚,夜深露重,你有着身子不必在意礼节,要当心不要着凉,还是早些回宫安写才是。” “本是嫔妾分内之事,懿妃妹妹不必言谢。”凌嫔连忙回了个礼,微笑点头示好,转头又指了指后面的张淑容:“还请陛下和懿妃妹妹放心,臣妾胎相向来平稳,无大碍。只不过淑容姐姐费心,今晚特地为陛下和妹妹操持了接风宴,还请妹妹能赏脸出席,与咱们众姐妹们认识熟络一下。”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虞昭身上,在等着她回答,楚子凯知她向来不喜欢热闹,准备出言替她推了,却见虞昭率先对张淑容点了头:“有劳费心,本宫自然不该推辞。” 如此爽快就应下她最烦的假面宴会,这可不寻常,楚子凯看向虞昭,问道:“坐了这样久的车,不累?” “回陛下,我不累,”虞昭暗自用力回握了握他的手,示意叫他配合:“这接风宴到底是张淑媛的一番心意,况且众妃们都站着等了这样久,相比之下,我坐车算得了什么累。” 打的什么小心思小算盘,楚子凯如同虞昭肚子里的虫,稍微细想想就全看得明明白白,无非就是眼下忽看着些从前不曾认识过的陌生面孔,想探得人家底细如何,不惜把自己赶鸭子上架应付那不喜欢的应酬。 虞昭如此小气的行为……倒真是……对上了楚子凯的胃口,遂带着笑意,大方应允道:“朕觉得有道理,你刚来,恐怕有许多不习惯之处,能与她们熟络一下也好,别的不谈,就趁这机会谈些口味爱好什么的也好。” 旁人不懂两人之间打的哑谜,楚子凯这话是什么意思,虞昭可清楚得狠,楚子凯分明是在暗暗嘲笑她这爱吃醋的性子改不掉,可此时确实是被逮了个现行拿住了要害,虞昭也不能反驳他什么,脸上流露一瞬不自然,双指用力想在他手心一掐表明警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0章 归属 承恩妃正文卷第230章归属如今身处之地是皇宫,上至裹金带新的各宫妃嫔,下至摇尾乞食的小猫小狗,皆围着楚子凯一人安乐度日,虞昭再是被他宠着纵着,却不能在明面上忤逆做大,实在逞不了多大的威风。 这不,被他暗嘲了,虞昭手上刚蓄上力,还未得来得及报复回去,就见有人急不慌上赶着来为他护驾了。 以刘晚柔为首,身后带着几个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的小嫔妃,围了上来,把虞昭二人圈起来,听她无比亲热道: “嫔妾早听说过,懿妃妹妹是叶城王府独一最尊贵的掌珠,如今一见,姐姐我才算大开眼界,这通身气派如仙女一般,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妹妹平日里偏爱琴棋书画还是骑射马球?有空定要来姐姐宫里喝茶。” 另一伶牙利嘴的小宫妃也不示弱,天真无邪接道:“昭容姐姐此言差矣,懿妃娘娘她本就是就是就是天女,何用如同一词,自然天生气派不凡。” 左不过是些赞美奉承之言,不必耗用多少真心,动动嘴巴就能讨好的事谁不愿干,一人破了僵局开了头,资历稍足的,胆子稍大的,都赶忙上前来套近乎。 大至离家之举,小至起居衣食,那是无微不至热情得狠,不过细看看,她们明里瞧是在是对虞昭嘘寒问暖,可一个个的眼睛却都满带着秋波情意,时不时就暗暗去扫着楚子凯的脸色。 被左一个右一个围着堵着,虞昭挡不完那些飘向楚子凯的媚眼,不禁生了悔意,觉得先前不该答应她们去那什么劳什子接风宴了。生手生脚应对着,一点都不自在,最后还是楚子凯看她可怜极了,连忙出言解围: “算了,都散了吧,懿妃不累,朕累得很,改日何时都有机会欢聚,不必急于一时,都回去吧。” 所谓接风宴,其实没有一个是真的诚心来把酒言欢欢迎虞昭的,分明都是要借着这个场合,好把几个月来苦心修炼好的道行展示给楚子凯瞧瞧。 如今他竟发了话不去了,那个宫里准备的惊鸿舞跳了几个月的寂寞,这个宫里嗓子都练劈了的采莲曲空吼了许多个夜的空虚,所有人心有不甘地暗自捶胸跺脚,却无可奈何,竹篮打水一场,也都没了趣儿。 凌嫔依旧是最稳重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闻言,连忙过去拉过张淑容,二人一同上前行礼认罪:“臣妾陛下恕罪,是臣妾和淑容姐姐考虑不周了,想来也是,舟车劳顿过后,必定疲惫,还是得先让陛下何妹妹歇歇脚缓口气才是,既然做了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姐妹,熟络确实也不急于这一时。” “凌嫔妹妹这话在理,是臣妾不对,”张淑容笑容娇羞甜美,盈盈上前,对着虞昭浅浅行了一礼。“陛下懿妃妹妹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怪臣妾愚笨,改日嫔妾定为妹妹重新安排盛宴以做赔罪。” 她们本是费尽心思做了充分准备,分明是虞昭和楚子凯不体会苦心不愿赏面儿,她们一个个认罪倒认得比谁都勤快,虞昭看着,都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好意思。 不过来自素未有交情的人的热情过了头,于虞昭来说,受着也等同如同受罪,眼见楚子凯既然帮忙抬了个台阶过来,她也顾不得倔了,连忙就依着下来了,象征性的赔礼道歉后,赶快转身和楚子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路上也无心去打量这两年来宫里变了些何样的天地,虞昭埋头思虑自己的心思,楚子凯为她介绍了一应儿的新鲜事物全没能让她听进去,就连回了朝晖宫,那几只大狼狗随楚子宜别殿了她都没能发觉。 朝晖宫一切如旧一点儿没变,回到这一处熟悉的地方,终于得以让虞昭觉得放松些了。憋着心事草草用了晚膳,浴洗了满身仆仆风尘,走至窗户处,推开。 夜色清雅,荷塘之中接天莲叶映入眼帘,点点萤火飞舞其中,同月色一起照得并蒂双生莲朦胧如画。 仿佛久别如一日,这园子原先从来都是虞昭和楚子凯二人逃离世俗躲烦的地方,此时景色未变,依旧让人觉得宁静宜人,也一如往常让人舒心快意。 待虞昭撑着手终于把烦恼排空后,楚子凯沐浴完毕也出来了,大敞着个寝衣没个正形,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将虞昭一搂,满足得狠,蹭到她耳边调笑道:“今日我的昭昭,倒是大方得让我刮目相看。” 说的分明是反话,虞昭走回朝晖宫这一路,那不开心都写满在脸上了,楚子凯却不躲着,还故意大张旗鼓去招惹,让她刚刚消散的不痛快又涌上,低声闷闷怨道:“我到底是她们哪门子的妹妹?” 听了虞昭这句抱怨,楚子凯不忍失笑,连忙亲了她好几口以做补偿,十分理解她这憋屈从何而来,想当年虞昭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纪轻轻引领后宫。刘晚柔凌嫔等人,虽与她年龄相仿,甚至还有比她长些,那对她可是恭恭敬敬当个长辈一般供着。 如今无端辈分低了不说,还平白多了这么些个情敌姐姐,其中还不乏比她年纪小的,也随大流一起占了她便宜,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委屈我的昭昭了。”楚子凯好声好气哄着,说了些软话把她地不快顺过来了,又笑道:“所以我本就想一下了车就拉着你回来,谁让你非要跟人家去那什么劳什子接风宴,这不是给人机会占便宜吗?你要打听谁,我不就在你面前吗?还值得费时间亲自上阵?” 这话准确戳到了虞昭藏起来的心窝窝,可不就是因在意着那么多活力十足偷偷看楚子凯的莺莺燕燕,才变得那般做作,此刻听他竟敢还主动提,虞昭觉得过分,撅着嘴生闷气。 楚子凯不愿收敛,继续逗弄:“给你机会,要打听就快打听,朕明日要开始上朝理政了,忙起来了恐怕就不能与你通消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1章 醋酸 被抓包心思的感受十分窘迫,要知虞昭从来都是只愿做个嘴硬的鸭子,不被捉到锅里不松口,还是不为所动。 楚子凯对她了解得透彻,揣着十分的耐心,表面佯装放弃,实则继续引导着。“是我误会昭昭了,想来我昭昭不会是那般小气的,你回来替我打理后宫,其实想打听她们的底细本也是你的本职,如今不想理会也可,此后不必劳累你做什么,只管安心陪着朕就是。” 为打理后宫而探底,何等顺理成章的一个理由啊,虞昭虽知楚子凯这是欲情故纵,可也知过了这村没了这店,纠结得不行,嘴微微张了张,又闭上了。 楚子凯就拥着她,忍住笑默默等待着。 “算了,我勉为其难替你管管,那个穿粉衣裳的……”一腔志气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好奇,虞昭终于耐不住,撕下脸皮弱弱开口了。“长得十分清秀,戴莲花冠配彩蝶穿花金钗的姑娘是谁?” 小鱼上了勾,楚子凯嘴角忍不住微扬,正准备回答,张口之后愣住一瞬,反问道:“谁?” 虞昭窘红了脸,又重复:“穿粉衣裳的,笑起来右边脸颊又酒窝,戴莲花冠配彩蝶穿花金钗的!” 楚子凯皱眉仔细回想着,这才发现方才心思只在虞昭一人身上呢,并没太注意还有这一号人。“想不起来,昭昭说仔细些。” 明面做出这等小气飞酸的行为,让虞昭觉得真的好丢面子,脸又忍不住泛霞了,却还是低声继续道:“就是丹凤眼上挑,画着柳叶眉,眉梢处有颗朱砂痣的那个。” “哪个?”都说得这般详细了,楚子凯却还是一头雾水,忽惊觉自己恐怕夸下了海口,要说后宫这些个人,确实没几个是他认真看过的,此事怕是也帮不了虞昭什么了,作弄她的心思却不减,有些为难道:“或许是刘太妃前些日子张罗进来的那批秀女,我不太认识,换一个吧,我看能不能想起来。” 下了这样大的决心,什么都没问到,虞昭微气,腆着脸继续问:“那,那个穿紫衣裳,梳堕马髻,鬓边别着海棠花,长了双好看的桃花眼的姑娘又是谁?” 又迟迟没得到楚子凯的回答,虞昭也不敢去看他,只听他笑得无比欢快,笑过之后惊讶道:“以前我可真是眼皮子浅了,怎从未发觉昭昭有这样的本事?” 再次被嘲笑了,虞昭不开心,美目带怨睨他一眼。 这眼神看得楚子凯心里软软,连忙俯首蹭了蹭她气鼓鼓的脸,被她躲开,不禁笑得更厉害,随后不解道:“昭昭教教我,你到底是如何在那么短时间里,将那么些人观察得这样仔细的,她们再不济,也是与我打过两回照面的吧,我都不曾记得这般清楚。” 虞昭侧头看他,见他确实不是撒谎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今日自己扯脸皮之举算白让他笑话了,不过发觉楚子凯这些年来确实不曾对其他女人上过心,心头好受一些,也觉自己方才酸溜溜的举止好不幼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问了?”她消停了,楚子凯还觉得不够过瘾呢,见虞昭收了架势,主动去招惹。“昭昭多说几个来听听,兴许我就想起来了呢,那么多美人,总有几个绝色的让我记得到眉目的吧?” 听得出来这是调侃,虞昭不依,侧头躲他,不愿理他这故意来砸醋坛子的举动。楚子凯见挑拨不动,心下思索又换了个法子,胡编乱造继续挑衅。“比如……让我想想,比如,汪学士的女儿汪芳仪,其面容……有就些像……” 凭口撒谎着实有些难人,楚子凯飞速思量想着,想到个替罪羊,拍手脱口而出:“像文罗!” “你胡说!”虞昭向来聪慧,却总是躲不过楚子凯套路,这回依然如此,听了这莫须有的谎话,语气十分笃定倔强,与他辩驳:“方才在场的宫妃们,根本没有一个长得像文罗的!” 话一出口,换来了楚子凯的朗声大笑做回应,其中缘由,虞昭愣了好一会儿,自己反应过来了,连忙羞怯捂脸。 这样一来,岂不是承认了,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虞昭暗中把那么些女子的形象特征都看了个遍,还烂熟于心。这属实是在意得过头了,以至于比楚子凯这个后宫拥有者还清楚谁长什么样,谁穿什么衣,谁带着哪样首饰,太可笑了。 “昭昭厉害啊厉害!”楚子凯终于调笑过瘾了,拍手响亮称赞,拿开虞昭遮羞的手,凑近对上了她那双水光盈盈的剪水眼。“你这眼睛除了天下第一好看之外,不曾想还是天下第一记性好的。也好也好,以后大小场合,可要替你夫君打着掩护,提醒一下谁是谁,不若那些朝臣问起自家女儿,我连指都指不对,可不是让你惹了他们的记恨。” “是你记不住,她们凭什么记恨我?”虞昭羞意未缓过来,眼神飘忽胡乱躲着楚子凯的视线:“她们若有本事惹得你要去看她们,我也不会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所以你那眼珠子落不到她们身上,是你自己不愿,怎么算也赖不到我头上。” “谁说的,就赖你,所以我要替她们问罪!”楚子凯缓缓低头,与虞昭鼻息相措,声音蓦然变得柔和了: “谁让我的昭昭要这样好,成日霸着我的心,占着我的眼,让我如何都余不出心思去给她们,也自然余不出目光去看她们,最终连认都不认识了。” 语气一转,楚子凯恍然大悟般:“保不定朕不知不觉还做了她们闺怨诗歌里的无情帝王,今后还会被后人拿来批判为君者都是冷心冷血的典范,殊不知这满腔爱意心血只付诸给你一个小家伙了,害得我这苦,昭昭自己论,该当何罪?” 这罪名虞昭担得爽快,心中也微甜,于是双手一环上,再缓缓将双唇迎上,敢作敢当勇敢受了楚子凯给的那些满带温柔的惩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2章 晨起 承恩妃正文卷第232章晨起重归了朝晖宫,别了那内殿那松软床榻两年,虞昭同楚子凯一起,躺在上面安稳一觉过后,今晨转醒,竟无半点不习惯,还生出一种令人身心无比舒畅的酣足感。 睡眼惺忪思绪朦胧之余,虞昭估量着时辰,掂记着枕边人该去上早朝了,伸手往旁边一摸,那人却并不在,枕边的温度还未散完。 楚子凯已经先她一步起床了,无奈虞昭困意难散,无心去理会,又眯上眼睛往旁边一倒,裹了好几圈被子在身上,满足地伸着懒腰。 透过隔开外间的珠帘可瞧见,楚子凯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里面床上那人,此时正一边扣衣服,一边欣赏里面那人慵懒闲适的样子。 心觉虞昭这样子实在太过可爱,楚子凯不由轻笑一声,胡乱几下理好了身上繁琐的衣物,疾步走进去,双手抱起虞昭,毫不费力就将她从被子里提起来了。“懒猫儿,还不快起了,外头宫女侍人们都看着呢,贪睡偷懒不愿伺候朕更衣,总得要赏个面子送朕上朝去吧?” 以这样的姿势看起来,虞昭真如同个贪睡猫儿被他抱起来了,心知回不去回笼梦了,虞昭眯着眼睛先点头答应,再顺势将手环住楚子凯的肩膀,挂在他身上度过初醒的迷糊。 两人互相依偎温存了半刻钟,虞昭才愿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楚子凯,模糊看了个大概,好似觉得很惊奇,眼忽而蓦然睁大了。 眼前最熟悉的人,面容自然是那般面容,眼中亦然一如既往饱含似水柔,可在今日看起来,就是和平常有些不大一样,虞昭晨起懵懂还完全未缓冲过去,只知瞪着个眼睛呆愣愣上下打量着楚子凯。 原是楚子凯已经穿戴好了上朝的龙袍正装,腾云龙纹走势豪迈,傍上他精壮挺拔的身躯,两臂所着的广袖坦荡,好似可以揣进这天下江山,腰间以一双金革丝东珠坠和田玉龙佩压衣,增添几分肃穆。加之他天生带着的那俯视天下的气场,以上此类汇聚一处,造就了好一个令人敬服敬畏的君王。 而重逢这些日子以来,因楚子凯低调行事,也不愿与虞昭及其家人拉开过大距离,相处的时候,他时常都是只以常服示人,只在昨日回宫时,换了件稍正式的华服,到底也比不上此刻身上这件朝服来得威风霸气。 一身龙纹将威严装点其上,衬得他俊朗风姿无双,越发耀眼夺目,任谁家女儿看了都不由怔神暗叹,要芳心暗许了,虞昭爱着他,亦然,愈发。 十分满意虞昭这满眼惊艳,楚子凯眉目带笑,低头轻轻撞一下她的额头,问道:“昭昭为何这样看着我,是怎么个意思,觉得不好看吗?” “陛下真好看,”虞昭诚实答道,眼中映有波光闪闪,不得不承认,大清早的,她倒真是被楚子凯这威风凛凛镇四方的样子迷住了三分神识,又赞道:“世人皆说,君临天下者乃人上之人,必定拥非凡神采,今日我有幸在陛下这,见识到了,果然那话不假。” 好难得的,换了个衣服得了虞昭这一通极高赞赏夸奖。这样的惊喜简直差点没让楚子凯心花怒放,不过他尽力定了定心神稳住了满腹得意,不让喜形于色,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有了先前虞昭的那些言语鼓励,今日楚子凯暗暗下了决心,乘此机会,一定要在自家心肝肉儿面前好好展现一下龙威侧漏是怎样个威压四方气势磅礴,得让她长够见识,从此才不能被其余人寻常气派给迷了去。 沉住了气预备着,楚子凯势头还没起呢,却见虞昭已经看够了,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寻常脸色,双手张开直直对着他一伸。“该起了,我不想睡了。” 昨夜放在床头那水盆不小心被打翻了,里面的水泼出来,打湿了虞昭的鞋子,既然是楚子凯所犯的罪,今晨起来,虞昭光脚落不到地上,就该他劳累。 “好,皇后娘娘威武,朕来亲自伺候你。”楚子凯无奈,只得先消了耍威风的念头,蹲身拦腰稳稳抱起虞昭,快步往外走,轻轻放在塌上,又朝外吩咐人拿了新鞋进来,仔细给她穿上。 一通忙活下来,起驾的时辰早就迟了,外头侯着冯运,迟迟见不到楚子凯出来,已经过来内殿门口着急催促再三,楚子凯再让虞昭为自己整了整衣服,这才站起,疾步过去拿了那盔冕过来,递给她,微微屈膝:“替朕戴上。” 这顶象征至尊帽子虞昭只见过却从来没摸过,她小心翼翼捧过,实在觉得稀奇,随手拨了拨上面的坠帘,依言站起给楚子凯正冠。 这帽子一戴上,那就更不得了了,这世上至权全数聚与他一身了,年轻的帝王威风霸气稳重不失,又多了几分蓬勃的朝气,正如那天边徐徐而升的朝阳,未至盛时,却锋芒毕露。 虞昭看得心中暗痴,忍不住低声恭贺一句:“吾皇万岁……” “不如你原先那句百岁无忧。”楚子凯心中欢喜,柔声回应过后,牵着虞昭的手往外走,至内殿门口停下,嘱咐道: “清晨风凉,你不去外头送了,就在这等我回来用早膳,朝晖宫膳房里的厨娘换了许多个,唯独会做你爱吃的鱼松粥的那一个,朕特意留着没换,空闲了两年,今日她可算能开火了。” 身披龙袍之人,即将要去万人之巅主天下,此时却还能对人说着这般带有烟火气息的话语,其中透着满满暖意,让虞昭感知到了楚子凯给予的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在意,十分愉悦答道:“知道,陛下去吧。” 楚子凯不动身,还是望着虞昭,虞昭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楚子凯答道:“冕冠太重,朕不能低头,吻不到昭昭了。” 果然皮面盖不了本性,依然这般不正经,虞昭无奈,踮起脚在脸上落下一吻。“可满意了?” “朕心愉悦。”楚子凯占得一小小便宜,笑得心满意足,这才愿转身往外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3章 复刻 承恩妃正文卷第233章复刻一天十二时辰漫长,不过在这大好晨间,已尝足了甜蜜滋味,虞昭驻足在原地目送楚子凯离开后,过了许久,心间悸动和脸上微红不能平复下去,依旧晕晕乎乎,总之没有了困意。 时辰还早,虞昭爱自在,不愿这样早就把那一身华丽宫装沉甸甸加持在身上,也不传唤侍女梳妆,自去坐在桌边,百无聊奈敲着棋子打发时间。 棋局才开始,忽见内殿的门开了一条缝,藕花在外探头探脑打量着状况,见里头只虞昭一人,才垫着脚抱着个东西溜进来,几步凑到她面前,献宝一般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小姐快瞧,那大花园子的另一头,落着好大一个湖,我方才跟着姐姐们去领衣服时瞧见的,顺手就给你抓过来了。” “什么?”虞昭听她描述,就大概已经猜到那篮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了,惊讶不已,连忙打开她手上的篮子查看,果然,一条通体明黄靓丽的锦鲤躺在里头,还在扑腾扑腾地跳动。 那鱼鲜活得狠,几条几跳出了竹篮子,在地上翻腾地蹦着,藕花扑过去抓,没抓到,摔了个灰头土脸。虞昭哭笑不得,连忙过去将她扶起,用竹篮子框回鱼,无奈叹道:“傻丫头,吉灵湖的鱼不能抓,这是锦鲤,代表着吉祥,是不能吃的。” “可它看起来真好吃……”藕花再望了望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挽留,却见虞昭依然摇头拒绝。“不可,不若卓姚姑姑又要罚你抄规矩了。” 藕花瘪瘪嘴,心有不甘放下篮子。遗憾道:“皇宫好没意思,这个欲代表吉祥,那个花代表如意,偏生我看那些戴花赏鱼的娘娘们,板着脸没一个像是吉祥如意的,这鱼煮熟了都一个味,涂个颜色就能代表着怎样个吉祥?好看不如好吃,我指望味道会好些,还特地挑了看起来最好看的一条呢,如今捉都捉来了,可怎么办啊?” “馋虫!”小小一张嘴从来口无遮拦,然而说出的话却真真有趣,虞昭听了她这一通抱怨,忍俊不禁,笑骂过后承诺道:“你想吃鱼,说一声就是,至于往湖里打主意吗?此后想吃鱼招呼一声,我让厨娘随意给你炖个七八条,要喂得你吃伤了心才好!” 一听此话,藕花眼睛一亮,双手一拍:“小姐,一言为定,我此刻就与你招呼,不把我吃伤心我可不依!我这就把这黄鱼拿回去放了。” “湖有些远,你再把它提回去,估计也活不成了,先放进后园的池子中养着吧,”虞昭无奈吩咐后,随意指了指那荷塘让藕花过去,没大放在心上,转头继续玩棋子。 再一会儿,侍奉晨起的侍女们端着水盆丝巾鱼贯而入,虞昭起身过去坐在妆台前,自己先拿着梳子梳着头发,听为首的宫女禀报道:“娘娘,凌嫔娘娘来请娘娘安,正在外厅侯着,可即刻要见否?” 闻言,虞昭侧头往外望了望天色,奇怪道:“此时还不曾到请安的时候,她怀着身孕身子本不便,不是说了晨昏定省一应虚礼都可以免了,为何她要来得这样早?” “娘娘您才来,宫里对从前的事有所不知,”那侍女上前接过梳子,沾了些桂花水,仔细轻柔为虞昭梳理发丝,一边答道:“放眼宫中,各娘娘中最勤练的,当属这位凌嫔娘娘了。您未回来时,陛下时不时就爱宿在朝晖宫,她每日默默来帮忙督促洒扫,所以两年来,除了陛下死守不让人进的内殿,朝晖宫其余地方,被她好好整理着,一杯一盏都不曾改变。” 昨日再见之时,就发觉出凌嫔有许多不对之处,听了宫女这话,虞昭心下更加疑惑,十分想探究清楚,她做出种种奇怪之举,到底所求是何? 越想越觉想不通,虞昭头发也不愿梳了,随手拿了根玉簪匆匆挽上,直接迎了出去。 这时候报晓金鸡初啼,天边的朝霞都还未散,可凌嫔穿戴得整齐,妆色精致坐在厅前,上好这样精美的一套妆容,必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够。 可见她昨夜应是无心安眠,无论敷在那脸上的鹅蛋粉如何自然贴肤,虞昭还是一眼看得清楚,她眼下的乌青十分深邃。 “昨日已经托人去说过了,凌嫔有了身孕,贵体安康为重,便不必辛劳守着晨昏请安之礼。” 虞昭缓步从里面走出来,寝衣之外只披了个轻纱外套,松散发髻也透露着散漫悠闲,两人一对比起来,凌嫔那一身素雅装扮,也算得上隆重了。 “懿妃妹妹这是刚醒吧。”凌嫔扶着肚子起身,艰难地对着虞昭行了一礼。“平日里也就差不多这时候,估摸着陛下去早朝了,嫔妾就过来这帮着打理,日复一日,早已经习惯了。” “为何呢?”对旁人,虞昭并不能有太多耐心,不想拐弯抹角的谈话,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朝晖宫就算无主空置,自有宫人们维护,此举平白让你受累,你不能予求到何回报,本也是你多此一举,做这些费力的事,你是何目的呢?” 这些费力的事……言外之意就还指效仿衣着妆容一事,虞昭想一并要个解释,看着凌嫔等她答话。 凌嫔先和善笑笑,并不答问,抬头望了望四周,眼中满是羡慕,无奈叹道:“本以为,嫔妾不辞辛劳尽力打扫,或许有一天,陛下动了恻隐之心,就能让嫔妾住进来了。是嫔妾无知,未曾想过,妹妹在他心中的位置,绝对不是所谓日久见人心之说能够撼动的。” “你知道了。”面对凌嫔的这一番话,虞昭出奇地平静,纸包不住火从来在预料之中,可只要这火燃得理所当然了,旁人不敢灭,那所谓真相也就是胡诌,所以不足为惧。“所以你想效仿本宫从前的装扮习性得陛下情意,确实是无知了,且不说能否能成功,失了本真,当一辈子赝品,你真的觉得欢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4章 缘由 承恩妃正文卷第234章缘由话着实难听得很,不过要对凌嫔这无谓且无知的举动做评价,发自内心说出口的实话再怎样精心去粉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此时她主动找上门来,虞昭懒得与她做无谓的周旋,言语放得直接。 听见了‘赝品’二字,凌嫔心上扑通被针狠狠锥了一下,垂头看了看自己精心复制过来的一身装扮,笑着笑着,眼里就含了泪,低声喃喃道:“赝品好歹也赝得有一两分价值,我于陛下,算得上个什么,只我心里有数。” 话音微弱,虞昭没听清她表达了个什么意思,问道:“什么?” “无事……”凌嫔抬手抹了抹泪,眼睑处的鹅蛋粉被泪水带花,更让那遮不住的眼圈明显了些。她勾起嘴角恢复生态,叹道:“懿妃妹妹您是刚睡醒,却一点都不糊涂,而嫔妾几乎彻夜不得安眠,此刻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迷茫。所以今日不得不过来,求您赐教,无论何样狠厉的话语,最好能将嫔妾鞭策得清醒过来才是最好。” “人都回来了,你还需要本宫对你做处何样的鞭策?”虞昭迷惑不解,只反问,转念又顾忌着她有身孕,尽力将语气放柔和了些: “人若愿意继续沉浸在梦里,无论旁人怎样唤,都是叫不醒的,你想要清醒,本宫其实帮不上任何忙,需你自己碎了那不切实际的梦,方才能将所有杂念放空,得一场安睡,不必每日都浑噩。” 放低姿态说尽可怜,没能想意料之中换来一丝怜悯,凌嫔脸上闪过一丝僵硬,而后如同释怀一般,叹道:“是啊,何况娘娘如今回来了,其实嫔妾自从得知陛下心里占着你之后,就已经是清醒的,却迟迟不愿承认,才致浑噩,是嫔妾活该受罪。” “本宫不明白,此言何解?”虞昭端姿态端得累,随意歪歪靠在椅子上,放松略微有些酸痛不适的腰身,一心等着凌嫔回答,未曾注意到,所着的纱衣轻软易开,胸襟之处领子随这动作敞开了些。 这动作本是无意,却恰好不慎让锁骨处那一点红痕露出来了,虽颜色浅浅,但落在那凝脂肤上,也还算显眼,只要是有心人,一眼就注意到。 凌嫔今日来,就怀揣着不少心思,自然算个有心人,她不动声色将眼神在那红痕上停留了一瞬,再打量着虞昭上下一派闲散春色,暗了暗眸子,道: “嫔妾初晓陛下心属娘娘时,只以为他是爱你的清冷,爱你的淡然。如今一瞧,他诚心求娶回来的懿妃。与当日的宸妃真是天差地别,嫔妾这才明白过来,本是因你清冷淡然,他便爱清冷淡然,你娇媚婉转,他便爱娇媚婉转。旁人所做的一切,再是用心,皆是无用之功。” 一车子话又找不着主题话,一大清早过来只为倾诉抱怨?虞昭可不认为凌嫔有这个闲心,却懒得多费口舌再问什么,只撑起手默默望着她,洗耳恭听猜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一番吹捧之言又未能得到回应,凌嫔却不觉尴尬,再低头摸了摸一身与当日虞昭一模一样的服饰,继续道: “所以嫔妾曾天真,想修你几分神韵,得他几眼目光,此等卑微只为最后能住进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宫殿。都不求他心里想着不是我,只求他每日回宫时能想起我一二好处,又或者,他理事作文时,站在他身边的身边侍奉笔墨的人是我就好。” “你是在怨我?认为我不该回来?”虞昭不想再听倾诉埋怨,截下了她的话头,问过之后不等她答,叹了口气,直接道:“怨也没用,本宫回陛下身旁,是我与他都欢喜的事,并不会因为谁的抱怨而再次分离。” “嫔妾万不敢驳懿妃妹妹专宠之荣。”凌嫔忽直直跪下,抹了抹眼泪,悲切请求道:“嫔妾与各姐妹,也是将一生托付给了陛下,只求妹妹你能继续一丝怜悯,豁达大度一些,让出一点来予其余姐妹,好让我们此生不留遗憾。” 梨花带雨,好不打动人心,虞昭觉得要不是自己是个冷心冷肠的自私鬼,都要依了凌嫔劝楚子凯陪她用早膳去了。 幸而她是个铁石心肠冷血冷心的,除此之外,虞昭回京州之前又得了南荣夫人的教导,明白了属于自己的,不争绝不让的道理,此时才能清醒地对凌嫔的迷惑之举冷眼相待。 眼前这可怜泪人原本是虞昭亲自为楚子凯挑上来的,想当年各秀女的画册之中夹杂着的明志录,旁人对自己的褒奖只围绕着琴棋书画,贤德通礼等方面描写,只这才冠京州的凌小姐忽略了自己的满身才华,偌大一页纸上只写了一句——‘不求君恩露,但求默守君。’ 这样的大度倒真成功引了虞昭的注意,只以为楚子凯真是魅力非凡,得了这样一位不俗的佳人倾心,只求能默默守候他,都无心奢求分得半点恩宠。 如今看眼前这为了让人分出一点恩宠而哭得可怜的人,虞昭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因自己当年看走眼一事而叹,还是为世上本找不出一心向爱无欲无求的佳人一事所叹。 平日里,若有人大早上来虞昭面前无端哭丧的话,以她的性子,定会无情无义冷眼瞧着让那人跪累了,哭累了自己滚。 可凌嫔此刻有那肚子里孩子赠她光环,就算再没耐心,虞昭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好声劝道:“你起来吧,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明白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不必动不动就跪。” 凌嫔依然不为所动,垂泪不止:“若妹妹垂怜,我才能起来。” “你的话我不明白,本宫能垂怜什么,本宫能让给你们什么?”不知此事还能如何劝,虞昭只得回应凌嫔的话,反问过后,语气平静陈述事实。 “这三宫六院,并非我的地盘,尽数都是属于陛下的,他的花园他的宫殿,他自然是愿意去哪就去哪,我何曾一哭二闹拦过什么?依你所言,他不去众妃的宫里,我难不成还要把他架上镣铐送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5章 不悦 承恩妃正文卷第235章不悦大楚女子都是自小就被灌输了男尊女卑之道,世世代代传承,根深蒂固。七出之条从来烂熟于她们心中不敢忘。不孝、无子、淫、妒、恶疾、口多言、窃盗等罪名,只沾染了一项,便能成为被夫君休弃的理由。 可这规矩里的其中几项,压抑着人磨灭不掉的天性,只不用去刻意,就保不齐已经犯了。 所以将丈夫视为天的女子们害怕被逮住把柄之后被扫地出门,满身伪装做得再辛苦,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端着,将所谓称之为贤德的顺服一面,完全展现在世人面前,深信这才是明哲保身求安争荣傍身之道。 从她们的耳中听到的,虞昭此时随口一说的这类话,便已经达到大逆不道的程度了,且话中对楚子凯的轻视,不止是对夫君的不敬,更上一层可追究到对天子的不敬,罪加一等,当真枉顾从夫之礼君臣之道。 但虞昭是个自小长在山野之间自在人,少时不幸被驳了尚书府小姐的名分,摸爬滚打野大的,没能得到机会受那些礼法熏陶。十几岁再接触这些规矩教导时,已经为时已晚,任凭宫中再有资历的教引嬷嬷再悉心调教,都洗不掉她一身傲性。 幸而她毕生的福气也是全靠遇这一身傲气才得来的,当年换来了财物脱了贫穷,又遇见个楚子凯就爱她这样的傲性,还愿意变本加厉纵她护她,对着他,虞昭肆无忌惮惯了,再难听的话虞昭都已经说得顺畅,从不觉得畏惧什么,倒是把听这话的凌嫔惊着了,她擦眼泪的手都愣在半空,悻悻止住了哭泣。 可算是把她不大金贵的眼泪珠子说回去了,虞昭稍镇定,抬手轻捏了捏额心以缓解头疼,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凌嫔杵在面前让她实在放松不了神识,越想此事越是想不通,不解问道: “你到底为何会想起要在今日来问本宫的不是?按理说,满宫里最该抱怨的人,不该是你。孕育长嗣,只这一功劳,就让你拥有了何等令人羡艳的荣光。本该你的风光,本宫绝对不会争一分。可本宫也如天下女子一样,想要自己的丈夫只疼我爱我一个,若他不愿,那我无法,若他愿意,我也绝不会将他拱手相让。” 这一气儿话说出来,总算清楚与凌嫔表明了态度吧,虞昭暗自打算,若她开口再谈让自己大度分宠六宫一话头,就暂且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吧,转身就走,让楚子凯回来以后亲自去同她谈谈。 好在凌嫔并不是个没眼力见再三纠缠的,闻此言住了口,面上不忍露出一丝悲哀,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腹部叹了口气,而后就沉思着。 沉默相对许久,凌嫔又道:“想必陛下视懿妃妹妹为心尖宠,嫔妾这个孩子的来历,恐怕妹妹也全数知晓了吧?” 虞昭垂头丧气,不想做回答,凌嫔自己说出了答案:“当日就是在此处,嫔妾有幸与陛下独处,为他斟酒,以为终于得到了上天垂怜,让我有资格可以承他恩宠了,明知那夜他待我的所有的温柔款款,皆是迷蒙之中虔诚奉与另一人的,嫔妾依旧觉得欢喜,” 往事不快,提起来虞昭都觉得难过堵心,被凌嫔几番情绪影响着,大好心情渐渐低落下去,如今寻寻,已经无影无踪了。 实在不想与她再有太多纠缠了,可她非跪在地上不愿起,虞昭无奈道:“凌嫔有话不妨直说吧,要本宫怎样做?” “算了。”凌嫔咬牙彻底擦干眼中泪光,徒然往后跪坐着,像是做了十分大的决定。“嫔妾经妹妹一番敲打,此生也不求能再分得陛下半点恩露了,只求你体谅为人母的苦楚,以后这孩子出生,他生母不得圣宠,必定会遭众人耻笑,还请妹妹能够劝劝陛下,今后能够多加垂怜于他。” 因少时吃过被生父遗弃冻身凉心的苦楚,虞昭从来认为,无论父母如何,稚子无辜。这孩子既然已经有了,虽不说自己能够全然对他如亲生那般大度,但楚子凯身为父亲的责任,她能保证绝对不会剥夺,遂点头告知:“你放心便是,陛下的长子,他会重视。” “那懿妃妹妹会重视吗?”做了那么多铺垫,凌嫔终于说出了真实担忧。“妹妹承盛宠之恩,恐怕梦熊有兆也是迟早的事,二子不同母,总有个高低之分,陛下一碗水从来都是倾斜于你,何以保证嫔妾孩儿日后不会处于与嫔妾一般尴尬境地?” 说来说去都是满腔怨意,虞昭的耐心彻底被耗尽,再次问道:“还请直说,凌嫔要本宫怎么做?” “嫔妾斗胆恳请,”凌嫔俯首,郑重对着虞昭拜了个大礼,将姿态放成最卑微状,声音铿锵请求: “待嫔妾腹中孩儿落地之后,从此过于懿妃妹妹膝下,还请妹妹怜悯收下他,我这为人母之心,才算真的安宁了。” 一回宫,平白多了这么个些姐姐先不论,现在这年头还有人赶着来给自己送儿子,虞昭真觉心累又迷惑。 凌嫔肚子里揣的,是现在是唯一的皇嗣,一出生,长子贵子两名义全占了,就算生母余生分不到半点恩泽又如何,此后荣华地位绝对高枕无忧,谁人不眼红,她居然这般大方要送人,虞昭实在想不通。 不过不论想不想的通,管闲事从来不是虞昭爱做的事,依旧摇头道:“本宫从来懒怠,连张淑容手里协理后宫之权都懒得接过来,何况皇子公主们尊贵,必不是本宫这等粗心人养得好的,还请凌嫔收了这想法,也收了那些无谓的担忧,若是以后你觉得孩子哪里受了委屈,直说便是,本宫可能与你们争了陛下,绝不会跟那孩子争了父亲。” 忍着不快说完这番话,虞昭再不想看跪在殿中的凌嫔一眼,吩咐了宫人出来送客,起身往里走,恰好下朝的报钟声传来,虞昭却满心气恼,无心思去为那人备膳,一头扎进内殿生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6章 中和 承恩妃正文卷第236章中和本来晨起时分的大好心情,被凌嫔那一通言语行为搅合,全数变成了不快,直至早膳时楚子凯上早朝回来了,虞昭都没能调整过来,闷闷喝着粥,嘴里心头都不是滋味。 朝晖宫里侍奉虞昭的人,都是楚子凯挑的人,有谁来过,何时来的,说了什么话,他消息灵通着呢,自然明白虞昭变脸是因为什么,自知理亏,也不好提,无奈哄道: “以后昭昭睡晚些,我传令下去,早膳之前,不许任何人过来来打扰。” “本是我不够大度,你何苦这样依着我,”虞昭木木嚼着一块芝麻糕,这话说出口后,彻底没有了胃口,放下剩余的那半块在盘子里,望着窗外低声道: “拦得住人,拦得住她们的嘴吗?不过才回来了一晚上,都有人问罪都问到我面前来,可想私底下是怎么编排我如个母老虎一般霸着你不让。” “是我不对,”楚子凯大方认错,囫囵几口就着她喝剩下的半碗粥吃下那半块芝麻糕后,凑近给她顺气:“今日昭昭委屈了,待会儿合宫请安也免了,我陪你下棋可好?” 虞昭侧身不理他的讨好,确实有被此事刺激到,被当了一早上的苦水桶,虽在凌嫔面前装得那般满不在乎,实则虞昭何尝又没有羡慕着她的地方,现下可好,几月才平复完全的心态被彻底搅崩了,回宫之后当真一日安生日子都不能够得到。 “其实……”楚子凯犹豫着,搂住虞昭,小心翼翼说出想法:“既然凌嫔愿意,不若昭昭辛苦些,把孩子过在你名下养着可……” “不好!”听他说了这般话,虞昭更是气,觉得不可理喻,果断回绝: “先不说我不愿,她本为孩子生母,说是在意孩子在意得不行,都大发慈悲不与我争你的恩宠了,只怕我唆使你亏待了她孩子。” “如若我养了来,没如她期待般培育出个父疼母爱的骄子,岂不要被人拿住了短处说我不悉心。” “那果子吃得当真代价大,她的意思是,要么让我还你给他,要么就替她养孩子,陛下倒替我拿主意拿得爽快,我此刻说明,若要我二者选其一,我宁可把你给了她!” 最后那一句话自然是气话,楚子凯虽也清楚,还是被扎得心里一疼,委屈受着这被牵连的怒气,继续哄:“不养不养,你不愿的事,我不会强迫,只是随口与你商议一下,实在不行,咱们与从前一样,拿礼佛上香把她们打发了,每日上午朝晖宫不请安不见客,还如往常一般清静。” 虞昭火气稍稍降下,认真思虑道:“欠人情的感觉不好受,总要敬她三分感受。她成日忧思睡不着觉也不是个办法,众妃的嘴碎着呢,看她怀了个长子贵子风头却被我抢了,定拿着由头各种嘲讽才致她心头不安,还是得想个法子才好。” “什么法子?”楚子凯瞬间警惕,用力搂紧了虞昭,急切道:“你莫不是真要那般无情把我让出去吧?” “不让,”虞昭答得迅速,反身回抱住他,同样占有欲满满。表明态度后,说出主意:“陛下人我是舍不得的,可她对我有恩,那些身外之物你尽数给了她我也不觉委屈。你有时对付女人的事脑子转不过弯,她怀孩子辛苦,你人不太愿意去,时不时给她提提位分赏赏东西总是要的,不若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女子间嫉妒奚落可不是够她受一壶好的。” 话里带着对楚子凯的批评,倒是批评到了点子上,他是个十足十的爽朗男儿,除了对虞昭这种特别上心的女子,对这些蜿蜒层面时常考虑得不周到,经她一番敲打,觉得有道理,点头同意:“好,那按昭昭的意思办就是,你预备给些什么看着给就是。” “木头脑袋。”虞昭恨铁不成钢地骂了楚子凯一句,气道:“都说了,要给她面子,我再是比她位分高些又如何,同为嫔妃,我出面给,那叫什么?趾高气昂恃宠而骄的施舍挑衅吗?” “明白了明白了,昭昭不劳心了,我知道该如何做了。”楚子凯连忙出声打断了她的数落,暗叹讨好人的学问太多,好在自己此生只爱上了这一个,不是那见一个想一个的多情种,不若成日处理完朝政还要考虑这些,当真是心都要操碎。 可算想出个略微中和的办法解决烦心事,虞昭心头负担稍稍放下,又开始拾掇起别的事想着,何事?只见她低头望着的肚子,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楚子凯立刻就意会到了,轻声安慰道: “不急不急,其实昭昭还是个刚长成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肯定是个懂事的,定要等你身子再好些了能承得住孕育之苦时才愿来呢。” 安慰之言能让虞昭好过一点,可楚子凯自己倒是一点都没被安慰到,何尝不想与她要一个将二人骨肉血脉相系的孩子做一个永不会磨灭的纽带。 想起平日里每次要她也要得也彻底,她也惦记着那房事嬷嬷的话抬腰抬得辛苦,再怕苦涩之味,喝坐胎药也是每次不愿落下。 两人都这般努力,好几月却不见一点动静,让楚子凯不由忧心,只怕就算吃了那血葡萄丹,也没能将她的内里补回来,所以方才才有了应下凌嫔所求的想法,可虞昭不愿,他也就不愿强求,但若二人此生没有个共育的孩子,当真是遗憾了。 沮丧之情在无声蔓延,虞昭垂头丧气不愿说话,今晨一件事接一件事,头都没好好梳,楚子凯用手顺着她那一瀑青丝。“今日除了给昭昭画眉外,这头发也让我学着挽吧。” 虞昭点点头答应,跟着楚子凯来到妆台前,任由他梳,艰难尝试好几次,不过得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唯一不同的是,楚子凯特地挑了枝石榴花簪做装扮,是何寓意,两人心照不宣。 他以寻常生活中一面寄托了二人求子之愿,这举动倒是有心。忽让虞昭明白了,原来榆木脑袋也不总是榆木脑袋,他只要想为谁开窍,就能为谁开了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7章 谣言 承恩妃正文卷第237章谣言之后几日来,想找各种理由过来朝晖宫找存在感的宫妃也不少,不过有着楚子凯亲自看着看门,帮着想借口推辞,并没让什么烦心事烦心人有机会穿过那宫门来扰虞昭的清净。 二人每日关起门来,圈了一方自在天地,每日楚子凯繁忙时,虞昭就陪在一旁给他研墨铺纸,处理完琐碎政务,楚子凯就拉着她一起种种花下下厨,找着机会调戏几番讨她几句笑骂亲打,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虽简单倒也舒坦得很。 可是虞昭愿意再窝里藏着躲着不理人,旁人眼睛依然红红的望着盘踞在她那窝里的龙呢,满腹不满没地方撒,都是大好年华抱着一腔伟志,谁愿意就这般消停安坐认了命。 郁郁不得志,所以众妃们暗里对虞昭的看不惯不仅不减半分,还变本加厉了,本先前还忌惮着她的权威不敢明里谈论,如今见她不出来,更好,就可寻着知己扎着堆,压地声音望着风,一同肆意编排些典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全然不怕身后会出现个人本尊抓她们个现行。 御苑里的石桌上摆的点心从来都是上好可口的,宫里那点心厨子名扬天下,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佳,甜美香味惹的内侍宫女们忍不住咽口水,却从来不招贵人们的喜欢。 只因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为吃点心而来的,皆备好了绝赞口才过来大显身手,她们一但围起来,忙着嚼自己的舌根子还嚼不过来呢,口干舌燥,看都不带看那些精致的吃食一眼,腾着肚子,倒是将那寡淡无味的茶水喝下去了几大杯,还不愿消停,宁可强忍尿急,也不愿错过最新鲜的传说。 “姐姐们是不知道,嫔妾那日早上去吉灵湖赏鱼,刚好遇见凌妃娘娘从朝晖宫那边过来,失魂落魄的,那样子实在可怜得狠,眼睛都红了,可见里面那位新主儿不仅长像与原来的宸妃相似,连那虞昭嚣张做派,也能赶上七八分。” 那孙芳仪说出的这一番话,立刻赢来了四方共鸣,七嘴八舌混杂起来,年纪轻胆子大的嫔妃们,什么话都敢讲了,只声音还是不敢张扬地放出来。 人群之中,只张淑容自持端庄喝着茶,默默听着她们谈论的消息,摇摇头,看似不经意附和了一句:“懿妃娘娘这次确实是未能把持住妒心,失了分寸太过火了些,再怎么看不惯凌妃妹妹,也要顾忌着她所怀的龙嗣啊。此次连陛下都亲自给了凌妃姐姐赏赐和进封,可见她在懿妃那受得委屈不小啊。” 寥寥几句话中,带了众人心中最关切的两个话题——凌嫔徒然进封一事与龙嗣,像是找准了此次谈论的中心点一般,众人不约而同起身,皆向张淑容聚集过来。 “淑容姐姐说得不错,”赵贵人小跑着,占了张淑容身边最好的位子,凑得最近,四下警惕望了望,才压低声音一脸认真告知: “据说就是因懿妃那日明理表明了对凌妃姐姐腹中龙嗣不喜,没忍住心中妒忌对凌妃姐姐恶语相向,让她悲切惊忧,又不敢驳她高位,才委屈得哭了。陛下自然也是在意龙子安危的,所以才连忙给凌妃姐姐抬了位,依嫔妾看,若不是陛下还未完全被朝晖宫那位迷惑,恐怕凌妃姐姐的那孩子,早就遭了劫了。” 一席荒唐语编织的故事,虽恶俗且虚假,但其中所描述的歹心,正中了在座一群人心意,谁都有念头想做除掉凌妃肚子里孩子的事,却有心无力壮不起胆子,坐山观虎斗岂不是最好的法子。 她们希望着虞昭嫉妒心还能更强些,仗着嚣张气势除了那未见人世的挡路石,顺带揽上个罪名反噬她自己,如此一箭双雕,实在妙哉。 志同道合之人寻到了志同道合的话题,当即掀起了说不完的闲话之潮,幸而今日来这花园里的皆是些人微言轻小喽啰,只张淑容一尊大神坐镇,若是刘昭容带着那张碎嘴来了,恐怕今日散伙时,最终的那版的传言里,虞昭已经给凌妃下了落胎药了。 午间的一场秋雨下得及时,驱散了聊得正欢快的人群,流出御苑的谣言这才没那么夸张,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口传一口,话到了每一个人嘴里,她们都忍不住抓住机会在上面发泄几分怨气,以至于每过一道门,虞昭的形象就添一丝可怖。 虞昭本乖乖地坐在朝晖宫里下棋练字,躲烦躲得自在逍遥,自封脚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是防不住那黑锅跟会飞似的,一顶又一顶越过了宫墙与宫门,直直认着路寻过来就扣在了她头上。 要说六宫那些闲人们无端担忧的名头是害怕凌妃的孩子被害,可不知为何,逐渐演变成都关注着虞昭的衣食起居,一有点动静,便恨不得嚷嚷塌了天。 比如那日虞昭偶然觉得胃口不错,特别想吃藕粉圆子,吩咐宫人们去膳房取藕粉,宫人们得了令一出去,就没来由打了个寒战,好似感觉被许多双眼睛如狼似虎的盯着一般,不敢多停留,挎着篮子领了藕粉快去快回。 待他们回去后,那宫门再一关上,众嫔妃人人都成了神算子,看都不用看一眼,掐指一算就能认定那篮子里面装的,必定不是什么藕粉,就是那溶血落胎的红花。 此时的虞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揣崽子,并不知外头刮的风下的雨已经全然被别人一张嘴栽赃在她头上了,还津津有味吃着藕粉圆子呢。 圆子吃多了,又有些积食,虞昭吩咐人上御医院传了个御医过来,只为请脉开些消食药。 闻此消息,众妃们简直大惊失色,捂心摸肺如同已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了,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似比凌妃还担忧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慰,吐尽了感慨之后,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念道:“真是作孽啊,这定然是吩咐御医给她寻麝香淡竹叶来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8章 无奈 ps:对不起大家了,大前天我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手扭了,没想到越来越痛,只有左手还能动,但也有点疼,实在码不了太久的字,只能发存稿,可能这几天更新规律会被打乱,请见谅。 算数造纸练字习文之类的本事,虞昭原是带着兴趣去学的,她本又天资聪颖,潜心请教一段时日,便能上手十分熟练出师,单单对医理,她不曾有心去研究过。 在这方面,虞昭确实比不过那些爱以说话做兴趣的闲人,连被人拿来污蔑名声的红花淡竹叶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那些人却能清楚明白这些东西的功效是能是用来散血化胎的。 一个个谈论起来语气绝对,倒比那御医院里面的御医还像杏林手些,不知她们是真是齐刷刷对医理感兴趣学了个精通,还是因其他不明用心的缘由只了解了令人滑胎该用何药物这一知识。 又过了几日,一天夜里,凌妃宫中派人慌慌张张去敲打朝晖殿的大门,说是她胎象蓦然有异,不想楚子凯和虞昭正相拥熟睡,冯运此番没能掂对轻重,掌着局势并未帮忙通传,只吩咐让御医院所有御医赶去守着。 不想御医们了……”虞昭闷声打断她的数落,本来就闹心,耳朵里藕花喋喋不休的抱怨一直不曾断过,让她心里越来越不痛快,依然逞强故作不屑道: “她们爱怎样怎样,总之那些人也只敢动嘴皮子伤人了,咱们若真在意,真被这谣言堵了心,可就真如了她们的愿了。” 话虽说得无比洒脱,但只用看虞昭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并不是不在意,还是在意的。知情明事理者都能理解她黑着脸默默发泄心中的火气的举动。分明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如今无端被传成个做梦吃饭都在处心积虑算计别人肚子的妒妇,任谁如此都会觉得委屈。 虞昭内里憋着的情绪越来越不快,不由在心里开始埋怨凌妃,为何当日要在那一清早过来做出的那种种迷惑举止,得以让人觉得这谣言有了坐实的根基。 本是为了报恩,才让楚子凯出面给凌妃掌面儿,好堵住众人对她的尖酸刀语,如今可好,那些刻薄嘴脸全掉了个头,口水都被引到自己这处来了。 偏生凌妃在此时默默闭上了嘴巴不闹腾了,旁人就当默认是虞昭对她说了不好的话做了不好的事,是她顾全大局委屈求全不做过多的追究,以至于全世界都趁此机会为她打抱不平来声讨虞昭。 虞昭自认已经十分尽力低调,每日再百无聊奈也只卷缩在自己一方地里,目的除了躲烦以外,就是想在凌妃孕期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生个龙凤也不指望去沾光,出了意外也不想担上半点嫌疑,抵不住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当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那群人满意了。 而宫里最不缺乏心术不正之人,此时那些人凭着一张嘴巴,把不正心术全贴虞昭身上了,让她不由担忧,以后凌妃母子若真的有何闪失,恐怕人们第一个就觉得是她所为了。 担忧未真正到来,那便不算什么,不过背着黑锅的感受也不好受,虞昭从晨起到现在一直垂着嘴角闷闷不乐,卓姚过来时见此,便猜到是为何时,连忙过来她旁边劝道:“娘娘不烦心,等陛下回来了,您与他说说。” “与他说了又有何用?”虞昭郁闷至极,眼睛愣愣望墙上的送子观音象发呆,低声道:“宫里风向自古以来都是这般吹,就连牛鬼蛇神都能编排得有声有色,再离谱的谣言,何时能成功灭了?就算我知会了陛下,他不惜下死令杜绝,那些人闭上嘴巴,也不过是不敢说,而非绝了念头,指不定风声一过,再给我扣个做贼心虚的帽子也不是做不出的,总之怎么做都是我讨无趣儿,倒不如什么都不做,一人受烦忧已是难过得狠,何苦又让陛下为这无谓之事烦心。” 道理确实如她所言,卓姚想了想,也也无奈,只得宽慰道: “其实娘娘寻常时候也可出门与各宫嫔妃们说说话,虽奴婢向来知您喜静不爱与旁人打交道,可今时不同往日,娘娘以后若不想被这些事烦心,难免要以小忍换大安。她们觉得您要害龙嗣,你便拿个态度出来表明看重,虽说不一定堵的住那些人的琐碎嘴,但您不做,她们当您默认,您做了,她们还不改,稍明事理的人,便能意会到,不是您的错,本是她们一直在胡搅蛮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39章 芳华 万千困扰缠绕心头理不开,来了大楚又不比在西番南荣府自在,没个如南荣夫人一般知世故的老人倾诉,每每遇着了这些事,虞昭只得独自烦闷想招儿,费神又苦恼。 幸而这宫里还有个卓姚时常念着与她的旧情,在照顾楚子宜之余,还愿顺路拐过来朝晖宫看望虞昭,一如当年悉心帮衬她打理琐事。帮着拿主意时,说出的话虽不说要多好听,但至少能给虞昭指着方向让她明白该如何做。 虽向来觉得宫妃们聚会赏花品茶这等面子活路实在累人得慌,虞昭不大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但确如卓姚所言,今时不同往日,往日的宸妃身份是假的,拿出恃宠而骄滥用职权的做派作天作地那是遵的源帝的旨意,任凭如何做出嚣张跋扈姿态都没关系。 如今虞昭在宫里的一言一行,可也是受万众瞩目的,都真真切切记在虞昭头上呢,若不跟着去迎合虚伪,受排挤受编排是意料之中迟早的事,如若受的那些编排不及时出面破解了,久而久之说假传真,被人拿来做嚼头给她下绊子,可不是不划算。 虞昭虽倔,却从来也明白这些道理,反正今后一生离不开这楚宫,若想过得痛快些,就必须压着些性子以小忍换大安,除此之外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卓姚提议过后,见虞昭定定思考着半天不说话回绝,便知已是劝动了,欣慰的笑着点点头,转身吩咐人拿了朝晖宫库房的衣服折子上来翻,坐下仔细为虞昭挑衣裳首饰,扫了几页,敲定一套,抬头请示道: “奴婢今日给过来时,听人说张淑容在御苑设桂香宴,娘娘必定也受了邀请的,回绝了没关系,按理说,宫中大小宴会的尊位就算尊者未至也不会撤,不如就由这宴做为与后妃们交涉的首个场合。穿奴婢瞧上的这套祥云卷月苏锦绸裙最好不过,待会儿再为您梳个显贵不累赘的随云髻,别上个玉兰簪就成。” 到底是在虞昭身边待了好些年的人,卓姚贴身陪着她过的二八年华,是最养心思性格的年纪,所以每回只用瞧着虞昭的脸色,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待虞昭思虑完毕正要做决定是,她刚好就将事情妥当安排完了。 赏花所着衣物首饰都是合心意的,虞昭微微点头表明同意,立刻就有下人前去开了存衣间和首饰盒子,拿出那衣裳和玉簪,等着卓姚过来查看。 遥遥看见那玉簪子好生眼熟,似乎是从前留在朝晖宫的旧物,虞昭再细看清,移开目光立刻吩咐道:“换一个吧……” 卓姚奇怪道:“这可是娘娘从前最喜欢的簪子啊。” “有些过时了。”虞昭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起身上前接过那玉簪瞧了瞧,果然是与那日凌嫔带着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一旦有两人用了一种相同的东西,旁人多少会开始拿二人比较,虞昭倒不是怕比起来会输给谁,只实在不喜欢那种分不清东西谁的是谁的感觉,凌妃觉得无所谓,她便要觉得有所谓,再不愿带这簪子了,随手丢到箱子底下,转手捻了支并蒂金花嵌珍珠钗递给卓姚,再去妆台前坐着。 青丝挽成,铜镜里映出虞昭灵动绝美的面容,再让卓姚那一双巧手持些许金银装点过后,更是动人,虞昭望了一会儿,又垂眼不看,低声问卓姚道: “姑姑经事多年,可知自古有一句话为‘色衰而恩驰。’您在这宫中生活这么久,可否见过持恩而偕老之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曾。”卓姚如实答后,一边在她额间花印处装饰上金箔相称,然后又道:“但此生若有幸,今后也能见到了。” 她这话中所说,有幸见到的持恩偕老的人,是指谁与谁,虞昭自然是明白的,但要应证这话的真假,需耗尽大好青春年华与一生自由做代价,虞昭想起此时那御苑之中众多年轻娇媚容颜较好的御妻,失意忽涌上,不由将心头忧虑说出: “我自与陛下相知相恋,就从来不明白,有幸得陛下情意,到底是因何缘由,自省多次,发觉除了这张皮相可能胜于旁人一二,再无何长处。可人非神鬼,再好的容颜无法力加持,都有年华逝去的那一天。” “想来他此生永远在万人之巅,身边侍奉的人却永远不乏年轻貌美的。若真有一天容颜衰竭,我还改不掉这许多劣性子,走到恩驰的地步,只怕别人如何劝我都不能接受,恨不得一头撞……” “撞哪儿?”这番倾诉分明只是说给卓姚听的,却只有楚子凯的回答从外面传来,语气中带着愉悦笑意掩不住,他又接着道:“撞到朕怀里可好?” 果然,下一刻,那珊瑚珠帘子一响,楚子凯打了帘子走进,一身朝服未退,满面笑容将目光落在虞昭身上。 卓姚已经将虞昭头面上的一切打理好,快速思量过后,觉得衣服此时可不忙换,端着笑意连忙行了个礼,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 “陛下听见什么了?”虞昭先绷着窘迫不外露,试探问道。 楚子凯憋着笑一步步走近,蹲在虞昭前方,伸手轻揉了揉她的脸,才答道:“听见我家傻猫儿喵喵喵地与旁人说委屈,说怕我在外花心,看上了哪只狐狸精就要弃了她呢。” 这下可好,虞昭窘得直跺脚,暗骂自己矫情遭了现世报,那样的闺中酸话,被眼前这不正经的人听了去,必定被他记上一辈子,足够做他耍嘴调侃一年半载由头了。 楚子凯当即证明她这担忧为真,侃道:“我竟从来不知昭昭这样在意容颜,就为这无谓之忧,竟怀疑我只看重你的漂亮脸蛋儿?罢了罢了,这猫儿竟是个好看却不贴心的,我这就出去寻寻,看哪里有贴心又好看的狐狸精带回来养着。” “你去!”虞昭忍不住脾气,用力打开他的手,往门外一指,骂道:“御苑里此刻就多得是,无需你去辛苦寻,只需一声令下,就全朝你贴过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0章 暖秋 砸砸醋坛子,尝尝虞昭的女儿酸,是楚子凯每日兴趣所在,而点火药桶子,他还没无聊到那个地步,只需瞧见虞昭一点反应就满足了,挨了轻轻一爪子,适可而止收了玩笑话。 “好,我不去不去,”顾不得帽子都被虞昭打歪了,楚子凯急忙哄,还说着话呢,直直就将脸凑过去要与她亲热: “这傻姑娘好没良心啊,想也明白吧,为寻回你又挨打又挨骂,天下哪样的皮相值得让朕这般憋屈。还不是因这倾城之脸长在你身上了。爱你,你还给我扣个好色的罪名,那以后昭昭弃了这醉容妆,干脆成日画些麻子胡子在脸上,不信瞧瞧,我定然依旧是每时每刻惦记着你放不下。” 今日起得晚,去早朝时匆匆,楚子凯未来得及净面,下巴嘴唇边都带着些扎意,扎的虞昭忍不住要躲,头刚往后一仰,脸躲过了,一个不防又被他蹭了脖子。 痒酥酥的触感和甜腻腻的话语惹人乐,虞昭掌不住严肃,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楚子凯立刻又抓住了她那这点笑意调侃。 “现在又开心了?看来今日我逃过一顿抓咬之灾了,许久不见识昭昭的身手,还有些不适应呢。” “不许耍嘴!”被闹了这一场,虞昭眉心愁容初散,警告完后自顾自的拿着发钗簪上,又推开楚子凯,起身去理架子上的衣裙。 楚子凯将冠冕取下放好,瞧着她通身一套整齐装备,疑惑问道:“今日为何事要做这副打扮,待会儿你与我下棋,又无需见外人。” “今日我不陪陛下下棋了,”虞昭一边理着衣裳一边告知:“张淑容张罗了桂香宴,邀了我去,顺带给凌妃带些血燕过去。” 向来不爱应酬的人主动赴宴,实属罕见,楚子凯细思量,想起在外头听到的那一些风声,明白过来她用心是何,走近帮着收给她穿衣服,贴近她耳旁柔声道: “辛苦昭昭体谅朕,这偌大后庭虽是如同虚设,里头这么多大活人却不能放着不管,得了你这般体谅,倒真是让朕好做许多。” 雨露均沾于后宫,本是一位明君的职责所在,楚子凯此时所有的为难,皆是因将爱付诸于虞昭一人而起,认真计较起来,其实这本就是她该负起的责任,是因他的万般迁就才放任她为所欲为不尊寻常礼法。如今想通了,虞昭觉得得比失重,也不觉辛苦,回应道: “一昧让陛下替我应付各类事,我实属过意不去,今后是如何就如何,不该有的先例不必为我特地开,我只要陛下心里给的两个名分。” “何名分?”楚子凯替她合上衣襟,系好腰带,顺势就紧紧环住了那纤腰,与她头抵着头承诺道:“只要昭昭开口,在所不辞。” 小心思太过惹人羞,虞昭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低声答道:“结发妻与心尖宠。” 听了这答案,楚子凯实在忍不住满腔爱意,又俯首追着她的嘴亲上几口,笑道:“昭昭太知足了些,试问何时你不占了这两样?” 虞昭眉目带笑羞涩点头,感受幸福蔓延至心间。 耳鬓厮磨好一番,才又听楚子凯语气认真道: “不过今日我必须如实与昭昭说清楚,我并非因爱色才爱你,而是你与我天生就结了缘” “当日那刀光剑影里,你我初见,你分明是个弱弱小小带着惧意的可怜姑娘,却倔强的竖着满身刺那般冷冰冰的。” “其实我看得明白,你所有言语举止都如同为了将姿色尽数藏起涂上去的满脸黑炉灰一般,不过是防备。” “那时你把脸涂得黑黑的,身形也未长成,可没有什么美色可贪图,但我就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喜欢得不行,恨不能即刻把你藏在披风里带回东宫保护着。” “最后深思熟虑,怕把你逼急了抓我咬我,我只敢鼓起勇气递了件披风给你,早就知到回了宫依然忘不掉,才想着要先把你放在丰阳县城里着人看着,你那时候只顾着做生意做得专注,却不知早就被我惦记上了吧?” 略微带着点得意的语气让虞昭觉得好笑,不由抬头,撞见他那炽热的目光,连忙又低下,轻声数落道:“如今你得逞了,我确实是被你放在披风里装回来的,你骄傲得狠啊。” “自然!”楚子凯丝毫不避讳,大方承认过后又催促:“该昭昭了,实话实说,何时对你夫君心动的。” 遥忆从前,虞昭恍然,其实这个问题早就探究过多次,心中的答案也十分确定,虞昭正了正神色,故作不屑道:“原来说过了,年少无知被那一件披风一个钱袋子就忽悠得交出心来了,若那时我大些,恐怕就不是那般好哄了。” “好好好,”这傲娇性子从来驯服不得,楚子凯无奈认命依从,却笑得欢喜。“本是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遇见昭昭这样好一个人,幸而当时齐行把我逼到了绝路,未曾想到绝处逢你救了我性命,也给了我这余生无尽美好。” “嘴巴抹了蜜,甜人的同时也容易招苍蝇,以后不许轻易说这话。”虞昭口是心非指责过后,满面红霞踮脚赏了楚子凯侧脸一个香吻,退出他怀抱,道:“该走了,这时候众妃都等着了,再不去,她们该把我的席位撤了。” 明明只是去御苑,楚子凯都好舍不得,拉着她的手问道:“一个人行吗?可要我陪……” 话没说完,楚子凯立刻就住了嘴,因为虞昭那带着质问的眼风扫了上来,好似他已经找了狐狸精回来一般。 “陛下想去?” “不去,”楚子凯哭笑不得从善如流,今日已经调侃够了,他不打算酸了这甜蜜气氛,道:“今日秋风初起,我只是怕昭昭冷着。” 说着,楚子凯快步去旁边拿过自己的披风,展开过后仔细给虞昭披上系好。帝王之衣宽大,将她遮得严实,所以外头那带着凉意的秋风,吹不到她半分,心就一直是暖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1章 好宴 中秋即至,桂香宜人飘十方,满树金珠白月光,此时此情此景此花都是好的,却只能在秋日赏得到,没了那春暖日里的缤纷彩蝶做陪衬,只一树绿叶藏黄花,放眼望去,这景难免会显得有些单调了。 不过无妨,移步至园中赏时,自然就有另外一景填补了这单调,那树下赏花的人们,也如蝴蝶一般身着花绿衣裳,摇摇身影穿梭来去,踩香留芳,轻笑低语阵阵,既可闻色又可闻声,倒比那万物复苏之时还热闹些。 唯虞昭一人迟迟不愿融进那片热闹,放了话不必作陪,任由她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组,人手一支笔,有说有笑吟诗作对抛飞花令,墨香已然盖过了桂香,也抵不住她们的满腹才华,依然能用尽天下美词将秫秫金花落于白纸之上。 诗局才刚起,酒宴开始的时间还早,虞昭正好趁了这清净,婉拒了旁人的多次相邀后,独坐在那桂树下,手持一串盛艳花枝细心择选着,挑出最上好的,放于琉璃翁中,预备拿回去做甜口的桂花蜜。 不知不觉,花已经落了她满头,香染了她全身。这边热闹的诗局才结束,意料之中是凌妃夺了魁,她一路受着众人的恭贺走过来,虞昭闻声,拂去身上花实,也抬头看她,象征点头祝贺道:“恭喜。” “谢懿妃妹妹捧场’”凌妃微微俯身示意回礼,后挺着肚子走至她右席坐下,眼望着她桌前一罐子金黄桂花,以扇轻掩面容,轻笑道: “懿妃妹妹果然与众不同,咱们其余姐妹赴这桂香宴,都只知写上几句文绉绉的诗词落在纸上带回去做纪念,回头一看,白纸黑墨,唯独闻不见半点花香。妹妹倒抓住了最重要关窍,带着一罐子花回去,才是有意义呢。” “不及你们的雅意,”虞昭低头,再将满头落花撇去,抬头再看,宫人们已经将各宫笔墨呈到面前来了,虞昭对诗词还算精通,一眼就能看出哪副是优胜作,指了一下,看向凌妃,赞道: “墨香落纸不朽,可传承千百年,此类佳作才最是能让后人能感知的到此时此刻桂香满园的大好风光,本宫留下这花,只为解一口腹之欲,实在不敢并肩风雅。” 闻言,张淑容连忙赔笑奉承道:“懿妃妹妹这是哪里话,要知这不过是咱们姐妹之间的家宴,实在不必论雅俗,无论从诗词之中还是口鼻之中,只能品彻这桂香,今日这宴,就是好的。” 一番话引来众人附和称是,众人争先恐后为凌妃献上准备好的彩头,再就着那些诗歌,找些好的优的互相吹捧赞美一通,才算罢了。 继而,宫人们将各类菜肴美酒奉上,众人入席,斟酒举杯,你敬我让,欢声笑语好一片其乐融融的闺秀之宴。 凌妃有孕在身不能饮酒,虞昭也从来自认不是个酒场高手,二人位于上位,皆推辞着不打算参与这欢局,默默坐着看那边人开始对酒令的热闹场景。 发了好一会儿愣,虞昭回过神来,此行目的为何,她没忘,是为了做些事让各宫上下之人看见自己与凌妃的示好,堵上众妃的闲话嘴,遂正要转头开口与凌妃说话,却见她先一步捧上一盏剥好的螃蟹。 “如今这蟹膏肥黄满,是本宫兄长特地献上的,懿妃妹妹尝尝可还能入口?” 这一口鲜美味倒是美味,只是拆蟹取黄最是繁琐,凌妃纡尊亲自动手给精心剥好奉上,好不大度,虞昭若不接,实属过意不去。 但御医曾嘱咐过,虞昭体寒,不宜食太多性凉之物,尤其是螃蟹兔肉之类的寒肉。虽顾忌,但虞昭觉得不好当众人面辜负她一番心意,只接过吃了一小口就放了筷子,点头道:“滋味甚好。” “妹妹若喜欢,本宫可多送些去朝晖宫,也可让陛下尝尝这秋鲜。”凌妃说完,端坐回了席,接过旁边侍女剥好的螃蟹,用银勺子挑着送入口中。 不单单只能让她展现大度亲切做了和颜悦色的善人,虞昭此时是来当众对她表明看重的呢,此时觉得这热闹的场合正适合表现,连忙吩咐人将礼品送上,语气放柔嘱咐道:“孕育辛苦,近来秋凉,凌妃万要保重身体。” 此举一出,成功让众人嘈杂的谈话声停了一瞬,又觉蓦然鸦雀无声实在不妥,她们就只看了一眼,连忙若无其事恢复谈笑。 看一眼就够了,她们怎么做着揣测,虞昭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是爱做样子的人,只也做做样子让她们看了就行,凌妃捧着礼,好似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就要行礼: “谢妹妹关怀。” 虞昭连忙伸手示意,将她拦住了,摇摇头表示不必多礼,任务完成了,如释重负拿起筷子准备吃饭,遥遥又见远处急匆匆走近一人。 “对不住各位妹妹们,我来晚了。”在这微凉秋日里,刘昭容脚步匆匆,汗竟都走出来了。“好在赶上席了,喝上几壶桂花酿,今日就算没辜负此宴。” 走至席前,刘晚柔先对着虞昭行了礼,赶忙就去旁边人堆里入了坐,开始融入气氛,张淑容忽站起,举杯敬向刘晚柔,大声向众人提议:“姐妹们,大家来评评理,昭容姐姐不守时来晚了,还认为咱们好欺负,一句对不住就想把咱们打发了,这可不行。今日的诗局她没出一点力,这酒局万万再逃不掉,可别让人请,姐姐自己识相些,这就罚了吧。” 百无聊奈找各种由头聚在一起,不就是图个热闹嘛,众人一听要罚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逐渐开始起哄,三言两语催促着刘昭容举杯,却见她连连摆手辩驳道: “各位妹妹们可饶了我吧,原是我姑母又犯了怪病,我父亲上次托人去为她寻了个海上方儿,好容易有了些效果,只是那药材难得,今日可算找齐送来了,我去验了验,这才来晚了。” 喜欢承恩妃请大家收藏:承恩妃笔下文学更新速度最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2章 赐福 两朝新旧之人,脚步都被禁锢在一座宫殿之内,闲来无事,保不齐就会冒出些人自持资历充当长者做姿态。 回望源帝后庭,楚子凯生母淑妃早亡,齐皇后亦躺在地宫好几年了,此时宫里并没有皇太后让众人崇敬,可常言却道百善孝为先,众妃们为了要展现自己孝善一面,总要推崇个长辈出来扮演角色。 恰好这位被选中的刘太妃也愿意当这角色,只因她原先为源帝嫔妃时,先是处处受着沈妃的打压,位置家世都被压了一头,从来都是忍气吞声不敢做大,后来又凭空出现个虞昭登了高位,更是让她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三小。 如今好容易熬死了比自己家世好恩宠盛的两尊大神,丽太妃又被文姜谋反之罪牵连,病得半死不活。刘太妃明白,此时不逞威风,错过了机会,何时才能呼风唤雨再不可知,遂理所当然受着众嫔妃吹捧,每日都召集各妃到她宫里赏些教导敲打,好不扬眉吐气。 胆子稍大了,刘太妃就越发得意,还时不时试着张罗许多御女入宫帮着楚子凯充裕后宫,见他不近女色也不停下,总之后宫里的人得宠否不重要,大楚子嗣单薄也不重要,最主要进来的这些人,能将她这个太妃供着捧着就好。 快活好几年,不曾想虞昭这个克星从千里之外又回来了,刘妃闻得消息不知真相,正准备做计划给这位西番来的天女郡主下马威,还没来得及动心思,就一病不起,断断续续喝着汤药养着,却风吹就倒,几月都不敢踏出宫门半步。 闻刘妃旧疾复发的消息,孝顺的宫妃们坐不住了,皆露出关切至极的神情,关切地询问着刘晚柔情况。张淑容也不追究她迟来罚酒的事了,立刻放下酒杯,急切问道:“太妃娘娘的畏寒之症又犯了吗,可有大碍?” 刘昭容面露忧色,低声答道:“谢淑容妹妹关怀,不妨事的,如今这药引子寻齐了,熬几副汤药喝下去就能好。” “太妃娘娘抱恙,咱们做小辈的,都该尽心,”凌妃也转头参与谈论,关切问道:“昭容姐姐不妨说说,到底是何药材那般难寻,本宫兄长倒认识好些药商,可略尽绵力帮着姐姐寻寻。” “我说出来,诸位姐妹可别害怕,”听凌嫔发了问,刘昭容提前打了个招呼,后神神秘秘地讲述出那药方子里说的药引子:“其余药材倒是平常易得,只一味听着有些吓人,不过是要些生活的毒蝎子共同入药,就能对症压下那疼。” “蝎子!”闻言,赵贵人忍不住惊叫一声,不可思议捂嘴道:“还是活的吗?据说那东西可是有毒的啊!” 刘昭容连忙摆手安慰道:“不必忧心,只熬药时,现拿烧红的刀子除了尾巴就好了。” 毒蝎蛇虫一类的活物,虞昭原经历过西番焚夏大漠送阵图那一劫,见识过那要人命的东西的厉害,之后一向是最害怕的,此时一听宫里此时有这东西,虽表面没说什么,暗里惧怕,不禁嘱咐道: “既然是活的,刘昭容可要看顾好了,若一有不慎跑出来蛰了人,那就麻烦了。” “这是自然,”刘晚柔连连点头应和,微笑答道:“请懿妃妹妹放心就是,那些东西都放在药房里,嫔妾派了专人看管呢,绝对不会无端跑出来的。” “药房?”一听存放蝎子的地方,张淑容忽谨慎,眉头皱起转头,起看向凌妃,语气担忧道:“听说凌妃妹妹自探得喜脉以来,都是自己拿着御医的方子去配安胎药的,如今那里放着这些毒虫子,上药房之时,你可要当心着些。” “谢姐姐关心”凌妃微微点头致谢,答应道:“淑容姐姐宽心,几个月前,太妃娘娘也曾喝过那药,本宫先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蝎子,都关在笼子里,喜暗畏光并不爱动弹,是不会轻易蜇人的。” 再多措施都难敌宫中意外防不胜防,虞昭默默听着她们的谈话,侧头看了眼凌妃隆起的肚子,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害怕那东西的缘由,始终觉得心头不安,对她嘱咐道:“以防万一,此后配药这些琐事,凌妃还是派人去就好。” 闻声,凌妃连忙将视线对过来,笑答道:“懿妃妹妹多虑了,我配药的时候,会离那蝎子笼远远的,不必那般草木皆兵。” 反正是劝过了的,虞昭被回绝了,也不想再多说话,不想两人随口的一问一答,旁人听近耳朵里,却放在了心上,张淑容用扇子掩着嘴,来回看了看虞昭凌妃二人,茵茵一笑,语气不忿道: “可见那些爱嚼舌根子的蹄子们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依嫔妾看,懿妃妹妹还是十分在意凌妃妹妹的孩子的,这些日子不知从何而起的谣言,红口白牙就想挑拨咱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可恶。” “可不是,”凌妃满脸堆笑回答,对虞昭熟络道:“懿妃妹妹为福星,现在又送本宫礼物又送本宫关怀,连带着赐了本宫腹中孩儿,定然也受了她赠的许多福气,姐姐先在此替他谢过妹妹了。” 客套官话虞昭不大擅长说,面对她们一张比一张伶俐的嘴,虞昭自惭形秽,张了张口只会淡淡回一句:“不必多礼。” “既然懿妃妹妹是福星……”刘昭容趁机插了话,作思考状,试探着对凌妃道: “听闻凌妃妹妹为应对失眠之症喝了千百副汤药,还是未见好转,若每晚不能歇神养气,恐怕对腹中胎儿也不好吧。” 凌妃收了笑意摇头苦恼道:“许是多年来习惯了,有了身子后愈发难眠,何样的法子都试遍了,皆是无用。” 刘晚柔眼睛一亮,望向虞昭提议道:“嫔妾姑母怀四王时,也是时常睡不着觉,求了个百福枕就好了,当时的赐枕的福星是先皇太后,如今懿妃妹妹也是个福星,不若让她给你绣个百福枕,恐怕能好些。” 喜欢承恩妃承恩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3章 求全 从老到少的被她们绕着圈子扯过来扯过去,终于又扯回到虞昭身上了,以刘晚柔为首的那一团小宫妃们心性只随她动,一听她说了这提议,朱唇轻启,盈盈好声为凌妃向虞昭求这个好。 “绣福枕安神一说在大楚家喻户晓,不止是昭容娘娘一人见过,嫔妾原先表姑母的侄女婿他姐姐,原先也是惊梦不安,去护国寺方丈处求了福线托有福之人绣了一个,枕了二三十年,和顺了二三十年,可见不是有些道理在其中。” “可不是嘛,想来能传遍央央大楚的求福法子,必然是灵验的,要不然用了没作用,也不会有这么些人继续传承。” 见得了人的附和,刘晚柔十分满意,点头继续道:“要知先皇太后是个何等精明飒爽的女子,当年也知这福枕一谈信得,赐了刘太妃娘娘福气安稳,如今才有四王辅佐陛下左右,可见她老人家福报深厚,沐泽了后世人。想来懿妃妹妹身怀天女之命,若能大度赐福,必定也能如先皇太后一般为大楚社稷积福。” 帽子给虞昭戴得越高,实则给她的压力就越大,虞昭心道: 果然不能轻易受人好处。 吃了点凌妃拆的螃蟹腿子肉,换来了他们这一车子话替她讨好处的话,虞昭现下别说不敢再将筷子伸进那盛螃蟹的盏子里了,今日桌上的各类佳肴,也开始警惕着分清哪些是大膳房的,哪些别宫的小厨房的,挑着盘子下筷子,生怕自己这张嘴一不当心又欠了别人什么。 若能随个大流息事宁人也是不错,偏偏虞昭确实是个从来不信天运之说的,对刘昭容等人口中言之凿凿的说法不屑一顾,依旧坚持内心从未变过的想法,认为凌妃若想要在深夜得一场安眠,得先明了心境,安了心思才能够。 如若不然,别说所谓百福枕纳福了,就算枕着金丝银线绣的千福枕、万福枕。都不见得会有多大作用。虞昭觉得有这些功夫来浪费,自己还不如费心替她寻上几副上好无害的安神药熬了喝了来得实在。 此举的无用无谓显而易见,一群人之中,却好似只有虞昭一人明白一样,其余众人听此主意,皆点头道有理,越说还越来了劲,一个个满怀期待的眼神只往虞昭座位上瞧。 虞昭不爱走麻烦路,按平时,对此等要求,她定会想都不想就出言拒绝。可此时不同,她不就是为了对凌妃示好灭谣言,才愿坐在这里这般辛苦的与众人周旋吗。如若此时虞昭顺着自己心意逆着众人心思,一口回绝了,定然又会被人抓住机会指责,先前装得那般辛苦,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算起来,倒更是麻烦。 且刘晚柔往日虽莽撞,不知为何,今日这话实在说得太巧妙了,居然知晓率先搬出先皇太后给刘太妃赐枕一事做例子,细品起来,好似有点借她的威望逼着虞昭就范的意思。 若虞昭不应下,恐怕又会被落实个嚣张跋扈的罪名,摆的架子大过了皇太后,不愿为皇嗣出半点力费半分心,到时候这谣言灭不了变得越发离谱先不说,摆架子一谈传出这御苑,又不知会起个怎样的风波。 再看趁虞昭犹豫着的这空档,凌妃抢先做出的那举动,越发让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凌妃先是期待地抬头看了虞昭一眼,见她沉默着也不笑也不说话,好似受到惊吓般收回视线,尴尬低头,失落一瞬,又抬起头来,善解人意帮着她打圆场。“无妨,懿妃妹妹为叶城王唯一的孙女儿,自小必定是被呵护备至长大的,如今来了咱们大楚,不说姐姐们该尽心尽力照顾她,怎还能劳她为本宫费神费心,太不应该了。” 可不是为凌妃费神费心,是为她肚子里的皇子费神费心呢,虞昭的态度如何,便可作为看她是否真心重视皇家血脉的依据,众人只瞪大眼瞧着她做选择。 答应了,绣福枕繁琐,便有几天腾不出时间缠着楚子凯,或许这是个旁人可趁的虚机,若她拒绝了,那更好,嘴里的舌头又多了许多滋味,可围在一起嚼嚼打发时间了。 凌妃的反应越是大度,越是把虞昭称得小气,虞昭不仅仅是顾忌旁人眼光,心里又记着她的恩情,率先想到的是让她当众尴尬不大好,遂无奈,点头答应道: “不曾觉得费神费心,只是本宫绣工拙劣,比不上司制房的绣娘的手巧,拿出手怕你嫌。” “怎会,”凌妃立刻回应道,急切示好:“懿妃妹妹于我的关怀我铭记于心永生不忘,何敢有嫌弃一说,只怕妹妹觉得勉强费了心神不快才是。” 虞昭又答道:“无妨,只要能让你心安,本宫绣个枕头,不算费神费心。” 齐心协力总算成功给虞昭安了个活儿,这下众人都满意了,对她说着些表达赞美的陈词滥调,凌妃更是感激不尽,起身行了个大礼连声道谢。 一阵热闹过后,刘昭容站起,举杯敬向虞昭。“懿妃妹妹大度,嫔妾心服,在此敬您一杯。” 说完话,刘昭容脖子一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虞昭为难地看着桌前的酒杯,只端起旁边的茶盏额首回礼,婉拒道:“请刘昭容恕本宫不擅饮酒,以茶代了。” 闻此言,张淑容惊奇道:“妹妹的娘家叶城王府南荣氏,据说可是百年酿酒世家,想来,妹妹对品酒一事应该大有研究才对,今日莫不是不给姐姐们面子?” 虞昭强忍不耐烦,做着解释:“本宫自小体弱,从来不敢贪这伤肚之物,所以长大后也不惯饮酒,还请见谅。” “这有何干系,”已是两壶桂花酿下肚,刘昭容有些微醺,收了平日里故意捏做的温婉之态,恢复了几分爽朗气派,拍拍胸脯做了保证。 “要知酒量乃是看家族传承天赋的,懿妃妹妹为南荣一族的女子,只喝他个三五杯,定也不会做了这桌上的败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4章 醉容 浩荡一伙儿人,每人都算不得是一盏省油的灯,平日里没事做闲得慌了,积攒的百无聊奈无处发泄,做何事却都不见有多积极,唯独逮着机会起哄捉弄人是最喜欢的。 此时碰着个怎么看怎么看不顺眼的虞昭,忍谁谁都想拿她当这场酒宴的清客,众人难得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端着酒杯将架势准备好了,要开始围剿那最尊席位上的人。 话方才已经被张淑容说在前头,今日她张罗的这宴,是姐妹共聚同乐,只要无伤大雅,酒桌上便也可不论尊卑了,刘晚柔被一肚子的浓酒酿壮了胆,兴致高昂朗声带了个头。席中她的一个二个爪牙皆按耐不住,跟着站起来,又说又劝对着虞昭热情相邀。 如此一来,又有法不责众这一说法做担保,其余人也是肆无忌惮的闹的闹笑的笑,你一言我一语哄着虞昭举杯。 盛情难却,虞昭又实在不喜这般吵闹,只得应付着端起杯盏,点头回敬,望了望杯中酒水,略微犹豫了一瞬,皱眉一口饮下。 人生走过短短二十年,虞昭经历许多非凡事故,不说人生百味尝完了,也几乎领会过大半,担着宠妃的虚名,原也跟着源帝应付过许多人情宴,却从来对这代表人情世故的酒味未沾染过一丝,今日竟算破了例。 入口辛辣辣苦丝丝的味道不同于鼻尖的清香,虞昭不喜,眉头微微皱起。 从前她不愿喝,并不是知这滋味不好受,本是要依照计划装作高傲孤僻看不起人,不屑受敬酒,如今看来,倒是逃过许多为难事。 此刻虞昭要在一群女人中求余生的清净生活,再是为难,却再没何理由逃避得掉。不过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对这历来权贵场上受人们吹捧的琼浆玉液都无甚兴趣,如今一尝,果真是不爱这滋味的。 放下杯子后就连忙拿过茶水喝了一口,虞昭还是觉得压不下那味道,咬牙强忍着。 无人在意她喜不喜,只知肯喝就算是她给了面,众人放下了心,复再劝。 寻常最多不过在酒酿圆子和黄酒烧鱼里品见过半点酒气味的人,对自己的酒量确实没个太确切的把握,虞昭不是逞强,只是心存侥幸想着,再怎么不济,也该传承得到自家阿祖一二风范吧,遂就放下心来,决心喝个三五杯将她们糊弄过去就收。 万万让人没想到的是,堂堂南荣府唯一的后人,对外论才华口辞,向来选择谦虚三筹,在酒量这一方面,居然罕见的高估了自己。 第二杯温酒饮下肚之后,虞昭就觉那酒的热意从腹间蔓延全身,眼前景象变得晕晕乎乎,紧接又察觉困意涌上睁不开眼,残留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思迅速做出了判断,心中便有了自知之明,遂知不能继续了。 张淑容这个东道主才站起朝虞昭举杯,还没说话,就见虞昭就连忙摆手推辞:“本宫身子实在不适,不能喝了,诸位见谅,先失陪了。” 众妃闻言怔愣,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先只认为虞昭是找的借口躲酒呢,张淑容正想出言挽留,转眼却见她站起后连路都走不稳了,这才相信她是真的酒量差,同凌妃一起赶着想去扶她,却见虞昭一躲,往身后桂花树上一靠,熙熙扬扬一阵花雨落在她身上。 有心下好奇的,有想看笑话的,有觉得这活生生上眼的一场桂花醉酒太过稀奇的,都离了席装作关切,纷纷拥去虞昭身边,替她摘头上身上的花儿叶儿,实则耳朵竖得老高,盼望听到她口中吐露一两句失仪之言得以用来蘸墨做文章。 朝晖宫贴身侍奉虞昭的宫人们都是经历楚子凯那双鹰眼重重审视选拔上来的,几乎个个都是眼疾手快心明嘴言的佼佼,见此时势头不对,为首的宫女朝后打了个手势,立刻有腿脚快的意会到意思,拔腿就往朝晖宫跑去。 不曾想今日这小小宴会有这插曲,古时一名虎将因醉酒失了要塞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大楚连黄口小儿都知一句“酒后吐真言”,而这真言,往往会坏大事。宫人们自然明晓这道理,生怕虞昭此时迷糊不知天地为何物,说出些胡话会生出何意外,当即反应迅速围过来,将她与众妃隔开。 分工有序安排着,那边不一会儿就张罗来了撵轿,众人小心翼翼扶着虞昭上去坐着,却见她昏神中拉着轿子不愿走,口中喃喃对众人吩咐道:“把我的花拿过来,我特地摘下要带回去给他的。” 一宫女听令,几步返回去拿了桂花罐子,虞昭直勾勾盯着好似生怕被人抢了,催促着非要把罐子拿过来自己捧着才放心,接过之后就贴怀当着,觉得困得狠,双眼一眯歪着头睡在了轿子上。 凌妃张淑容等人还迈着脚步想过来看状况,宫人们先一步吩咐起轿,抬着虞昭就出了御苑,快步走了一段,只剩朝晖宫里面的自己人时,才松了口气,将行路的速度放慢了些。 前方有跑的快的去报了信,后面跟着的人离了人群过后,只怕走快了会颠着或摔着虞昭,几个宫女将轿子围得严实高高举着手稳着她,抬轿子的小内侍也尽力将脚步放得平缓,短短一段路被这谨慎小心驾住,走得无比艰难。 好在摇摇晃晃还不过半路,楚子凯就得了信匆匆小跑着过来接了,拐了个角门,就远远瞧见一高高轿子围着一大群人,轿子上的虞昭红着脸眯着眼睛歪着身子摇摇欲坠,却只有几个胳膊腿纤细柔弱的宫女伸手虚虚稳着,若掉下来,靠她们平日里只扇扇子挑帘子的手,定然是接不住的。 “停下!就在那等朕过来,”害怕虞昭下一秒一个不慎就从轿子上摔落地,楚子凯人未至,声音放高连忙吩咐人落轿,再加快步伐,几步就跑了过去,蹲在那轿子面前唤道:“昭昭?” 虞昭睡得正香,感知到了熟悉的声音,轻轻恩了一声答应,紧紧抱着手里的桂花罐子换了个面靠着,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5章 酣香 满身满头的清香桂花还没有抖擞干净,花染得虞昭整个人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她手上又紧抱着个玉兔拜月的琉璃花罐子,一身衣裳上面的祥云卷月纹此时也映了景,红脸垂头痴痴酣睡着,发丝被秋风吹乱了几丝,别添几分仙气与灵动。 楚子凯觉得,眼前这人分明是个月宫里长大的仙子,原是因她平日里稳重够了偶有调皮,偷偷伸手摘了吴刚树上的金桂花,怕被责罚连忙逃下凡尘来,此时满心疲惫无防备的在歇息着,只是梦里还在惦记着她辛苦摘的桂花,莫要被嫦娥姐姐发现没收了去,搂在怀里不肯松了力道。 越看虞昭这样子,楚子凯越觉得好喜欢,又觉哭笑不得,伸手摸着她的脸,再轻声唤了唤。“昭昭,不抢你的花,秋风凉,咱们回被窝里再睡好不好?” 虞昭嫌吵,打开楚子凯的手,确实觉得冷了,在一方撵轿缩成小小一团,楚子凯那宽大的披风越发将她身躯称得娇小玲珑,楚子凯无奈,把那披风几折将她裹严实。“那朕抱你回去,保不定一路的宫人都瞧得见,醒了之后听见议论可不许羞啊。” 在场有这么多宫人作证,是无可奈何事先与她言明了再动手的,绝对不算耍无赖,见虞昭依旧没反应,楚子凯沾沾自喜,理所当然上前,小心将她从轿子上接下来,抱着转身,免了跪在地上一众宫人的礼,边走边问道: “今日不是说就是个做诗品香的赏花宴吗?谁还缠着她灌酒了?” “回陛下,各位娘娘当真不算缠着娘娘灌酒。”回话的那宫女犹豫斟酌答着话,抬头擦着额角的汗,语气十分无奈:“咱们娘娘饮的酒,是凌妃娘娘和昭容娘娘敬的,娘娘统共就喝了那银酒杯半满的两杯,谁都没曾想过,她就这样醉得这般突然。” “唉……”听明了情况,楚子凯不禁摇头失笑,愉悦的叹了一声,垂眼望着怀里这娇憨可爱的人儿,脚步渐渐放开,甩开众宫人一段距离后,也不管虞昭到底听不听得到,压低声音宠溺笑道: “这下可好,满宫里都知你是个一杯倒的了,弱点被人发现了,以后就更要乖乖待在我身边,莫被人几杯酒水诓了去了,昭昭可明白?” 许是在梦中听到了这喋喋不休的数落她的声音,又察觉到身处怀抱好生熟悉,楚子凯笑语刚收,下一刻,虞昭就幽幽转醒了,迷茫睁着个水灵灵的大眼眨着眨着。 打量完毕周围环境,忽往上望见了熟悉的脸,虞昭张嘴轻轻唤道:“陛下?” “我在,”楚子凯答应着,又问:“昭昭喝了酒,可觉得有何处不舒服吗?” 虞昭不答他的问,又痴痴唤道:“陛下……” 显然醉得不轻,楚子凯依旧耐心轻声答应着,一唤一答来了好几个回合,终于才将回应传达给虞昭了。 确定了人,虞昭这才放心,郑重用双手捧着那宝贝罐子递上。“送你的,那园子里的桂花香极好闻的,你就算不能亲自去,我也想要让你闻到吃到。” “好,为夫谢谢昭昭为我备这珍贵的礼,”楚子凯听了她那话,心里生出一丝感动,连声致谢答应着,不过此时双手搂着的,才是他最珍贵的心头宝,哪里抽得出手去接,却不忍辜负她一片心意,连忙又将脚步加快了些。 沿途的宫人们远远就瞧见了楚子凯怀里抱着个人急匆匆走着,虽他怀里的人被披风遮住看不清是谁,可心里猜都猜得到大半,看清了后方跟着的一大群人是哪个宫里的,就确定了心中猜想,连忙退于一旁跪下避让。 见证此景的男女老少,心思罕见的想到了一处,都暗叹那朝晖宫风水当真是好,每一位主儿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主儿。 只按往常来看,这些位贵主儿的洪福不曾衰竭,只从来都因红颜薄命不得长久,而眼下这位却是担有万福之身的天女,恐怕或许也只又她能承宠一生而不惧福薄殒命吧。宫人们这般想着,便越将姿态放得恭敬了些,后庭之中,恩宠便是最权威的律令,谁都只甘心为拥此权威者屈膝…… 快步入了朝晖宫里的门,把虞昭轻轻放在榻上后,楚子凯顺口吩咐人下去熬醒酒汤,手这才得了空,拿了她抱在怀里的花罐子,俯首时顺带低头亲了亲她额心,柔声道: “难为昭昭醉成这样还想着你夫君,为夫心里实在感动,只是怎就贸然饮酒了呢?好在家里离御苑不远,若你醉在其地方,我怎能及时去接到你呢?以后可不许这般了。” 此刻酒意正浓神识游离,虞昭愣愣听楚子凯说话,分不清他话里的温柔和关切之意,只知从字面上辨别出来他在批评自己,觉得一片好心被辜负,心中不快,码下脸一把抢回那罐子,侧身气道:“不送你了!” 这倔强不讲道理的小模样,如孩童一般天真可爱,楚子凯从未见过这样的虞昭,实在爱极,凑过去挨着她坐下,伸手除了她头上的发钗,温柔地给她顺着头发,嘴里笑着哄道: “是为昭昭好,可还记得?原先你不是还告知我喝酒伤身吗?你劝了我,我就已经牢牢记着了,怎现在到了我劝你时,你就翻了脸变了卦了?” 却见虞昭瘪瘪嘴,好似内心有莫大委屈绷不住,但骨子里好强的性子不允许她轻易落了泪,咬牙撑的眼圈微红,眼中盛满水光盈盈,欲哭有泪,不甘示弱,反而看起来更招人怜。 “昭昭怎么了?”楚子凯见她此神情,稍慌,急忙问过之后又服软道:“不哭,是夫君的错,不该说昭昭,此后你说的话我听,我说的话,昭昭不愿听就不听。” “我和你不一样,”虞昭抬起袖子压了压脸上的泪,带着哭腔低声喃喃答他方才的话:“我分明比你听话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6章 追责 喝酒而已,为了何事非要论个谁听话与谁不听话,楚子凯不明白,眼瞧虞昭眼中溢出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尽,一抽一抽好不可怜见儿的,更加疑惑。 虽不明所以,楚子凯的心心还是被虞昭这泪彻底砸慌了,搂着她拍着背哄,又将声音放柔。“不哭了啊,我承认,昭昭听话些,你告诉夫君为何事伤心好吗?若是我的不对,我一定改好不好?” “你做都做了,怎么该啊?”可是越听他口中吐出的好话,虞昭的情绪不消减半分,还越来越委屈,终于忍不住放开嗓子哭出声来,对楚子凯诉说出不满之由: “你从来只会说些好听的蒙骗人,却不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可我,就算你不曾嘱咐过,我也知道那被人推来让去的杯中物不是好东西,所以我只喝了……” 说到此处,虞昭迷茫停顿住,一时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拿起自己的手瞧着,几番苦苦决定,最终郑重伸出了四个手指头,继续哭着大声控诉:“所以我只喝了三杯!” 分明方才听那宫女清楚告知,虞昭不过喝了两杯,她此刻这般理直气壮,又没说对又没数对,总之知道要往多了报不往少了报,可见她心里什么都迷糊了,倔强逞强一事并没有忘。 楚子凯被她这糊涂言行逗得朗声大笑,连忙握住她伸出的四个指头,想说话,却不能够,只因觉得太过好笑,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下一刻,这笑容就轻易收敛了,只听虞昭呜呜呜接着说道:“我喝了,第一件事就知道要回你身边!而你,从来不听我的话,喝了那么多,就去找了别的女人了!” 举动虽惹人忍俊不禁,可其中控诉的事实,确实是令人难过的。酒后吐真言,楚子凯明白,这是虞昭心里藏得最深的委屈,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又心软,还心愧,遂用力将她抱过,跨坐在自己身上,与她面对面,轻声安慰着。 “恩,好,昭昭比我听话,我知错了。以后都听你的,那东西不是好东西,咱们以后碰都不碰它!” “我就不!”酒壮了胆子,也让虞昭端不住清醒了,便不再顾忌要考虑楚子凯的感受,可将所有隐藏的情绪肆无忌惮发泄出来。“凭什么只得你碰不许我碰,我偏要喝!” 酒劲正浓,让虞昭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软,整个人软软依偎在楚子凯身上,心里天性就有的反骨却唆使她要与楚子凯对着来。 “我乐意,就要继续喝,凭什么你喝那样多闯了祸,就不允许我喝了!我非要喝,我们家有好多好多坛,全被我喝完了你也管不着。” “昭昭啊……”人也只有在醉得失了神识的情况下,才看得到平日里悉心隐藏的真实一面,原来虞昭骨子里竟还带着这样个性子,楚子凯实在掌不住,紧紧抱着她贴在怀里,又笑得前仆后仰不能自已。 自己哭得伤心他却开怀了笑,虞昭又觉他没良心,心中只剩了委屈,分明双手回抱楚子凯的力度不见变小,却大声哭喊道:“你给我滚开!我不要你,我要我阿祖和祖母来,我要喝我家庄子里酿出来的酒。滚开……不要你……” “好,听昭昭的,我滚我滚,”楚子凯勉强止住了笑,口中顺着虞昭的话答应着,百依百顺说什么应什么,好容易才将虞昭哄安静了,又继续劝: “阿祖给你陪嫁过来的美酒,都珍藏在库房最里面呢,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来了,咱们今天就不喝了啊,待会为夫喂昭昭喝汤可好?”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虞昭不能如愿,十分不甘心,捶着楚子凯闹腾,吵着闹着朝外吩咐人上酒坛子,转念又想到楚子凯喝完酒干的那对不起她的事,哭得更伤心,歇斯底里都快失了力。 “你总是这样约束我,凭何你喝了酒就与别的女人上了床有了孩子我都能选择不计较,我分明这样听你的话,不管发生何事都知道要回你身边,你还不让我喝,你这样对我,把我当什么!当什么?” “昭昭乖啊,我还能把你当什么呢?自然是我要守护一辈子的宝啊。”楚子凯心知必然是是伤心伤得狠了,才会如此失态,这质问听得楚子凯跟着难过起来,紧抱着虞昭又亲又疼安抚:“为夫与你发誓,已经长记性了,以后会认真听你的话,牢牢记在心上,再不会犯错惹你不开心了。” 虞昭稍冷静,呜呜咽咽道:“那你听我话,给我拿酒来!” “明日好不好?”楚子凯给她擦眼泪,承诺道:“明日昭昭想喝,我陪着,今日当真没酒了。” “不好,”天性爱反着来,在楚子凯面前,虞昭因给予了他信任,就更添了几分任性,听他不答应,果断拒绝他提出的承诺,放声哭得更厉害。“就要今天喝,本是你对不起我,你就没资格管着我!” 此时虞昭所展现的所有的蛮横不讲道理与任性,其实都是有理可寻,楚子凯深入了解虞昭过后,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平日性子清冷傲娇,却从来也是个占有欲强的,知晓心爱之人同别人交欢繁衍,伤心不满不过是人之常情,却还要强忍着不发作,可不是委屈了许久。 但事已至此,犯过的错无法挽回,楚子凯能做的,便只有认错和补偿。 “不哭了啊,昭昭嗓子细,会受不住,待会儿疼得难受。”自知理亏,楚子凯心里暗反省不对之处,被虞昭这带着真实情绪的哭声刺激得心头软软,备了十足的耐心,等待她发泄完了好消气。 虞昭身子本就虚,存不了多少力气,气势汹汹闹一会儿,就没了力,再不能放声释放悲伤,抽噎好几声堪堪停下,改默默伤心,懒洋洋趴在楚子凯怀里缓神。 总算消停,楚子凯心里酸苦不减,也说不出话了,就搂着虞昭,同她一同承受难过,暗下决心,这债虞昭既然要追究,那便此生都还不清,若她一辈子这般蛮横取闹,那也是该她的,他受着,且甘之如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7章 秘密 乖乖依偎在楚子凯怀里休息了好一会儿,虞昭半昧着眼听他认错,感知到了诚恳,终于将情绪放缓,气力也回了些,但脸上的红晕和眼中的迷茫没减少分毫,显然是那酒的后劲太大,只这点时间,完全不足以让她缓过神识来。 见虞昭有了力,楚子凯害怕她继续哭闹得狠了真会劈了嗓子受疼痛,朝外催了催醒酒汤,正准备带她往床上安顿去,却见她眼角虽还挂着眼泪,神色恢复了寻常,也不落泪也不哭闹了,慢慢立起身子,谨慎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的。 “昭昭?”楚子凯看不懂她这举动,奇怪问道:“想要什么?” “酒!”原是贼心不死反骨未软,闹过哭过不愿乖乖睡一觉,还惦记着要继续畅饮一场过瘾呢,虞昭答完,又将脸凑得离楚子凯好近,神秘地压低语气,如同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贴在他耳旁告知: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坛酒,瞒着陛下不知道而已,我悄悄藏起来的,我今天不开心,就要喝了它来浇愁!” 藏酒?这话让楚子凯疑惑不解,要想虞昭干干净净一个人,一没酒瘾,二不贪杯,特地要瞒着人藏这东西作甚?太蹊跷了。 事情定然不简单,楚子凯暗中迅速思考着她做此举的缘由,冥思苦想不得结果,又不想打草惊蛇错过探知秘密的机会,只试着旁敲侧击打探道: “我明白了,昭昭是不是把从叶城带过来的嫁妆,里头的哪些美酒,偷藏了些在朝晖宫里?” “不是……”虞昭眨眨眼,咧开嘴笑着,笑容中头一次带了点调皮的意味,摇头否认过后纠正楚子凯道:“那一坛不一样,是最好的,与寻常的都不一样,我祖母特地请了庄子里手最巧的婆婆给我酿的,在叶城时,我被他气得狠了,就藏起来了……” 一听此话,楚子凯转眼略微一思量,就敏锐地感知到了这秘密的方向,当即心中一动,转而又觉得有些微惊,连忙抱着虞昭坐起,贴近她的脸,思量片刻,决定谨慎行事,先压低声音装一伙人妄图取得信任。 “君无戏言,朕向昭昭保证,绝对不会与旁人说的,昭昭可否悄悄告诉我,藏的什么酒?藏在哪了?” “说不得说不得,”却见虞昭瞪大眼睛直摇头,拒绝过后,好似又觉得此事很好笑,捂着嘴低头窃笑一阵。楚子凯见此,越发起了探究欲,脑子里苦想着套路。不想在下一刻,怀里那迷糊的小东西不打自招了。 只见虞昭骄傲地扬起了头,得意洋洋与楚子凯炫耀:“我犯了欺君之罪啊!这么久了,陛下居然都不知道,厉不厉害?!” “昭昭厉害,朕的昭昭天下第一厉害,” 醉得这般迷糊,只差把自己卖了还捧出一颗热心帮人贩子数钱,此刻居然还昂首挺胸求人给赞赏,虞昭这可爱样子成功使得龙颜大悦,楚子凯凑近,蹭了蹭她的鼻尖,朗声笑过之后连忙附和道: “世人皆知有龙戏珠一说,却不知我这里还藏着这样与众不同的一颗宝珠,竟能把真龙天子戏耍得团团转,大胆又勇敢,降服得朕心甘情愿对你俯首称臣,试问这世上哪有比你厉害的人?” 被欺了的君极为配合的附和吹捧,分明是被人蒙骗了,却从来没有见楚子凯何时笑得这般开心,压根就没有怪罪虞昭欺君之意,细品来,竟还有几分鼓励纵容的意思。 这边虞昭的耳朵里灌了这么些称赞之言,心头越发得意极了,也痴痴地跟着楚子凯一同发笑,微红脸庞映衬着额心那一点红花印,倒比那年画娃娃还招人喜欢些。 想这人平日里一举一动就牵动着楚子凯的心窝窝,此时以这可爱样子甜甜地展现在他眼前,怎能让他经得住诱惑,止住笑后,连忙上嘴啃了她一口,果然是香甜可口的。 “你居然敢咬我!”醉后的虞昭也忘了要顾着脸皮害羞,只觉得她不能够被人占了便宜,被楚子凯咬了,她好强性子怎能大度不追究,必须咬回来才算报了仇,为要讨回个脸面,硬要微张这个嘴追着他的嘴和脸咬。 “不许在你夫君面前放肆!”楚子凯强忍着想迎合上去啃两口的本能,左躲右闪逗她,还故做严肃样子轻斥,不给她咬。实则心里在打着精算盘,计划着要得到更多,最终决定使欲擒故纵之计。“罚你是因你不听话,若再不乖,与为夫闹,又咬你了!” 寻常是被楚子凯捧在手心里奉到云端纵坏了的,他给的委屈,虞昭一点也受不得,此刻无端被咬了一口,还不能报复回去,又被他训斥了,哪是能忍下去的,于是正中楚子凯下怀,闹了脾气,噘着嘴眼神不善怒瞪着他。 在楚子凯计划中,挑逗到了这时候,就到了时候…… “算了,不与你计较啊,”时机成熟,楚子凯连忙换了张脸,将脸送过去到虞昭嘴边,故作无奈道:“昭昭咬吧,朕从来大度,这次让着你,咬几次都行。”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楚子凯暗暗欢喜如是想到,能将平日里这清冷得碰她一根头发丝都要软磨硬泡半天才能如愿的人,温成了个乖娇娇。现下享受着虞昭主动送过来,落在脸上嘴上带这些力道的吻,他心中畅快无比,脸上那一点微疼也算不得什么了。 咬了个七八口,虞昭算了算数,觉得差不多应该争回口气了,这才放开环住楚子凯身躯的手,却未曾作罢了气势,昂首挺胸俯视打量着他脸上嘴边的牙印,露出一个略带些张扬的笑容,全然一副报了仇大快人心的样子。轻骂了一句:“活该!” “昭昭用的力道也太弱了些,你瞧我皮都没破一个,”楚子凯脸皮厚不怕疼,还觉得不过瘾,又主动贴上去招惹,仿佛为她做尽打算:“怎么着也要来个二十下。你就这样放过,岂不是亏大了?不划算不划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8章 清算 承恩妃正文卷第248章清算此番的激将法并没有如楚子凯所愿起到作用,虞昭算账算得向来机灵,本是觉得他这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抿着唇认真回想了想,楚子凯脸皮的味道当真不算好,不想在费力气继续咬了。 眼瞧见他不知好歹又将脸凑近,张着个大嘴作势,好像还想咬自己,虞昭无情无义,没有一丝犹豫伸出手做防卫,一清脆巴掌挥过去,打开了他的头。 楚子凯不防,受了这一击,摸着脑袋,发冠都被她打歪了,笑得无奈,索性拆了将头发散下,也不打算不识趣找爪子挨,挽过虞昭的一缕头发把玩着,方才正式开始审问: “如实说来,昭昭是不是把送我的女婿酒掉了包?给了假的,然后瞒着我,偷偷把真的带来了大楚?” 虞昭迷迷糊糊还沉浸在得意之中,听他竟然一字不差说出事实真相,先下意识连连点头承认,又反应过来这事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大惊,捂着嘴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已经差不多摸清楚情况了,楚子凯才不理她的否认,把从虞昭头上手上取下来的珠钗翠环随手丢到旁边的案机上,一个反手将虞昭牢牢实实锢在怀里,进一步套话:“让我猜猜,昭昭这么宝贝的东西,一定是藏在你嫁妆箱子最底下了对不对?” “你胡说!”虞昭不长记性,总是不带心眼跳进楚子凯所设的同样类型的圈套,闻言立刻否认,一脸认真指着后园,与他辩驳:“我哪有那样蠢,我分明是埋在了后院的石头旁边来着!” 几月来,瞒得一丝风都不透,不料大意时一场贪杯,抖出了个底朝天,楚子凯满腔笑意彻底抑制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不蠢,世上谁能机灵过你呢?” 又想到这向来要面子的人,清醒过后知晓自己醉后这种种行为言语,会恼成个什么羞愤样,楚子凯就更笑失了声,直至腰腹都酸疼了,才堪堪停下些。 虞昭不悦皱眉,打心底看不过他笑得这般轻狂,双手并用要去堵他的嘴,却被楚子凯一只大手包住了两只手,动弹不得,急得在他身上拼命挣扎。 殊不知这蓦然的一挣扎,就着跨坐的这姿势,顷刻就引燃了楚子凯强忍着的一腔熊熊欲火,他却罕见的选择先压抑,心里打算着,得彻底算完账,办事时才能安心。遂后沉下心酝酿了几分情绪,碰上虞昭的额头,故作委屈问道: “为什么啊昭昭,你的丈夫就是我啊,你原先不是说心都交出来给我了吗,为何还不肯交出一坛酒呢?” “因为楚子凯是个混蛋!”提及缘由,虞昭瘪瘪嘴,双眼又不忍盈盈挂了泪,倔强咬着牙不让珠儿落出来,抬起手用袖子拭泪,可又总是擦不干净,声音软软怒骂道:“那个混蛋!他太过分了,大老远来叶城,原来就是想要轻薄我!还诬陷我清白,还与我阿祖打架,还和别人生了孩子!” 一桩桩罪名控诉出来,越说越委屈,虞昭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哭出声来,其中悲意真切,照例让楚子凯心都软成一滩水了,柔声细语在她耳边解释: “那个混蛋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你见离开他躲着他,差点气疯了,所以才失了分寸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昭昭是大度的,原谅他好不好。” 其实早就原谅了,听了这请求,虞昭不假思索就点了头,楚子凯趁机又问:“所以昭昭是喜欢那个混蛋的吧?” 毋庸置疑,虞昭点头的速度又快了些,转而又低着头,情绪变得很失落,又开始说委屈:“怎么办啊,他和别人生了孩子,他怎么能这样啊,都没和我生过!” “和你生和你生,”楚子凯偏着头瞧她,连忙哄,轻轻给她拭尽眼泪,勾上她的小指头,摇了两摇承诺道:“和你三年生两个,补偿你好不好?一个猫崽子一个虎崽子好不好?” “不行,不够!”虞昭机灵着呢,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却算得清楚数目的大小,一听他说三年抱俩那话,当即不干了,哭得更厉害,闹着要求道:“至少也要五六七八个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依了你啊,依了昭昭,”虽知这话要实现恐怕有些难度,可楚子凯内心依然欢喜若狂,且抑制不住大笑出声。“都听昭昭的,咱们生百八十个都没问题,这辈子生不了这么多,就先欠着,留着下辈子生!” “不许欠着!”虞昭所说的一言一语都是认真的,挂着泪,看不惯眼前这人那一阵阵张扬嚣张的笑,揪着他的脸气愤道:“你已经欠了我好多债了,这次不许欠了,非得生完了才能过下辈子,不若下辈子你要做个背一壳子债的王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只要昭昭愿做王八婆子,就算让我我当王八,那也是愿意的……” 内殿里那一阵阵笑声爽朗,差点就没把房顶掀了去,惹得朝晖宫的宫人们不明就里驻足,伸长脖子往殿中张望着,一宫女端着托盘,在外踌躇着,与冯运大眼对小眼,两人都满心为难拿不定主意,不知此时该不该把手里的醒酒汤端进去。 忽听里头传出了句吩咐:“任凭谁都不必进来了,懿妃不喜醒酒汤的酸涩,这酒意朕亲自帮她醒。” 有了这旨意,众宫人放了心,冯运连忙吩咐人散了散了,蹲在内殿门外听了好久墙角的藕花连赶溜了出去,吩咐人赶快出去,一手挽了一个宫女姐姐往厨房去,笑得捉狭调笑道:“难为姐姐们了,摇了这样久的扇子,这醒酒汤却是白熬了,还得辛苦些,快换了坐胎药来是要紧!” 那两宫女闻此言惊讶对视一眼,又羞得面红耳赤,低头默默窃笑两声,很是默契地同藕花一起,将周围的宫人们打发得远远的,好给殿中那二人留出一方天地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49章 后果 屋中那闹腾了许久的人,实则从来是个样子凶身子弱的,自认找楚子凯算清了帐后,就没力气了。半眯着眼睛安躺在楚子凯怀里,困意涌上打着哈欠,整个人软软香香,挂着眼泪招人怜爱。 楚子凯来了趣儿,不打算就此放过,脑中又冒出了个坏主意,说干就干,搂着虞昭径直往书房走去。 “你干嘛啊?”虞昭满脑子困意,见楚子凯带着自己不知往哪儿去,不满的撅着嘴,揉揉眼睛拍打他,指着床铺表示:“困得很,该睡了。” 楚子凯嘴角勾着,俯首亲了亲她因不满撅起的嘴,答道:“待会儿,咱们正经事办完了,就带你去床上,你时常都说我是个赖皮,生孩子这事,假若与你说好了转眼却赖账了,昭昭岂不是亏得很?还是立个字据的好,你说是吧?” 虞昭歪头打量着他,见他容貌仪表堂堂,脸上挂着的竟是个痞子般的笑,可不是活像个不讲理的赖子,忽就觉得他这提议很是合理,遂连连点头赞同:“立字据好……立字据。” 刻不容缓!待她酒醒了可没这样的机会整治她了,楚子凯咬牙强忍笑意,没让自己喜形于色,迈着大步走去书桌前坐下,单手铺纸磨墨,提笔就落: “今有楚子凯虞昭夫妇在朝晖宫后书房立券,今生共育童数十余,若不至于,其后生世补全。” 笔落契约成,楚子凯先落上自己的姓名,手指抹下虞昭嘴上的唇脂在上画了个押,才拿起给虞昭看,问道:“夫人满意否?” “随便……你别吵我。”虞昭不停打着哈欠,眼皮耷拉得厉害,就这会儿功夫,已经搂着楚子凯打起了瞌睡,睡意正浓,哪有心思去细看,懵懂点头答应了。 “不行,画了押才作数!”楚子凯固执引着虞昭的手去拿笔,诱导道:“只需写上昭昭的名字,咱们就能生十几个孩子了,划算!” 十几个,对于求子心切的虞昭来说,诱惑力挺大的,这话终于让她赏了个面睁眼了,拿过那只笔,顺带看了看契约的内容,很是满意,傻呵呵直乐,在楚子凯的鼓励声中,豪迈的将自己名字写上去。 为显大气,虞昭写上的那字龙飞凤舞出了极妙的锋,将纸上面楚子凯三字都压了一头,楚子凯见此暗喜,更觉她酒醒之后的栽赃有了凭据,拍手叫好,后也遵守了承诺,带着虞昭往床上去。 才扔了笔墨书香,楚子凯出了书房们,就收了君子风,手开始变得不老实,一路走一路脱虞昭的衣服,书房到床的那条路上,落满了祥云卷月纹的霓裳,千金春宵在眼前,相比起来,此举也不觉是糟蹋了那名贵的苏锦绸裙。 虞昭睡得没有防备,待落在褥子上时,浑身被剥得只剩了个兜兜,楚子凯这色狼却连这也不愿放过,继续伸手想去摘。 可虞昭此时躺着的,系在后方的那绳子就够不着,楚子凯的手往她背后钻去,轻轻的不好使力怕弄疼了她,最终没能得逞,还把虞昭的醉梦吵醒了,睡眼惺忪怒盯着他。 不管了!楚子凯身上的火早就蔓延得一发不可收拾了,逐渐没了耐心,不打算继续脱,手微微用力一撕,牺牲了虞昭身上那兜儿,往床下一扔,即刻露出獠牙想大块朵颐一番。 虞昭虽醉失了心性,却依稀记得楚子凯这动作这神情看起来好可怕好熟悉啊,记忆归位,想起以往许多次,那性子急的人不也是这般起的头,反应过来会发生些什么,当即不干了,连忙推开楚子凯抱着被子往床脚缩,对他凶道: “走开,我不给,我要睡觉!” “你这人怎如此不讲道理?”楚子凯笑得狡猾,一点点抓着被子过去,生生把虞昭逼到床角,笑斥道:“闹着生孩子的是你,此刻与你画了押立了据,又不让我碰,我怎能凭空给你变出那十余个孩子?若对不上帐,你我下辈子虽多子多孙,却要做王八了,生一堆龟孙,如何是好?” 宁可下辈子做王八,虞昭也敌不住眼下的困意,任凭他将后果说得多严重,缩成一团不为所动,依然不愿给。 楚子凯无奈,问道源帝:“那还要不要孩子了?” 孩子是想要的,虞昭弱弱说了实话。“要。” 楚子凯又道:“要的话昭昭快自己过来抱着我,不然孩子该飞进别人的肚子里了。” “可是我想歇一下!”闻言,虞昭纠结到崩溃,嘴上喊着诉求,却怕孩子正如楚子凯所说飞进了别人肚子里,身体做了另外一种选择,依言过去抱住他,委屈倾诉道: “我抱了陛下那么多次,也不见孩子飞进来我的肚子里,定是他嫌我性子差得狠,不愿我做她母亲……” 上天做证,不怪楚子凯乘人之危,虞昭此时这微醺春容,除了本生迷人得紧外,女儿家的柔软小心思尽数袒露,像一块酸甜的可口糕点,哪怕不是饥肠辘辘的饿狼,都经不住诱惑想要尝上一口感受滋味。 楚子凯一边品尝着,欢快之余不由心惊,这人若醉到了外头,酒意堵了心眼变成个娇憨憨,一个眼花再认错了人,任人摆布,可不是要招来许多危险惦记,他可绝对不允许有一丝闪失落在自家心头宝身上,打定主意此番势必要让她记住教训,打量着她脖子下颌的如玉肌肤,俯首在最显眼处落下标记。 一点痛痒感侵袭上来,虞昭下意识想推开他,却挣不开,身子又被他制服得酸爽绵软,被迫承受着,许久才觉他松了力,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拖着骨头都酥了的身子往旁边爬,不想脚踝上落上一阵力道,再看又在楚子凯怀里贴着了。 欲泄了几分,酒意也就去了些,虞昭将楚子凯意气风发那神态看了个大概,又感知清楚了现下身在的处境,低声疑惑问了句:“为何啊……” “长本事了啊小东西,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计划!”楚子凯佯装凶恶,咬着她耳朵轻笑答道:“犯了欺君之罪不论,还酒后乱性拉了朕下水,耽误了许多政务只为要同你生崽子,如今醒了些,先给你个准备,朕要讨回的这账数目不小,可要受住了。” 闻此言,虞昭受不住,身心都是,在一片震惊与羞愤中,被迫沉沦入了欲海,欲仙欲死梦了一场,再无力去探究自己摆了个怎样的烂摊子,昏昏睡去不愿面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50章 清醒 承恩妃正文卷第250章清醒人生头一回,浅尝了那醉人琼浆,偷得无知无觉大醉了一场,先不谈神识是清醒是糊涂,虞昭这次总算是彻底的放下负担,倒尽腹中积存了许久的苦水,一解了心头集聚的千愁,酣畅淋漓,只一个痛快能形容完全! 可这畅快的同时,也抖出不少便宜给某人占了,而虞昭睁眼后,接踵而来的是酒后记忆空白,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同谁取闹过一场来着?后又得到过何样的教训来着?最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来着? ……一概没有印象。 脑子里如灌有浆糊一般乱糟糟,虞昭越想越觉脑袋疼,最后只依稀记起睡过去前,听得的楚子凯咬着她耳朵说出的那一番话里念的几个厉害词眼,什么算账啊……生崽子啊……数目不小啊…… 至于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连接起来是何意思,虞昭百思不得其解,但丝毫没兴趣去探究,她打心底熟知楚子凯是个怎样会闹事寻乐的人,就算不去细思量也能判断出来,那种时候,他能腾出心思说出口的话,定又与那些没羞没臊的赖痞之言脱不了边。 不过相处这么久,虞昭早就习惯了楚子凯私下里的哪副流氓做派,无奈至极就不在乎了,转头放松了警惕想别的事,并没太放在心上。 近来天冷了些,白日也变得短了些,屋中昏昏暗暗,未起烛火,隐隐约约可听到远处鸣钟闭宫门的声音,虞昭半昧着眼,在床上已经赖了许久,窝在被子里暖洋洋的,帐子中还充斥着楚子凯衣服上的淡淡龙涎香味和温情欢好过后余留的暧昧味,将此时氛围中的慵懒闲散染上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虞昭清醒过后不由羞怯红脸,但又情不自禁将掩在被子里的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旁人平日里绝对瞧不见的娇笑,扪心自问,虽然羞怯是真,但被这暖香包围的感觉让她出奇的安心,她确确实实是喜欢的。心头微甜交织着未来得及消散完全的困意,挨着漫漫黄昏,倒也不觉无聊。 再过了一会儿,缓过了酣睡残余的迷茫,每每春宵过后那熟悉的腰酸背痛感顷刻便涌上,遍布了虞昭全身,浑身如散了架般,连指尖都是酸软无力需得费些力才能抬得起来,将被子卷着卷着趴着歇息片刻,才缓回了劲儿。 她此时只顾着放松缓解腰身处的酸楚,也无心思吩咐人进来问时辰,伸展开身子后,又转过身子仰躺,指尖随意挽着一丝秀发打圈,愣愣盯着帐子顶上的金银线绣成的芙蓉鸳鸯,又痴痴发了一场呆。 宁静中传来“吱呀”一声,原是夜风习习轻轻,推开了半掩着的窗户,十里外的金桂散发的清香随这风飘了进来,终于让虞昭缓过神来,这才晓得躺着不是个事儿,颤着手发力,撑高身子往外一瞧,天已经黑得不知几时了。 本想掀开被子下床去,可虞昭手一抬,映入眼帘的便是赤身裸体不着寸缕,其上还已经被楚子凯做了满幅红梅图,好不羞人,虞昭脸颊烧得比天边晚霞还要红,连忙放下被子遮挡住,窘迫往四处观望,竟寻不到半件弊体衣物,唯地上那个被撕得不成样子的红兜儿引人注目。 虞昭捡起仔细看了看,确定那件小衣服已经报废没了挽救的可能过后,咬牙暗骂了一句那不守规矩不分日夜都爱做孽的人,却无可奈何,光条条的身子带着这满身的杰作,如何能放得下羞耻心叫人进来侍奉换衣。 纠结过后,虞昭放弃了起身的念头,懊恼一瞬就释怀了,又将被子蒙过头,往床上一倒,心头竖着四指发誓,此生再也不要沾染半分那害人于无形的酒水。 幸而醉酒之时的记忆留不在脑海中,她此刻还不能确定睡前楚子凯那些话是真是假,本能地先往好处想,觉得定是那无赖故意编排出来的谎想奚落打趣自己而已,遂安下心躺着,蓄着力气预备等着楚子凯回来再与他打周旋。 僵持了好久,外殿门口藕花走走去去闹着让人备夜宵的声音都响起了,都迟迟不见楚子凯归来踪影,虞昭肚子空空,犹豫着要不要悄声叫藕花送衣服进来时,眼角一撇,看见帐幔边藏着件里衣。 虞昭松了一口气,正探出身子想伸手去够衣服,这下视线开阔了些,又瞧见远近之处有许多衣物散落在殿中,是往书房的方向分布着。 不解缘由,虞昭满心疑惑,小心翼翼将身上被子裹了个严实,赤着脚下了床,一步一步往那方向走,一件一件拾起衣服往身上套,忽而不经意抬头,这才察觉到,书房的灯,竟然是暗暗燃着的。 “陛下,你在吗?”不敢轻举妄动,虞昭套好了衣服,才试探朝里面唤道,听没人回答,走过去推开大门。 推开门,屋子里就是亮堂堂的,却空无一人,虞昭走到书桌前,见上面的诏书只批到一半,不仅还没来得及合上,连落笔的那个字的笔画都没写完,旁边的笔上蘸着的墨还不小心滴在了桌布上,一看便知是有人匆忙扔下逃走的。 可方才躺了那样久,并没看见楚子凯出去啊,书房四周又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那只能在—— 虞昭转头望着那尘封许久的连接东宫的密道,正转着眼珠子想该如何给楚子凯下个套作弄他,不料放笔时,被桌上那契约吸引去了目光,拿起展开,仔细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大惊,瞠目结舌! 方才仔细打着的小算盘顷刻都烟消云散了,虞昭此刻心中脑中,只剩羞恼与不可置信。 “昭昭,惊喜否!”于此同时,那密道入口蓦的大开,楚子凯钻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朗声大笑,连忙几步走过来,一把夺过虞昭手里的字据,生怕被她毁了一样。“这证据可不能给了你,得我收着才安全。” 虞昭惊得反应不过来,反观楚子凯已是笑得锤胸顿足,还觉得不够有趣,做好了挨爪子的准备,又稳着声音,中气十足将其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来给虞昭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51章 趣儿 这个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都长着一张同样的嘴,却生有全然不同的心,前一秒空口无凭许下的诺,下一刻人心就变了卦的例子比比皆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耗尽了,各类交流来往时,也就出现了所谓的契约字据为证明。 之所以人们忌惮着这东西的权威,是因为它本是能绝对证明不可更改的事物走向归属的神圣之物,一旦双方达成协议正式落款画押了,不管过了千年万年,上面条款若没能依言兑现,受诺者拿去公堂上论,承诺者哪怕抵了命都是赖不掉的,这岂是能拿来开玩笑取乐的寻常物! 而天底下最大的公堂,就是楚子凯自己开的,所以他丝毫不在意神圣与否,手上拿着的这张无由头的字据挥啊挥的逗着虞昭,持笔落在上面的是满纸荒唐言也就罢了,他还不觉荒诞,非要念出来,无比放肆触探着虞昭的底线。 “十余个啊……昭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口气当真不小啊,倒不知你是想为难你夫君呢还是为难你自己呢?朕为了如你这愿,恐怕不多时也得同你一起进补了。” 暗藏荤色之言,虞昭听得心中羞耻感不由自主又高出了一个度。楚子凯却还不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继续扯着声音念一句,一遍比一遍嚣张,只恨不得把这当做圣旨,派冯运捧着去各宫宣读一遍再昭告天下。 “闭嘴!”虞昭强忍着羞,快步至楚子凯身边,跳着去想去夺过来毁了,语气带凶威胁道:“不许闹了,识相就快交出来,若不立刻烧了,不小心传出去给旁人知晓,那可真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不给,”楚子凯敏捷往旁边一闪躲过,绕着书桌避着虞昭走,把手里的那张纸宝贝似的护起来,还做严肃样教训她道:“就算这再是惹人笑,那也是你白字黑字画押签名赖不掉的,毁约失信,你为一国之母,好意思干这不讲道理的事吗?” 书房不大,楚子凯躲了几回,就没地方躲了,被虞昭气势汹汹拦住,幸而他身形八尺,手长腿也长,轻而易举将手一抬高高举着,虞昭仰头瞧着干着急,根本没有夺得回来的可能。 “拿出来!不然我让你好看!”无可奈何,虞昭只得以言语威胁,却不甘心,攀着楚子凯身躯倔强伸手做着挣扎,楚子凯瞧着她贴过来的机会,连忙吃了几把豆腐。 虞昭惊羞收手想退后躲避,楚子凯一把捞回来紧紧抱着,还笑着挑衅: “写都写了,你自己落的笔,在这与我闹没用,昭昭还不如留着力气兑现诺言呢,你说是吧!” 空修了一副仪表堂堂的皮面儿,楚子凯撒起谎捉弄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虞昭找不着破绽反驳他,逐渐恼羞成怒,顺手拿过书案上的一本书卷起来就往他身上落,总算使他松了力,还扶着酸痛的腰追着他打。 “定是你伪造出来这样个莫须有的东西害人,你可晓得你是何人?是一国之君!可明白趁人之虚有多可恶?简直有失你为君者风范!” “别打了,别打了!昭昭你真的好不讲道理!” 先佯装疼痛,哎呦哎呦叫了好几声告饶,楚子凯挂着城墙般厚的脸皮面露委屈,面对虞昭,他从来只愿当痞子不愿当君主,眼下并没有因虞昭一席正派警醒之语而醒悟,坑蒙拐骗的计划照旧,拿着那份证据确凿的字据装可怜,语气弱弱且认真: “分明就是你喝醉了回来找我翻旧账,嚷着要我与你生五个六个七个八个补偿你才够,我从来只知疼你依着你的,能怎么办,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了,你却说不相信我,说我老是骗你,又喊着要我立字据才放过我的。” 此言让虞昭手不自然停顿了一下,说实话,她承认,求子心切是真,心中对楚子凯与别人孕育子嗣也是起了怨心的,她不敢保证,若酒后失态理智不存,她绝对能控制住真心话,所以楚子凯所描述的那画面,她并不是没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只是真若那般了……本就薄成轻纱的脸皮,岂不是都丢到天边去了,虞昭不敢去想不能接受,咬着牙逞强逃避忽略掉那极大的可能性,就只能一昧去追究楚子凯的过错,继续打他: “胡诌!陛下你私下是个怎样的人,旁人被表象迷惑不知晓,我还不清楚吗?一定就是你捉狭闹的,我绝对不可能……” 说着说着,虞昭语气就弱了,手也堪堪停下,因为她心里本就起了一丝怀疑,想死咬着不认,此刻却看清了楚子凯手里展示着的那字据,上头落款处,明晃晃嚣张地写着自己名字,字体还足足比旁边楚子凯的名字大了几个号。 且看大体,谁写得规矩,谁写得张扬,一眼便能看得明白,若这事中真有谁被强迫,被强迫的那位,定不会是比较嚣张那一个吧……由此可见,原是她酒后失态无理取闹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死了算了……”虞昭失了力,放下手里的书,落坐在旁边椅子上,捂着脸恼叹一声,低埋着个头不愿抬头见人。 她炸毛过后迷茫失措的可怜样子,就是楚子凯想看的样子,只要引出虞昭心里的一点怀疑,就算阴谋得逞了,楚子凯捂嘴偷笑过后,走近她身旁坐下,故作大度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没事儿,咱们两关着门的,你胡来的样子只你夫君我瞧见了,旁人只听了听声音,比起平时是有些娇蛮,不过可爱得很呢,并不难看。” “真的?”虞昭对他这话似信非信,却实在希望是真,将手指露出一条缝打量他的神情,以确定他此言是否为诓骗。 大意了,楚子凯不曾良心发现,原还有后招儿,在虞昭露出眼睛那一瞬间,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低声道:“不过醉了的昭昭好会来事儿,而且做何事如狼似虎的,凶得我什么都要依了你才能作数,就连侍寝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卷 第252章 含羞 与虞昭相处过一段时日的宫人们,都知她承万千宠爱却不娇嗔,为人处事正直严谨,却也懂得在不要紧的琐事中适当睁眼闭眼打马虎眼,不见死板,也不放任,算得上一个理事精明又豁达开明的好主儿。 可宫人们却不知,他们主儿的豁达开明,在每日晚间暖玉温香的床笫之间,全数消失不见,皆变成了迂腐呆板。 算算日子,虞昭与楚子凯自第一次在洛原行宫赤诚浴云雨成就夫妻之实以来,亲密无间过火热日子也快将近半年了。 不论从前在洛原时如何,如今,在后宫人人眼中,虞昭是个持媚术缠君王的冷娇儿,殿宇间嫔妃们的悄悄话,时常就会谈到此处。言语中流传着,她每晚在朝晖宫承乾坤雨露时,会对楚子凯玩的手段方式。 一个法子比一个法子香艳撩心,媚药迷香帐中术,描述之细致,连京州风月楼里头的头牌花魁姑娘都要自行惭秽,暗暗称一句佩服。 殊不知那传闻中夜夜以媚术承宠的人,尝得风流韵事半年,对男女情爱之事,实则还如个呆木头,每天晚上朝晖宫内殿熄了灯,楚子凯明晃晃揣着心思,上床搂住她亲吻,虞昭虽不抗拒,却也不能抑制住春心狂跳,紧张得身子僵直。 只要楚子凯不提,虞昭就默默不做反应,一听楚子凯开口提起来,虞昭就更加觉得没羞没臊见不得人,犹犹豫豫像雏鹰初展翅战山崖般小心翼翼,试着放开手脚,可遇见半点动静,就不知所措连忙缩回。 每次都得楚子凯牵着做主,柔声细语,言传身教,加之亲力亲为手把手教,引导虞昭好一会儿,才能让她放松了身子。此般正经人是被迫随爱落入风尘,哪里会是旁人口中将迷香媚药帐中术修了个精练的那个人呢。 何处最能让她在意,何处就是她的弱点,楚子凯深谙此道理,在虞昭这个正经人面前,他当不了正经人,却十拿九稳抓得住她的心思,此时正好用来发挥,故作忍笑状,接着道: “昭昭可知今日你有多奔放,平日里你总与我埋怨说我只顾索取不体贴你,今日下午,你倒扬眉吐气一回,倒是快让我招架不住了……” 说到此处,楚子凯微微垂下视线,话语戛然而止,沉默一瞬又抬起了头,于是虞昭不可置信的眼神,伸出了手去触印在她脖子处那如何遮都遮不去的红痕,还不明所以的抿嘴笑着。 大事不好,虞昭心头蓦地一沉,因为不知为何,她竟能在楚子凯那笑容中,品出了三分无奈五分满足,除此之外,居然还带着两分羞怯。 前两者就算了,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后头的羞怯一态,突然浮现在楚子凯这张挂惯了痞笑的面容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虞昭羞极,甚至不由惊惧。 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到底自己喝醉时对他做了什么啊!其实若能想出个答案,那答案就昭然若揭,虞昭本能选择逃避那令人脸皮疼的事实,颤着声音率先笃定否认道:“不可能!” “好没良心啊……”她接受不了这套说法,也在楚子凯意料之中,所以准备充分,便稳得住阵脚,继续演:“你若不信,自去问外头守着的宫人们,那动静大得,你我都没说什么吩咐,他们都知弃了醒酒汤,去熬坐胎药等候着了!” 私下都觉臊皮的事,竟还被外人知道了?虞昭听此言,虽惊慌失措但保留了一丝清醒,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依楚子凯所言起身,想寻个人证拆穿这慌。 朝晖宫里其余的人,都是忠于楚子凯的,自然他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在虞昭心里,只娘家带来的藕花还有些不一样,可给予十足的信任,刚好,这事儿太没脸,此刻整个宫里,也只有藕花让她有勇气去问问。 羞愤交加再不能承受,虞昭急切想证明楚子凯所说的一切都是莫须有,顾不得同他辩驳了,推开他大方给过来的怀抱,一心想出去找人证明,边迈步边朝外喊道:“花丫头,进来。” 闻声,外头无聊打瞌睡的藕花立刻醒了,急忙推开了内殿门。“小姐醒了吗?” “你就在那别动,”虞昭谨慎行事,转头先看了看情况,见楚子凯只笑的狡黠,靠在书房门口瞧,并没有跟过来的意思,这才迈着步子继续往门口走。 路过妆台时,虞昭打量了一番自身上下,心中懊恼再增添一份,特地抬手将脖子上那红痕遮住了。到了藕花面前,欲言又止,想问,又觉得拉不下脸问不出口。 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让藕花看不明白,奇怪一瞬,又恍然大悟,连忙道:“小姐是想喝坐胎药是吗?在厨房火上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一切是何其机缘巧合顺理成章,虞昭被藕花脱口而出的这话堵得气息一滞,呆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而后,听从书房门口传来了楚子凯十分愉悦的笑声,更觉窘迫,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暗里咬咬牙跺跺脚,低声问道:“你可知,我赴宴回来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小姐……你……居然记不得了!” 一听此问,藕花张开了嘴,却答不出话,只捂着嘴笑得躬身倒背没个正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得那样重要的事,怎能忘了!” 一瞧藕花做出的这派反应,虞昭提起一口气不敢放下,分明还没能得个答案,却很清楚的感觉到,心头顿时就凉了半截。 放眼满宫里,虞昭最信任的宫人是藕花不假,而满宫之人,却恰好只有藕花听得了她与楚子凯的今日醉闹时的墙角,虽不算全面,但有时不全面的只字片语只要抓住关键,实话也能成一个骗局推泼助澜的一把好力。虞昭预感不详,果然,只听藕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接着道: “小姐……小姐与陛下吵闹!小姐要……逼着陛下与你,生……五六七八个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