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蝎森林》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我喜欢读上官午夜的小说,是因为她的小说给我与众不同的体验。上个世纪,英国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为我们塑造了马普尔这个可爱的老太太形象,她观察小镇上所有的人,借助对人性的了解,发明一种独特的破案方法,又通过这种方法,深刻地认识了人性。上官午夜的小说里也有这样一个人物,但却是一个“80后”女孩——古小烟。她是依靠自己的真善良和小智慧,有时候甚至是用自己的天真来推理破案,探寻和揭示谋杀与犯罪的全过程。这让我想起日本动画《名侦探柯南》。但是上官午夜的小说除了塑造一个人物之外,还多了一层感性,女人的情感还有女作家王安忆所说的“编织”的技能——“竹针、毛线球、编织法,竟可以生发出无穷无尽的花样。”对上官午夜来说,文字如同毛线,在她的手上可以编织出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动的人物,一段又一段扑朔迷离的故事。 上官午夜的小说被称为“悬疑小说”,它与侦探推理小说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多了一层恐怖惊悚的因素。恐怖小说有时候靠可怕的氛围和超自然的幻觉吓人,而悬疑小说更多的是靠理智的推演和悬念的设置抓住读者,让你随着小说的情节参与其中,寻找事件的真相,有时候你甚至要与作者进行智力的角斗,看看谁能揭穿作者的叙事诡计,提前猜透故事的结局。我以为这才是衡量一部悬疑小说好坏的一个关键指标。 《天蝎森林》的结局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一个女人死在家中,丈夫却在她身边,是自杀还是谋杀?是丈夫所为还是另有他人?这成了事件悬念的焦点。小说的妙处在于它没有纠缠在案件本身,而是出人意料地将与案件有关和无关的人物一起抛掷在一片可怕的密林之中,就像戈尔丁的小说《蝇王》和日本电影《大逃杀》,让他们在绝境中互相猜忌甚至相互残杀。在这里原本可能与案件牵连的人获得了暂时的解脱,而本来看似与案件无关的人却似乎疑点重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仇恨达到你死我活的爆炸点。朋友、情人、儿童、面具人,甚至是猴子,都是作者手中摆弄的棋子,都有可能是犯罪的因果。看得出来,这部小说试图将人性放置在最要命的关口进行道德与良心的晾晒和烘烤,一方面在探寻和揭示罪犯的蛛丝马迹,一方面也在证明着人性的善良与丑恶。 怀疑所有人是侦破案件的基础,也是侦探推理小说的重要策略,阿加莎?克里斯蒂无非也是如此。但是排除无辜者却需要作者超常的智慧和把握故事的能力。而上官午夜在排除无辜者并让嫌疑人渐渐露出马脚的同时,她还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面对受害者其实他们都应该自责,甚至有罪。这样的安排不光可以使人物关系与矛盾更加错综复杂,也体现了人类原罪的忏悔意识。如果一部流行小说还能有这样严肃深刻的思考,我没有理由不说它是一部好小说,至少不是一部坏小说。 一般来说,男性作家写悬疑小说比较自私冷酷,他们总会将自己置身事外,而女性作家则不同,她们会把自己的情感深深地注入其中,甚至成为主导小说发展和变化的主线。上官午夜就是如此,每当案件陷入走投无路的时候,爱便会使她的思路柳暗花明。古小烟与她的男友罗天的关系几乎主宰着侦破的整个进程,爱让她坚持,爱也让她变得聪明,爱让她战胜所有困惑,爱最后也让他们生死相依。 当然,上官午夜的小说还是有不足之处的,比如叙述还应该再精细一些,古小烟这个人物的性格刻画还需要更富有特色和吸引读者的人性魅力的支撑等等。尽管如此,在目前国内悬疑小说整体不尽人意的大环境下,上官午夜的出现还是让我惊喜。她用古小烟这个人物找到了自己,也找到了悬疑小说走向市场、走近读者所应该具备的条件和捷径。所以,我非常赞赏她为此所付出的心血、智慧和想象力。阿加莎?克里斯蒂靠马普尔这个人物永远地留在世界侦探小说的历史上,我也希望若干年后,上官午夜也会以她可爱的文学人物——古小烟,在中国悬疑小说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一席之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成熟作家的标志 捧着悬疑小说《天蝎森林》断断续续读了两天,作者的叙事文风实在符合我的胃口。 从繁华喧嚣的现代都市到诡谲重重的自杀森林,故事令人心悸,时而沉稳、时而灵动的文笔也令人眼前一亮。上官午夜是讲故事的高手,用平凡人的惊奇故事打动读者的内心防线,以我并非专业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种天然和舒畅的写作手法,也许我们读过太多大人物、大英雄的丰功伟绩,渴望体验最朴实、最贴近人心的“传奇盛宴”,而这部小说有着这样的看点。 美女白领惨遭杀害,现场不见凶器,不见任何挣扎或搏斗的痕迹。看似简单的案子突然间变得疑点重重,当主人翁古小烟介入案件时,意外发现一个无比震惊的事情,她跟美女白领竟然渊源甚深。故事开篇扑朔迷离、紧抓人心,找一处安静的角落、一杯清香的热茶,在这样的季节阅读这样的故事最适合不过了。 欲罢不能的紧张之余,就是温暖、细腻的现实生活描述。佟秀丽、小烟母亲等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譬如佟秀丽,不满丈夫的事业平平、不满段雷的顽皮捣蛋,脾气暴躁的她对待自己的儿子却是百般疼爱,但没有一味的溺爱,而是选择与孩子共同学习的方法,从而促进孩子的读书兴致。如此生趣的情节,在别的悬疑小说甚少读到,几乎没有。 读过上官午夜以前的作品,再读这部新书,你必然发现,古小烟渐渐成熟了,她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儿。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通讯工具,巨大的生存挑战迫在眉睫,在自杀森林毫无出路的死亡绝境,古小烟变得异常坚强、勇敢,对生命的珍惜、对希望的不放弃、对神秘谋局的缜密解析,均是难能可贵、鼓舞人心的表现。还有罗天的大胆与睿智,周宇的凶残与自私……每个人物栩栩如生,似乎他们就存活在我们的周围、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别以为悬疑小说就是一个劲儿钻在谋杀、案情的胡同里,它是需要宽阔的视野、慢条斯理的笔触,关注人性、关注现实生活,在谜题一环扣一环的叙事里显露生活质感。 在这个层面上,上官午夜做到了,这部小说甚至应归类到“社会派”领域。 松本清张、东野圭吾是日本推理小说的“社会派”栋梁作家,而上官午夜是中国悬疑小说的“社会派”开拓者。作为国内类型小说的领军作家,上官午夜不断努力着,努力接近文学的本质。《天蝎森林》里面,暗藏伏笔、环环相扣的写实技巧越来越娴熟,直面现代社会人心深处善与恶的演变,通篇融合悬疑、惊悚、推理等诸多因素,让读者跟随主人翁穿梭现代都市与自杀森林,一同小心翼翼地冒险,一同感受最凄凉的怨恨、最心碎的杀戮,还有最温暖的情感。 读完全书,忍不住称赞一句,上官午夜让我们看到悬疑小说一种新颖的笔触,摒弃先入为主的悬疑小说印象观,仅从基本审美出发,这种小说更具备主流意味,也能够征服口味挑剔的读者。 我想,这是一个成熟作家的标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作品信息 上官午夜,国内最具畅销潜力的悬疑女作家。其代表作为《天劫》、《七杀》等,曾获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主题采访,也是近年来媒体推荐度、人气关注度较高的悬疑小说家。其创作秉承“完美作案”悬念风格,擅长社会派悬疑体,笔触细腻灵动,叙事清澈婉约,故事饱满真实,作品浪漫忧伤、诡谲惊悚,气质独特,深受读者追捧与喜爱。 感谢作者授权此书在中文在线17k畅销频道连载! 出版社:接力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年2月 图书定价:21.00元 作者:上官午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最诡异的谋杀案 1 凌晨四点。 s市在沉睡,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在沉睡。 只有那一次比一次愈加猛烈的暴风雨还在肆虐狂啸着,张牙舞爪。 也许,暴风雨也是有生命或灵犀的吧。 你听,它们敲打得如此急促、如此疯狂,把路边的小树苗吹得东倒西歪,那一阵阵不可抑止的咆哮,仿佛争先恐后试图道出某一个惊天秘密,抑或是预感到某种可怕的信号而不知怎样阻止。 这场暴风雨有些不寻常。 没有人察觉到异样,大家都在沉睡着、沉睡着。 雨夜中,一只黑猫悄然无息地跳落在某个窗台上,浑身湿漉漉,悠闲地舔着爪子。 忽然间,它像是嗅到某种气味,猛然弓起身子,幽蓝的眼睛闪电般转向另一个窗台,飞也似的跳离现在的窗台,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一道赤红的闪电破空而下。 s市为之一震,梦中人也为之一震。 不一会儿,一声惊悚至极的惨叫骤然响起…… 暴风雨似乎愈加猛烈了。 2 命案发生在s市光明小区c栋701室。死者苏雪,女性,三十一岁,飞翔广告公司职员,六月十五日凌晨被发现死于家中卧室,报案的是她的丈夫段正扬。 死者颈项被割断,切口整齐,初步判断利器所为。 死亡时间凌晨一点至三点,案发现场没有可疑的指纹和脚印,没有挣扎或搏斗过的痕迹,没有移尸迹象,也没有凶器。从死者的面部表情来看,她应该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杀害的。 当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时,死者的丈夫段正扬蜷缩在墙角,浑身是血。 经法医证实,他身上的血正是死者的血。 段正扬痴痴呆呆地盯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面如死灰。 直到警方把他列为最大嫌疑犯抓进公安局,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开始辩解,说他根本不知道苏雪究竟怎么死的,他当晚喝多了,回到家便倒头大睡,夜里被一声炸雷惊醒后转头发现苏雪身首异处,而苏雪那颗人头鬼使神差地在他怀里搂抱着。 警方自然无法相信这种口供。谁会相信夫妻俩同睡一张床,妻子惨遭不测,而丈夫在搂着妻子头颅的情况下一无所知,怎么可能?简直天方夜谭! 稍后两天,警方搜集到诸多证词,证实段正扬当晚的确跟朋友到钱柜喝酒,虽然喝多了,但远不到烂醉如泥的地步,还能清醒地买单,还能自己开车。十一点钟左右他与朋友们分手,这一点跟光明小区的保安证词基本吻合,因为他们每天晚上十一点半换班,这个时候看见段正扬驾车回来,之后没看见他出去。 没错,段正扬就是凶手! 这是我听完这个案子后的第一直觉。 只是有一点我琢磨不透,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时,并没有看见苏雪的人头正在段正扬的怀里抱着,他为什么交代这个?纯粹为了增强案子的离奇气氛?还是另有其因? 本来这个案子跟我不存在任何关系,我也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可是当我听到死者的名字时,竟然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在见到死者的照片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苏雪跟我肯定有着某种关系,而且不仅仅一面之缘这么简单。 跟一个被谋杀的人扯上关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恍恍惚惚,魂不守舍,拼命地回想苏雪带给我的记忆,却始终一片空白。 人总是这样,你越试图想起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越是想不起来,绞尽脑汁也徒劳无功。 我只好长叹一声,用手捏了捏眉心,我跟苏雪到底有什么关系? 身旁的罗天看了我一眼,问道:“怎么了,小烟?” 罗天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刑警队长,苏雪的案子就是他告诉我的。 下午四点半,我们并肩走在南海东路,往前左拐再走两百米就是菜市场,这是罗天第四次准备过去我家,前面三次总是因为他临时有任务而没有去成,为了这事情老妈反反复复地数落我,数落得我的耳朵即将起茧了。对于这件事,罗天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乎,今天下午向局里告假,跑了几家商场给我的爸妈买礼物,还特地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说无论如何这次再也不能失约了。 商场门口,我盯着鞋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什么怎么了?”脑子里仍然想着苏雪的事。 “不是,就觉得很奇怪,如果以前你听到这样离奇的案子,你一定特别好奇……” “是啊。”我接口道,“我天生好奇心重,可我不是对所有的事情盲目好奇,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它离奇吗?我只能用‘no’回答你。” “哦?我倒想听听你这个局外人的看法。”罗天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逛了一个下午,他的脸被晒得通红,泛着油光,但他似乎不觉得累,反倒神采奕奕,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得直指人心。 “我是局外人,能有什么看法?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不是段正扬还有谁?”我看看罗天,问道,“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从表面上看,段正扬嫌疑最大,可是他根本没有杀苏雪的动机,他们结婚七年,感情一直很好,未曾吵过架,而且段正扬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也不像杀人犯,如果苏雪确实他杀的,他完全可以毁尸灭迹,岂敢报警?还有,他为什么不把现场布置成他杀的模样,凶器呢……”罗天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那些话更像在自言自语。 “哈!开什么玩笑,有身份地位的人就不像杀人犯吗?想不到你也有这种偏见。”我不满地鄙视他一眼,在他微微皱眉之际,我很快地接着说道,“这更能说明段正扬是一个很聪明、很狡猾的人,你想想,如果他毁尸灭迹的话,苏雪无缘无故失踪了,别人不会起疑么?所以,他越是报警,警察越不会怀疑他。至于为什么没有布置成他杀的现场,那就更简单了,如果是别人闯进来杀了苏雪,何以他会毫发无损?要我说,他应该把自己也弄伤才像是真的。还有,你说他们感情一直很好,这是他人的证词,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准儿关上门天天吵架、打架呢?段正扬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吗,这些家庭隐私怎么可能外传?我才不相信结婚七年从来不吵架,不是还有‘七年之痒’的说法吗?说不定问题就在‘痒’字上面。” 连珠炮似的发表一通后,我颇为得意地看了罗天一眼。他却不置可否地笑起来,“布置成他杀的现场不一定要把自己弄伤,他完全可以装作刚从外面回来时发现苏雪已经遇害了。” “怎么装?他十一点多就已经回家了。” “问题就在这里,一个罪犯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如果连你都能猜得到真相,这个案子就不能称为‘离奇’了。” 我忿忿地撇了撇嘴,我很笨吗?那你干吗跟我讨论?我狠狠地瞪他一眼,率先走进菜市场,扬声道:“案子留着你上班时间慢慢琢磨吧。你现在还是想想呆会儿见了我老爸老妈该怎么表现吧,你这么木讷,很难让我妈喜欢上你的。” 罗天追上来,揽住我的肩膀,嘻皮笑脸地:“好啊,我最拿手的就是水煮鱼,绝对正宗的川菜,一会儿你就看我大展厨艺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最诡异的谋杀案(一) 半小时以后。 当我们离开菜市场,一辆自行车飞快地驶过来,吓得我赶紧往旁边闪开。 惊魂未定之际,身旁响起一个骂骂咧咧的男声:“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这名男子被自行车撞倒了,身边还有一块巨大的冰块。 “哎呀!”一个卖鱼打扮的老头儿飞快地跑上前,宝贝似的检查冰块,“谢天谢地,还好没摔破。” “哟!老张,你儿子摔倒了没见你这么紧张,一块破冰而已,难道还有人买?”水果摊的胖妇人笑嘻嘻地说着。 老张白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没人买?”然后咕咕叨叨地训斥抬冰块的男子。 待我们离开菜市场时,我考虑再三,决定把自己对苏雪的似曾相识感告诉罗天。 “罗天,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苏雪,好像还跟她有啥关系,可是想不起来……呃,我听人家说似曾相识有时候只是自己的一种潜意识。其实,我根本不认得苏雪……或者是我偶尔在街上见过她一面,现在她死了……总之一切都是潜意识作怪,是吧?” 哎,简直前言不搭后语,还有点语无伦次。 因为我真的不想跟苏雪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如果罗天此时能顺着我的话说:“是的,有时候的确只是一种潜意识。”那我肯定可以从苏雪带给我的困扰中解脱出来。 岂知话音刚落,罗天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看着我,问道:“你认识苏雪?” “我不知道啊,就觉得她非常眼熟,怎么了?” “上个月,也就是5月31日那天,你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还记得吗?” 只消片刻,我便想起来了,受伤住院的我当天突然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对方是一个女子,说她知道关于我奶奶的诸多秘密,说完就挂断电话。我顺着手机号码屡次回拨,但对方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出院以后因为奶奶突然去世,我跟爸爸妈妈赶回老家办理奶奶的身后事,一股脑儿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困惑地看着罗天,这跟我认不认识苏雪有什么关系?难道……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声问道:“打电话的人是苏雪?” 罗天说:“是的,我们查了苏雪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5月31日上午10点27分有个已拨电话,正是你的手机号码,而且这是苏雪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本来一开始应该找你做笔录,但因为奶奶去世你返回老家,昨晚才回来,所以……” 我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你把苏雪的案子透露给我,原来这件事情牵连到我,那你现在算是对我做笔录吗?”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防备,一切这么自然。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明白苏雪为什么给我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因为我全想起来了。 苏雪是我的老乡!她比我年长十一岁,小时候还抱过我,就在我八岁的时候,她随着家人离开老家,从此杳无音信,据说投奔台湾亲戚了。 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的记忆瞬间涌现脑海中,亲切而温暖。 我的大脑顿时一团乱麻,一连串的问题奔涌而出。 她怎么在s市?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明她的身份?为什么给我打完电话就不再使用手机?为什么半个月后惨遭不测?她到底知道奶奶什么秘密?这个秘密跟她遭遇不测有关系吗? 啊!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我揉揉太阳穴,问罗天知道苏雪的父母在哪儿吗? 罗天说他们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之后,一个可怕的决定油然生起。 我必须见一见段正扬。 不管他为什么杀死苏雪,我只想知道苏雪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奶奶有关系,段正扬也应该知道吧。 4 “你想见段正扬?”听完我的决定,罗天立马变了脸色,摇头道,“不行!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不行?”我不甘示弱。 “因为段正扬是一个杀人嫌疑犯,而且这件案子跟你没关系……” “谁说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的话,你干吗把案子告诉我?苏雪最后一次通话记录不就证明跟我有关系吗?我已经想起来她是谁了,她是我的老乡,十二年前她跟家人一起离开农村,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联系过。十二年啊,为什么事隔这么久她会突然给我打电话?而且打完电话的半个月后就出事了,你怎么能说跟我没关系呢?难道你不想破案、不想知道苏雪的死跟那个电话有没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我自然有办法查清楚,但不会让你见段正扬的。”说完,罗天不再理我,大步往前走去。 “喂!”我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你就带我见见他吧,说不定苏雪的死真的跟奶奶有关系呢?可惜奶奶已经不在了,不然我也不想见段正扬。你们不是正好找我录口供吗?我现在积极地配合你,主动跟你一起回公安局协助调查……” “你以为段正扬那么容易见,想见就能见吗?我也没办法。” “你是刑警队长,怎么没办法?哼,你就是不愿意!” 罗天不再吭声,不悦地斜视我一眼。 “好不好嘛,罗天?” 他这次干脆看也不看我了。 我继续央求,他仍然不理不睬。我立刻寒了眼神,生气道:“你不肯是吧?好!那我自己去公安局,我就说认识苏雪,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就不信见不到段正扬!” 罗天耸耸肩,说了句:“请便!” 我只好停下脚步,蹩足了劲开始酝酿眼泪,软的不行,硬的不行,那么哭总该管用吧?如此一想,许许多多伤心的往事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不消片刻,便泪如泉涌。 “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呀?” 我扭过头去,自顾地哭着,伤心极了。 “其实你见了段正扬也没用,赶紧走吧,一会儿你爸妈该等着急了。” 见我仍然不理他,他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小烟,我不是不带你去,我只是担心你,不想再看到你出事,更不想你介入到任何案子中,你明白吗?” 我不禁为之动容,我知道罗天指的是上个月的事情,江川大学发生十年一度的“七宗罪”连环命案,好奇心强烈的我借机混进江川大学,结果险些丢了性命。 但转瞬间,我把心一横,哭得更伤心了,事情已经勾起我的好奇心,怎么甘心就此放弃呢? 不行,我必须见段正扬,不到黄河心不死。 罗天没辙了,捏捏我的鼻子,帮我擦去眼泪,随即愁眉苦脸地盯着地上那堆东西,苦笑道:“难道带这么多东西到看守所?还有这么多菜……” 半个小时后,我在看守所里见到了段正扬。 段正扬是s市最年轻有为的高级工程师,今年三十二岁。报刊上曾经刊登他的照片和访谈,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可是这会儿看见他,却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脸色在灯光下苍白得有些发青,仿佛能看见皮肤下错综复杂的血管。他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眼皮浮肿,下眼睑有着清楚的黑眼圈,看起来极其骇人,昔日的英俊与自信荡然无存。 我紧张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斟酌一下词句,有些生涩地说:“您好,段先生,我是苏雪的好朋友,我叫古小烟。” 用“我是苏雪的好朋友”作为开场白,本想以此跟他套套近乎,让他减少防备,可是话音刚落,我立马发现这样做是多余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微微一动都没有。 莫名的恐惧陡然升起,我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臆想出段正扬杀害苏雪的情景,手起刀落,头颅滚到床脚处……这情景使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于是决定速战速决。 深呼吸一口气,我把手放在桌面上,努力使自己放松,然而紧握的十指却将我的紧张暴露无疑。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开门见山地说道:“段先生,有一件事情我想请问您,苏雪……” 话音未落,段正扬出其不意地开口了:“雷雷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干涩、生硬,仿佛很久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一般。接着,他猛地俯身过来,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他用尽全身力气,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瞪着我,瞪得那么大,瞪得那么圆,像爆裂前的样子。 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雷雷呢?快放我出去,我没有杀小雪!放我出去!” 这一刹那,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倒了。 他靠得如此近,嘴里的热气往我的脸上直喷,而我一动也动不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他狠命地扣住我的手腕。 在我呆楞之际,两名警察很快地制住段正扬,我也被罗天拖到门边。 段正扬的情绪非常激动,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大喊大叫,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已经濒临崩溃。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我,目光充斥着愤怒与绝望,而在愤怒与绝望中,更多的是恐惧。 如此复杂的眼神让我浑身发冷,也让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令人震惊的念头:他是凶手吗? 他真的是凶手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最诡异的谋杀案(二) 离开看守所,我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没有见到段正扬之前,我打心里断定他就是凶手,可是现在,这种断定在段正扬紧紧盯着我以后开始动摇了,我甚至从他眼里读到“无辜”二字,这让我变得茫然。 “你没事吧,手痛不痛?” 罗天的话把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我这才感觉到两只手腕火辣辣的痛,用手来回搓了搓,“没事。” “那个,苏雪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段正扬会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比如,梦游呢?”我没理会罗天的挖苦,心事重重地问,“如果他在梦游的情况下杀了苏雪……” “专家鉴定,段正扬没有梦游的惯例,而且精神正常。” “哦。”显然这个问题罗天早已调查过,则排除段正扬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但我仍然不甘心地问:“催眠呢?他会不会被人催眠了?” “这不是写小说,也不是拍电影,你不要一碰到难题就往不现实的地方想好不好?” “哦。”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难道现实生活中没有催眠吗?我忍不住皱着眉问:“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说段正扬是凶手,你反驳,我现在说他不是凶手,你又反驳。” “我只是就事论事,真相没有解开之前,我不做任何结论。” “好吧。”我撇了撇嘴,“假如段正扬是凶手,那只有一种可能,当晚他会不会酒醉时失手杀了苏雪而自己不知道呢?” “这种假设不成立。”罗天看了我一眼,“苏雪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就是被利器一击砍下头颅,也没有移尸迹象,这不是‘失手’可以解释的。” 罗天的话似乎有道理。我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如果段正扬不是凶手的话,苏雪到底怎么死的?苏雪就躺在他身边,脑袋被砍下来了,最可怕的是,他还搂着那颗人头,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就算睡得再沉也不应该毫无知觉啊,真是太邪门了! 如果真有这种可能呢? 我想到段正扬眼里的恐惧,全身猛然一颤,他似乎有着无尽的迷茫与绝望。 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我打着哆嗦,往罗天身边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 “呃,没、没什么,看你提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提一点。”撒谎的同时,我殷勤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应该是虾,这么长的时间,还在活蹦乱跳的,真佩服它们的生命力啊! 脑海里依然是苏雪的案子,我转开话题:“段正扬刚刚说的雷雷是谁?” “应该是他的儿子段雷,今年七岁,在实验小学读一年级。” “案发当晚他在哪儿?怎么没听你提过?” “哦,案发前一天,他跟爸爸妈妈闹脾气,跑到同学家了,现在应该还在那儿。” 听到这番话,我有些迷糊了,案发前一天离家出走,怎么这么巧?会不会是段正扬的阴谋?他杀害苏雪的话,肯定不希望被儿子看到。那么,段正扬到底是不是凶手? 哎,看似简单的案子,却是如此的错综复杂。 思索片刻,我问罗天知不知道段雷同学家的住址,罗天马上明白我的意思,不高兴地说:“这孩子毫不知情,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如果不是因为苏雪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给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我立即打断他的话:“所以说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嘛,再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老乡的儿子……干吗这样看我?你不想去是吧?那我自己去,你别以为不告诉我地址我就找不到。” 话毕,我转身就走,我知道罗天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果然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那个万般无奈的声音:“方向反了,是这边。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去你家了?又要提着一大堆东西到处跑……” 罗天抱怨的同时,我的手机响起了,是老妈打来的,她肯定等得不耐烦了。我不敢接,直接关机,一会儿回去再向她好好解释吧。 6 十分钟后,我们来到竹围新村,找到佟秀丽的住处。 佟秀丽跟苏雪是同事,也是好朋友,两家相隔不远,两人的儿子又是同班同学,案发前一天,段雷跑到佟秀丽家里。 来到三楼,就听见佟秀丽屋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女人尖利而泼辣的叫骂声震撼着整栋楼。 这里的房子隔音效果相当不好。 显然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正准备问罗天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嘴里嘟哝着:“真是个疯子。”他差点撞到我,头一抬,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砰!一只拖鞋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对面的门上。 这时候,一个母夜叉般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想必就是佟秀丽吧,只见她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当我和罗天透明一般,对着楼梯口唾沫横飞地骂道:“姓刘的!你有种就别回来,老娘没有你日子更好过,你个窝囊废!” 说话间,对面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探头看了看,皱着眉说:“秀丽啊,别总是这样吵,影响到别人……” 佟秀丽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影响到别人怎么了?你们吵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影响我?我又没跑到你家里吵闹,你管得着吗?” 中年妇人愣了愣,随即脸一沉,骂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手一甩,大门关上。 没想到佟秀丽居然来劲了,冲上去用力地捶门,泼妇骂街地喊开了:“你骂谁啊?谁不知好歹?你有种出来把话说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骂老娘……”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不堪入耳。 我呆呆地望着她,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苏雪跟她关系很好,不是吧? 佟秀丽叫骂半天,屋内不见任何动静,转身时瞥见我跟罗天,于是怒火再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人家吵架啊?”弯腰捡起刚才扔出门的拖鞋。 “我是刑警队的罗天,段雷是不是还在你这儿?”罗天上前说话,亮出证件。 “警察?前些天不是来过吗?我什么也不知道。”佟秀丽皱着眉,表情很不友好。当她把视线转向我的时候,更加不友好了,大概看得出我不是警察吧。 “我叫古小烟,跟苏雪是老乡。”我赶紧自我介绍道。 想不到的是,佟秀丽的态度突然来了360度大转变,连连点头道:“在在在!,雷雷在我这儿。”她笑得星光灿烂,热情至极地将我和罗天带进屋,前后判若两人,搞得我们有点受宠若惊。 也许,她跟苏雪的关系的确很好,对我们的突然热情应该源于我跟苏雪是老乡吧? 进屋后,还没等我们坐下,她又吓了我一跳,竟然把罗天买给我爸妈的礼物和那一袋肉菜当成买给她的,笑魇如花地说:“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呀!真是太客气啦!”主动从我们手里拿过东西进了厨房。 我和罗天面面相觑,谁也不好意思说明。 见她三两下就把东西全部拿进厨房,罗天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是一套很小的两室一厅,房子有些年头了,略显陈旧,家具也过时了,没有空调,没有微波炉,摆在我们面前的电风扇上面积满了一层又厚又黑的油烟。客厅显得拥挤而闷热,地板上丢满杂志报纸。 左边的卧室正传来轰轰声,像是电动小汽车的声音,很吵,大概是两个孩子在玩耍吧。 佟秀丽给我们倒了两杯水,笑盈盈地问我:“你跟苏雪是老乡?” 我点了点头。 她问我跟苏雪是不是亲戚,当我回答“不是”的时候,她“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便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杂物,一边尴尬地说:“家里很乱,有孩子就是这样。” 不等我接话,她扬声朝着卧室大叫:“别吵了,小祖宗!就不能消停一下吗?”语气里充满了烦躁,刚开始的好心情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刚刚喊完,卧室的门打开了,一辆电动小汽车飞快地冲了出来,砰地撞在佟秀丽的脚上。 佟秀丽像是受到惊吓般尖叫一声,方才抱起来的一摞报纸杂志再次掉得满地都是。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从卧室里跑出来的一个小男孩,厉声喝道:“雷雷,你要是再调皮我就送你回家!” 雷雷?原来这就是段雷啊! 小家伙长得清瘦,很帅气,跟他的妈妈苏雪几分相似。 段雷瞄了我们一眼,吐了吐舌头,正想捡起小汽车,没想到佟秀丽用力一脚,小汽车顿时“啪”的一声撞在墙上,掉下来时没动静了,也不轰轰作响了,看来是摔坏了。 段雷飞奔过去,捡起小汽车翻来覆去地检查,确定被摔坏了以后,他咬紧嘴唇,一眼不眨地瞪着佟秀丽。 佟秀丽不再理他,继续收拾杂物,但显然她已经气得厉害,嘴里不停地咕哝着话,如果不是碍于我和罗天在场,恐怕早已发飙了。 这场面太尴尬了,我顿感坐立难安,抬眼看罗天,他正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态度漠然。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男孩从卧室里出来了,应该是佟秀丽的儿子,跟段雷身高差不多,长得虎头虎脑的。他怯生生地看了看佟秀丽,然后走到段雷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襟。 段雷马上打开他的手,还是一眼不眨地瞪着佟秀丽。 佟秀丽头也不抬地说:“还愣在那儿干吗?赶紧回屋做作业,要不是你妈出了事,我才懒得管你……” 话还没说完,段雷突然将小汽车用力砸在佟秀丽的脚边,大喊道:“我才不稀罕你管!”一头奔进卧室,佟秀丽的儿子也屁颠屁颠跟了进去,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这小子,脾气可真大! 佟秀丽的脸气绿了,全身都在发抖,“你看这……这孩子……我……” 她气得说不出话,神经质般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让我更加坐立难安,偏偏罗天摆出一副“是你要来的,我什么都不管”的态度,我只好试探性地开口问佟秀丽:“那个……他知道苏雪遇害的事吗?” “知道,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不过他一开始哭了一下,马上就好了,照样玩得昏天暗地。” “呃,也许是他现在太小,还不知道伤心难过……” “妈妈死了都不知道伤心难过?”佟秀丽冷笑着打断我的话,“他就是个白眼狼!” 我皱了皱眉,“白眼狼”这个词用在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身上,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佟秀丽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向我诉苦:“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居然那样跟我说话,没大没小,都是苏雪两口子惯的,我能怎么办?打他?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管教都可以,可是我能拿段雷怎么办?知道的说他调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他呢……你不知道,那孩子太调皮了,根本没法儿管,现在倒好,两口子都出事了,往后他就得跟着我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找个老公没出息,现在还摊上这么倒霉的事……”说到最后,她竟然伤心落泪了。 我听出她的意思,她把段雷当成一个累赘,急于甩掉。 苏雪在世时,佟秀丽肯定不会这样,真是人走茶凉啊。我不免有些心寒,淡淡地说:“那你干吗不把段雷送走呢?他难道没有其他亲人?” 佟秀丽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如果有其他亲人我还用得着发愁么?段正扬是个孤儿,苏雪的父母早已过世……”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拉长老脸,尖声尖气地问道:“你们这次不是想把雷雷带走吗?你不是苏雪的老乡吗?” 我不禁愕然,一瞬间明白了佟秀丽刚才的热情。她以为我们准备接走段雷,我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跟苏雪不是好朋友吗?”末了我又加了一句,“如果条件允许,我一定把雷雷接走。” 佟秀丽咂咂嘴巴,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近人情,立马换来一副委屈状,“我不是不想管他。没错,我跟苏雪的确是好朋友,但好朋友也没有义务帮忙抚养儿子嘛,你也知道说要条件允许。我的日子不好过啊,连房子都是租的,我还有父母、公公婆婆要养,最重要的是,段正扬现在是杀人犯,让别人知道我在抚养杀人犯的孩子,我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其实佟秀丽的话略有道理,谁也没有义务抚养别人的孩子,尤其苏雪两口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佟秀丽的抱怨也在情理之中。我看了看她,问道:“你也认为苏雪是段正扬杀的?” 话音刚落,佟秀丽的儿子出来了,他走到佟秀丽身边,轻声问:“妈妈,您什么时候才跟我一起做作业?今天的课还没有教您呢。” 佟秀丽摸摸儿子的头,疼爱地说:“强强乖,妈妈现在没时间,有客人在,晚一点你再教妈妈好吗?” 强强点头说好,转身进了卧室。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佟秀丽对儿子的态度跟她对段雷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他们的对话也引起我的好奇,佟秀丽难道还要儿子教?我好奇地问道:“你经常跟你儿子一起做作业?” “是啊。”说到儿子,佟秀丽满脸的幸福,“从他上幼儿园开始我就跟他一起学习,让他回家当我的老师,把每天学到的知识教我一遍,算起来已经五年了。” “为什么呢?”我有些不解。 “我想从小就培养他热爱学习,因为现在的小孩子,很多不喜欢读书,如果基础没打好,那么到初中、高中以后,学习就会越来越吃力,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不希望儿子将来像我一样,就想出这个办法。当他把所学的课程教给我,而我又不懂,向他请教的时候,我发现他很有成就感,也因为每天放学回来需要教我,他的心里惦记着家里还有一个学生,所以他在学校就会认真地听老师讲课。我从来不强迫儿子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但我每天抽出一点时间跟他聊天,当然不能瞎聊,要学会从聊天中发现他的优点及爱好,教他如何做人等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佟秀丽滔滔不绝地讲解完毕,我不禁有些震惊,从幼儿园就开始,多么不容易啊!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也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 如此一来,我对佟秀丽稍稍有了些好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最诡异的谋杀案(三) “你也认为苏雪是段正扬杀的?”我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这个……我也不知道。”佟秀丽显得有些茫然,“按理说不应该是段正扬,可如果不是他会是谁呢?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说不是他?” “对啊,他们的感情很好的,从来没有吵过架,段正扬每天都会开车接苏雪下班,我们公司的同事都知道,说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不过苏雪那个人有时候挺奇怪的,连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拿前段时间来说吧,她总是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真搞不懂,老公那么有钱,她还上什么班啊,不像我们家老刘,在机关单位干了六、七年,连个部门主管都没有,就那点破工资,干到死也买不起房子,天知道我怎么嫁了这么个窝囊废,连段正扬一个脚指头都不如……”说着,她变得烦躁起来了。 “苏雪从什么时候开始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的?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问了她没说。嗳,这事情上次警察不是已经问过吗,怎么还问?” “呵,随便问问。”我尴尬地笑了笑,问别的,“苏雪有跟你提过我吗?我叫古小烟。” “没有,没听她说过有老乡。”佟秀丽回答的时候,丝毫没有对我是不是苏雪的老乡表示怀疑。不过想想也是,谁会冒充一个死人的老乡呢?她没必要怀疑。 “听说苏雪出事的头一天,雷雷跟他们闹了脾气,所以才跑来你这里?” “是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说到这个,佟秀丽开始烦躁了,“每次跟他爸妈生气就跑来我这里,那孩子就是让他们俩惯的,简直无法无天,刚才你也看到了,好歹我也是他的阿姨,可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亏我还供他吃、供他住,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狼……” 说话间,强强出来了,这次拿了一张画着太阳、小河、花草树木的彩色画,“妈妈,您看看,这是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我画得好吗?等一下您也要画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罗天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你们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 强强点了点头,罗天继续问:“段雷画了吗?可不可以把他的画拿给叔叔看一下?” 我困惑地看着罗天,不明白他为什么之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现在突然对小孩子的图画感兴趣,不过我不会吱声,因为我知道他不会问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不会做无关紧要的事。 佟秀丽冷哼一声:“他才不会画画呢,他从小就看不清颜色。” 看不清颜色?我有些吃惊,段雷是色盲? 身旁的罗天猛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片刻后,他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飞快地夺门而出。 我知道他肯定想到,或者发现到什么线索,所以匆匆地跟佟秀丽说了声“对不起”,便追了出去,身后很快地响起佟秀丽尖声尖气的声音:“喂,老乡,雷雷怎么办?” 我一边下楼一边回应道:“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过两天来接他。” 8 罗天走得飞快,我费了半天劲才追上他,气喘吁吁地问他发现什么线索。 他继续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说:“案发现场有一张看似小孩子作的图画,画的是《杨令公撞碑》,我当时以为是段雷画的,还纳闷他那么小怎么懂这个历史典故,现在看来,全部错了。” “《杨令公撞碑》?彩色的画?” “对,彩色的。” “那你当时怎么没找段雷问清楚?” 罗天没答话,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责怪自己的疏忽。 我换了个话题:“既然不是段雷画的,那你怀疑是谁?” 刚刚问完,罗天的手机响了,我叫道:“你不是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吗?” 他没搭理我,接完电话后,他说光华路旧住宅区拆迁时发现一具砌在墙里的腐尸,他得赶紧去现场。 见他要走,我忙叫住他:“你不去我家了?每次都这样,我妈会生气的。” “这次可不赖我……”没等他说完,手机又响了,说段正扬从看守所逃跑了。 这下子,他不再管我了,连道歉的话都不说一声,径自奔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我愣在原地,有那么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段正扬逃跑了?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要逃跑?怎么逃跑的?难道没有警察看着他? 很快地,我就否定这种猜测,段正扬是杀人嫌疑犯,不可能没有警察看着。 忽然间,我的胸口有些窒息,似乎胸膛被塞满了棉絮一般,随即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自周边慢慢扩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迷失森林 1 黑夜的城市,冷冽的风,呼啸而过。 路上,夜行的大巴在急驰。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到十二点半才回家,我的手机一直不敢开机,因为不知道如何向爸妈解释。老爸还好,老妈就不同了,虽然她从未见过罗天,但对罗天极为反感,这种反感随着罗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约变得愈加强烈,她总抱怨我没用,找了个破警察。 事实上,最主要的原因莫过于罗天没钱,在她眼里,警察都是穷光蛋,她做梦都想让我嫁给有钱人。 哎,为人父母也不容易啊! 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刚进屋就被老妈吓了一跳。 深夜时分,她居然贴着一张惨白的面膜纸,又不开灯,在电视机雪花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骇人。 我拍拍胸口,一边开灯一边换拖鞋,“妈,您怎么三更半夜做面膜啊?吓死我了!” 老妈打了个哈欠,随手关掉电视,看那样子她似乎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她白了我一眼,懒洋洋地说:“是啊,为了把你吓清醒,我的面膜才敷到现在,不然你又找借口溜开了。” 说话间,老妈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突然像是被针扎到屁股一般,弹跳起来,尖叫道:“天哪!快一点了,我都敷了一个多小时!都是你这个死丫头害的!过来坐,不许跑!”她转身奔进洗手间,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完蛋了,完蛋了!” 老妈最爱漂亮的,视脸如命,只要听说哪种护肤品能使人年轻美白,她必定不惜重金购买,而且她毫无定性,哪怕今天买了一套兰蔻,明天听说资生堂好,她就毫不犹豫地跑去买资生堂。所以,家里不同牌子的护肤品早已堆了满满一角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老爸责备老妈实在败家,老妈就反过来教训老爸,甚至委屈地说老爸希望她早日变老,好在外面找小三,吓得老爸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她。 从此以后,老妈便走上一条名正言顺的败家之道,这次不知打哪儿听说雪肌精泡纸膜美白立竿见影,她一口气买了五瓶,一天到晚没事就爱折腾她那张脸,不过她这样七整八弄还的确有效果,脸上没有任何皱纹,年轻得很,看上去就跟三十多岁一样。 稍过片刻,老妈从洗手间出来,坐定后,开始不停地照镜子,然后把脸凑到我面前,异常紧张地问:“小烟,你快看看,我的脸上有没有起红斑?会不会过敏啊?那个面膜只能敷五到十分钟的,都是你,这么晚才回来,害我睡着了。” 我仔细打量她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没有,很白,很光滑,水嫩嫩的。妈,您的皮肤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也要学您做面膜。” 说罢,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她一下子就躲开了,嚷道:“别碰我的脸,你那手上多少细菌呀!”照了半天的镜子,老妈把脚靠在茶几上,开始小心翼翼地涂起指甲油。 我凑过去,笑嘻嘻地说:“妈,您这指甲油的颜色真好看,涂上去显得您的脚好白哦。” 老妈对我的奉承无动于衷,头也不抬地说:“别以为讨好我两句就不说你了,哼,我早跟你爸打了赌,知道肯定请不动那个罗大神探,你爸还不信,说这次肯定能来,怎么样,来了吗?他就是个祖宗,不,比祖宗还要祖宗,非得让人八台大轿抬……” “我们本来要来的。”我小声地接口道。 “本来本来!你哪一次请得动他?”老妈生气了,把指甲油扔到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他很忙,人家是神探,可他再忙也应该抽空过来见见我和你爸吧。他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什么意思啊?压根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还总是护着他,把手机都关了,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低下头不说话,暗自后悔不该那么冲动跑去见段正扬和佟秀丽,不然……还有那一堆礼物,花了罗天不少钱呢。不过礼物被佟秀丽拿走的事我没敢对老妈说,说了她也不会相信的,还以为我护着罗天。 见我耷拉着脑袋,老妈把语气放柔了,“小烟,妈妈说你也是为了你好,跟一个破警察能有什么出息?又没钱又危险,那些罪犯全都是亡命之徒,有的还会绑架警察的女朋友,一不小心就把命搭进去了,我每天看新闻,总是提心吊胆,就怕你出事,你爸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你跟警察交往。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反对你自由恋爱,可你不能马大哈呀,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吗?他都没有诚心跟你交朋友,要不怎么叫了那么多次都不来呢……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不图他有钱也要图他对你好啊,妈妈是过来人,你现在管不住他,以后结婚了……” “妈——”见老妈越说越远,我赶紧打断她,坐过去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我还年轻,没想过抓紧结婚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罗天生气了,他没有不把您和我爸放在眼里,背后不知说了你们多少好话,这次千真万确真的要来,都已经到楼下了,是我的错……对了,妈,您还记得苏雪吗?” “哪个苏雪?你想转开我的话题是不是?” “没有啦。就是原来住咱家隔壁苏伯伯的女儿,她以前还抱过我的,您总夸她长得漂亮,还记得不?” “哎呀,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特别爱吹牛的苏伯伯啊!他总是穿件破棉袄,腰里别着一根长烟杆,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写着繁体字的信封,逢人说是台湾亲戚给他写的信……他们家那个苏雪真是漂亮啊,上门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可苏伯伯谁都瞧不上,说要把苏雪嫁到台湾当阔太太,背地里不知让多少人笑话呢。这都十几年了吧,你怎么突然提这个?你见到他们了?不是说他们投奔台湾亲戚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见到苏雪了,可惜她已经死了,苏伯伯早些年过世了。”我把苏雪的案子,以及见段正扬和佟秀丽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不过没有提苏雪给我打电话的事,以免老妈担心。 事情刚刚讲完,老妈的眼睛顿时瞪圆了,摸摸我的额头,“小烟,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要把那小鬼接到家里?他可是杀人犯的儿子啊!” “他是无辜的,他才七岁,什么都不懂,何况段正扬还不一定就是凶手。雷雷很可怜的,一下子没了爸爸妈妈,也没有其他亲人,佟秀丽对他又不好,怎么说他也是苏伯伯的外孙啊!” “哼,又不是我外孙!再说了,我们跟苏伯伯没有亲戚关系,就算是亲戚,碰到这种事谁不躲得远远的?他可怜,街上一大把没有家的老人、孩子,你全领回家好了,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 “我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 “这事儿没得商量,我不会答应的!”老妈打断我的话,站了起来,“你别一天到晚闲在家里没事干,赶紧出去找份工作,闲在家里把脑子都闲出毛病了,整天就是玩农场、玩斗地主,再这样我把电脑拆了。” 说完,她快步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探出头来,略带命令地说:“明天哪儿都别去,楼下的方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从英国回来的,是个博士,年纪稍微大了点,三十四岁,不过家里有钱,照片我看过,长得也可以,文质彬彬,约好明天下午两点半见面的,记住了,打扮得漂亮一点,要像个女孩儿样,别整天疯疯癫癫的,人家可是个海归啊!” 一听这话,我乐了:“海归不值钱了,现在流行的是‘经济适用男’。” 老妈愣了一愣,问道:“什么经济适用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迷失森林(一) “所谓经济适用男嘛!话说小姑娘们梦中都想找一匹白马,谁知道睁开眼发现满世界都是灰不溜秋的驴,悲痛欲绝后,只能从驴群中挑个身强力壮的,这样的驴就被命名为:经济适用男。” “那你放心好了,现在这个海归就是一白马,就算不是白马王子,也称得上白马王爷。” “妈,您上街打听打听,随便抓一个可能就是海归呢,不是美国来的就是英国来的。再说了我才二十岁呀,您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还给我找个那么老的,他要是再大几岁,我都可以管人家叫爸爸了。” “去去去!没正经!”老妈嗔怒道,“老点儿有什么关系?老点儿才会顾家,才会疼老婆,我要不急着给你找对象,你一门心思全钻那个破警察身上了,找个小白脸以后有你受的……” “罗天不是小白脸……”我嘀咕着。 “不是小白脸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您都没见过他,这样说太武断了。” “我不用见也知道他就是个小白脸!”砰的一声,老妈关上了门。看来,她对罗天的成见还不是一般的深,明天中午无论如何也要把罗天带回家来。 2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段正扬从看守所逃跑的事,他怎么会逃跑了?假如他不是凶手干嘛逃跑,到时候不是有理说不清吗? 想了半天,我决定给罗天打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抑或是线路出毛病了,因为从我认识罗天到现在,他从未关过机,他曾经说过,作为警察可能随时有任务,即使碰到非常要紧的事而不能使用手机,他也会把手机放在一边或抽屉里…… 当我确定他的确关机后,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丝不安感,罗天遇到什么事了? 胡思乱想许久,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我只好找别的事情做做,企图分散自己对罗天的担心。 启动电脑,打开google搜索《杨令公撞碑》。 罗天说案发现场有一幅《杨令公撞碑》的彩色图画,原以为是段雷画的,后来从佟秀丽处得知段雷是先天性色盲,自然就不是他画的,那么会是谁画的? 不一会儿,我搜索到相关资料,宋朝名将杨业遭奸臣陷害,兵败金沙滩,落得全军覆没,走投无路之下被迫撞向李陵碑自尽…… 看完后,我有些恍惚,在案发现场留下这样一幅画是什么意思? 我认认真真地读了几遍,“走投无路之下被迫撞向李陵碑自尽……” 读着读着,我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呼啦一下全涌到头顶,难道这幅画是苏雪留下来的? 她是自杀的? 霎时间,我激动得心脏狂跳,仿佛将跳出胸膛。 苏雪怎么可能自杀?不是说现场没有凶器吗?她如何做到砍断头颅后,再处理凶器? 不可能!不可能做到的! 好!假设她做到了,可是她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自杀?这不是让警察怀疑段正扬吗?难道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这样一来,段正扬如果罪名成立,岂不是判死刑? 或者……苏雪不是单纯的自杀,她最终的目的,而是要段正扬死? 可这是为什么呢?我揉着发疼的脑袋。如果她想跟段正扬一起死的话,她完全可以下毒,或者打开煤气,能死的方法多着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身首异处?再者,假如她试图杀害段正扬,为什么还要在现场留下一幅画暗示她是自杀的…… 假如这幅画真是苏雪留下的,那她的自杀就是处心积虑、计划许久的,因为她知道警察深入调查后,肯定发现段雷是色盲,从而对图画起疑。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自杀。 倘若真是这样,段正扬就不是凶手,可以无罪释放。那么苏雪到底想要段正扬死,还是不想他死? 不对!我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幅画根本不是苏雪留下来的,而是段正扬,苏雪也是他杀的,他想用图画误导警方,使自己脱罪。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否则我实在想不通苏雪怎么能够在杀死自己之后再处理凶器。 如果段正扬是凶手,他的“越狱”也很好解释了,大概担心自己的阴谋早晚被揭穿。 尽管我想不出他是如何逃出看守所的。 我再次拨打罗天的手机,依然关机。 心陡然空了,好像有一只手伸进胸膛里摘走了我的心脏似的。 这个夜晚,漫长而空寂,让我忐忑不安。 3 天刚蒙蒙亮,我迫不及待地出门,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公安局。 值班的张叔叔说罗天自昨天下午之后就没有回来,还说昨晚大家都在找他,但他一直关机。 张叔叔困惑地说道:“你也找不到罗队吗?奇怪,上哪儿了?他是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不会一声不吭不见了,也许遇到什么事吧?” 听到这里,我差点哭了,连“再见”都没跟张叔叔说,怕自己忍不住在他面前落泪,心急火燎地赶到罗天的住处。 我知道这是徒劳的,局里的人找不到罗天,肯定早已来过。 但我仍然使劲地拍着门,喊罗天的名字,不停地喊着。 喊到最后,把邻居的狗吵醒了,疯狂地吠叫起来,再后来把狗主人也惊动了,扯着嗓子骂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在骂他的狗,还是骂我。 我不敢再喊了,顺着铁门蹲了下去,眼泪再也无法抑制住,把头埋进膝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罗天,你到底在哪儿? 正如张叔叔所言,罗天是一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不会一声不吭不见了,他一定遇到什么事。 遇到什么事呢?我愈加心惊胆战,凡是认识的朋友我逐个打了电话,可是谁也没有见到罗天,他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罗天的同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刘扬在电话里安慰我,表示罗天不会有事的,让我不要着急,他们会尽快找到他。 我疲惫地坐在地上,蜷缩在门口,脑海里一片混乱,无助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着我。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也不记得拨了多少次罗天的电话,“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还是这个声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与茫然感包围着我。 天已经大亮了,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蜷缩在闷热的楼道。 渐渐的,耳边响起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音乐声,播放的是吕方的《朋友别哭》—— 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你的哭,我也有感触…… 这充满磁性、略带伤感的歌声里,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依稀中,我看见罗天,原来,他不曾消失、不曾远去,就站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像以前那样,捏了捏我的鼻子,轻轻擦去挂在我脸上的泪珠…… 直到有人把我推醒,我才发现那只是南柯一梦。 睁开眼看到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奶奶,她俯身轻轻推我,“小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 茫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天气太热了,要不要到我家喝杯水?” “呃,不用了,谢谢您!”我有些狼狈地站起身。 “别睡在这里,很容易中暑的。”说完,老奶奶转身上楼,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腿脚不方便,只见她左手挽着一只装满生活用品的篮子,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每上一步台阶都如此费力,看着像要摔下来的样子。 我赶紧跑过去搀住她,接过篮子,问她住几楼。 当她回答住在八楼时,我惊讶得张大嘴巴,“八楼?您的孩子呢?怎么您还要下楼买东西呀?” 老奶奶微微笑开了,一边艰难地上楼,一边很平静地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也不想躺在床上让他们伺候,我老了,帮不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下来买买东西,趁着现在还能走,要是再不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真的散了,当是锻炼身体吧……” 说着,老奶奶停下脚步,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脸上全是汗水,衣服也被汗湿了,完全超出了她所说的“活动活动”。她的表情却是那么平静、坚定,清晨的阳光在这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折射出亮丽的色彩,她年轻时,一定非常漂亮吧。 我心里涌出一丝感动,她应该有八十多岁了,拄着拐杖,每天这样跑上跑下,八楼啊…… 想象得到她的子女并不孝顺,否则怎么舍得让她这么大年纪每天跑上跑下?如何不知道她那步履蹒跚的脚下有着多么大的毅力和忍耐?而她却处处为子女着想,不让成为他们的负担,无怨无悔地自我安慰着。 霎时间,我不再担心罗天的突然消失了,也许他有秘密任务呢?对啊,我不能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吉人自有天相,老奶奶是这样,罗天也是这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迷失森林(二) “秘密任务?” “对呀,你知道吗?”下楼时,我给刘扬打了电话。 “呃,这个,”刘扬像在犹豫,含含糊糊地说,“既然是秘密任务,那肯定就是……秘密了。” 当我问到这个任务是不是跟段正扬的逃跑有关系时,他回答得更加含糊了,大概不方便对我说吧。我只好挂掉电话,赶去实验小学,段正扬逃跑后,必定想办法见见他儿子。 班主任表示段雷今天没来上课,她显然不知道段雷的父母出事了,一个劲儿责怪他们为什么不给段雷请假,还说段雷这段时间不认真听课,总是走神,本来成绩就不好,这次的模拟考试还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照这样下去,肯定留级,还说准备抽个时间家访等等。 那语气仿佛我就是段雷的妈妈,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一般。 实在没工夫听她喋喋不休,我赶紧找了借口溜走,然后找到佟秀丽的儿子强强,他也说没见到段雷,再问了问,才晓得昨晚我和罗天离开佟秀丽家不久后,段雷把强强一套新的变形金刚拆了个面目全非,结果被佟秀丽狠揍一顿,哭着跑出门,一直到现在不见踪影。 来到飞翔广告公司找到佟秀丽,问到她为什么不找段雷时,她眼睛瞪得比牛还大,用她那尖锐刺耳的嗓音嚷道:“我找了呀,找了一晚上呢,没找到有什么办法?我白天还要上班的……只不过说了他两句,没想到他脾气那么大,你不知道,那套变形金刚是我欠儿子儿童节的礼物,昨天上午才买的,晚上就被那小王八蛋给毁了,你说气不气人?”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刚才在学校,我分明听强强说佟秀丽狠狠揍了段雷,现在到了这里,却变成“只不过说了他两句”。我懒得揭穿她的谎言,也知道她昨晚肯定没找过段雷,她本来就把段雷当成累赘,这下正好甩掉了,铁定巴不得不再回来。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无情,段雷这么小的孩子,难道她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出意外吗? 于是,我决定把段正扬逃跑的事告诉她,“段正扬从看守所逃跑了,他肯定来找你要儿子的。” 佟秀丽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惊呼一声,用手捂住嘴。 这个消息显然把她吓倒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离开学校,我来到段正扬的家,段雷没有其他亲人,在佟秀丽那儿受了委屈,理所当然应该回家。 可是按门铃按到手痛,也没人开门,看来他不在。 游乐场、儿童乐园、动物园、海洋馆……跑遍s市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可能去的地方,一直找到晚上十点钟,还是一无所获。 他跟罗天一样,一夜之间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无影无踪。 坐在酒吧的角落,我喊了一打啤酒,一杯一杯地喝着,从未如此疲惫无助,段雷或许被他父亲段正扬带走了,可是罗天呢?他被谁带走了? 昏暗的世界里,蓝灰色调的灯光,掩饰了我的颓废,也掩饰了我的焦虑与茫然无助。 酒吧的圆形舞台上,年轻的歌手正在深情并茂地演唱着杨坤的《那一天》,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不是看到他正在唱着,观众们还以为放着原声呢。 不会是对口型吧?我醉醺醺地想。 透过玻璃,我凝视着窗外的黑夜,时间一分一秒地 悄然走过。 在迷幻的歌声里,光怪陆离的都市夜空杂乱无章。 这是浮华闪耀的表面,这是我们的时代。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着,掏出来看,是老妈打来的,她今天给我拨了很多电话,我没接,她就给我发信息,说我不听话,成心跟她作对,要是再不接电话,回家后一定剥我的皮。 过量的酒精使得我头脑发热,我按下接听键,劈头盖脑地冲着老妈发脾气:“罗天不见了,雷雷也不见了,这下您开心了吧?您不要再烦我了,我的事不要您管!” 挂掉电话后,我趴在桌上不停地哭着,哭着。 男歌手还在唱着:“那一天,那一天我丢掉了你,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沧桑沙哑的歌声触及我心里最柔软的部位,痛得让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看见罗天,他正微笑着向我走来,周身笼罩着一片七彩灯光,恍如梦境。 真的是罗天吗?我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罗天,罗天……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岂料刚跨出一步,就一头栽倒下去,醉得不省人事。 5 痛,头痛欲裂,还伴着身体各部位出现的阵阵刺痛,好像有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我。 到底是什么?我的眼皮动了动,还未睁开眼,又一个东西砸在我的胳膊,彻底把我砸醒了,耳边响起不知名东西发出的“吱吱”声。 我动了动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树叶,刺眼的阳光被分割成无数块碎片,闪着鱼鳞般的光芒。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做梦吗? 当我的脑子里出现“做梦”这个词时,再次被砸了一下,这次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左脸,疼痛使我真的愤怒了,可是侧过头时,却让我完完全全惊呆了,嘴巴也在一瞬间张成o型。 我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不明物体。 它跟我打了个照面后,发出“吱吱”的声音,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是它拿东西砸我? 当我意识到那是一只猴子的时候,我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想要逃开,没想到一翻身落了个空,我尖叫着往下坠落,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往下掉落时,我的手到处乱抓,结果划出一道口子,血迹斑斑。 我一边皱着眉**,一边抬头向上看,这才发现自己从一棵树上掉下来,幸好不高,要不然就摔死了。 不对啊!为什么我睡在树上?这里是哪里? 纳闷之际,一个粗鲁的男声传进我的耳朵:“喂,那边是不是有人?” 我的脑子一热,来不及细想,撒腿就跑,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树…… 我靠!做梦嘛!怎么梦到森林了? 那个男声再次响起:“真的有人!快追!别跑!你站住!” 快追?显然对方不止一个人。我吓得够戗,拼命奔跑,一边连连祈祷着:老天爷,您发发慈悲吧,赶紧让我醒过来呀!这个梦不好玩! 他们越来越近了,我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以及他们凶神恶煞的喊声。 就在回头的刹那,顿觉左脚踝一紧,整个人向后仰去,容不得我半分思考的空间,就被头朝下吊在半空中,我凄厉地尖叫着:“啊!救命啊!” 这个梦惊险逼真得让我质疑,我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我看见了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子。 其中一个穿蓝色衣服的男人看到我这副模样,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地说:“小样儿!你再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 头朝下被吊着让我血液倒流,有些窒息,脸和眼睛涨得发疼,尤其眼睛,充血得眼珠子似要爆出眼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救救我,我再也不跑了,放我下来,求求你们救救我……” 一个穿蓝衣服的男人问:“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语气严肃得像在对待犯人。 闻言我哭得更大声了:“我不知道啊,这不是在做梦吗?求求你们放我下来,我快要死了,呜呜……” 他们无动于衷地站着,任由我哭泣哀求。 直至那个小孩子说了一句:“你们把她放下来吧,我好像认识她。”他们才把我放了下来,砰的一声,头撞在地上,撞得我眼冒金花。 穿蓝衣服的男人问道:“她是谁?” 小孩子说:“我、我不知道。” 穿蓝衣服的男人怒了:“不知道你叫我们把她放下来?信不信我揍你……” 小孩子委屈地道:“我好像认识她,但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啊!” 说话间,我挣扎着坐起来,解开套在脚上的绳索,一边揉揉脑袋,一边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搞什么?他们是什么人?这是做梦吧? 当我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孩子的脸上时,忍不住失声叫道:“雷雷?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在找你!” 真的是段雷!可是他怎么也在这里? 段雷眨巴着眼睛,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我有些茫然,喃声道:“醒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话音未落,黑衣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小姐,这不是做梦,清醒一点吧!” 顺着声音,我打量着他的全身上下,肤色黝黑,约三十五岁左右。这么热的大夏天,他居然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而且还打了领带。如果不是身体有问题,那肯定是精神存在问题,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不过他的西装看起来很脏,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脸色憔悴,一副熬了几个通宵的疲惫模样,嘴唇干得发白。后来才知道他叫顾峰,职业不明,因为每次问起他的时候,他要么沉默不语,要么转开话题,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哼,我倒希望这是做梦。”蓝衣男人有些自嘲地接过话。他叫周宇,三十二岁,他的态度没有顾峰那么严肃,穿着休闲,蓝色t恤和牛仔裤。不过有一点跟顾峰一样,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段雷也是如此。 周宇的话让我脊背阵阵发凉,因为我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头开始晕了,像是突发性缺氧似的,我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你、你们……” “没错,我们全都一样,醒来后就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一定把他撕烂,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周宇咬牙切齿地说着,握紧拳头,对着身旁一棵树猛击过去。 “那……那我们不能出去吗?离开这里……” 周宇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我,根本出不去。 为什么出不去?我哆嗦一下,惊恐地四处张望。 周宇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气淡然:“没用的,我们试过无数次,不管怎么走,始终回到原地。”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是什么地方?” 无人应答,空气似乎也停滞了片刻。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转头看顾峰,他一直没说话,专心致志地检查把我吊起来的绳子,一脸的汗水,却始终没有脱掉那件厚厚的西装,甚至领带也不松开,真是个怪人。 我再次看向段雷,他正歪着脑袋盯着我。我对他微微一笑,刚准备问他那晚从佟秀丽家跑出后遇到什么事,他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去过佟阿姨家,跟一个叔叔一起去的,对不对?” 段雷的话让我一瞬间想到罗天的莫名失踪,心头一凛,他会不会也被带到这里了?随即我便否定了这种猜测,如果罗天真的在,段雷肯定会说“那个叔叔也在这里”。 抑或是他还没有醒,就睡在森林里某个隐蔽的地方。再或者,他已经醒了,只是他们还没有碰到他……种种可能性似乎都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我激动得站起身,凝神倾听,用心感觉他。 片刻后,我终于遏止不住地大喊着:“罗天——罗天——” 周宇纳闷着:“喂,你在叫谁?” 我没空搭理他,仍然大声喊着罗天的名字,心急如焚使得我拔腿就跑,想要顺着我感觉的地方寻找,我固执地相信罗天就在附近。 岂知跑出两步就被周宇揪住了,他用力一拉,把我摔个四脚朝天。没等我挣扎,他牢牢地扣住我的两只胳膊,将膝盖跪在我的肚子上,痛得我大叫:“你干什么?流氓,放开我!好痛啊!” “痛就对了!”他丝毫也不放松,恶狠狠地问,“你到底在叫谁?”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神经病!”我痛得火冒三丈,大骂起来。 “不说是吧?”他膝盖一用力,我立马痛得胃抽筋。 “说!是不是你们把我们抓进来的?你的同伙在哪里?” 我痛苦地**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快死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迷失森林(三) “住手,这个机关是新的。” 顾峰一开口,周宇把膝盖从我身上移开了,但还是扣住我的胳膊,问道:“什么新的?” “你先放开她吧,跟她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跟她没关系?你刚刚没听见她在喊什么罗天吗?那肯定是她的同伙!” “跟她没关系。”顾峰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上前拉开周宇的手,“你看,这条绳子是新的,显然这个机关设了没多久,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被困的几个,这里还有其他人,也许……”顾峰顿了顿,“那才是抓我们进来的人,但也有可能……” 不等顾峰说完,周宇就跳了起来,“肯定是那个罗天!” 说着,他又要上来抓我,被顾峰拦住了,“都说了跟她没关系,如果真的是她就不会踩到机关了,更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呼唤同伙。” 周宇看看我,又看看顾峰,“可是……”他仍然对我心存戒备。 顾峰说:“先回去吧。”然后将我拉了起来,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感激地朝他笑笑:“谢谢你,我叫古小烟。” 对他的印象在短短几秒钟改变了,也不觉得他穿西装怎样别扭了。我把刚才为什么突然大喊罗天的原因告诉他,并请他允许我在附近找找,不征得他们的同意,回头又让人误会了。 他想了想,说陪我一起去,一来怕我迷路,二来怕我再次踩到机关。周宇因为对我的戒备尚未消除,不愿跟我们一起,带着段雷走了。 行行复行行,毒辣的太阳火球般地烘烤大地。 尽管头顶有大片的树叶遮挡,仍然闷热难当。不一会儿,我已经汗流浃背,顾峰也是,本来黝黑的皮肤经太阳一晒黑得发亮。他不时捡起地上的枯枝摆成一个箭头作为标记,还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 我压住内心的好奇,尽量不想他为什么不脱掉西装,可是我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跳出一些问号——他会不会因为手臂上、身上全是伤疤,所以才穿得如此密不透风?如果真的这样,也用不着穿西装啊,他里面的长袖衬衫不是一样可以遮住伤疤么?打着领带又是什么意思? “不要去抓那些树枝,有时候会抓到蛇的。” 顾峰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松掉抓在手里的树枝,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旁,尽量不让身体碰到那些错综复杂的树枝。我问他:“你觉得……是什么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把我们抓到这里?” “不知道。”他目不斜视地说,语气有些生硬。 “你也是醒来后就在这里吗?” “对。” “一共几个人?就你们三个吗?” “八个,加上你,现在九个。”顾峰转头看看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有些飘忽,“也许,人数还会增加。” 天啊!我是第九个?而且还有可能会增加? 我的心里顿时掠过一阵惊悸,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只有小说里、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幕后者——姑且称为幕后者吧——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个森林?目的何在?一滴汗水沿着鼻翼往下淌,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你跟那个小鬼认识?”顾峰突然问。 “你是说雷雷吗?其实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因为被困的几个人谁也不认识谁。” “你跟穿蓝衣服的那个男人也不认识吗?”我有些诧然。 “周宇?到这里才认识的。” “哦。你刚才说设机关的人就是抓我们的人,会不会是猎人设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在机关处放上求救信号,不是就可以得救吗?” “得救?”顾峰冷笑道,“你要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不会以为还有猎人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呢?” 顾峰不再答话,蹲下身捡起枯枝摆了一个箭头的标记。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问到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全都沉默? 难不成我们穿越到侏罗纪时期的恐龙森林了? 7 在这片迷宫似的森林里穿梭着,我只觉得口干舌躁,全身又酸又痛,尤其脑袋,痛得像要爆裂。我弯下腰,一手捶着大腿,一手撑着额头,问顾峰现在几点。 顾峰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我一番,才说:“在这里,只能从太阳的位置推算时间。”说罢,他抬头看了看,“现在大概下午三点多吧,怎么,你走不动了?” 我琢磨着他的话,猛然回过神摸摸自己的口袋,上上下下摸了透底,发现除了这身体、这套衣服,早已一无所有,钱包、手机等等全都不见了,我惊愕不已地看着顾峰,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耸耸肩,皱着眉说:“怎么?你不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什么都没有了吧?” 我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有些绝望地蹲下身,又饿又渴,喉咙里干得冒烟。如果一开始我还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那么现在,我千真万确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了。我强忍住眼泪,低声问他:“真的出不去吗?森林肯定有入口,否则别人怎么把我们弄进来?” “是啊。”顾峰叹了一口气,“可是找不到那个入口,真的找不到,我们可能在这片森林的正中间,或者是最里面,离入口处很远很远……” “再远也应该有办法找到出路的!不然那些人把我们弄进来以后,他们怎么出去?” “那些人?”顾峰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份疑问和戒备。 “呃。”我立刻读懂他的意思,他像周宇一样误会我了,我可不想再挨打,赶紧解释道:“把我们这么多人弄进来,应该不止一个人干的吧?” 顾峰默不吭声,收回他的目光,陷入沉思。 我舔了舔嘴唇,感觉舌头都是滚烫的。 如果此刻能有一杯可口可乐,再加一对香辣鸡翅、一个巨无霸汉堡,那该多好啊! 这么一想,愈发饥渴了,我摸了摸肚子,问他:“你们被困几天了?吃什么?晚上睡在哪里?” 而他答非所问:“你男朋友应该不在这里,别找了,太阳一旦下山,这里就会马上黑下来,你想象不到晚上的森林有多么可怕。”说完,他准备按来时的路往回走。 “可我感觉他就在森林里,他一定……” “感觉?”顾峰冷笑着打断我的话,不再开口了。 在迷宫里继续穿梭着,我深深感到力不从心,饥渴使得我两腿发软、头晕目眩,皮肤火辣辣地痛着,这里的阳光似乎比外面烈很多、毒很多。 无奈顾峰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一言不发地埋头赶路。 就在我累得快趴下时,顾峰突然停了下来,问我会不会爬树。 爬树?我全身一软,整个人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看着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来的力气爬树?况且我也不会爬。 “那你在这等着。”说完,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两手搓了搓,就朝身旁一棵树上爬去。 我有些晕眩地看着他,他爬到树上干什么? 顾峰显然不善于爬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爬到一半,有好几次像要掉下来的样子,穿着一套西装爬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还有滑稽。 我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暗自想着,我为什么在这里?谁把我抓来的? 我记得昨晚……应该是昨晚吧……我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后来好像看见罗天,再后来就醉得不省人事,之后的事情不记得了,脑海里一片空白,醒来后就在这片森林里。现在想想,当时看见罗天应该源于对他的突然消失过于担心与焦虑,再加上酒醉出现的幻觉吧。 罗天,你到底在哪里啊?我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顾峰喊道:“喂,古……你叫古什么?” 我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古小烟。”因为树太高,我看不见顾峰,只看见大片的枝叶在晃动。 “喏,接着。” “什么?”我刚说完,就见一个东西从树上飞下来,砸在我身旁不远处。我转头看去,顿觉眼前一亮,居然是个乒乓球般大小的果子,有点像没有成熟的李子,但是果皮看起来比较粗糙,也比较厚。 野果应该都是这样吧? 我欣喜若狂地扑过去捡起果子,连连吞着唾液,仰头问:“这是给我吃的吗?” 顾峰没答话,继续扔着果子下来,我赶紧将它们捡起来,用衣服兜住,数了数,一共十八个。 从树上下来后,顾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喏,这些……这些就是我们的晚餐了。”他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上还夹着一片树叶。 我傻傻地笑了笑,心想,虽然果子小了点,但一人九个,勉强可以凑合。我掏了一个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擦,问他:“这是什么果子啊?我以前从未见过。” 说话间,我吞了一口唾液,喉咙里更加滚烫了。 顾峰拍拍衣服,站起身说道:“不知名的野果。走吧,回去把果子分给大家。” “这里是九个人的?”我一下子瞪大眼睛,实在难以置信。 “你以为呢?” 随着顾峰这番话,我的心情霎时跌入谷底,一人两个,塞牙缝都不够啊! 顾峰似乎看懂我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我刚刚数了一下,上面还有十七个,也就是说,明天早上吃完以后,接下来我们连果子都没得吃了。” “没有其它的果树吗?” “暂时只找到这一棵,不知他们五个人有没有找到吃的,不过够戗了。”他看了一眼我衣兜里的果子,舔舔干得起泡的嘴唇,说道,“实在想吃的话,你就先吃一个吧,留一个跟大家一起吃,不然呆会儿你看见别人吃很难受的。” 尽管此时又饿又渴,我生平也没有如此饥渴过,但无法将果子送进嘴里。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它,任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家,想念老妈的唠叨,想念老爸在我面前埋怨老妈太会败家,想念罗天……强烈的想念在体内肆虐地膨胀,我终于哭出了声音。 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一个失踪者 1 兜着十八个果子,我失魂落魄地走在顾峰身后,弱小的心不停地往下沉,两条腿犹如灌满无数的铅。 大哭一场反倒冷静许多了,明白哭泣是徒劳无功的,被困在森林里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值得欣慰的是,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九个人,幕后者并不是将我一个人丢弃在这里,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走出去! “那个古……你叫古什么?古小菲是吗?” “哎,我叫古小烟。”我白了顾峰一眼,懒得说他。 “你的生活怎么样?”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说,你在生活中有不如意的地方吗?比如跟男朋友的关系、父母的关系,还有朋友、工作等等……嗳,你有工作吗?还是在读书?” 我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满脑子都是幕后者为何把我们九个素不相识的人抓到这里。 不可能没有共同点,不可能没有原因呀! 见我没有答话,顾峰挠了挠鼻子,问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你有过轻生的念头吗?就是自杀的念头,有过吗?” 我有些恼火,没好气地说:“没有!我为什么要有自杀的念头?” 顾峰锁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道:“那就奇怪了,奇怪,真的很奇怪。”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奇怪”,搞得我云里雾里,一肚子疑惑。 太阳快要下山时,顾峰把我带到他们的根据地——一间破旧得随时要散架的小屋。 远远地,就听见段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许动!举起手来!嗒嗒嗒嗒嗒!” 小屋的四周是密不透风的树木,很难想象这里怎么会有一间小屋。 我诧异地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他淡淡地说:“我醒来后就在这里。”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屋。 刚进到屋里,段雷奔到顾峰跟前,大声道:“顾峰,果子呢?” 顾峰一把将他推开了,不高兴地说:“去去去!没礼貌的小屁孩!”然后走到周宇身边蹲下,问道:“还没点着?” “折腾一个多小时,手都起泡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 “我来试试,天快黑了。”顾峰捡起周宇丢掉的两块石头,用力地相互摩擦起来,下面是一堆枯叶。 这是在做什么?我困惑地看着他们,陡然明白了,惊讶地问:“这个……磨石点火?” “对啊,你自己不会看吗?”周宇毫不客气地顶撞我一句,一边用嘴吹吹手掌,一边抱怨道,“干吗什么事都是男人做?老子下辈子一定做女人!”他斜着眼看我,“果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呃,在我这里。”我赶紧将兜里的果子拿出来,分给周宇和段雷每人两个。刚刚分完,周宇立即叫起来:“怎么只有两个?中午每个人还能吃四个的。” “顾峰说树上只剩下十七个了,所以……”我支吾地解释道。 “只有十七个了?”周宇看向顾峰,见顾峰点头后,便不再说什么,接过果子大口地吃起来,嘴里嘟哝着,“再这样下去,老子要死在这里了,现在又多了一人,妈的!”说着,抬头瞪着我,眼里满是敌意。 我低下头不敢吱声,好像真的自己犯错一般,委屈得眼眶发热。 顾峰咂了一下嘴,说道:“就算没有她,晚上也只能吃两个。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周宇耸了耸肩:“谁知道。”随即紧张兮兮地问,“顾峰,他们该不会找到出路不告诉咱们吧?” 顾峰微微一愣,但什么也没说,苦笑地继续磨打石头。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 “他们能出去,我们肯定也能出去,顺着他们留下的标记就可以了。” “有道理。”很快地,周宇就把果子吃得干干净净,连核都吃掉了,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说:“太他妈的饿了,跟没吃一样。顾峰,森林里有动物吧?要不咱们抓只野兔或者抓条蛇来吃?” “野兔可以,蛇我可不敢乱吃,万一有毒怎么办?我最怕的就是蛇,那玩意儿长得太吓人了。不过也奇怪,怎么没看到任何动物?” “说不定白天太热,它们全都躲起来,要不等天黑以后出去抓?”说着,周宇凑到顾峰耳边,不知说了啥,两个男人贼贼地笑了起来。 段雷坐过来我身边,歪着脑袋问我:“你怎么不吃呀?你不饿吗?” 这孩子的脸脏得像花猫,但还是挺有活力的,没有烦恼似的。 我朝他笑笑,将果子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就吐出来,叫道:“怎么这么难吃啊?” 见状,段雷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很苦吧?我第一次也是这样。”说着,他捡起被我扔掉的果子,递给我,“你多吃几口就不苦了。” 我痛苦地皱着眉,“我不吃了,给你吃吧。” 段雷要把果子往嘴里塞,就被顾峰抢走了,又把果子扔给我,“这是分给你的,你必须要吃。” “为什么?我自愿让给他吃也不行?” “当然行,但你如果不想饿死在这里,那就吃掉。”说完,顾峰走过去,继续磨擦石头,“这个森林连水源都找不到,如果不靠果子解渴,很快就会脱水而死。” 周宇道:“是她自己不想吃,你管她干吗?喂,你要是不吃,另一个给我吃吧。真矫情,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 我思索着顾峰的话,他说的有道理,我必须吃掉这两个果子,不然的话,这么热的天,我必定饥渴而死。想到这里,我囫囵吞枣地把果子吃得精光,顿觉胃里有些难受,虽然喉咙不再那么干,却更加饿了。 “现在不苦了吧?”段雷一眼不眨地望着我。 “不苦了。”我摸摸他的头,不明白幕后者为什么把他抓进来,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为什么这么残忍? 恍惚间,段雷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张破报纸,问我会不会折飞机。 看着他那双天真无邪的眸子,我心里一阵绞痛,问道:“你想家吗?” “不想。”他回答得很是干脆,“在这里多好呀,可以不用读书。” 我有些愕然,接过报纸,苦笑了一下。 周宇捡起一块小石子朝段雷扔来,“没出息的东西,长大一定是流氓,你现在混日子,小心将来日子混了你。” 段雷立刻还击道:“你才是流氓!你们全家都是流氓!” “小王八蛋!信不信老子一拳揍死你!” “小古救我!”段雷一闪身躲在我身后。 我不禁哑然,他居然叫我“小古”,真不知苏雪两口子平日怎么宠这个小霸王的。 地上的报纸破烂不堪,而且有些年头了,上面散发出一股霉味,折飞机还真是费劲。 折着折着,我的眼睛猛一下瞪大了,因为我看到这样一则新闻: 近年来,每年发现的森林自杀者多达数十人,失业者、失恋者、生活不如意者,炒股失败者等等。专家分析,现代人的情感基础越来越薄弱,一旦遇到挫折、冲击,就容易产生极端情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一个失踪者 (一) 我只觉得心跳加速,森林自杀者? 我一把将段雷从身后拉了出来,急切地问:“这是在哪儿找到的报纸?还有吗?” 眨眼间,段雷抱了一堆破报纸过来,几乎每张报纸上都有类似的新闻,看得我心惊肉跳,其中有一则标题醒目: 天蝎森林真的是自杀森林吗? 茂密阴森而且神秘的天蝎森林,每年吸引着一批特殊的游客,有些游客甚至不辞千里赶往这个森林,并在里面自杀,至今仍是不解之迷……2005年10月18日,该森林再次发现一对年轻男女的尸首,经法医鉴定属自杀…… 霎时间,我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响,难道…… 2 “没错,这里就是天蝎森林。”周宇脱掉上衣,捡起几张报纸折叠成扇子,嘴里直喊着又闷热又有蚊子,转头问顾峰:“你难道不热吗,穿那么厚。” “心静自然凉。”顾峰回答。 “拉倒吧,这种时候谁还静得下来?” 眼看太阳即将下山了,屋里越来越暗,蚊子在耳边开始嗡嗡直响。 闷热难当,可我却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全是“自杀森林”这四个字,为什么这是自杀森林?我失神地看着顾峰,“我们这是在哪里?” “不说了这是天蝎森林吗?是个著名的自杀森林。”周宇抢先答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是s市吗?你们是不是s市人?以前有没有听说过自杀森林?” “报纸不是写了吗?这是瑞昌市。话说回来,瑞昌市有自杀森林我还没听说过,一开始老子还以为到了日本呢。”周宇自嘲地说,“日本的自杀森林,那叫一个多。” 看着顾峰,他也没听说过。 “快,周宇,拿叶子来,有火花了。” 很快地,那堆枯叶被点燃了,周宇跑到角落抱了一些枯枝架上去,再次自嘲地说:“夏天坐在火堆边烤火,真是史无前例啊!” 有了火堆后,耳边没有蚊子叫了,可是却热得我拼命往后退。 顾峰拿起自己的果子,边吃边说道:“没办法啊,森林里一到晚上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点燃火堆以后,最起码一些动物不敢靠近,蚊子也不再那么多了。这里的蚊子也是有毒的,比外面的不知道厉害多少倍……奇怪,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周宇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峰,舔舔嘴唇,说:“要不咱们一人多吃一个果子吧,给他们留五个,就说只有这么多……” 顾峰白了他一眼,“如果别人只给你留一个呢?” 正说着,屋外传来脚步声,只见两男两女神色慌张地跑进小屋,为首的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往地上一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鬼!有鬼,有鬼……” “鬼你妈个头!”另一个“男子”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假小子,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居然剃了平头,一副男人的打扮,“都是这小白脸,太讨厌了,下回我坚决不跟他一组!” “谁稀罕跟你一组?男人婆!”白衣男子嚷道。 “男人婆也强过你这个小白脸,我就没见过这么胆小的男人,连女人都不如!” 再看旁边两个女人,她们全都面无血色,想必刚才看到非常可怕的东西。 难道真的见鬼了?自杀森林里的冤魂们? 白衣男子立即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谁胆小了?有本事咱们再回去看!” 假小子不甘示弱地说:“回去就回去,谁不敢去谁是王八蛋!” 眼看两人越吵越凶,顾峰忍无可忍地怒道:“吵什么吵!没完没了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一言我一句,他们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他们五人一组,下午出去找食物时,不知怎的走丢了一个,直到天黑了也没有找到人,于是他们决定返回小屋从长计议,岂知回来的路上撞见一个“白影”,把众人吓得落荒而逃…… 假小子接着说道:“明明是一个人被吊在树上,他们非说是个鬼,还不让我过去看,我怀疑是失散的王海成,现在怎么办?”说完后,她焦急地看着顾峰,等待他拿主意。 我听得大气也不敢出,“白影”、“冤魂”在脑海里晃来晃去。 沉默了片刻,顾峰站起身,“走,去看看,女人和孩子留下。” 周宇咕咕哝哝地抱怨着:“凭什么呀?到哪儿都是女人和孩子重要,男人不是人吗?” 白衣男子极不情愿地站起身,看得出他非常害怕。 他们刚走,段雷就异常兴奋地跑到几个女人跟前问道:“真的是鬼吗?长什么样的?是不是这样?”说罢,他两眼上翻,吐出舌头,做吊死鬼状。 见没人搭理,他扯着其中一个女人的衣服说:“柳晶晶,你快告诉我,那个鬼长什么样?” 柳晶晶用力甩开段雷的手,生气得很:“一边去,烦着呢!连阿姨都不会叫,真不知你妈妈怎么教你!” 我赶紧将段雷拉过来,小声说:“别闹,雷雷。” 岂知他一下子把我推开了,极不礼貌地说:“我在问她们,又不是问你!” 这孩子!囧得我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候,她们似乎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语气淡然地问:“你新来的?” 新来的?我皱了皱眉,这个词让人多少有些别扭。我略微尴尬地点点头道:“呃,我叫古小烟。” 说着,拿出六个果子分给她们。 吃果子的时候,她们各自作了自我介绍,不过态度比较淡漠。 柳晶晶在她们当中年龄最大,看起来有三十四、五岁,但她说只有二十五岁。超短的卷发由于没有打理早已变成一个鸡窝,皮肤较白,长着一双狐狸眼,穿着大红色的无袖衬衫和黑色的短裙。 张凝最年轻,二十三岁,尽管全身脏兮兮的,白裙子变成花裙子,但还是非常漂亮,气质高雅,尤其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她的睫毛又长又密,看起来跟洋娃娃似的,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有点乱。跟张凝一比较,柳晶晶扬言自己只有二十五岁,简直是扯淡! 假小子有着一个跟她的外形和性格完全不符的名字——林娇儿。据说,她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当她还在老妈肚子里的时候,她老爸一直希望是个男孩子,给她取了个霸气十足的名字:林霸天!等到她出生以后,虽然是个女孩子,还是用“林霸天”,结果造就一个小霸王,无法无天。林爸爸无奈之下给女儿改了一个娇滴滴的名字:林娇儿,希望女儿从此能变成一个淑女,岂料女儿性格已定,彻底成为一个假小子……此时,她穿着一件短袖的迷彩t恤,藏青色布裤,脚上一双男式的大头靴,因为她长得不难看,所以这身打扮倒显得英气十足。 张凝脱掉高跟鞋,一边揉着脚一边问:“不会真的是王海成吧?他会不会已经……” “不知道。”柳晶晶淡淡地回应一声,然后咬破自己的衣角,撕下一小块,铺在石头上。她把剩余的一个果子咬破放在布上,再用石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砸碎。 张凝困惑地问:“你在做什么?” 柳晶晶笑而不言,很快地将果子砸成烂泥,最后她竟然把那些粘糊糊的东西往脸上抹,边抹边说:“我已经两天没用护肤品了,皮肤又干又烫,我可不想变成丑八怪啊!” “女人哪!”林娇儿无奈地摇摇头。 “你不是女人吗?”柳晶晶立即反问道,随即吃吃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像你这样的……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像我这样的?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是同性恋?” “那个,用果子做面膜,有用吗?”张凝见林娇儿脸色不悦,赶紧打起圆场鼓。 “谁知道呢,天然护肤品吧,总比没有好,你也可以试试啊!” “不要,吃都不够呢,而且看起来脏兮兮的,好恶心!”张凝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圈住膝盖,幽幽地说:“你们觉得我们能出去吗?每天吃几个果子,而且没有水喝……我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这种罪,我好害怕,好想家……”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沾着泪水的长睫毛扑闪着晶莹的光。 “谁不想家呀?有用吗?就当作自杀森林探险好了。”林娇儿说。 “我才不喜欢这样的探险!”张凝委屈十足地说,“没有空调,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浴缸,连上个厕所都是在门口的树后面解决,我受够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也会疯掉。”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还念叨空调、浴缸呢,大家能安然无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林娇儿鄙夷地瞥了张凝一眼,慢悠悠地道,“即来之,则安之,好也得过,不好也得过,倒不如想开一点,环境越艰苦越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不是么?世界上有能喝酒的人吗?没有!只有能扛的人,所以我们必须扛住!” 张凝冷哼一声:“你说的真动听。” 话音刚落,一记巨大的响声在屋外炸起了,震撼着这个破旧不堪的小屋。 段雷尖叫一声,吓得钻进我的怀里,浑身颤抖着。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全都被那记响雷吓得呆楞。 片刻后,柳晶晶瞪大狐狸眼,支支吾吾地问:“是不是要下雨?刚才是不是打雷……” 轰!又一声巨响! 没错,真的是雷声!是雷声啊! 屋里顿时沸腾了,她们全都忘了疲乏与饥饿,牵着手欢快地跑到门口,看着屋外电闪雷鸣,像患难与共的知己般紧紧相拥,每个人都在大喊:“下雨了!我们有水喝了!有水喝了——” 呐喊声中带着一股求生的力量,直冲云霄。 3 顾峰他们在暴风雨中背回一个白衣男子,三个女人立刻迎上前,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王海成。 周宇摇摇头说道:“不是,不认识的。” 听到这句话,柳晶晶咕哝一声:“又是新人啊?”拉着张凝奔回雨中。 他们把白衣男子放下后,全都跑了出去,屋外一片喧嚣。 当我看清楚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时,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扑过去用力摇着他的肩膀,泪如泉涌:“罗天?罗天!我是小烟呀,你醒醒,罗天!” 眼前的白衣男子,正是失踪多时的罗天。 只见罗天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 “你男朋友?”不知何时,顾峰蹲在我身边,他全身上下湿透了。 “对,我感觉他一定在这里嘛,可是他为什么不醒啊?” “别担心,他没事,只是暂时性昏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出去喝水,顺便把这身汗冲洗掉。”说着,顾峰将我拉了起来。 他们全都像疯子一样,在雨中又跳又叫,除了顾峰,男人们把衣服脱了,甚至把长裤也脱了,仰头张大嘴巴接雨水。 女人们喝饱水以后,开始洗头发,我也效仿她们,淋得眼睛睁不开。 周宇让顾峰把衣服脱了,但顾峰打死也不肯,周宇就笑着扒他衣服,两人嬉闹成一团。 一时间,似乎忘了绝境中的恐惧与茫然。 许久之后,大伙儿吆喝着纷纷返回小屋,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样不行,咱们该接点雨水,不然明天没有水喝。”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伙儿像无头苍蝇般在屋里四处乱翻,不是报纸就是树叶,抑或是杂乱的石头块子,哪儿有可以装水的东西呢? 于是乎,有人提议用衣服,如果口渴了就拧出来喝。 此提议第一个遭到顾峰的反对:“那可不行,天气这么热,况且点了火,用不了多久衣服就会干了。” 周宇接口道:“除非用厚一点的衣服,最好是海绵,吸水性强。”刚说完,三个男人极有默契地看向我们几个女人。 我呆呆地站着,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柳晶晶首先反应过来,嚷道:“干吗?想叫我们脱掉文胸接水?给你们也没用,老娘穿的是超薄,没有海绵。”说着,她故意挺了挺胸脯,然后笑嘻嘻地指着我,“喏,拿她的吧,她一定穿着加厚的。” 我本能地双手护胸,惊恐得连连后退几步。 林娇儿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水,一边说:“别吓她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再说了,用文胸有什么用?不是一样很快会干?哼,尽想些没谱的事儿,你们男人真是龌龊,快想想其它办法吧,不然雨一停就来不及了。” 想了半天,终于被顾峰想到用芭蕉叶,不过必须到森林里摘取。 周宇立马把湿衣服往身上一穿,大声叫道:“走,摘芭蕉叶。” 顾峰赶忙阻拦他:“太危险了,周围都是树,万一被雷劈到了……” “被雷劈死总比被渴死强一百倍!”说完,周宇冲了出去,林娇儿紧随其后。顾峰和白衣男子相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亏他们想得出来,用文胸接水,真是荒诞,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柳晶晶毫不避讳地脱掉衣服、裙子,用一根枯枝挂着,并招呼张凝也把裙子脱掉。张凝显然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没有勇气脱,柳晶晶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男人。” “我就是男人!”段雷跳起来抗议,“地上还躺着一个男人,柳晶晶不要脸,不穿衣服哦。” “滚开,小畜生!柳晶晶是你叫的吗?你要是我儿子,早被我一巴掌打死了!那个古、古小烟是吧?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烘干?” “不用了,谢谢。”我淡然一笑。 柳晶晶不屑地嘟哝着:“你们两个真是假正经,等他们回来衣服早干了。现在不烘干衣服,如果感冒了有你们受的。” 显然柳晶晶是对的,因为他们还没回来,她早已把衣服烘干了穿在身上。 罗天仍在昏睡,我摸了摸他发干的嘴唇,跑到屋外,用手接了一捧雨水,小心翼翼地捧回到罗天身边,让段雷帮忙打开他的嘴巴,将水缓缓地送进去。 很快地,那些水顺着他的嘴角全都流出来了。 我再次跑出去接水喂他喝,如此反复折腾,段雷不愿意帮忙了,“他都不喝,你别喂了。” 不行!我不甘心放弃,一次又一次地跑进跑出,直到他们把芭蕉叶摘回来,罗天还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见到这样,我只好暂时不管他,跟大家共同把芭蕉叶一一折成船,然后把折好的船儿拿到屋外接水。 没想到接满四只船,雨就停了。 张凝想了想,建议把剩余的芭蕉叶留着,等下次下雨的时候可以再用。 “你还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周宇白了张凝一眼。 “谁想呆一辈子了?你有本事找到路出去啊,不把这些东西留着,等到下雨的时候慌慌张张,如果不是你们磨磨叽叽,何止接这点儿水?” “我们磨磨叽叽?”周宇火了,扯着嗓子嚷道,“你知不知道摘芭蕉叶有多么危险?搞不好被雷劈死,你有种摘一片给我看看!说这种话,你要不是女人,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你揍啊!揍死了拉倒,省得受这份罪!” “张凝,你真不该这么说的。”林娇儿也有些不高兴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满意了吧!”张凝“哇”的一声哭了。 身旁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对张凝翻了翻白眼,咕哝着:“最讨厌这种女人,以为长得漂亮就了不起,一看就是小三,专破坏别人家庭的主。” 白衣男子比顾峰、周宇年轻许多,脸瘦瘦的,短发四六分,有几绺发丝飘在额前,看起来帅帅的。刚才就是他把罗天背回来的,他胆子最小,顾峰为了锻炼他的胆量,强迫他把罗天背回来。 周宇那边的吵架还没结束,柳晶晶发火了:“吵吵吵!现在王海成都失踪了,你们还有心思吵!” “阿姨,拜托你把事情搞清楚,王海成跟你们在一起时失踪的,你朝我瞎嚷什么呀?有毛病!” “你管谁叫阿姨啊?老娘才二十五岁。” “我呸!你才二十五岁?谁他妈的信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一个失踪者 (二) 真是一盘散沙! 见他们这样,我叹息着摇摇头,坐到白衣男子身边,说:“谢谢你把他背回来,我叫古小烟,你呢?” 他斜着眼看我,继而看看昏睡的罗天,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死开点!” 晴天一霹雳,自讨了个没趣,我好心地向他道谢,没想到他如此不近人情。除了顾峰,其他人全部不好相处,个个都是末日愤青。 我不想再跟他罗嗦了,来到顾峰身边,正要开口,林娇儿说话了:“顾峰,你怎么不把西装脱下来烘干啊?那么厚多难干啊!” 顾峰笑了笑,转头看我:“有事?” 我指了指罗天,“他到现在还没醒,我刚刚给他喂了很多水,可他一口都没喝进去,怎么办?” “应该没事的,放心吧,周宇刚进来的时候也睡了很久才醒。”停顿片刻,顾峰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警察。” 这时候,所有的声音停下来了,就连张凝也不哭了,纷纷惊愕地看着我。 周宇率先说道:“警察怎么被抓到这里?是不是混得太差了?” 柳晶晶接口道:“也许得罪黑帮了。” 周宇不屑地说:“拉倒吧,那我们呢?也得罪黑帮?” 是啊!纵然罗天因为得罪他人而遭到报复,那么这些人呢?还有我,我们全都素不相识,不可能得罪同一个人,抑或是同一伙人。 实在想不通! “妈的!好想抽烟,你想抽吗?”周宇问顾峰。 “想,但是没办法。不过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趁着这次戒掉也是件好事。” 我用手梳了梳湿嗒嗒的头发,朝着顾峰问:“你是哪里人?s市人吗?” “不,我老家是汶川的。”他微眯着眼,静静地盯着火堆,“我在s市工作,已经十三年没回家了。我的父母和妹妹在地震中全部死了,埋了十四天才被发现……”他停下来,深深一呼吸,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我跟父母赌气,我发誓不混出人样就不回老家……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妹妹正在拍婚纱照,她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快当妈妈了……” 不知如何安慰他,我的心里沉重得犹如压了一块巨石。 大家沉默着,心情同样沉重。 过了许久,周宇拍了拍顾峰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哥们,别说那些伤心事了,吹首曲子给大伙儿听吧。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周宇从裤兜里掏出一片树叶。 顾峰凝神片刻,接过去缓缓地送到唇边,他吹的是那首《让世界充满爱》,悠扬的曲子飘荡在寂静的夜空,蕴涵着说不出来的伤感。 周宇跟着曲子轻声地唱了起来:“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 林娇儿也跟着小声唱了起来,听得我鼻子直发酸,怕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只好悄悄地起身,来到罗天身边,握住他的手。 段雷打着哈欠跑过来,头枕在我的大腿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随着轻轻的曲调,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5?12汶川大地震”的情景,无情的灾难吞噬数十万生命,他们在废墟下挣扎、**,有的甚至被掩埋179个小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是一种怎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们?比起他们,我们这点儿苦难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紧握罗天的手,死亡并不可怕,只要我们心中有信念。 于是乎,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唱:“我们同欢乐,我们同忍受,我们怀着同样的期待;我们同风雨,我们共追求,我们珍存同一样的爱……” 4 喊我“死开点”的男子突然坐过来我身边,笑嘻嘻地问:“你叫古小烟是吗?” 我点了点头,未待开口,他凑近了些,小声问:“你有没有买保险?” “保险?”我狐疑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对呀!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没买。现在的人,绝大部分都没有买保险的意识,认为那是浪费,没必要,其实这种想法是极大的错误,人怎么可以不给自己买保险呢……等等,我先给你看名片。”噼里啪啦海侃一通以后,他习惯性地去摸摸裤兜,随即尴尬一笑,挠挠脑袋,说道:“没有名片也一样,你可以到外面打听打听,我司凯典绝不会是骗子!” “你叫‘死开点’?”我有些诧异,原来他刚才不是叫我死开点,随即有些好笑,怎么有人叫这样古怪的名字? 他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般地哈哈大笑:“我说呢,怎么一听到我的名字就跑了,敢情是误会了,都怪我爹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叫司凯典,大司马的司,凯旋归来的凯,康熙字典的典。我跟你说哈,你现在最多二十岁吧?这个时候买保险最划算了,我给你算一下——”说着,他快速地将脚边的枯叶扫开,捡起小石子时转头问我,“你是在工作还是在读书?” “不是,那个我……” “好。”他打断我,自作主张地在地上计算起来,“我先给你设计一套保费比较低的,一年四千元,保障是十万元,包括身故和二十八种重大疾病,交二十年,保到你六十岁,如果你一直平平安安的,那么到六十岁,加上分红,你可以领回十八万元,那时候你也退休了,子女若是不孝顺,你正好拿这笔钱养老,你觉得怎么样?总共只交八万元,最后却多拿十万元,是不是很划算?” “不是,我……” “这个险种不好吗?”他再次打断我,“没关系,我们公司有五十多种人寿险,我可以为你量身设计一套最适合你的,保费你不用担心,要是觉得高了,咱们就往下调一点。这套你肯定喜欢,一年交三千元,是保终身的……”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然后充满期待地望着我,真是做保险业务的楷模啊! “呃,不是保费的问题,而是……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吗?” “不觉得啊,买保险还要分时候?” “就算我现在跟你买,也没有钱。”我有些无奈。 “我们先预定,出去后再签合同。”他不假思索地说。 “等出去后再说吧。”我闭上眼睛,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他自顾地说:“你看看,你就是没有买保险的意识,我二姐夫你知道吧?他不听我的,认为没必要买保险,结果今年年初得了恶性肿瘤……” 司凯典说到这里时,被柳晶晶打断了:“司凯典,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的好像是你三姐夫吧?” “去去去!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呢!我一共只有两个姐姐,哪来的三姐夫?”说话间,司凯典再次使劲地拍拍我,直到我睁开眼睛,他继续口若悬河起来:“你别听她瞎说,我司凯典再浑,也不会诅咒自己的姐夫啊!你是不是信不过我的为人?那好,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实际上我不是普通人,而是汉代文学家司马迁的第五十六代嫡孙!” 周宇捧腹大笑道:“拉倒吧,就你那模样还敢说司马迁的嫡孙,笑死我了,人家姓司马,你姓司,瞎攀什么亲啊?” 司凯典恼羞成怒,立刻跳起来辩解:“没错!他最早的确姓司马,但因为他把汉朝皇帝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写进书里,为了躲避皇帝的追杀,他只好隐姓埋名,从此他的后人全部改姓‘司’……话说回来,s市电视台还专门采访过我呢。” 周宇冷哼一声,无不嘲讽地说:“你就扯吧,现在的人哪,仗着自己跟古代名人同一个姓,就说自己是第几十几代后人,简直无聊而且脑残,我看你该补补脑了。” “我不想跟你说,你这是嫉妒!”司凯典气呼呼地坐到我身边,“我们继续,我告诉你,人一定要给自己买保险,一旦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像我二姐夫,现在欠了外面一屁股债……咱们出去就把合同签了,你看怎样?” “万一出不去呢?”我有些忍无可忍,说了句狠话。 “那就亏大了!如果你原先买了保险,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不打紧,至少留了一笔钱给你的家人,对吧?我有个初中同学,也是不听我的,去年十月份给车撞死了,到现在也没找到肇事司机……” 我郁闷着不知如何让司凯典停止喋喋不休时,突然感到罗天的手指动了动。稍过片刻,他干咳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我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天转动一下眼珠,跟我的视线相遇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嘴唇微颤,吐出两个干得发哑的字:“小烟……” 泪水在瞬间奔涌而出,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就是这样温暖而结实的怀抱,这是我的罗天。 我拥紧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5 罗天醒了,跟大家一样,为什么醒来后出现在这里也是一无所知。他回忆道:“我不是接到电话说光华路旧住宅区拆迁时发现一具被砌在墙里的腐尸吗?” 说到这里,顾峰打断他的话:“我还以为只有电影里才有这样的事呢,没想到现实中也有人把尸体砌在墙里,真可怕!后来怎么样,抓到凶手了吗?” 罗天看了顾峰一眼,摇摇头,说赶去现场的路上遭到袭击,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当我把那些破报纸拿给罗天看时,他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过了大半天,他才向大家讲起一个关于天蝎森林的传说—— 很久以前,刘家村有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准备成亲时,男方家里突遭山贼袭击,除了男子,一家老小全部遇难。女方家长因此悔婚,男子带着满腹仇恨与遗憾离开刘家村,凭着自己的机智、勇敢,最终得到皇帝的赏识,成了大将军,统领二十万兵马。将军剿平贼窝为家人报仇后,得知女子仍然等着他,遂回乡迎娶,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了夫人相伴,将军愈发努力了,屡战屡胜,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一次庆功宴上,皇帝老儿对将军夫人一见倾心,表示只要将军舍爱,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最后甚至以半壁江山作为诱饵。将军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必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他放弃一切,带着夫人连夜逃离皇宫,可惜最终逃不开皇帝布下的天罗地网。皇帝下令将二人凌迟处死,就在这时,将军夫人突然跪倒在皇帝跟前,哭诉着自己的不幸遭遇,哭诉着跟将军成亲并非她所愿,而是被将军逼迫,请皇帝为她做主。皇帝二话不说便将她释放了,盛怒之下欲把将军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就在这时,将军夫人媚眼一转,向皇帝献出一个主意,挖出将军的心脏,并把将军变成一尊石像。挖出心脏后,皇帝念其生前功勋卓越,命人给他穿上战袍,手握七星剑,成了一座将军石像…… 听到这儿,周宇惊叹道:“靠!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 就在皇帝封将军夫人为妃子的当天夜里,将军夫人被一把利剑刺死了,身中九十九剑,而刺中她的那把剑正是将军石像手里的七星剑,紧接着,远在刘家村的将军夫人一家老小均死于七星剑下,但杀戮没有停止,七星剑继续斩向刘家村的村民。 村民们纷纷逃往山上,逃往森林,全村几百人,无一活口,就连孕妇及初生婴儿也惨遭杀害,整个森林血海一片,鲜血浸红了土地、染红了树木。 数十年之后,这片土地都是红色的,树木也是红色的,天似乎也是红色的…… 此后,有传说这里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怨念,吸引着无数人前来自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一个失踪者 (三) 司凯典的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说:“一定是将军复活了……” 罗天轻声道:“这只是民间传说,传说将军还住在天蝎森林,他的灵魂卖给死神了。” 张凝一把捂住了嘴,眼里满是惊恐。 “都怪那个女人!”周宇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她贪图荣华富贵,全村的人根本不会死。身中九十九剑对她算是轻的,就算千刀万剐也难以解恨。女人哪,真是太歹毒了!” “将军也不对啊!”林娇儿接口道,“怎么可以滥杀无辜,搭上全村几百条人命?就连孕妇、初生婴儿都不放过,这样的将军被挖心,活该!” “他怎么活该了?要不是那女人出卖他,他怎么会滥杀无辜?” 眼看周宇和林娇儿开始较真了,顾峰沉声道:“别吵了,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争论它有什么意义?”说完,他问罗天现在怎么办? 罗天扫视众人一眼,开始向大家了解情况。顾峰是第一个被抓进来的,接着是王海成、张凝、柳晶晶、周宇、林娇儿、司凯典、段雷,再接下来是我。 我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往罗天身边靠了靠,有些失神地问他:“我们到底在哪里?” 罗天说,天蝎森林位于华中地区瑞昌市峨嵋乡山下,距离s市倒不远,“不管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天蝎森林,最重要的是,必须弄清楚幕后者为什么把我们几个抓到这里,而不是抓别人。我相信任何一个罪犯杀人,或者设一个圈套都不会盲目的,所以,我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共同点。” “共同点?”众人面面相觑,“我们根本不认识,哪来的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不一定都在表面。”罗天微微皱了皱眉,问起大家各自的职业。柳晶晶是一家发廊的老板娘,司凯典是人寿保险公司的职员,周宇是卖手机的,林娇儿无业游民,偶尔在老妈的服装店里帮忙,轮到张凝时,她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原来在外企做文秘,最近刚离职。罗天看着顾峰,问道:“你呢?” “我?”顾峰冷笑一声,“有用吗?光看他们就知道了,职业完全不同,而且这里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共同点?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不是寻找什么共同点。”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当说到失踪的王海成时,罗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思索片刻后,表示森林的晚上太危险了,只能等天亮后再出去寻找。 正说着,张凝突然尖叫一声:“啊!外面有人!”一把抱住柳晶晶的胳膊,面如死灰。 罗天立即弹跳起来,箭步奔了出去,顾峰紧随其后。 我紧紧地握住段雷的小手,心脏狂跳不已,满脑子都是罗天讲的那个传说,将军还住在森林里,他的灵魂卖给了死神…… 过了一会儿,罗天返回小屋,表示外面没有异常现象。 张凝语无伦次地说:“真的有人!我明明看见了,就在外面……” “够了!”顾峰打断她的话,“就你最喜欢疑神疑鬼的。” 张凝还是惊恐地望着屋外,半晌,她突然说了句:“会不会是王海成回来了?” 屋里的气氛瞬间僵了一下,周宇怒道:“胡说八道,如果真的是王海成,他不会进来啊,躲在外面干吗?” 周宇最后那句话让我全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我垂下头,连余光都不敢瞥向屋外。 待他们吵完后,罗天坚定地表示,一定会想到办法将大家带出去。 6 暴雨过后,空气变得有些阴冷。 小屋里,大伙儿横七竖八地躺在厚厚的枯叶上,司凯典的左脚架在顾峰的肚子上,周宇的脑袋则枕在司凯典的肩膀上,柳晶晶、林娇儿、张凝三人相拥而睡,将芭蕉叶盖在身上。 他们全都睡着了,睡得很沉,鼾声高低起伏。 没有了任何争吵与埋怨,他们在梦中相依为命、携手与共。 我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忍住饥饿,抬眼看着罗天,忧心忡忡地问:“你真的能想到办法把大家带出去吗?” 罗天将手枕在脑后,眼睛睁得很大,轻声而又肯定地说:“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个传说……是真的吗?你从来不信那些的。” “傻瓜,传说终归是传说,当然不可信。”罗天顿了顿,接着说,“我只是担心有人借助传说……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抬头看向屋外,如果幕后者真的借助传说而设计这个局,那我们岂不是全都死于七星剑下?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罗天,你觉得大家有什么共同点吗?” “对,我敢肯定,肯定有共同点。”他的回答不容质疑。 “可是雷雷呢?他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跟大家有共同点?” “这也是让我感到困惑的地方。”罗天轻叹一声。 “为什么这里叫天蝎森林呢?”我一直有这个疑惑。 “这个就不好追溯取名缘由了。天蝎座的守护神是地狱之王普尔德,也许与‘死亡’密切相关吧。而且天蝎座临界深秋与冬日交界之时,处于繁盛与衰亡之间,因此是最复杂的星座,人类不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命体吗?天蝎与人类一样,有着明媚也有着黑暗的一面,天蝎森林似乎就是专门出现在人类世界的森林似的。”罗天断断续续分析着。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绪万千。 看着身旁熟睡的段雷,他如虾米般蜷缩着身体。我摸了摸他的胳膊,冷冰冰的,于是起身蹑手蹑脚地拿了一片芭蕉叶给他盖上。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嘴角突然上扬,甜甜地笑了一下。我叹息道:“他真可怜,爸妈刚出事,又被莫名其妙地抓到这里。对了,我想了很久,觉得那张《杨令公撞碑》是段正扬留下的,他想误导警方,其实苏雪就是他杀的,对吗?” 罗天摇摇头,淡淡地说:“苏雪是自杀的。” “自杀?怎么可能?”我低声叫道,“如果她是自杀,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凶器?她如何能在杀死自己后处理凶器?” “这个暂时不知道,但我肯定她是自杀。” “她为什么用那种方式自杀?她想陷害段正扬吗?不是说他们感情很好么?” “也许……”罗天欲言又止,神情变得有些黯然,“也许这个案子的背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能等走出森林以后再进一步调查了。” 我想了想,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不觉得她是自杀,想不通的,那段正扬的逃跑怎么解释?” 罗天轻轻拍我的手,笑道:“想不通就别想了,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想的,快点睡吧。” 哪里睡得着,我饿得胃痛,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跑过去喝了几口水。 准备躺下时,司凯典突然惊呼一声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我和罗天,嗫嚅着嘴唇喃声道:“我梦见王海成,他被雷劈死了,全身都烧焦了。” 这一刻,他的脸惨白如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写作札记 no.1 黑暗的尽头 萌生这部小说创作意向的时候,久违的怀疑主义的心理悄悄地四处蔓延着。 困兽题材的悬疑小说国内外诸多杰作,有限的地理区域、有限的时间档期,新的创作者能否取得实质性的突破?能否将受困者的人性演变之路描绘得更加细腻、更加真切?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是一个成熟作家标志作品的象征。 不可置疑的是,我们的主人翁古小烟、罗天这次面临着更严峻、更残酷的挑战,甚至是人类生存极限的考验。 没有水源,没有食物,没有通讯工具取得对外联系,一天比一天疲惫不堪,一天比一天恐惧不宁,着实是野外生存的莫大考验。 你可能会说,这等境况,这等局面,如同地狱中的煎熬。 殊不知,最大的考验、最大的生存极限,曾经遭遇地震、海啸等灾难的人们最有体会。 面对真真正正的绝境,我们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与斗志,需要不抛弃、不放弃的顽强精神。这个战斗理念,也许读到这部小说最后一刻你就明白,也许在古小烟与罗天的身上你能够看到,也许…… 打开这部小说,当黑暗覆盖着大地,当希望之光渐渐黯淡时,困兽之斗,尚能有所作为? 一路走下去,黑暗的尽头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我们的主角们、配角们吧。 no.2 谁在打开地狱之门? 路西法是大名鼎鼎的堕落天使。 无穷的岁月里,我们一直说他是罪恶的。 他真的罪恶吗?还是我们的心才是魔鬼? 我想,路西法是尘世间人们的真实写照、形象代言人。 人人都是堕落天使,犹如人人拥有“君子剑”岳不群的潜在本性。 这部小说的诸多角色,从罗天、古小烟,再到周宇、顾峰、张凝,他们都是铁笼里的哀鸣鸟、都是试炼场上的斗士,他们的爱与恨,他们的求生欲望,在死亡的面前,在扭曲的人性面前,那一次次的狂野,那一次次的嘶叫,宛如一股逼人的寒意,侵袭创作者、阅读者的每一根神经。 活着的人,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天蝎森林的存在,是为人类专门设置的,是一场善与恶的考验,也是一个认清自己的过程。 路西法打开地狱之门,见证着光明的、高高在上的神一样有着欲望。 地狱之门实则欲望之门,许多时候,撬开这道大门的正是我们自己。 no.3 永远的天蝎森林 读过横沟正史、松本清张、东野圭吾、岛田庄司等日本推理大师的著作,深受影响。尤其松本清张、东野圭吾的“社会派”推理小说,更是爱不释手。 东野圭吾的著作甚至突破了传统的推理小说的局限,玩转本格推理,玩转通俗文学的创作。 中国悬疑小说理应如此,不能拘泥于以往的叙事模式,更不能拘泥于为了悬疑而悬疑。 优秀的小说,必须好看与耐看兼备,必须深透人心、人性,必须关注时代与生活。 创作《天蝎森林》的时候,我时时刻刻秉承着这个创作理念,努力着,坚持着。 因此,有了今天的《天蝎森林》,有了这部对人情社会深层探索的长篇悬疑小说。 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叫“天蝎森林”? 故事里面古小烟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这里叫天蝎森林呢?” 这也是许多读者的疑惑吧。 天蝎座临界深秋与冬日交界之时,处于繁盛与衰亡之间,乃最复杂的星座。 延伸思考,人类不正是最复杂的生命体吗? 天蝎与人类太多的相似,有着潜在的危险指数,有着一半明媚一半黑暗的本性,正因如此,天蝎森林是无处不在的,也是古往今来一直存在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天蝎森林。 上官午夜 2009年10月14日于广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四章 奇怪的面具人 1 “水怎么少了一半?” 这个声音就像炸雷似的,把我从梦中炸醒了。在梦里,我一边吃烤鸭,一边喝冰可乐,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几十只烤鸭,可以任我敞开肚皮吃。 这该死的声音,瞬间将几十只烤鸭炸飞了,连鸭腿、鸭翅膀都没有留下。 我皱皱眉头,企图让自己继续留在梦中,岂料被人用力地踢了一脚,那个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都给我起来!是谁一下子用了那么多水啊!” 张凝说道:“一大早嚷嚷什么呀?”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周宇像个神经病似的踢着每一个人,他捡起一根树枝,气急败坏地说:“谁再不起来,我就用树枝抽了!” 众人纷纷抱怨着坐起来,顾峰说:“你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这艘船的水没有了!”说罢,周宇气呼呼地搬出角落里的一只芭蕉船给大家看,本来满满一艘船的水,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昨晚睡觉前满满四艘船的水,早上起来这艘船的水就没有了,是谁用掉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昨晚因为饿得受不了,我喝过几口水,可也不至于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二啊!思索间,我瞥了一眼身旁,罗天不知去哪了,我的心突然乱得很,一时不知所措。 他们全都摇着头,表示不是自己用的。 我有些紧张,支吾地说:“昨晚我……” 话音未落,周宇扑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口,“是你用的?你干什么一下子用了那么多水?” “我没有!”我尖叫道,用力拉他的手,“我只不过喝了几口,放开我!” “喝了几口?”周宇紧紧揪住我,“别以为你男朋友是警察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 这时候,柳晶晶从屋外进来了,她一边用手拨弄着湿漉漉的卷发,一边抿着嘴巴道:“哟!不就是一点水吗?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周宇立刻松开我,问她:“你用的?” 柳晶晶坦然说道:“对啊,洗了个脸,在地上睡了一整夜脏死了,顺便洗了头,洗了脚。”她走到周宇跟前,险些跟他鼻尖相贴,从他头发上拿下一根草屑,轻声说:“你看,不洗很脏的,对不对?”随即便发出一串暧昧之极的笑声,看了看那只芭蕉船,“不是还有吗?又没有用完。” 周宇铁青着脸,像木头桩子般杵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这样?昨晚下雨不是洗过头、洗过澡吗?”林娇儿表示不满。 “是啊,可现在不是又脏了吗?只不过用了一点点水,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一般,说不定等会儿又下雨呢。你瞧,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 “如果不下呢?”顾峰语气冰冷。 “你知不知道这些水是用来救命的?”司凯典恨恨地说。 一时间,柳晶晶似乎成了“人民公敌”,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见大家敌视的目光,她瞪大了眼,理直气壮地嚷道:“怎么着?洗都已经洗了,就算你们把我吃了,那些水也回不来!” 被她这么一嚷,大家反倒安静下来,是啊,责怪她有什么用? 顾峰看看四周,问我:“古小米,你男朋友呢?”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然后纠正他“我叫古小烟”,我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我的名字了。 他“哦”的一声,招呼周宇和司凯典一同前去摘树上仅剩的十七个果子,周宇不肯,说水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稍过半晌,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们把剩下的水分掉吧,各自管各自的水,随便你怎么用,哪怕用来洗澡也没人有意见。”说话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柳晶晶一眼。 司凯典第一个表示赞同:“这个办法好,不然等明天起来一滴水都没有了。” 尽管周宇的提议让大家同意,但新的问题出来了,即使把水分了,大家怎么带呢?总不能一人带一只芭蕉船在身上到处跑吧? 最后顾峰说,把水分成九份放在小屋里,如果要出去找食物,就留下一个人看着这些水。 周宇立刻反对:“要是留下来的那个人偷喝别人的水怎么办?” 顾峰有些无奈地摊开手,说:“既然你这么不相信大家,那你说怎么办吧?” 想了半天,周宇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最后只好勉强同意顾峰的提议。 大家开始埋头折芭蕉船,段雷一开始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折,没折两下就厌烦了,将芭蕉叶往地上一扔,直嚷嚷着饿。 话说回来,谁不饿呀?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差点儿吐白沫了,可是周宇死活也不肯摘果子,非得把水分好,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角落里的芭蕉船,仿佛只要一眨眼,船里的水就会凭空消失。 受到周宇的感染,司凯典也不肯去,他们全都担心离开后水会分得不平均。 段雷见状,坐在地上哇哇直哭,我只好站起身,暗自抱怨罗天不知去了哪里,如果他在,我就不用为不会爬树而郁闷了。不过林娇儿比我更快,说了句“我去”,沉着脸便走了。 顾峰也赶紧跟了出去。 段雷这才停止哭闹,捡起一根树枝当作机枪,对着众人“嗒嗒嗒”一顿乱扫,忙得不亦乐乎。到底是个孩子,脸上的泪水未干,转眼便忘掉了不愉快。 望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我的心渐渐沉重起来,想起昨晚罗天说担心有人借助传说杀人,想起司凯典说梦见王海成被雷劈死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瞬间袭遍我的全身。 失踪的王海成到底在哪里? 2 芭蕉船折好了,九艘船排成一排,极其壮观。 周宇和司凯典小心翼翼地将角落里装满水的一艘船抬出来,分别倒进九艘小船,这么一分,每艘船的水少得可怜。柳晶晶舔舔嘴唇,说饿得受不了了,端起其中一只船想喝一点,但被周宇严厉制止了:“在没有分好之前谁都不许动。就你这老娘们最讨厌,要不是你,根本不用分!” 柳晶晶显然对周宇称她“老娘们”恨之入骨,但看到周宇凶狠的样子,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当最后一艘船的水分到一半时,柳晶晶将对着她不停“开枪”的段雷使劲一推,段雷一下子撞在周宇身上,船翻了,半艘船的水也没了。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周宇转身朝段雷一记耳光,打得段雷摔出去老远,鼻血直涌。 我惊呼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段雷。 段雷被打傻了,愣了大半天才哇的大哭起来,哭得很凄惨,然后跳起来,指着周宇骂道:“你为什么打我?是柳晶晶推我的,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妈的!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周宇又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我尖叫着抱住段雷,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声喊:“你有毛病啊!不就是打翻一点水吗?用得着对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周宇铁青着脸看我,点点头,端起一艘装水最少的船放到我的脚边,说:“不就是打翻一点水,对吗?好,这个是分给你的……哦,不,是分给你们三人的,包括那个警察。” 我气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吼道:“凭什么?” 他不再理我,将其余八艘船的水平均分成六份,再将剩下的船以及芭蕉叶一起撕了个稀巴烂,最后还用脚一顿乱踩。 这真是个变态!而且不是一般的变态佬! 我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轻轻擦拭段雷鼻子里流出来的血,然后倒了点水给他洗干净。 段雷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不一会儿,顾峰和林娇儿回来了,紧跟着,罗天也回来了,他全身脏得不得了,尤其胸前,脏得离谱,手臂上还有一些伤痕。 还没来得及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边就为分果子的事再次发生争执,真是一波未停一波起。 一共九个人,但只有十七个果子,意味着有一人只能分到一个,周宇提议少给段雷一个,理由是小孩子胃小,不用吃太多。 听到这句话,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行!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少吃,我只要一个!”说罢,我气呼呼地拿过三个果子,塞给段雷两个。罗天什么也没说,把他的两个给了我。 周宇冷哼一声:“装什么呀,搞得自己多么伟大似的,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的肺都要气炸了,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而不是无谓的争吵。事实上,有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一群人被困在一座荒岛,或是一间密室,最终却因为自相残杀,只剩下一个生还者,或者全军覆没,我不希望我们也是这样的收场。你们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所以,大家何不把争吵的时间用来想办法,看看如何走出去,这才是关键。” 周宇微垂着眼,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罗天此番话显然起到作用。 罗天环顾四周,接着说:“离开森林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溪流或者河流,顺流而下,但我刚刚爬到一棵最高的树上,想弄清楚这里的地形……” 顾峰打断道:“这个办法我已经试过了。我曾经专门研究过野外求生的书籍,里面有说到,如果发现森林某处地势明显较低,通常表示那里有河,但我顺着几处较低的地势找,却发现全是山坡,到最后回到原地,根本就找不到溪流或者河流。这个森林比我想象的大得多。而且,它就像是一个受诅咒的迷宫。” 话音刚落,张凝的脸刷地白了,惊呼道:“那怎么办?找不到出路我们统统死在这里。”她将视线转向罗天,“你是警察,一定有其它办法的,你快想想,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说话间,她扑过来抓住罗天的手,表情无助而绝望。 凝神片刻,罗天安慰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走出这个森林。 众人分成三组,我、罗天、段雷一组,顾峰、林娇儿、柳晶晶一组,周宇和司凯典、张凝一组,分头寻找出路及失踪的王海成,更重要的是寻找食物,因为果子已经吃完了,所以必须找到食物补充能量,有能量就能行动,有行动才有希望得救。 对于这样的分组,周宇第一个不答应,因为我和罗天、段雷三人是认识的,他觉得这种分组形式不合理,必须将我们三个人分开。 其他人默不作声,但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们,他们完全同意。 看来,我们还得不到信任与支持。 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也不肯离开罗天,段雷也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最后他们只好把司凯典分到我们的小组作为眼线。 为了不让大家在路上缺水,罗天本想用芭蕉叶给每个人折一只小口袋装水带在身上,但剩余的芭蕉叶全都被周宇撕烂了,罗天便腾出三只空船,折成三只口袋,再用细小的树藤穿过袋口,制作成小挎包的形状,每个小组分一只。 周宇一边往口袋里装水,一边问:“要不要留下一个人看着这些水……” 话音未落,马上遭到大家的反对,谁也不愿意单独留在小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四章 奇怪的面具人(2) 3 路上,我将罗天刚才给我的果子悄悄塞给他,轻声说:“你吃吧,不吃东西不行的。” 罗天点点头,把果子放进兜里。 天空阴沉沉的,隔着大片的树叶往上看,云似乎都是黑色的。 整个森林显得异常压抑,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因为下了一场暴雨,路面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像踩在泥塘里,泥水迅速渗进鞋子里,我蹲下身把鞋带系紧了些,以防鞋子脱落。哎,还好啊,我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也暗暗替柳晶晶和张凝担心,她们穿着高跟鞋在这样的泥泞中行走,无疑是一种煎熬。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我不再为自己穿运动鞋而庆幸了——鞋子里灌满泥水以后,不知何故,滚烫难忍,犹如行于火炉上。 段雷很快就走不动了,非得让罗天背,罗天只得背着他,走一段歇一段。 再次停下来歇息时,司凯典一屁股坐在泥浆里,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行了,一路上都没有吃的,再走下去我就要死了。” 罗天一边挑拣比较柔韧的树藤,一边说:“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前面就能找到吃的。” 司凯典看看芭蕉袋,喝了一小口水,然后递给我,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司凯典忿忿不平地说:“该死的周宇太自私了,凭什么咱们四个人只能带跟他们同样分量的水?没见过比他更自私的人了!嗳,对了,你真的是警察吗?” “嗯。”罗天头也没抬,继续挑拣树藤,不知道做什么用。 “那你买保险吗?” “买了!”我立即替罗天回答,我可不想再听司凯典喋喋不休。 “买了?不可能!我一看就知道他顶多只有社保,光有社保是不够的,尤其是警察,一定要买一份意外保险,万一被坏人打死了……” “你丫才被坏人打死了,真是乌鸦嘴!”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想抓起树藤抽他。 岂知司凯典倒也不生气,精神更足了,嬉皮笑脸地说:“你听我的错不了,保险真的很重要,反正这个钱以后返还你们的,就当作存钱嘛,还多了份保障……咱们先抛开他被坏人打死的可能性,你看哈,将来你们结婚了,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后,你们也老了,人一老就容易生病,万一得了重大疾病,要花好几十万,不是给孩子增加压力吗?找别人借也是很难的,如果买了保险……” “我要是患重大疾病,我就自杀,不用找别人借钱,也不给孩子压力。” “哎呀呀,这都想得出来啊!不过你再想想,就算你自杀了,那你的孩子要不要火化你?现在买一块墓地你知不知道要多少钱?如果买了保险……” “我不火化!到时候我到农村死掉,卷张草席就埋了,还省了棺材钱!”我愈来愈想发火了。 “农村早不给土葬了,国家规定,统一火葬,你不知道吗?如果买了保险……” “啊——”忽然间,我使出全身力气尖叫,感觉自己要疯了。 “蛇!”段雷的惊呼声未落,我只觉左脚踝一疼,一条蛇从我的脚边迅速溜开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惨叫着抱起左脚。 司凯典弹跳起来,惊慌失措地跺着脚:“蛇!蛇!”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罗天扔掉树藤,飞奔过来,从衣服上撕下一片长布条,在我的膝盖以下部位牢牢地扎了几圈,也不顾我一脚的淤泥,便将嘴巴凑到伤口上,用力吸出里面的血,然后用芭蕉袋仅剩的水帮我清洗伤口,再把膝盖下的布条解开,包扎伤口,“别怕,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蛇。” 稍过片刻,罗天让司凯典看着我,他独自寻找草药。 伤口处似乎肿了起来,还有点儿麻,尽管罗天表示没事,我仍然吓得泪水汪汪。 幸好段雷极其懂事地蹲在我身边,撅起小嘴对着伤口轻轻吹,抬头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太疼了?我碰伤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帮我吹的。” 司凯典也要过来,被我一把推开了,“都是你!要不是你一直说保险,我就不会分心被蛇咬!” 他连连说着“对不起”,一脸的愧疚,喃声道:“这个属于意外伤,要是买了保险……” 我大叫着:“你还说!” 他赶紧住口了,转过身背对着我。 没多久,罗天带了草药回来,他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咀嚼,再将一包用树叶裹着的东西递给司凯典。 司凯典眼睛一亮,兴奋地问:“哇,找到吃的啦?是什么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看,一打开,就像烫手的山芋般往地上一扔,失声叫道:“妈呀!” 我闻声看去,只见数十条又粗又长的蚯蚓在地上不停地蠕动。 见到这一幕,我顿觉胃里一阵恶心,想吐。 罗天将它们一一捡起来,重新用树叶小心翼翼包起来,吐出嘴里的草药,敷在我的伤口上,有些无奈地说:“因为下过雨,所以才挖到这些蚯蚓,要想活着走出去,必须吃东西。” 司凯典似乎打了个冷战,坚定地说:“我宁可饿死也不吃那玩意儿,太恶心了。” “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吃这个?”罗天苦笑了一下,把蚯蚓装进裤兜里,捡起之前挑拣的一些树藤让司凯典拿着,然后将我背了起来,“先回去吧,她脚上有伤,哪儿都去不了,回头把蚯蚓用火烤一下,就不会觉得那么恶心了。” “烤得再香我也不吃,这辈子我没吃过那么恶心的东西,光想想我都要吐了。”司凯典闷声闷气地说。 趴在罗天的背上,我的心里掠过阵阵惊悸,无声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向我压来,我颤声问:“罗天,我会不会死?我的脚好麻,好像……没有知觉了。” “没有知觉了?”罗天停下前进的步伐,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脚,疼得我惨叫一声,险些从他背上摔下去。他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别把精力全集中到伤口上,没事的,相信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等等,那个罗、罗天,等一下!” 只见周宇发疯般地往这边跑来,他满头大汗,脸上是惊骇过度的神情,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边……王海成他……” “找到王海成了?”司凯典问。 “他、他死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司凯典手里的树藤哗啦一下掉在地上,他的脸变得煞白。 罗天把我放了下来,让司凯典扶我返回小屋,便跟着周宇急匆匆地跑了。 司凯典愣了愣,丢下我和段雷,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 森林里变得静悄悄的,静得有几分诡异,几分毛骨悚然。我想起受诅咒的将军,想起歹毒的将军夫人,想起刘家村几百条人命,包括孕妇和初生婴儿,他们在一夜之间纷纷死于七星剑下,鲜血把整个森林染红了…… 王海成是不是也死于七星剑下? 我的心猛然一抖,一股冰冷如刀的寒气在瞬间将我贯穿,令我呼吸困难。 4 “雷雷,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段雷连连点头,两只眼睛扑闪着好奇的光,但转眼间露出为难的神情,歪着脑袋看我,“可是怎么去呢?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想了想,马上有了主意,路上泥泞不堪,只要顺着路面上他们三个人的脚印走,肯定能找到。 段雷听了甚是高兴,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脚印向前走。 临走时,我不忘把那些树藤让段雷带上,猜想它们对罗天也许有用,又捡了一根较粗的棍子当拐杖,因为我的左脚根本使不上劲,每走一步都带给我阵阵剧痛。 我咬紧牙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段雷聊天,尽量转移注意力不想脚上的伤。 “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苏雪自杀的疑惑始终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也许从段雷这儿能够问出线索。 他看看我,琢磨了大半天,才回答两个都喜欢。 显然这个回答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并不信任我。 我故意说:“是吗?我跟你不一样,我比较喜欢爸爸,因为我妈妈总是到外面打麻将,有时候没时间回来煮饭,让我们吃快餐。” 他咬咬嘴唇,眨巴着眼睛,像在思索我的话。我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如果考试考得不好,爸爸妈妈会不会骂你?” 他立即反问道:“你呢?你小时候考得不好,你爸爸妈妈会骂你吗?” 我心弦一动,笑着说:“才不会呢,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就算我考个鸭蛋他们也不会骂我,而且他们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吵过架。” 说到这里,我瞄了一眼段雷,见他露出羡慕的神情,我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但故作轻松地说:“哦,我知道了,你爸爸妈妈一定骂你了,所以你才不喜欢上学,对不对?”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我当他是默认了,便关心地问:“他们骂你是不是因为你不听话?我听佟阿姨说你经常跟爸爸妈妈闹脾气,一闹脾气就跑到她家,上次为了什么事呢?” 他嘟着小嘴道:“上次不怪我,妈妈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的。” 在这之前,我一直坚信段正扬把段雷气跑的,因为在我心里,始终认为段正扬就是凶手。可现在,段雷却指出苏雪把他气跑的,难道苏雪真的是自杀? “妈妈经常对你发脾气吗?” “没有。”说着,他长叹一声,老气横秋地说,“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当然不明白啦,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没有秘密的,对不对?你看,我也把家里的事跟你说了。” “那我跟你说,你不许告诉别人,好不好?” 我立马答应,保证绝不对外人说,但他仍然不放心,非要跟我勾手指,然后他才告诉我,说他不喜欢爸爸,因为有一天晚上被他偷看到爸爸妈妈吵架。“爸爸打了妈妈,把妈妈的脸都打肿了,还用烟灰缸打妈妈的头,流了好多血,害得妈妈两个星期没上班。后来我问妈妈,爸爸为什么打她,她却对我说谎,说是她自己摔伤的,还不许我告诉别人,爸爸那么坏,妈妈为什么还要帮他?大人的事真搞不懂。” 我的心顿时砰砰直跳,看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好,更不是结婚七年素不吵架。 苏雪的自杀会不会跟家庭暴力有关?她忍受着种种暴力,是因为自己的不忠,还是为了维护丈夫的尊严?《杨令公撞碑》的图画又是什么意思? “小古。”段雷仰头看着我,“你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的,你要记得哦,不然妈妈会生气的。” “好。”我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你妈妈……出事了吗?” “知道,佟阿姨说她死了。小古,死是什么?是说一个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佟阿姨说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强强的爸爸又说妈妈会回来的,我应该相信谁呢?” “强强的爸爸说的对,妈妈会回来的,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我鼻子一酸。 “哦。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去了很远的地方,却要说死了?王海成是不是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作答,心里突然沉重得很。 段雷继续问了一些我更加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譬如我们为什么会在森林里?树跟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吗?树的爸爸妈妈是谁?为什么人不吃东西会饿死,而树不吃东西却能长那么高?树为什么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不会流血?我们可以不做人,做树吗…… 有些问题,我真的不会回答。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筋疲力尽,也饿得头昏眼花,喉咙里干得像要着火。终于在一个小山坡看见罗天、顾峰他们,七个人全都在。 咦,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于是我忍住脚痛,加快速度,走近前时,就听见罗天说了一句:“别追了,太高了!” 追什么?我困惑地斜靠着一棵树坐下,累得仿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罗天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脚,问顾峰:“你还有水吗?她的脚被蛇咬了,口干得很。” 顾峰忙说还有一点,取下身上的芭蕉袋递给我,同时问着罗天:“王海成是那个人杀的吗?” 那个人?我在疑惑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哦,应该是一具尸体,想必就是王海成吧。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只能看出他中等身材,略胖,裸露在外的胳膊雪白雪白的,像在水里泡了许久。 罗天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不知道,但王海成肯定不是刚刚死的,你看,尸体都这样了。” 段雷也许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乖乖地坐在我身边,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一声不吭。 除了林娇儿和顾峰敢蹲在尸体旁,其他人全都坐得远远的,柳晶晶和张凝更是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像一对患难中的姐妹。 “能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吗?”林娇儿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凑近死者的脸,左看右看。 “死后僵直遍及全身,指压尸斑已经完全褪色,角膜高度混浊,而且全身浮肿,王海成应该是昨夜暴雨降临前就遇害了,准确的死亡时间只能通过解剖检查,所以,我现在只能从表面推测死亡时间不低于十六个小时。”罗天顿了顿,又说,“不过尸体经暴雨冲刷后会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那个,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林娇儿回答说,王海成是昨天下午失踪的,她指着尸体的脖子处,问道:“这儿怎么会有一条痕?” 罗天说:“这是勒沟,即勒绳压迫颈项部所形成的沟状皮肤损伤和印痕,王海成应该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一时间,空气仿佛冰冻了一般。 柳晶晶的狐狸眼瞪得老大,嘴唇微微颤抖,一副见了鬼的惊骇模样。 我呆呆地望着王海成的尸体,看来,凶手并不是借助传说杀人。 半晌,罗天突然皱着眉问顾峰:“我记得昨晚你说过王海成在你之后才进来的,对吗?” 顾峰点头说:“没错,我进来后的当天下午发现他的,也就是三天前,怎么了?” 罗天没答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转身问林娇儿:“你们昨天出去有没有找到吃的?” “没有。”林娇儿说,其他人也纷纷摇头,表示没有。 “那就奇怪了,你们看这个。”罗天指着尸体的腰间,说,“从他皮带上的扣环痕迹和拉长变形的孔来看,说明他平时扣的是自尾端数过来的第四个孔,可是,现在他扣的是尾端数过来的第二个孔。” “什么意思?”周宇问。 “你是说……”顾峰恍然大悟般地叫道。 凝神片刻,罗天轻声道:“是的,王海成是吃饱后遇害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四章 奇怪的面具人(3) 5 “我早就看出你们几个不是什么好鸟!哼,你们一定是找到吃的不告诉我们,对不对?” “鬼扯什么?我们要是找到吃的,肯定告诉大家,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自私啊!”柳晶晶白了周宇一眼,讥讽道。 “我自私?”周宇冷笑一声,骤然提高嗓门,“那你们怎么解释王海成是吃饱后被人勒死的?难道是你们四个人合谋把他弄死的?要不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跑丢了?怎么不是你跑丢,不是她跑丢,偏偏是王海成?” “你他妈的有毛病啊!是他自己走丢的,关我们什么事?”林娇儿气得差点跳起来。 “森林这么大,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走丢了也没什么奇怪。”司凯典也很生气,“但你说我们合谋把他弄死,那就太过分了!罗天是警察,他都没说是我们,你凭什么?” “对呀!”柳晶晶又把话接了过去,“王海成是吃饱后被人勒死的,你怎么能一口咬定他跟我们在一起时吃饱的?他难道不可以失散之后自己找到东西吃饱的?” “就是就是!”张凝连连点头。 顾峰始终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着,罗天也不说话,只留下周宇孤军作战,他再度冷笑一声:“他自己能找到东西吃?我们找了这么久,除了那棵果树,连根鸟毛都没找到,就他那智商,能找到吃的,老子把头剁下来!不用不承认了,他绝对是跟你们在一起时吃饱的。” “你有什么证据?”张凝嚷道。 “他的皮带就是证据!” “你——”张凝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指着王海成的尸体,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他、他、他的嘴巴是张开的,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也许是雨水进到他的嘴里,他就饱……饱了嘛。” “你当我是傻子啊?就算他喝到雨水,但他那时侯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自己解开皮带?” 司凯典赶紧说:“他不是被人勒死吗?说不定是凶手解开皮带将他勒死,重新系上去的时候少扣了两个孔。” 闻言周宇仰头大笑起来:“我靠!谁他妈的站在那里等凶手来解开皮带?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更确定王海成是被你们杀死的,你们先把他弄晕,然后再用皮带把他勒死,你们这对奸夫**……” “你骂谁啊?” “骂的就是你们!奸夫**……王海成,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这些奸夫**的丑陋嘴脸……” “别吵了!”罗天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声,但司凯典已经张牙舞爪地扑向周宇,三个女人也扑了上去,转眼间四个人扭打成一团。 顾峰赶紧跳开给他们腾出空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罗天也不管,坐到了我身边。 段雷倒是兴奋得很,居然在一旁拍手叫阵。 女人打架真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除了揪头发,就是用嘴咬…… 寡不敌众,周宇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再打下去肯定要出事。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问罗天要不要把他们劝开,就听见张凝尖叫一声,脚一滑滚下山坡了。 “张凝,张凝——”柳晶晶趴在山坡边缘,见张凝已经滚得不见人影了,她转头喊道,“别打了!张凝摔下去了!” 听到这话,周宇、司凯典、林娇儿等人纷纷停了下来,他们全都挂了彩,尤其周宇,脸上全是指甲痕,嘴角还挂着血,惨不忍睹。 “怎、怎么办?张凝摔下去了,怎么办?”柳晶晶一脸的惊慌,完全失去主意。 “打啊,怎么不继续打了?”顾峰的语气充满嘲讽。 罗天站在山坡边缘,看了看下面的地形,又看了看王海成的尸体,说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王海成已经死了,他是怎么吃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我希望你们能静下心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演变成自相残杀,大家才甘心吗?” 见没人吱声,罗天继续说,“事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了,因为刚才突然出现面具人,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是敌还是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所以,为了防止意外,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不管到哪儿大家都一起,尽可能地不要单独行动,如果没有意见,我再往下说。“ 面具人?什么面具人?我顿时懵住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顾峰表态了:“你是警察,我们听你的。” 见他们都没意见,罗天便接着说:“先挖个坑把王海成埋了……” 柳晶晶立刻说:“为什么不找张凝啊?放着活人不管,先管死人?万一张凝碰到面具人怎么办?王海成什么时候不能埋?” 罗天解释道,因为天气太热,森林里高温与潮湿,尸体已经停放一夜。如果不尽快埋掉,很快会腐烂生蛆,也避免被动物吃掉,王海成已经死了,不能再让他死无全尸;如果下去寻找张凝的话,只怕再返回来埋王海成天就黑了,而且照下面的地形看,张凝十有**不会出什么大事,也不会碰到面具人,因为面具人滚下山后肯定逃跑了,绝不会留在山坡下。 经罗天这么一分析,大家只好同意了。 然后,罗天找了些稍薄的石块和一些树枝,开始在山坡上挖起坑来。 雨后的地面比较好完,不多久,便挖出一个合适的坑。 把王海成推进去时,在一旁玩耍的段雷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扑过来小拳头雨点般地打在我身上,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他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疼得我大叫,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手臂上清晰地印着一排牙印,血迹斑斑,可见这小子用了多大的狠劲。 我用手捂住伤口,疼得眼泪要出来了,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为什么咬我。 他号啕大哭着:“你骗我!你说人死了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为什么要把王海成埋起来?我妈妈肯定也被埋了!你还说等我长大以后妈妈就会回来,你骗我!呜呜……”他爬起来就跑,被罗天一把抱住了,他拼命挣扎,对罗天拳打脚踢,“放开我!骗子!坏蛋!我要去找妈妈,妈妈——” 这一刻,我泪如泉涌,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心痛。 我暗自后悔不已,我不应该带他来的,我们应该返回小屋。 折腾许久,最后段雷在罗天怀里睡着了,罗天把他抱到我身边,让他枕在我的腿上。 轻轻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泥,他的眼角处有一块淤青,应该是早上被周宇打的。我俯下身把他搂在怀里,也许是刚刚哭得太厉害,以至于他的身体还在时不时地抽搐。 抬头看着正在掩埋尸体的众人,他们个个蓬头垢面,像在泥浆里滚过似的,脏得无法形容,连乞丐都不如,让我心里阵阵悲凉,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抓到这里来? 没多久,山坡上立起一座小小的坟堆,罗天找来一根较粗的树枝,插在坟头当作墓碑。 王海成是第一个,第二个会是谁? 这个念头让我哆嗦了一下,不禁为滚下山坡的张凝担起心起来。 一切弄妥后,大家准备下山寻找张凝,罗天将熟睡着的段雷背了起来,一手搀着我。 临走时,我看了看那座坟堆,默念道:“王海成,愿你一路走好。” 一阵风来,吹动坟头的树枝,我微微一笑,也许,他听到了我的话吧。 6 罗天背着段雷,还要搀着我,走得非常吃力。 柳晶晶见状,主动过来扶我。下山的路不好走,加上脚伤,我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全压在她身上,她本来就走得困难,被我这么一压,每走一步鞋跟都深陷泥里,这让我过意不去,但她一点儿也不在意,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得非常小心。 很快地,我们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柳晶晶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羡慕你。” 我不禁诧然:“羡慕我?为什么?”是啊,我此刻这般模样,有什么值得她羡慕? “因为你有男朋友陪着,就算走不出去又怎样呢?能跟自己深爱的人死在一起,多好啊!”她的声音透着丝丝落寞。 “呃……”我安慰她,“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死的,相信罗天,只要有他在,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顾峰在前面喊,他在树枝上捡到一块白布,像是从张凝的裙子刮下来的。 众人加快步伐,我忍住剧痛,努力让自己走得更快一些,同时问柳晶晶面具人是谁? 听柳晶晶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早上分组出来后,周宇跟张凝发现王海成的尸体,两人被吓得半死,周宇跑来找我们这一组,张凝则跑去找顾峰他们,他们几个人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山坡上,却发现王海成的尸体旁多了一个面具人。 据柳晶晶形容,面具人的装扮甚是诡异,身穿一件破烂不堪、长到膝盖的黑衣服,脸上戴着一张极其骇人的黑色面具。面具人一看见罗天就扑上来攻击,结果被罗天一拳打得滚下山…… 神秘的面具人?我听得心惊肉跳,打断她的话:“他为什么攻击罗天?” 柳晶晶不假思索地说:“罗天跑在最前面嘛,还冲着面具人直嚷嚷,人家当然攻击他啦。不过你放心,他毫发无损,倒是把面具人打得够惨,几乎飞下山的。呵呵,你男朋友真的很棒,当警察的就是不一样啊……” 她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一大堆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膨胀开了。 面具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出现在王海成的尸体旁?为什么戴着一张可怖的面具?是他相貌丑陋,还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如果是相貌丑陋,那他带上可怖的面具有何意义?难道他的脸比面具还要可怖?除非被毁了容,否则这一点解释不通。 倘若是后者……我的心猛然一颤,难道他是我们熟悉的人? 我不禁眉头紧锁,在这里,除了罗天,其他人我全都不认识,段雷也只是在佟秀丽家里见过一次,谈不上熟悉,他们几个也说相互不认识,如果面具人是我们所有人都熟悉的人,似乎不太可能,那他到底跟我们其中哪些人熟悉呢?我们被抓进天蝎森林,跟他有没有关系? 正如罗天所言,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四章 奇怪的面具人(4) 7 原以为顾峰捡到一块白布后,定然能够找到张凝,结果只是再捡到一只高跟鞋。 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凝哪儿去了?被面具人抓走了吗? 天色渐暗,众人只得返回小屋,个个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天交代大家哪儿都别去,让顾峰他们把火点燃起来,他出去找吃的。 整整一天了,所有人还是早上出门前吃的果子。 我无力地倚着墙壁,心情乱糟糟的,山坡上那座坟堆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安感也愈来愈强烈,张凝会不会已经…… 这时候,段雷走到我跟前,向我道歉,说他不该咬我,让我别生气。 真是傻孩子,我怎么会生他的气呢?我摇摇头,将他揽进怀里,轻声说:“等从这里出去后,你住到姐姐家里,好吗?”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不解之意,似乎在问:我自己有家,为什么要住到你家里?但他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而是懂事地点点头。片刻后,他喃声说:“我好饿,好想吃麦当劳。” “好,等我们出去了,姐姐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吃麦当劳。” “好啊,我要吃五个汉堡包,不,要十个,再要十包薯条、十对鸡翅、十杯可乐,好不好?” 这孩子显然是饿坏了,我鼻子一酸,将他揽得更紧了,“好,到时候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一旁的周宇用脚碰了碰司凯典,有气无力地说:“喂,你去点火。” 司凯典一动不动地反问道:“那你呢?” “我快累死了。” “我肚子疼。” “啧,叫你做事你就肚子疼,别磨叽了,天快黑了,快点。” “我真的肚子疼,而且我也不会点火。” 话音刚落,周宇狠狠踢了司凯典一脚:“谁生下来就会啊?昨天是我跟顾峰点的,今天轮到你了。” 可是不管周宇怎么说,司凯典就是赖在地上不动,一个劲儿说肚子疼。 眼看周宇要发脾气了,顾峰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我来吧。” 周宇呸了司凯典一口:“真他妈恶心,就会拣现成的!” 司凯典不搭理他,闭着眼不动。半晌,他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王海成有没有买保险……” 听到这话,周宇乐了:“呆子,你除了卖保险,还会什么?” 天,完全黑下去了。 顾峰的火依然没有点着,也许是昨晚下了暴雨,再加上今天天气阴沉沉的,石头受了潮的原因,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起色,周宇还在一旁不停地催促,连我听了都心烦。 但顾峰好脾气得没有任何抱怨,“快了,快了。” 一直到罗天回来,火终于点着了。 看到罗天将几包用树叶裹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时,我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不用看也猜得到那里面包的是蚯蚓。我不禁一阵绝望,难道真的要吃蚯蚓? 罗天将树叶一一打开,我侧过头去,强忍住胃里的恶心。 一开始大家都嫌着太恶心,不吃。 当罗天把蚯蚓全部烤熟以后,香喷喷的,顾峰第一个把蚯蚓塞进嘴里,大家便再也顾不得嫌弃了,就连白天说宁可饿死也不吃那玩意儿的司凯典此时也是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似的。 我拖着一条腿,艰难地移到门边,尽量离他们远一点。 实在受不了这番场景,太残忍,太恐怖了,被抓进天蝎森林之前,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何时想过落得如此下场? 罗天上前问我:“不吃吗?” 我看看他,什么也不想说,苦笑着。 他蹲了下来,耐心地跟我分析:“要想活着出去,不吃东西是不行的,何况你脚上还有伤。” 见我烦躁地皱了皱眉,罗天只好将我的身体扳过去背对着众人,握紧我的手,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像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两个果子。 我惊得瞪大眼睛,他赶紧将食指竖在唇边:“小声点,别让他们知道,回头又说不清了。” 望着他,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两个果子是我早上出门时给他的,他还是昨晚醒来后吃了两个原本分给王海成的果子,而他为了我,居然把这两个果子一直留到现在。 他将果子塞进我的手心里,“我先过去了,免得让他们起疑,你小声点儿吃,完了后叫我,我再帮你换药。” 霎时间,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8 “真是太难受了,我这辈子从未这么脏过,又酸又臭。”周宇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然后又往脸上抹,这么一来,脸上反而脏得更加离谱。 顾峰看看罗天,困惑地问:“王海成为什么被人勒死的?” 罗天捡起那些破报纸,边看边说:“我也在纳闷,按理说这里是自杀森林,他应该……否则幕后者将我们困于森林就毫无意义了。”罗天环顾了一下众人,“除非……” 像是读懂了罗天的意思,顾峰将视线停留在司凯典和柳晶晶、林娇儿的脸上,默然不语。 三个人被看得莫名其妙,片刻后,司凯典便弹跳起来:“你们还在怀疑我们?王海成真的不是跟我们在一起时吃饱的,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被人勒死的,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我可担不起杀人的罪名啊。”说着,他跪倒在地,对着众人作起揖来。 柳晶晶也跟着一起作揖,林娇儿白了他们一眼,冷哼道:“清者自清,没必要解释。” “我看你是无法解释吧。”周宇接口道。 “你就认定王海成是我们杀的,对吧?好,那请你拿出证据来。我们跟王海成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林娇儿咬牙切齿地看着周宇。 “很简单,一定是你们为了食物起了争执……” “行了,别吵了!”罗天皱着眉打断了周宇的话。 “会不会是面具人杀的?”柳晶晶问。 “现在还不能肯定。”罗天放下报纸,沉思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倘若王海成被面具人所杀,在昨晚暴雨之前他就已经杀了王海成,那么,白天的时候他为什么出现在王海成的尸体旁?” “也许……”柳晶晶转了转眼珠,“也许他想检查王海成有没有死,又或者他迷路了,碰巧走到王海成的尸体旁,而被我们看见了。” 罗天耸耸肩,不置可否:“王海成躺在那里十六个小时了,面具人怎么可能过去检查他有没有死?我们现在要想的是两个问题,第一,面具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戴着一张面具。第二,我们为什么被抓到这里。如果面具人真的是幕后者,那他对森林的地形必定了如指掌,就不存在迷路一说,再有,如果我们真的是面具人抓到这里的,他为什么选择天蝎森林,而不是一座荒岛,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其实,类似于一群人被困在一个地方的例子,多数大同小异类,从表面看,他们似乎都不认识,但到最后,他们却是有着某种关系,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共同点。所以,我想问问大家,你们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吗?或是自杀行为?” 顾峰说:“这个问题我已经向大家核实过了,都没有。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说到这里,顾峰看了看我,“为什么我们彼此不认识,而你跟古小烟却是恋人关系呢?” 这一次,他终于把我的名字说对了。 罗天道:“很多罪犯都喜欢挑战警方,也许这次也不例外,把我抓进来的目的,应该是看我能不能破这个案子,把你们带出去。至于我和小烟……可能是巧合,有可能是幕后者设的一步棋局,但不管怎样,我必须找出大家的共同点,这样才能更加清楚地知道幕后者的动机,所以,我真心希望大家能够配合我。” 听完罗天的话,众人全部安静下来,皱着眉,似在冥思苦想。 过了好一会儿,司凯典突然说:“我想起来了,大概在三年前,那时候我刚刚失业,其他工作找不到,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家里人又不理解我,我就想干脆死了算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想,没有实施自杀计划,不会这个也算吧?再说了,这事情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呀,面具人怎么可能知道?” “就算面具人知道了,那么雷雷呢?”我看着罗天,慢悠悠地说道,“他只有七岁,连什么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过轻生的念头?更别说自杀行为了。” 刚说完,柳晶晶突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顾峰身后,喃声叫着:“门、门、门口……” 众人闻声望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蓬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子,瘸子般一脚高一脚低地缓缓向众人走来,状如鬼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五章 数学题的暗示 1 张凝!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个名字。 我惊恐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机械般向我们缓缓而来的女子。 这是张凝吗?满是污泥的白裙子早已破烂不堪,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手臂上布满一道道血痕,左脚穿着高跟鞋,右脚打着赤脚,那头乌黑的长发蓬乱得难以形容,几乎遮住整张脸。 众人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地越过我们,瘸着脚来到角落,那背影说不出来的诡异。 只见她趴下身子,把脸埋进芭蕉船,咕噜咕噜地大口喝水。也不知咕噜声持续了多久,她把芭蕉船端了起来,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 这等模样,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喝水,更像是往喉咙灌水,使劲灌水。 不消片刻,满满一艘船的水被她喝得精光,滴水不剩。 大伙儿一整天喝不到半艘船的水,而她……已经把脸埋进第二艘芭蕉船…… 谁也不敢上前制止她,就连向来脾气火暴、性格凶狠的周宇也不敢阻止,因为张凝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把仅剩的两艘船的水消灭完毕,张凝检查了其它的船,确定没有水以后,她打了个饱嗝,又瘸着脚来到众人身边,然后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半晌,大家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尽管没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眼里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张凝怎么了? 是啊,张凝怎么了? 屋里闷热无比,我却是全身发冷,张凝的反常让我冷到骨髓。 段雷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声问:“她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啊?是不是撑死了?” 柳晶晶原本想碰一碰张凝,但被段雷的话吓得把手缩了回来,对罗天说:“还是你来吧,你是警察,胆子大。” 当罗天撩开那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时,众人惊呆了,因为张凝的脸严重浮肿,清晰地印着横七竖八的伤痕,应该是被树枝划伤的。 她的嘴唇很白,整张脸早已完全变形,没有往日的美丽。 罗天的表情告诉大家,张凝没死。周宇忙问:“她是不是疯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谁能一口气喝那么多水,太可怕了,怎么装得下?” “我猜想她这种情况应该是心理因素造成的,称为心因性饮水症。”罗天说。 “哦?”看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这种情况多发于慢性精神病患者。张凝很有可能在滚下山后,心理受到很大的刺激和压力,再加上连日来的饥渴,使她大脑混乱,产生幻听,就像有个声音在命令她一直喝水。如果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摄入大量的水分,就可能超过身体负荷,产生水中毒。”罗天看了看张凝,轻叹道,“希望她没事。” 夜里,趁着大家入睡时,罗天开始摆弄白天捡回来的树藤,把芭蕉叶撕成一条一条的,像在编织什么,我问他做什么用的,他不说,就让我早点睡。 “现在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大家熬不了几天,好不容易接的雨水也没有了,总指望下雨也不是办法呀,万一不下雨呢?”我看着罗天,丝毫也没有睡意。 “是啊,所以明天最重要的是找到水源。” “罗天,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有把握把大家带出去吗?” “有,就算是迷宫,也一定会有出口。”他头也不抬地说。 尽管如此,但我感到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是安慰我。幕后者肯定算好了我们逃不出去,可是把我们抓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其他人我不知道,就拿我自己来说,从未与人结过怨、结过仇,也没有让人绑架的价值。如果按老妈说的,某些罪犯会绑架警察的女朋友,以此要挟,可罗天也被抓到这里了,整个解释就不成立了。 把自己的困惑告诉罗天,他想了想,说道:“如果这里没有段雷,事情就简单很多,可见幕后者非常聪明,他在考验我的逻辑。” “有没有可能段雷只是幕后者用来混乱大家的一颗棋子。” “障眼法?不太可能,如果真的只是一颗棋子,随便抓一个小孩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段雷?总不至于是巧合吧?我想,这件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他说的不无道理。环顾四周熟睡的众人,我压低了嗓音问:“你觉得王海成是跟司凯典他们在一起时吃饱的吗?对王海成的死,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多想。 我继续说道:“罗天,你说……我们会不会一个个遇害?很多被困在密室或荒岛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听完我的话,罗天停下手里的活,问我:“你害怕吗?” 我仰躺着,将手枕在脑后,“不怕,柳晶晶今天还说羡慕我有你这个男朋友陪着,能跟自己深爱的人死在一起,走不出去也没关系。我就是想我爸妈,他们肯定急坏了,说不定已经报了警,被抓进来的前天晚上,我还在电话里对我妈大发脾气,哎,我这个当孩子的真不应该这样……” 想到老爸老妈,我的鼻子开始发酸,虽然他们曾经为了金钱欺骗或伤害过我,但他们始终是我的父母,血浓于水,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恨他们,尤其是现在,只有痛彻心扉的想念。 爸,妈,如果女儿能活着出去,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不再惹你们生气。 罗天坐到我身边,柔声道:“相信我,小烟,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我保护不了别人,也一定会保护你。” “切!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哄人了?你向来都是别人比我更重要的,还敢说一定保护我呢!”我用力拧了他的大腿,心里却像灌满了蜜,甜滋滋的。 倘若不是陷入这般困境,他肯定不会变得如此体贴,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我把段雷白天跟我说的事情告诉罗天,“虽然雷雷只看到一次,但我肯定段正扬不止一次对苏雪实施家庭暴力,佟秀丽不是说过苏雪有一段时间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如果那张《杨令公撞碑》是苏雪留下来的,很有可能是忍耐到了极限,被逼无奈而自杀,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它解释。可是她到底怎么自杀呢?凶器呢?” 默然片刻,罗天说:“早点睡吧,别想了,出去以后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我听话地点点头,翻了身,尽管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但凹凸不平的地面还是硌得我难受,而且那些枯叶经我翻来覆去压过之后,扎人得很,浑身刺刺地痛。我不再翻动了,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张凝,不由得一阵悲凉,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如今却是面目全非,是上天嫉妒她吗? “张凝不会有事吧?”我问罗天。 “暂时还不知道。”罗天轻叹一声,声音里透露着懊悔,“如果不急着埋王海成,而是先去找她,也许……” 话音未落,张凝突然哇的一声狂吐起来,把大家全都惊醒了。 谁也不敢靠近她,她吐得撕心裂肺,像要把肠子呕出来似的。 吐完后,她像刚开始那样,再次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长发浸泡在那堆秽物。 周宇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低声骂道:“妈的!装不下就别喝啊,浪费那么多水,撑死你丫的!” 众人不由捂住鼻子挪挪睡觉的地方,把张凝孤零零地抛在一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五章 数学题的暗示(2) 2 张凝不见了! 柳晶晶是第一个发现张凝不见的,她醒来时天色已亮,所有人都在沉睡,就连一向警觉的罗天也睡得很沉。柳晶晶因为饥渴难耐,习惯性地来到角落喝水,发现两只船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昨晚被张凝喝光了,于是气呼呼地看向张凝,谁知却只看到一只高跟鞋,张凝不翼而飞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得大叫。 没有人知道张凝滚下山后发生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再次神秘失踪。 是她自己走掉的,还是被人掳走的? 死亡的阴影笼罩整个小屋。 众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惊慌,惟有周宇不惊不急,反倒说失踪倒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柳晶晶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周宇,显然怀疑张凝的失踪跟他有关。 “看什么看?你在怀疑我吗?我还怀疑你呢!为什么是你第一个发现的?贼喊抓贼的事我见得多了,一定是你,快说,你把张凝弄哪儿去了?是不是跟你的奸夫一起把她杀了?像杀王海成那样……” “你——”柳晶晶气得说不出话。 “周宇!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司凯典刚说完,周宇大笑起来:“我没说你,你急什么呀?难道你真的是……怎么说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哈哈!”这家伙充分展现了死皮赖脸的德行。 林娇儿忍不住骂了一句:“周宇,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小人!” “怎么?想打架吗?好,来呀!”周宇跳了起来,摆出一副架势,“昨天我没有准备好,来吧,一起上,叫你们知道周爷爷的厉害!” “别吵了!烦死了!”段雷大叫一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跑出去小便了。 顾峰沉声道:“看看,连个孩子都不如。”随即转身问罗天,“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罗天仔细检查一下张凝睡过的位置,说道:“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从高跟鞋的位置和摆放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睡觉时松掉的,所以,张凝不像是被人掳走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将她弄晕,再把她掳走的可能。” “我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还是警察呢,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周宇轻蔑地看了罗天一眼。 “你这么有能耐,那你说啊,张凝怎么失踪的?”林娇儿忍无可忍了。 “还用说吗?事实摆在眼前,外人怎么敢进来把人掳走?当我们是死人啊!绝对有内鬼!” 周宇的样子虽然让人讨厌,但细想之下,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外人进来掳走张凝的可能性的确很小,难道她自己走掉的? 一想到她昨晚的反常表现,我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段雷的叫喊:“快出来呀!这儿有吃的!” 众人顿时愣住了,司凯典激动得一下子站起身,但周宇一挥手,“肯定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天上怎么可能掉下馅饼?” 听周宇这么一说,司凯典立刻坐了下去,摸摸肚子,没好气地说:“这小兔崽子,明知道大家饿,还提吃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依我看,现在先别管张凝了,赶紧想办法吧,水也被她喝光了……”周宇的话还没说完,段雷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他满脸通红,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举着手里的两个青色果子说:“你们看,真的有吃的,外面还有好几个!” 众人沸腾了,一窝蜂地往外跑,像极了笼子里逃出去的野兽。 我一瘸一拐地跟出去,心里直纳闷,为什么有果子?哪儿来的? 一共九个果子,就放在屋外不远处的地上,显然是特意留给我们的。 众人高兴极了,连平日最讨厌段雷的周宇,甚至抱起段雷狠狠地亲了一口。 可我的疑惑更加重了,不安感也更加强烈。 假若凑上张凝,我们一共九个人,现在她失踪了,所以多出一个果子。 罗天说把果子留着,也许张凝再次回来,但大家基本不同意,尤其是周宇,认为张凝再回来的几率近乎于零,依照昨晚她回来的样子看,就算她还能再回来,估计已经疯掉了。 罗天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果子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总不能把它分成八份吧?即使分,也没有工具,罗天不禁犯起愁来。 周宇吞了一口唾液,目不转睛地盯着果子,有些干哑地说:“要是……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分的话,干脆……扔了吧。” 这个自私的家伙,情愿扔掉,也不愿别人吃到果子。 罗天没理他,他提议把果子分成两半,一半给段雷,一半给我,因为段雷是小孩子,而我脚上有伤。 周宇第一个不答应,扯着嗓子嚷道:“她有伤?我也有伤啊!你瞧瞧我这脸上,全是那几个臭娘们抓的,还有我这身上……” 我赶紧跟罗天说我不要,同时厌恶地瞥了周宇一眼。 “你看,是她自己不要的,就算弃权了。”周宇又问罗天,“你女朋友都不要,你肯定也不会要的,是吧?” “随你们怎么弄吧。”罗天将果子扔给周宇。 “你呢,顾峰,你人那么好,又大方,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果子跟大家争吧?”周宇一番话说得顾峰只好弃权,紧接着他又排除了林娇儿和段雷,轮到司凯典、柳晶晶时,俩人说什么也不肯弃权,司凯典说:“就算我吃不到,也不能便宜你这小人!” “好啊,那我们三个人决斗,谁赢了果子归谁。” 为一个果子决斗,我算是服了,不到这个境况真是没法体会人性的恶劣与自私。 罗天一把抢过周宇手里的果子,沉声道:“还是扔了吧!”他使出全身力气扔出屋外。 周宇立即暴跳如雷,大吼道:“凭什么扔了?没分给你女朋友,你不爽是吧?靠,还是当警察呢,一点儿都没有人民公仆的样子,我呸!”话毕,他飞快地冲出小屋,想必是找那个果子去了。 我有些无奈地说:“其实也没必要扔了,他就那种人,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是了,让他多吃一个……” 司凯典忿忿不平地打断我的话:“罗天做得对,扔得好!凭什么让他那种人多吃一个?还跟小孩子抢,真是贱人!垃圾!人渣……”他把所有能想出来的难听的词全扣在周宇身上,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也许是为了缓解气氛,顾峰轻咳一声,问段雷外面那道数学题是不是他摆的? “什么数学题?”段雷眨巴着眼睛。 “就是五减三啊,用小石子儿摆的。嗳,小鬼,你知道五减三等于几吗?” 五减三?我的心咯噔抖了一下,这道题怎么如此熟悉?我曾经在哪儿听到过?它怎会让我如此忐忑不安? 段雷立即答道:“当然知道,等于二” 接着,顾峰又问了好几道数学题,结果,凡十位数以上的段雷都回答不出来,就连十五减十三也不会算,可见他的学习有多糟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五章 数学题的暗示(3) 3 屋外凭空出现九个果子的事情,讨论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除了面具人之外,森林里还有其他人。 如果果子是面具人送来的,那就表示面具人并非大家的敌人,既然不是敌人,自然排除了杀死王海成的可能性。再换一种方式想,倘若面具人就是杀死王海成的凶手,那他必定不会给我们送食物。 总而言之,送果子的,和杀死王海成的凶手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有一点不明白的是,送果子的人为何不出来跟大家见面呢?他(她)躲在幕后扮演的又是一个怎样的角色?还有张凝,到底去了哪里? 忽然间,事情更加复杂了。 司凯典提议果子的事暂且告一段落,现今最重要的是出去找水,没有吃的大家或许还能熬几天,但没有水肯定不行,“真是邪门,这么大的森林,怎么没有水,也没有吃的,实在想不通啊!” 林娇儿苦笑着:“要不怎么叫自杀森林呢?没有吃的喝的,等于间接自杀。” 罗天接口道:“别气馁,既然别人能把果子送到咱们门口,则说明一定还有果树,只是我们没找到。” 司凯典打了个响指,激动地说:“对呀!那我们现在出去找,即使找不到水,找到果子也一样能解渴。” 正说着,周宇回来了,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找到那个果子,不过当他听说有机会找到果树时,立即一扫脸上的阴霾,催着大伙儿赶紧走。 我跟段雷、罗天留下,因为我行动不便,而段雷是孩子,跟着去也没用,不帮倒忙就不错了,罗天则不放心把我们留在小屋里。 临出门前,罗天拿出一双用树藤和芭蕉叶编织成的草鞋让柳晶晶换上。我不免有些惊讶,原来他昨晚忙活一夜是为柳晶晶编织草鞋?难怪张凝失踪他毫无知觉,想必是太累了,睡得太沉了。尽管草鞋编得又大又难看,完全没有美观可言,但还是让我感动不已,他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柳晶晶却不领他的这份情,非常夸张地叫道:“天哪!你让我穿这种东西出门?不丢人现眼吗?”随手将草鞋丢在地上,丢垃圾似的。 我皱皱眉头,想要发作,谁知罗天捡起草鞋,耐心地说服柳晶晶试试看,穿高跟鞋太累了,而且容易扭伤。还没说完,就被柳晶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乐意累!”再次丢掉草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天……”不知怎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被打翻了五味瓶。 “没事。”罗天淡然一笑,把草鞋放好,然后让我和段雷别乱跑,他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吃的。 柳晶晶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我气呼呼地想,同时埋怨罗天不该多管闲事,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罗天离开不一会儿,段雷说肚子疼,要上厕所。 我只好带着他来到不远处的树后解决。 回来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地上的那道数学题:5—3。 霎时间,记忆的闸门在瞬间被冲破,我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一个让我极度恐惧、闻之颤栗的人名在脑海里轰然炸开——蒲鹏! 这是一个把杀人当成游戏的高智商罪犯,也是罗天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就在上个月,s市江川大学里,蒲鹏设计了一场堪称完美的杀人游戏,甚至轻松逃脱警方的追捕,从此行踪不明…… 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我失声大叫:“罗天!罗天!”我感到我的心脏即将跳出喉咙了,如果这次也是蒲鹏的杀人游戏,那么我们死定了,将没有任何生路可言。 罗天闻声赶来,手里拿着一根细竹竿,一边问我出了什么事,一边警觉地四处张望。 还没等我开口,不远处传来段雷的尖叫,只见他提着裤子飞快地往我们这边跑来,嘴里还在大声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 在我呆楞之际,罗天箭步迎上前,这才知道原来是段雷看见一只猴子,他兴奋而又紧张地带我们过去看:“喏!就在前面,它躺在那儿不动,吱吱吱的叫,好像在哭。” 猴子在哭?我有些奇怪段雷的这等形容。 当我看到那只小猴子的时候,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我突然想起刚进森林时看到一只猴子,它还拿东西砸我,是眼前这只小猴子吗? 它躺在草丛中,全身颤栗,在它的右腿横穿着一根尖利的小树枝。 看来它伤得动不了了。 当我们走近时,它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眼神是那么的恐惧与绝望,大概以为自己落入虎口了。 它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果然像是哭泣,让人听了心酸。 段雷摇着罗天的手臂,哀求道:“罗天叔叔,您救救它吧,您是警察,一定可以救它,对不对?” 我看了看段雷,他向来对我们大家都是直呼姓名的,难得此时用了“叔叔”和“您”,可见他非常紧张小猴子。 也许,小孩子都是喜欢小动物吧? 我问罗天现在怎么办?罗天说必须把树枝拔出来。 段雷张大眼睛问道:“那不是很痛吗?” 罗天咬破衣服,撕下两片布条,说道:“痛也要拔,不然救不了它。”然后蹲下身,试探性地将手慢慢放到小猴子的头上,轻轻抚摸着,柔声道:“乖,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现在我要帮你把树枝拔出来,这样子你才能得救,明白吗?” 看着罗天这股认真劲,我不免感慨万分,忍不住也蹲下身安慰小猴子。 罗天抓住树枝的一端,让我继续跟小猴子说话,吸引它的注意力。 闻言段雷立即开始拍手唱歌,甚至在小猴子跟前跳起舞。 趁着这时,罗天猛地拔出树枝,小猴子发出一声惨烈的长啸。紧接着,罗天迅速用长布条紧紧地包扎住它的伤口。 小猴子似乎知道我们正在救它,眼里的恐惧与绝望消失了,脑袋贴靠我的手掌,乖乖地任罗天给它包扎伤口。 半晌,罗天长吁一口气,拍拍它的脑袋,说:“好了,起来试试,看看能不能走。”它似乎听懂罗天的话,果真站起来了,右脚勾着,没有落地,但能依靠其他手脚缓缓走动。 见它即将离去,段雷撇撇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挥挥手,哽咽着说:“再见,小猴儿……” 猴子通人性,我到今天才真正领略到,只见它一步一回头,眼里充满着感谢与恋恋不舍。 回到小屋,罗天将捡来的细竹竿放在石头上用力磨擦起来,我问他做什么用,他神秘兮兮地说:“做好你就知道了。” “小古,那些果子是小猴子送给我们吃的吗?它会不会因为给我们送果子才受的伤?它会不会死?” 段雷的话让我心弦一动,没准儿真是小猴子送的,接着又想,既然森林里有猴子,那应该还有其它动物。最重要的是,肯定有吃的,否则猴子吃什么?我轻叹一声,懊悔得很,早知道猴子这么通人性,刚才就该让它带我们找吃的,现在它受了伤,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它。 罗天突然问我:“对了,刚才没有见到猴子之前,你为什么大叫?”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语无伦次地说:“蒲、蒲鹏,数学题……” “蒲鹏?”罗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数学题?” “就是外面的五减三,蒲鹏曾经跟我说过这道数学题,还讽刺我不会做,一定是他……” 还没等我说完,罗天已经飞奔出去,蹲在那道数学题前埋头沉思。 我紧张得无以复加,老天,如果真的是蒲鹏,我们该怎么办? 半晌,罗天抬起头,平静地说:“不是蒲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五章 数学题的暗示(4) 4 “我觉得你是个挺有趣的人,也是个挺有趣的对手,我决定再跟你玩一个游戏。至于这个游戏是什么,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这是当初蒲鹏逃脱警方追捕时给罗天的信件内容,信里充满着对罗天的嘲讽,也充分展现他的不可一世、狂傲不羁。 但罗天推断天蝎森林这件事与蒲鹏无关,因为他相信蒲鹏虽然变态、残忍,但他有原则,抛开其他人不说,蒲鹏断然不会抓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我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蒲鹏,事情就不会那么可怕。 稍过片刻,罗天仔细分析一下这道数学题,认为是幕后者留下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必须以最简单的方法理解它的意思,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玩破解密码的游戏,幕后者必定不会把传达的信息弄得太复杂、太纠结,所以,单单从这道题的表面观察,五和三相加等于八,我们现在正好八个人,那么五减三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两个生还者。 由此可以推断,幕后者是将张凝掳走后再留下这道数学题的,否则就应该是六减三,或者五减四了。 听完罗天的一番推断后,所有人惊呆了。 柳晶晶一把捂住嘴,吓得都要哭了,“什么?要我们自相残杀?” 他们是中午时分回来的,一无所获,每个人饿得胃抽筋,他们甚至怀念昨晚的烤蚯蚓,但今天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蚯蚓。 饥渴使人身心俱疲,幕后者还留下让大家自相残杀的信息,危险与死亡一步一步地向我们逼近。 “还有其它解释吗?”一向沉稳冷静的顾峰,此时也出现少有的无助和恐惧。 “应该没有。”罗天一脸的凝重。 “我明白了!”周宇突然叫道,“早上的果子是幕后者留的,他把张凝掳走,明知我们只有八个人,可他却偏偏留下九个果子,他想看我们为了多出来的果子自相残杀,太狠毒了!幸亏我们没中计。” “是谁为了那个果子准备跟我决斗来着?”司凯典冷哼一声。 “我这不是不知道吗?也饿得太厉害了,晕了头。”周宇挠挠脑袋,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林娇儿想了想,问会不会是面具人,如果送果子真的是为了让大家自相残杀,显然跟杀死王海成的是同一个人,而目前为止,除了面具人之外,我们没有见过其他可疑的人。 罗天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现在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面具人……” 周宇骂道:“我靠!都什么时候了,等你找到证据,大家全死光了,警察就是讨厌!” 罗天没搭理他,对着众人说:“我们别管面具人是不是幕后者,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幕后者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为了防止意外,我们必须换地方。” “有用吗?我们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啊!”林娇儿说。 “试了才知道。”说完罗天站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纷纷起身。 临走时,罗天在那道数学题的减号上用小石子加了一竖,变成一个加号,以此告诉幕后者,我们一定会团结,齐心协力。 5 罗天带我们朝着新路线出发,一路不见原来留下的标志。 在这之前,大家凡是看见旧的标志必然绕道而行,这样才不会重复行走,但不管怎么走,到最后肯定还看到旧标志,似乎总在原地转圈。 这次不一样,走了n久都没有发现任何标志,可见有了新的突破。 遗憾的是,仍然没有食物和水,也没有可以让大家落脚的容身之所。 到了最后,我们只好找了一块稍微宽敞点儿的平地搭建睡篷,用粗壮的树枝当起支柱,顶端缠满树藤,再将芭蕉叶盖在上面,虽然看似简单,却让大伙儿一直忙碌到傍晚。 把睡篷刚刚搭建好,周宇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大声叫道:“你们快看!” 当我们转身看去时,全都缄默了,我甚至绝望了,因为那山坡上,有着一座小小的坟堆,坟头上还插着一根树枝,那是王海成的坟…… 我们仍然在转圈,只不过换了一条不同的路线罢了。 天,完完全全地黑下来了。 这也是我们最为狼狈的一天,除了早上吃了一个果子,一直到现在,没有喝过一口水,而且必须坚持到明天,甚至更久。 此时此刻,除了罗天还在不停磨着那根细竹竿,其他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沉睡着,鼾声不歇。 带着脚伤帮忙搭建一下午的睡篷,这一刻的我仿佛连动一下眼皮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这大概就是临死前的征兆吧? 不是对死亡有多么恐惧,而是觉得这么死掉实在太冤了。咱不说死得轰轰烈烈,但也不能活活饿死呀,多丢人的事情啊!我心中暗道:罗天,坐到我身边好吗?我好冷,请握住我的手,给我一点力量,让我可以继续撑下去…… 可我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能哀哀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变得重叠、模糊。 恍惚中,我似乎听见段雷在叫我,他的声音轻如梦呓:“小古,你说小猴子会不会给我们送果子吃吗?我好饿啊!” 他哪里知道,早上的果子根本不是小猴子送来的。 周宇侧过头来,有气无力地问:“什么小猴子?” 段雷便将我们早上发现小猴子的事告诉他,岂知他一翻身坐起身子,就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两眼放光,“猴子?喂,罗天,是不是真的?”他激动得有些结巴。 见罗天点头说是,周宇双掌一击,美滋滋地说:“要是能吃上一顿烤猴子,让我死了都可以。” 司凯典冷不防地接口道:“我也是。” 段雷立即坐了起来,气呼呼地:“你们敢!” 周宇不屑地道:“嗳,我说臭小子,又不是吃你,你紧张什么?”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他们说话,在这之前,我一直盼望小猴子来,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找到吃的,可是现在,我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再见到它,因为,他们真的会吃了它的。 不知不觉中,脑子里竟被小猴子一步一回头的情景占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五章 数学题的暗示(4) 6 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小猴子便出现了。 在小猴子出现之前,顾峰在屋外发现了一道新的数学题,八减七。 显而易见,幕后者已经找到我们了,而且这次的数学题所表达的意思简单干脆——我们八个人,将会死去一个! 现在怎么办?所有人骇然失色地看着罗天。 无穷的恐惧中谁能生存下来? 我们面临的是,相互依靠还是屈服的决则? 罗天双唇紧闭,眉头深锁,半晌才开口说:“大家先别着急,这只是幕后者向我们发出的信号而已,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更加团结,不管发生什么,谁都不会擅自离开,不能给幕后者任何机会靠近……” 周宇突然跳起来,神经病似的冲着罗天大喊:“都是你!要不是你非得让我们换地方,幕后者肯定不会留下八减七!最开始他只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不中计就是了,可你自作聪明地把五减三变成五加三,还带我们换地方,这下好了,一定是把幕后者惹火了,我很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的,难道你就是所谓的幕后者?或者是同伙?” “你怎么可以怀疑罗天呢?他是警察……”我有些不高兴地。 “警察?”周宇冷笑一声,“谁能证明他是警察?这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我还是市长呢,你相信吗?” “我相信他是警察。”顾峰淡淡地说。 “你相信?你们是一伙的,还是你智商有问题?他要是警察的话,怎么连人家跑到门口来摆数学题都不知道?是不是等到别人把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他才知道?还让人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张凝掳走,你说有这样没用的警察吗?” 看到罗天被这样指责,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着周宇:“你只会埋怨别人,却从不为别人着想,罗天连着几夜没合眼守着大家,白天不能休息,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就算是铁人这样熬也会受不了啊,为了打个盹儿让幕后者钻了空子就罪不可赦?那以后你来守夜!” “守就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连着几夜没合眼,那是他抢着守夜的,太累了为什么不叫醒别人轮班啊?简直脑残!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都别吵了!”司凯典嚷道,“现在争论这个有什么意思?人家都表明要杀死一人,赶紧想想办法吧。” “还想啥办法啊!我不管你们了,我回小屋去,你们爱咋咋地,我可不想死。”说完,周宇便向外走去,林娇儿和柳晶晶也紧跟了过去,说一起回小屋。 见他们三个人真的要走,顾峰说:“回小屋有用吗?王海成死的时候我们没有换地方吧,还有张凝,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既然幕后者一定要我们死,那我们就算不自相残杀也一样被他杀死,所以,不会因为回小屋他就放过我们,否则他就不会留下五减三让我们自相残杀了。我们真应该听罗天的,只要我们紧紧团结,不给幕后者任何靠近我们的机会,他就很难下手,以后轮流守夜,提高警惕。我说完了,你们好好想想吧,如果还是要回小屋,那我也不拦着。” 周宇微垂着头,像在思索顾峰的话。 突然间,罗天异常紧张地问:“段雷呢?” 这才发现段雷不知何时已经不在睡篷里了,我只觉得脑袋轰然一声炸响,赶紧站起身,岂料眼前一阵晕眩,一屁股坐回地上,我已经饥渴得站都站不稳了。 罗天说了句“我去找”,便飞奔出去。 柳晶晶踉跄了几下,斜靠着树干坐下来,脸色苍白地说:“天哪,八减七……” 这时候,林娇儿像是受到剧烈的刺激似的,大喊一声:“我要回家!”也跑了出去。 罗天见状,赶紧转身追林娇儿,可能因为脚下套急,整个人摔倒在地,爬起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右脚似乎扭伤了,想叫住他,他已经一瘸一拐地追林娇儿去了。 段雷呢?就在我急得不知所措时,段雷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跑了出来,“谁在叫我呀?” 周宇暴跳如雷,上前推了他一把:“你死到哪里去了?害大家苦找!” 自从上次打翻船里的水被周宇痛扁一顿以后,他就一直怕着周宇。这会儿段雷不敢跟周宇顶嘴,而是委屈地说:“我去上厕所了……” 这时候,他眼睛突然一亮,惊喜地叫道:“小猴子!” 说话间,他已经飞快地跑出睡篷。 可不就是那只小猴子吗?脚上还缠着布条,此时,它乖乖地蹲在段雷跟前,享受着段雷温柔的抚摸。 等到头晕目眩的状况消失后,我赶紧扶着树枝站起来,慢慢地走出睡篷。 令人惊讶的是,段雷的手上多了两个果子,显然这是小猴子送来的。我心里一阵感动,正想让它带我们找吃的,余光突然瞥见周宇拿起一块石头蹑手蹑脚地靠近小猴子。 天啊!他想干什么? 周宇愈走愈近了,情急之下,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向周宇,我俩双双滚到地上。 “快跑,小猴子,他们要杀你!”段雷发现状况不妙,马上叫了起来。 小猴子也算机灵,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眼见快到手的肉被叼走了,周宇气得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怒吼着:“臭三八!多管闲事!”转身时,却被赶回来的罗天一拳轰在脸上。 就这样,两个男人打成一团,直到顾峰和司凯典劝了半天才平息这场干戈。 罗天小心地扶起我,问我有没有伤着。 我摇摇头,咬牙忍住腹部的剧痛,“追到林娇儿没有?” 他没答话,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追上。我撩起他的裤管,发现他的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难怪追不上林娇儿。我心疼地皱了皱眉,“都肿成这样了,是不是很痛?” 罗天说:“没事,一点小伤。”然后问段雷小猴子朝什么方向跑的? 见段雷露出警觉,罗天忙说,只要顺着小猴子的路线走,也许能找到吃的。 段雷这才扬了扬下巴,指出了方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五章 数学题的暗示(5) 7 我们分成两组,因为小猴子跟林娇儿跑的方向正好相反,所以顾峰他们找吃的,我跟罗天、段雷去找林娇儿,希望能赶在幕后者前面找到她。令人不解的是,周宇竟然放弃跟他们一组去找吃的,主动要求加入我们这一组。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原来他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只为小猴子送来的两个果子。 为了这两个果子,刚才差点打起来了,最终因为段雷宁死也不肯拿出来分而作罢,段雷今天的表现也让我很不解,虽然他是个孩子,但他不会一个人霸占两个果子不放,而且对于周宇赖在我们这一组,他一反常态地表示欢迎,生怕周宇不来似的。 小孩子的心思,真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你拿着,小烟。”罗天将他磨了一晚上的细竹竿递给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那竹头被他磨得像筷子头那般细小,犹如刀子削过似的,我惊讶地问他:“这个……” 罗天说着:“只是半成品。今晚再磨一磨,它就是一根锋利的竹剑了,现在先给你当拐杖用。” 我拉过他的手看了看,脏兮兮的手掌全都磨出血泡,惨不忍睹。我将它拉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问他:“还疼吗?” 他摇摇头,冲我一笑,那笑容充满沧桑和苦涩,更多的,还有一份凄凉,而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我隐隐看到一个答案——我们将无法走出天蝎森林。 原本走在我们前面的周宇和段雷突然放慢脚步,故意落在我们后面。 一定有阴谋!于是我放慢脚步,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岂知他们几乎同时开口,而且语气超乎寻常的温柔——“周宇叔叔”、“雷雷”。 让我大吃一惊,鸡皮疙瘩急速冒起来,他们这是怎么了? 纳闷之际,听得段雷极其礼貌地说:“周宇叔叔,还是您先说吧。” 周宇立即笑嘻嘻地夸道:“雷雷真懂事,以前是叔叔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更不该打你的,你原谅叔叔,好吗?”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打翻那些水的,应该我说对不起。” 我更加纳闷了,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呀? “你真是个乖孩子……那个,你是不是很喜欢小猴子呀?” “嗯,它好可怜的,脚受伤了,我们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都不会动了,躺在那里哭。”段雷说。 “真的吗?那真是太可怜了!如果不是饿得太厉害了,我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小猴子多可怜啊,又那么可爱,怎么能拿来吃呢?它那么懂事,还给你送果子了……” 说到这里,周宇吞了一大口唾液,连我都听到了。 我不禁皱皱眉头,这番话从周宇嘴里说出来的确让人可笑,段雷却信以为真了,高兴地问:“你真的不会吃小猴子?” “当然不会啦,只不过,就怕太饿……” “那我把这两个果子给你吃吧,只要你有东西吃,就不会想吃小猴子了。” 不用看我也能感到周宇的眼睛都直了,但他还在矫情:“这样不好吧?要不……咱俩一人一个?” 段雷忙说:“不用了,我把两个都给你,我不饿。”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非常的不满,“周宇,骗小孩子的东西,你害不害臊?” 周宇本来还在扭捏着,一见我回头,便很快地从段雷手里抢过果子,急切地说:“我没有骗他,我是说真的,只要让我吃了果子,我保证不吃猴子,我发誓!” 我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上前抢果子,段雷一把抱住了我:“就给他吃吧,小古,我不饿,我真的不饿。” 我只觉得鼻子一酸,他还是昨天早上吃了一个果子,怎么可能不饿呢?但也让我一瞬间明白了刚开始他为什么死活也不肯把两个果子拿出来分掉,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主意,用两个果子跟周宇交换小猴子的性命。因此,他才一反常态地欢迎周宇加入我们这一组,才屡次低声下气地称呼“周宇叔叔”。 而周宇呢?在一个七岁的孩子面前花言巧语却只为了骗两个果子…… 看着周宇狼吞虎咽地啃着果子,我不由得一阵感叹,像周宇这样的人,会信守承诺吗? 正琢磨着,罗天突然厉声喝道:“站住!不许动!” 我蓦地回头去看,顿时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不远处立着一个穿着褴褛黑衣、戴着恐怖面具的怪人! 阳光下,他的面具黑亮得刺眼,比柳晶晶当日形容的恐怖多了,我生平未曾见过如此可怕的面具。他面向我们呆立着,像一尊雕像,而在他的脚下,躺着一个女子,正是早上跑掉的林娇儿。 我呆楞着,直到罗天朝他冲去,我才如梦初醒般地大叫:“林娇儿!林娇儿!” 林娇儿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的心陡然一沉,难道她…… 我不敢多想,一瘸一拐地向她跑去。 只见林娇儿双眼圆瞪,脑袋下一大摊血迹,染红了她身下的泥土…… 还是来晚了!说不定张凝也…… 跟罗天撕打成一团的面具人,突然发出一声动物般的怒哼,疯了似的一脚踢在罗天的肚子上,致使罗天一下子摔出去老远。这一刻,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呼啦一下冲向头顶,一股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力量顷刻间凝聚在双手,我紧握竹剑,猛冲上前刺向面具人的后背。 由于竹头不是尖的,尽管我使出那么大的力气,仍然没有刺进他的后背,但就在他猝然转身时,锋利的竹边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着他鲜血直流的手臂,我吓得一把丢掉竹剑,连连后退,却被林娇儿的尸体绊倒了。 趴在地上,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恐至极地看着他。 他像是被我刺傻了,首先看看手臂的伤,然后缓缓地看向我,尽管距离有点远,但我依然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就要燃烧起来。 老天!他发怒了?我紧张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罗天扑了过来,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后背。 毫无防备的面具人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然后顺着陡坡滚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六章 兽血沸腾 1 “哇!古小烟,你真勇敢,巾帼不让须眉呀!我都看呆了!” 周宇的话把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这家伙刚才躲在一边不敢出来,直到面具人滚下山,他才屁颠屁颠地跑到我面前,朝我竖起大拇指。 我呆呆地望着他,突然全身剧烈地发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周宇吓了一跳,问罗天:“她被吓疯了?” 罗天赶紧将我揽进怀里,安慰道:“没事了,小烟……没事了……” 我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冷汗直冒,“罗天,我杀人了,杀人了……” “傻瓜,你没杀人,只是划伤了他的手臂……” “不是不是!如果竹头是尖的,那就杀了他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罗天安慰了半天,我才渐渐平息下来,刚才刺杀面具人的那一幕就像被烙在脑海中,注定这一生将无法抹去。 从林娇儿的尸体来看,她并未死去很久,是被人从身后以硬物击中脑部,当场致命。而在她的尸体旁有着一道跟早上一样的数学题:8-7。 由此可以推断,面具人就是真正的凶手。 他留下这道题的目的显而易见,这是对罗天,或者对我们所有人的嘲讽,也体现了他的傲慢。他的所作所为太像蒲鹏了,但我肯定他不是,因为蒲鹏是一个年近五十的驼背男子,而面具人却像是个身手敏捷、体格健壮的年轻人。 周宇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现在怎、怎么办?” “放心吧,面具人伤得不轻,如果他没有同伙的话,大家暂时不会有危险。”说完后,罗天出现了少有的哀怨,盯着那道题,喃喃自语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太自作聪明了,如果不是我把五减三改成五加三,也许林娇儿就不会……”他用力一拳击在地上。 “其实,那个也不怪你,是她自己……”周宇还没说完,罗天突然眼睛一亮,“面具人为什么两次都选择在山坡上将他们杀死了。” “为什么?万一被我们撞见后方便滚下山逃跑吗?”周宇皱着眉问。 “应该是这样,而我恰恰两次帮了他。所以,如果下次在山坡上发现他,我们想办法把他引到平地,只要把他抓住,事情自然就会水落石出了。” 知道面具人伤得不轻,暂时不会对大家构成威胁,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给林娇儿挖坟,成了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因为地面又干又硬,跟上次给王海成挖坟完全不一样,就凭我们这几个伤兵残将,就算挖到明天,也不可能挖出一个坑。 周宇很快就泄气了,将石块一扔,咕哝起来:“怎么挖呀?根本挖不动的嘛。” 他的抱怨的确没错,连我都泄气了,可是罗天固执地轮流用石块和树枝挖着,手上的血泡都磨破了,鲜血淋漓,任我怎么劝都不肯停下来。挖了大半天,才挖出一个小小的坑,他终于放弃了,说找一处潮湿的地方,一定要把林娇儿埋了,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死都死了,还管……” “走吧。”罗天打断周宇的话,起身时才发现段雷不见了,我急得大叫:“雷雷!雷雷!” 耳边立即传来段雷的声音:“我在这儿呢!” 我循声望去,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我看见那只通人性的小猴子,不仅如此,在它身边还多了一只大猴子,像是猴妈妈。喜的是,这下子有希望找到食物了,如果它们再不出现,我真怕自己饥渴死去。 我不忘警告周宇,直到他再三保证不会打猴子的主意,我才放心地朝段雷走去。 猴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通人性,尤其那只大猴子,我只用动作和语言表达三次让它们带我们寻找食物,它似乎就明白了,两只猴子嬉闹着,走一小段路便停下来等我们。 “嗳,罗天,你……你吃过猴子肉吗?”说这话的时候,周宇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两只猴子。 “叔叔,您不是答应我不吃小猴子吗?”段雷可怜兮兮地拽了拽周宇的衣服。我也忍不住寒了眼神:“周宇,你要再这样,我立马把猴子赶走,让你连吃的都找不到。” “何必呢?这样你不是也没得吃?” “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吃。”罗天说。 “也不是所有的猴子都是国家保护动物嘛,就两只野猴子……”见我们全都瞪着眼,周宇立即改口道,“得得得,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别没吃着猴子让你们把我给吃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已经晕得把眼前两只猴子看成四只猴子,我甚至怀疑猴子有没有弄明白我的意思,就在我累得快要趴下时,罗天突然拉着我加快脚步,高兴地说:“你们看,这儿的地面越来越潮湿,前面一定有水!” 一听这话,大家全都来劲了,尤其是周宇,转眼间跑到最前面。 当我们看到土坡缝隙处流出的一股小小的清泉时,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铺满了明媚阳光。 周宇尖叫着扑过去,贪婪地张大嘴巴接水,整个人贴在土坡上。 段雷也高兴地奔了过去,却被周宇一把推倒在地。这个自私的家伙直到完全喝够以后,还洗了一把脸,才把清泉让给段雷。接着,他四脚朝天地往地上一躺,说道:“太爽了!我这辈子也没这么爽过!” 大家轮流喝饱后,四处环顾,结果一棵果树也没有看到。 我只好耐心地问猴子哪儿能找到果子,猴子立刻跑到清泉边又跳又叫。我赶紧一边做动作一边说:“是圆圆的果子。”岂料猴子思索片刻后捡了一块石头给我,见我唉声叹气,它们再次跳到清泉边,如此几番折腾,大猴子不耐烦地吱吱叫着,仿佛我难以伺候似的。 纯粹就是沟通障碍! 罗天说:“算了,能带我们找到水已经不容易了。”说罢,他拿起石头在不远处的平地上挖了起来,我知道他想把林娇儿埋在这里,便走过去帮忙。 这儿有清泉,而且还有猴子做伴,林娇儿应该不会孤独。 挖了一会儿,罗天让周宇回去找顾峰他们,周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懒洋洋地说:“一会儿带点水回去给他们喝嘛,省得我来回跑,我都累瘫了。” “不回去了,你把他们找来,趁着现在还早,就在这附近搭个睡篷,用水也比较方便。” “有道理。”周宇一翻身坐了起来,随即哭丧着脸说,“可我真的走不动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全身疼得厉害,要不我来挖坑,你去找他们?”说完便捡了一根树枝凑过来,待罗天一走,他把树枝往地上一扔,四脚朝天地躺了回去。 我厌恶之极地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不想说他,也不想再看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六章 兽血沸腾(2) 2 没多久,顾峰他们就来了,一见到清泉,司凯典和柳晶晶饿狼扑食似的扑向土坡,连推带打地互不相让,只有顾峰好脾气地等在一边,不急也不恼。 大家全都忙着挖坑时,柳晶晶却在一旁忙着采摘树叶,将其捣烂,混了点水做面膜。而司凯典则捂着肚子靠在树底下,一个劲儿说肚子疼,立刻遭到周宇的白眼珠:“哼!叫你挖坑就肚子疼,谁不会装啊?真不自觉!” 司凯典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谁装了?我真的肚子疼,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时不时肚子疼。” 罗天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周宇则不满地说:“你还真相信啊?他就是懒。不愿意干活。” “随你怎么说,我懒得理你。” 我注意到司凯典的脸上有抓痕,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一路上不停地说保险,柳晶晶忍无可忍跟他打了起来。 柳晶晶一边涂面膜,一边说:“我最讨厌那种没完没了向你推销东西的人,逮着就不放,难道不知道这样做让人极其反感吗?” “我不是在推销。我只是向大家传达保险的重要性,这样也有错吗?汶川地震咱就不说了,就看看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吧,王海成、林娇儿,还有张凝,他们谁想得到自己会发生意外?如果他们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买保险的。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发生这么多事,你们都意识不到保险的重要性呢?到底是怕出事以后保险公司不理赔,还是信不过我这个人?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司凯典不是普通人,而是汉代文学家司马迁的……” “嫡孙是吧?”周宇打断他,嘲讽道,“我还是三国名将周瑜的第五十代后人呢!你们瞧瞧,一说到保险他肚子就不疼了,还说不是装的。” “行了,都别闹了。”罗天打断周宇的话,让大家分成三组,我和柳晶晶、段雷留下来挖坑,他和顾峰找地方搭建睡篷,司凯典肚子疼如果不是那么严重的话,就跟周宇摘芭蕉叶接水,分配好之后,大家便各就各位了。 段雷一直在跟猴子玩耍,而柳晶晶做完面膜又开始洗头洗澡,只剩我一个人卖力地挖坑,但我不能偷懒,因为罗天如果搭建睡篷后我还没有把坑挖好,他一定过来帮忙,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累,不仅脚扭伤了,连手都受伤了,所以我必须在罗天赶来帮忙之前把坑挖好,不给他增加负担。 也因为段雷是个孩子,而柳晶晶是个爱美胜过一切的女子,哪个女子不爱美呢?所以我甘心情愿地独自挖坑。 直到周宇和司凯典摘了芭蕉叶回来,柳晶晶才离开清泉,把外衣挂在树枝上晾,毫不介意地穿着文胸和内裤,将脸凑早我跟前,紧张兮兮地问:“古小烟,你帮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变得特别难看?” 抬头时,触到一双充满期待的眸子,我突然间想到老妈,她曾这样将脸凑到我面前,问她的脸有没有过敏。我只觉得心里一酸,仔细地打量柳晶晶的脸,认真地说:“没有,很白,很光滑……” “真的吗?可我怎么摸着脸上长了很多小疙瘩呀?” “可能是环境造成的,而且连着几天没睡好、没吃好,不过你的皮肤看上去很好的,比我强多了。”说着,把袜子脱下来,缠住火辣辣疼痛的双掌。柳晶晶见状,忙说:“我来挖吧,你休息一下。” “没事,裹住手就不太痛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 “谁?罗天吗?其实也没多久。” “呵,真羡慕你们。” “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苦笑一下,问她,“你呢?结婚了吗?” “离了。”她的声音平淡如水。 “呃,对不起……” “没事。”她淡然一笑,转过身,将背部呈现给我看。 瞥了一眼,霎时间我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在她的背上,有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疤痕,那些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不再那么狰狞可怖,但一眼看得出来大部分是烟头烫过的痕迹,还有一些错乱的条形疤痕,应该是被皮带抽的。我心里一阵惊悸:“那个……” 柳晶晶轻叹一声,向我讲述了她不幸的婚姻:“我十四岁跟了他,他比我大十岁,那时候他犯了盗窃罪刚从监狱放出来,我爸妈死活不让我跟他好,可我就是喜欢他,他身上有着一种狂野的魅力,让我欲罢不能,我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辍学跟他私奔,来到s市。他因为有案底不好找工作,天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过后来为了我,他弄了一张假身份证和学历,终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可是干不到两个月,就因为盗取公司的财物被判三年,那时候我彻底失望了,决定离开他,来到监狱跟他告别时,他哭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以后能生活更好,我一感动原谅了他。待他出狱后,我们就结婚了,但是生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好,相反,却是那么的残酷,我太天真了,真的。”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结婚以后,我们的生活过得很不好,他在外面胡作非为,卖摇头丸,赌博,什么犯法干什么,还欠了高利贷,我们也开始吵架,再后来演变成家庭暴力,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以为总有一天能感化他,让他走上正道,可我最后还是失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再婚,以后也不会,因为他留给我的记忆太深太深了,就像我背上的那些伤疤一样,烙下了,就再也抹不掉了。” 看着她背上的伤疤,我想安慰她,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于是起身帮她把树枝上的衣服拿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问她:“你们有孩子吗?” 她摇头道:“没有,当我第三次做人流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如果把孩子打掉了,那我以后就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那时才十七岁……现在想想,没有孩子也好,不然我必定为了孩子继续跟他耗在一起,不知道哪一天死在他手里。”说话间,她瞄了段雷一眼,但迅速地把头垂了下去,只此一眼,还是让我捕捉到她眼里的遗憾与痛苦。 她应该很想要一个孩子才对。 突然间,我想到苏雪,她会不会因为有了段雷,所以才跟段正扬耗在一起? 周宇那边已经折好了一只芭蕉船,正把它拿过去接水。他是个急性子,泉眼太小,便用力地挖周边的泥土,在一旁玩耍的猴子急得吱吱直叫,最后捡起石头砸周宇,大概怕把泉眼挖坏吧?我忙说:“你别乱挖了,周宇,就让它慢慢流吧。” “你懂什么!”周宇烦躁地说着,也捡起石头砸猴子,把猴子砸跑后,他转身继续挖泉眼,猴子并不放弃,跑回来捡石头砸周宇,一来二去,结果一块石头正中周宇的脑门,鲜血直流。 周宇火了,不顾脑门上的伤,发疯般地追着猴子,猴子哪是那么容易抓的?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周宇捂着脑门,咬牙切齿地说:“要不吃了你们,老子就不姓周!” 段雷赶紧奔到他跟前,怯怯地说:“对不起,叔叔,我替猴子向您道歉,您别吃它们好吗?您答应……” 还没说完,周宇吼开了:“答应什么?滚滚滚!再惹老子,连你一块儿吃了!” 吓得段雷不敢再吱声。 司凯典上前检查周宇的伤口,说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挖什么泉眼啊?难怪猴子用石头砸你……” “你也给老子滚!”周宇一把将他推开,走到轻泉边清洗伤口。司凯典愣了愣,随即便喊道:“你有毛病啊!猴子把你的头砸破了,你冲我发什么火?” “活该!”柳晶晶幸灾乐祸地咕哝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周宇,还是在说司凯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六章 兽血沸腾(3) 3 睡篷是天黑前搭建好的,尽管换了个地方,离清泉还是有点远,没办法,因为再也找不到离清泉更近的宽敞平地了。 因为我们的坑只挖到一半,罗天想把林娇儿的尸体背回睡篷,待天亮后处理。 大家一致反对,尤其是周宇,说什么也不肯让尸体停放在睡篷里。顾峰说:“还是放到外面去吧,大家本来精神紧张,旁边再睡个死人,更不塌实了。” 想了想也是,罗天只好把尸体搬到外面,找了些树枝盖在上面,回来后继续磨那根竹剑。 不知怎的,我突然打了个冷战,心里竟隐隐作痛起来。 今夜不用防着面具人,而且找到水源了,大家的心情变得好起来,顾峰提议,既然面具人受了伤,大家何不趁此机会逃出森林?周宇忙说:“谁不知道逃啊?根本出不去嘛,又不是没试过。” 我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们试过无数次,都在有限的地方徒劳转圈,连清泉都是猴子带我们找到的,我灵机一动,说道:“干脆让猴子带我们找出路吧?” 柳晶晶说:“猴子让周宇给打跑了,再说,猴子毕竟是动物,而且没离开森林,不一定知道怎么出去。”接着,她眼珠子一转,惊喜地说,“咱们为什么不用点火的形式向外界求救?”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司凯典双掌一击,立马表示赞同,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不行。”罗天很干脆地说,“这个办法我早就想过了,肯定行不通,你们别忘了这儿是森林,如果火点得太小,像现在这样点个小火堆,外界根本看不到,可如果点大火,很可能会把整个森林烧着。” “烧着就烧着了呗,只要咱们能得救,管它森林干什么?”周宇不假思索地说。 “森林都烧着了,你认为咱们还能得救吗?” 听顾峰这么一说,周宇一下子焉了,喃声道:“对哦,这样的话咱们就被活活烧死了……” 司凯典也变得沮丧无比:“我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天蝎森林,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一个人进来自杀,不然可以问问怎么出去,而且连尸体都没看到过,不太正常啊。” 罗天说:“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森林太大了,也许我们只是在其中的一个小角落。” 我忍不住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沉吟片刻,罗天说:“有,抓住面具人。” “怎么抓呀?”周宇叫道,“人家神出鬼没的,何况森林这么大。” “等吧!等他下次再次出现的时候。”顾峰说完便走出了睡篷。 一时间,大家缄默了,所有人明白了顾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面具人两次出现都是在死了人以后,也就是说,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们之中将会死去一个! 沉默半晌,不知谁问了一句,如果能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做什么?这个问题立刻引起共鸣,柳晶晶率先说道,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容院,再去洗桑拿、逛街买衣服。结果被周宇和司凯典好生鄙视了一顿,说她目光短浅。接着,段雷也遭到了鄙视,因为他除了麦当劳,还是麦当劳。周宇则说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十条烟,一次性抽个够。司凯典忙说:“我靠,你就不怕尼古丁中毒啊?” 我幽幽地想着,如果能够出去,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老妈总说我成天无所事事,这次一定不让她失望,然后用第一份薪水给她买一份礼物,长这么大,我从未给她买过什么,甚至从未记住过她的生日…… “你呢,司凯典?不会第一件事就是满大街拉人推销保险吧?”柳晶晶打趣道。 “我都说了这不是推销。”司凯典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我司凯典是什么人,还用得着满大街去拉人?我已经想好了,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书……” “写书?”柳晶晶笑道,“那你不卖保险了?” “当然卖,不过我想写书,写一本关于保险的书,只要我的书畅销,别人就会主动找我买保险,书名我都想好了,叫做《一个保险业务员不得不说的亲身经历与实践心得》。” “我靠,书名太长了,封面都放不下。” “太长了吗?”司凯典看着周宇,认认真真地说,“我可是想了很长时间的。” 周宇一翻身坐了起来:“呆子,如果你真想写书,我给你出个主意,就写咱们在天蝎森林的真实记录,你那书名不行,忒俗了,改为《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吧,多有冲击力啊!我再帮你想个笔名,叫……就叫汉代文学家司马迁第……多少代来着?对,五十六代嫡孙,听我的没错,这书绝对火爆。” 司凯典想了想,摇头说:“不行,笔名太长了,要不就把汉代文学家几个字去掉,叫做司马迁第五十六代嫡孙吧,书名虽然有冲击力,可是跟保险也挂不上钩啊,而且太模糊了,我再想想……啊!有了!就叫《一个保险业务员和他的朋友在天蝎森林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怎么样?” 周宇两眼一翻,往地上一躺,无奈道:“这下更长了。” “其实我们根本算不上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那些在地震中被埋了几天几夜的人,他们才是。”顾峰抱着一堆树枝和树藤走了进来。 “如果再饿几天,我们也差不多了。”周宇悻悻地说,“吹首曲子来听吧,顾峰,心里头憋得慌。” “没空。”顾峰淡淡地应了一句,开始摆弄树枝和树藤。 看着顾峰把那些树枝折成短短的数十截,我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他要做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六章 兽血沸腾(3) 4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蓦地睁开眼睛。 “求求你们放了它!求求你们……” 咦,这是段雷的声音?怎么回事? 骤然间,我全身一冷,转头看去,更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前边不远处,段雷死命地抱住顾峰的脚,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哀求顾峰等人放了小猴子。 小猴子被抓在一个特制的竹笼里,竹笼的四周插满了尖尖的树枝,它的吱吱声伴着段雷的哭喊声让我霎时脑子变得空白,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去,我……我要找罗天! 只听顾峰沉声道:“把她抓住!” 命令一下来,周宇和司凯典立马冲过来将我牢牢地按在地上,使我动弹不得。 那边儿,段雷仍在苦苦哀求着,顾峰一甩脚,把他摔出一跟斗。但很快地他又扑上前抱住顾峰的脚,“求求您了,叔叔,放了小猴子吧!求求您……” 顾峰面如冰霜,跟柳晶晶一同把笼子拖到树底下。 当顾峰把树藤穿进笼子再将笼子投到树上时,段雷突然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痛得顾峰大叫一声,一巴掌将段雷打飞出去,然后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 令人难以置信的这一幕! 顾峰的残酷无情让我全身颤栗,顾峰是那么的冷静、沉着,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至少是一个好人。可是现在,那层光华的外衣剥去后,他比任何人都要阴险,都要狰狞可怖,像极了岳不群。 想到这里,我失声痛哭着,“顾峰,你放了雷雷,他只是个孩子,放了他吧!顾峰……” 顾峰不理我,把段雷拖到一棵树底下,然后招呼周宇和司凯典把我也拖过去。 最后用树藤将我和段雷紧紧地捆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们便蹲在一起,远远地注视那边的笼子,顾峰说道:“现在,我们只需要耐心地等了,大猴子一定会来救它。” 段雷不停地哭着,鼻血往外涌,流进他的嘴里,呛得他咳嗽不止,但顾峰等人视而不见。 罗天呢?我心急如焚地四处环顾,林娇儿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他们肯定趁着罗天埋尸体的时候对小猴子下手的。想到这里,我深深一呼吸,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着“罗天”,尽管这儿离清泉边有点远,但我必须试一试,只要罗天能听见,就能赶回来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人间悲剧。 谁知我刚喊了两声就被周宇捂住嘴巴,“这女人太讨厌了,如果罗天真的来了怎么办?” 顾峰头也不回地,“把他们的嘴巴堵住吧!” 周宇和司凯典立马脱掉上衣塞住我和段雷的嘴巴。 喊不出声音了,我只能哀哀地看着那边的笼子,小猴子的叫声愈来愈惊恐、愈来愈绝望。 恍惚中,眼前出现小屋外看见它的情景,它可怜兮兮地躺在草地上,用那么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如果那次我们没有救它,它会怎样?也许废了一条腿,最坏的可能,也许会死掉。 这一刻,我宁可时光倒流,不搭理它的伤势,让它自生自灭…… 小猴子啊!如果你不是那么通人性,如果上次周宇想用石头砸你的时候,你跑了不再回来,如果你知道人心有多么的险恶……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我一直提防周宇,万万想不到顾峰才是最可怕的人。 没多久,大猴子来了,它焦急地围着笼子转圈,上蹿下跳。 段雷拼命地扭动身子,鼻子里发出一阵阵呜咽声,他甚至急得用后脑勺撞着背后的大树。我赶紧侧过头抵住他的脑袋,无力地哭着,不要啊,雷雷,不要…… 大猴子停在笼子上,俯身贴近笼子,似乎正在观察笼内的小猴子。它吱吱地叫起来,仿佛在说“别怕啊孩子,妈妈来救你……”,然后在笼子上使劲着抓着、扯着,见这么做毫无意义以后,它跳了下来,急得围着笼子直转圈。 司凯典小声道:“能抓到它吗?一会儿跑了怎么办?” 顾峰冷哼一声,“不会的,你要出事了,你老妈会跑吗?” 司凯典不满地咕哝着:“毕竟这是动物啊,怎么能跟我老妈相提并论?” 大猴子转了无数圈,跳到笼子上,仰头发出几声长啸,然后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了。半晌,它跳了下来,用手抓那些插在笼子外的树枝,经过一番折腾,它放弃了,坐在笼子前一动不动地。 小猴子哀哀地叫着,更加大声,更加悲凉,更加叫人心碎。 过了一会儿,大猴子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起身慢慢地靠近笼子,伸出爪子抓了抓,然后转身就跑。 司凯典顿时惊声道:“你看你看,跑了吧!” 顾峰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了起来:“妈的!畜生终归是畜生!” 话音刚落,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猴子跑开十数米之后,猛地转身,脱弓之箭似的飞冲向笼子。 “砰”的一声! 谁也不敢相信,大猴子竟然以血肉之躯试图撞破坚不可摧的刺笼! “天哪!”柳晶晶惊得捂住嘴。 我也傻眼了,呆呆地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大猴子,这一撞耗尽了它所有力气。 就在我以为它已经死了的时候,它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十多米外,停留片刻,再次向笼子冲去…… 泪水决堤似的往外涌,谁说它是畜生?它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母亲啊! 当它第三次冲向笼子的时候,柳晶晶哭了,就连一向自私的周宇也看不下去了,“要不,咱们把小猴子放了……” 话音未落,被顾峰打断了:“现在放了它不是前功尽弃吗?它已经发疯了,你敢过去?” 司凯典支支吾吾地:“它、它快不行了,哪有力气发疯?我也觉得……” 顾峰冷眼道:“它的确快不行了,就算放了小猴子,它也活不了。你们这么有同情心,那一会儿都别吃。” 周宇、司凯典欲言又止,只好转头不忍继续看下去。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大猴子撞了多少次,它的身体早已被那些尖利的树枝刺得千疮百孔。 我无力地倚着树,住手吧顾峰,你难道没有母亲吗?你难道没有人性吗?你还是人吗…… 最后一次,大猴子中途就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小猴子不再嚷叫了,天地间,前所未有的寂静,静得似乎天地万物纷纷随着大猴子一同死去。 半晌,顾峰起身独自向大猴子走去,周宇、司凯典稍稍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柳晶晶不敢跟过去,连跑带爬地赶到树底下,一边帮我和段雷松绑,一边抽噎地道:“对不起,我、我也没办法……” 拿出塞在嘴里的衣服,段雷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给小猴子报仇!”起身就往顾峰的方向跑去,谁知刚迈出两步,就一头载倒下去。 那边儿,顾峰搬起一块大石头,用力地砸向笼子,一下,又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六章 兽血沸腾(4) 5 我梦到了一碗花生猪蹄汤,这是我平时最讨厌吃的东西,又肥又腻。可是现在,我觉得它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来不及拿勺子,就用手抓着狼吞虎咽。老妈尖叫着跑过来,一巴掌将那碗花生猪蹄汤打翻在地,也将我从梦中打回到残酷的现实。 皱皱眉头,睁开又肿又痛的双眼,立即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不用看也知道顾峰等人正在烤猴子。 我心里一酸,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罗天正在睡篷外磨着竹剑,竹头已经被他磨得非常尖、非常锋利了,果真成了一把竹剑。 “你醒了,小烟?” “雷雷呢?”我淡淡地问道。说实话,我很生气,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阻止他们烤猴子? “上厕所去了。” “哦。”我转身就走。罗天叫住我,像是知道我的心思,轻叹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烤了。” “那顾峰昨晚做笼子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我真的不知道,昨晚我问他,他骗我说给林娇儿做墓碑,让我早点睡、他来守夜,我根本没想到顾峰他……” “哦,拿树枝、树藤做墓碑?真有创意,你还相信了!”我冷哼道。 抬眼望去,顾峰、周宇、司凯典、柳晶晶等四人围在火堆边,饿狼似的盯着正在烤的猴子肉,肉香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滚,我终于克制不住而蹲到一边狂吐起来,泪水模糊双眼,心痛得快窒息了,我知道,这份痛楚将会折磨一生一世。 段雷回来了,他手里原本拿着一块石头,但一眼看见罗天放在地上的竹剑,立马扔开石头,捡起竹剑往顾峰等人的方向跑去。 啊!我魂都吓掉了,一把抱住他,“你干什么?” 他默不出声,紧紧咬着下唇,眼里像要冒火。 我的心里一阵惊悸,赶紧将他拉到一边,“你想杀顾峰?” 他点了点头,“是!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能让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举刀杀人,可见猴子的事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我语重心长地说:“雷雷,你听我说,杀人是犯法的。” 他看着我,骤然吼道:“杀猴子就不犯法吗?” 说着,他又要冲上前。我紧紧地拉住他,“雷雷,你以为你杀得了顾峰吗?他那么高大,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是个小孩子,哪有力气杀人啊!” 罗天也蹲下身子,捧住段雷的脸,轻声道:“他们杀猴子肯定不对的,但你要杀人就更加不对了。雷雷,听话,等出去后叔叔帮你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好不好?” 安慰了大半天,段雷才极不情愿地把竹剑还给罗天,闷闷不乐地坐到一边,任我怎么逗,他也一言不吭。 过了一会儿,顾峰拿了一块肉放到我们身边,小声道:“刚才的事对不起……但我们如果想要生存下来,想要耗到最后,光靠喝水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抓面具人。” 丑陋的嘴脸! 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不让余光瞥见那块肉,胃痛得痉挛。 罗天把肉扔给顾峰,警告着:“以后离他们远点!” 顷刻,顾峰又把肉放下了,这次还放到我的跟前,然后默默离开。 我正想再次挪挪位置,段雷突然扑过来,捡起肉大口大口地吃着,泪流不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峰的背影。刹那间,我的心里阵阵抽搐,想到顾峰刚才的话——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抓面具人。 而在段雷的眼里,毫不掩饰地暴露着他的念头——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杀顾峰。 6 变天了,乌云铺天盖地,笼罩着森林的上空。 似乎就要下雨了,众人乐极了,岂知狂风咆哮几声后,便无声无息了,只有那一大片乌云仍未散去。 大家垂头丧气地返回睡篷。小猴子被他们吃了一半,还剩一半,还有那只大猴子,顾峰不让再吃了,因为谁也不知道面具人几时再度出现,所以必须保存食物,作为补充体力所用。 突然间,周宇怪叫一声:“蛇!蛇!” 吓得大家全都弹跳起来,“哪儿有蛇?在哪儿?” 周宇脸色惨白地指着顾峰,“蛇!钻进你衣服了!银环蛇!” 我顺着顾峰的方向望去,哪里是什么银环蛇,分明就是一根树藤悬挂在周宇的后领处左右摇摆,而司凯典跟着起哄了,捂着嘴喃声道:“快脱衣服啊!快!被它咬一口你就死定了!” 见顾峰被耍得团团转,我不免有些好笑,他们想骗顾峰脱衣服。 因为不管多热,也不管发生什么事,顾峰从来不肯脱下西装,简直就是“套中人”别里科夫,就连被暴雨淋成落汤鸡,他也不愿脱下,这是绝对不正常的,他的身体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不禁把目光再次转向顾峰。他在周宇和司凯典的起哄下,终于脱掉了西装,但那根树藤仍然悬挂在他的衬衫后领,如果他伸手往后一摸就能摸到。可是他已经吓懵了,发疯般地扯着领带,几乎将衬衫撕烂了。 然而,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他除了皮肤黑一点、身材瘦一点,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地方。 当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时,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地站着,就像被人勾走魂魄似的。 周宇极其失望地往地上一躺,“一点都不好玩。” 司凯典不解地问:“顾峰,既然你身上没伤没疤,干嘛穿成那样?” 估计其他人也倍感纳闷,为什么大热天还穿得密不透风呢?是习惯,还是心理阴影?倘若是习惯的话,脱了就脱了,没必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心理阴影的话,到底是怎样的过往能导致一个人死活不肯脱衣服呢?难不成他在家里也是这样?洗澡呢?穿着西装洗澡? 真是怪人,让人无法理解! 呆楞了许久,顾峰慢慢地蹲下身,环抱双臂,那么的孤独与凄凉。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细微的抽泣声,他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着。跟他之前的沉着与冷静判若两人,跟他抓猴子时的残酷无情更是挂不上钩。 此时此刻,他更像是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周宇惊讶地说:“不是吧顾峰,开个玩笑而已,大爷们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就像没听见似的,顾峰仍自顾地小声抽泣着。 司凯典看着周宇,埋怨道:“都是你,我都说了不要……” 周宇立即接口道:“哎,我说你个呆子,这事情怎么怪我?你不是也一样很想知道吗?” 话音未落,顾峰陡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 众人还未返回神,他早已冲出睡篷,转眼间不见踪影。 罗天很快地追出去,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往外跑。 周宇和司凯典一路上不停地相互埋怨,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直到黄昏,众人才返回睡篷,罗天刚把火堆点着,周宇和司凯典又争吵起来了,没完没了的,不过这次争吵的主题不是为了顾峰,而是为了猴子肉。 周宇嚷着饿,拿起猴子就要吃,但司凯典一把抢了过去,气呼呼地说:“如果大家都像你这么吃,十只猴子都不够。这些肉必须留着,不然明天、后天、大后天……” “后你妈个头!你还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吗?快拿来,老子快饿死了。” “就冲你这态度,我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周宇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怎么不是个东西?我告诉你,我绝对是个东西!” “对对对,你是个东西,但就不是人!” “你拿不拿来?再不撒手,老子揍你呀!放手,真的揍你了!” 柳晶晶忍无可忍了,吼叫道:“别吵了!”她一把抢过司凯典手里的猴子肉塞给周宇,“吃吃吃!全都给你,想怎么吃都行,有本事全部吃光!吃呀!” 周宇把肉送到唇边,犹豫片刻放了下来,“还是留着吧。” 司凯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问罗天,“顾峰会不会……” 罗天微眯着眼,用手抚摸着锋利的竹剑,说道:“应该不会,面具人的伤没那么快康复。” 我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么晚他一个人……” 罗天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只能等。如果晚上他还不回来,那我们明天一早再出去找。放心吧,顾峰不是研究过野外求生吗?他应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周宇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拉倒吧!从未见过他发挥野外求生的能力,指定是忽悠人的。”他顿了顿,突然惊呼一声:“该不会是顾峰吧?” 见众人不明其意,他有些急了,“我的意思是,顾峰就是凶手,或者跟面具人是一伙的。不然他干吗研究野外求生呢?” 罗天回应着:“研究过野外求生,不表示他就是凶手。”看来这个问题他早已想过了。 “可是他很怪呀,身上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大热天穿西装打领带的?而且衣服脱了以后,还那么伤心,跟死了老爸一样,太不正常了。” “就是就是!”柳晶晶接过周宇的话,战战兢兢地说,“他最后那一声嚎叫,我现在想想都后怕。” 这时候,段雷冷笑了两声,一字一顿地说,“他会死的。” 话毕,周宇立即骂道,“臭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 段雷毫不畏惧,迎着周宇凶神恶煞的目光,继续一字一顿地说,“你们都会死的,一个也不能活。” 我惊得瞪大眼睛,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样看着段雷。 这是段雷吗?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周宇忍无可忍了,一下子跳起来,就要冲过去揍段雷的时候,他突然像看到极度恐怖的东西,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长得大大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七章 真正的凶手 1 张凝,这个神秘失踪而又神秘出现的女子,将整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而离奇。 当她再次状如鬼魅般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全都跟见了鬼似的,惊慌不已。 按理说,见到她活着回来,应该高兴才对,可所有人的脸上,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这种恐惧已经深入内心——她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失踪的?如果是被面具人掳走的,她为什么还活着?如果她是自己走的,那么失踪的这三天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今晚的回来意味着什么? 我的脑子不停地思索着这些问题,视线也牢牢地锁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睡篷里鸦雀无声,只有张凝那一声声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大家都怕她,惟有段雷,不仅不怕,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嗨,你回来了。” 语气淡然得就像张凝只是出去上了趟厕所而已。 我更加害怕了,深深地感觉到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已经介入到我们中间,它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预感到了,接下来将发生让我们意想不到的可怕事情。 也许,这才是刚开始。 返回睡篷后,张凝四下环顾,她全身上下已完全变成了一个“野人”。当她看到地上的猴子肉时,猛扑过去,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一边从喉咙发出难以形容的可怖声音。 周宇坐在她旁边,目瞪口呆着,也不敢挪动地方,汗水从他的额角冒了出来。 不一会儿,半只猴子被她吃得干干净净,我一下子联想到她第一次回来时拼命喝水的情景,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接着,她抓起那只大猴子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大猴子尚未烤过,还是一具毛茸茸的尸体。 而她根本不在乎,用力咬出一块血淋淋的肉…… 罗天再也看不下去了,冲上去一把抢下她手里的猴子。她立刻发疯了,拼命地跟罗天抢,仿佛罗天抢走的是她的孩子。无奈之下,罗天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怒道:“这不能吃,是生的!你醒醒!不能再吃了,你已经吃了半只!再吃下去肯定撑死的!” 张凝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扑上前抢猴子。 再次被罗天打倒,她再次爬起来,锲而不舍。如此几番折腾后,罗天只好将她牢牢地按在地上,大声喊:“不能再吃了!会死的,你明白吗?” 见她发了疯挣扎,从喉咙发出阵阵沙哑的吼声,罗天把声音放轻柔了些,哄孩子似的安慰她:“你如果真的要吃,那我们把它烤熟了再吃,好不好?咱不闹了,听话啊!” 然而,张凝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无论罗天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最后罗天没辙了,让周宇找来一根树藤捆住张凝,出乎意料的,她竟然不再挣扎了,安安静静地躺着,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似乎很享受被这样捆绑着。 周宇立刻挪到一边,离张凝远远的,支支吾吾地问罗天:“那个……猴子还烤吗?” 罗天淡淡地说了声“随便”,往地上一躺,侧过身去,似乎不想再说话了。 周宇看了看其他人,司凯典表示着:“那就别烤了吧,反正她也不闹了。” “不烤的话,明天会不会坏掉?天气这么热。” “那你自己烤吧。”说着,司凯典便侧身躺了下去。 “凭什么要我烤?你别想吃现成的。”周宇气呼呼地把猴子扔到一边。 我看了看张凝,不知何时她已经闭上眼睛,我忍不住问罗天:“就那样一直捆着她吗?” 罗天说:“一会儿再解开吧,这样捆着肯定不行。” 待大家全都睡着以后,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张凝身边,轻声说:“张凝,我现在帮你把树藤解开,希望你不要再闹了,好吗?我知道你很饿,可咱不能一次性吃那么多,胃承受不了的,等明天再吃,好不好?”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我轻叹一声,摸了摸她凌乱得打结的头发,轻手轻脚地帮她解开了树藤。 当我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时,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她的双脚肿得厉害,而且伤痕累累,脏兮兮的脚板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肉模糊。 我弄了一点水帮她洗干净,从衣服上撕下两片布条包住她的脚,再把自己的袜子给她穿上,问罗天上次给柳晶晶编的草鞋在哪儿,幸亏没有扔掉,这下派上用场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透过枝叶洒向大地,淡淡的、静静的,不知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宁静的月光了。 顾峰此时在森林里的哪个角落呢? 不知为何,我不像刚开始那般对他恨之入骨了,反倒有着一种担忧。他抓猴子的行为的确让人难以释怀,可是我呢?不是一样曾举起竹剑刺向面具人吗?很多时候,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做到控制自如,尤其在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丢掉性命的困境。 包括王海成,我们原本一共十个人,死了两个,失踪一个,现在剩下七个,真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等到结束的时候,我们还能有七个人吗?或者一个也不剩? “小烟。”罗天轻唤一声,声音沙哑。 “嗯?”我转过身去,面向着他。 “对不起,我答应过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你,可现在我真的很茫然,也没有方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为力过,如果最后无法将你带出森林……” “罗天。”我轻声打断他,握紧他的手,“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走不出森林也无所谓,可是你甘心这样的结果吗?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面具人杀死吗?我所认识的罗天,虽然不是福尔摩斯那样的神探,但他勇敢、执着,就算拼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找出真相。不要放弃,罗天,任何时候我都会支持你,给你信心,给你干劲,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你自己,好吗?” 罗天总算恢复信心地点了点头,他坐直身子,重新把整件事情分析一遍,从苏雪的案子,到段正扬逃出看守所,再到我们被莫名其妙地抓进天蝎森林,最终罗天陷进了迷茫。他曾经猜测面具人就是段正扬,可是顾峰跟张凝、王海成这些人被抓进自杀森林的时候,段正扬还在看守所,而且他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抓到这里活活受罪。 毋庸置疑,段雷的出现将罗天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面具人为什么要抓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这个问题成了罗天心里的一个死结。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探头看了看熟睡的段雷,想到他晚上的反常,我忧心忡忡地问罗天:“雷雷不会有事吧?你看他晚上的表现,以及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会不会因为猴子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罗天说:“应该是,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喜欢小动物,因为小动物较之幼儿更为弱小,它可以引起幼儿的怜爱之情,使孩子产生保护弱者的欲望。就像那只受伤的小猴子,雷雷眼睁睁地看着那么残酷的一面,对他心灵的伤害可想而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忘记。”说到这里,罗天突然眉头紧锁,一眼不眨地盯着段雷。 “怎么了?” “没事,希望是我多想了。”罗天说完躺了下去。 “什么多想了?你是不是已经猜到面具人把雷雷抓进来的目的?” 可是无论我怎么问,罗天再也不开口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七章 真正的凶手(2) 2 清晨时分,一阵吵闹声把我惊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间,我惊得一下子直了身子。 只见张凝正用着一根树藤死命勒住周宇的脖子,罗天紧紧抓住张凝的手,吼道:“放手!快放手!” 眼看周宇被勒得眼珠子似乎就要凸出来,罗天侧掌对准张凝的后颈用力一击,趁张凝吃痛的瞬间,迅速抓开她的手,救出周宇。 周宇立即连滚带爬地逃到一边,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着。 司凯典和柳晶晶也被吵醒了,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迷迷瞪瞪地问出了什么事。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宇说:“她要勒……勒死我!” 张凝骤然红了眼,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是你想要杀死我的!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 她仰头发出一串尖利的笑声,笑得全身都在颤抖。 柳晶晶见状,迅速退出去老远,惊恐地看着张凝。 周宇脸红脖子粗地嚷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想要杀你了?” 闻言,张凝要向周宇扑去,罗天紧扣住她,“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绑起来!” 张凝不再挣扎了,却倒在罗天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半晌,她才想我们讲述了事情的缘由。 当她那日滚下山坡,到她伤痕累累地回到小屋,这中间的过程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记得脑子里一直充斥着一个声音“回家,喝水”。至于那晚她喝了多少水,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夜里吐过一次也完全不记得,只记得睡得迷迷糊糊时,有脚步声向她靠近,接着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山坡上,刚要爬起来,就被人用硬物砸在后脑,再次滚下山坡…… 说完,张凝用手指着周宇,情绪激动地说:“是他!就是他想杀死我!” “你有毛病吧?”周宇急切地辩护道,“你都没看到对方是谁,怎么那么肯定是我?” “因为那天晚上你就睡在我旁边,而且这里没有一个人比你更自私,比你更坏!不是你还有谁?” 张凝的此番推断甚是牵强,看他们俩吵得面红耳赤,我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叹气的瞬间冷不防瞥见坐在一旁的段雷,整个过程,他都沉默地坐在那儿,表现出一副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漠与淡定。 周宇突然大笑起来,把我的视线从段雷身上拉了过去。 “就凭这一点,你就断定杀你的人是我,对吗?我现在告诉你,你的话漏洞百出!你说你当时喝了多少水不记得,吐了一次也不记得,何以记得我睡在你旁边?对,我一开始是睡在你旁边,但你吐了以后我就换地方了,大家都换了!还有,晚上的森林那么黑,你是怎么找到返回小屋的路,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不要告诉我是通过路上的标志,因为晚上根本看不见!” “是看不见,所以我才找了很久,看到火堆才找来的。” “好,就算是这样。”周宇冷笑一声,将目光逼向张凝,继续说,“你刚才说你当时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山坡上,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能断定那是山坡?还有,你说刚要爬起来的时候被人砸了脑袋,你为什么一醒来就爬起来跑?莫非你看到身边有人?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胡编乱造的,你根本就是自己走掉的!” “我为什么要胡编乱造?我当时一醒来就看见王海成的坟,当然知道那是山坡了。对,我的确没看到身边有人,但是当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王海成的坟墓旁边,你第一反应是不是爬起来掉头就跑?” “是。”周宇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凝,“你现在好像很清醒,也很正常嘛,那一开始回来吃猴子肉的情形,你还记得吗?或者又是懵的?难不成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叫你‘回家吃肉’?” “什么吃肉?什么猴子肉?我刚才吃肉吗?”张凝的眼神突然变得闪烁不定,身体也开始簌簌发抖。 “甭装了,张凝,实话跟你说,你的演技真的很一般,很不专业。”刚说完,周宇的脸刷的一下变了,双眼圆瞪,表情比刚开始看见张凝回来还要可怕,惊叫道:“啊!猴子呢?” 随即他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众人全都跟着他的身影转,直到把整个睡篷快拆了也没找到那只大猴子,周宇顷刻间崩溃了,轮流跑到每个人跟前,反复地问着同样一句话:“猴子呢?” 当他跑到我面前,呆滞地问:“猴子呢?”我只觉得鼻子一酸,心里隐隐作痛起来。 没待我答话,他又移到司凯典跟前,同样呆滞地问:“猴子呢?” 接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我昨晚为什么不把它吃了?如果我吃了,那我现在就不会饿了,它也不会不见了,那么大一只猴子,怎么会没有呢?我应该把它吃了,对不对?我不该听他们的,不该把它留到明天、后天、大后天,我应该吃的,我为什么不吃呢……”说着,他悲伤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司凯典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你别这样,不就是一只猴子吗?咱们再去抓好不好?” 两个七尺男儿,哭得好不凄凉。 泪眼朦胧中,我发现段雷仍然一脸的冷漠与淡定,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难道是他把猴子藏起来了? 正想着,周宇突然突然一把推开司凯典,奔到张凝跟前,紧紧扣住她的双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猴子吃了?你已经吃了半只,为什么连根骨头都不留给我们?你口口声声说我自私,说我坏,那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张凝木偶般地摇着头,喃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残忍而变态的场景,起身奔出睡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七章 真正的凶手(3) 3 蹲在睡篷外,我呜呜咽咽地哭着。 周宇还在喋喋不休地纠缠张凝:“一定是你把它吃了对不对?你是怎么吃的?骨头呢?猴子皮呢?难道也被你吃了?你不是人,你肯定不是人,没有人能一口气喝掉两船水,你是怪物,怪物……” 没有在这种环境中呆过的人,无法真真切切地体会这一刻的残酷。 我捂住耳朵,痛苦地摇着头,老天爷啊老天爷,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不知何时,罗天蹲在我身旁,自责地说:“对不起,小烟。” 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向头顶,一把推开他,朝他大吼:“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的信心呢?你的执着呢?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罗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有些惊愕地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视线,环抱膝盖无力地哭着:“你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这样让我很害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求求你,罗天,求你……” 见我哭得如此伤心,他不敢再碰我,轻声说:“我们现在就去找顾峰,好吗?” 寻找顾峰的途中,大家全都沉默着,但极有默契地往山坡上找,也许在大家的心里,顾峰已经遇害了。 而事实证明,大家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就躺在王海成的坟旁边,脸上布满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每一条都很深,肉往两边翻着,致命伤在左边的脖子,血管被咬断了,而且少了一块肉,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从尸体表面看,顾峰似乎遭到某种动物的攻击。 柳晶晶只看了一眼就晕了,司凯典则蹲在一旁不停地呕吐,张凝也吓得够戗,惟有段雷和周宇,木偶般地盯着顾峰的尸体。 我痛苦地皱着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当罗天在顾峰的尸体旁发现一道“7-?”时,他立刻断定顾峰并非死于动物的攻击,而是被面具人所杀。 霎时间,一旁的段雷突然跟疯了似的狂笑起来:“我说过他会死的,你们都会死,一个也不能活!”他冷冷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然后将视线定格在周宇的脸上,恶狠狠地说,“你知道猴子为什么不见吗?它没死,它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死的,因为你们吃了它的孩子……” 罗天吼道:“住口,雷雷!” 段雷丝毫也不惧怕罗天,继续对着周宇说:“你看吧,它很快就会来找你,把你的身体全都咬烂,咬断你的脖子,咬断你的手……” 这番话令我全身颤栗,段雷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了,就像被魔鬼附身一样。 在他的喋喋不休下,周宇从木然变得恐惧,拼命地往后退着。 就在罗天正要上前阻止段雷继续往下说,周宇突然狂喊一声:“你给我闭嘴!”他箭步上前,一把揪住段雷,将他扔了出去。 这时候,一个纸团从段雷的裤兜里掉落下来。 罗天“咦”的一声,弯腰捡起纸团,刹那间,他面如死灰,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愣在那里。 来不及思索,我快步来到罗天身边,只见摊开的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顾峰一死,让他们自相残杀! 如遭闷棍一击,顷刻间我明白了一切,原来…… 见我和罗天全都呆楞着,周宇和司凯典也凑了过来,一时间,他们也愣住了。 “那上面写了什么?”张凝战战兢兢地问。 “哈哈哈!”周宇突然大笑起来,“想不到我们全都被一个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哈哈……” 凄凉的笑声在空气中回旋。 笑声刚落,他一把扣住段雷的双臂,瞪大血红的双眼:“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面具人是谁?” 面对周宇的暴吼,段雷的冷漠在瞬间崩塌,哇的一声哭开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宇往上一提,段雷的双脚便离开地面,他惊恐地蹬着脚,不停地摇头,不停地说什么也不知道。 司凯典急得大喊:“面具人到底是谁啊?” 罗天呆楞楞地站着,喃声说出一个人名——段正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七章 真正的凶手(4) 4 面具人就是段正扬! 我终于明白他为何要戴着面具了,因为我跟罗天认识他,这也证明我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面具人是我们所熟悉的人,但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是段正扬。因为顾峰他们被抓进天蝎森林时,他还在看守所,那他是如何把他们抓进来的呢? 除非,这里面他还有帮凶。 当周宇获知面具人就是段雷的父亲时,一气之下将段雷扔下山坡,且不准任何人下去找,谁找跟谁急。 我注意到周宇将段雷扔下山坡的一瞬间,张凝本能地想去阻止,但她很快地把手缩了回去。不仅如此,在罗天刚说出段正扬的名字时,她惊得一把捂住嘴,看来,她认识段正扬。 罗天不顾周宇的阻拦,非要下去寻找段雷,周宇急了,抢过我手里的竹剑,指着罗天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罗天头也不回地说:“那你杀吧。” 周宇果真将竹剑向罗天掷去,只听见嗖的一声,剑落在罗天的脚边。 我魂都吓没了,尖叫着:“你疯了!” 他没搭理我,冷冷地看着罗天:“你再走一步试试,这次不会不准了。” 见罗天依然自顾地顺着山坡下走,周宇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气急败坏地嚷嚷:“他联合他老爸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为什么还要找他?难道你们全都是一伙的?” 罗天转了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周宇:“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段正扬这次没出现,显然是段雷通风报信,说我们要抓他。如果段雷还活着,如果我们没有赶在段正扬之前找到他,那我们再想抓住段正扬,就更加难了。” 周宇呆楞片刻,猛一拍脑门:“天哪!我都干了什么?分明可以利用段雷引出他老爸的,而我却……那、那现在怎么办?” 司凯典悻悻白了他一眼:“赶紧下去找啊!” 我们顺着山坡而下,怎么也找不到段雷。看来段正扬已经先行我们一步了,我们只好返回去,把顾峰的尸体扛到清泉边,让他跟林娇儿葬在一起。 挖坑的时候,周宇突然说:“干脆多挖几个坑,省得到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止住后面的话,转换话题,“罗天,七减问号是什么意思?是指他要杀谁吗?” “不,应该是指他要杀几个,他在问我们——这次,我要杀几个?” “什、什么意思?”周宇听得脸都白了。司凯典更是目瞪口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凝则把头垂得很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微微颤栗的肩膀来看,她似乎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看看能死几个,他写给段雷的纸条写得清清楚楚了,但有一点我敢肯定,段正扬已经没什么耐心,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游戏?”周宇叫道,“他视杀人为游戏?” 柳晶晶一下子躲在我身后,战战兢兢地说:“我不想死,我要回家,不要杀我……”她从山坡上晕倒后一醒来就变成这样子,一会儿呆若木鸡,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恐惧得失声尖叫。 我将她扶到一边,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不怕不怕!” 罗天环顾四周,说道:“任何一个罪犯精心策划一场杀人游戏都不可能是莫名其妙的。我相信段正扬也不例外。从一开始我们就钻进死胡同,怎么也不明白面具人为什么要抓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当我看到那张纸条时,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段雷是段正扬埋在我们之间、混淆我们思维的一个棋子……” 拿儿子当棋子,这家伙真是疯了! 周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罗天的话,“所谓的棋子我不懂,我只想知道段正扬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为什么残杀我们?这家伙简直就是变态、就是神经病!” “这正是我想问的,你们认识段正扬吗?s市艾维建筑有限公司的高级工程师。” “我靠!高级工程师还这么变态!”周宇挠了挠头,表示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司凯典说,“不过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采访,我们这些草根阶层怎么会认识他呢?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搞错了?他看起来很斯文,很有涵养,也很英俊,我实在没有办法将他和面具人、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再说了我们和他根本不认识,把我们杀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话毕,周宇拍着手掌,叫道:“我明白了!段正扬表面上是个高级工程师,但他的真正身份是个杀手,他杀我们可以赚钱。” 司凯典白了周宇一眼,“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他是杀手,杀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费尽周折把我们抓到天蝎森林呢?” 周宇迷糊了,“说的也对,再不然他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狂,闲来没事就杀人放火,没有任何利益性目的。罗天,你觉得呢?” 罗天没答话,而是看向张凝,问道:“你呢?” 张凝仍然低垂着头,机械般地挖坑。 罗天问了两遍,她还是没反应。 直到一旁的司凯典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抬起头,像受到惊吓似的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紧接着,她又拼命地埋着头,语无伦次地:“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别问我了……” 张凝一番话恰恰暴露内心的慌乱,她在极力撇清她跟段正扬的关系。 她知道什么?或者,她想隐瞒什么? 我相信罗天已经看出她有问题,但他默不吱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问柳晶晶认识段正扬吗? 柳晶晶痴呆般地看着罗天,半晌,喃声道:“杀人了,不要杀我,我不吃猴子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也快疯了! 把顾峰的尸体抬进坑里的时候,周宇皱皱眉说:“还是不对呀!如果段正扬纯粹是变态杀人狂,段雷呢?一个再烂的父亲也不应该教儿子怎么杀人吧?难道他们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家族?” 司凯典接着话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肯定还有隐情。对了,罗天,你为什么凭着纸条就断定面具人是段正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凝神片刻,罗天将苏雪的案子,以及段正扬从看守所逃跑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听完后,周宇忿忿地质问罗天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不说。 罗天道:“我曾怀疑面具人就是段正扬,可是顾峰他们被抓进来的时候,段正扬还在看守所。” 听到这里,周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段正扬有同伙?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策划的?” 这番话掷地有声,话音一落,我注意到张凝捧泥土的手抖了一下。 这个女人,她究竟知道什么?难道……她就是段正扬的同伙? 罗天在坟头插了根树枝,说道:“不管段正扬有没有同伙,我们现在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段雷死了,段正扬必然恼羞成怒,很快就会向我们下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七章 真正的凶手(5) 5 刚回到睡篷,柳晶晶就生病了,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有时候突然尖叫,说猴子找她索命了,然后把手指伸进喉咙里使劲抠,要把吃进去的猴子肉全都吐出來,直吐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看來顾峰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罗天不停地用水帮她擦脸、擦身子,一直忙到夜里,她的高温才渐渐降下去,情绪也稍微稳定一些。 我忧心忡忡地看着柳晶晶,问罗天她会不会有事。罗天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烧总算退了,只要不再继续烧,应该沒事,可惜沒有办法烧水,不然多给她喝点开水更好些。” 放眼望去,睡篷里除了芭蕉叶,的确再也找不到可以装水的容器。 “猴子一定是段雷拿走了。”周宇忿忿地说,“他肯定把猴子拿给他老爸吃了,我早应该想到那小畜生有问題的,要让我抓到他,一定剥了他的皮。”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司凯典消极地叹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以为我们还能抓得到他吗。都是你,那么冲动地把他扔下山坡,本來完全可以扣住他的,只要他在我们手里,我不相信段正扬不出來,现在好了,咱们只能坐以待毙了。段正扬一定是个嗜血狂魔,要不怎么在顾峰脖子上咬下一块肉來。那么大一个洞,太可怕了。如果段雷死了,我们就真的惨了……嗳,罗天,有一点我不明白,段正扬为什么把顾峰弄成一副遭到了动物的攻击一样。” “这还不简单。”周宇接口道,“他一定是想让我们以为是猴子在报复,你沒听见段雷当时说吗,猴子沒死,将回來把我们全都咬死的。” “不对,如果他是这个意思,那他根本沒必要留下七减问号的提示,这样一來,咱们肯定知道顾峰是被他杀死的,又怎么会以为是猴子在报复呢。他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 “我也想知道。”说着,罗天突然将脸一沉,目光直直地射向张凝:“段正扬在哪里。” 罗天突如其來的问话把大家吓了一跳,周宇和司凯典全都目瞪口呆着,我更是紧张得手心里冒汗。 张凝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显然被罗天问了个措手不及。她使劲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尽管她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但不平稳的声调却越发地暴露出她内心的慌乱。 “你撒谎。”罗天逼近她,“你不仅认识他,而且关系非同寻常,不是吗。” “什么。你跟段正扬。”周宇一下子跳了起來,怒目圆睁。 “我真的不认识他,不认识。”张凝仍在狡辩。 “据我所知,你那辆红色跑车,以及那套位于景秀山庄的别墅全是段正扬买的,你怎会不认识他。” “我跟他早就结束了。”张凝脱口而出。 “是吗。”罗天轻笑一声,继续向她逼近,“就在苏雪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还有人看见段正扬出现在你的别墅里,直到次日中午才离开,你们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我呆呆地望着罗天,原來他早就知道张凝和段正扬的关系,但他从未提起过。 不等张凝有任何辩解的机会,罗天紧接着说:“也就是在苏雪出事的第二天,你失踪了,直到这次出现于天蝎森林,你能对这件事情做一个解释吗。段正扬逃出看守所跟你有沒有关系。你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面对罗天的紧紧追问,张凝彻底崩溃了,哭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罢,她站起來就跑,被周宇一把抓住了,按倒在地,“想跑。我早看出你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了,原來是个小三。这之前我还一直纳闷,为什么失踪了三天你都活得好好的,还能找到我们,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來你跟段正扬是一伙的。还说我想杀你,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來,为什么……” 周宇一使劲,张凝便痛得哇哇直叫:“我说我说,你先放开。” 待周宇松开后,张凝才哭哭啼啼地说起往事。 原來她在五年前就认识了段正扬,那时候她刚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跟几个朋友一起去酒吧庆祝,张凝的美貌引來几个混混,段正扬及时出现为她解了围,就这样认识了。当张凝满心喜悦地跨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送她前去学校的老爸在返回家的途中遭遇车祸,命悬一线,肇事司机逃之夭夭,面对一笔天文数字的手术治疗费,张凝被迫放弃大学的梦想,到迪吧领舞,段正扬获知后主动承担了张爸爸的手术费,还把张凝送进大学,张凝一感动,便投入了他的怀抱…… 听到这里,周宇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沒闲情听你说风流史,你赶紧说重点,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來。快说。”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沒关系,当我知道段正扬被抓了以后,我担心被牵连,所以就离开s市,到一个沒人认识我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到这里的。” “鬼才信你。”周宇狠瞪了她一眼。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说,你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面具人就是段正扬。”罗天问。 “对对对,我真的不知道。”张凝点头如捣蒜,“我想都沒往他身上想。” “那为什么一听到我说段正扬的名字你会如此紧张。难道不是担心你们的罪行被暴露吗。” “不是不是。”张凝急得眼泪都要出來了,“我一直以为他在看守所里,根本沒想到他已经逃出來了,我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我知道,他一定在报复我,怪我不该在他出事后逃离s市。” “那么段雷呢。你看到他……” “我不知道他是段正扬的儿子。”张凝急切地打断罗天的话,“段正扬从來沒跟我说过他有一个七岁的儿子,甚至沒说过他有孩子,真的。” “是吗。那为什么在周宇扔他下山的那一刻,你本能地想阻止。” “因为……”张凝伸手按住太阳穴,表情甚是痛苦,“当我知道他是段正扬的儿子时,我的心里……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我对段正扬……是真心的……” “你对段正扬真心。我呸。真心还会知道他出了事逃跑。典型的势利眼。”周宇看向罗天,“她一点都不老实,沒一句真话。要不这样,咱们把她绑起來,给段正扬留句话,如果他再不出來,咱们就把小三开膛破肚。” “不要啊。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发誓,要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妈的。这年头假如发誓管用,老子早死一千两百回了。把段雷扔下山坡已经让我后悔了一次,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放跑你。” 周宇说完便扑向张凝,张凝尖叫着躲到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央求道:“救救我,古小烟,求你救救我,不要把我绑起來,我跟段正扬不是一伙的,请你相信我……” 张凝突然向我求救,倒把我弄得一时不知所措,看她说得如此诚恳,难道真的跟她沒关系。 “要不,信她一回吧。” “真是妇人之见。如果不把她绑住,一会儿她跑了,把段正扬招來,咱们就真的全军覆沒了。”周宇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尽管让她去吧,我正好不知上哪儿找出段正扬。”罗天淡淡地说。 经过几番争执,张凝最终获得自由,不用被绑起來。 6 许久之后,我仍然辗转难眠,饿得全身发冷,四肢无力,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沒有吃过东西了,就靠清泉维持生命,也不记得到底在天蝎森林里呆了多少天,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渴望飞向自由自在的天空,却无法冲破坚不可摧的牢笼。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天蝎森林吗。 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跟段雷在一起的片段,恍惚中,他扑过來,小拳头雨点般落在我身上,哭喊着我骗他,说我骗他妈妈就会回來;恍惚中,他依偎在我的怀里,说离开森林后吃十个汉堡、十包薯条、十对鸡翅、十杯可乐;恍惚中,他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把那两个果子让给周宇,以此交换小猴子的性命;恍惚中,当顾峰抓住小猴子的时候,他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被顾峰踢倒一次又一次…… 这一刻,我心如刀割,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段正扬为什么要利用他。他才只有七岁啊,而且还是段正扬的亲生儿子。是老天不公,还是造化弄人。 猛然间,我的心脏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不对。如果段雷真的是帮凶,跟段正扬见面后,段正扬完全可以直接与他对话,教他下一步怎么做,为什么要写纸条。倘若一定要写字交流,完全可以用树枝写在地上,为什么选择纸。就算非得用纸,那么段雷看完后为何不销毁,反而留在口袋里。还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段正扬跟段雷串通好的,段雷早就应该知道段正扬必定出手杀了顾峰,为什么当日还那么急切地想杀死顾峰。他完全可以冷眼旁观啊。 综合以上疑点,我很快地得出一个结论。。 段雷是无辜的,而那张纸条,显然有人嫁祸给他。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陷害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面具人真的是段正扬吗。 或者,谁才是真正的幕后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八章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1 最不像凶手的人,往往就是真正的凶手。 我思索着这句话,在脑海中搜寻最有可能嫁祸给段雷的人。 现在只剩下柳晶晶、张凝、司凯典和周宇了。 首先说说柳晶晶,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看起來跟这件事情似乎沒有任何关系,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一切全是她伪装出來的。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并未发现她的衣服上有口袋,如果纸条是她写的,那她将纸笔藏在哪儿。文胸里面。不可能,因为她在我面前脱过衣服,而且穿的文胸是超薄的,倘若把纸笔藏在里面,早就被我看出來了。 很快地,我便郁闷起來,看这些有什么用呢。森林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把纸和笔藏起來,谁会傻到将它们随身带着。 我闭上眼,脑子还在不停地打转,这件事情绝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从纸条來看,不像是一个偶然,更像是早已预谋好的,只是在特定的时间让它从段雷的裤兜里掉了出來。 这个人是张凝吗。可以这样假设,她早就知道面具人是段正扬,也知道段雷是段正扬的儿子,她坚信自己被抓进來是段正扬对她的报复,所以她就设计陷害段雷,你要报复我,那我就拿你儿子开刀。可这也不对啊,这样一來,她跟段正扬就不是一伙了,既然不是同伙,她如何能带着纸和笔。除非面具人不是段正扬,否则这点解释不通。 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柳晶晶、张凝、司凯典和周宇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段正扬的同伙,段正扬怎么可能让同伙嫁祸自己的儿子。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不怕大家知道后利用段雷要挟他吗。 除非…… 我猛然一惊,周宇。 仔细回想白天的过程,当他知道段正扬是段雷的父亲时,马上将段雷扔下山坡,还不让人下去找,难道他是故意的。他早已跟段正扬商量好,将段雷扔下山后拖延大家的时间,以便段正扬救走段雷。可是这样的话,段雷就不是被人嫁祸了,跟原先存在的疑点也自相矛盾,而且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在我们眼里,面具人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但纸条的出现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段正扬故意的,还是段雷一时大意忘记销毁纸条。 段雷只是孩子,一时大意也有可能,但段正扬肯定想到这一点,把纸条交给周宇不是更好吗。除非这么做对他们有其他好处。 再或者,面具人根本就不是段正扬,而是有人利用段雷这条线嫁祸段正扬,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除了张凝,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也许面具人就是她的情人,抑或是亲人。 可是……还是不对,张凝被抓进來的时候,段正扬还在看守所呢,之后张凝一直与外界隔绝,她根本不知道段正扬逃出看守所的事情,自然就不会想到是段正扬的报复,那么她为什么把段雷抓进來。难道很久以前她跟段正扬就有着深仇大恨。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胡思乱想,一翻身坐了起來:“罗天。” 他倚着大树打盹,听见我喊他,立马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坐到他身边,我刚想开口,周宇起來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罗天说:“你去睡吧,我來守着,你已经很久沒睡了。” 罗天看上去已经累得不行了,说了句“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叫我”,便一头倒了下去,很快地睡着了。 见他累成这样,我不忍心吵他,再说周宇已经起來了,不能当着他的面跟罗天讨论那些问題,在真相沒有揭开之前,谁也不可信。 我只能强忍住一大堆的疑问重新躺了下去,好半晌才睡着。 §§§2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刚想翻个身继续睡,冷不防地瞥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出睡篷。 我定睛一看,周宇。顿时睡意全无,这个时候他去哪里。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不是上厕所。 一瞬间,我便想到了段正扬,难道他们真的是一伙儿。 眼看周宇就要从我的视线消失了,我赶紧爬起來,轻手轻脚地跟上去,本想叫醒罗天,但是不忍心,他已经很久沒有好好地休息了。 让我奇怪的是,周宇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几次掉头往回走,沒走几步又转身继续向前,有时候还蹲下來,将脸埋在手心里。他的样子让我倍感纳闷,他在犹豫矛盾什么。想去见段正扬,又不想出卖我们。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來到清泉边,只见他双膝一软,跪在顾峰的坟头,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着,由于距离有点远,所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更加纳闷了,他在干吗。忏悔吗。 猛然间,我明白了,原來他跟段正扬真的是同伙,也许他不想再错下去,又或者他良心不安,所以前來忏悔,否则顾峰的死跟他沒有任何关系,他沒必要忏悔……哦,不,顾峰的死跟他有关系,如果不是他恶作剧让顾峰脱衣服,也许顾峰就不会惨遭不测,难道是因为这个。可他一路上的犹豫和矛盾怎么解释。 一声惊雷突然在头顶炸响,吓得我险些尖叫。 周宇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头,然后对着坟墓使劲地磕起头。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暴雨骤然而下,打在身上又冷又痛。 我将手挡在额前,远远地看着周宇,他恢复了最初的双手合十的姿势,雕像般地跪在暴雨中,看这情形,他纯粹是前來忏悔的,可能跟段正扬沒关系,那我还有沒有必要继续守在这里。 正思索着,周宇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趴在坟堆上,一动也不动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顿时涌出了一种说不出來的滋味,人都已经死了,忏悔又有何用。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依然趴在那儿不动,我决定不再守了,这么大的暴雨,罗天一定被惊醒了,他要看不见我,该着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八章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2) 我看了看周宇,不打算惊动他,就让他这样吧,也许淋过一场雨舒服些。 就在我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突然从坟堆上起來了,开始发疯般地用手挖顾峰的坟。 我惊骇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他要做什么。倘若是忏悔,怎会挖死者的坟。 眼看他越挖越急,坟堆很快被他挖掉了一小块,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冲过去抓住他:“你干什么,周宇。为什么挖顾峰的坟啊。” 他一把将我推开了,继续疯狂地挖着,他的十根手指全都破了,鲜血混着泥土,让我一阵惊悸。 我再次扑上去使劲拉他:“住手,周宇。你快住手,不能再挖了。” 可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一次次推开我,不顾一切地挖坟,加上暴雨的冲刷,坟堆里很快露出了一小截惨白的胳膊。我打着寒颤,喊叫着:“不要再挖了。不要啊。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让顾峰死了也得不到安宁。老天发怒了,你看到了吗。不要再挖了。否则顾峰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忽然间,周宇向我扑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拉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暴雨如针刺向我的双眼,可我却无法合上,因为我的眼珠子似乎要破眶而出了。 不曾见过周宇这个样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着数不尽的杀机,额头上青筋遍布。 老天,他要杀死我。他是个疯子。 我徒劳地乱踢乱抓,心里狂喊道:救我,罗天。快來救救我。 就在我无力挣扎时,一只拳头重重地击在周宇的脸颊,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我拉起身,耳边响起罗天的声音:“沒事了,小烟。”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剧烈地咳嗽着,边咳边哭,如果不是罗天及时赶到,只怕我早已死在周宇的手里。 再看周宇,他狼狈地坐在地上,但眼神飘渺不定,很快地他再次起身挖坟。 罗天沒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你想吃顾峰吗。”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麻了,蓦地瞪大刺痛的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宇,原來他不是前來忏悔,也不是与段正扬见面,而是想吃顾峰。 吃人。我彻彻底底地呆住了,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是什么导致他有如此可怕而变态的想法。 罗天松开我,往周宇身边迈近两步,再次轻声问道:“你真的敢吃顾峰吗。” 周宇只是呆楞了片刻,便不再管罗天了,他似乎已完全丧失了本性。 很快地,顾峰整只手都露出來了…… 当周宇拿起那只手的时候,一声巨雷在空中炸响,整个森林仿佛跟着摇晃了一下。 终于忍无可忍了,我狂喊道:“不要啊,周宇。如果你真的咬下去,就无法回头了,这辈子也不会安宁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你有沒有为以后想一想。前天你不是已经吃过猴子肉吗。为什么不能继续坚持。” 周宇全身一颤,猛地松开了手,拼命地往后退着,整张脸痛苦得扭曲变形,抱住脑袋发出一记歇斯底里的嗷叫,声音震彻天地。 片刻后,他扑过去抱住罗天的腿,哭喊道:“救救我,罗天,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心里有个魔鬼,他不停地诱导我吃肉,我宁可从來沒有吃过猴子,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我真的控制不了,我好饿,我好饿啊。” 罗天蹲下身,拥着周宇,哽咽着,却又坚定地说:“我发誓,一定把你带出去,不再让你挨饿。” 趴在罗天的肩膀上,周宇号啕大哭着,我也跟着痛哭不止。 老天啊,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为什么不发发慈悲将我们从地狱中拯救出去。 §§§3 重新把顾峰的坟弄好后,罗天一手搀着我,一手搀着周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暴雨已经停了,空气变得有些阴冷,路面泥泞不堪。 一路上,我们全都沉默着,我不时地用余光瞥着周宇,他脸色发青,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表情呆滞。我不禁为他担心起來,尽管他最终沒有咬下去,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必定在他的心里烙下一块永不磨灭的阴影,倘若我们能够活着离开天蝎森林,他该怎样面对以后的生活,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能,我也不能。 这些日子以來,我亲眼目睹一幕幕人世间最最残酷的画面,它们是一个梦魇,注定会困扰我一辈子,直到我的生命终结时,再也无法回忆。 即将走到睡篷的时候,周宇突然惊呼一声:“天哪。那是什么。” 我抬眼望去,顿时惊得一把捂住嘴,踉跄了几下,险些晕倒。 只见柳晶晶被高高地吊在睡篷外的一棵大树上,而司凯典则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树底下。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罗天箭步奔过去,解开捆住司凯典的树藤,用力地拍打他。 醒來后的司凯典一脸茫然,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抬头看到吊在头顶的柳晶晶时,嘴巴大张着,半天才知道尖叫。 睡篷内,张凝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沒有任何反应。 罗天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不过她沒死,只是晕过去了,被罗天一阵摇晃后醒了过來,不过她跟司凯典一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定是段正扬。 在顾峰的尸体旁留下的七减问号,罗天说这是指这次他准备杀几个,可为什么只有柳晶晶死了,而司凯典和张凝毫发无损。难道是罗天理解错了那道題的意思。还有,为什么之前几个人都死在山坡上,惟独把柳晶晶吊死在睡篷外的大树上。明目张胆地向我们示威吗。 正想着,周宇突然一把揪住张凝,咬牙切齿地说:“是不是你。我昨晚就应该用你挟段正扬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八章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3)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周宇把她揪得更紧了,“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柳晶晶死了,司凯典被绑住了,只有你好好地躺在这里。” “我不知道。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断定是我啊,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怎么傻到躺在这里让你们怀疑。再说我也不是躺在这里的,而是被人敲晕的,你先放开我,周宇。” 罗天皱了皱眉,步出睡篷,将柳晶晶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下來,开始仔细检查着。 见周宇有所松懈,张凝突然指向一旁簌簌发抖的司凯典,“一定是他想陷害我,他故意把自己绑起來,这样你们决不会怀疑他了,其实他才是段正扬的同伙。” 司凯典一下子跳了起來:“扯淡。我还沒说你,你反倒扣我一盆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绑住自己的。我根本不认识段正扬,怎么可能是他的同伙。而你呢。是他的情妇,大家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你才是他的同伙。哼,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贱货。跟他狼狈为奸……” 司凯典越骂越难听,张凝终于忍不住,挣开周宇,尖叫着扑向司凯典,两人撕打成一团。 见状,周宇索性坐到角落里,冷眼旁观着。 看他们拼命地掐住对方,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应该相信谁。 仔细想想,张凝的话不是沒有道理,也许司凯典真的是故意绑住自己,只可惜罗天早早给他松了绑,不然可以从捆绑的情况判断是不是他自己绑的。话说回來,张凝也是非常可疑,因为在这里,只有她跟段正扬的关系非同寻常,也许今天的事就是他们的诡计,按她的话來说,沒有人傻到躺在这里让别人怀疑,沒准她就是利用这一点反咬司凯典一口。 但如果他们真的毫不知情呢。我的余光不经意地落在周宇身上,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从來不曾主动提出守夜的他居然体贴地让罗天休息,难道是他。故意将我和罗天引开,以便段正扬有机会对柳晶晶下手。其实他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他,而且也算准了罗天也会跟去。 如此一想,我越发觉得周宇可疑了,再加上纸条上的那句话,,顾峰一死,让他们自相残杀,,此时此刻的司凯典和张凝不正是自相残杀吗。 我哆嗦了一下,如果事情如我所想,必须马上阻止他们,一定不能中计。 眼看他们愈打愈烈,我焦急地看向罗天,他依然在检查柳晶晶的尸体,对这边不闻不问。 住手,快住手啊。我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去,试图将他们拉开,沒想到他们打得激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言,一把将我推开。 左脚传來一阵剧痛,沿着膝盖袭上全身。 我痛得全身发怵,咬紧牙关低头看去,只见一根小树枝刺进脚踝,距离原本被蛇咬到的伤口不足一公分,未痊愈的左脚伤上加伤,斗大的汗珠顿时挂满我的额头。 站在原地,我一动也不敢动,也沒有勇气把树枝拔下來,暗暗抱怨罗天搭建睡篷时怎么不把那些尖利的小树枝弄掉。准备叫罗天过來帮忙时,司凯典和张凝这两个瘟神竟然打到这边了,还未等我反应过來,就被他们重重地撞倒在地,结果树枝在我的脚踝硬生生地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再也忍不住疼痛了,我立时惨叫一声,全身发抖。 罗天飞快地赶过來,司凯典和张凝也终于停止撕打,两人鼻青脸肿,纷纷挂了彩。 帮我把伤口包扎好,罗天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们俩:“打架有用吗。能解决什么问題。” 见他们俩不再吱声了,罗天继续说,刚才在外面发现五等于五,现在只剩下五个人活着,也就是说,这是段正扬杀死柳晶晶之后留下的。罗天分析五等于五有两种解释,但两种解释都源于段雷已经死了,段正扬一怒之下决定杀掉剩余的人。 “如果他真的想杀光我们,为什么不是五减五,而是五等于五呢。而且杀柳晶晶的时候,为什么偏偏放过司凯典他们。”周宇不解地问。 “所以说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段正扬对段雷的惨死悲痛欲绝,他完全沒想到把儿子的命搭进去,所以他不想继续下去了,决定放了我们。五等于五的意思就是,现在是五个人,到最后也是五个人。” “他要放了我们。”周宇弹跳起來,激动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他有沒有留下什么暗示告诉我们怎么走出去。” “沒有。”罗天摇摇头,叹息道,“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他既然决定放了大家,为什么还杀死柳晶晶。” “我都被你说迷糊了,段正扬到底什么意思啊。”周宇不悦地看着罗天。 “他什么意思只有等抓到他才知道,不管怎样,我们小心……” “小心小心。”周宇突然火了,冲罗天大喊,“你除了叫我们小心,还会干什么。谁不知道小心啊。有用吗。他们还不是一个个地遇害。是不是等我们全都死光了,你才能抓到他。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些废话了,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我们之间一定有内奸。就拿柳晶晶的死來说,如果不是有人跟段正扬里应外合,他怎么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我们三个人不在,所以才会对柳晶晶下手。” 周宇的话音刚落,张凝便拼命地摇摇头,急切地说:“不是我,我跟段正扬早就结束了,我不是内奸。” 听完后,周宇冷笑一声,将目光逼向张凝,“我根本沒说是你,你紧张什么。心虚了。不打自招了。” “我沒有。如果真的是我,刚才柳晶晶一死我就可以跑了,为什么还要留下來。” “是啊,为什么你要留下來呢。因为你们的游戏还沒有结束,因为你会用花言巧语说服大家不再怀疑你,可我们不是傻子。今天要是再不把你绑起來逼出段正扬,明天我们真的沒有活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八章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4) 说罢,周宇上前一把抓住了张凝,并叫司凯典把树藤拿过來。 情急之下,张凝一口咬在周宇的手上,趁周宇吃痛的瞬间,拔起腿往睡篷外跑去。 “妈的。臭三八。”周宇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张凝砸去。 伴随一声惨叫,张凝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老子让你跑。”周宇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向张凝走去,用脚踢了踢她,“起來,别他妈的装死。” 然而,就在下一秒,周宇像是遭到电击一般,一屁股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我们这边跑來,惊慌失措地喊着罗天。 刹那间,我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等到罗天赶去看,我才知道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击在张凝的后脑勺,致使她当场毙命。 司凯典蹲下身抱头痛哭:“为什么。不是说了现在是五个人,到最后也是五个人吗。” 周宇完全乱了分寸,紧紧地扯着罗天的衣服,哭着说:“怎么办,我杀了段正扬的儿子,现在杀了他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沒想到……要不这样,罗天,你帮我跟段正扬解释一下,说我是无心的,他是知识分子、社会精英,应该通情达理的……我沒想过杀死张凝和段雷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帮我求情好不好。求他放过我,好不好。我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我有些悲哀地看着周宇,这个自私、卑鄙、凶残的男子,此时此刻他一定吓疯了,所以才会胡话连篇,段正扬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而他竟然要求罗天前去求情,不是疯了是什么。 所谓的天蝎森林,它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人性百态,周宇、顾峰、司凯典、张凝、柳晶晶……与其说天蝎森林里面,人们是因为某些挫折、失意而自杀,倒不如说人们因为自身的人性缺陷而丧命。 像罗天所言,这个天蝎森林千真万确是给人类专门设置的。 我们都有缺陷,都有致命的弱点。 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4 这一次,我被孤零零地留在睡篷里。 本來我想跟他们一同埋葬柳晶晶和张凝,但因为脚伤得太厉害,根本走不了。罗天不放心我一个人,想留下來陪我,立刻遭到周宇和司凯典的一致反对,司凯典说:“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个男人,你不去的话,两个坑,我跟周宇挖到明天也挖不好。” 周宇接口道:“对呀,我早就说了多挖几个坑……” 这疯子真有先见之明。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对罗天说:“要不你们先行一步,我在后面慢慢地走,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罗天点点头,把竹剑交给我,让我小心点。 四周围静悄悄的,静得仿佛连自己的呼吸都被溶进寂静。 原本一共十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天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死人。 我虚软地靠在树底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充斥全身每个细胞,我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死亡,对于我來说是一个极其模糊的词。 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鬼,也有人说,人死后会进入另一个空间,不过这两种说法沒什么区别,不管是变成鬼,还是进入另一个空间,至少还是有思想,有记忆的吧。但另一种说法就不一样了,说人死了,其实就是睡着了,沒有梦、沒有思想、也沒有记忆。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我不想忘记,尽管记忆里有一些我永远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包括这次在天蝎森林的全部经历,但我仍然希望选择保存记忆,因为我有罗天,因为我有老爸老妈…… 在这之前,我从來沒有想过如此深刻的问題,可是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也许死亡真的已经离我近在咫尺。 想到这里,我费力地站起身,我必须找到罗天,死在老爸老妈身边是不可能了,所以,就算爬,我也要爬到罗天身边。 抬眼间,我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开了。 不远处,面具人雕像般地伫立着,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天啊。他肯定想杀我。 我什么也來不及想,也顾不得脚伤,连唯一可以用來防身的竹剑也吓得沒有拿。 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钻心的疼痛使得我跌倒无数次,但是眼下逃命比脚伤更加重要,我不得不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往清泉方向跑,只要跑到罗天身边,就能死里逃生了。 让我奇怪的是,面具人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他似乎不急于抓住我。 突然间,我的心渐渐发乱,他肯定知道我此时此刻正跑往罗天的方向,也肯定知道那儿有三个男人,他为什么由着我跑。难道他真想一次性把我们全都杀光。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不会如此的淡定。 不。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让罗天出事。 片刻后,我做出一个决定,掉转方向,朝右边跑去,尽管这样的决定可能让我再也见不到罗天,但我必须这么做、必须引开面具人。 沒多久,我便意识到自己跑上一条死路,,山坡。 跑到边缘的时候,我猝然止步,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处山坡不同于以往,它陡得好比山崖。 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我猛然转身,面具人站在不远处,沒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在等什么。知道我已经沒有退路,所以不慌不急吗。还是想抓住我要挟罗天。 我凄然一笑,毫无畏惧地正视着他,说道:“段正扬,如果你想利用我对付罗天,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面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喉咙里发出阵阵闷哼,飞快地向我扑來。 然而,他晚了一步,就在他快要抓住我的一瞬间,我纵身跳下山坡。 别了,我的罗天,我的爸爸妈妈。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天眼寺的山顶,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了,一个小孩子因为抢了我的挎包跑得太急而滑倒,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罗天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八章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5) 而我因为帮忙心切,也险些掉下悬崖,结果罗天在一手抓一个的危急时刻,毅然松开我的手。 这就是我的罗天,他冒死也会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偷。 他说:“小烟,你相信我吗,” 我默然点点头:“相信,我永远相信你。” 他微微一笑,说道:“听着,小烟,我爱你……” 我也爱你,罗天。为了我,你一定要找出真相。 §§§5 傍晚时分,我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返回睡篷,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沒有一个地方不疼。 见到我的回來,周宇和司凯典立马跑过來,你一言我一语地问我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 我疲惫地张望四周,问他们:“罗天呢,” 周宇说:“找你去了。他急死了,担心你被段正扬抓走。哎,我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怎么全身都是伤,” 我苦笑一声,挣扎着坐了起來,“我的确碰到段正扬,你们看,小命差点沒了……” 罗天很晚才回來,当他听说我碰到段正扬,焦急地问道:“他有沒有把你怎么样,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他放了你,还是你逃出來的,” 一连串的疑问等着我一一回答,我低声道:“他追我的时候,我滚下山坡,所以他沒有追上我了。” “你怎么往山坡方向跑,为什么不跑往清泉边找我们,” “我一开始的确跑往清泉边,可是段正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他好像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准备最后一搏,我担心他伤到你,所以拼命把他引开。罗天,你赶紧想办法吧,快点抓住段正扬,现在咱们只剩下四个人了,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一旁的周宇开口道:“小烟运气好,滚下山还沒死,还能逃回來,但谁也无法保证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啊,如果再不主动出击,到时候就会全军覆沒。” 司凯典皱着眉问道:“怎么主动出击,森林这么大,咱们上哪儿找他,人都找不到,怎么出击,” “说你是呆子一点都沒错,咱们为什么要找他,直接把他引出來不可以吗,” “怎么引,”司凯典一脸茫然。 周宇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段正扬有可能潜伏在附近,否则他不会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咱们可以这样,设置一个机关,然后留下一个人在睡篷里,其他三个人埋伏在机关旁边,当然,设置机关的时候务必小心,千万不可让他发现。当他看见睡篷里只有一个人时,他肯定再度出现,那么这个人就负责把段正扬引向机关,到时候我们一拥而上,给他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罗天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可以试试。” 司凯典面露难色地说:“办法虽然好,可是谁引段正扬呢,我肯定不行,胆子小,沒等段正扬出來,我已经腿软了,还怎么跑到机关附近,要不罗天吧,你是警察,胆子大。” 罗天想了想,表示不行。他是警察,段正扬肯定不会出现,即使出现了,罗天也沒办法将他引向机关,“我一看见他,掉头就跑,他能不起疑吗,” 猎人的陷阱中常有肉香,渔夫的钓竿上必有诱饵。 我舔了舔嘴唇,轻声道:“还是我來吧。” 罗天立即反对道:“不行,你的脚伤成这样了,而且你跟他刚刚碰过面,我们不可能单独把你留在这里引蛇出洞。” 周宇挠挠脑袋,一筹莫展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见大家把目光纷纷对准他,他赶紧摇头道:“我不行,我搞死他儿子跟小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看到他,我也腿软,只能任他宰割了。” 实在沒辙了。只好让周宇和司凯典抓阄,结果司凯典中了标。他委屈得快要哭了,周宇揽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们把机关设在附近,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司凯典一把推开他,吼道:“滚开。说得这么轻松,那你來啊。卑鄙。自私小人。” 周宇不恼,反倒笑嘻嘻地说:“行。我卑鄙,我自私,我是小人、混蛋、王八蛋,可以吧,大不了出去后我找你买保险。” 大家开始商量设置怎样一个机关抓住段正扬,因为早点儿抓住他,我们就能早点儿离开天蝎森林。我想起进入自杀森林时踩到机关头朝下吊在树上的事情,于是提议用这个,周宇立马说不靠谱,当初那个机关用绳子作为工具,现在只有树藤和树枝,即使勉强用树藤,但不敢保证段正扬一脚踩中那个圈。 周宇接着说:“这个机关必须使段正扬受伤,只要他受伤了,我们才能制服他。” 见大家点头同意,周宇转了转眼珠,视线停在竹剑上,兴奋地说:“这就是最好的武器了。咱们多磨几根出來,做成利箭,一定可以射中段正扬。” 打定主意后,大家分头找竹竿。 可惜天色已晚,外面一片黑,于是只好用树枝代替。 四个人轮流着,一刻也不停歇,磨到第二天上午,终于磨成两支箭,虽然箭头不是太锋利,但一样可以伤人。 每个人磨得手掌直冒血泡,尤其罗天,每次只让我磨一会儿便抢了过去,所以他的两只手掌血泡更多、鲜血更多。 箭磨好后,他们又用树藤和树枝做了两把弓,然后在距离睡篷大约两百米的地方设置机关,把弓箭分别固定在两棵树上,然后垂下两根长长的树藤,只要轻轻一拉,箭就会飞出來。 大家反复试验了无数次,然后在箭能射中的位置做了一个记号,只要司凯典能把段正扬引到这个位置,箭一定能刺中他。 忽然间,我只觉得两眼发黑,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了。 见我摇摇欲坠,罗天赶紧扶住我,跟他们俩交代了两句,便把我背回睡篷。 这紧要关头,我竟然不争气地生病了,吐得稀哩哗啦,而且还发起高烧,罗天一遍遍地用水给我擦洗,像当晚照顾柳晶晶一样,体贴得让人难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九章 司开典的救赎 待周宇他们回來时,我挣扎着坐了起來,说现在开始行动吧,但罗天不答应,非要等我烧退了才行。 我握住他的手,坚强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沒事,你不用担心,大家昨晚都沒睡,如果不趁着现在抓住段正扬,大家都会累得睡着的,万一段正扬來了怎么办。你不要说你守夜守着我们,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累。相信我,罗天,我能坚持住,为了能早点见到爸爸妈妈,我一定可以坚持。” 罗天握紧了我的手,对司凯典说:“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千万别慌,我们就在你身边,记住了,一定要把段正扬引到那个位置上去。” 我对自己说,这的确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一定要成功啊。 司凯典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罗天:“如果……如果……” “沒有如果,你别紧张。”罗天轻声打断他的话。 “我……我、我肚子疼……” “我靠。一有事你就肚子疼,有点出息好不好。”周宇不满地白了司凯典一眼。 罗天用手扶住司凯典的双肩,给他鼓鼓气:“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 刚走出睡篷,司凯典再次叫住我们:“等等,那个……如果我成功了,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出去以后每个人向我买一份保险。” 周宇乐了:“行行行。我把我们家亲戚全叫上去给你买。” 6 当面具人出现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身旁的周宇剧烈抖动着肩膀,本來他应该守着另外那把弓箭的,但他害怕,非要跟我和罗天挤在一起,也不让罗天守着那边,他担心失败后罗天不在身边沒人保护他。 眼看司凯典越跑越近,我握住竹剑的手被汗水湿透了,紧张得心跳错乱。 面具人跟昨天追我时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司凯典身后,他似乎也不着急抓住司凯典。 我用余光瞥了罗天一眼,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具人,右手紧紧抓住树藤,他在等面具人站定位置。 司凯典成功了。 当面具人刚刚走到箭的射击范围时,司凯典徉装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段、段正扬,你听我说……” 趁着面具人停顿的刹那,罗天快速拉动树藤,只见箭直直地向面具人射去。 面具人闷哼一声,握住刺进腹部的箭,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见到计划成功,司凯典赶紧爬了起來,大声欢呼着:“刺中了。刺中了。” 罗天缓缓地走到面具人跟前,定定地注视着他,冷冷说着:“你已经沒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我握紧竹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罗天刺去,结果因为脚下一踉跄,原本瞄准他的后背一下子偏了方向,刺进他的右肩,但庆幸的是,竹剑已经牢牢地插在他的身上,鲜血直流。 当他转身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时,我毫不退避,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错了,是你已经沒有机会了。” 我敢肯定,你一定想不到杀你的人是我。 第九章 1 当日,就在我毅然跳下山坡时,我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因为这儿不是悬崖,而是山坡。 悬崖是笔直的,山坡却是倾斜的,所以,当我跳下去时,很快地栽了一个大跟头,然后狼狈至极地往下翻滚,跟我之前所希望的壮烈牺牲截然相反。 最后,我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晕了过去。 不晓得昏迷多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可怖的面具。 面具人。我惊呼一声,挺直腰板坐了起來,顿感头痛欲裂,全身都在火烧火燎地痛。可眼下不是顾及疼痛的时候,我惊恐地往后挪挪身子,心里一阵绝望,我终究还是沒能逃出他的手心。 面具人原本俯视着我,见我一睁开眼便吓得连连后退时,他也赶紧后退,仿佛惊吓到我让他不知所措似的。 他什么意思。抓到我又怕吓倒我。 正当我困惑不解时,一眼瞥见段雷从一棵大树后跑了出去,他高兴地说:“小古,你醒了呀。” 我呆呆地望着他,原來他沒死,原來他被面具人救了。我的猜测沒错,面具人就是段正扬,段氏父子跟周宇的确是一伙的,当日周宇将段雷扔下山坡就是他们的阴谋,不失为一个高明的苦肉计。 天哪。外面现在只剩下三个男人了,而他们之中藏有一颗炸弹,罗天和司凯典岂不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我冷冷地看着面具人,斩钉截铁地说:“罗天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你的手里了。你为什么利用我。我知道,你怕罗天对不对。如果不利用我,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小古……” “什么不是。”我打断段雷的话,怒视面具人,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残忍。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拖下水,他才七岁呀。有你这么当爸爸吗。还有死在外面的那些人,他们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你要一个个地将他们全都杀死……” “他不是我爸爸。他才是罗天叔叔。”段雷急了,嚷了起來。 这番话犹如一记闷棍,一下子将我敲懵了。 他不是段正扬。他是罗天。这怎么可能。 “他真的是罗天叔叔……”段雷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不。”我怒吼一声,“他不是罗天,不是。这是你们的阴谋,我不会相信的。” 话音刚落,只见面具人用力地撕开自己的衣领口。在他的左肩有着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当他缓缓转过身时,他的左、右肩分别有着三处伤疤,,我认得那些伤疤,并且对它们刻骨铭心,这是上个月江川大学连环凶杀案的时候罗天被凶手的弩弓所射伤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顿时傻眼了。 他才是罗天。不可能,这不可能。 如果他是罗天,那外面的罗天又是谁。 尽管我从未看过他的肩上是否有伤疤,但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男朋友都认不出來。一定是阴谋,段正扬身上的伤疤也一定是假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九章 司开典的救赎(2) 我定定地望着他,想看清他面具后的眼睛,但由于他背对着阳光,我所看到的,只有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好。既然你想冒充罗天,那我现在就拆你的台。 深深一呼吸,我颤声问:“如果你是罗天,你记得在天眼寺放开我的手的那一刻,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原以为就此能揭穿他的把戏,沒想到他慢悠悠地蹲下身,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段雷凑上去,轻声念起來:“你相信我吗。” 随着这句话,整个世界似乎瞬间崩塌了。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我不可遏止地吼道:“不是这一句。不是。不是。” 他停顿了片刻,用树枝再写了几个字,当段雷轻轻念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地、彻底地崩溃了,揪住头发,狠命地摇着头。 古小烟,你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傻到连真假罗天都分辨不出來。不仅如此,你还曾经为了保护假罗天而举起竹剑刺伤真罗天,你真是笨到家了。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罗天。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见罗天一步步向我靠近,我狂喊道:“不要过來。不要。” 我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使劲地用手捶打着脑袋,发疯般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在这之前,我一直渴望早日揭开真相,万万沒想到真相却是这样。 当日在山坡上举剑刺伤罗天的那一幕就像烙在心坎上,让我痛不欲生。 见状,罗天蹲下身去,快速地在地上写字,段雷念道:“不要这样,小……这个字我不认得……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因为你从來沒有怀……这个字也不认得……身边的人不是我,你把面什么人当成凶手……所以你……” 尽管段雷念得乱七八糟,但我却完完全全听懂了。 就在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段雷虽然什么都会说,但很多字却不认识,他毕竟才读小学一年级,如果我能细心一点,早该发现那张纸条有问題了。 罗天再次向我靠近,跪倒在我身边,捧起我泪痕遍布的脸。 透过面具,他的眼里充满了苦楚与悲痛,还有着一丝委屈,一丝喜悦,复杂得不可言喻,但是有一点沒变,尽管眼里布满血丝,但眼神仍如金属般闪闪发光。 这才是我的罗天。 片刻后,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再也忍不住,让自己扎扎实实地投入到他的怀里,号啕大哭着:“对不起,罗天,对不起……” §§§2 从罗天这里,我终于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龙去脉。 当日,我们从佟秀丽家出來后,他接到电话,获知光华路旧住宅区拆迁时发现一具被砌在墙里的腐尸,紧接着又接到段正扬逃出看守所的电话,他立刻拦了一辆的士赶去看守所,沒想到在的士上遭到司机的突然袭击,醒來后便來到天蝎森林,发现自己无法张开嘴,而且被戴上面具。 面具用厚铁皮特制成的,边缘处连着两片稍宽的铁片,牢牢地扣在罗天的脑后。 而在不远处的地上,有着几行小字。 游戏规则 如果你能赶在他们被杀光之前找到钥匙证明你自己,你就赢了。 蒲鹏 蒲鹏。我惊得瞪大眼睛,果然是他,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有如此高超易容术的人。 惊讶的同时也让我懊悔不已,因为与他相处的几天时间里,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表现出与罗天不一样的性格,,他比罗天细心、体贴,记得有一次,他说就算保护不了别人,也一定好好保护我,而罗天呢,永远都是别人比我更重要的,我真糊涂啊,竟然被甜言蜜语迷晕理智了。 回想起來,那天晚上在酒吧迷迷糊糊看见罗天的情景,我原以为是自己酒醉后出现的幻觉,现在看來,不是我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地看见了,不过他不是罗天,而是蒲鹏。 可是,还是有疑点。 我皱了皱眉,困惑地说:“不对呀,蒲鹏快五十岁了,而且还有点驼背,他是怎么做到连我都认不出來呢。而且声音跟你一模一样。”我实在想不通,一个近五十岁的人如何能那么完美无缺地伪装成一个只有二十八岁的人,相差了二十多岁呀。 罗天用树枝在地上写道,蒲鹏的年龄、姓名,以及身体特征仅仅是他在江川大学的资料,也许这些本就是他的伪装,假设二十年前蒲鹏以一名学生的身份杀人,按他当时只有十七岁计算,现在就是三十七岁,一个三十七岁的人是可以伪装成二十八岁的,再加上环境的因素,全身脏兮兮的,给他的伪装带來一定的优势。而对于像蒲鹏那样的犯罪高手來说,模仿别人的声音应该不是难事,现在不是有很多人都会模仿歌星唱歌么。尤其在天蝎森林这样的环境下,极端的饥饿与极端的疲劳,还得分分秒秒提防危险的降临,再加上我过于相信罗天,根本沒想到有人伪装他,而其他人全都不认识罗天,因此,假若蒲鹏的声音能够模仿到90%,便会让我深信不疑。 原來如此,所有的疑点渐渐解开了。 我看着罗天,焦急地问道:“那他说的钥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找到钥匙才能证明你自己。” 罗天缓缓地转过头去,我这才发现扣在他的脑袋后面的两块铁片分别有着两个钥匙孔,而在面具的最下方,也有着一块铁片,紧紧地抵住他的下巴,致使他无法开口说话。 我的心霎时间冷到极点,颤声问道:“钥匙呢。钥匙在哪。” 罗天摇摇头,写下了三个字,,不知道。 看着那可怖的黑色面具,刹那间我全部明白了,罗天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打开面具,尤其还有一个“罗天”跟我们天天在一起,所以他毫无办法证明他才是真正的罗天,而蒲鹏竟然利用这一点诬陷罗天是段正扬,是整件事情的策划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九章 司开典的救赎(3) 我忿忿地说:“太卑鄙了。如此的不公平,连钥匙在哪儿都不敢告诉你,还好意思说游戏规则。你也不对,为什么不找机会带我來看蒲鹏留下的字。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那些字呢。” 罗天继续在地上写,因为当晚下了一场暴雨,把那些字全都冲沒了,而且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知道蒲鹏指的“他们”是谁,更不知道蒲鹏已经变成他的样子。当他第一次出现在王海成的尸体旁,遇到另一个自己时,他完全懵了,发怒了,冲上前跟蒲鹏撕打,结果被蒲鹏打下山,然后他根据我们留下的标志,找了很久才找到小屋,这才发现我也在其中,但他找不到机会靠近我,因为蒲鹏寸步不离。 当他知道我们沒有东西吃的时候,便给我们送來几个果子,同时在地上摆下五减三的数学題,希望以此告诉我蒲鹏的存在。岂知留下提示以后他就懊悔不及了,因为我不知道身边的“罗天”就是蒲鹏,当我看到五减三时,必然告诉蒲鹏,所以,罗天不管给我留下何种暗示都会间接地传达给蒲鹏,这是他的疏忽。 等他再次返回小屋时,蒲鹏已经带着大家转移阵地,而且还把五减三改成五加三,这让他更加懊悔了,不仅沒能让我明白他的暗示,反倒被蒲鹏利用了,他也立刻明白蒲鹏一定故意说五减三是凶手留下來的,意思是让大家自相残杀,所以才会改成五加三表达大家必定团结,这件事后來经他问过段雷得到证实。 他到处寻找我们,想找机会靠近我,只有找到单独和我面对面的机会,他才能够证明他自己,揭穿蒲鹏的真面目。再后來,他在山坡上发现林娇儿的尸体,以及蒲鹏留下的八减七,他知道自己果然被利用了,愤怒的他却无法站出來说明一切,就在这时,他看见我了,一时间忘了一切,呆呆地站在山坡上。 当我举起竹剑刺向他的那一刻,他完完全全傻了,一直到滚下山坡,仍然沒有从惊愕中回过神,他心灰意冷,甚至绝望了、放弃了,沒有人能体会他那时的痛苦心情,凶手伪装成他的样子不停地杀人,而自己的女友竟然为了保护凶手而杀他,他有苦说不出,有口不能言…… 就在他决定放弃时,却突然醒悟了,我为什么要杀他呢。因为我不知道他是罗天,而且还把他当成杀人凶手,当蒲鹏被一脚踢倒后,我以为被踢倒的是罗天,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杀他。 换言之,我杀他,是因为有人伤害罗天;我杀他,是因为我爱罗天。 我拉过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老天已经给了我最大的惩罚,尽管罗天不怪我,可是这件事情将永远地烙在我心里,让我内疚一辈子。 片刻后,罗天继续写道,从那一刻开始,他渐渐冷静下來,发誓一定要找出真相。 救了段雷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蒲鹏诬陷成段正扬,他立刻断定段正扬的逃跑与蒲鹏有关,也许就是蒲鹏把段正扬从看守所劫走的。至于他为什么救段正扬,罗天认为蒲鹏跟段正扬应该认识,而且这次的天蝎森林事件跟段正扬也应该有关,否则蒲鹏不会把段雷抓进來。 于是,他静下心來重新梳理苏雪的案子,才发现事情匪夷所思、错综复杂。 “蒲鹏说苏……”我敏感地看了看段雷,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便捡了根树枝,把后面的话写在了地上:苏雪是自杀的吗。 罗天点点头,写道:蒲鹏的确很聪明。 稍过片刻,罗天问我是否记得那天从菜市场出來后,发生一件关于冰块的事情。 只消片刻我便想起來了。当时有个人自行车骑得飞快,撞到旁边正在抬冰块的人,一个叫做老张的大叔对摔在地上的冰块心疼得很,因为很少有人心疼一块冰,所以我的印象深刻。 我皱皱眉,不解地问:“那件事跟案子有关系。” 罗天接着写,有,如果我沒有猜错,苏雪就是利用冰块让凶器消失无影的。 我更加不解了,难道冰块可以融化凶器。 直到罗天将整件事情写出來,我才恍然大悟。 罗天告诉我,苏雪家的卧室窗外有两根平行钢管组成的晾衣架。 根据他的推测,苏雪从天气预报获知当晚有暴雨,而且她也知道段正扬晚上有应酬,但凡有应酬,段正扬十有**喝多,所以苏雪趁他酒醉回家熟睡后,将事先从老张处购买的冰块架于钢管上,,待出去后找老张录口供便知苏雪有沒有向他买过冰块,,然后将一块大石头置于冰块上,大石头绑着一根非常锋利的特制铁丝,铁丝的另一端牢牢套在苏雪的脖子,天气闷热,再加上暴雨的冲刷,冰块很快就融化了。待冰块一融化,大石头往下坠落,石头的重量、七楼的高度、地心引力,坠楼的同时铁丝瞬间割断苏雪的脖子,石头连同铁丝便掉进楼下的垃圾桶。次日清晨,垃圾桶被运往垃圾站清理。 这就是无懈可击、滴水不漏的完美作案。 这番推理让我目瞪口呆,同时也暗暗佩服苏雪的绝顶聪明,换成我,可能下辈子也想不出这么复杂而高明的自杀手法。可是,她为什么实施如此复杂的自杀手法陷害丈夫段正扬呢。在现场留下《杨令公撞碑》的图画意欲何在。她自杀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我把这些疑惑一一写在地上。 罗天看了看,写下一行字:“只能等出去后进一步调查了。”但他猜测蒲鹏已经知道苏雪的自杀真相,所以才设计天蝎森林的游戏。不管怎样,罗天必须赢蒲鹏,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沒找到钥匙打开面具,蒲鹏就不会给他任何靠近我的机会,怎样才能让蒲鹏放松警惕呢。罗天费尽心思地想着,从江川大学的命案到现在,蒲鹏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自傲、不可一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九章 司开典的救赎(4) 想到这里,罗天决定利用蒲鹏的自傲性格做一次赌注,不过让罗天难过的是,当他赶到睡篷的时候,柳晶晶已经遇害了。他强忍住怒火,在地上摆下了五等于五的数学題,意思是,,我输了,我放弃了,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罗天深信蒲鹏能明白他的意思,只要蒲鹏相信他真的放弃了,才可能放松警惕。 然而,当他真正地跟我面对面时,看到我如此惊慌失措,尤其看到我的脚血流不止,他既矛盾又心痛,很想冲上去一把抓住我,可是他不敢,他怕吓倒我,怕前功尽弃,而且他沒办法一边按住我,一边慢条斯理地写字向我解释,他只能默默地跟着我,寻找时机,但他万万想不到我的性子如此刚烈,竟然纵身跳下山坡。 显然罗天赌赢了,蒲鹏正是因为看见五等于五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睡篷里,可是…… 我的心陡然升起一团疑云,蒲鹏是一个那么聪明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地相信罗天真的放弃了。 抬眼看着罗天,看着看着,我的泪水在瞬间蓄满眼眶,哽咽着问:“你……你的面具打不开,这么多天……这么多天你吃什么。” 我咬紧下唇暗暗责骂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題。 段雷接过我的话,很难过地说:“罗天叔叔从來沒有吃过东西,他吃不了,嘴巴被挡住了,不过前面不远处有个地方有水,他要是饿了,口渴了,就把脸侧过去,让水流进嘴里,我每次问他有沒有喝进去,他都说有。他还总是叫我说你的名字,他说只要听到你的名字就有力量、有信心,不吃东西也不饿,最后还能抓住那个假的罗天叔叔……小古,光听一个人的名字就不饿吗。为什么我不行呢。” 天啊。我颤栗地望着罗天,从遭遇袭击到现在,至少有一个礼拜了,这么多天來,他从沒有吃过东西……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蒲鹏为什么相信罗天真的放弃了,连日來的不进食,再加上受过几次伤,而且还被我刺伤过,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罗天从生理到心理均经受最最残酷的考验。我也明白他为什么前几次都选择在山坡上将他们杀死,因为一碰见罗天,他就可以把罗天打下山坡,在游戏沒有玩到最后时,他不能让大家抓到罗天,他更想慢慢地折磨死罗天。 周宇说我们在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那么罗天呢。 他已完全超出了生存极限啊。 霎时间,我泪如泉涌,发疯般地检查他的面具,试图将它打开,只有这样,罗天才能吃东西,才能坚持到最后。 罗天安静地坐着,任由我摆弄。 一旁的段雷说:“沒用的,我也试过了很多次。” 试了无数次,它果真像长在上面,纹丝不动。我抱住罗天,无能为力地哭着:“我们找钥匙好不好。现在就去,我们一起面对蒲鹏好不好。逼他说出钥匙在哪里。” 罗天松开我,在地上写道:还有两个人在他手里,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在沒有把握的情况下,不能惊动蒲鹏,否则那两个人性命不保,所以,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我抹了一把眼泪,问他:“怎么智取啊。” 沉思片刻,他便写道:你先回去,想办法支开蒲鹏,再把真相告诉他们俩,然后…… §§§3 蒲鹏被我的竹剑刺中右肩,只是呆楞片刻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他嘴角上扬,对我笑了笑,轻声道:“小烟,你以为你们赢了吗。”说着,他瞥了罗天一眼,继续说,“他已经沒有机会了,我是说真的。” 话音刚落,罗天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当我看到插在罗天腹部的箭时,尖叫着扑过去,一边使劲摇晃他的身子,一边冲着周宇和司凯典吼道:“不是说好了换成树枝吗。怎么还会刺进去。” 设这个机关是罗天的主意,他说到时候把箭换成树枝,刺中他的时候,他用手握住,还让我放心,一定不会伤到他的,所以在设置机关时,我徉装晕倒,让蒲鹏把我背回睡篷,为的就是挤出时间让周宇和司凯典把箭换掉,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 司凯典吓傻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本來要换的,可罗天突然出來了,他、他不让换,他说……他说蒲鹏……太狡猾了,怕被他看出破绽。”说到这里,他怯怯地看了蒲鹏一眼。 虽然那根竹剑牢牢地插在蒲鹏的右肩,但他跟沒事儿似的,丝毫沒有表现出受伤、难过的样子,表情淡定得仿佛竹剑插在别人身上似的。 而周宇和司凯典都不敢靠近他,站得远远的。 见罗天一动不动地躺着,怎么摇也沒有反应,我失声痛哭起來,哀求蒲鹏:“钥匙呢。求求你帮我把罗天的面具打开,他已经不行了,他会死的。求求你把钥匙给我,你已经把他折磨成这样了,还不够吗。只要你把钥匙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 蒲鹏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将视线转向司凯典,缓声道:“两把钥匙,都在他的肚子里。” 说完,他用力地拔出那根竹剑,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鲜血染红了他的后背。 §§§4 眼看蒲鹏越走越远,周宇突然看了司凯典一眼,扑身捡起竹剑。 说时迟,这时快,司凯典已经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周宇的头上,一边砸一边说:“你想杀我是吗。你想杀我是吗。” 司凯典不停地砸着,他已经疯了,从蒲鹏指出钥匙在他肚子里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 “小古。抓到假罗天沒有……啊……”往这边跑來的段雷被这一幕吓得尖叫,继而号啕大哭起來,连滚带爬地往我这边跑,但一看见罗天的腹部插着一支箭,又吓得跑到一边,放声大哭。 正是段雷的哭声使司凯典停止了动作,他瞪圆双眼,呆呆地望着血肉模糊的周宇,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九章 司开典的救赎(5) 周宇还沒死,身体不住地抽搐着,他艰难而微弱地说:“呆子,你以为……我要……杀你吗。我……我是要……”他转动一下眼珠,然后定格在蒲鹏消失的方向,再也不动了。 虽然周宇的话沒有说完,但我相信司凯典一定知道周宇其实想杀蒲鹏的。 只见他将手里的石头一扔,整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嘴唇抖得很厉害,喃喃地说道:“你骗人,你就是想要杀我的,沒人比你更自私了,你骗人……” 片刻,司凯典一把捡起竹剑,踉跄着坐到一棵树底下,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喘着粗气说:“你别想从我这里拿钥匙,你要是敢过來,我就杀了你。”然后,对着哇哇直哭的段雷吼道:“不许哭。” 段雷立即噤了声,蜷缩着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我低下头去不看他们,轻轻抬起罗天的脑袋,让他枕在我的腿上,自责而又后悔地轻轻抽泣着。 蒲鹏沒说错,我们的确沒有赢,尽管揭开他的真面目,可是罗天却把自己逼上一条死路。 为什么來到天蝎森林以后我变得如此愚蠢。如果我能聪明一点,断然不会答应罗天这个机关,我早该想到他会如此固执了。 我抱起他的头,揽进怀里,脸紧紧地贴着他的面具,我知道我已经救不了他。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蒲鹏的残酷,如果罗天想要活命,就必须杀死司凯典,从他的肚子里取出钥匙,蒲鹏必定知道罗天不可能这么做,而我也不会。所以,这个游戏从一开始罗天就输了,蒲鹏沒有给罗天任何可以赢的机会。 罗天。我轻轻吻着他面具后的眼睛,心里念道: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分一秒也不离开,我不会让你丢下我一个人的,沒有你,这个世界对于我來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很爱他吗。”司凯典突然问。 “是。”我轻笑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了钥匙杀你的,罗天也不允许我这么做,能够跟他死在一起,其实也是一种幸福。”说罢,我转头看看段雷,他仍然簌簌发抖着,一眼不眨地盯着周宇的尸体。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司凯典立马变得紧张起來,双手紧紧地握住竹剑。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森林,请你一定把雷雷带出去,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找我老妈,她会照顾雷雷的。还有,见到她以后,你就告诉她……”我顿了顿,低头凝视罗天,轻声说,“你就告诉她,说我跟罗天私奔了,就当沒有我这个女儿吧。” “为什么。这么说不是让她恨你吗。” 我苦笑地摇摇头,沒有答话,如果老爸老妈知道我死在这里,他们一定伤心一辈子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恨我。 半晌,司凯典苦笑一下:“你以为我还能活着离开吗。只有蒲鹏知道出去的路。” 我叹息一声,是啊,只有蒲鹏知道如何走出去,可惜他已经走了,他根本沒打算释放我们。即使现在不再有危险了,但如果沒人前來营救,死在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有人來营救我们吗。不可能的。因为沒有人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司凯典自顾地说着:“其实我知道,就算我能活着出去,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对不对。因为我杀了周宇。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蒲鹏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而且还把钥匙……难怪这些天我老是感到肚子痛,原來里面有钥匙……”说着,他撩起上衣,摸摸自己的肚子,轻轻地來回按着,似乎想辨出钥匙所在的位置,眼神变得绝望起來,喃声声:“他是怎么把钥匙放进去的。难道來天蝎森林之前,把我弄晕后让我吞进去的。人在昏迷的时候能吞进东西吗。为什么不能排泄出來呢。消化不了吗。哦,对了,这些天沒有进食,根本也不存在排泄,钥匙就一直在我的肚子里。” 自言自语一顿以后,他抬起头來对我说:“我根本不认识蒲鹏,真的不认识,连他的名字都沒听说过,如果这只是他跟罗天之间的游戏,肯定不会搭上我们,所以我猜测事情沒这么简单,对不对。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抓我们进來吗。” 我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罗天说可能跟段正扬有关,但这只是罗天的猜测,而且我们曾经以为幕后者就是段正扬的时候,一样不知道抓我们的目的,真正的原因只有蒲鹏才知道啊。 司凯典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知道啊。”然后,他看着罗天,突然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真的,换成是我,早饿死了。我想,他一定很爱你,否则他撑不到今天。对了,他还活着吗。” 我点点头,一直放在罗天胸口的手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他的心脏一停止跳动,我将毫不犹豫地随他而去。 “那就好。”司凯典笑了笑,接着说,“我觉得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买了保险,保额是二十万元。从小到大,别人总是瞧不起我,因为我家里穷,我老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我老妈为了养活三个孩子,什么活儿都干,捡过垃圾,扫过街,洗过厕所。那时候在学校里,同学们都不跟我玩,总是欺负我,他们骂我妈是捡垃圾的寡妇,因此我很自卑,也很恨我妈,觉得有这样一个老妈非常丢脸,等到上中学的时候,我搬到学校住了,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拿了东西就走,连话都不愿意跟老妈多说一句,我拼命地学习,想用好成绩吸引别人的注意,让他们跟我玩,可是老天似乎耍我似的,我越努力成绩越差,渐渐地,我的脾气变得很坏,动不动跟人打架,后來被学校开除了,我总想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让别人对我刮目相看,我甚至编出自己是司马迁的第五十六代嫡孙,很可悲是吧。沒办法,现在不是很多人胡编自己是历史名人的后裔吗。想必很多人跟我差不多心态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九章 司开典的救赎(6) 说到这里,他红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哽咽,但他很快地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继续说着:“我老妈已经完全对我失望了,于是把希望寄托在我两个姐姐身上,指望她们将來能孝顺她,沒想到我那两个姐姐比我更不是东西,结了婚以后基本断绝跟老妈的來往,说孝顺老妈是我这个当儿子的责任。记得去年,我二姐过生日的那天,老妈给她做了她平时最爱吃的麻婆豆腐,装在保温瓶里,冒着大雨送到我二姐的单位,正巧碰到我二姐跟几个同事一起出來,就在她满心喜悦地想把保温瓶递交我二姐时,我二姐竟然说了一句,哪儿來的叫花子,怎么要饭要到这里來了。还当众扔给我妈一块钱硬币……” 司凯典的眼泪不可控制地滚出眼眶,他迅速地擦了擦,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老妈伤心得一病不起,我那两个姐姐连看都沒看过一次,人家不是说母女连心,女儿是娘的贴心棉袄吗。可我们家……老妈见指望不上两个女儿了,只好把希望重新转到我身上,盼着我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有出息,其实我也想有出息啊,可是老天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我做什么都失败,从未干过一件让老妈欣慰的事,在保险公司呆了半年多,除了给自己买的这份保险,一张单也沒签出去……我不想再这么失败下去了,所以,我决定为了老妈,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说完,他突然看着罗天,再次问了一遍:“他还活着吗。” 我有些木讷地点点头,心里隐隐不安起來。 他转过头去,出神地盯着前方,喃喃自语道:“与其出去坐牢让老妈伤心,倒不如现在成全别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老天,他要做什么。 还沒等我有所反应,他将视线转向我,轻声说:“两把钥匙,应该都在我的胃里,你能找得到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伴随着段雷的尖叫,那根竹剑已经深深刺进司凯典的腹部。 我魂飞魄散地扑过去,大声哭着:“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要钥匙,我情愿跟罗天一起死……你让我怎么拿钥匙。我做不到,做不到。” 司凯典皱着眉,斗大的汗珠挂满额头,他的脸已经痛得完全扭曲变形,“我相信……你能做到……就在……我的胃里,你要是不拿的话,那我就……白死了……古小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连连点头道:“你说,我一定帮你做。” “答应我,出去后帮我作证,说我……不是自杀的,周宇也不是我杀的……我不曾给过老妈什么东西,好不容易留了一笔钱……给她养老,如果保险公司知道我自杀,而且还杀了人……他们就不会赔钱了……求你了……” “我答应你,一定帮你作证,一定的。”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谢你……”他的声音越來越弱了。 说完,司凯典握紧竹剑,狂喊一声,用力地向下拉去…… §§§5 当我拿着那两把鲜血淋漓的钥匙,整个人近乎麻木了,趴在地上不停对着司凯典的尸体磕头。 放心吧,司凯典,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一定把你的妈妈当成我自己的妈妈,照顾她一生一世。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罗天身边,全身颤栗得费了半天的劲才把钥匙插进去。 当面具打开的一刹那,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整张脸黑得发青,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线,将他的上下嘴唇牢牢地缝合在一起,早已面目全非。 泪水在瞬间夺眶而出,我痛哭地弓起身子,将脸埋在地上,哭声却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來。 蒲鹏,你是恶魔,你为什么如此残忍。 呆呆地坐在罗天身边,我忘了时间,也忘了所有的一切。 我不敢再将他揽进怀里,怕不小心牵动他嘴上的伤。 是不是很痛,罗天。这么多天,你是怎么熬过來的。 眼看他的心跳越來越弱了,我的脑海里闪过司凯典的那番话:“你要不拿的话,那我就……白死了……” 情急之下,我捡起竹剑狠狠地割破手腕,用鲜血湿润他的嘴唇,然后在他的双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让鲜血顺着缝隙处流进他的嘴里。 罗天,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司凯典,为了我,请你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突然传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把刚才被司凯典剖腹时吓晕的段雷惊醒过來。他揉了揉眼睛,突然一翻身弹跳起來,兴奋地说:“飞机。小古,你快看呀,飞机啊。” 我呆楞了一下,仰头看去,果然是飞机,是直升机啊。 段雷爬了起來,一边挥动着双手,一边大喊:“我们在这里。快來救我们呀。” 见它越飞越低,就在头顶盘旋着,我也忍不住激动起來,难道它是來救我们的。 我们终于得救了。 罗天,我们得救了。罗天……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欲坠地站了起來,还沒站稳,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载倒下去,再也沒有意识。 §§第十章 恶魔,还是疯子 §§§1 十天后,s市人民医院。 罗天的同事刘扬从6号病房走了出來,我立刻迎上前,焦急地问:“怎么样。” 刘扬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叹息道:“要不你先回去吧,这么多天不休息,身体吃不消的,再说了……守在这儿也沒用。” 我黯然地垂下头,不想让刘扬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罗天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他能够活下來是个奇迹,如果不是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死了。 是的,他的确创造一个奇迹,整整八天沒有吃过任何东西,因为嘴巴被缝住,清泉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嘴里少之甚少,中途受过几次伤,还得想尽一切办法揭开蒲鹏的真面目,但这一切沒有将他打倒,他坚持到最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十章 恶魔,还是疯子 本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罗天还活着,而段雷也被老妈收养。 话说回來,老妈以前非常势利,但在我失踪的那些日子里,她疯了似的满世界找我,直到我死里逃生被送进医院时,她抱着我痛哭不止,一个劲儿跟我说对不起,说曾经为了钱伤害过我,经过这一次,她知道了,再也沒有什么东西比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留在她身边更加重要了。正因如此,当我跟她提及段雷,她立马说认段雷做干儿子。 这个结局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虽然蒲鹏沒有被抓住,虽然还有一些疑点沒有解开,比如蒲鹏为什么把我们抓到天蝎森林,这件事跟段正扬是否有所关系……说到段正扬,听说他自杀了,就在他逃出看守所的次日晚上,从一幢高达十八层的白领大厦跳楼身亡,他逃出看守所就是为了自杀吗。 这些事情我已经不想再钻牛角尖了,只要罗天还活着,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老天似乎故意捉弄我似的,罗天醒來后竟然不肯见我,一次次地将我拒之门外。 哪怕知道我在病房门口呆了整整七天,他依然铁石心肠地不肯见我,甚至让刘扬传话说跟我分手,还把房门反锁起來,不给我任何靠近他的机会。我不明其因,坚守在门口,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困难,经历生与死的考验,还有什么无法面对呢。 我相信,罗天不肯见我,一定有着苦衷,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是个正直而憨厚的人。 刘扬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随着他來到一楼大厅。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刘扬。”我停住脚步,无助地说,“你帮帮我好吗。说服罗天见我一面,他一定对我有什么误会,否则他不会这样的,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不相信我跟他存在严重的问題,沒见到他,我不会死心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别着急,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尤其司凯典的自杀,给他点时间吧。” “那我该怎么办。” “你呀,现在回家好好休息,你的脸色糟糕极了,而且你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也休息不好……” 刚说到这里,刘扬的手机响了,接通后不一会儿,只听他惊呼一声“什么”便迅速沉默下來,直到挂断电话,他还是沉默着,神色凝重。 半晌,他转头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蒲鹏自首了,他要求见你。” §§§2 蒲鹏自首了。 我的脸刷的白了:“蒲鹏自首了。” 刘扬点头道:“对,早上7点28分自首,消息对外封锁,连我都不知道。七个小时,他什么也不肯说,就说要见你,这件事局里沒告诉罗天,考虑到他还未出院,而且……你是他女朋友。” 我呆呆地看着刘扬:“蒲鹏为什么要见我。” 他摇摇头道:“不知道。”从口袋里拿出香烟,但很快地放了回去,“不行,我必须告诉罗天。” 看着刘扬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突然明白是蒲鹏报警救了我们,除了他,沒有人知道我们被困在天蝎森林,他为什么救我们。他不是想杀光我们吗。 我的心陡然乱了,像他这样有着高超易容术的罪犯,随便伪装成一个人,就能轻松避开警方的视线,他为什么要自首。而且还要求见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片刻后,我弹跳起來,往楼上跑去,可惜罗天把门反锁了,他的固执让我心里痛得发怵。 心痛的瞬间,我不由得憎恨蒲鹏,如果不是他如此残忍变态,我们根本不会被抓到森林,罗天也不会变得这样,甚至不会提出跟我分手。 看來,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刘扬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终于做出一个决定,,见蒲鹏。 刘扬坚决不同意,他说罗天也不同意,因为蒲鹏是个危险人物。听了他的反对,我苦笑着:“罗天为什么不同意。关心我吗。他都跟我分手了,还有什么关心的。” 我的固执不弱于罗天,刘扬终究执拗不了我,默然答应我的请求。 测谎仪对蒲鹏毫无作用,警方沒辙了,蒲鹏自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见到古小烟,我才说出所有真相。 次日上午,我迈进看守所的时候,外面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到來。 似乎是山雨欲來风满楼的征兆啊。 一路上,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脑海里昏昏沉沉,直至接近那扇门,我的心才扑通扑通地开始狂跳。 想到曾经跟一个杀人狂魔朝夕相处,甚至枕在他的臂弯酣然入梦,我全身忍不住颤栗,仿佛能透过门看见他那双冰冷如刀的眸子。 刘扬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别紧张,他们将在监察室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一有情况就立刻冲进去,并且说蒲鹏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只要我不靠得太近,他伤害不了我。 我有些木讷地点点头,余光在四周扫视着,并未看见罗天,我的心突然堵得慌,越过刘扬,轻轻地推开那扇门。 等待我的,是一个恶魔。 §§§3 当我看到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时,着实吃了一惊。 他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是江川大学的蒲鹏,更不是天蝎森林里的“罗天”。眼前的他有着一张英俊十足的脸,眼睛大而明亮,鼻梁坚挺,性感的唇角向上倾斜,勾勒出一抹恰倒好处的微笑。而且他的皮肤出奇的好,沒有任何瑕疵。有谁能相信如此英俊的男人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以至于让我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面目,还是他的另一张“脸”。 因为他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 此时,他的上半身被几条黑色皮带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双手则拷在两边扶手上,连脚都被拷起來了。尽管如此,还是看得出來,他的体型和感觉跟罗天有几分相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十章 恶魔,还是疯子(2) 见我进來后,他朝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坐下。 待我坐定后,他看了看绑在身上的皮带,幽默地说:“如此不友好的待客之道,真让人心寒,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我不禁哑然,他以为自己來做客吗。 他继续说:“你以为他们凭这些破玩意儿就可以扣住我吗。” 话音刚落,我一下子挺直脊背,心跳加速。虽然他的语气淡然,却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傲气,我相信他绝对有逃脱这张椅子的本事,,不是信不过警察,而是蒲鹏深不可测。 见到我被吓倒了,他笑了笑,轻声道:“不过你放心,我是诚心自首的。” 我吞了一口唾液,努力使自己放松,有些生涩地问:“你为什么自首。” 他不假思索地说:“很简单,如果我不自首,他们将永远找不到真相。” “那你……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我跟他们不熟。” 这一秒,我顿时语塞,这叫什么理由。会不会太雷人了。 待我呆楞之际,他冷不防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啊,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想见他,他是个危险系数非常高的魔鬼,但很多事情却只能从他这里知道答案。所以,我咬咬牙,点头道:“想。”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看出來你不想见我,不过沒关系,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对你知无不言。” 我深深一呼吸,问了一个司凯典等人至死不知的问題,“你为什么把我们抓到天蝎森林。为什么要一个个地杀死他们。” 他沒有急于回答我的话,而是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才说道:“你的问題沒有顺序,可见你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就像看一本推理小说,你刚看了开头,就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页看结局,你不知道一本书必须慢慢看才有意思吗。” 说的沒错,我看推理小说的确如此,看完开头便迫不及待地翻看结局,知道结局以后便再也提不起兴趣看中间内容了。我有些窘迫地舔舔嘴唇,问道:“什么顺序。” “我给你一点提示吧,任何事情都是有联系的,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你明白不。” “什么意思。”我听得一头雾水。 “看來我应该见罗天。”他失望地看着我,“我再给你一点提示,假若你还不明白,我只好放弃跟你谈话,你可以从头想起。” 从头想起。刹那间我统统明白了,原來真的跟段正扬有关系,跟蒲鹏对话真累人,直截了当告诉我不可以吗。猜什么谜语啊。我一边抱怨,一边费尽心思地想起,从头想起,从哪儿想起呢。 苏雪的案子,难道…… 我扬眉问道:“是你把段正扬救走的。” 他耸耸肩膀,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要救他。” “你还记得关于天蝎森林的那个传说吗。”他答非所问。 “这跟你救段正扬有什么关系。”我不解了。 “那个传说我只说了一半。”他继续答非所问,神情变得哀怨起來,似乎正在说一件非常不愿提及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将军夫人贪图荣华富贵而害死将军,可谁也不知道将军夫人让人挖出将军的心脏,且把将军做成石像其实是为了救将军。早在皇帝看上她的那一刻,她已经想到这么一天,于是她偷偷向一位法师学习,学到一种令人起死回生的巫术,只要把将军的心脏密封,再将其身体做成石像,施法一百零八天,再将自己的心脏挖出來跟将军的心脏融为一颗心,那么将军就可以复活。她原本想牺牲自己救活将军,她宁可背着让世人唾骂的罪名,但在第一百零八天的夜里,她死在将军的七星剑下……”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相信这个传说。” 他摇摇头道:“不,我只是相信那份感情。” 感情。像他这样的人也有感情吗。不过……就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番话也不敢说出來,激怒他可就完蛋了。 这个传说难道跟段正扬有关系。 忽然间,我如遭电击般猛颤一下,脱口问道:“苏雪的自杀不是陷害段正扬,而是为了救他,” 蒲鹏淡然一笑:“严格地说,是为了保护他。” “保护。”我迷糊了,“警察把他当成杀人犯抓起來了,还怎么保护。” “只有把他关进看守所,他才安全。” “为什么。”我更加不解了,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 “还记得光华路旧住宅区拆迁时发现的砌在墙里的腐尸吗。” 腐尸。我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蒲鹏,那具腐尸跟这些事有关系吗。 见我一脸茫然,蒲鹏无奈地道:“快一个月了,难道他们还沒搞清楚那具腐尸的身份吗。办事效率真让人失望啊,”叹了几声,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顾峰为什么不肯脱掉西装吗。” 我木讷地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感觉呼吸有点苦难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蒲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哎,拿你沒办法,我还是直接跟你说说谜底吧。” §§§4 十年前,苏雪來到s市,在一间纺织厂上班。 年轻、漂亮、性格开朗的她很快成为纺织厂众多男同胞的梦中情人,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对她的痴迷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他就是顾峰。 当时的顾峰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他疯狂地暗恋苏雪,但沒有勇气向她表白。在顾峰的眼里,苏雪就像女神、就像月宫里的嫦娥,遥不可及,而自己只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这种自卑的心理让他痛不欲生,甚至无心工作,结果在一次工作失误中受到领导的严厉批评,让他万万沒想到的是,当所有人冷眼旁观时,苏雪竟然站出來为他求情,还主动帮他把剩余的工作做好,使他误以为苏雪对他有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十章 恶魔,还是疯子(3) 感情的闸门被理智冲垮了,他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给苏雪写了一封长达十二页的情书。次日偷偷跑进食堂,把情书塞到苏雪的饭盒下。接着,他便满心喜悦地等待着爱情的降临,他甚至梦想着苏雪向他款款走來,羞答答地投进他的怀抱。可是他的梦想转眼间破灭了,那封露骨的情书被一页不漏地张贴在纺织厂的黑板上供大家欣赏,一夜之间他成了全厂男女老少取笑的对象。 领导的批评,以及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让他近乎崩溃,他逃命似的离开了纺织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同情起顾峰,也为苏雪的做法感到不满,就算不喜欢顾峰也不应该把情书公开呀,而且如此过份地张贴在黑板报,这对顾峰造成的伤害是可想而知的。 “其实苏雪根本沒看到那封情书。”蒲鹏像是看懂了我的心思。 “不是她张贴出來的,”我有些诧异。 “对,是王海成。” “王海成,”我惊得一下子张大了眼。 蒲鹏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王海成当时也喜欢苏雪,那天他给苏雪买了一盒饺子,偷偷放到苏雪的桌子时,无意间看到压在饭盒下的那封情书,于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贴在黑板报上。此事不仅使顾峰成为大家的笑柄,连苏雪也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題,领导还为此找过苏雪,让她做人不要太张扬,影响不好等等,苏雪委屈得无以复加,便也悄悄地离开纺织厂。再后來,她便认识了段正扬,生活过得很幸福。 然而,离开纺织厂的顾峰沒有她那么幸运,不管什么工作都干不久,又因为情书的事使他愈发自卑,谈过几次恋爱都以失败告终,于是他憎恨苏雪,认为是苏雪毁了他一生,当他得知苏雪过得很幸福时,便开始对苏雪的报复,经常打匿名电话骚扰,并将她**后拍下裸照,以此要挟,但顾峰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让苏雪家破人亡。 苏雪被他逼得近乎崩溃,也严重地影响到夫妻感情。无奈之下,她选择报警,但因为沒有证据,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地警告顾峰一番,事后顾峰便开车撞伤苏雪的父亲,并扬言如果苏雪再敢报警,他就杀了苏雪全家,将裸照寄给段正扬,并发到网上,让她身败名裂。 苏雪的父亲被撞伤后沒多久病逝了,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去世。苏雪痛苦地忍受着顾峰无休止的骚扰,于是她想到一死了之,但顾峰却表示,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让段正扬好过,所以苏雪才想到以自杀陷害段正扬的方法,只有把段正扬关进看守所,段正扬才拥有人身安全。但是她怕警方万一把段正扬真的当成杀人犯判以死刑,那她就白死了,而且也白白放过顾峰,所以才在现场留下一张《杨令公撞碑》的画,她相信罗天能够顺着图画查出隐藏在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 “现在,”蒲鹏看看我,“你知道苏雪当日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 “啊,”思索着蒲鹏的话,我恍然大悟了,原來苏雪给我打电话并不是因为她知道我奶奶的秘密,而是想以此引起我的好奇,只要我介入这个案子,那么罗天必定会介入。 “她为什么不直接黑罗天打电话呢,” “因为她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她更加害怕惊动顾峰对丈夫和孩子造成威胁。” “原來是这样,”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头,“顾峰为什么要报复苏雪,他难道不知道情书是王海成贴出來的,” “对,他跟苏雪都不知道,王海成才是罪魁祸首。”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问。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运气这么好,坐在这里就有人告诉你真相,” “呃……”我有些尴尬地换了个姿势,“顾峰并沒有杀苏雪,只是间接地逼死她,顾峰的行为不可能被判死刑或者关一辈子,苏雪难道就不怕激怒他,促使顾峰继续报复她的家人吗,啊,我明白了,那具腐尸……” “苏雪当时被顾峰快逼疯了,能想出用自杀的方式保护段正扬已经不容易了。至于那具腐尸,只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因为发现顾峰的秘密而被杀害,但苏雪并不知道顾峰已经构成刑事犯罪,否则她早就报警了,也不用自杀了。” “可是这些事情跟顾峰死活不肯脱西装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一头雾水。 “当然有关系。”蒲鹏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 顾峰因为工作及感情的不如意,常常不修边幅,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就连他经常光顾的快餐店服务员都瞧不起他。有一次,顾峰通过朋友的关系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于是他穿戴整齐,焕然一新去应聘,虽然那份工作最终沒干多久,但因为他衣着的改变博得大家的尊重,快餐店的服务员也对他刮目相看。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肯脱下西装,不管春夏秋冬,用这层光华的外衣掩盖着他的虚伪与自卑。 原來如此,我定定地看着蒲鹏:“你到底认识他们其中的哪一个,还是全都认识,” “相反,一个也不认识。”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那么段正扬呢,也不认识吗,” “对。” “不认识为什么要救他,”我忍不住怀疑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蒲鹏再度笑了笑,揭开了一段关于段正扬的往事。 十年前,段正扬刚从大学毕业,雄心壮志的他以为能在社会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但很快地他就失望了,因为像他那样的人才多如牛毛,再加上他的知识限于课本,沒有实践经验,所以根本就不是同行的对手,來自各方面的压力几乎将他击垮,于是去酒吧买醉,认识了同样失意的周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十章 恶魔,还是疯子(4) 俩人像一对难兄难弟般地互倒苦水,喝得酩酊大醉。事后,周宇将他带去一片红灯区,说让他放松放松,而接待段正扬的那个女子,就是柳晶晶。柳晶晶当时为了筹钱给她老公还赌债沦为妓女。有了那一次之后,段正扬的生活从此变得堕落,但他跟周宇只有一面之缘,事后再无联系,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记得。当然,柳晶晶也只接待过段正扬几次,而且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 直到认识苏雪,段正扬才收敛了性子,开始努力工作,不到三五年的工夫他就凭着自己的聪明与实力成为一名高级工程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峰开始对苏雪实施报复,频频的电话骚扰,以及苏雪的反常,致使段正扬以为苏雪对他不忠,于是继续放纵,甚至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情妇,张凝便是其中之一。但考虑到自己的社会地位,段正扬表面与苏雪恩爱有加,实际上恨透苏雪,经常拳打脚踢,苏雪有苦说不出,默默承受着一切。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明白了,被抓进天蝎森林的那些人全都跟段正扬和苏雪有关,更确切地说是影响他们夫妻的人,对吗,司凯典和林娇儿大概也是吧,” “我一开始就说了,任何事情都是有联系的,有时候,不一定是很大的影响,偶尔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也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那段正扬为什么自杀,” “因为他知道真相了,知道苏雪为了保护他做出巨大的牺牲,试问一下,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像苏雪那样,而段正扬一直误会她,甚至对她使用家庭暴力,他一直以为苏雪忍受暴力是对他不忠的内疚,却不知苏雪背负着如此大的屈辱。所以,他一定会自杀。” “这么说,你根本不是救他,”蒲鹏的话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从來沒说过自己在救他。” “你认识苏雪对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惩罚那些人,包括段正扬在内,对吗,” “不,我不认识她。”蒲鹏的眼神突然间变得飘忽不定,沉默片刻,才说,“我只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仅此而已。” “那么罗天呢,你抓他的目的是什么,你游戏中的一颗棋子,” “沒有他,这个游戏就沒有对手。不过还有一点,因为我很看好他。” “看好他,你给他戴上面具,甚至把他的嘴巴缝起來,这也叫看好他,这是什么逻辑,” “每天你都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那个人可能变成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或者是竞争对手。于我而言,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罗天不同,他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他很认真很执着,这也是我最欣赏的地方。一个优秀的警察,是应该经得起任何考验。”蒲鹏顿了顿,缓声道,“包括生存极限。” “你在考验他,”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杀人犯考验警察,还是头一回听说,实在叫人沒脾气了,“你缝住他的嘴巴,让他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说话,几乎将他折磨死,而你却完好无缺地站在一旁看戏,甚至利用我刺激他,你觉得这是考验他,你不觉得这个游戏对罗天太不公平吗,” “对,的确不公平,所以我來自首了。” 看着蒲鹏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彻底无语了,将手指插进头发,烦躁地抓了抓,无可奈何地:“好吧,那你抓我是为了什么,不会也是考验我吧,” 他眯起眼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他们全都不认识罗天,那我伪装成他又有什么意思,抓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对我自己的一个挑战,我从來沒有如此认真地伪装过一个人,所以我想看看你能否分辨出自己的男朋友是真是假。” 我的脸刷的红了,气急败坏地说:“我承认你厉害,也承认自己很笨,可是你想过沒有,这正是你最大的悲哀,因为你永远不敢以真面目在街上行走,只能伪装成别人躲过警察的视线,即使到最后你赢了,那又怎样,”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万一这些话把他激怒了怎么办,他说过这些破玩意儿扣不住他的。 沒想到他长叹一声,幽忧地说:“我本來以为自己赢定了,但沒想到罗天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对手,我承认,这次我输了。” “所以你最后报警救我们,对吗,”我摸摸胸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題,“你为什么把王海成弄成吃饱后死亡的,我不认为他当时真的吃饱了。” “要想攻破一个军队,必先攻其军心,只要军心大乱,将不攻自破。”蒲鹏这样回答。 “我明白了,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大家互相猜忌、自相残杀,那只大猴子应该也是你藏起來吧,”说完,我站了起來,由衷地说了一句,“不管怎样,谢谢你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也谢谢你听我讲故事。”蒲鹏绅士般地朝我笑了笑。 “话说回來,你千辛万苦、以身涉险地布置这个棋局,就是为了挑战自己、挑战罗天,与此同时惩罚顾峰等罪孽深重的人,” “人要接受挑战才会有进步,做错了事嘛,当然要接受惩罚,” “你……”这家伙已经超越疯子的概念了,我盯着他许久,终于说道,“坦白地说,有些时候,我很难判断你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或者说你就像堕落天使路西法,介于上帝与撒旦之间,” “堕落天使,这个称呼不错,可是你别忘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直冒鸡皮疙瘩,“我们每个人都是堕落天使,每个人都是路西法,你看段正扬、顾峰他们都有着很好的一面吧,可是他们也埋藏着自私、阴险、凶残的一面,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爆发出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 第十章 恶魔,还是疯子(5) “我承认,每个人都不可能百分百的善良与慈悲。”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看來,今日一课,你的思想觉悟有显著进步了。”蒲鹏呵呵一笑,若有所思地说着,“金庸先生笔下的岳不群是当今社会绝大部分人的真实写照,堕落天使路西法何尝不是如此呢。莫以为自己就是正人君子,莫以为别人就是卑鄙小人,动不动就晓以大义,扣大帽给别人戴,这样的人存活在这个世上有何意义。” 我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听他说完以后,才慢悠悠地说:“有一些故事的开始和结局是早就注定的,不管过程能用月光宝盒更改多少次。因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不管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是自己选择的,我只想说,你沒有权利为段正扬、顾峰他们进行审判,或者惩罚。” “所以我來自首了。”他的语气轻松,像是跟朋友聊家常似的。 “呃……”被他搞得实在沒脾气了,我朝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给我讲这么多。” 刚转身,他就叫住了我:“等等,小烟。” 他露出一脸绅士般的笑容,“你过來,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我立刻变得紧张起來:“什么话。” 但他不说,非要我靠过去:“如果我要伤害你,早在天蝎森林就可以了。” 我看了看绑在他身上的皮带,咬咬牙,鼓足勇气向他走去,弯下腰,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不一会儿,我的身子猛然挺直,呆呆地望着他,喃声道:“谢谢你,蒲鹏。”随即飞快地冲出门。 §§§5 守在门口的罗天躲闪不及,与我碰了个正着,尽管大口罩将他半张脸挡住了,但我看得出他的惊讶与无措。 蒲鹏沒有说错,罗天就守在门口,他在担心我的安全。 还沒等我有所反应,他便逃也似的转身跑开了。 外面雷雨交加,眼看罗天越跑越快,我大吼一声:“你要是再跑,我就死给你看。” 他猝然止步,呆立在暴雨中。 我奔到他跟前,生气地问:“你打算躲我一辈子吗。” 他不说话,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也不看我。 眼泪一下子滚了出來,我伤心欲绝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情,连鬼门关都经历过了,到底因为什么。你说话呀。”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地站着,我握住拳头对着他一顿乱捶:“你说话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呀。” 随即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我不相信你想分手,你一定有苦衷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否则你不会等在门口,如果因为在天蝎森林我刺伤了你,我现在向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 罗天强行推开我,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我,决绝地说:“听着,小烟,有些伤,注定一辈子都不会愈合的,我们分手吧。” 说完,他不再管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 这就是跟我生死与共的罗天吗。 他曾经让段雷一直说我的名字,只要听到我的名字他就有力量、有信心,不吃东西也不饿…… 他现在却是说,有些伤,注定一辈子都不会愈合。 罗天,你在惩罚我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可刺伤的是我自己,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呢。 况且,当时我并不知道面具人是你。 稍过片刻,一把雨伞遮在我的头顶,耳边传來刘扬的声音:“小烟,快去追他吧。” 追他。我痛苦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将脸埋进手心里,喃声道:“这次他是來真的,他从未对我这么绝情,他不会原谅我了。” “其实你不知道,你在病房门口呆了七天六小时二十九分钟,他都知道。” “他算的。”我惊愕地抬起了头。 “除了他,还有谁算得这么清楚呢。”刘扬轻叹一声,“我了解罗天,他是那种为了追寻真相而不顾一切的人,从江川大学的案子到这次的天蝎森林事件,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最可怕的对手,虽然蒲鹏已经自首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蒲鹏的出现,危险永远也不可能结束,所以……” “他怕连累我。爱一个人好难啊,但爱一个人有罪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相互支持、相互依靠。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呢。我们一起经历生与死,难道他一点都不了解我吗。” “正因为他了解你,所以才提出分手,他心里的苦,我知道。手术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嘴巴被缝住了,还以为是面具下面那块铁片抵住下巴,致使他无法开口,他只知道自己的嘴巴很痛,痛得麻木,根本沒想到蒲鹏残忍而变态地将他的嘴巴缝住。伤口因为多日以來得不到医疗处理,被罩在铁面具后面,再加上森林的高温与潮湿,早已溃烂,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样,你知道吗。” “那又怎样呢。不就是留下一点疤吗。我不在乎。” “可是他在乎。谁希望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最心爱的人面前呢。” 听完刘扬的话,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因为他的这番话,我知道自己是罗天最心爱的人,这就够了。 是啊,这就够了。 “不过我相信,他心里的结,只有你才能解得开,去追他吧,我知道他在哪儿。” 泪水再次滚出眼眶,我颤声问道:“他在哪。” “因为司凯典是自杀,所以保险公司不承担理赔义务,但司凯典的行为感动了他们,他们纷纷捐款,再加上市政府的支援,一共二十万元。我想,罗天应该是给司凯典的妈妈送钱去了。” 原來…… 我连“谢谢”都沒來得及跟刘扬说,便飞快地跑进雨中。 罗天,不管你心里有多苦,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也不管将來还会发生怎样的危险,我都愿意与你一起面对,这辈子,我们生死相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