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第1章 无瑕师姐打毛线 “砰!” “啊~!” “啊~~~~!” 沈经感到侧身有一股大力传来,伴随一近一远,一脆一闷两个女高音,整个人飞腾起来,重重的摔倒在地,划出几米远。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沈经的意识从黑暗中恢复,想要伸出胳膊撑起身子,却感到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火都辣辣的疼,而身体无法动弹。 他吃力的抬起了头,额头流下一股红色的血液,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透过红色的视野,模模糊糊的看了半天,才弄清路边的情况。 妻子就躺着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一动也不动。旁边是他骑了几年的电动车,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更远处是辆价值不菲的汽车,青蛙造型的车头已经凹进了道路边的大树里。 沈经顿时就明白过来,他这是被车撞了! 尖叫声、呼喊声、议论声和着汽车的喇叭声搅成一股,钻进沈经的耳朵里,而后这声音又渐渐变轻,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他的脖子失去了支撑头颅的力气,脑袋重重的磕到地上。 午间热辣的太阳直直的射进满是血水的眼眶里面,这是沈经在这个世界最后看到的光。 ……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沈经渐渐醒过来。 他朦胧的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却不知道身在何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连眼睛也都睁不开。 “我这是得救了?” 复生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升腾,缓缓恢复的意识里面就流露出了别人的记忆,沈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穿越,还是魂穿!” 对于饱读网文的沈经来说,穿越倒不是个什么新鲜的词汇。只是发生在他身上,颇有些有些不符合当下的穿越理论。作为一个主角,父母俱在且身体健康,是不合格的 想到父母,他不禁悲从中来:“父母已经五十多岁,要是知道唯一的孩子车祸身亡,也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老婆恐怕也是不成了,十来岁的儿子瞬间就无父无母,这样的现实要他如何去面对。” 计划生育的原因,父母就沈经这么一颗独苗,沈经也只有一个儿子,此时他既会牵挂父母,又要担心儿子。 心酸、痛苦、无力,最后也都化作默默一声叹息,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好在父母都还只有五十多,顺利拿到赔偿金,也大约是能够安度晚年,同时把孙子养大。” …… 思考良久,沈经渐渐恢复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思维越来越清晰,逐步的吸收了原身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姓沈,唤做沈元景,刚过十四,居于唐国明州景林郡清水县月河镇。起先沈经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古代的唐朝,可略一回忆,便知道是个巧合,此唐朝非彼唐朝。 虽然他仅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平,但浅薄的历史知识还是能记住的,夏商周、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顺序而下。 在此世,唐朝以前是郑,郑以前则是齐。 自身家庭的来历也简单,母亲王婉柔是平州承平郡大世家王家的庶女,父亲沈浪是没考中进士的举人。十五年前两人结合,随后生下了原身。 王婉柔小时候练武出了岔子,带病多年没能养好,于四年前辞世。沈浪则思念妻子伤心成疾,加之每日酗酒,也刚刚离世。 沈元景记忆里面,除却幼年的经历、诗书还有武学知识外,最多的便是父母之间你侬我侬的情感,以及母亲去世后父亲形若槁木的样子。 沈经对这种真挚而浓烈的爱情是由衷的羡慕。 他初中毕业就步入社会,在老家的工厂打工,一辈子没有出过县城。十八九岁就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生子,自然也享受不到轰轰烈烈的爱情。 小时候搬了几次家,没交到什么朋友,且常年沉迷武侠小说、游戏机之类的玩物,导致性子有孤僻,和妻子之间的言语不长。 两口子磕磕绊绊十多年,吵架的时候不少,平淡的时候居多,以至于到现在回家就各玩各的手机。什么情呀爱呀的,在艰难的生活中就像是闪耀华美的人造金刚石,亮而无用。 …… “原来父母双亡应在这一世!但愿我那儿子也能如我现在一样,‘献祭’了一对父母后,能收获一个金手指。” 泪水从眼角滑落,沈经已经死了,沈元景醒了过来。 一个圆盘散发着光芒从脑海中泛出,照亮了他的思维,系统跟着意识传输了过来:“武侠世界穿越系统已开启,请在以下武侠作家中选出三位,从他们的作品中获得武侠奇遇。” 沈元景的脑海里面顿时出现了很多名字:金庸、古龙、黄易、温瑞安、卧龙生、柳残阳、诸葛青云、司马翎、萧逸、李凉、黄鹰、小椴、凤歌、沧月、步非烟、燕垒生…… 他都没有过多思考,下意识便选择了金庸、古龙、黄易。这三个大家的作品他最为熟悉。 “请在金庸、古龙、黄易三人中选择一位作家,从其小说中获取初期武功,另两位的小说将作为穿越世界。” “古龙!”沈元景稍作思考,便选择了古龙的小说,汲取其中的武学。 金庸小说里的武功是最为人熟悉他也最喜欢;黄易小说里面的武功最为高深潜力最大。但不选这两位,也能通过穿越获取。反观古龙的小说,几乎没有秘籍可供获取武功,并且江湖太过危险,不适宜进入。 “请选择古龙的三部作品,并从每部作品中抽取三种武功。” “《绝代双骄》,明玉功、移花接玉。”沈元景不喜欢那些大开大合的武功,而偏爱灵巧和潇洒的招数。基于此第三种武功也没什么好犹豫,放弃了嫁衣神功和燕南天的剑法,选择了五绝神功。 他喜欢做名侠,是沈浪的卓尔不群,是香帅的洒脱不羁;而不是北乔峰威武凛然,不是燕南天的慷慨狂歌。 第二个作品的选择倒颇让沈元景惊喜,系统把《陆小凤传奇》系列小说算作为同一作品。 “剑法,一定是剑法!”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可惜小时候觉得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把木剑,还是在岁月的侵蚀下变脆弱,最终折断在儿子的手里。 “叶孤城的剑法和西门吹雪的剑法。”小说的里面的剑法名字沈元景已经模糊,不过系统倒是贴心的给出了剑法的名称:“白云剑法”和“万梅剑法。” 第三种武功他迟疑了一下,没有选择陆小凤的凤舞九天,而是要了灵犀一指。轻功他自有准备,可以从楚留香身上获取。 “踏月留香!” 内功、剑法、徒手然后是轻功,四个体系都已具备,剩下的两种倒不是很迫切。 《楚留香传奇》沈元景小时候看过,年岁已久印象有些模糊,除了香帅之外,也就记得胡铁花、姬冰雁、水母阴姬、石观音以及蝙蝠公子寥寥几个人。 前两位的功夫好像不怎么样,后面两个只知道是女的且功夫很厉害。倒是蝙蝠公子原随云给他的印象深刻许多,他曾经看过一本小说,叫做《大唐之蝙蝠记》。 点开原随云的技能栏,上面罗列着许多武功,排在最上面有三十三种之多:东瀛甲贺客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黄教密宗的「大手印」、失传已久的「朱砂掌」、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少林派的「降龙伏虎罗汉拳」、武当派的「流云飞袖」、辰州言家的「僵尸拳」、中原彭家的「五虎断门刀」、北派正宗「鸳鸯腿」…… 这么多功夫里面,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被沈元景一眼相中,名字起得甚有意境。 其他功夫好坏倒不是很清楚,听说过的也就唐门暗器和五虎断门刀两种,皆不是熟悉的武功,沈元景就挑了自己喜欢的武功类别,剑法清风十三式。 一本内功、四门剑法、一套身法、一种掌法、一类指法,在加上一篇备用的神功,沈元景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系统灌输。 不过系统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把九种武功化作了秘籍,放进他脑海里面。 沈元景一阵失望,但也能够接受。稍微看了下秘籍的内容,然后就退出来试着查看穿越的世界,结果只得到八个大字:“功力不足,后续开放!” …… 定了定心神,沈元景睁开了眼睛。头顶是薄薄的轻纱,透过蚊帐,可以看到屋顶的横梁和红色的泥瓦,这和小时候农村老家的房子是一样的结构。 “唉!”旁边传来一阵叹息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吃力的侧过头看向门口。一个穿着淡蓝色的衣服的女子坐在那里,左右手各拿一根长竹针,低着头在鼓捣着什么。 这是大师姐白无瑕,酷爱武艺,枪耍的倒是不错,不过女工却一塌糊涂,没少让师娘骂。此刻对付手里的毛衣,想必脸上也是愁眉苦脸。 沈元景突然间很想笑,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无瑕师姐,打毛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咕山之畔 在无瑕师姐的照料,也就是灌点药送些饭菜的操作下,沈元景两天就恢复了许多,行动自如。 师姐对此也没有感到奇怪,沈元景的前身是有过练武的底子的,平日也无灾无病,这次是因为太过伤心,加之多日未食,才晕了过去。 “如此说来,‘我’是哭死的?”沈元景听到师姐的解释,暗地里有些无语,这算什么奇葩的死法:“不过这一家三口之间的感情可谓真挚,也不知道我儿是否会如此伤心?” 白无瑕看着师弟端着碗发呆,心里叹了口气。自打两人认识开始,沈元景就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仿佛什么也不能扰乱他的心智。这几天却总是走神,想来是伤心过度罢了。于是她就轻轻的叫了几声,把师弟拉回的现实。 “没什么,就在是想祭拜父母之事。”沈元景回过神来,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他迎着师姐略微有些担心的眼神,扯出一丝笑容:“大师姐无须担忧,这几日我已经想得透彻。事到如今,一味的伤感也没有用,以后我要努力活着,还要活得精彩。” 活得精彩,这句话是沈元景内心的真实写照。上辈子他默默无闻的窝在一个小县城一辈子,柴米油盐便耗尽了人生的梦想。既然上天给了第二次机会,他是一定要活得洒脱,活得灿烂一些:“父亲没有达成的任务便由我来继承,我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名侠’。” “啊?”白无瑕上一刻还在感叹师弟笑起来真好看,突然就听到了这个让人意外的秘密:“老师还有这种志向?” 在她印象里面,沈浪就是一个书生,教授孩子们读书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就算是喝醉了酒也是沉默不语,从来就不闹事,没看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志向。 “他叫沈浪,他应该有!”沈元景接了一句白无瑕听不懂的话,她嘀咕了一句“神神叨叨”,然后问道:“师弟,既然老师走了,你一个人也不方便,要不然搬到山上来吧。” “不了,大师姐,我要替父亲守孝半年。”这个世界也有守孝一说,只不过年限短则三个月,长的三年甚至十年。当然以武为尊的世界,大多数人都不太在意这些。只不过沈元景是读书人家,还是比较看重这个规矩。 “好吧,我就知道!”白无瑕有些无奈,这个六师弟一向如此,四年前拜自己的父亲为师之后,每天早晨上山跟着大家一起读书和练武,晚上一定要回家,再晚也从不留宿:“不过你毕竟才十四岁,留你在这里,我有些担心。” “大师姐尽管放心,我从小习武,又跟着师父学了这几年功夫,等闲人士奈何不了我的。”沈元景放下碗,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宝剑,又说道:“再者,这月河镇周围,谁敢对白羽门的弟子下手?” “也是,咱们虽然不是大门大派,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白无瑕一下就被说服了。 白羽门是白无瑕的父亲白展户二十多年前创立的。白展户少年时家乡遭灾,只他一人逃出,乞讨千里,赶上东胡入侵,便投了军。 一场恶战下来白展户颇有贡献,拒绝了上司的提拔,带着军功换来的几本秘籍和银钱,护送一位袍泽的骨灰到了月河镇。奉养袍泽年迈的老母亲归山之后,又娶了当地商户刘家的女儿,就此落地生根。 起先白羽山门只是一个养殖场,白展户在战友手里学得养鸽子的技巧,于是通过官府圈住了月河镇一个无名的山头。 所谓白羽,就是白鸽。这个世界,鸽有白鸽和黑鸽之分。 黑鸽者,身形矫健,坚忍不拔,忍饥受饿也要把一段文字奉上,是为信鸽。 白鸽者,膘肥体胖,偷奸耍滑,吃饱喝足后仅“咕咕咕”的叫唤就仿佛耗尽了力气,不肯动弹,是为肉鸽。 白展户学到的就是肉鸽的饲养技巧,养出来的鸽子烤着吃外脆里嫩,肥而不腻;炖着吃肉酥骨离,烂而不散。 很快白家肉鸽就远近驰名,打主意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白展户表现出高出众人不止一筹的功夫,震慑了地痞恶霸,才得以安宁。 面对越来越多的拜师者,他索性在白羽山上开了山门。十几年下来,内门弟子收的严格,包括沈元景在内的也就十几个。但是外门弟子却是不少,分布在月河镇甚至县里。 在清水县这种偏远大势力不屑一顾的地方,白羽门就成了第一大武林门派。 有了这个前提,白无瑕自然去了担心。临走之前,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六师弟,话说你来了几年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比试过,找个时间练练?” “会有机会的!” …… 打发走了大师姐,沈元景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炼明玉功。 他不禁庆幸身体的前主人基础打得牢靠,得自王家基础内功和基础剑法练得非常纯熟,而且武学相关的各种知识体系也都明了。拿到明玉功之后,里面各种专业或者隐晦的名词,他一看便知。 想当年陈玄风和梅超风好不容易偷走了九阴真经,却看不懂里面的道家术语,把刚猛凌厉的九阴神爪练成了鬼气森森的九阴白骨爪。梅超风后面更是练得走火入魔,差点半身不遂。 一个周天下来,沈元景欣喜的发现明玉功已然入门。看来自己的资质真是不错,否则就算是基础牢靠,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进步。 至于四门剑法,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没多少印象的清风十三式反倒是最难练的,以他现在的见识和武功底蕴,看得云里雾里,不可捉摸。 白云城主的剑法无瑕无垢端居天上,西门吹雪的剑法落英缤纷清冷绝人,只有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虽然高远清灵,却是也摇曳生姿,是人间剑法。 沈元景就将沈浪和王婉柔合葬在一座小山的顶上,墓碑正对山下奔流不息日夜涌动的月河。 他则在一旁结庐而居,每天不是静坐如明玉,便是踏月留香。 朝练剑,暮也练剑,日子过得极其规律,仿佛就和前世在流水线上打螺丝一样,日复一日。 刚开始白无瑕还担心他一个人有些无聊,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后来见他甘之如饴,这才减少了的频率,每七天送一次物资。 转眼由春入秋,半年就过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穿入笑傲 守孝之期已满,沈元景在月河边舞了一回剑,采下几束由绿转黄的柳条放到了父母坟前,就决意离去。 早在两个月前,他修成明玉功第一重的时候,武侠系统就提示他可以穿越了,只是担心时间流速问题,才迟迟没有行动。 收拾好日常的衣物,带着父母留下来颇为丰厚的银钱,沈元景缓步上山,向师父和师兄弟们道别。 白展户没有什么伤离别的情绪,一来沈元景带艺投师,才入门下不过五年,除了传功,其他时间都不在跟前。二来这徒弟性子素来清冷,不与人亲近。再者这些年虽说大部分徒弟都在县内讨生活,但也有不少外出闯荡的,见惯不怪了。 “小六,既然你决定要去外公家,我也不好阻拦。不过你毕竟年幼,一个人过三州之地,我也不放心。”白展户沉吟了一下:“这样吧,等上一两个月,刘猛会帮我送一批肉鸽去郡城,你跟着一起去。到了景林郡,再坐官车或者跟上大商队去承平郡,也少很多危险。” “多谢师父记挂,却是不必如此折腾。我最近练功遇到瓶颈,也想学着父母当年一样游历江湖,看看能否触类旁通,有所突破。”沈元景的话音才落,白无瑕顿时眼睛一亮,刚才的一点愁绪顿时无影无踪:“师弟,你遇到了什么瓶颈,说出来让师姐帮你参谋参谋。” 沈元景心底一笑,大师姐总是如此活泼。他没有说自己遇到了什么问题,而是对着白无瑕说道:“大师姐不是总想考教一下师弟的武功么,择日不如撞日。” “好呀好呀。”白无瑕大喜,过来一把拉着沈元景抢步去了练武场。白展户以手扶额,摇了摇头,带着几个弟子跟了上去。 白羽门除了一门内功,还有枪法、刀法和拳法三门武功。白无瑕练的是枪法,她抽出一杆木枪擎在手上。沈元景拿起一把木剑,挽了个剑花。 这会最兴奋的是白展户的儿子白门楼。整个门派除了沈元景,就只有他练剑。他剑法是沈元景教的,来自王婉柔意外获得的一本剑谱,也不比白羽门的武功差。 白无瑕的性子活泼,看沈元景安安静静的站在对面,一点也没有先攻的意思,便叫了一声“师弟小心了”,然后就一枪扎了过来。 半年来沈元景的身法练得颇有成效,侧身一让,把剑往枪杆上一搁,荡开了这招。 一招不成,看得出沈元景确实有水平,白无瑕便不再试探,拿出真功夫,一枪接着一枪。军中功夫就是一个猛烈,气势逼人,她已得其中三味,一柄木枪使得虎虎生威。 白门楼则攥着拳头,紧张极了。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姐姐势不可挡,杀得沈元景左支右绌的,只能险之又险的避让,毫无还手能力。 白展户开始还在笑,看着女儿的功夫不住的点头,后面则越看脸色越凝重。不同于白门楼年纪小见识浅薄,他看得出沈元景哪里是还不了手,分明是游刃有余。 约莫半刻钟后,白无瑕的一套枪法打完,这时候沈元景清喝一声:“大师姐小心了。”然后他用剑封住白无瑕的攻击,欺身上前,挥剑直刺,正是他交给白门楼的飞絮剑法。 剑招如漫天的柳絮一般,因风而起。 白无瑕大吃一惊,被沈元景靠近之后,她的枪法施展不开,只得疾步后退。但沈元景得势不饶人,抢步“唰唰”两剑,穿过白无瑕的防御,把剑尖停在了她的喉咙前面。 “承让了,大师姐!”沈元景收剑抱拳。 “好耶!”白门楼可不管输的人是自己姐姐,兴奋地满脸通红,鼓起掌来。 白无瑕檀口微张,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居然输得如此干脆。直到弟弟的欢呼声传来,才惊醒过来:“哇!六师弟,你居然这么厉害!” “侥幸而已。” “什么侥幸,开始肯定是你让着大姐,对吧?事实上你三招就能打败大姐的。”白门楼跑了过来,大声的嚷嚷:“我就说枪法不好,她又笨,练得就更加不得法了……”他越说越兴奋,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 沈元景赶紧拉着作死的半个徒弟到了一边,塞给他一本书,是飞絮剑法的注解。全然不知逃过一劫的白门楼乐得差点跳起来,抱紧书在一旁傻笑。 沈元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让这小子学了剑法,明显是拉低剑客群体的画风。 白无瑕感慨了一番,过来拍了拍沈元景的肩膀想说什么,却蓦然发现曾经还能摸着头的师弟,这个时候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此刻她才感觉到离别的伤感。她一向以门派大师姐自居,对每个师弟师妹都关怀备至。当年第一次见到沈浪身上不同于武夫气质,深感惊艳。后面有羡慕沈浪和王婉柔的夫妻情深,便把沈元景当做了弟弟看待。 转眼这个弟弟就长大成人了,脸上虽然还带着稚嫩,但是面孔渐渐朝着沈浪靠拢,甚至更加俊美,也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妮子了。 …… 沈元景走出月河镇十几天了,准备好干粮和水,找了个山林里面破败的房子,便打开了系统。 穿越的世界只有十个,限定在金庸和黄易的作品里面。 理论上奇遇最好获得的世界是天龙八部,但是沈元景对武功的需求暂时没有那么高,身上的神功已经够多了。 四个多月才练成明玉功第一重,第二重估计得一年半载,这让他备受打击,觉得自己不过是中人之姿。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原著里面,天资绝顶如邀月,练到第八重也用了足足二十四年。 他认为自己现在最缺少的是时间。 武力值高的世界沈元景不想现在就去,他想的是扬名立万快意纵横,而不是进入当个小喽啰。 不熟的世界不去,在怂和苟当道的今天,没有准备就跑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冒险,这种思想要不得。 清朝的世界不去,他既不想破坏形象顶着一根油腻的辫子,又不能一通杀杀杀破坏民族团结。 明朝的江湖,覆雨翻云级别太高,倚天屠龙需要准备,碧血剑不熟悉。 连城诀倒也算到明朝里面,不过这个世界太肮脏,等武功高了再来血洗! 最后只剩下了笑傲江湖。沈元景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勉强,又没有其他选择: “穿越,笑傲江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拜入华山 北风呼啸而过,掠过人的脸庞,犹如刀割一般,不仅生疼,而且那股寒意能够刺穿皮肤,直落在人的心底。 沈元景衣衫单薄,行走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冻得直发抖,惟有不断运起明玉功,才勉强抵御住一些寒冷,不至于冻僵。 行李和宝剑落在了笑傲世界外面,穿越之时,仅贴身衣物跟着过来,此刻面对漫天大雪,天寒地冻,却无计可施。 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住了荒无人烟的野地,天地无边无际。偶尔在远处见到一座小山丘,像是冷得缩了脖子伏在地里的野兽。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雪地里面走了一个多时辰,沈元景便知道自己天真了。古代不同于现代,人口稠密,村村相连,十步之内必有炊烟。此地莫说是人,连鸟儿也不见一只。 此刻他又冷又饿,倘若再走上一两个时辰,说不得要患上伤寒之症。只得停下身来,预备寻一个位置,挖个洞取暖。 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些动静,不像是风雪声。他回头一看,一人一骑渐渐接近。 沈元景侧身让到路边站定,警觉的看向十几米外的来人。一匹枣红色的马慢慢的跑着,上面驮着的人也发现了沈元景,带了带缰绳,缓缓停在了他边上,跳了下来。 “在下华山岳不群!”来人拱了拱手,看着沈元景有所戒备,也没有上前,站在马边,打量了一下,语气温和的问道:“小兄弟,这天寒地冻的,你怎的一个人在外面,还穿得如此单薄?” 沈元景心里一震,打量过去,岳不群高他一些,约莫一米八五,带着一缕约莫两寸的胡须,两眼炯炯有神,从面容上看着四十岁左右 他头戴一顶暖帽,遮风挡雪,连耳朵也都捂在里面。脚下穿着牛皮靴,绒毛外翻,往上就是夹棉的裤子和长衫,最外层还裹着一件毛皮披风。 这副装扮十分暖和,可惜穿在了别人身上,沈元景只觉天更冷了,一下就破了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岳不群仔细看了看沈元景,衣衫单薄,稚嫩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发青。他估摸着对方也就十四五岁,便联想到门下亦徒亦子的大弟子令狐冲,不由得心里一软,脱下了披风,抛了过去:“小兄弟赶紧穿上,这天太冷,小心冻坏了。” 沈元景下意识的接过披风,有些发愣,心想无论是书中还是电视剧里,这岳不群可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这衣服会不会有诈? 他要还回去,但手摸到披风的毛,顿时一丝暖意从指间传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就算是有诈,也比冻死强,何况此时他还有什么值得岳不群算计的。 裹住披风之后果然暖和了许多,岳不群又脱下暖帽递了过来,沈元景也接了过来戴在头上,顿时风雪声就小了。 接着岳不群牵过马,对他说:“孩子,你这鞋子有些薄了,上马来吧。” “他就不怕自己骑马跑了么?”沈元景定定的看着岳不群,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岳不群只觉得这孩子是不好意思,于是笑着说:“小兄弟不必担忧,我还有些功力,这点寒气奈何不了我。”说着他拍拍沈元景的肩膀,示意他赶快上去:“最近的镇子离这里还有两个多时辰的路,我们可要快些,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 沈元景怀着异样的心情伏在了马背上,岳不群牵着马在前面。漫天风雪里面,谁也没有说话,只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面留下一行脚印,又很快被掩盖住了。 …… “掌柜的,来一间上房。先拿些姜汤过来驱寒,再准备两人的饭菜送到房间里面,还有马,也请一并安置好。” 天黑之前,两人终于赶到了小镇上。岳不群熟练的安排好吃住,然后带着沈元景进了房间。 喝了一碗姜汤之后,沈元景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站起来抱拳深鞠一躬,郑重的说道:“谢过岳掌门大恩,此番相助,沈元景定有后报!” “小兄弟言重,江湖儿女本当互助,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沈元景动静之间显露出了一些武学根基,岳不群也算江湖有名,被人认出也不奇怪:“还没问过小兄弟是遇到什么难处?” 沈元景早在雪地里骑马行走的时候,就预备了一番说辞,自云本是湖广行省汉阳府人士,父亲是一名秀才,家里颇有资产。母亲家里世代练武,从小也跟着练了些功夫。 前些年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便有外人勾结官府,霸占了他的家产。他隐忍几年,勤练武功,终于报仇雪恨。事了却不得不逃往他乡。 “我本意是往武当山拜师,走错了方向到了河南。回转之际,在一间老庙里遇到歹人,盘缠和衣物都丢了,只有人侥幸逃脱,却又迷了路。如此走了两三日,就下起大雪,更加迷糊了。” 沈元景平静讲述,娓娓道来,一番经历也着实坎坷。岳不群也自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此番回山的路是临时挑的,绕了一大截,想来无人能够提前猜出。再者沈元景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暴风雪之下,稍有差池便要冻毙,何至于此。 …… 酒足饭饱,沈元景蜷在床上,岳不群一旁打坐,一夜无话。 第二日岳不群给沈元景添置了几件厚衣裳,又送了些银两。沈元景戒备之心早就放下,心里自然是千恩万谢,面上却不露声色。 灵魂打小就有些孤僻,这具身体遭逢巨变之后便不苟言笑。练过了明玉功之后,人也愈发的冷淡。 在岳不群眼里,沈元景这样的表现却是宠辱不惊,心有静气,加之对方言谈之中颇有见识,坎坷委屈亦没有怨天尤人,不由得生出一些喜爱。 风雪依旧,堵着客栈出不了门。两人坐而闲谈,岳不群讲述了很多江湖常识,比如十二年前魔教发生巨变,一夜之间教主换了人。嵩山派今年越发兴旺,好手层出不穷。然后就是些冲虚道长接任武当掌门,衡山派刘正风善于经营等等。 沈元景进入的时间,约莫在福威镖局被灭门的前十年左右。 眼见着天气转晴,沈元景便要起身去往武当山。武当好像并不出众,可百年以来,任凭江湖如何变幻,却总能排进前三。若按剧情发展,强如少林也会受到冲击,武当却一直平安无事。 岳不群则是准备回转华山。两人地处河南和陕西交界处,往西边走一截到了大路,就要一上一下,分道扬镳。 这几天的接触,岳不群对沈元景是越看越爱,这个孩子卓尔不群温文尔雅,正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弟子。 即将分别之际,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道:“元景,跟我回华山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弹指三年 西岳华山,又称太华山,位于陕西省地界,南接秦岭,北瞰黄渭,自古便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说。 华山派大殿气势非凡,梁间一块匾上写着“以气御剑”四个大字,堂上布置肃穆,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料想是华山派前代各宗师的佩剑。 只见岳不群在香案前跪下磕了四个头,祷祝道:“弟子岳不群,今日收录湖广汉阳府沈元景为徒,愿列代祖宗在天之灵庇祐,教沈元景用功向学,洁身自爱,恪守本派门规,不让堕了华山派的声誉。” 言毕站了起来,让沈元景跪下,温和的说道:“元景,你今日入我华山派门下,须得恪守门规,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 随即岳不群招了招手,唤过一旁站着的一个少年:“令狐冲,背诵本派门规,好教元景得知。” 令狐冲这时候也不敢胡闹,连忙站了出来,大声的背诵道:“沈师弟,你且听好了。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这是华山七戒,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沈元景道了句“不敢有违”,就不再说话,心里却想,这七戒里面,令狐“大侠”可是犯了四五条之多,岳不群还能想着把衣钵传给他,足见真情。 沈元景恭恭敬敬的对华山先祖磕了头,岳不群微笑说道:“好了,元景你快起来,我们华山不像别派那样,有许许多多清规戒律。你只须好好遵行这七戒,时时记得仁义为先,做个正人君子,师父师娘就欢喜得很了。” 沈元景安安静静的回了个“是”,却又向师父师娘叩头。宁中则听过他的故事,一把上前拉起,看他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道是近年受了不少苦,略有些心疼的说道:“好孩子,以后就把华山当做你的家。” 其他几人也聚拢了过来,令狐冲笑嘻嘻的说道:“小师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另外两个少年正要搭话,岳不群突然说道:“元景的年纪就比冲儿小一岁,还要大过梁发和施戴子,做师弟不太合适,就排在我门下第二吧。” 梁发和施戴子是山下农户的孩子,生性忠厚老实,自然是以师父为尊,齐齐拱手道:“拜见二师兄!” 沈元景心里一抽,安慰自己这个称号迟早要归了劳德诺,也就坦然接受,回了一礼。 最小的那位便是岳灵珊了,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梳着羊角辫,大眼睛亮汪汪的眨巴了一下,学着两个师兄的样子,也行了个礼:“拜见二师兄!” 沈元景看着八岁左右的小姑娘,怕冷着脸吓着她,扯出了一丝笑容,尽量温和的说道:“小师妹,你好!” “哇,二师兄你笑起来真好看!” …… 此时的华山,除了一些仆役之外,只有大猫两只,幼猫四只。 五年之前,华山硕果仅存的清字辈去世,岳不群才接任的掌门。那已经是剑气之争后的第十个年头,老一辈凋零,年轻一辈走得走,死得死,整个门派和岳不群一辈的就只剩下宁中则。 此后华山派的势力范围便收缩到了极致,利益让出了很多,祖传的田地也都丢了不少,但这对夫妻两人还是艰难的支撑起了整个门派。 也就是那时,岳不群把养在身边多年的令狐冲收为了大弟子,过了两年又收了梁发和施戴子。女儿岳灵珊则是还小,一直没有收入门墙。 今日天气不错,大雪过后难得有个晴天。拜师礼毕,岳不群带着众人到了练武场,神情和悦,递给沈元景一把剑:“元景,你之前学过武功,便演练一番,让我瞧瞧,也好因材施教。” 沈元景也不拒绝,使出飞絮剑法。这门剑法打小就在练习,这半年以来,揣摩四门剑法绝学,收获颇丰,便将回风舞柳剑里面的一些理解,带入到飞絮剑法当中。 飞絮本是柳的一部分,一招一式,仿佛是一株柳树随风摇曳,抖落着满身的柳絮,在这皑皑白地的映衬下,如漫天飞雪,煞是空灵。 这般的才使了几招,岳不群便笑不出来,脸色转为严肃,连忙叫停。他本以为沈元景学的是些普通招式,也就随意的让他演示一番。没想到这剑招粗看,都要超过门派里的养吾剑法和希夷剑法。再让沈元景演练完成,便有偷学武功的嫌疑。 宁中则立刻明了岳不群的想法,令狐冲则是一脸严肃,显然也是看出了厉害。梁发和施戴子则满是崇拜,心想怪不得师父要让沈元景做师兄。 “好漂亮啊!”岳灵珊眼睛亮晶晶的,拍着手大声叫好:“二师兄,我也要学!” “胡闹!这是你师兄家传武功,怎么可以传给别人!”岳不群吼了一声,吓得岳灵珊一抖,小嘴一撅就要哭出来。 “不妨事的,这门剑法是从外面收集,母亲交给我之后,也从来没有说不可传给别人。小师妹既然想学,我教他好了!”飞絮剑法真的只是母亲偶尔得来的武功,不是王家的家传,沈元景自是不甚在意。 “不行!她年纪尚幼,以根基为重,不能好高骛远。”岳不群的脸色依然很严肃,转向岳灵珊说道:“灵珊,不许你胡闹,以后也不准缠着你二师兄要学这门剑法。” “哇~”岳不群表情严肃,吓哭了岳灵珊,她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躲进了宁中则的怀里。 剑法到底没有演练完全,岳不群也能自觉能凭借三招两式,了解沈元景的水平,便不再追问剑法的事。尔后他又看不上沈元景的家传内功心法,传了华山内功。 沈元景只用一遍就记住了整本秘籍,岳不群吃了一惊,过目不忘之人必然聪慧。 华山派源于重阳祖师门下弟子郝大通,这套内功其实就是全真教筑基心法全真大道歌,里面充斥着各种道家词汇,岳不群还得一一解释,也难怪华山弟子要先读书。 沈元景前世是不学无术,这辈子却有个举人做爹,家学渊源深厚。两个世界虽各有擅长,但读书基础却是一样。沈元景融合两世记忆,一并接了过来,加之天生聪慧,于笑傲世界竟不坠门风,考了个秀才回来。 全真大道歌是极为正统平和的筑基法门,沈元景试过和明玉功不冲突,便放心练习,三日入门,一月之后就有小成。 岳不群教他华山剑法,也是一遍就能记下,然后照着比划出来。这用剑的天资极高,不说是岳不群,沈元景自己也吓了一跳。 …… 转眼三年多过去,岳不群门下又多了高根明和陆大有两个弟子。 此时沈元景刚过十八岁,身量已和岳不群相仿佛,人却要挺拔英俊许多。加之常年修炼明玉功,皮肤日渐变白,气质偏于清冷高远,曾有山民见他练习轻功上下翻飞,拜之如见神仙。 明玉功练到第二重后,回归之门便已开启,沈元景却不愿立刻就走。仗剑江湖的梦想,可以在这个世界先来一遭。 况且,岳不群战战兢兢的支撑了门派八年,如今把门派复兴的希望,全放在了他和令狐冲身上,岂能一走了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下山 这天师徒几人用过晚饭,岳不群将要下山巩固“君子剑”的名头,照例叮嘱徒弟们一些注意事项, 沈元景平素不爱说话,此时突然出声:“师父,这次下山可是要除去风陵渡张员外说的那一伙贼人?” “正是。张员外来信,丢了一批财物,且说这帮贼人多有恶行。他于本派多有贡献,如今派人来请,不得不去。” “师父以为这些贼人武功如何?” “还要下山仔细问过才会知晓,不过张员外手下那几个护卫财物的庄客武功平平,却也能平安逃出,想来贼人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岳不群虽然不太明白沈元景的目的,也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最多十天,此事就能了结。” “既然如此,何须师父出马,我去便可!” “什么?不行!”岳不群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还小,又没有江湖经验,等长大一些再说!” “年关过后,我亦足十八,算不得小。”沈元景和和气气的说道:“况且江湖经验,我也有的。” 岳不群知道沈元景说的是上山之前的事,一个小孩子潜伏几年杀死仇家,又不远千里北上学艺,这些经历确实算得上江湖经验。 他本待拒绝,但想元景一向是最听话用心的孩子,三年以来一点事情也没惹出来,这次想要下山,应该是静极思动或者单纯的年少气盛:“也罢,这次我就带你和冲儿一起下山。” “何须如此,几个小毛贼我和师弟就能解决,哪里用得上师父出马?岂不是堕了华山派的威风!”沈元景还没有说什么,令狐冲就快按捺不住要跳起来,师父跟着下山,他哪来的机会偷酒喝。 令狐冲这两年也跟着岳不群或者管事去过山下的镇子几次,多少有些市井经验,在加上沈元景一向稳健,这事到也可行。 “师妹怎么看?”岳不群想了下,看向宁中则,这山上没有其他师兄弟,也只有妻子可以商量。他俩是同门结合,年轻时叫惯了,成婚后仍是师兄妹相称。 宁中则倒是放心沈元景,又看另一边的令狐冲眼巴巴的,脸上泛起笑容,说道:“大师兄,冲儿和元景都大了,也是时候让他们出去历练一下了。” “可是他们……”岳不群话说到一半,便看到宁中则朝他使了个眼神,顿时有些明白,便打住话头,转身面对弟子:“元景,既然你有心思,那便遂了你的愿,和冲儿一起下山除贼吧。” 言罢,又看向喜上眉梢的令狐冲,语气严厉的说道:“冲儿,虽然你是师兄,不过江湖经验浅薄,下山之后还要多和元景商议,尤其是不能喝酒,知道吗?” 听说能够下山,令狐冲乐得找不着北了,听着师父的话,自然唯唯诺诺,也不敢反驳。 第二日用过早饭,沈元景和令狐冲便提着行李,在师弟和师妹的羡慕的眼光中下了山。 两人走后不久,岳不群悄悄跟了上去。 …… 风陵渡地处山西、陕西、河南三省交界处,黄河、渭河、洛河在这里交汇,与潼关隔河相望。黄帝时期的名臣风后葬于此地,因而得名。 对于沈元景来说,风陵渡更为知名的传说,是峨眉创派祖师郭襄于此地初见神雕大侠杨过。 一见杨过误终身,以至于峨眉的二代祖师都叫做风陵师太。不过在笑傲江湖的世界里面,峨眉派的掌门和弟子都已经变成了男的。前辈名侠的事迹都随了烟尘,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华山距此也不过六七十里地,沈元景和令狐冲上午骑马出发,下午便到了张员外的庄子外面。 听说华山派的人过来了,张员外连忙出来迎接。华山派虽然式微,可君子剑岳不群依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有他在一天,华山派就是一流门派,震慑周边宵小护卫一方平安自然不在话下。 居前的一位年轻人长方脸蛋,剑眉薄唇,只是头发有些凌乱,衣襟敞开,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神情,见到主人出来,便一拱手道:“华山令狐冲,见过张员外!” 华山首徒的名字张员外自然是听过的,刚才心底的一点失望立刻烟消云散,热情的拱手为礼:“令狐少侠真是朝气蓬勃,岳先生和夫人可好?” “师父和师娘都身体安康,多谢张员外记挂!”令狐冲脸色一肃,回了一礼。然后他往边上一步,让出身侧的沈元景,介绍道:“这是我二师弟沈元景。” 张员外眼前一亮,眼前这人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仪表极为不凡。面上虽然看着有些冷淡,但难得的是眉宇之间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反而有种读书人清贵的文气。 引着两人进了主厅奉上茶点之后,张员外连忙让人安排酒席,并叫自己的儿子出来作陪。 沈元景只是性子冷,不喜与人多打交道,但待人接物一如常人,倒也没有拒绝宴请,只是趁着准备的这个功夫,让张员外招来那几个逃出来的庄客问询。 “确定是孤峰山?” “肯定是他们。这伙人打北边来,功夫不高但极为凶悍,一个多月来已经做了好几个大案,听说西边的一个小村子都没了。” “好。”沈元景问清楚了贼人的位置,又见几个庄客脚步轻浮的样子,便不再言语,任由令狐冲应付张员外的吹捧。 饭桌上果然有酒,沈元景也没有劝令狐冲不喝,只是再次申明了饭后便要出发孤峰山的想法。 见师弟执意要今天就走,令狐冲也不敢多喝,只能浅尝辄止解了解馋。不过随后张员外奉上的满满一壶酒,让他大喜过望。 酒足饭饱,沈元景和令狐冲还有两个庄客就出发了,行了约莫五六十里路,天色渐暗,马也乏了,便找了个小河边停住,准备歇息一晚。 两个庄客一位去拾掇些干柴,一位照料马匹,令狐冲也乐得清闲,美美的喝了口酒。回过头一看,沈元景正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打坐。 此时夕阳西下,映衬得天边的云彩金黄。微风悠悠,吹起一片枯叶落到河里,随着流水而去。 “师弟总是如此用功,平日不是看书便是练剑的,出来了也不歇歇。” “根基不稳。” “咳咳”,听到沈元景的话,令狐冲呛了一下。如果说沈元景的根基不稳,那华山其他二代弟子平日练的都是弹棉花么? “师弟说笑了吧。师父那么严厉,都挑不出你的一点问题。平日虽然没有见你出过手,不过想来我这个大师兄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根基不稳,我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华山派根基不稳。”沈元景也不多说,以这位大师兄的悟性,肯定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令狐冲脑子一转,就知道了沈元景的意思。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就苦笑着说:“师弟你真是,弄得这酒都没滋味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开杀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四个人才到了孤峰山脚下。 修整之后,吩咐两个庄客带着马匹躲藏好,沈元景和令狐冲选了个无人的山坡往上。两人的轻功都还不错,很快摸到了山顶。 从山顶往下看过去,半高不高的位置有一个平台,错乱的分布着一些木头建筑。 据张员外的庄客介绍,原本聚啸此地的是一伙犯了案子的“好汉”,虽然干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买卖,但也受华山派弹压,不敢坏了绿林规矩,从不轻易伤人。 一个多月前,一伙唤做狂沙盗的北来强人火并了原来孤峰山的好汉,后面就破了不得随意伤人的规矩,不仅动辄杀害过往商贩,还几次下山劫掠,甚至犯下屠村的恶行。 沈元景和令狐冲摸到山寨外边,隔着几块大石头,打量着山寨的布局。三面环山,只有东南面有一条道,竖着两扇巨大的木门,还有一个瞭望塔。 山寨里面有一片空旷的场地,此刻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提着鞭子,正在监督一群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人搬运石头和木材,从东往西,看起来是要建新的房子。 一个半大的小子也许是饿晕了看不见路,一脚踩到石块上摔倒了,背上的圆木也滚落在地。 还没等他起身,凶神恶煞的监工的鞭子就没头没脸的抽了上来。疼得这个可怜的少年满地打滚,“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令狐冲看得是直眉怒目,右手按着剑就要抽出,不料肩膀被一旁的沈元景按住。回头一看,沈元景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便不做声。他意识到这是对方提醒自己要按照计划行事,等天晚一点,贼人都回来了再动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令狐冲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咬着牙握着拳,青筋暴起,但终究是松开了握剑的手。 好在一旁的另外一个监工说了句什么,打人的监工也不想少一个奴隶,这才住手,吐了口唾沫,过去踢了踢少年。 少年赶紧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然后又背起了沉重的圆木,一步一晃的往前走。 监控哈哈大笑,顺手又是一鞭抽到旁边正常干活的一个老农身上。老农疼得晃了一晃,终究还是站稳了,腰弯得更低了。百姓们都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言也不敢怒。 令狐冲在一旁看得怒气勃发,但好歹没有再冲动的意思。沈元景也不去管,而是盘在石头后面,打起了坐。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太阳终于要下山了,一群人吆五喝六的出现在了寨子门口。两个监工嘴里大叫着“大哥”,急忙迎了上去:“这次收成如何?” “哈哈哈哈,一个绕道小商队,怎么逃得出我们的手心。”伴随着洪亮的声音,一个粗壮的大汉当先走出。 借着夕阳的余晖,沈元景和令狐冲仔细打量,这壮汉黑熊般一身粗肉,皮肤跟镇河的铁牛似的黝黑,赤黄色的眉毛交加成个“一”字,双眼通红面色狰狞,看上去仿佛恶鬼,人见了都怕三分。 后面一群人涌了进来,牵着几匹马,上面搁着些货物。一个壮汉从一匹马的背上,抱下来一具尸体。 “这是十九弟?”寨子里面又迎出来几个人,接过尸体一看,便认出是自己这边的兄弟。 “点子有些扎手,十九弟折了!”狂沙盗大当家声音稍微低沉了一下:“准备木柴,关寨门。” 一声令下,几个喽啰合上了寨子的木门,扛着一个横木加上了门闩,然后用木桩支在门闩下面。如此一番操作,从外面进攻的人很难打开。 刚才那两个监工走到一边,用鞭子抽出了几个苦工,搬运来了一堆木柴,死去的那个狂沙盗贼人的尸体被放在了上面。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出来混江湖的,终归有这么一天,大家悲伤什么?我们狂饮美酒,快意恩仇,管他娘的哪天去死,每天过得痛快就行!来来来,干了这碗!” 大当家开始说得悲凉,后面一转为慷慨,不仅他身边的兄弟们被折服,连一旁的令狐冲都受到感染:“好一个豪气的大汉!” 沈元景抱剑在胸口,冷眼旁观。 狂沙盗们喝过一碗酒,又倒了一碗酒洒落在土里。大当家伸手取过火把,正准备点燃柴火堆,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十九弟最迷恋的那个女人在哪?拉过来给他陪葬!” “对!”“大哥仁义!”手下们轰然叫好,一个狂沙盗越众而出,大步朝外:“我去抓那个娘们过来!” 沈元景点了点令狐冲,手往下压了压,然后几个闪身,落到了黑暗里面。 一刻钟之后,众人等得不耐烦了,大当家吼道:“老五,搞什么,磨磨蹭蹭的,人呢?” “在这里!” 伴随着声音,一个黑影砸向了过去。 大当家吓了一跳,连忙把黑影扫到一边,几个手下举着火把过来,才看清落到地上的正是老五,圆睁着眼睛,脖子上一大片血迹。 “五哥?”“五哥!” 一片嘈杂声里面,大当家怒吼:“是谁?” 沈元景提着剑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向光亮,头发一丝不乱,衣服上也没有沾上血迹,大当家心里一凛,还没等他发问,两个手下便按捺不住,冲了出去。 “唰”“唰”两道剑光闪过,众人还没看真切,两个冲出去的狂沙盗就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令狐冲在一旁暗赞:“好一招白云出岫!” “十三哥!”“八弟!”,手下们还要再冲,大当家连忙一挥手挡住,眼睛直视沈元景,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要与我们狂沙帮为难?” “华山,沈元景!” “华山派的人?这是山西的地方,你们陕西的门派过界了吧!” “除贼。”吐出一个词,沈元景就不准备和他们废话了,持剑慢步向前。 大当家只是觉着眼前这个少年剑法厉害,打起来自己这边伤亡不小而已,并不是真的怕他。既然一场恶战避免不了,也不啰嗦,对着一边打了个手势,手下们便围了过去。 沈元景更加不会畏惧了,把剑横在胸口,弹了一下,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一缕杀机划破夜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称好汉? 沈元景与狂沙盗在外厮杀,令狐冲悄悄的溜进了山寨里面,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计划,一一拔除暗中看守。 外边呼喝声愈演愈烈,令狐冲忧心师弟的处境,动作急躁起来,加快速度处理完了屋内的守卫,也顾不得安抚躁动的百姓,便往外冲。 迎面撞上了两个监工,正准备过来提取百姓做人质。 两边各是一愣,令狐冲先反应过来,立刻就是一剑送出。地方狭小,避无可避,刚才抽打百姓的那个监工看着快剑刺向一旁的兄弟,急忙一把拉开,自己顶了上去。 “九哥!”另一个监工被拉了一个踉跄,倒是逃过一劫,不过盗九胸口被刺中,委顿在地。 “十五,快走!” 令狐冲本对监工盗九深恶痛绝,可此刻对方舍己为人,令人心底佩服,一时间恨意烟消云散,忘记了身处战场。 盗十五抽出刀扑了过来,令狐冲这才醒来,一招金雁横空架住,转手一招清风送爽,刺中盗十五右肩。盗十五右手拿捏不稳,刀掉到了地上,踉跄着后退两步。 令狐冲正要上前补上一剑,突然感觉腿上一绊。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盗九趴在地上,搂住了他的左腿,眼睛直直向前,口里吐着血,不停的说道:“十五,快走!” “哪有丢下兄弟逃跑的狂沙盗,我们一起拖住他,替大哥争取时间!”说着,盗十五挥着左拳扑了过来。令狐冲一剑刺出,他不闪不避,任由剑穿过胸口,顺势倒下,紧紧的抱住了令狐冲的右腿。 令狐冲奋力挣扎,使出内功震开早已死去的盗十五。盗九却还活着,紧紧搂住令狐冲的左腿,怎么也不肯松开。 令狐冲举剑几次,欲要击杀盗九。可看到他嘴里的血像泉水一样涌出,却不肯放弃,心底就是不忍,剑落不下去。 忽而外面打斗的声音消失,令狐冲这才想起了沈元景,吓出一身冷汗,咬牙闭起眼睛刺死盗九,抽腿奔向前院。 “二师弟!” 等令狐冲赶到前院,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四个歪在盗十九尸体柴火堆上的狂沙盗,以及单膝跪地的大当家。 狂沙盗说来厉害,不过是靠着他们悍不畏死的气势和一拥而上的疯狗精神,武功倒是不见得多高强。 沈元景的功夫超出他们不止一截,自然费不了多少功夫,一场打斗,衣衫整洁如故。 他看着令狐冲腰间还有腿上的一大滩血迹,皱了下眉头:“你受伤了?” “没有,敌人的血!”令狐冲看着沈元景没事,这才长出一口气。他随意扫了倒地的狂沙盗一眼,发现他们几乎都是眉间、喉咙或者胸口中剑,不由得感慨师弟剑法之精。 “大师兄你来得正好,且去叫些人来,把尸体搬到一起,点点数量,有无遗漏。” 这话一出,大当家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小杂种,狂沙盗从不分开,老子们都是一起生一起死,要杀要剐痛快一点,休要折辱兄弟们的尸体。” “看来是有漏网之鱼,大师兄别磨蹭,快点带人过来。” 令狐冲依言放出百姓,约莫有二十几人,一起把狂沙盗的尸体一一搬了过来。沈元景数了一遍,连死带活的,有二十五个:“你们可知,这伙贼寇有多少人?” “最初有四十七人,死了一些,到今天白天,还有二十八人。”一个穿着破烂长衫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这杂碎,早知道当时就把你们屠光。”躺在柴火堆上的一个狂沙盗大吼一声:“你等着,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长衫中年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狂沙盗看得哈哈大笑,看着沈元景横眼过来,接着说道:“小杂种你也一样,等着老子做鬼再来找你?” “那就记得带上其他的四十七个鬼,让我一起超度。”沈元景说完便是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喉咙。 “老七!”“七哥!”,盗七捂着喉咙咯咯做声,奋起最后的力气,朝着大当家挤出一句:“来世再做兄弟!”然后倒地气绝。 沈元景转身和令狐冲商量:“大师兄,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都杀了吧。” “什么?”令狐冲吓了一跳,没想到师弟这么大的杀性,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还是送去官府吧?” 沈元景正待说什么,这时候白天挨打的那个少年看着盗七的被杀,怪叫着冲出来,扑到了尸体上,手抓牙咬一阵,还嫌不够,抓起一块石头,照着尸体的头一下又一下的砸过去。 旁边还剩下的三个狂沙盗不停的咒骂,大当家愤怒的出声:“阁下名门正派,就这样折辱我兄弟的尸体?” 令狐冲受此一激,用剑鞘拨开了砸尸体的少年,说道:“这些人虽然该死,但也算汉子,不该如此折辱。” 这时候刚才那个长衫中年又摸了过来,扶起少年连连作揖:“少侠息怒,少侠息怒,实在是这个贼人作恶多端,二愣子一家六口,父母兄长和妹妹俱都被他杀了。” 令狐冲转头一看,少年蓬头垢面,看不出模样,赤着脚,染血的衣衫破败,只剩几根布条挂在身上,裸露的皮肤鞭痕累累,人如饿极的野狗,露出泛黄的牙齿,眼睛冒着红光,看向盗七的尸体。 剩下的三个狂沙盗喝骂不止,沈元景也不言语,走过去唰唰几剑,挑断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接着几脚,把他们踢到了百姓群中。 百姓们吓一跳,连连后退,直到看着三个贼人不能动弹,才哭着喊着一拥而上。连长衫中年男子也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头,奋力的砸下去。 阵阵惨叫声传来,大当家听得是瞠目欲裂,连连嘶吼,却也阻止不了发泄的百姓,只得朝着沈元景和令狐冲两人大吼:“两位堂堂华山弟子,为何如此残忍!” 沈元景面无表情,令狐冲面带不忍,把头转到一边。大当家有些绝望,又看了一眼,三个手下的眼珠都被抠出,突然双膝跪下,以头抢地:“求二位给我兄弟一个痛快!” 这个大当家一出来便豪气干云,生死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被沈元景俘虏,也是硬挺着不肯下跪,如今为了兄弟却甘愿磕头。 令狐冲再也忍不住了,拨开人群,给了三个狂沙盗各自一剑。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大当家的泪流满面,冲着令狐冲磕了一头,然后以手撑地,慢慢的爬到柴火堆边,挣扎着站了起来,对令狐冲说:“还请少侠也给个痛快!” 令狐冲脸色肃然,抱拳敬了一礼:“阁下也是条好汉,我……” “奸淫掳掠,滥杀无辜,只会欺负比自己弱的人,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称好汉?”沈元景打断了令狐冲的话,冷笑一声,一掌打过去,柴火堆四散。 大当家身体没了支撑,踉跄一步重新跪在了地上,沈元景一剑戳了出去,在他的喉咙上开了一个洞。 “嗬嗬”,大当家眼睛里带着惊怒,捂着喉咙往前倒下,头磕在尘土里面,正对着百姓群。 “沈元景,你……”令狐冲气极了。 沈元景根本不理会令狐冲的情绪,收剑回鞘,指挥着众人准备食物,搜刮物资。随后他又让人下山去找张员外的两个庄客,并遣其中一人到县城报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除恶务尽 一夜喧嚣散尽,第二日清晨的鸟鸣依旧响起。 沈元景此刻正在石头上打坐,令狐冲却两眼通红,酒气熏天,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一闭上眼睛,耳朵里面就有声音。吃过晚饭众人聚集,那个发疯少年默默的啜泣引发一片哭声。 令狐冲靠在殿外,听道各种嘶吼“爹娘,有人为你们报仇了”“女儿呀,我苦命的女儿呀”“孩子他爹”…… 就连看起来最正常的长衫百姓,也絮絮叨叨的向神灵祷告,希望父亲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那一刻,令狐冲才感觉到“屠村”这个词沉甸甸的分量。 未经他人苦,不要劝人大度! 令狐冲想了一夜,领会了这个道理,想要道歉,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大师兄休息得可好?今日我们还要费些周章清点,然后护送这群人去县城。”沈元景睁开眼睛,先做了安排。令狐冲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也不再纠结。 搜出来的财物除去物归原主部分外,剩下的部分跟着张员外的庄客和两个华山界下的商户走了。 大半天后,县里的几个捕头才跟着另一个庄客偷偷的摸上来。 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个姓刑的捕头才敢现身,清点了狂沙盗的尸身之后,派手下去搜寻了些马车驴车,一行人回了县城。 把车队送到县城外面,沈元景和令狐冲便在众人的千恩万谢中离开,准备追击剩下的三个狂沙盗。 “二师弟,这狂沙盗已然被我们除了大半,剩下的三个让官府去追捕岂不更好?” “除恶务尽!”沈元景认真的对令狐冲说:“快上一步,就有可能救上一人。” …… 几天的风尘仆仆,两个人终于摸清楚了剩下的三个狂沙盗的踪影。 当日邢捕头带着狂沙盗贼人的尸身从山寨而下,一路大张旗鼓回到县城。这三人便知道山寨里面出了事。 三人倒也义气,商量着劫狱、贿赂县令或者抓几个人质,营救兄弟。可当日狂沙盗二十五人的人头,就都挂在了城门之外,他们这才知道所有兄弟都死了。哭过一回后,往北遁逃,准备回去练好功夫再来报仇。 这几人也是横行惯了,做事都是直来直去,一路毫不掩饰踪迹。沈元景和令狐冲追了一路,十数家百姓遭受劫难。 两人紧紧追赶,终于在某个村子,截住了这三个狂沙盗。此时他们还在作恶,驱赶整个村的人在晒谷场,杀人,逼问钱财。 沈元景再次挑断了三个狂沙盗的手筋脚筋,被杀了父亲、被杀了丈夫、被杀了儿子的村民涌过来,一口一口生吃了他们的肉。 “除恶务尽,除恶务尽!”令狐冲心里大受震动,不停的念叨这个词。 两人驱马并肩缓缓而行,令狐冲喝了一口酒,问道:“二师弟,那些匪盗我们一剑杀了即可,为何一定要让那些村民虐杀,岂不是有违江湖道义?” “狂沙盗何曾跟那些无辜村民讲过江湖道义?”沈元景回头看了令狐冲一眼,说道:“我若不让那些村民发泄出来,这件事便会如噩梦一直跟着他们。有的人能够走出来,便可回归正常,有的人恐怕要陷在里面,毁掉下半辈子。” “原来如此,师弟江湖经验颇丰!”令狐冲恍然大悟,灌了一口酒,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来,师弟你这副冰冰冷冷的模样,也是因为……” “仓啷”一声,寒光一闪,元景一剑,令狐一惊。 沈元景这招古柏森森使得非常有意境,令狐冲冷得打了个哆嗦,感觉裤裆里面湿漉漉的。 他手里握着仅剩的半截酒壶,语气转为凄厉:“师弟!” …… 在孤峰山寨里面的一伙狂沙盗被处理之后,岳不群便放下心来。虽然觉得沈元景的作为有些偏激,不过想到他的经历也就释然。倒是令狐冲的天真,让岳不群着实有些生气。 返回华山之后,岳不群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宁中则从他口里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不禁有些奇怪:“大师兄,冲儿和元景这件事情处理的极为漂亮,比你我当年第一次出山,可要厉害得多。华山派后继有人,你为何还有忧愁?” “正是这两个徒儿出类拔萃,我才犹豫不决。”岳不群解释道:“两人都是练武奇才,以冲儿的功夫放到江湖上,也只弱于那些个成名的老一辈人物。可元景武功更高,剑法不差冲儿,内功更要超出。 冲儿大大咧咧,待人诚恳,这上上下下都愿意跟他亲近,但为人天真莽撞,这次就差点闹出事来。元景反过来处世成熟、心思缜密,为人却深沉冷淡,不爱与人接触。” 岳不群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最后道出自己的担忧:“两人使我犹豫不决,以后这华山衣钵,该传给哪一个。” 宁中则听完也是一叹,岳不群自然以为她是感同身受,哪料她说出一番话来:“冲儿放荡不羁,不喜约束;元景孤高清冷,讨厌琐事。我倒是不担心他俩争这个掌门的位置,反倒怕他们谁都不愿意接管华山派。” 岳不群一听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不由得更加烦恼了。 …… 一晃又三年,华山的内门弟子又增加了陶钧和英白罗等几个。 岳灵珊噘着嘴等了好些年,才在去年和她娘亲一样年纪的时候,被收进了华山门下。幸亏有沈元景和令狐冲帮着着求情,她才能抢在舒奇前面,位列第九。 狂沙盗事了之后,沈元景和令狐冲又分别下山多次,几年的东奔西走行侠仗义,成为了江湖有名的少侠。 沈元景或因样貌出众被称作“玉面剑客”,或因为气质清冷被称作“冷剑客”。 令狐冲则是但逢下山必定如脱缰之马,成天的酒不离身,博得了“酒剑客”的美誉。 如此行径传到岳不群耳朵里,顿时七窍生烟。令狐冲已经是掌门的唯一候选,仍旧如此放浪形骸,让他深感忧虑。 岳不群在掌门候选上的左右摇摆,被沈元景察觉出来,他自然不愿受此羁绊。便在明玉功练到第三层后,径直向岳不群表明矢志武学,不愿承接华山派的重担。 令狐冲却还不知情,成天大大咧咧的,这也是岳不群一直犹豫着没有传下紫霞神功的原因。倒是养吾剑和希夷剑的威名,已经随着华山双侠的名头,在江湖上流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师徒计议 岳不群下山月余,回来便召集了所有弟子到了正殿,收了一位新弟子。 他今次下山遇到些小意外,幸亏一对父子相救才没受伤。可这对父子中小的那个却伤重不治。为了报恩,他承诺老者千金或者华山管事任取,可老者都不接受,声称钦佩君子剑的为人,一定要拜在门下。 拜师礼完成之后,看着五十多岁,比自己还老的弟子,岳不群沉吟了一下,说道:“劳德诺,你年纪要太大,让你排在一干像舒奇这样的年轻弟子后面,颇有些不妥。但纯以年纪也不行,令狐冲自幼跟我,作为华山派大弟子,位置不可轻动。至于元景。”说道这里,岳不群顿了一下:“你就排在元景前面,做个二师兄吧。” 劳德诺正要躬身答应,却发现众弟子面色不虞,他心里一凛,立马改换了说辞:“师父容禀,德诺一介老朽,岂敢排在‘玉面剑客’之前。” 岳不群自然是不愿意劳德诺排在第二,伤了沈元景的面子。只不过当年的情形和今天一样,沈元景却占了梁发的位置,他必须表现得一视同仁。既然劳德诺知趣,他也就顺水推舟:“嗯,既然这样,那就排在第三吧。” 劳德诺再看其他弟子的神情,都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他心里叫一声侥幸,刚才有些得意忘形,差点铸成大错。自己年迈,且有救驾之功,排在普通弟子前面,谁也说不出什么。可要是挤掉声名卓著的冷剑客,众人肯定不服气。 别的不说,就看沈元景的脸色那么冷淡,就知道心里不满。自己是带着任务来华山的,一上来就竖立如此强势的敌人,殊为不智。 想到这里,劳德诺恭恭敬敬的朝令狐冲见了个礼,又拜见了沈元景。 沈元景倒是想摆脱“二师兄”这个重量级的称呼,但几年下来,对华山还是有真感情的,让给别人还好,如果叫劳德诺这种卧底为师兄,他也不愿意。 …… 这些年五岳剑派盟主嵩山派掌门左冷禅表现得野心勃勃,特别是嵩山十三太保成长起来之后,渐渐有了一家独大的势头。 反观华山派,从二十多年前的剑气之争后便一蹶不振。靠着岳不群东奔西走劳心劳力经营了“君子剑”的人设,才震慑宵小、抵挡其他“名门正派”的觊觎,保存了华山派的元气。 三年前五岳会盟,左冷禅便不断的试探其他四派是否同意五岳并派,在其他掌门的极力反对下闹了个不欢而散。岳不群就感觉得到山雨欲来的气势。 好在华山派列祖列宗保佑,岳不群独力支撑了门派近二十年后,终于从令狐冲和沈元景身上看到了门派崛起的希望。 可没想到嵩山派咄咄逼人,下次五岳会盟在即,便在华山安插起内奸来。那劳德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岳不群是何等的阅历和智慧,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怕嵩山派用计不成,改为强攻罢了。 “再忍受几年,等冲儿和元景成长起来,便不用这样成天的担惊受怕了。” 岳不群计议已定,面上却不露声色,还和往常一样。只不过他这番表演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枕边人。 宁中则试探几次,被岳不群含糊过去,便不再深究。她深知大师兄为了华山派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要打扰他。 沈元景确是知道内情,心想:“我来这些年干预了不少事情,笑傲世界剧情也随之变化,如舒奇之后,师父又收落了不少有天资的弟子。就连大师兄令狐冲也提前学到了养吾剑法和希夷剑法,武功比之原剧情高出许多。可没陈想到,左冷禅还是把劳德诺送过来了。” 沈元景原本是想躲在一个地方练成绝世神功,再出来快意江湖,是以不愿意随便改变剧情。 三年来的江湖厮杀,他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功终归是激发人体潜力的技术,必须秉持勇猛精进的精神,才能够持续不断的进步。 也许道门可以用道经,佛门可以用佛法来驱动武功。但江湖门派练的杀人术,必须要在战斗中成长。 譬如萧大王,太祖长拳平平无奇,却能打得群雄束手。反观段誉,集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和六脉神剑于一身,不是被捉就是被人撵得鸡飞狗跳。张无忌也是一样,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和太极拳三大神功在手,也总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沈元景把明玉功练二层之后,须臾就可脱离这个世界,如果这样还不敢厮杀,在实战中成长,那他还练个什么武功,快个什么意的江湖。 …… “师父,恐怕这劳德诺有些问题。” “嗯?你是如何得知的?”岳不群正在喝茶,突然沈元景求见,说出这番话来,他没来得及掩饰,脱口而出。 “师父果然也看出些端倪。” 岳不群放下杯子,运功感应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人:“元景,且来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我这几天考教了一下师弟们的武功,那劳德诺使了一门剑法,自称是庄稼把式。可我看着剑法虽然粗糙,但正大堂皇,绝不是小门小派能有。其简陋之处,无非是被人删改过。若能恢复完整,绝对是大门派剑术的筑基之法。” 岳不群听沈元景这样一说,仔细回忆劳德诺的剑法,渐渐有了印象,心里又惊又喜,沈元景的剑法造诣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他这门剑法气势磅礴又带着险峻,常年练习之下,不是变得性格激昂就会心思深沉,怎么也不该是唯唯诺诺,连舒奇这等小孩都怕得罪。” “气势磅礴又带着险峻?”岳不群重复了这句话。沈元景立刻给了他答案: “嵩山剑法!” “左盟主的好算计啊。”岳不群索性承认知道内情,把遇见劳德诺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又问道:“这件事你没有透露出去吧?” “自然没有。” 两人商议了一阵,暂且装作不知,任由劳德诺向左冷禅报告些不重要的消息,至于嵩山派的步步紧逼,也只能小心应对。 沈元景心有遗憾:“还是实力不够,否则哪里需要这么多计谋。如此心思驳杂,只会拖累明玉功和回风舞柳剑的进度。” 想到这些,他对岳不群说:“师父请及早决定,江湖险恶,人心叵测,紫霞神功早传一日,大师兄的自保能力便早强一分。” “元景你确实不愿继承华山派基业么?” “我家传内功也是不弱,全真大道歌这种基础功夫自然无碍,与紫霞神功恐怕是冲突的。” 岳不群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且容我再想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华山论剑 岳不群下山月余,回来便召集了所有弟子到了正殿,处罚了一位弟子。 “令狐冲,给我跪下!几次三番喝酒误事,我让你剿灭东边来的一窝流寇,你也能漏了两个。要不是金刀门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道酿出多大的祸端。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饶过你,给我滚去思过崖面壁一年!” 令狐冲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也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的说了声“是”。 众弟子很少见到岳不群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的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有心要替令狐冲求情,又不敢出头,只能望着上首的沈元景。 可这位二师兄并没有什么表示,众人一阵失望,岳灵珊蹦了出来,娇嗔道:“爹~” “不用替他求情,这次一定要给他个教训。”岳不群板着脸,一点也不给岳灵珊面子,冷哼一声,出了正殿。 令狐冲这才敢站起来,众师弟纷纷围上来安慰。沈元景举步就走,岳灵珊拉住了他:“二师兄,师父平日最喜欢你,快去帮大师兄求求情嘛!” 沈元景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令狐冲,吐出两个字:“活该!”然后直接离开。 岳灵珊气得跺了跺脚,大声叫到:“二师兄,你怎么这样,我不理你了!” …… 令狐冲已经在思过崖住了三个多月,完全习惯了上面的生活。 山上虽然清冷,但每日有师弟师妹们送饭,也不算他寂寞。闲暇之余,他也只有勤连武功打法时间。 又到了饭点,昨日小师妹叽叽喳喳的说过,今天她和六猴儿陆大有换了班,饭菜依然是她送过来。一想到小师妹活泼可人的模样,令狐冲就不由得露出微笑,仿佛这打坐的石头,也变成了松软的毛毯,分外的温柔。 “笑什么呢?”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令狐冲的遐思,他抬头一看,是沈元景,连忙说道:“没什么。” 看到沈元景手里提着的食盒,奇怪的问道:“咦,二师弟,今天你怎么有空过来送饭?” 沈元景不答话,过去放下了食盒。令狐冲也不以为意,这个二师弟从来都是如此,除了面对师父师娘不得不多说话以外,其他时间都寡言少语。 “哈哈,今天居然有酒!我就知道,师弟你不会白来。”这满门弟子,也就沈元景敢违背岳不群的命令而不受责备了。令狐冲开心极了,恨不得这饭以后都是二师弟和师妹一人送一天。 酒足饭饱之后,令狐冲收拾好食盒,然后问道:“师弟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看看你的武功有没有长进。” “果然你是知道的。”令狐冲笑了一声。这次到思过崖面壁,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确实犯事了,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岳不群要传他紫霞神功。 在思过崖吹了十几天风,人静下来之后,岳不群偷偷的上山,传了令狐冲紫霞神功。二十天过去,令狐冲的紫霞神功便入了门,此后功力与日俱增,连带着剑法也是大进,两个月过去,整个人已焕然一新。 他为人豁达,加之对沈元景了解颇深,知道对方志不在掌门的位置,也就不把得到紫霞神功传承的事情放在心上。 休息够了后,令狐昌跳下石头,拔出宝剑,对着沈元景说:“来来来,以前输给你这么多次,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两个人的起手式都是苍松迎客,令狐冲脚一点,抢先攻击。沈元景手里一边,转为无边落木,而令狐冲还了一招古柏森森。 紧接着白云出岫、有凤来仪、金玉满堂、天绅倒悬、白虹贯日、金雁横空、青山隐隐、钟鼓齐鸣、萧史乘龙、清风送爽这些个华山剑招在两人手里一一展示。 令狐冲的剑法使得潇洒,剑招很标准,但一招一式不按顺序随意出击,看似不成章法,实际恰到好处。沈元景的剑法则不同,剑招看着还在,但已经似是而非,每招都极为精准,直指剑招的精要。 一套华山剑法使完,令狐冲稍稍落在了下风。两人转到希夷剑法,继续比斗。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这门剑法虚寂玄妙,练到高深处,剑招连环不绝,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 两人都仗着希夷剑法在江湖上成名,不过沈元景的性子更近于道家,加之明玉功是天下顶级的内功,配合着踏月留香的轻功,把这门剑法使得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令狐冲的希夷剑法依旧潇洒,却还带点烟火气,演练到最后,却已经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了。 躲在一旁观战的岳不群心下震动,令狐冲的武功已经蔚然可观,放在江湖年轻一辈里面,几乎无敌。再过上一两年,足以与江湖一流高手争雄。 沈元景更是夸张,不但天赋完全不输令狐冲,武功上还要超过许多小门派的掌门,以他见之,恐怕比之青城派余沧海或者嵩山派九曲剑钟镇都不遑多让。 岳不群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直呼“后继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上的打斗。 两人已经转到对练养吾剑了。 养吾剑法换做寻常人练也不过是一门稍微厉害的剑法,但若是有人能够领悟其中真意,以浩然之气御使,便气势雄浑,沛然难挡。 这门剑法境界极高,近乎于道,因此也很难练好。不过华山派自有捷径,紫霞神功取每日朝霞之意,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蓄劲极韧,用来驱动养吾剑法,也有铺天盖地,势不可当的气势。 令狐冲脸色微红,显然已经是把紫霞神功驱动到了极致,剑法也一变潇洒为豪迈,大开大合,横行无忌。 但就算靠着配套内功的作弊,令狐冲依然落在了下风。沈元景的剑招依然是似是而非但神在其中,坚若中流磐石又百折不挠。令狐冲的剑法看着博大的气势,但在这股攻势中一点点的被瓦解。 两人只是互相印证所学,也不是生死之斗,打到后来,令狐冲干脆利落的认输,痛快大笑道:“师弟果然天赋绝伦,我甘拜下风。这希夷剑和养吾剑我俩一块学的,你都超出我不少。” 沈元景也不说话,他脑子里面有四门绝顶剑法,平时多有揣摩,自然是高屋建瓴,对其他剑法大有启发,可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歇了一阵,令狐冲恋恋不舍的喝掉最后一口酒,舔了舔嘴唇,感叹道:“希夷剑法暂且不说,这养吾剑法我用紫霞神功催动,居然也敌不过师弟你,难道你们读书人真的能够养出浩然之气?你这举人可不是白考的啊!” “大师兄以为这浩然之气是什么?只是读书之人的一身正气?胸怀天下心有苍生的武将如何不能有浩然之气?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江湖大侠如何不能有浩然之气?”沈元景讲到武学的时候,话就多了起来: “坚守自己的正道,便能养出浩然之气,如师父一心光大门楣坚忍不拔。所谓养吾剑法,就是秉持己道,以养吾气!” 这一番话下来,不仅令狐冲大受震动,连岳不群也若有所得,甚至暗地里的一位华山前辈也暗暗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五岳会盟(上) 武林大派的名头通常是由门派里面的某代高手创立,可建立长久的敬畏,仍需后辈弟子一代一代的经营。 江湖之中,百年门派很多,千年的门派却仅少林寺一家。达摩一苇渡江以来,少林寺虽然一逢乱世便突然衰落至封山,但在太平时节总能重新崛起,然后名震江湖。 嵩山派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同处一个地域,压力自然不小。当年加入五岳联盟,明着是抵挡日月神教之锋芒,实则是为了应对少林的步步紧逼。 可惜和魔教于华山思过崖一场决斗,五岳剑派高手尽丧,华山派残存了几分元气,也因二十二年前的剑气之争消耗殆尽。时任的华山派掌门甚至自知守不住五岳盟主的名头,把五岳令旗送到了嵩山。 骤然失去华山派这一层屏障,嵩山派当时也是一阵惶恐,不知如何应对魔教和少林的两重压力。好在门下弟子用命,奋发向上,挺过了艰难的一段时光。 左冷禅当上掌门之后,励精图治,使得高手层出不穷,门派愈发兴旺。十几年来,靠着内部培养和广收豪杰,嵩山十三太保的名头响彻江湖。 仅嵩山一个门派的成名高手,已能和其他四岳比肩,乃是日月神教、少林和武当之外的第四大势力。 既得陇复望蜀,若能合五岳为一派,就能以中原为中心,连接齐楚秦晋之地,立刻就能与少林相抗,还要压过武当一头。 五年前的五岳会盟,左冷禅稍微提及并派的想法,便遭到其他四派的大力反对。华山派的反应尤为激烈,毕竟祖上阔过,剑压江湖上百年的门派,怎么甘心伏低做小。 左冷禅倒是想过一劳永逸,杀掉岳不群,晾华山派的几个小辈也不敢反抗。只不过岳不群另辟蹊径,以“君子剑”的名头行走江湖,博得了偌大名头。嵩山派没有合适的借口,怎可对同道出手。 若偷偷下手,也须担心华山派报复。虽然剑气之争后衰落到极致,但华山派毕竟是有底蕴,当年叱咤江湖的风清扬虽神隐多年,却从未传出死讯。 这一来二去,等着等着,华山派二代弟子里面竟出了两个奇才,反倒有重新崛起的希望。 左冷禅如何甘心,一边费尽心思派出内奸劳德诺,打入华山派内部,另一边准备这次五岳会盟上,再做计较。 …… 三月十五日,五年一度的五岳会盟在嵩山派举行。 岳不群带着沈元景和梁发、施戴子等人早两日便来到了嵩山脚下,一到日子便起早动身上山。 走到半山就有四名嵩山弟子上来迎接,执礼甚恭,说道:“嵩山末学后进,恭迎华山派岳掌门大驾,敝派左掌门已经在山上恭候多时了。” 这四人看装扮乃是嵩山普通弟子,但脚步轻盈,身形矫健,竟不在华山内门弟子陶钧、英白罗之下。 岳不群心底一叹,扫了一眼身后的沈元景,才多少有些底气。他笑语晏晏的和这几个嵩山弟子聊了聊,得知泰山、衡山两派昨天就到了,如今只差北岳恒山的一众师太。 送了半程,又有两个嵩山弟子到来,见过礼后,引着华山派一行人往山顶走去。这两人的功力还要高过刚才四人,已经可以和梁发、施戴子比肩,岳不群又自喟然一叹,却不再言语。 倒是这两名嵩山弟子对沈元景大有兴趣,一路从胜观峰、青冈峰、铁梁峡介绍到朝天门,即便沈元景面无表情,也毫不在意。 这几年沈元景很是做出了几件大事。特别是去年在黄河边上遭遇魔教张夫人、仇松年、西宝和尚、玉灵道人和严三星围攻,一战之下,反令五人除名,顿时声名更加卓著。 江湖盛传,“冷剑客”的武功为年轻辈第一,已经直追各大门派老一辈人物。这等名声,可比嵩山派大师兄“千丈松”史登达还要响亮得多。 众人转向西北,又上了一段山路,望见峰顶的旷地之上,已有不少人众聚集。两名嵩山弟子加快脚步,上峰报讯。接着便听得鼓乐声响起,欢迎华山派众人的到来。 一位冷面威严的中年人,身披着土黄色布袍,几步就到了跟前,拱手相迎:“多日不见,岳兄丰采尤胜往昔。” 听了左冷禅几句恭维的话,岳不群连称不敢,说道:“劳左兄久候,岳某深感惭愧!”随即让沈元景等出来拜见。 左冷禅双目如电,直视沈元景:“这就是江湖有名的‘玉面剑客’了,果然是一表人才,不同凡响!” “左师伯过奖了!”沈元景直面左冷禅的压力,也毫不动声色,依旧是冷言冷语。 左冷禅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对岳不群说道:“岳兄,泰山天门道兄、衡山莫大先生都已到达,让登达带着你们过去相见吧。” 从岳不群身后闪出嵩山大弟子史登达,领着华山派众人来到一边。只见泰山派天门道人、衡山派莫大先生等前辈名宿,果然都已经到了,岳不群带着弟子一一见礼。 华山派平日倒是和泰山、衡山派多有往来的信件,只不过岳不群也没让沈元景这个交际能力不合格的弟子前去,以至于沈元景来到笑傲世界七八年了,也无缘得见这些前辈人物。 此刻在他看来,果然如小说中描写的,天门道人颇有排场,一身正气;而衡山莫大则衣着朴素,一脸苦气。 不多时,恒山派的定闲师太也带着门人到来,左冷禅便引着群雄进得峻极禅院。 嵩山绝顶,古称“峻极”。嵩山绝顶的峻极禅院本是佛教大寺,近百年来却已成为嵩山派的住所。左冷禅的名字中虽有一个“禅”字,却非佛门弟子,嵩山派的武功近于道家。 只见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无佛像。大殿极大,五岳派众人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人,各自坐在摆好的座椅上,颇为稀疏。 左冷禅领着几位师兄弟走到上首,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今日来嵩山聚会,承蒙各位远道而来,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见谅。”言罢拱手一礼。 等各派掌门人回礼之后,接着便是五岳会盟开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五岳会盟(下) 左冷禅道:“想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忝为五派盟主,亦已历多年。只是近年来魔教咄咄逼人,江湖同道如江西于老拳师、济南府龙凤刀赵掌门人等多遭毒手。兄弟思来想去,如果五岳剑派还是一盘散沙,则来日大难,只怕不易抵挡。” 他说的几个惨案也确有其事。江西于老拳师一家二十三口被魔教擒住,活活的钉在大树之上,连三岁孩儿也是不免,于老拳师的两个儿子呻吟了三日三夜才死。 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娶儿媳妇,宾客满堂之际,魔教中人闯将进来,将新婚夫妇的首级双双割下,放在筵前,说是贺礼。 此外还有汉阳郝老英雄做七十大寿,各路好汉齐来祝寿,不料寿堂下被魔教埋了炸药,点燃药引,突然爆炸,英雄好汉炸死炸伤不计其数,泰山派的纪先生便在这一役中断送了一条胳膊。 上面这件事情沈元景就在左近,便寻了魔教的晦气,一举杀死魔教的张夫人、仇松年等五人。 前世的电视剧里不免带着滤镜,坏人只要有一点优点,也能包装成好人,但身处在当下,日月教的魔教名头,没有一点作假的。 往前推二十多年,抵抗魔教的主力就是华山派。如今华山式微,压力便转到嵩山派头上了。 左冷禅对此倒是甘之如饴,凭借抵抗魔教的名头声望日渐隆重,已经有了正道第三巨头的名声,近年来更是有意无意的借着魔教的势力来威胁其他四岳屈从。 并派的想法上一次五岳会盟就提了出来,这次更是变本加厉,要让四岳的掌门人表明态度。 天门道人性子火爆,就要说话,莫大先生却抢先发声:“左盟主既然说我五岳剑派已经携手百年,又何来一盘散沙的说法。若真是一盘散沙,我等还听你左盟主召唤巴巴的跑来嵩山做甚。今日乃是我五岳剑派重选盟主的日子,左兄还是办正事要紧。” 听得莫大先生这番话,左冷禅心里怒极,面上却不动声色,转向其他人:“天门道兄,贵派意思如何?”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声若洪钟的说道:“泰山派自祖师爷东灵道长创派以来,已三百余年。贫道无德无能,不能发扬光大泰山一派,可是这三百多年的基业,说什么也不能自贫道手中断绝。这并派之议,万万不能从命,以后也休要再提!” 这天门道人的话更是直接,把左冷禅的谋划放到了台面上,直接予以拒绝。在座的所有掌门倒是清楚,但底下的弟子确是第一次听说嵩山派的打算,一时间议论纷纷。 “哈哈哈哈!”左冷禅一声长笑,震得屋顶的瓦片乱跳,桌上的水杯也微微弹起。大殿里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均在想:“好深厚的内功!” “天门道兄言重了,若五派合并,声势只会更大,贵派祖师也是我等祖师,东灵道长的道统,只会更加发扬光大!” “随便你怎么说,并派之事,泰山派是不会答应的。”天门道长不善言辞,坐回席位,不再说话。 已经有两家不同意了,这五岳剑派合并一事此次绝无可能。左冷禅依次问了定闲和岳不群,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 在岳不群看来,你其他四派合到我华山还勉强能接受,若想我华山合到其他门派,那是万万不能,因此拒绝得十分彻底。 左冷禅脸上挂不住,又不好发作,闷着声说道:“既然各位掌门还没有做好准备,那就择期再议。下面我们便再选五岳盟主吧。” “岳某以为,左盟主这些年励精图治,我五岳剑派也蒸蒸日上,这盟主的位置非左兄莫属。”华山派此时完全没有争夺五岳盟主的可能,岳不群便顺水推舟,承认了嵩山派的领袖地位。 其他四派也是一样,纷纷表示盟主之位还得左冷禅。这倒让左冷禅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盟主既定,各自的势力划分又是一番争吵。这些年嵩山派不断蚕食其他几派的地盘,众人早就颇有微词,此次嵩山派又是要划走一大块利益,各大掌门自然是不愿意。 “定闲师太,北岳恒山距离魔教距离最近,如此大的地盘,就不怕守不住?”左冷禅言辞之间,带着威胁。 “这就不劳左盟主操心了,恒山派自有主张。”定闲师太虽然脾气不错,但涉及到这种门派利益的,也是丝毫不让。 佛门不事生产,进项全靠山下居士们的奉献。恒山派的师太们倒是严守清规戒律,过得非常清苦,但顶不住佛殿要修,佛祖要刷金粉啊。 泰山派一口回绝嵩山派的保护,衡山派距离魔教最远,也不担心。倒是华山派一改之前的退让,此次甚至要收回之前被嵩山派“代管”的势力范围。 这些年靠着华山两位少侠的名气,岳不群善于调教徒弟的名头越来越响亮,很有些弟子拜进华山门下,门派的资源渐渐有些吃紧了。 左冷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岳不群:“想来是华山派这些年在岳兄的操持下,越发的兴旺。如今门下人才辈出,都不需要嵩山派的帮忙,也有底气对抗魔教了。” 岳不群一脸正气:“对抗魔教,守卫疆域,我华山派义不容辞。”言外之意,华山地盘的魔教我派自会处理,收益自然也归我派。 “如此甚好,想来是令狐师侄和沈师侄两位,帮岳兄分了不少忧。”左冷禅有些森然的看着沈元景:“既然年轻一代已然成长,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门下弟子比试一番,也看看今后的江湖,谁人主之。” “阿弥陀佛,此举不妥。五岳剑派亲如一家,刀剑相向,怕是伤了和气。”岳不群还没有说什么,定闲师太先站了出来。 “如何不妥,门下切磋而已。我等在此,定闲师太害怕他们受伤不成?”定闲还待再说,左冷禅霸道的说道:“就这么定了!万大平!” “弟子在!”话音刚落,嵩山派队伍里面出来一名年轻的弟子,朝着左冷禅一拜,然后又礼过了其他四位掌门:“在下嵩山弟子万大平,哪位师兄前来指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比斗 天门道人火气最大,既然左冷禅咄咄逼人,他自不必忍受:“迟百城,去同这位嵩山弟子比划比划!” 迟百诚依言上前和万大平比斗,两人年岁比沈元景还要大上一些,功夫却是不弱,各自门派的剑法用得非常纯熟。 嵩山剑法共一十七路,气势森严,如长枪大戟,纵横千里。泰山剑法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招数古朴,内藏奇变。 打斗良久,谁也奈何不了谁,第一局平手收场。 左冷禅毫不在意,这万大平不过是他弟子中普通的一位,而天门道长心情则要差得多,迟百诚已经是他门下功夫排在前三的弟子了。 更为郁闷的是岳不群,除去沈元景和令狐冲,门下诸多弟子,一个也比不上这两人。 第二局左冷禅派出了二弟子狄修,先后击败北岳恒山派的仪文和仪清、南岳衡山派莫大先生的两位弟子,尚且不愿意休息,又来向华山派挑衅:“久闻玉面剑客的大名,不知道能否向沈元景师弟讨教几招?” “何必我师兄出马,在下施戴子,向狄师兄讨教!”施戴子不是不知道狄修的厉害,只不过其他家都是先派出的普通弟子,如果华山一开始就让沈元景出马,就有些掉面子了。 狄修十分轻视的哼了一声,让施戴子先攻。施戴子一招苍松迎客,狄修也不拔剑,只是让到一边。 施戴子大怒,接着白云出岫、有凤来仪,一招接着一招。而狄修还是不还手,只是一味的躲闪。岳不群脸色微变,左冷禅却像没有看到似的,一动也不动。 等到施戴子一套华山剑法使完,狄修突然拔剑,在对方新力未生之际,一剑直刺面门。 “啊!”恒山派的小师太们惊呼出声,施戴子也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往后退去,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狄修并没有追击,而是举着剑停在原地。嵩山弟子哄然大笑,施戴子面色通红,垂着头拱手作礼,然后站回了岳不群身后。 “沈师弟,这会可以指教了吧?”狄修自知不是沈元景之敌,但硬撑着不去休息,非要挑战,也是目的的。他想:“这沈元景年岁也不大,功夫再高还能高到哪去?我只需抵挡他一阵子,真要输的时候就直接认输,想来大家只会认为我连战数场,体力不支罢了。” 沈元景也不搭话,自顾自的走到了场中,抽出宝剑,也做了个苍松迎客的起手式。 狄修可不敢再像刚才面对施戴子那样嚣张,而是抢先攻击,打定主意先把本门剑法使完。他的剑法已经登堂入室,一经开展如暴风骤雨,势不可挡。 沈元景仍旧是苍松迎客的剑招递了上去。狄修先是一喜,然后大惊,同是一招,沈元景使出来却和施戴子全然不同。这剑由慢到快,不知怎么的就穿了过来,正好停在狄修的额头前。 狄修脸色惨白,全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一招就败了。几位掌门脸色各异,天门道人心想:“这小子看着冰冰冷冷的,没想到功夫如此高深,再过几年,就要赶上老道了。” 左冷禅冷哼一声,狄修输得太惨,仅从此一剑管中窥豹,换史登达上去也是一样过不了几招。他不由得心里暗恨:“这华山派还真是好运,凭空多出个天才弟子。” 他对华山派垂涎已久,各中人物早就调查清楚,知道沈元景是岳不群半路上捡回来的。 “沈师侄果然少年英雄,老夫也见猎心喜,说不得要指点一二。”左冷禅心里念头转动,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了两声,站起来走过来几步,突然就一掌打了过去。 “不可!”就近的莫大先生反应迅速,手里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抢先刺了出来。旁边闪出嵩山派的四太保大嵩阳手费彬抵住了他。天门道人和定闲师太坐在上方,也被其他太保拦截,救之不及。 岳不群怒极,没想到左冷禅如此不要脸皮偷袭后辈。他脸上紫气一闪,举掌迎了上去。 嵩山派的大太保托塔手丁勉立刻抽剑迎向岳不群,给师兄创造机会。 沈元景临危不乱,抬手一剑就刺了过去,逼得左冷禅变招。见岳不群已经赶了上来,他又一剑扫向丁勉,两剑一交,各自分开。 岳不群和左冷禅也仅对了一掌,退开来一步,而左冷禅确是原地不动。 “左掌门以大欺小,是何道理?” “岳兄严重了,兄弟只不过想试试沈师侄的功夫罢了。”左冷禅把刚才的举动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就是指点后辈而已。 岳不群冷笑一声,也不搭话,带着弟子们径直就出去了。莫大先生也自收剑,和其他两位掌门一起跟着华山派下山。 “师兄?”费彬过来请示:“要不要?” “还不是时候。”左冷禅站在大殿,目送众人离去,森然道:“好一个岳不群,好一个华山派!” 他刚才为了扼杀沈元景,已经用上了隐藏许久的寒冰掌,要把寒冰真气种到对方的脏腑之间,当时看不出来,月余之后就会发作,寒气纠缠,内力再难有进步。 左冷禅已经使出了八分的功力,却只让仓促迎战的岳不群退了一步。华山掌门的功夫比传闻中的还要高深。 岳不群怒气冲冲的带着弟子到了山脚下,谢过几位掌门的回护之后,就此分道扬镳。 他此刻多少有些后悔,本来的想法无非是带着沈元景见见世面,多结交一些同道,结果冒出一场比武,暴露了沈元景的真实功夫。更没想到,那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一派掌门,竟然能够如此下作,悍然出手对付一个晚辈。 刚才两人对掌,岳不群感到一股寒意传来,立刻就想到左冷禅的打算。也幸得他近些年下山的时间变少,勤加修炼把紫霞神功推上了一层,否则仓促之间,也要吃个大亏。 换做是沈元景,挨了这一下,那真有可能被废了。这一刻,岳不群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破坏门规:到底是紧守铁律,紫霞神功非掌门候选不得传承;还是以当下大局为重,让沈元景也能学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传功 一路赶回华山,岳不群这才安下心来,把左冷禅寒冰掌的秘密告诉了沈元景,并强令他近段时间不得下山,谨防嵩山派的毒手。 沈元景自无不可,正好岳不群忧心门下弟子武功一般,他便主动揽下指导众位师弟的任务。 师弟们被训练的叫苦连天却都能咬着牙坚持,梁发和施戴子已经把在嵩山的遭遇说了出来。众弟子都义愤填膺,勤加练习,两月之间,众人大有进步。 岳不群教人的水平实在一般。只知道基础和规矩,翻来覆去的让弟子们练,少有启发性的教学。他自认为天资一般,师父当年也是一般的教法,自己全靠努力才换来今天的功夫。 这种想法却是妄自菲薄了,日夜操心门派事务,还要隔三差五的下山行侠仗义,就算如此忙碌,岳不群还是成为了五岳剑派的第二高手。如果这都是天赋一般,那全天下九成的习武之人就是笨蛋了。 岳不群教不得法,令狐冲就更是一般了。他本身天资甚高,什么剑法一看就会,当然体会不到学渣的痛苦。再加上为人懒散,整天的放羊,能教得好才怪。 沈元景身具四门绝世剑法,虽然仅学了回风舞柳剑,但其他剑法的精要也吸收了不好,触类旁通之下,拆解一下华山剑法,自然不成问题。 于是他因材施教,师弟们的功夫都上了一个台阶。其中后加入门派的英白罗和舒奇的天资不错,进步更是神速。 岳不群看在眼里,纠结在心,明显沈元景比令狐冲要更加适合掌门的位置。他考虑很久,这天还是把紫霞神功秘籍给了沈元景。 “师父这是做甚?紫霞神功非掌门候选不得学习,大师兄已经练过,我就无须再学。” “上次嵩山事了,为师思来想去,规矩固然重要,却比不得门派生死存亡。左冷禅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吞并我派,如今更是盯上了你。你和冲儿都是我们华山派的支柱,折损一个,华山派就算不被倾覆,也绝难有崛起的希望。” 沈元景还是不愿意学,言道:“我家传内功已习练十数年,就算和紫霞神功不冲突,也没有精力再练一门内功。” “你家传内功如何能比得我华山内功!如今还不算晚,且转成紫霞神功,以你的天资,不出三五年,便能有所成就;二十年内,定然远超为师!” 沈元景不在多说,伸出手来要和岳不群比试一下:“师父且搭把手。” 岳不群一想也好,总要让这孩子知道紫霞神功的厉害。他高看沈元景一眼,便使出了五层功力,一触之下,一股清冷的内力传来,竟不在他之下。 他大吃一惊,立刻把内力增加一层,谁料沈元景也是一般,内力水涨船高。两人逐渐加码,比斗到最后,岳不群已经使出十层功力,沈元景才有所不敌,退后两步。 岳不群神色复杂,自己的弟子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功力深厚程度不仅远超同辈,在五岳剑派内部怕能排到第三,放到整个江湖上也是顶尖水平。 转念又是一喜,这孩子虽然半路入门,但心思极为纯净,旁的且不说,面对华山镇派神功毫不在意,还暴露了自家的功夫,这显然是把华山当做自己家了。 门派陡然增加一个不输大派掌门的高手,岳不群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拍了拍沈元景的肩膀:“紫霞神功一旦催动,便铺天盖地,势不可当,而你却功力内敛,若存若缺,柔韧万方,显然你这家传内功也是一门极为上乘的功夫。” “我也不知是何来历,听母亲说已经传承许久。只是这功夫需要的天资太高,一连十余代也无人练成。我自六岁练起,至今已经十八年,才有小成。真要练到尽头,也不知何年何月。” 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不过沈元景对于明玉功习练之艰难深有体会,两个世界八年多的功夫,他才练到第三层。要达到九层圆满,非三十年以上苦功不可。 岳不群也是心有戚戚焉,二十多年前他得授紫霞神功,苦心孤诣,如今也不过是略有所得,这已经是建立在先前苦练的华山内功基础上了。真个要练到圆满,有生之年也不知道是否可得。 想到此处,他还是把紫霞神功传给了沈元景,至少能够触类旁通。 沈元景揣测,这门功夫虽然远比不上明玉功,但比之嵩山派寒冰真气还要超出,也不会像吸星大法一样有明显的缺陷。 只是紫霞神功要么天资聪颖,进步飞快,要么就只能埋头苦练,日积月累。 …… 这天岳灵珊练完剑法,偷偷扯住了沈元景来到一旁,忸怩的说道:“二师兄,我想求你件事,你就答应呗。” “何事?要学我那飞絮剑法?”岳灵珊年芳十六七岁,天真烂漫,门派里面无人不宠,沈元景平日里面也是诸多照顾,每次下山都要带回礼物。 岳灵珊听到自己念念不忘的剑法,差点就点了头,只是一想到父亲严厉的面孔,又怯了三分,急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是想让你给大师兄送一次饭?” “送饭?送酒还差不多吧!”沈元景当即戳穿了师妹的小心思。 “哎呀,二师兄~~~!”岳灵珊拉着沈元景的胳膊撒起娇,声音拖得老长。 “也好,反正也有几个月没见大师兄了。” “我就知道,二师兄最好了,我去准备饭菜。”岳灵珊欢呼雀跃,跑了几步,又回头嘱咐到:“你要记得,记得带哦!” 沈元景一笑,去库房拿了一大坛子好酒,就提在手上。岳灵珊带着食盒过来,吃了一惊,急忙拉着沈元景躲到一边,低声说道:“二师兄,你怎么如此明目张胆,若是被我爹爹看见,少不得又得责罚大师兄了!” “无妨!”沈元景接过岳灵珊的食盒,抬步就往外走去。岳灵珊跺了跺脚,跟了上来,拐角就遇到了岳不群。 “珊儿,你这是做什么?”岳不群看到女儿轻手轻脚的跟在沈元景后面,于是问道。 “我,我……” “师妹要和我一起去给大师兄送饭!” 岳不群一眼看到沈元景另一只手里的酒坛子,顿时一愣,便要发作,但忍住一想,元景做事向来极有分寸,从不像令狐冲那样胡来。于是他转过头来,对着岳灵珊说:“你二师兄去就行了,你跟着胡闹干甚,赶紧回去练剑!” 岳灵珊委屈极了:“爹,到底二师兄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女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破壁 令狐冲见沈元景提了一坛子酒,大喜过望,顾不得寒暄,一把抢过酒坛,咕隆咕隆的灌了一大口,才满足的长出一口气:“二师弟,多谢了!” “谢我倒是不必,是师妹央求,你可谢她。”沈元景的话语,引得令狐冲“嘿嘿”一笑。 这面壁思过的剧情提前,又无林平之搅局,师兄师妹隔三差五于此地幽会,想来感情已升温迅速,也不知“冲灵剑法”是否创出来了。 等令狐冲吃完饭又歇了一阵,沈元景便再次邀斗。令狐冲大笑道:“来得正好,请师弟检验一下我这些日子苦练的成果。” 他性子虽然洒脱,但毕竟也有年轻人的骄傲,上次输给沈元景之后,虽无不服,可也暗自奋发,除了和岳灵珊厮混,便是苦练武功,数月过去,自觉武功大进。 两人不再像上次那样一路剑法的演练过去,而是随机应变,想到什么招式便出什么招式。 苍松迎客起手,令狐冲很快就转到希夷剑法对阵,只见剑光闪烁连连,却听不到声音,显然短短的几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将这门剑法练到的极高的境界。 华山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奇险天下第一山”,华山派的剑法也是如此,平中带奇,奇中带险。就连想来老夫子似的岳不群也不能脱离,自创的太岳三青峰也是剑势凌厉,第二剑比第一剑的劲道狠,第三剑又胜过了第二剑。 沈元景依旧是华山剑法为主,却又使得中正平和,间或冒出几招养吾剑法,显得堂皇正大,完全不是华山派的路数。 令狐冲心里震动,自觉进步已然神速,却没想到沈元景更加不凡。这剑法仍然是华山派的架子,内里全然不同。如此怪异的组合,让他下意识的要按照华山派剑法去应对,手里却不得不频繁换招,顿时就有些招架不住。 “若是被师父看到二师弟如此篡改华山派剑法,还不知道会如何训斥。”他心中思考,手里就慢了些许。沈元景立刻便感觉到,清冷的声音穿过剑网:“大师兄不要分心!” 令狐冲听了立刻惊醒,全神贯注起来,同时心里大骇:“二师弟的内功竟也如此深厚了!” 一旁的乱石之间,早有人躲起观战,心里也在感叹:“令狐小子半年时间便把华山派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天资已然超凡,没想到这姓沈的孩子更加卓绝,用嵩山剑意来驱动华山剑招,竟也使得有模有样。嘿,岳不群循规蹈矩的,想不到出了这种徒弟。” 他再仔细观斗,立刻就判断沈元景的改变恐怕是新有不久,是以剑招流转之间,多有不和谐。也亏得如此,否则令狐冲早就挺不住了。 斗不多时,令狐冲全然处在下风,心想:“这希夷剑法我使得最为纯熟,如此都奈何不了二师弟,换养吾剑法或华山剑法怕更加不成。” 眼看着无计可施,就要投子认输,他突地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和师妹新创的冲灵剑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顺手用了出来。 不过他天资虽高,但毕竟见识不够,这门冲灵剑法也只能算作嬉戏之作,拿来应付沈元景这等高手,自然是远远不够。 才出一招,被沈元景抓住机会,一剑拍在了令狐冲的右手腕上,他的剑立刻就掉了。沈元景再用剑一引一甩,令狐冲的剑便直飞出去,插入石壁之中。 令狐冲活动了一下手腕,苦笑一声:“二师弟厉害,我又输了一阵。”他自觉有些沮丧,便又朝着酒坛走去。 沈元景收剑回鞘,也不管他,径直去拔插入石壁的剑,石壁左侧刻着“风清扬”三个大字,是以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他故作奇怪的“咦”了一声:“风清扬?” “这字来时便有,想来也是当初思过崖上受罚面壁的华山前辈,无聊之下刻上去的。”令狐冲灌了一口酒,随意答道,然后走了过来,伸手准备拔剑。 “且慢!”沈元景一手挡住令狐冲,然后站到长剑面前一动不动。令狐冲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了?” 沈元景也不言语,指了指长剑。令狐冲仔细一看,也是大吃一惊,长剑竟然插入石壁之中,直没至柄。 只是随手一甩,就算沈元景用足技巧,也决无可能一剑刺入石壁,直没至柄,那要何等精纯浑厚的内力贯注于剑刃之上,用手御使才能使剑刃入石,如刺朽木。想来这等功力,纵然是师父、师娘,也未必能有。 令狐冲呆了一呆,向外一拉,将剑刃拔了出来,手上登时感到那石壁其实只薄薄的一层,隔得两三寸便是空处,石壁里面竟然是空洞。 沈元景谋划多时,终于引导令狐冲打开了这处密室,于是移步上前,一掌打出,“轰隆”一声,石壁上破了一个脑袋大的洞孔。 令狐冲一面吃惊师弟的功力,一面好奇,放下酒坛,在一旁捡了一块斗大的石头,用力砸开石壁,很快就能容得一人通过。 两人点了火把,钻将进去,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令狐冲打前,低头看时,突然间全身出了一阵冷汗,只见便在自己足旁,伏着一具骷髅。 这情景实在太过出于意料之外,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让出一个位置,这才俯身看那骷髅,见身上的衣着也已腐朽成为尘土,身旁放着两柄大斧,在火把照耀下兀自灿然生光。 令狐冲提起一柄斧头,入手沉重,约莫四十来斤,举斧往身旁石壁砍去,嗡的一声,登时落下一大块石头。他又是一怔:“这斧头如此锋利,大非寻常,定是一位武林前辈的兵器。” 沈元景随手抚过石壁,示意令狐冲来看。只见石壁上斧头砍过处十分光滑,犹如刀切豆腐一般,旁边也都是利斧砍过的一片片切痕。 两人举火把一路向下走去,整条孔道都是斧削的痕迹,令狐冲微一凝思,不由得惊骇出声:“莫非这条孔道,竟是这人用利斧砍出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破招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沈元景和令狐冲心里顿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此人被囚禁在山腹之中,于是用利斧砍山,意图破山而出,可是离出洞只不过数寸,已然力尽而死。 人之命运不济,一至于斯! 走了十余丈,孔道才到尽头。这人开凿了如此长的山道,且不说武功之强,单就毅力之坚韧,实属千古罕有。 “惜哉!”哪怕是前世早已知晓,当下看到这等情形,沈元景依然不由得生出钦佩。 两人又走了几步,只见地下又有两具骷髅,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团,令狐冲寻思:“华山派根本重地,外人不易到来,这些骷髅莫不是我派犯了门规的前辈?” 再行数丈,顺着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一对铁牌,一对判官笔,一根铁棍,一根铜棒,一具似是雷震挡,另一件则是生满狼牙的三尖两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从来没有见过。 不远处更有十来柄长剑,有的较常剑为短,剑刃却阔了一倍,或是剑刃不开锋,只剑尖极是尖利,这是嵩山派的兵刃;有的轻而柔软,是恒山派的兵刃:有的剑身弯曲,是衡山派所用三种长剑之一;另有三柄剑,长短轻重正是华山派的常规用剑。 沈元景在令狐冲查看兵刃之时,便举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只见右首山壁离地数丈处突出一块大石,似是个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着十六个大字:“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 又见十六个大字之旁更刻了无数小字,都是些“卑鄙无赖”、”可耻已极”、“低能”、“懦怯”等等诅咒字眼,满壁尽是骂人的语句。 令狐冲检查完兵刃,过来看得甚是气恼,说道“这些人怕不是被我五岳剑派擒住了囚禁在此的贼人,只知石壁上刻些骂人的话,这等行径才是卑鄙无耻。” 两人举起火把更往石壁上照看时,只见一行字刻着道:“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这一行之旁是无数人形,一个使剑而另一个使斧对练。在这些人形之旁,赫然出现一行字迹:“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 沈元景心里嗤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各派的剑法。令狐冲则不然,立时勃然大怒:“无耻鼠辈,大胆狂妄。华山剑法精微奥妙,天下能挡得住的已屈指可数,有谁胆敢说得上一个‘破’字?更有谁胆敢说是‘尽破’?” 说罢举起手中的剑就砍了过去,只是这石壁质地甚是坚硬,令狐冲的剑又普通,火星四溅,那个“尽”字虽然被砍去了一角,但他的剑也断了。 令狐冲一呆,举起火把凝神往石壁上看去,这一下便如同入了魔,脑海之中,一个个念头层出不穷的闪过。 洞里面安静了良久,火把快要烧完,沈元景看见令狐冲还在发呆,便自顾自的出去捡了些用以烧水的松柴,把即将烧尽的火把又点着了。 等把五岳剑法都大略的看了一遍,沈元景看到令狐冲如给人点中了穴道,还呆呆站着不动,便拖着他出了洞穴。 此时已然入夏,令狐冲惊惧之下却冷汗淋漓,山间的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顾不得脚边的酒坛,一把拉住沈元景,哆哆嗦嗦的说道:“师弟,你,你也看到了是吧?”无怪乎他六神无主,实在是山洞里面的内容,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 “一些胡言乱语而已,不值一提!”沈元景显得不以为意,令狐冲却还是有些惶然:“那苍松迎客,那无边落木,可真的就被破了!” 沈元景也不劝慰,走到一边捡起两根树枝,丢了一根过去,然后说道:“来!”令狐冲顿时会意,师弟这是要实际演练一番,于是接过了树枝。 沈元景起手仍是苍松迎客,洞中石刻所载这招的破解方法,五条线路分击使剑人形下盘五个部位,任取其一即可。令狐冲便按照这个方法直取沈元景下盘,每一线都要往腿骨、胫骨上打,这一招算了破了。 接着是有凤来仪,内藏五个后着绵绵无绝,却也被石壁中看似笨拙的一招,蕴含的六七种后着的古怪招数对付了。 初始沈元景剑法使得慢,这两招一破,料想令狐冲已经进入节奏,剑法便陡然加速,一招快过一招。第三招无边落木令狐冲还能勉强招架,后面就完全跟不上了,脑袋里刚闪出破解方法,这招数已经过去。 一套华山剑法使完,令狐冲身上挨了数十下。他呆呆站在原地,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不解。 “这破解之法生拉硬拽,东拼西凑,互相矛盾,内又有诸多不和谐之处,难成体系。单独应对一招倒是有用,不过想要练习,确是不能。反观我华山剑招,系出同源,互相勾连,转换如意。若练得纯熟,出招便连绵不绝,一招接着一招,快速绝伦,这破解之法如何跟得上?” 沈元景直指这些破解之法的最大缺点,就在于不是一整套功夫,连不起来,就练不得法。 令狐冲回忆刚才两人对战时候的情形,开始慢打的时候,破解之法无往不利,到了后来沈元景加快速度,他就跟之不上,特别是有些破解之法互相冲突,譬如前招是提剑上撩,而后招要变成举剑下劈,这如何行得通? 想到此处,令狐冲顿时开阔,正要谢过沈元景开导,突地又想到其他,心里一紧,说道:“倘若有人把这些招数合成一套武功,该是如何?” “要是有人能把这七零八落的招数捏合,成一套针对华山剑法的功夫,那武功境界已然高绝,再创一门神功不好,还费那么多心思针对华山派做甚?” 令狐冲自是不知有古墓派祖师林朝英这种因爱生恨的例子,也点头称是:“却是这样,如此看来,这破解之法,岂不是全然无用?” “也不尽然,普通弟子骤然遇到也是要吃亏的。或者面对高手,出其不意之下,也许能有奇效。”沈元景说着,又摆开架势,让令狐冲来攻:“来,这次我慢一些!” 令狐冲也就当师弟想演练一番,日后遇到,也能有所防备,便也配合。谁知这次沈元景使出来的苍松迎客,竟然是以嵩山剑意驱动。 令狐冲既想着用破解之法迎战,又下意识觉得应该使出华山派剑法,脑子打结,竟呆住了。 挨了一下子,这才清醒过来,不需要沈元景说什么,令狐冲立刻明悟,叫到:“是了,是了,这剑招是死的,使剑的人却是活的。” 同一套剑法,不同的人理解不一。对于高手来说,每个招数都不一样,用时信手拈来,截头去尾也是常事,哪有那么容易被克制。 再者以令狐冲本身而论,除却华山剑法,还有希夷剑法和养吾剑法两种,打斗只时,一种被克,换一种便是,无需一条死路走到底。 令狐冲一扫颓废,喜不自禁,只感觉对剑法的领悟有高了一层,朝着沈元景深深的一礼:“多谢师弟开导,我明白了,剑法之道在于变通,意之所至,无往不通,剑法使得浑然一体,对方拿什么招数也不管用,这世界难道还有什么武功能克制所有剑法不成?” “那也未必!”,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传剑 令狐冲大惊失色,跳到一边。只见石堆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穿一袭青袍,身形瘦长,须发全白,神气抑郁,脸如金纸。沈元景心知这人是风清扬,面上却不动声色。 “前辈是谁?为何在我华山派禁地?”令狐冲操起旁边的宝剑,暗自戒备。 “我便是那个当初在思过崖上受罚面壁的华山前辈。” 令狐冲脑子里一转,脱口而出:“风清扬?阁下难道是我们华山派的‘清’字辈的前辈?”接着他又自问自答:“不对,本派中若是还有一位前辈,我为何从来没听师父、师娘说过?” “嘿,岳不群那小子,怎么会提起剑宗的人。” 听到“剑宗”二字,令狐冲心里一震,他听师父说过这件往事,由于理念之争,华山二三十位高手一夜之间伤亡殆尽,门派由盛转衰,至今都没能缓过劲来。 岳不群也差几命丧,剑宗师叔一剑从他左胸斜斩至右肩,二十多年,胸口伤疤虽然愈合已久,仍作淡红之色。是以他即位之后,以气御剑成为门派铁律。 想到此处,令狐冲心思转动,信了几分,虽然不至于立马承认风清扬,但也恭敬了不少:“前辈突然现身,所为何事?” 风清扬也不管令狐冲的态度,微笑说道:“岳不群那小子拘泥不化,不知变通,没想到教出你们两个小娃娃,倒是有趣。” 言谈之间,他捡起一根树枝,随手耍了几下,华山剑法、希夷剑法、养吾剑法、玉女十九剑以及一些失传了的华山剑法,在他手中无不运转如意,如羚羊挂角,毫无痕迹。 令狐冲看得目瞪口呆,顿时就完全信了这人是华山派前辈。沈元景也大为震动,风清扬的剑法境界极为高深,这几招使出来,他至少得耗费十年光景,才能企及。 如此练了二三十招,风清扬停了下来,问道:“如何?” 令狐冲此刻极为佩服,把华山派剑法练到如今地步,确实没有冒充的必要,他长鞠一躬:“太师叔剑法登峰造极,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沈元景也跟着行了大礼。 风清扬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令狐冲说道:“令狐小子,来和我比试一下。” 令狐冲依言拿过两把长剑,递了一把过去,起手苍松迎客。风清扬也不言语,一剑直刺其胸。令狐冲举剑相迎,却挡了个空,风清扬第二剑又已刺了过来。 令狐冲心里赞了声“好快”,举剑封架,却不妨风清扬第三剑、第四剑才刺出,复又第五剑、第六剑跟着刺出,攻势既发,竟是一剑连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连绵不绝。几招过后,他就把剑停在了令狐冲的喉咙。 令狐冲正待说话,风清扬抬手阻止,看向一旁的沈元景:“小娃娃,我俩也练一练如何?” 沈元景神色郑重,抽出剑来,虽不是生死之局,但风清扬却是自己重生至今遇到的第一高手,此战足以检验这些年来苦练的成色。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剑势快若闪电,又似狂风骤雨,剑光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此番以快打快,很快就过去二三十剑。 令狐冲看得目不转睛,心里骇然,这位风太师叔剑法绝顶,每一剑全是攻招,绝无防御。沈元景虽然还能顶住攻势,但剑招分明被人看穿,出手便落在了下风,不过凭着快,还能勉强支撑,落败也仅是时间问题。 果然五十余招后,剑光一分,风清扬收剑挺立,沈元景沉默不语,右手的袖子少了一截。 风清扬咳嗽一声,笑了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厉害,我在你这年纪,可不如你远矣,岳不群收的好徒弟啊!” 他转过头,看向令狐冲:“令狐小子,刚才可看的清楚,我这剑法是否能破掉天下各派剑法。” “那也是太师叔熟悉华山剑法之故。”令狐冲才接了几剑,心里半信半疑。风清扬“嘿”了一声,沈元景接过了话头: “并非如此。太师叔的剑法意在招先,攻敌必救,一经使出便占据主动,其他剑法自然落入下风,可不是能够破解天下各派剑法。” 说罢他向着风清扬一礼,问道:“太师叔,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独孤九剑!” “九剑?” “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和破气式,一共九剑!” 令狐冲听得有些热血沸腾,忍不住到:“这剑法难道能够破尽天下武功?” “那是自然,创造这套剑法的独孤前辈,名字叫做‘求败’,他老人家毕生想求一败而不可得,这剑法施展出来,便是天下无敌。” 前辈事迹让人神往,沈元景每每听到这个名字,都有一种高山仰止却忍不住想要攀登的冲动。 令狐冲喃喃的道:“独孤九剑,独孤求败。”想象当年这位前辈仗剑江湖,无敌于天下,眼睛都放出光来。 上次沈元景和令狐冲的打斗之时,风清扬便有些见猎心喜,如今第二次见,颇为喜欢沈元景的一番见识。在令狐冲一番言论之后,忍不住炫耀之心,站了出来。 这剑气之争已二十多年,风清扬自觉已无数年好活,心里暗想:“这独孤九剑我若不传下去,过得几年,世上便永远没这套剑法了。这剑法终归不是我专有,眼前便有良才美玉,又是华山派弟子,也不至让前辈神功失传。”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郑重的问眼前的两人道:“沈小子,令狐小子,可愿意学习这门剑法?” 沈元景和令狐冲喜不自禁,立刻答应下来。风清扬便先讲述了独孤九剑的的要旨:“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教人如何料敌机先,便能以轻御重,以快制慢,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自然能够破尽天下武功。” 接着他又背诵了独孤九剑的总决:“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独孤九剑总决足足有三千余字,而且内容不相连贯,风清扬先背了一遍,然后说道:“当年我学这一招,花了三个月时光,你们先记下口诀,后面我再慢慢讲解。” 令狐冲闻言,立刻便开始背诵起来,背到约五六百字,便背不下去了,其中还有二十几个错误。饶是如此,也让风清扬大吃一惊。 沈元景的表现,就足堪奇迹了。他不但纠正了令狐冲的错误,还顺着背诵下去,一直到最后,一字也不差。 风清扬满脸惊色,要他从头至尾连背三遍,才确认沈元景已经完全记住。令狐冲听了三遍,前七百字已然不会出错,后续能够背诵到千五百字左右。经过半个时辰的提点,也全部记熟。 见得传人天资聪明如许,风清扬老怀大慰,说道:“这总诀是独孤九剑的根本关键,且先硬记,朝夕念诵,待其中道理融会贯通,后面自然会烂熟于心。” 此时天色微暗,山下传来清脆的呼喊:“大师兄!二师兄!” 风清扬一听,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明天再来,你两个切记不要泄露了我的行藏。”言罢一闪到了石堆后面,转眼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坦白 上山的路边钻出来一个翠衫明媚的身影,正是岳灵珊。原来她见沈元景送饭之后,久不回归,是以有些担心,偷跑出来。 “师妹,我在这!”令狐冲高声呼喊,和沈元景一起迎了上去。岳灵珊看到两位师兄都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她急切的赶前一步,却不小心绊倒石头上,扑向走在前头的沈元景。沈元景一手托住岳灵珊的肩膀,随手一招移花接玉,把她丢给了后面的令狐冲。 令狐冲下意识的一把抱住,顿时温香软玉在怀,低头一看,岳灵珊目光惊慌中带着羞怯,双颊晕红。 两人纵然暗生情意,但何曾如此亲密?令狐冲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口里说出的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小师妹,我,我……” 岳灵珊脸色红扑扑的,蚊子般的声音呐呐说道:“大师兄,放我下来。”令狐冲这才觉得不妥,从呆楞中恢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岳灵珊的腰肢。 此时已然黄昏,天边的夕阳将漫天的霞光挥洒下来,映衬令狐冲和岳灵珊满身金黄,好似画中人物。 两人对视不语,一动也不动。 良久,清风吹过,撩起岳灵珊的发梢,她这才“呀”的一声反应过来,凶巴巴的朝着沈元景吼道:“二师兄,你好坏啊!” …… 自上次亲密接触之后,岳灵珊有些忸怩着不敢上山见令狐冲,气愤戏弄人的沈元景,罚他天天给大师兄送饭。 接下来十几天,沈元景就和令狐冲一起,在这思过崖上学习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法。风清扬将独孤九剑的总诀式一直到破气式,依着口诀次序,一句句的解释,再传以种种附于口诀的变化。 先前两人硬记口诀,全然未能明白其中含意,这时得风清扬从容指点,每一刻都领悟到若干上乘武学的道理,每一刻都学到几项奇巧奥妙的变化,不由得欢喜赞叹,情难自已。 两人一边学习,一边拿洞穴里面的怪招和兵器演练,进步神速。到了最后一剑破气式,风清扬只是传以口诀和修习之法,说道:“此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如今我已老朽,便是想要助你二人一臂之力,怕也力有未逮。” 言外之意,无有内功高深之辈做对手,也显不出这招的练得是否得法。 沈元景也不多话,走到一块石头旁边,鼓起内功一掌拍出,立刻在石头上显出一个掌印。 风清扬吃了一惊,拍碎石头要简单一些,江湖中二流人物如震山子、余沧海等人也能做到,但留下掌印却是极难办到,不仅要功力高深,还得收发自如。 就沈元景这一手放眼江湖,已能跻身顶尖之列,能胜过他的,不过两手只数。风清扬如今七八十,内功也不过强了沈元景一筹,而且年老体衰,怕是后劲不足。 令狐冲和沈元景演练了一番,破气式果然有效。再看风清扬时,却发现他有些萧索: “这独孤九剑非同凡响,一般人等纵然学得了剑法,不苦练二十年,恐怕剑法不纯,也敌不了当世高手。可在你二人手中,已算得上登堂入室,足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了。” 如此又是三日,风清扬自觉已经没有什么可交给两人的了,便要离开。令狐冲大吃一惊,颤声道:“太师叔,你……你要到哪里去?” 风清扬道:“我本在这后山居住了数十年,日前一时心喜,出洞来授了你们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功不遭灭绝而已。如今心愿达成,如何还不回去?” 令狐冲喜道:“原来太师叔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不过。徒孙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师叔的寂寞。” 风清扬摇了摇头,说:“武功既已传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愿见华山派门中之人了。你们见到我的事,连对你们师父也不可说起。” 这话说完,他突然又怔住了,嘴里叫着“剑气,剑气”,满眼茫然,说道:“算了,算了,随你们吧。” 他直直看着沈元景,一想到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剑气俱佳,顿时说不出话来,良久喟然长叹:“我原来想着人之精力有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专一一道,可如今看来,这说法却好似专门限制我等中人之姿者。像你这种天才,只需朝学剑,暮练功,便能两者琴瑟相和,不仅毫不冲突,还能互相补益。” 语气甚是萧索,后面一变为凄凉,喃喃自语道:“错了啊,都错了啊!”然后转身飘飘下崖,在后山隐没。 沈元景默默躬身一礼,驻立许久。令狐冲跟到崖边,眼望风清扬瘦削的背影,不由得悲从中来。 …… 又过了几日,放岳灵珊上山一解相思之苦后,沈元景便将思过崖后山洞穴里面的情形告诉了岳不群,当夜两人就赶上了山。 举着火把站到石壁之前,再看这些武功,令狐冲感慨颇多。岳不群第一次见张乘云张乘风破解华山派剑法的招式,也是吃了一惊,而后便反应过来。 三人出得洞外,盘膝坐下,令狐冲将发现洞穴的经过讲了一遍。提到风清扬名字之时,岳不群眉毛一挑,也不解释。 听完之后,岳不群说道:“这洞穴发现也有二十天了,你们今天才告诉我,怕不是已经练了里面的武功罢?” 令狐冲唯唯诺诺,答了声“是”,知道师父平日严厉,不喜弟子们做出格的事,便低着头准备挨骂。 岳不群看了看令狐冲,又看了看沈元景,心思转动,说道:“学便学了,如今五岳剑派大变在即,嵩山派咄咄逼人,我华山有倾覆之危,也顾不得其他了。” 令狐冲一向没心没肺,此刻听到师父的一番话,首先想的竟然是师父转性居然不骂了,尔后才反应过来华山面临的困境,又是一阵担忧。 三人计议良久,当务之急也只能是提升岳不群、宁中则、沈元景和令狐冲的武功,充实门派高层。之后便可提拔有天资的弟子,壮大中层人员。 若有必要,可暗中接洽其他三家,许以该派秘籍,共抗嵩山。或华山派争得盟主,亦可借此笼络人心。 令狐冲不耐琐事,此刻却也认真讨论,显然是把门派之事放在心内,岳不群不觉欣慰,自觉门派复兴有望。 此后数天,岳不群和宁中则每日都上思过崖,弟子们猜测是在传给大师兄武功,也不奇怪。 岳灵珊则有些闷闷不乐,父母都在思过崖,她便无法和令狐冲厮混。宁中则看在眼里,问过沈元景,便和岳不群说了这事。 岳不群把两人叫到跟前,话才起来个头:“冲儿,你和灵珊是怎么回事?” 令狐冲思过之后,日渐沉稳,此刻却手脚无措,人似蒸熟龙虾,“呼呼”往外吐气,“我,我”几下,说不出别的字。岳灵珊平素性子活泼,走路一蹦三跳,惯于大呼小叫,现在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脸如秋天苹果,红晕一丝丝的往上爬。 看见两人如此模样,岳不群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情愫已生,心内欢喜,脸上却不露声色,郑重的说道:“也罢,冲儿,你和珊儿青梅竹马,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自不会阻拦!” 岳灵珊圆目大睁,檀口微张,随即低头不语,以手弄裙,也不跑开。令狐冲喜极而泣,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谢师父师娘成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出山 练武场笑语阵阵,热闹非凡。 令狐冲面壁思过之期已过,此刻正和师弟师妹们打闹。陆大有上蹿下跳,陶钧插科打诨,他偶尔和在莺莺燕燕中的岳灵珊对视一眼,便觉人生乐事,不过如此。 沈元景自门外走进来,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众人纷纷上前行礼,神色端正了不少。 令狐冲早就听岳灵珊说起,倒也不奇怪沈元景在师弟师妹中的威信,笑着说道:“二师弟你来得正好,今日早课就要开始,师父不在,还是你来主持吧。” 众人听了是又喜又怕。喜的是沈元景确实比师父大师兄会教人,几个月下来,大伙均进步神速。怕的是二师兄不好亲近,平素倒不骂人,只谁犯了错误,看上一眼,便让人浑身发冷,羞愧不已。 “不了,你已出关,我也好卸下这份担子,重新下山行走起来。”沈元景本就不耐教授弟子,前阵子不过一时之念,如今得以解脱,自然不会再跳进去。 “师弟何必着急,我才出来,多待几日可好?” “江湖已数月不闻华山派消息,怕是寂寞了!” …… 黄鹤楼的主楼建在长江边的高台,楼高三层,上有两个歇山顶亭。楼前有一小方厅,再前便是入口。两侧粉墙环绕,门前道路一边临江,一边傍坡。 长廊蜿蜒,牌坊端正,亭、台、轩各立于高大雄伟的主楼畔,既不失北方园林之雄浑壮观,又显江南园林之秀美灵性。 别过门派众人,沈元景当日便下得山来,一路向南,转眼间已至长江。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树木葱郁,山花烂漫,清风轻抚,惹人沉醉。 居于高楼之上,俯瞰江水滔滔,千古不易,矢志东流。沈元景思及华山剑法中的一招“无边落木”,再看之时,便觉有“不尽长江滚滚来”之意,此时竟也生出兴亡之感。 拿笑傲世界来说,朝廷是明而又非明,历史只因一事而变。九十年前的土木堡之战,大太监王振于千军万马之中,突袭杀掉瓦剌首领也先。皇帝立刻领全军出击,一战定瓦剌,而后再胜鞑靼,博了个显宗庙号和武皇帝谥号。 此时天下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也就不需学郭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楼中喧嚣不已,有文人在此设宴,非官宦、名士、举子或其提携不可进入。沈元景一时无聊,也掏出举人名帖,寻了个角落独倚栏杆。 楼下游人如织,叫卖声四起。一个淡黄衣衫的女童显得活泼,东瞧瞧西看看,突然从糖葫芦摊上抽出一根便往嘴里塞,卖货的老头气极呵斥,旁边便有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赶上来,一边赔礼一边给钱。 “沈兄,看什么呢?”一个月白长衫的青年过来,说道:“今日以文会友,大家都在一旁作诗,不知沈兄可有大作?” “我向来不擅诗词,何况到了此地,脑子里便只剩下崔司勋大作‘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思乡情切,实在无能为力。” “哈哈,沈兄年纪轻轻,正该是志在科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怎么忽地想起家来。”另外一个同时陕西的举子笑道:“这可有些暮气。” 本来沈元景平淡清冷,平素也不与人交际,但架不住他性情高远,风采照人。容貌既美,又擅弹琴,时人誉为莲花之性,比之嵇康。 当然,出于众人而不受嫉妒者,无非是他为人慷慨大方而不盛气凌人,但有所求,绝不推辞的财气。 见沈元景确实无意诗词,两位朋友便摇了摇头,重回宴席,饮酒行令。 沈元景并非是不能写诗词,只是他志在江湖而非庙堂,有无文名,也不影响他单人只剑逍遥江湖,。 “好!”某个大才子又写出了精彩的诗词,赢得众人喝彩连连。沈元景看那个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的走了,也生出了离开的心思。 “沈兄,此刻退席怕是不妥吧?”一个三角眼吊梢眉的灰衣秀才拦住了他,故意大声呼喊,楼里众人都被吸引过来。 却见夕阳余晖正好射到楼里,沈元景脚踏霞光,一袭白衣随江风摆动,宛若仙人降世。而旁边那位灰袍秀才,活脱脱一个老鼠成精,在满天金光里面现出原形。 宴会主人正待责备,也被沈元景姿容所折服,话语一窒,转为温和:“维新可是有事?”维新是沈元景的字,取“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之意。 灰袍秀才却没察觉到楼里众人眼中的异样,反因能够提前拦住沈元景而得意洋洋,说道:“他哪有什么事情,恐怕是瞧不上我等的诗才,不屑为伍罢了。” 这话挑拨意味太重,众位才子本来皱起眉头,但看见他昂首挺胸,偏偏身材矮小又有些驼背,声音尖细如“吱吱”乱叫,就都有些忍俊不禁,一时也无人开口。 见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灰袍秀才更觉得意,自顾做起主来:“沈兄一定要走,也无不可,先要把大作奉上。” 他仰着头度了两步,右手摸了摸唏嘘的几根胡子,然后一挥手:“只要和什么‘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类的相差仿佛,自可去留随意。” 众人瞠目结舌,这要求岂止是无礼?现场命题,再做一篇媲美《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诗词,就算坡仙下凡,也绝无可能。 有知情者再也忍不住,转身掩面狂笑。 这灰袍秀才也是薄有“名气”,平生只读八股之书,却又喜欢卖弄,曾对茶馆里面说三国的先生道:“孔子之后乃有孔明,可谓道德传家。” 说书先生目瞪口呆,问道:“你可知诸葛亮是谁?”灰袍秀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天:“莫非?”说书先生当下不敢再言,拱了拱手,收拾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这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不定是刚才宴会上哪位吟诵过,灰袍秀才匆忙记了下来。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灰袍秀才搭好了台子,沈元景也就不再客气,东坡之词自是难以企及,但震慑一下明代文人还是能够做到的:“取纸笔来!” 上辈子寒窗不足十年,此身却从小练字。沈元景所在的白羽世界惯于以武入字,而笑傲世界他独爱欧阳率更,两相结合,以回风舞柳剑意书写,锋锐之气几乎不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打草 南岳衡山位于衡州府,上应二十八宿轸星之翼,度应玑衡,可称天地,故名衡山。衡山派坐落于回雁峰上,潇湘八景之一的“平沙落雁”就在此处。 沈元景往衡山派拜见,却听衡山弟子说掌门人莫大先生已携着胡琴下山游历去了。见过鲁连荣等几个衡山派长老,他便移步衡山城,找到刘正风的府邸。 五岳剑派里面,除了华山,其他每派都有几位蜚声江湖的老一辈人物,衡山派最出众的就是莫大先生和刘正风。 这两人同处一个家,理应同心协力,振兴门派,就算有些龌龊也是正常,这种消息一般也就留在门内,不会为外人知。可近来两人的不和,已经传到了江湖同道的耳朵里,着实有些奇怪。 “哈哈哈哈,是沈师侄过来了吗?”爽朗的声音从屋里透出来,后面跟着现身的是一个身穿暗红色茧绸袍子的中年人,矮矮胖胖,脸上笑呵呵犹如土财主,正是衡山派刘正风。 莫大先生身材瘦长,平素都是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见人也不笑,神情枯槁,一脸愁苦,无事便拉起胡琴,咿咿呀呀,听着悲切。 这两人若是出身丐帮,怕也会分成一个净衣,一个污衣,如何不起隔阂。 “早就听说过沈师侄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刘正风没口子的夸赞,沈元景谦虚几句,就听这位衡山派师叔热切的说道:“我听闻师侄精通音律,尤为擅长古琴。师叔我盼望已久,不知是否有幸得听仙音?” 面对江湖人物时,沈元景尚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也不便拒绝。抚过一曲后,刘正风大加赞赏,说起音律来就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一路从阳春白雪说到广陵散,直到下人过来报告宴席已备好,刘正风才反应过来天色已晚,意犹未尽的说道:“哈哈,和师侄一番谈论真是畅快。这江湖上都是些粗糙汉子,整天舞刀弄枪的,没甚情趣。” 沈元景奇道:“莫师伯不也擅音律么?” “他那算是什么擅长,不过拉个胡琴而已,茶馆里说书的先生都会。”刘正风似有不屑:“况且他一味凄苦,落了下乘,更无甚可说的。” 沈元景这才知道刘正风和莫大先生最大的分歧在哪。伯牙本是贵族,子期一个樵夫,成长环境不同,性格迥异,也能高山流水成为知音。可见地位、贫富、性格之类皆不是两人矛盾的根源。 惟有音律理念背道而驰,恰似道统之争,水火不容,正如华山剑气之争一样。 音律分歧无非互相鄙薄,两不往来,强分高下也是不能。武学理念之分,两看相厌,却可在刀剑上见高低。 …… 刘正风叫过儿子刘菽、刘芹和女儿刘菁出来相见,还有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几位,也在衡山城,俱都赶来,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酒宴并无华山派那么多规矩,米为义和刘菽等喝酒赌斗,其乐融融。向大年陪着沈元景说话,笑语晏晏。席间刘菁壮着胆子,红着脸敬了沈元景一杯。 刘正风看在眼里,却不敢问沈元景婚配如何,如他一般的风姿俊朗的少侠,满江湖也仅有这一个,女儿远称不上漂亮,自忖配之不上。 他这一门上下,不能说歪瓜裂枣,顶天了也只是普通容貌,刘菁没有如他一般矮胖已是烧了高香。 “来来来,喝酒!”他端起酒杯,问道:“对了,还没问过师侄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在武昌府中看到一人,乃魔教中的重要人物,便一路追查过来?” “哦,魔教中人?我在衡州府也有些势力,师侄尽可找大年协助,我也要小心提防。”酒杯已经凑到嘴边,刘正风说道:“对了,这贼人是谁?” “曲洋!” 刘正风顿时脸色大变,心里一慌,手抖了一下,半杯酒洒落出来,落到衣服上。 向大年不明所以,问道:“师父,怎么了?”沈元景却装作没有看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正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了一眼沈元景,强笑道:“没什么,只是这曲洋乃是魔教长老,功夫高深,陡然听到似在衡山城,是以有些吃惊。” 言罢,他喝完杯中的酒,又问道:“师侄确定是曲洋么?” “自然,我于黄鹤楼上看见,其身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想来不会弄错。”沈元景把玩着酒杯,肯定的说道。 “呵呵,我也相信师侄的眼力。既然如此,府里得好好布置一下了,呵呵。”刘正风又端起酒杯,却喝了个空,索性放下酒杯:“对了,你从衡山而来,莫师兄怎么说?” “可惜莫师伯不在,我便没有同鲁师叔说起此事,径直来了衡山城,请刘师叔做主。” 刘正风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极力挽留沈元景:“师侄且宽心,在府上多住几日,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 天朗星疏,月儿高悬。草丛里蟋蟀“唧唧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也有几只老鸦“呱呱”叫唤。 一缕萧音泛起,由远及近,如泣如诉。俄而一片琴声夹杂进来,声音清朗,像是回应。两者纠缠了一会,琴声忽然铿锵,萧音跟着高亢,却又突然中断。 “怎么了,刘贤弟,听你箫中之意,似有纠结之事?” “唉,今日华山派弟子沈元景来我府上,与之交谈,音律造诣极深,琴技几乎不在曲大哥之下。” “莫非江湖人称‘冷剑客’的沈元景?传言他武功是年轻一辈第一人,没想到在音律上面也有如此造诣。”曲洋有些奇怪:“既得一友,该欢喜才是,贤弟为何心忧?” “他是冲着曲大哥你来的。自云数日之前在黄鹤楼上见过你和非非,便一路追踪,到了衡山城。” “黄鹤楼?那便没错了。前几日我和非非路过武昌,确实到过黄鹤楼。只不过那日主楼已被官府设宴,没能上去,想来就是那时,这小子发现了我。”曲洋略一分析,就知道沈元景没有说谎:“你可确定他是否得知我们的关系?” “我亦不知。这人话语不多,从面上也很难猜他有什么心思,无愧一个‘冷’字。”刘正风叹了口气,说道:“今天见我,整个下午都在谈论音律,只在酒宴之时,突然道出消息,却对我的失态视而不见,这种反应可以说是天真,也可能是暗自提醒,让人琢磨不透。” 两人都看不透沈元景的打算,曲洋不得已,只能告知刘正风早做计较,然后带着曲非烟匆忙离开了衡山城。 …… 沈元景在刘府住了三日,除了和向大年比过一场剑法之外,多数时候待在屋内练功,也不出门。 刘正风估摸着曲洋已经离开,这才不慌不忙的拿着情报,告知沈元景。 “既然这曲洋已经离开,师侄也并无其他事情,就此别过。”刘正风刚送走一个知音,自然不舍得另外一个也离开,无奈沈元景执意要走,只得放他离开。 沈元景离了衡山城,一路向东,往南昌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除魔 滕王阁上往下看,滔滔江水,日夜流淌,奔涌不停。 从古至今,长江也好,赣江也罢,终究要汇入东海,融为一体,奔流带去的也不仅是江水,于黄鹤楼是思念,于岳阳楼是情怀,于滕王阁是抱负。 江河湖泊,山谷溪流,或壮丽,或秀美,或浑然天成,或鬼斧神工,皆自然之造化。可一旦山河更易,也难免盛景不再。如孟浩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今人再难见矣。 亭台雨榭,栋宇楼阁人造之景却又不同,或因人得名,或因事成颂,不惟存在于世上,还存在人心里。 这滕王阁从王勃作序以来,几百年间破败数次甚至焚毁,可盛世一至,便会有人再度休整,使之重现。 只是这楼台可以再建,当年登临的那个人却早已远去。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沈元景在此凭吊,喟然叹息:“‘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这岁月冲刷之下,谁能千秋万代?” “小娃娃你是在放屁!我日月神教战无不胜,东方教主文成武德一统江湖,自然可以千秋万载。” 说这话的是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比沈元景还要高出半头。头发乱系,面色古铜,身穿一件短打,露出铁铸一般的胳膊,手提一把鬼头大刀,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沈元景。 旁边略微靠前站立着一个身材削瘦的老者,不高不矮,身穿黑衫,腰系黄带,挂着一把刀。脸色倒也和煦,只是狭长的眼睛里射出精光,让人不敢对视。 后面跟着十来个黑衣喽啰,尽皆举刀对着沈元景。楼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个架势,纷纷下楼躲避。 “魔教?哪一位?”沈元景孤身一人应对日月教众人,也怡然不惧,反问来人姓名,颇有些“来将通名,某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的气概。 “小子,你找死!”日月神教的人听不得别人说起“魔教”二字,铁塔大汉就要上前厮杀,那削瘦老者却把手一抬,示意手下稍安勿躁,说道:“老夫圣教长老鲍大楚,小兄弟便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玉面剑客’沈元景了吧?” 沈元景也不搭话,只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双脚一踮,从楼上飘然而下,落到地面,又抬头看了日月教众人一眼,径直走了。 楼里众人呆了一下,才一窝蜂的涌到栏杆边,看见沈元景顺着江岸往下游走去。 鲍大楚冷哼一声,对铁塔大汉吩咐道“这人轻功很高,我先追上去,薛香主你带人稍后赶来。”说着他手一撑栏杆,跳了下去。 薛香主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甚是了得,寻常刀剑也砍他不入,可这轻功就差得太远,只能带着手下从楼梯“噔噔噔”而下。 沈元景看似不紧不慢,可鲍大楚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几次爆发,却无法拉近距离。 约莫二十里地后,周围不见人烟,沈元景便停了下来,转身等着来人。 鲍大楚追了上来,停在五丈之外,抽刀戒备,却没有立刻动手,显然是被沈元景的轻功震慑,有些忌惮。 一刻钟后,薛香主带着人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就要上前厮杀。鲍大楚伸手一拦,开口问道:“小兄弟这是何意?一言不发便走,走了二十里地,却又在此停下。” 然后他看了一眼周围,接着说道:“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也没有,莫非小兄弟有话要说?不会是要加入圣教,又怕人知道吧?” “滕王阁新修不久,见血不详。此地虽然荒芜,以各位的血浇灌,再送些肉食入鱼虾口中,来年必定草长莺飞,物类丰盛。如此各位也算死得其所,不枉来人间一场。” 鲍大楚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薛香主缓过劲来,怒喝一声:“找死!”然后带着手下扑了过去。 两个喽啰当先,举刀就砍。沈元景右手拔剑,往前一刺一抹,这两个魔教喽啰就捂着喉咙倒下。 跟过来的其他喽啰攻势一窒,慢了半拍。沈元景已经出手,自然不会迟疑,抢了一步过去,剑光连闪。这八九个人别说衣角,手上的刀连他的剑都没挨到一下,就此毙命。 耳边突然传来风声,薛香主的鬼头大刀横扫而来。沈元景脚下一点,横移三寸,让过这一击,然后回手一刺,直奔对手胸口。 薛香主狞笑一声,自认横练功夫了得,也不闪避,回手又是一刀,要以伤换命。胸口凉意一闪而过,他似无感觉,唰唰两刀。沈元景回退两步让过,停手不动。 薛香主大喜,以为刚才伤到对方了,复又抬手,准备补上一刀。刀举到一半,心口一痛,浑身力气突然被抽空,他低头一看,血止不住的从胸口涌出。 “当啷”一声,鬼头刀落下,薛香主扑倒在地。 鲍大楚眼睛一缩,神色凛然,持刀慢慢上前。他自忖要解决薛香主等十人,也不会比沈元景稍快。即使有薛香主轻敌之故,但沈元景已然是一个级数的敌人。 两人距离拉近,鲍大楚一刀横扫,气势汹汹。沈元景举剑直刺,后发却先至。一接上招,鲍大楚大骇,对方好像知道自己的每一步动作,一剑破招,二剑逼得他不得不自救。三招五招,鲍大楚已然招架不住,心生恐惧,只落下个“逃”字。 沈元景一剑快过一剑,鲍大楚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右舍弃左手,手肘急抬护住咽喉,同时左足退后一步,右手单刀顺势劈了下来。 这一守一攻,只在一刹那间完成,守得严密,攻得凌厉,是极为高明的手法,只为求得一线空间,或是求饶,或是逃走。 可沈元景的剑更快,一触即收,等鲍大楚左手抬起,拉开距离,想要说话之时,却感觉喉咙漏风,“嘶嘶”两声,吐不出一个字来。 …… 三日之后,一个消息从南昌迅速传遍江湖,“玉面剑客”沈元景于赣江边,以一己之力,格杀日月神教长老鲍大楚及香主薛某以下十二人。 天下震动,传闻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亲自下令,在长江沿线布下关卡,阻断沈元景的归程。岳不群求到嵩山,请左冷禅发五岳令相救,左冷禅以不得轻启战端为由拒绝。 月末,嵩山派的孙长老,在黄河边遭遇日月教秦伟邦、王诚、桑三娘三个,把他双手双足斩断,两眼也给挖出,抛尸路边。 泰山派、衡山派等正道人士,也多有损伤。 滕王阁之行后,沈元景便顺赣江而下,直达庐山,又在鄱阳湖待了两天。然后东进,去见黄山落叶、西湖晚照,最后于松江府观海而返。 黑云沉沉,北风萧萧,鹅毛大雪一片一片飘落,沈元景赶回华山派时,正好遇到今冬的第一场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开端 转眼又一年冬天,黎明时分,岳不群和令狐冲端坐于朝阳峰顶石块之上,专注演练紫霞神功。沈元景立在一旁,翘首东顾,以待日出盛景。 是时夜幕悄隐,东方渐亮,晨曦初露,云气奔腾。俄而红日喷涌,火光漫天,霞光瑰丽,照耀大千。 岳不群和令狐冲面显紫色,功力升腾,胸口一起一伏,嘴巴微张,呼气短而进气长,持续了盏茶功夫。 不多时,天已尽亮,云雾散尽,松涛阵阵,白雪皑皑,鸟鸣声起。 三人下得山来,刚用过早饭,便有衡山派米为义拜见,递上请柬。 岳不群展开请柬,扫了一遍,惊得站了起来,却是半年之后,衡山派长老刘正风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事情太过突然,岳不群又仔细看过请柬,递给一边的令狐冲,然后问米为义道:“刘贤弟这是何意,怎地突然就要退出江湖了?”请柬之中尽是些客套话,并没有叙述缘由。 “我亦不知。”米为义面带苦笑,回答道:“师父只说行走江湖年岁久了,人有些倦乏,是以想要急流勇退,安享晚年,派我先来通知岳师伯。” “魔教正是猖狂之时,五岳剑派又是多事之秋,刘贤弟此时急流勇退,倒也落个轻松。”岳不群这话略有贬损之意,见米为义唯唯诺诺不敢搭话,又道:“你且回去告诉刘三爷,岳某一定到场恭贺!” 米为义离去之后,岳不群和沈元景、令狐冲商量一阵,便决定兵分三路。这些日子魔教中人虽然消停一些,但沈元景目标太大,单独一路最先下山。 开春后令狐冲带着梁发、施戴子以及陶钧、英白罗几个年轻弟子和岳灵珊等几个女弟子为第二路。 岳不群夫妇则和劳德诺、高根明、陆大有带着剩下的弟子一起,最后出发。山上只留下管事仆众,一门上下尽数下山,也省得被人钻了空子。 未及过年,沈元景便大张旗鼓的下山,前往嵩山地界盘旋数日,拔掉魔教几个探子后,突然消失。 …… 夕阳西下,金鳞荡漾,京杭大运河上一条官船缓缓前行,从中飘出阵阵琴声,悠扬婉转,令人沉醉。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维新琴技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拙言谬赞!”沈元景淡然一笑,左手轻轻拂过古琴,起身走到窗边,悠然望着河面。 这官船主人亦是姓沈,单名一个静字,乃是赴福建上任的新科进士,累世大族,居于浙江,家资丰厚,是以包了条船,顺大运河而下。 他走过来,和沈元景并肩而立,指着河边的一条小船,咏诵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维新这首临江仙意境高远,可是太过消极,此次放着二甲第六不要,转身归隐,可知多少老前辈扼腕长叹?” “庙堂之高非我所愿,江湖之乐足矣!” 一行人在杭州逗留几天,然后继续往南,抵达福州城。 沈元景稍微打听了一下,却说福威镖局发了瘟疫,已经死了不少人,今日黎明,总镖头林震南夫妇携着儿子林平之,以及各位镖师,外出躲避去了。 “还不算晚。”沈元景心里想着,径直找到同年沈静,求他帮忙派兵守住林府。这福州知府乃是沈静伯父门下,些许小事,自无不允。 尔后沈元景带着一名善于侦查的捕快,沿着林震南出逃的道路一路追踪。这林震南果然狡猾,让镖师往北,而他一家三口反其道而行之,朝南门而去。 不多时,两人过了闽江后,到了南屿,一片松林之间,看到一个小饭铺,有袅袅青烟升起,远远望去,有三匹马在店前。 沈元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捕快,打发他先行离去,然后驱动马匹,慢慢走了过去。 “他先人板板的,这龟儿子啷个长的跟个大姑娘一样,是唱花旦的嗦。”老远就听见屋里传出川西方言,沈元景系好马,进入屋内。 这屋子里面有九个人,四个人头上都缠了白布,穿着青布长袍,坐在一张桌子边,边吃边喝。旁边的地下,横躺着两个,毫无生气,显然已经死去。另一边窝着三个粗布打扮,是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的头正朝向门口,生得齿白唇红,模样甚是俊美,也难怪会被青城派这四人一口一个“兔儿爷”。 沈元景一出现在门口,四个青袍汉子立刻警觉,握剑站了起来。最年轻的那个看了沈元景一眼,嘴里叫到:“格老子的,这福建硬是要得嘛,一个个男的,都长得跟大姑娘一样哦。” 其实沈元景的相貌和林平之大有不同,后者清秀,前者俊逸,但这矮个子乃是余沧海之子余人彦,容貌随爹,甚不讨喜,是以对长相好的男子都有偏见。 旁边的一个汉子跟着笑了几声。这人叫做贾人达,武艺平庸,人品猥琐,余沧海素不喜他,同门师兄弟也瞧他不起,平日巴结余人彦最是勤快。 其他两位却面色凝重,笑不出来。其中一位小头小脑,唤做方人智,平素喜欢手摇折扇,装腔作势,此刻却额头见汗,不敢言语。 另一位则是于人豪,在门派里面冷言冷面,极具威严,现在也身躯微颤,略弯下腰,拱手作礼:“阁下可是华山派‘玉面剑客’沈元景,在下青城松风观于人豪。” 这“沈元景”三个字一出来,余人彦也打了个颤,临出江湖前,其父余沧海点评天下英雄,言正道除却老一辈人物之外,最不可得罪嵩山派和华山派的弟子。 嵩山门派高大,交游广阔,弟子武艺高强,又善于抱团。而华山派则是有沈元景和令狐冲两个护短的二代弟子。 余人彦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张夫人、仇松年这些个江湖有名的散人都被沈元景杀了,这才重视起来。去年又传出沈元景杀了魔教十大长老里面的鲍大楚,连余沧海都说不出话来,他就更差得远了。 令狐冲倒罢了,沈元景可是个煞星,传言他心狠手辣,行走江湖从不留活口。“冷剑客”的名号,是面冷,更是心冷。 余人彦得罪了他,心里惴惴不安,看于人豪报出了名号,而贾人达呐呐不敢说话,便鼓起勇气,准备吐露身份。 “哦,青城四秀?好大威风!”沈元景的语气更冷过于人豪,余人彦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沈元景抬步慢慢的走到林震南夫妇和林平之面前,伸出剑鞘一戳,解开了三人的穴道,然后往外走去。 余人彦手里握了握剑柄,用余光瞟了眼两边的于人豪和方人智,这两人都肃立不敢动,便暗自吞了口唾沫,松开了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收徒 等沈元景等四人走远以后,方人智才一屁股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掏出一柄折扇,扇得呼呼作响:“格老子的,啷个遇到列个煞星咯。” 余人彦张了张口,脸上有些不服气,但没有说话。贾人达却察觉到了,抢着说道:“我们四个一起上,未必就输给他。” “你娃儿懂个啥子?别个的江湖名头是杀出来的,我们四个一起上,奏算能赢,最少也得丢下两条命,是丢你的命还是我的?”方人智训斥了贾人达一通,面上还说的好听,心里却在想:“连师父都不一定打得赢的魔教长老,被别个一剑杀咯,我们四个上去都是送菜。” 余人彦看功夫最高的于人豪也不反驳,就知道方人智说的没错,甚至可能更加夸张,当下不在纠结,说道:“也算我们倒霉,回去之后我会跟父亲解释,看他老人家怎么定夺。” 其他三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 沈元景四人出得门来,翻身上马,林震南夫妇也不敢说话,带着林平之,跟了上去,返回了福州城。 “沈大侠,接着如何安排?”到了城里,林震南心里忐忑,便问道。沈元景只说了三个字:“回镖局!” 林震南和夫人对视一样,欲言又止。青城派要灭福威镖局满门,几日之内,从镖师、趟子手,到仆人、厨师,给杀了个干净,杀得林家三人俱都胆寒。 林夫人本是洛阳金刀门主王元霸的女儿,自幼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动不动便拔刀伤人,金刀门势大,别人也看她父亲面子,让她三分。 这次在青城派手里吃了个大亏,第一时间就想着返回娘家,邀人找回场子。可外逃也被捉住,幸得沈元景相救。 回福州城已是战战兢兢,但再次上路去洛阳,却又不敢。至于请动沈元景护送,却也知无望。这华山派比洛阳金刀门威势更大,沈元景又是江湖有名的侠客,哪里是他们夫妇请得动的。 不多时,四人来到林府,门口已有兵丁镇守。林震南一愣,却见沈元景走了过去,兵丁连忙让开。 等进到府里,已有几个粗使丫头在此收拾,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过来行了一礼:“见过沈先生,学生林潮,乃是沈大人新招的宾客,奉命在此等候。” 林震南认得这人,乃是闽县知县的师爷。闽县乃是福州府治,知县非同一般,哪怕是是师爷,他平素见了都得小心应付,现在却对一个江湖侠客如此恭敬。 林潮心里却更加诧异,面上倒是不敢露声色,毕竟他才投靠的那位新老爷,也不过三甲赐进士出身,眼前这位还是二甲。他心想:“我考了二十多年,连个举人也难企及。这沈先生好好的进士不要,却跑来和这些商户镖头厮混。” 交接完毕,他便告退,留下了仆人和兵勇,以免有不开眼的人再来打扰。 林平之一路沉默寡言,进得正堂,却突然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冲着沈元景不住磕头,说道:“求大侠收我为徒!” 他遭逢大难之后,便深知武功高强的好处,可寄予厚望的家传功夫“辟邪剑法”,连父亲使出来都不堪一击,心里绝望。待亲眼得见沈元景不出一招,就震慑得眼高于顶的青城派众人不敢动弹,心里极为崇拜,认定这是绝世高手,是以不顾一切想要拜师。 林震南和林夫人都吃了一惊,未料到儿子有此一着。沈元景心里一动:“这林平之本该是我师父的徒弟,现今怎么拜起我为师了?不过也罢,看书时便觉这孩子心性纯善,却遭遇凄惨。再说收他做个徒弟,便是灵珊师妹的师侄儿了,也算为大师兄‘除掉’一个劲敌。” 林震南偷眼看去,沈元景面无表情,心里“咯噔”一声,怕他责怪,立刻训斥道:“平儿,怎的如此无礼?” “无妨!你且站起来,我有几个问题问你。”沈元景突然出声,林平之依言站起,额头已然磕出血来。 只听沈元景说道:“我年二十五,不过大你几岁,你可想清楚了。再者,你父母还在此处,可先问过他们。金刀无敌王老爷子的功夫,也是不错的。” 林震南闻言大喜,立刻说道:“沈大侠愿意收小儿做徒弟,是天大的造化,怎会不愿?”林夫人也在一旁直点头,虽然沈元景言外之意有些不太瞧得上自己父亲的武功,她也没法发作。 林平之再次跪倒在地,说道:“谢师父收录门墙,弟子定当遵从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违背师命。” “嗯,我便收下你。华山派门下没有那么多规矩,等你日后正式拜师,再给你讲,先起来吧。” 林家三口担惊受怕了几天,这会终于心安,吃过饭后,休息到下午。晚上沈静设宴,沈元景亦带着林振南前往。 第二天一早,沈元景站在院子里面,看着林平之舞剑。他本是要直接教林平之华山派剑法的,可林平之说什么也要演练自家的辟邪剑法,让师父点评。 林震南也不反对,昨天青城派就使出了辟邪剑法,把他打击得不轻,方才察觉自家的剑法恐怕是个大路货罢了。 流星飞堕、花开见佛、江上弄笛、紫气东来……林平之打起全部精神,把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全都使了一遍。一套下来,大汗淋漓,然后热切的望着沈元景,问道:“师父,这剑法如何?” “稀松平常!” “啊?”林平之有些沮丧,林震南脸色也不好看。 沈元景也不解释,抽出剑使了一通辟邪剑法,七十二路,一招不差,甚至比林平之还要熟练,惊得林平之问道:“师父,你以前也学过辟邪剑法?” “看你练了一遍就会了,也没什么难度。” 林震南父子目瞪口呆,不敢再问。 接着沈元景便开始教林平之华山派武功。林平之天资一般,人倒是勤奋,一个招数能反复练习一整天。教授全真大道歌的时候比较麻烦,林平之没有道家基础,需要沈元景解释的太多。 沈元景有些不耐从最简单的讲起,先让林平之背诵全套心法,然后丢了几本道经,再让他找些道士回来教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章 得书 在福威镖局住了十来天,沈元景估摸着时间,便要离开,前往衡山城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仪式。 他本不愿带着林平之出行,但架不住对方央求,林震南也在一旁恳求,便答应下来。 晚上林夫人帮着林平之准备路上的东西,一件件衣饰玩物,只觉这样也该带,那件丢不下,竟打了老大两个包裹。 林震南笑道:“夫人,这可不是搬家,带这许多东西干什么?只要几件换洗的衣服,再多带些黄金银两便可。” “唉,平儿第一次出远门,我着实放心不下。”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师父比他大不了几岁,已是天下闻名。”林震南劝说道:“不经历些曲折,如何继承林家偌大的家业?” “偌大家业,偌大家业。”林夫人又是一叹:“这沈大侠走后,青城派如果再来,我们拿什么抵挡?还不如跟着平儿一起走算了。” “这怎么行?那林家基业是彻底要不成啦。新上任的沈大人已经答应派官差守护,这青城派再嚣张,也决计不敢和官府作对的。”林震南说道,又有些担心:“不过夫人说得对,你跟着平儿一起走,我留下来。” “不行!”林夫人斩钉截铁说道:“要走就一起走,你若留下,我是不会走的。” “夫人!”林震南抱住林夫人,温存了一会,然后说道:“既然这样,那便把平儿唤来,把祖传之物的消息告诉他吧,万一有个不测,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干脆让平儿带走算了,他这一去华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东西若是能增添一两分助力,也好过放在那里发霉。” “可是远图公留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林震南有些犹豫。林夫人说道:“差点都要家破人亡了,还能有什么更大的祸患不成?” 林震南想了一想,便应承下来,可这怎么取出这件祖传物事,两人又犯了难。这个时间段,他俩可不敢单独出门。 “要不,请沈大侠帮忙?”林夫人提议道,林震南想都不想,断然拒绝:“这是我林家祖传之物,怎可经外人之手?万一有个不测,让我如何面对远图公!” 林夫人白了林振南一眼,说道:“你还怕沈大侠起了什么坏心思不成?他华山派名门高派,什么没有,还能惦记你家这点零零碎碎! 就算是神功秘籍又能怎样,沈大侠何等高傲,我父亲的武功也瞧之不上,就算你林家有什么真正的辟邪剑法放他眼前,怕也懒得看一眼。再说,真要是神功秘籍,没个人教,平儿能学到几层本事,将来还不是要受欺负。” 林震南犹豫再三,找来林平之商议,见他也同意,便求得沈元景,去了林家在向阳巷老宅的地窖中,取出了东西。 沈元景问明方向,一时三刻便已返回。林震南接过一看,是一个包裹,原封不动,嘴里不说,心里暗暗佩服沈元景高义。他怕沈元景有想法,又和林夫人再三恳求,留下对方,这才打开了包裹。 这包裹绑得甚是结实,里面是一件袈裟,展开一看,“辟邪剑谱”四个大字写在前面。 林震南顿时激动,心想:“莫非这就才是真正的秘籍。”当下凝神静气,往下看去,才读到前八个字,顿时眼睛一黑,险些晕倒,原来这八个字是“武林称雄,挥刀自宫”。 他心里大骇,立时就想丢开袈裟,忍不住再看一眼,这字密密麻麻,好似一个个蝌蚪游走,钻入脑海,人就不自觉往后面看去,跟着口诀,运起功来。 林夫人和林平之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震南,看他神色凝重的展开袈裟,后又表情惊骇,仿佛见鬼一般,接着嘴里念念有词,脸色也由黑转白,由白转红,煞是恐怖。 “爹!爹!”林平之叫了两声,见林震南全然不觉,便走过去,伸出手要拉他的胳膊。 林震南已然入迷,全凭自然反应,以指作剑,使出辟邪剑法第二十六招“流星飞堕”。 林平之平素在家和林震南经常拆招,破解之法便是辟邪剑法第四十六招“花开见佛”。此刻他不假思索,左肩一沉,就要一个转身,绕到了父亲背后面。谁知林震南这招太快,眨眼之间已到了喉咙,避之不及。 “啊!”林夫人一声尖叫,来不及救,眼看林平之要伤在这一戳之下,一个茶杯盖飞了过来,正中林震南手腕,这一招便偏了过去。 杯盖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林平之后退一步,眼睛里面全是惧色,再看林震南,却毫无知觉,还沉迷于袈裟之内。他连忙朝沈元景跪倒,大呼:“师父救命!” 沈元景飘了过去,挥手夺过袈裟,林震南立刻站起,跟疯了似的,一招“钟馗抉目”,指尖直刺对方双目。沈元景左手一格一撇,封住这招,随即按住林震南的肩膀,压回座椅。 一股冰凉气息在心口一转,然后冲入脑袋,林振南血红的眼睛顿时清明。随即,沈元景右手一抖,把袈裟折成一块,丢到桌子上,又飘回椅子,端起茶杯。 这番兔起鹘落,林平之看得目瞪口呆,林夫人又惊又喜,连忙扑到林震南旁边,仔细打量。 林震南捂住胸口歇了一阵,这才苦笑,站起来朝沈元景深鞠一躬,说道:“多谢沈大侠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瞥了一眼桌上的袈裟,心有余悸。 “爹,你看得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跟着了魔一样。”林平之有些好奇,走过去就要展开袈裟。 “不可!”林震南推开儿子,一掌按住袈裟,脸色阴晴不定,心想:“这玩意比入魔还可怕,饶是自己被第一句镇住,还是忍不住往下看去。越看就越入迷,难以自拔。若不是沈大侠相助,我怕要忍不住给自己一刀。” 想到这里,他下身一冷,转身看了眼不到四十岁的林夫人,又心里一热。再看面带好奇的儿子,心里一寒,下定决心,抓起袈裟,走到沈元景面前,说道: “这辟邪剑谱太过凶险,林某定力不够,不敢留在身边,请沈大侠代为,不,就送与沈大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章 说剑 “辟邪剑谱?”林平之惊叫出声,目不转睛盯着袈裟。 沈元景也不推迟,接过来展开,一目十行,便已记住,然后一叠,塞到胸口,对林震南说:“倒是有趣!” “如此要求,也太过,唉!”一想到剑谱开头的八个大字,林震南心里就堵得慌,再一想祖父林远图威震江湖,而父亲林仲雄却武功平平…… “啪”,林震南给了自己耳光,心里默念“后人不肖,大逆不道”。这一声脆响,吓了林夫人和林平之一跳,看了过去。 林震南迎着夫人和儿子担忧的眼神,挤出一点笑容,说道:“这剑谱太过邪门,总让人忍不住回想,我这是让自己清醒一下。过得几天,记下来的一点东西全忘记,也就无事了。” 沈元景也不点破,到了声告辞便离开了。林平之的目光始终盯着沈元景,待他走后,立刻追问。 林震南见到儿子这幅模样,不由得庆幸刚才果决,他三下两下打发林平之回去,然后关起门来同林夫人商议。 这辟邪剑法的修炼条件太过骇然,林夫人想到要是丈夫和儿子都练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下搂住林震南。 一夜无话。 …… 辟邪心法诡异莫名,剑招平平无奇,可若是配上辅助心法,立刻威力倍增,几为江湖顶尖。 稍有武学基础的人看到口诀,便会情不自禁照着练习。可一旦运功,邪火由下窜出,燥乱不定。若置之不理,强行练功,轻者损伤根基,重则立刻身亡。 是以拿到完整剑谱的人,要么禁不住诱惑,主动沉迷,要么定性不够,难以自拔,皆挥刀自宫。然后真气自生,汇入丹田,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沈元景以明玉功为基,再辅修辟邪心法,竟然一举成功。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其性质偏冷,真气不仅寒意十足,还令人神清目明。 第二日,林家三人在院中看着沈元景演练辟邪剑法,又大有不同,剑招似和他俩的一样,可身如鬼魅,飘忽来去,如同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林平之看得两眼发光,林夫人则惊讶万分,问道:“沈大侠,你,难道……”话说一半,便脸色变红,接不下去了。 “自然不是,这辟邪剑法虽然厉害,可走错了路,潜力已尽,算不得江湖最顶尖的武学,我又怎会如此不智。” 林震南听得此言,擦了擦额头的汗,念叨“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不用担心对方走入极端,还可能带挈儿子一起。 林平之见这三人打哑谜,有些急躁,不住的追问,无奈之下,林震南只得把事情和盘托出。 得知辟邪剑法的邪门之处,林平之备受打击,表现比林震南更加不堪,也不敢惦记沈元景手里的剑谱,慌乱间问道:“这么说来,曾祖父练的是真剑谱,而祖父、父亲都只学了剑招?” “咳咳”,林震南连咳两声,林平之顿时会过意来,满脸躁红,说不出话来。还是林夫人心疼儿子,连忙带开话题:“这剑法如此邪门,却不知道沈大侠是如何炼成,可有诀窍?” 林平之顿时醒悟,满脸热切看着沈元景。沈元景顿时有些不悦,这种刺探他人功法的问题,在江湖上是大忌。 这对母子都不会说话,林震南可是老油条,林夫人的话一出口,便暗道一声“糟糕”。昨夜沈元景救他命时,用的是一道冷气,他都未曾跟夫人说过。现在看来,显然是对方有寒性内功,能够压制辟邪心法的邪火。 他急忙拉了一下夫人,然后深深一礼,说道:“拙荆鲁莽耿直,时常有胡言乱语,不妥之处,还请沈大侠海涵!” “无妨,告诉你们也无不可,乃是我家传内功,能克制辟邪燥意。” 林平之听得不是华山派内功,顿时有些失望,默默无言。沈元景倒也不好学原著岳不群一般,说话遮遮掩掩,弄得师徒离心离德,便说道: “我自认天资极佳,练此功夫十数年,也不过小成。如你这全真大道歌用了十天才背熟练的,怕是到死也难入门。与其好高骛远,不如随我练华山派功夫,二三十年,纵使不如这辟邪剑法,也差不太多。” 林平之没见过多少高手,是以还有些迷糊,问道:“然则是何境界,比之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如何?练到于人豪那样,又得几年?” “哼!我华山派功夫自然远胜过青城。”沈元景有些傲然:“至于青城四秀之辈,五年之后你若不能超过,便不要说是我弟子。” “还要五年啊?”林平之也有些失望,恨不得立刻学会绝技,把于人豪、方人智之辈打得满地找牙。 林震南一巴掌打在林平之肩膀上,说道:“那于人豪从小拜入青城大派,功夫怕是练了有十六七年,已和我相差仿佛。你五年便可赶超,这天下多少人要惊掉下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其实沈元景说的是超过五年之后的于人豪,可见林平之恍然大悟,便不再叙述。 …… 用过早饭,沈元景便带着林平之出发衡山,一路走,一路教授他剑法和内功。 林平之学得刻苦,闲暇之余,便问沈元景:“师父曾经言道辟邪剑法走了歪路,算不得江湖顶尖,那天下哪些剑法称得上顶尖。” “这天下剑法繁多,称得上顶尖的也就两门。一是武当太极剑法,我虽未曾看过,但张三丰真人功参造化,震古烁今,太极剑法作为武当镇派神功,必是意境高远,玄妙无方。 其二便是独孤九剑。乃是宋朝一位盖世豪侠独孤求败前辈留下来的,人所罕知。如今这世上只有三人懂得,一位是华山派的前辈,另两位便是你大师伯令狐冲,和你师父我了。” 林平之顿时眼睛放光,可沈元景却说:“你就不要想了,这门剑法不可轻传。” “是要我派嫡系,或者掌门一脉?”林平之有些失望,有些不解。 “这倒不是。这门剑法和我家传内功一样,需要极高的资质,你……”沈元景摇了摇头。 “哦。”林平之已然习惯沈元景的打击,在他心中,师父是天下最为聪明的人,所练的武功要求很高也数正常。 出发前他征得父亲同意,拿家传的一百零八式翻天掌请教,沈元景一练便会,威力远远超出林震南,甚至还说这掌法是配合辟邪剑法来的,太过繁复,精炼为三十六掌,威力增添数倍。 “那还有什么有名的剑法,师父也给我讲一讲罢。”林平之虽然天资不高,但肯下苦工,而且心情纯良,待师至孝,沈元景也就对他和蔼一些,讲了些五岳剑派剑法的,最后说道: “有一门飞絮剑法,是我母亲偶然得到,我融入独孤九剑要旨,以及其他一些高深剑理,虽差了独孤九剑和武当太极剑一筹,但自问不输当世任何剑法。” 林平之听了心里“砰砰”急跳,果然听到沈元景说:“这么剑法和林家辟邪剑威力相仿,但未偏离正道,若你基础牢固,便传了你吧。” “谢师傅大恩!”林平之听了,当即翻身下马,“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 …… 沈元景走后几天,福威镖局四散的镖师得到消息,陆陆续续返回,林府又重新热闹起来。看着林府旁边经常巡逻的衙役,方人智拍了拍脑袋,说道: “格老子的,给官府的钱是白花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章 坐斗 不一日到了衡山,刚一进城,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林平之连忙买了两个洪油斗笠,一齐戴在头上。 眼见天边黑沉沉地,殊无停雨之象,两人转过一条街,看见一间茶馆,便进去找了个桌子,要了壶茶,还添上些南瓜子、蚕豆之类。 这茶馆里面有很多江湖汉子,俱都是为刘正风金盆洗手的事情而来,此时正说些江湖故事。 一名中年男子,正滔滔不绝:“拉胡琴的老先生走到那闲汉旁边,盯着他说:‘你胡说八道!’闲汉正待发作,老先生手里一扬,多了柄细细的长剑,然后青光一闪,叮叮叮这么几下,你们猜怎么着?” “王二叔,你别买关子了,快点说!”这王二叔却不紧不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又说道: “那闲汉桌子上有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轰”的一声,茶馆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识货的江湖客惊呼:“一剑落七雁?听说刘三爷也不过能够一剑刺落五头大雁。” 林平之心生神往,看了看沈元景,心里想到:“师父曾经说过这招,最高境界是一剑落九雁。这位莫大先生乃是衡山派掌门,和师祖地位相当,他能一剑切掉七个茶杯,真是惊世骇俗了。看师父当时的言辞,怕切掉五个也不在话下,这等功夫就和衡山派长老相当,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王二叔,这故事你都讲了好几天了,还有什么厉害人物和新鲜事没?小二,再给二叔加壶洞庭春,算我的。”一个半开衣襟的粗俗汉子嚷道。 “要说这厉害人物和新鲜事还真有。”王二叔道了个谢,然后娓娓道来:“昨日回雁楼大堂里面,不知怎么的,青城四秀和华山派弟子起了冲突,青城派的洪人雄动手打了华山派的八弟子还是九弟子,叫英什么白的,讥笑华山派家大业大的,还眼馋别人家的功夫。” 涉及到之家门派,林平之顿时竖起耳朵,听到此处,心里一震,心想这青城派真该死,竟然侮辱我华山派。 刚那粗俗汉子嚷到:“那青城派虽然势大,可也差了五岳剑派一筹,怕不是撞到铁板了吧?却不知出手教训他的是华山派哪个?冷剑客还是酒剑客?” “自然是酒剑客,冷剑客出手,事情就闹大了。”那王二叔接着说:“那酒剑客就是华山派大师兄令狐冲,正好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师弟受了欺负,哪里忍得下去,说了声‘狗熊野猪,青城四兽’,也敢在此放肆? 侯人英、洪人雄听了,自然是怒极,从左右抢攻过去,酒剑客却不紧不慢的端起一碗酒,然后“啪啪”两声,青城派两位大英雄倒着飞回去了,趴在大街上,袍上臀部之处,清清楚楚的各印着一个泥水的脚印。 而那酒剑客看也不看,只顾着骨嘟骨嘟的喝干了碗里的酒,讲了句:‘既然是青城四兽,自然要一齐作伴。’抢步过去,把于人豪和罗人杰也踹了出去。然后哈哈大笑,说道:‘这青城派功夫当真了得,尤其是这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更是冠绝天下’。” “好!”众人一阵喝彩,王二叔得意洋洋的站起来拱了一圈手,然后又坐了回去,说道:“众位莫急着喝彩,还有下文了。”这一说,大家兴致更高一截,都安静下来,等着他继续道来。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老的乃是泰山派天松道人,把令狐冲好生训斥了一番,说他恃强凌弱,败坏五岳剑派的名声。说完天松道人去了楼上,令狐冲挨了训斥,自然不会再触霉头,就带着华山派众人在楼下大堂喝酒。 过不多时,楼上打斗声起,华山派上去一位弟子探看了一下,这两位泰山派的道长,都已经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啦!” “啊!”茶馆里里面的众人被这个转折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叔端起洞庭春润了喉咙,接着说:“原来,这楼上坐着大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挟持了恒山派的一个小师太,就在楼上喝酒,给泰山派的道长认出来了,年轻的那个过去打抱不平,叫田伯光一刀杀了。 天松道长也抢过去出剑,疾攻了二三十剑,那淫贼却一直坐着,都没站起身来,挡了二三十招后,就听到天松道长‘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按住了胸口,鲜血从指缝咕咚咕咚往外直冒,倒在了楼板上。” 粗俗汉子心里骇然,惊道:“这淫贼如此厉害?天松道长是和刘三爷齐名的武林名宿,就这么被杀了?”其他茶客也默然不语,林平之倒不太清楚泰山派天松道长的名头,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令狐冲上了楼,坐到了田伯光那一桌,两人说了几句,连干几碗酒,便称兄道起弟来……” 一个年轻茶客听到这里,有些气愤,打断道:“这令狐冲也忒是非不分了,他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天松道长不过说了他几句,就记恨上了,人都死了不思报仇,还有兴致跟凶手喝酒?” 听到有人侮辱自己大师伯,林平之正要发作,就听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冷笑道:“你懂什么?他要是就这么上前动手,那恒山派的小师太怎么办?” 王二叔也瞪了年轻茶客一眼,然后接着说:“那令狐冲忌惮田伯光伤害恒山派的小师太,喝了两坛子酒后,就嚷嚷着什么‘尼姑砒霜金线蛇,有胆无胆莫碰他’,要赶那位小师太走,可田伯光毕竟不傻,不肯应允。后来令狐冲使出激将法,和田伯光来了个坐斗!” “什么叫坐斗?”一个茶客奇道。 “这坐斗就是坐着打。这令狐冲也是了得,怕田伯光不肯,便先让小二找来一条粗麻绳,绑住了自己的双脚,里三圈外三圈的,然后说:‘师弟,你们下楼等着去罢。’打发了华山派其他人下楼。 接着,他又拍开一坛子酒,倒了一半在麻绳上,剩下半坛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茶馆里顿时一静,那刚才气愤令狐冲的年轻茶客,也不禁喃喃说道:“豪气!” 王二叔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这田伯光受此一激,叫了声‘好汉子’,便答应下来。那令狐冲又说‘一见尼姑,逢赌必输’,还是要赶小师太走。这次田伯光也应允了。 然后两人你刀我剑,乒乒乓乓的,快得看不分明。也不过十招的功夫,田伯光‘啊’的一声,弹起来跳窗而逃,头也不敢回。 那令狐冲也不看他,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酒,又喝了几大碗,这才叫人过来松绑。华山弟子割了好一会,那麻绳才被割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章 齐聚 这王二叔口齿一般,但一番故事也叙述得荡气回肠,茶馆里江湖人等议论纷纷。 林平之心情澎湃,心想:“原来大师伯这么厉害,我若有他的本事,也不必怕什么‘青城四兽’了。”想着又偷看了沈元景一眼,寻思:“师父在江湖中的名声好像也不差,就不知道和大师伯哪个更厉害。” 王二叔说到了最后:“这华山派真是人才济济,前有一个冷剑客,后一个酒剑客,都是新晋的一流高手,君子剑岳大掌门善于调教弟子的名头,怕要传遍江湖了。” 那年轻茶客心生向往,说道:“我要是能够拜在岳掌门门下就好了。”旁边立刻有人嗤笑一声:“还岳掌门,就算能够拜在酒剑客或冷剑客门下,都十分了不得了!” 粗俗汉子却突发奇想:“诸位,你们说是那冷剑客厉害,还是酒剑客厉害?” 这个说酒剑客,那个说冷剑客,众人七嘴八舌的。 说沈元景厉害的,便历数他近些年做下的大事,一个个死在他剑下的贼寇;说令狐冲厉害的便自反驳:“这些贼人再厉害,还能比得过田伯光?泰山派天松道人都折在这淫贼手里,却挨不过令狐冲几招。” 花白胡子老头冷笑一声,说道:“那田伯光还能比得过魔教十大长老不成,沈元景都杀了一个。” 茶馆里顿时安静很多,只有年轻一些的茶客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那王二叔低沉的吼了一声:“不要命啦?说这个干嘛!” 然后众人老的带着年轻的,一哄而散。花白胡子老头也自知多言,不敢多待。 等茶馆里面的人都走了以后,沈元景又喝了会茶,才带着林平之冒雨来到一户大宅的偏门,同守门人说了几句,便被迎到了府邸里面。 不多时,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富商过来叙话。 …… 这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除了嵩山派以外,华山派、泰山派和恒山派都已到达。 恒山派定逸师太正向岳不群致谢,她门派弟子仪琳小师太走丢,被田伯光挟持到了回雁楼,多亏令狐冲搭救,才得保清白。 一旁的天门道人却神色郁郁,华山派倒是大涨威风,泰山派门下却死了一个长老和弟子。不过看到耷拉着头的令狐冲,他还是向岳不群求情道:“岳师弟,令狐少侠立下大功,一些言语也是权宜之计,何必责罚。” 定逸师太身后,一个清清丽丽的小尼姑闻言也看向岳不群,两只纤纤小手搅在一起,有些紧张。 原来这位仪琳小师父天真烂漫,心思纯净无暇,从自己在城门口被田伯光捉住带到回雁楼,到楼上比斗以及每人的言语,都事无巨细的讲述了出来。除了田伯光的一些污言秽语之外,连令狐冲说的什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也不避讳。 岳不群气他胡说八道,加之饮酒无度,便当着众位前辈的面,罚他回山之后思过半年。 此时天门道人求情,旁边的定逸师太看着仪琳担忧的模样,怕她心生内疚,便也开口劝道:“岳师兄,天门道兄说的有理,我看也不必责罚了罢。” 岳不群他沉吟一下,说道:“既然两位求情,便绕了他这一回。”然后又向令狐冲喝道:“还不赶快谢过两位师伯!” 令狐冲道谢不迭,便又听天门道人说:“岳师弟这门下弟子不同凡响,这令狐冲以外,那位沈师侄也做下好大事业,此刻却是在哪?” 岳不群苦笑一声,叹道:“那孩子向来顽劣,年前下得山去,便未再见。要不是时而有音讯传回,而魔教贼人没有动静,我怕都要忍不住下山寻他去了。”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显然对沈元景是喜爱非常。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对视一眼,又看向一旁的令狐冲,默不作声,均在想:“这华山派两个弟子都出类拔萃,一个是从小养在身边的首席,一个却更受宠爱,也不知这华山派衣钵以后归了哪个。只盼到时候不要如这莫大先生和刘正风一般起了矛盾,平白削弱我五岳剑派的实力。” 将近午时,各路宾客陆续到来,有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 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互相引见,喧声大作。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见这些人里,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有的却显是不三不四之辈,便转回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 岳不群倒不怕堕了五岳剑派的名头,不管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也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令狐冲身边聚集了不少名门少侠,都是他行走江湖认识的,许多都受过他的恩惠。 刘正风在内堂稍歇,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 很快宴会就要开始了,正当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和一众前辈名宿互相谦让首席位置的时候,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刘正风迎了出来,一位官员昂然直入,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刘正风双膝一屈,便跪下来接了圣旨。原来上次被沈元景撞破他和魔教长老曲洋结交一事之后,他日夜苦思,终于想到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法子,后来又觉得不保险,便花费银钱,捐了个“参将”这样的武官。 当下宾客无不鄙视,刘正风却泰然自若,满脸堆欢,恭请各人就座。不多时仆役上来献菜斟酒。 米为义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 鞭炮声响,刘正风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便听他扯出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忠义不能两全”之类的事情,众人尽皆无语,听他继续说道: “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和门派争执,如违此誓,有如此剑。” 说罢,刘正风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将剑锋断成两截,,顺手一松,断剑坠落,嗤嗤两声轻响插入了青砖之中。 这一番动作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群雄一见,皆尽佩服。岳不群、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见他意已决,叹息一声,也无言语。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然听得人门外有人厉声喝一声:“且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章 洗手 众人微微一惊,抬起头看,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 这人正是嵩山派弟子千丈松史登达,他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请刘师叔金盆洗手一事,暂且押后。” 刘正风心下有些慌张,面上却露出笑容,说道:“原来是史贤侄,却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史登达微微躬身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又领着其他四人,向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一一行礼。 定逸师太心里欢喜,说道:“我原本就觉得刘贤弟此举不妥,只是见他意志甚坚,决不肯听老尼姑的劝,也便作罢。现在有你师父出来阻止,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刘正风却脸色郑重,不想夜长梦多,说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只不过在下金盆洗手,乃是私事,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说着走向金盆,便要洗手。 史登达身子一晃,抢着拦在金盆之前,右手高举锦旗,说道“刘师叔,我师父千叮万嘱,务必要请师叔暂缓金盆洗手。此事既是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气,同时也是为刘师叔的好。” 见史登达如此表现,刘正风愈发觉得事情有变,说道:“刘某金盆洗手请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左师兄若有意见,何以事先不加劝止?直到此刻才发旗令,是要刘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尔反尔么?” 史登达还待再说,刘正风却不理会,要绕了过去。史登达无奈,收起令旗,道声“刘师叔得罪了”,攻了一招,然后伸手要掀金盆。 刘正风气极,只手往前一抓,便把揪住了史登达的脖子,一把甩开。然后双手下探,就要伸到水里。 突然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刘正风退后两步,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暗器打在金盆边缘。金盆倾倒,掉了下来,满盆清水部泼在地下。 同时黄影晃动,屋顶上跃下一人,右足一起一压,一只金盆登时变成平平的一片。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乃是嵩山派大嵩阳手费彬,他拱手说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不待刘正风答话,他又喊道:“众位弟子一齐现身罢。”然后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 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大厅中诸人却各样打扮都有,显然是早就混了进来,暗中监视,在一千余人之中,谁都没有发觉。 刘正风看得这个阵势,如何还不知道嵩山派知晓了自己和曲洋的事,当下再无侥幸之心,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嵩山派是何道理,如此咄咄逼人?” 那费彬也正奇怪,布置在后院中的弟子,如今毫无动静,心里一急,怒喝道:“刘正风,胆敢勾结魔教贼子,伤害我嵩山门人!”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 屋顶上东边西边同时飞下一人,站在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乃是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仙鹤手陆柏。两人刚一落地,就要奔向后院,突然几个黑影飞出,两人匆忙闪到一边。 众人一看,这飞出来扑到地上的,都是身穿黄衫,一个接一个的飞出,落到大厅里面,“哎呦”之声四起。 丁勉厉声问道:“何人鼠辈,胆敢暗算嵩山派弟子?”他话声洪亮之极,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后堂走出两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一个高大挺拔,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风姿特秀。另一个身形矮一些,脸也看着稚嫩一点,朗目疏眉,神仪明秀。众人看得俱都呆了一呆。 岳不群脱口而出:“元景?”华山弟子也纷纷叫到:“二师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打头的这位,应该就是江湖盛传的“玉面剑客”,却不知道另外一位是谁。 沈元景带着林平之出来,径直走到岳不群前面,低头见礼,再要拜见其他几位前辈时,费彬几人已经检查完一干嵩山弟子,只是被点了穴道,并无大碍,当下沉声问道:“沈师侄这是何意?” 后堂立刻传来一个女声:“我和两个弟弟正在陪母亲说话,却不妨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几个歹徒,持剑要伤害我等。沈师兄正在我家做客,便挺身而出,制服了这些贼人。”说话间,刘正风的女儿刘菁扶着母亲,带着两个弟弟以及其他几个弟子,一齐走了出来。 她朝着费彬拱手,接着说道:“听费师叔的意思,这些擅闯家宅、欺负老幼之辈,是嵩山派弟子?” 面对这番指责,费彬冷哼一声,高声说道:“奉左盟主号令,刘正风勾结魔教,要看住刘家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然后转向华山派,问道:“沈师侄,你莫非也同刘正风一样?” 这言外之意是指着沈元景也和魔教有牵连,岳不群顿时迈前一步:“费先生这是何意?一上来就指责刘贤弟勾结魔教,现在又说到我这徒儿。却是笑话,谁不知道我徒儿和魔教势同水火。” 费彬一愣,这才想起沈元景杀了魔教的一个长老、一个香主,还有许多魔教外围人员,连东方不败都亲自下令追杀。 今日是针对衡山派,不宜再起波澜,于是他忍住怒火,说道:“却是在下疏忽了,想来沈师侄也是被刘正风蒙骗,岳兄勿怪!” 岳不群见费彬服软,这才干休,站了回去。定逸师太却说:“你们说刘贤弟勾结魔教,可有证据!” 费彬侧头瞧着三师兄陆柏,等他说话。陆柏细声细语的道:“刘师兄,你可认识魔教长老曲洋?” 听到“曲洋”二字,刘正风顿时变色,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费彬脸上现出微笑,道:“你自己承认,却是更好。刘正风,左盟主定下两条路,凭你抉择。一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此事便作罢。若是不从,哼哼!” 说着他扫了一眼刘正风的家眷和弟子,接着阴森森的说道:“则五岳剑派只好立刻清理门户!” 刘正风宛如没听到费彬的话,神色木然,缓缓坐了下来,右手提起酒壶,斟了一杯,举杯就唇,慢慢喝了下去,说道:“我与曲大哥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只是研讨音律,从未有损加害他人。曲大哥亦曾立下誓言,今后不论魔教和白道如何争斗,他一定置身事外。” 群雄内有知道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音乐的人,想到莫大先生外号“潇湘夜雨”,听刘正风说和曲洋音律相交,便信了八分。 费彬却不依不饶,说道:“此事定是那魔教投你所好,派曲洋来从音律入手,刘师兄不可自误!” 刘正风并不回答,只说:“左盟主若有号令,费师兄不妨就此动手,杀了刘某的全家。要让我出卖曲大哥,绝无可能!” 费彬摆出五岳令旗,朗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看刘正风不为所动,十分失望,均到了左首。衡山派的弟子们也朝刘正风告了声罪,跟了过去。 岳不群看刘正风主意打定,摇了摇头,也带着门下弟子走到天门道人旁边。沈元景扯住刘菽,又让林平之抱住刘芹,刘菁拖着刘夫人,一齐往左边走。 丁勉左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一丝银光电射而出,直奔沈元景面门。沈元景抽剑一击,使出独孤九剑的破剑式,那暗器便飞了回去。 丁勉没有料到暗器还能飞回来,匆忙一闪,却听到“啊”的一声,回头看去,确实一名嵩山弟子措不及防,银针正好射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 岳不群惊怒,拔剑而起,大喝一声:“丁勉,你敢!”华山众位弟子也跟着一起,纷纷抽出剑来。 这一番变化出乎众人意料,华山派突然和嵩山派对上了。费彬脸色一冷,指着刘家众人,责问:“华山派这是何意?” 沈元景说道:“他们已站在左首!”众人看去,却是如此。 费彬又拿出五岳令旗,高喊:“左盟主有令,勾结魔教之人,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决不容情!” 沈元景冷声道:“祸不及妻儿,动辄杀人全家,与魔教何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章 试手 沈元景此言一出,群雄都是一怔,均觉有理。定逸师太站了出来:“沈师侄所言极是,我五岳剑派秉持正道,怎可欺凌弱小?他刘正风勾结魔教,杀了便是,还要连带一些妇孺,却是罪孽。”天门道人也是点头。 “说的好!”“对,就是这个理!”厅里厅外还有不少人附和。嵩山派要是对刘正风动手,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可连一些妇孺也不放过,大家都觉得不耻。 费彬和陆柏对视一眼,均觉得棘手,两人商量一下,由费彬说道:“我嵩山派也不是嗜杀之人,放过他们也无不可,只不过为防他们怀有异心,需得把人交给我嵩山派看管。” 定逸师太和天门道人也觉得可行,大家一齐看着岳不群。他正待答应,却听沈元景嘴里蹦出两个字:“不可!” 费彬阴恻恻问道:“沈师侄这是何意,难道信不过我嵩山派?” “暗箭伤人之辈,有何可信?”沈元景这话直指刚才丁勉偷袭之事。丁勉脸色微红,说不出话来。费彬怒道:“难道你们华山派敢违背左盟主的命令?” 令狐冲挺身而出,说道:“五岳盟主的命令再大,也大不过江湖道义!” 刘正风见到华山派愿意出头,顿时生出希望,转头向嵩山派求情道:“求嵩山派三位师兄转告左盟主,刘某愿携带家人弟子,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 见定逸师太和天门道人等人似有意动,费彬抢先说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勾结魔教匪类,也不知道多少人为此遭祸,现在一句隐居就打发了,五岳剑派秉持的正义何在?左盟主他老人家的威严何在?” 刘正风听得此言,便知嵩山派今日决计不会放过自己。他瞅了一眼妻儿,小儿子刘芹眼里充满恐惧,心下惨然,朝着华山派行了个大礼,说道:“在下家眷和弟子便有劳岳师兄帮忙,送出中原。” 妻儿尽皆哭泣,刘正风饱含热泪,嘱咐他们离开中原,永世不要回来。然后举起手掌,往身上拍了几下,盘坐在地。 群雄知他已经震断心脉,一时叹息连连。而后刘正风对沈元景说道:“我今生最爱音律,常叹知己难寻,幸得遇见曲大哥,已觉人生圆满。又有沈师侄高雅,能知我意。今日曲大哥不在,便请沈师侄陪我最后一曲吧。” 沈元景正待答应,突然檐头冒出一个声音:“谁说我不在的?”一个黑衣人影掠下,走到大厅。 “曲洋!”丁勉和陆柏齐齐出手,曲洋回手连挥,一丛黑针如雨般散出,两人急忙让开,身后不少人嵩山派弟子却中了黑血神针。 曲洋一招得手,也不逃走,径直来到刘正风面前。群雄正要动手,却看他朝着自己胸口拍了一下,也震断心脉,盘坐在地,然后从背后取出一副七弦古琴来。刘正风从怀里掏出一柄玉箫,和曲洋相视一笑。 “铮铮”几声,琴声渐起,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清幽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似在一问一答,更为动人。 然后琴音渐渐高亢、萧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群雄不懂音乐者甚众,也都听得血脉贲张。又过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叮叮当当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众人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又有仪琳、岳灵珊等,已经泪水涟涟。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刘正风欢喜道:“人生莫不有死,得一知己,死亦无憾。” 曲洋轻轻拍掌道:“贤弟说得不错,你我合奏,将这一曲《笑傲江湖》发挥得淋漓尽致。世上已有过了这一曲,你我已奏过了这一曲,人生于世,夫复何恨?” 众人见这二人视生死如等闲,一个自绝,另一个也慷慨赴死,不由得十分动容,对刘正风说的“音律相交”再无疑意。 曲洋一声长叹,说道:“昔日嵇康临刑,抚琴一曲,叹息《广陵散》从此绝响。嘿嘿,《广陵散》纵情精妙,又怎及得上咱们这一曲《笑傲江湖》?”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转过头看向沈元景,说道:“这是《笑做江湖曲》的琴谱箫谱,请小兄弟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将这琴谱箫谱携至世上,觅得传人。” 沈元景默默接过。刘正风道:“这《笑傲江湖曲》倘能流传于世,我和曲大哥死也瞑目了。” 然后他和曲洋一齐伸出手来,两人双手相握,齐声长笑,内力运处,迸断内息主脉,闭目而逝。 …… 群雄当下默然,刚才这位刘三爷还喜笑宴宴,转眼已经风流云散了。 正在众人叹息之间,费彬突然说道:“沈师侄把那册子拿过来罢,说什么曲谱,不定里面有什么魔教的信息。” 沈元景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粗俗之辈,懂什么音律。”费彬气炸,就要上前抢夺。 定逸师太看两边又要吵起来,便站出来阻止道:“这群雄里面也有懂音律的,请他来看看便知。” 当下就有一位有些名望的闻先生站了出来,他也对这曲谱好奇。沈元景给他一看,这人说了几句“奇怪”,然后递了回去,说道:“是曲谱无疑,就是技巧颇高,一般人弹奏不了。” 费彬冷着脸不回话,这时候刘家儿女正拜倒在刘正风旁边哭泣,他心里一动,朝二师兄丁勉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发暗器。丁勉只做不知,并未动手。费彬有些恼怒,抽剑突然刺向刘菁。 令狐冲一剑拦住,说道:“早就防着你们了。”费彬更加愤怒,挥剑杀了上去,两人战作一团。 令狐冲在思过崖学了紫霞神功和独孤九剑之后,功夫早已超过岳不群,区区费彬,自也不在话下。不过他谨遵师父教诲,不敢显露太高武功,是以一直用华山派剑法对敌。饶是如此,十数招后,还是占据了上风。 这已经有些出人意料了。厅内群雄顿时喝彩声起,也不知是年轻胜过老的喜闻乐见,还是嵩山派不得人心。 这边丁勉刚才被沈元景嘲讽,这次便光明正大的出手,要抓刘家人回去。定逸师太看不过嵩山派咄咄逼人,正准要站出来,沈元景抢了上去,挥剑和丁勉战在了一起。 丁勉初始不以为意,接招之后,才发现沈元景剑法高超,远胜同辈。他虽号称托塔手,但剑上功夫也是了得,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手嵩山剑法使得气势森严。厅内众人不自觉退后几步,让出一个圈子。 沈元景牢记师命,并未使出独孤九剑,但他毕竟身怀五门绝世剑法,早已将希夷剑法推陈出新,迅捷无声又变化多端。 数招之后,丁勉就变得被动,只能艰难招架。他更为急切,催动内力,嵩山阔剑舞得烈烈作响,要和沈元景长剑相碰,凭功力取胜。 沈元景也知他打算,虚晃了两剑,等丁勉使出“万岳朝宗”这一招,便立刻用石壁记载的破解招数,提剑斜劈,剑尖平抽在了他的手腕上。 只听“当啷”一声,丁勉的剑掉到了地上,脸白一阵红一阵,被一个小辈轻易打败,一时觉得有些丢人。 沈元景速胜丁勉,就是为了打击嵩山派气焰,然后聚集群雄目光,如此令狐冲便能隐在下面。 一旁的陆柏忌惮岳不群,不敢动手,只能语气尖锐的问道:“岳掌门,华山派非要违背左盟主的命令么?” 岳不群微笑道:“岳某自然不敢,不过这勾结魔教的刘正风已然伏诛,难道左盟主的命令是非要株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陆柏自然不敢承认,否则五岳盟主残忍滥杀的名头,就要传遍江湖了。 天门道人说道:“好了,大家住手罢。既然如此,便由我泰山派弟子,和华山派弟子、恒山派弟子,一齐送刘家众人去西域或者塞外,永不准回中原。” 费彬听得此言,仍未停手,反倒加快了剑法。令狐冲演够了时间,“唰唰”两剑,使出岳不群的绝技太岳三青峰,划烂了费彬胸口的衣服。 嵩山派抢人不成,丁勉和费彬两大太保还被两个晚辈战胜,只得带着受伤和死去的弟子,灰溜溜的走了。 刘正风家人和众弟子披麻戴孝,一把火烧了刘正风和曲洋的尸体,把骨灰撒入湘江之中。 沈元景拨弄曲洋遗留古琴,一曲凭吊,无人唱和,怅然良久,遂投琴入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章 动手 沈元景带着林平之,拜见了岳不群夫妇、令狐冲以及师弟师妹们。岳不群勉励了林平之一番,便拉着沈元景去室内叙话。 林平之被一众师叔们围着,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岳灵珊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不知所措的问道:“十师叔,怎么了?” 岳灵珊咯咯笑道:“没什么,一下子想到自己也做师叔了,开心!”然后就拉着几个师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这个说“师侄真清秀啊,容貌都快赶上二师兄了”,那个讲“二师兄门下,以后会不会都是以貌取人”等等。 岳不群、宁中则和令狐冲坐在一堂,听沈元景叙述他离山半年的经历。得知他竟然考中进士,岳不群拈须长笑,倍觉欢喜。 到沈元景说起辟邪剑法的凶险,岳不群脸色这才转为凝重,沉吟一番,将当年青城派长青子来找华山祖师破解辟邪剑法的旧事说了出来,然后嘱咐道:“元景是你历来性子独立,行事颇有章法,不似你师兄一般轻佻。这秘籍由你自己处理,不过一则不要轻易泄露,二来不可借予他人,尤其是冲儿!” 沈元景点头称是,也不奇怪岳不群的做法。岳不群最重华山派基业,原来世界他在外有嵩山派强压,内无人可用的情形下,自然顶不住,不顾一切的借助外力。 如今华山派大弟子潇洒不羁,交游广阔,武功已超乃师;二弟子天资纵横,天下闻名,武功为当今最顶尖的几个。岳不群眼见华山派倾覆之危已过,复兴在望,也郁结顿去,紫霞神功一日千里,哪里还看得上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 三日之后,华山派分作两路,岳不群一行人“押解”刘正风家眷和弟子向北而行,沈元景则带着林平之还有梁发、高根明、英白罗几个师弟,去往福州,参加林平之母亲四十岁的生日宴。 …… 一行人走到湘江之畔,见无有渡船,高根明自告奋勇前去寻找,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匆忙赶回,见到沈元景便急忙说道:“二师兄,我在那边看到了嵩山派费彬师叔,带着几个弟子,似要赶往刘师叔骨灰洒落之处,不知道要做什么。” 沈元景当即说:“我先去,你们随后跟来。”话音未落,人已飘走,一去数丈之外,转眼已不见人影。梁发几人见他轻功如此骇人,呆了一呆,才一齐跟上。 不多时,沈元景便已到了现场,远远看去,一位身穿黄衫的嵩山弟子,举剑走向一个小姑娘,略一凝神,却是嵩山派万大平要杀人。 眼见阻止不及,沈元景抽剑出鞘,一招流星赶月,投掷而出。万大平刚要一剑刺过去,却听到耳边传来师叔费彬急促的声音:“小心!” 他一回头,却已经来不及,远传光芒一闪,到了眼前,穿胸而过。费彬大怒,迎向飞剑射来之处,拔剑怒吼:“何方鼠辈!” 沈元景飘然而至,认出这个小姑娘正是曲非烟,比当年在黄鹤楼上见时大了一些,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清秀的脸蛋毫无血色,眼睛微张,似不敢完全睁开。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张七弦古琴,沈元景认得出来,这正是他抛入湘江的曲洋遗物,不由得心里一叹。 费彬面沉如水,喝道:“沈师侄,这是什么意思?”手放在背后,打了个手势。跟着他的还有狄修和另外两个弟子,悄悄的向曲非烟移动。 沈元景也不答话,双脚一踮,如狂风吹过,忽然而至。狄修下意识一剑横扫,沈元景又像被风给提了起来,凭空横移两步,让过一剑,卷起曲非烟腰肢,退回原处。 这一番动作说来繁琐,实则不过一瞬。费彬心里惊骇莫名,自忖打也打不过,留也难留住,语气便弱了三分:“沈师侄,这人乃是魔教中人,曲洋余孽,你还要包庇?” “祸不及妻儿,依刘家旧事即可。”沈元景放下曲非烟,语气淡然:“费师叔有异议?”。 费彬色厉内荏,说道:“师侄就不怕我上禀左盟主,请他老人家公告江湖,你华山派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魔教余孽,存心不良!” “你们都死在这里,就没人知道了!” 费彬大惊失色,指着沈元景,颤抖的说:“你,你敢!” 沈元景回复:“有何不敢!”举步便往前逼来。狄修见一场大战难以避免,急中生智,抢步到万大平的尸体边,将他随身和胸口刺中的宝剑一并捞起,冲着费彬大喊:“师叔,他手里没剑!” 费彬大喜,华山派武学他知之甚多,无剑在手,功夫便少了一大半。他不是没想过进攻,可一想对方惊世骇俗的身法,便觉无望强杀,于是手握紧宝剑,面对着沈元景往后退去。 “谁说杀人要用剑了。”沈元景笑了一笑,侧边的曲非烟如见春花烂漫,不由看呆。然后又见他如同被人拉住一般,飞到嵩山派众人之中。 费彬早有准备,一招刺了过去,沈元景侧身让过,不退反进,手拂向费彬握剑的右手。 费彬心中窃喜,他号称大嵩阳手,自然是掌上功夫更为了得,剑法却未达顶尖。他算准沈元景要凭借身法过来夺剑,便卖了个破绽,等对方欺近,就顺势把手一松,任由宝剑掉落,然后猛然挥掌,打向沈元景的胸膛。 电光火石,费彬自认如此近的距离,万无一失。可沈元景毫不慌张,面无表情的用手一托,一股古怪的劲道传到费彬胳膊上,带着他一转,这掌法偏离,打在了围攻沈元景的一名嵩山派弟子身上。 “砰”的一声,这名嵩山弟子,口吐鲜血,飞出老远,双目圆瞪,显然不敢置信。 几乎同时,沈元景一脚踢出,正中费彬下落的宝剑,剑尖倒转,急速飞走,从另一边围过来的嵩山弟子喉咙上穿出半截。 接着沈元景又是一让,狄修的剑从背后刺来,擦身而过,收之不及,在费彬的胳膊上划出好大一个伤口。 须臾之间,弟子两死,自己也受伤,费彬不敢置信,惊问:“你这是什么魔功?”沈元景也不搭话,再度攻来。 狄修转身就逃,头也不回。费彬怒目切齿,阻挡在前。沈元景却绕过他,掠向前方,一步便追上狄修,手往头上一搭,他脑袋转了半圈,顿时毙命。 沈元景再回身之时,华山长剑已经落在鞘中,手里提着嵩山阔剑。 费彬自知已难幸免,口里叫着“奸贼”,扑上来拼命,状若疯魔。 沈元景挽剑而上,剑法气象森严,端严雄伟,似千军万马携长枪大戟,奔驰而来。 费彬挨了几剑,却恍然不觉,出声问道:“这怎么像是我嵩山剑法?” 原来沈元景使出的,正是华山思过崖中见过的嵩山剑法,比之嵩山派现有的剑法似是而非。一剑是千古人龙,清隽过之,无其古朴;又似是叠翠浮青,胜在轻灵而输其雄杰。 费彬颓然倒地。沈元景把剑往天上一抛,翻滚几下,正好落在了万大平被穿胸而过的伤口上,直插入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章 解秘 沈元景和曲非烟在原地等了一会,梁发几人才匆忙赶来,先看到沈元景无事,才放下心来,又见地上嵩山派尸体,甚至还有费彬,顿时惊惶。 沈元景却不理会,带着曲非烟过来,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曲非烟瞪大美目,似有惊讶似有不甘,念及自己身份,便又盈盈一拜,脆声叫到:“徒儿曲非烟,拜见师父!” 将尸体抛入湘江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 林平之知晓师父此行是为福威镖局壮大声势,心里自然感激万分,一路对众人尽心竭力鞍前马后的伺候,看得梁发等人双眼发红,可惜岳不群嫌他们功夫太差,不让收徒。 到了林府,林震南大喜过望,极为殷勤,日日设宴款待。 转眼几天,到了生日宴会,原本受到邀请,却得知福威镖局得罪青城派,是以不敢前来的闽、浙、粤、赣四省的武林同道,听闻林平之拜入华山派门下,都纷纷到来。甚至还有不请自来的,林震南也一并接待。 等沈元景出现,林平之磕头拜师之后,同道再无质疑,纷纷上前祝贺。有年少之辈鄙薄林平之入不得君子剑岳掌门门下,只得拜师华山二代弟子,立时就被长辈教训。更有参加过刘正风金盆洗手之会的江湖人士,大声宣讲沈元景十数招败托塔手丁勉的故事,引来一阵阵惊叹。 沈元景不喜太多交际,把江湖同道全部丢给梁发接待,尽显高人风范。回转后堂,看着桌上几本书籍,问道:“这便是林兄说的,贵祖远图公遗留日录。” 林震南回道:“正是。辟邪剑法太过诡异,我差点着了道,幸得贤弟相助才无碍。等你和平儿走后,我忽然记起当年远图公留有遗物,便翻了出来。只有些日录,我看了一遍,也不知所以然,是以想让贤弟也帮着看,其中有无相关。” 沈元景拿起上面的一本,看过去,第一条是:“成化三年,孟秋,乙丑,得子仲雄,林家有嗣。”他略一估算,那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于是问道:“林兄,平之祖父,是何年仙去?年寿几何?” 林震南苦笑一声,道:“我知沈贤弟的意思,先父乃是九年前,平儿他十岁生日后去世的,六十有四岁。”如果林仲雄是林远图亲生的,这年岁和日录上的时间就对不上了。 沈元景点了点头,继续看下去,皆是一些镖局和家庭大事,比如:“弘治七年,孟夏,丁酉,仲雄得男丁,后有继矣。”这便是林震南的生辰。 同年还有:“仲秋,丙子,赴莆田见恩师红叶禅师。丁丑,恩师圆寂,悲夫!自正统十八年拜于门下,累恩师立誓不得出少林,已五十年矣,死罪,死罪!当遵恩师嘱托。” 从成化三年林仲雄出生,直到弘治十七年林远图去世,中间三十五年,数千条日记,不但辟邪剑法毫无记录,连和人动手都是极少。 最后一本有些残破,沈元景拿在手中,翻开来第一条为:“正统十四年,仲秋,土木堡,大太监王振刺敌酋也先于万军。”他眉毛一挑,然后往下看去,第二条却是跨越了四年。 “正统十八年,孟春,甲申,蒙红叶禅师怜悯,收归门下。禅师誓有生之年不出寺门,敌乃退。” 后面就是些参禅打坐念经的记录,言辞之间颇有惶恐。两年之后,才见习武记录,笔触逐渐成熟。此后八年,记录稀疏,似已习惯寺内生活。又自“正统二十八年,季冬,闻敌族灭,心茫然”一条后,才有奋发之意。 “正统三十年,仲夏,庚戌,又雨,湿热。清晨,北少林大师至,与吾师坐而论道,旁听,有所悟,俄而出。黄昏,大师北归。” 此条后便无有记录,但其后书缝显示,约有二十页被撕扯毁坏,痕迹久远,辟邪剑法之秘,似乎藏于其中。 沈元景略一回想,这日录中缺失部分,约有三四年的记录,恐怕就是渡元禅师奔赴华山,从华山派祖师岳肃、蔡子峰口中套出《葵花宝典》内容,然后改名林远图,创建福威镖局的过程。 “林兄,这福威镖局是哪年创建?” “成化二年。” 沈元景立即就想到前一年发生的一件大事。魔教十长老攻华山,夺走《葵花宝典》。他脑子急转,试图理清脉络:“《葵花宝典》被夺,林远图上华山当在此前不远,成化元年或者前一年正统三十年。红叶禅师得书还要跟前,不过也超不了一两年。” 他再次翻开那本有毁损的日录,逐字查阅,直到最后一条,一无所获,不由得想道:“这红叶禅师从何得来这本《葵花宝典》,他于正统十八年便不能出寺。” 林震南看他又看了遍日录,却半天不言语,有些奇怪,便问道:“沈贤弟,可有什么不妥,这日录只记录到北少林拜访,后面却不知道被谁撕去了。” “北少林!”沈元景耳边听得这三个字,脑海里面电闪雷鸣,轰然作响,面上狂风骤雨,勃然变色,不由得站了起来。 林震南吓了一跳,倒是首次看见沈元景有如多的表情,心里慌张,急忙问道:“沈贤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无事!”沈元景声如冰铁,拳头紧握,扯出一丝冷笑,缓缓而出。 林震南看得全身发寒,也不敢再问,待沈元景走后,才拿起那本毁损的日录,翻看几遍,也没看出个什么。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想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沈贤弟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都不自觉震动,想来是非同一般的大事,福威镖局小门小户,经受不起。” …… 岳蔡得书,魔教攻山,这两件事一旦串联得上,沈元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华山派远在陕西,祖师岳肃、蔡子峰如何能够知道莆田少林寺有《葵花宝典》秘籍,并从武功高深的红叶禅师手里偷窥到宝典内容? 日月魔教怎地就能在一年时间内得知了华山派有这样一部神功,并召集十大长老倾巢出动?而华山派竟然也早有准备,其他四岳剑派赶来支持,两败俱伤。 莆田少林有完整的《葵花宝典》,林远图有同出一源的《辟邪剑谱》,日月魔教是没人觊觎,还是不知晓? 往上回溯,红叶禅师正统十八年就不再出莆田少林寺,这《葵花宝典》是怎么得来的? “嵩山少林啊,这盘棋下的可真大。到底是‘拳出少林,剑归华山’没有‘天下武功出少林’来得动听罢了!”沈元景把个中关窍想得七七八八了,甚至还揣测出一些细节: “岳、蔡两位祖师天资卓越,能悟出气、剑两种武功道理,看同一本秘籍,怎么会记的大相径庭,怕不是秘籍也有两份。这原本应是为防有人真的练就神功,剑气之争不过意外之喜罢了。 这林远图不敢私自传授辟邪剑法,怕不是也受到少林寺的监视。伯仲叔季,这林仲雄之上,怕也有一个哥哥出了意外。” 最后,他还从日录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林远图到底是不甘心,开篇的‘大太监’便是暗示《葵花宝典》,这门功夫果然来源于大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章 出气 第二日,沈元景推迟了回华山的日期,用了两个月时间,游历广州、泉州、宁波三处,从洋夷手中获得多份地图。辛苦数日,制成《坤舆万国全图》一册,来找沈静。 《坤舆万国全图》以“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为基,取大明为天下中央,天下之外为四夷,四海之外为诸夷,记各地风土人情、物类矿产等。 再看第二幅,变为简陋,最上书有“天下物产图”几个字。大明居中,疆域东起苦兀(库页岛),西据吐番,南容安南(越南),北包小海(贝加尔湖), 往北注有“罗刹,冰雪之地,产石油”等字。 往西越过西域,上为“天方诸国,沙漠,产石油”,往下为“天竺,多熟地,多黄金”。再往西则是“大秦诸国,产棉”。大秦诸国下面是“麻林国等,多树木,土地肥沃,稻一年三熟”。 往东写“东瀛,岛国,产白银”,越大海而过有“上殷洲,产黄金、煤、石油”,“下殷洲,产黄金、白银,树木繁盛”。 往南表明“爪哇、吕宋、真腊、柔佛等国,产乌木、檀木”,再往下是一片从未发现过的土地,“铁洲,铝、铁之类,矿产极丰”。 这是沈元景收集此时西方各国的发现,结合记忆中的世界地图绘制而成,此时他才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沈静看到此图,甚觉奇异,问道:“这图何来?” “乃是我集洋夷诸多图纸绘制而成。” 沈静拱手叹服:“维新大才,我不及也。”他研究良久,又问:“这铁洲是何情况,为甚空白一片?” 沈元景微微一笑,说道:“此乃前人未发现之地!” 沈静一震,看向地图,手拂过“铁洲,铝、铁之类,矿产极丰”几个字,心里转过几道弯。沈家乃是江南大族,近来从事海贸,收获颇丰。他也自然知道,一片无人发现的产矿之地,价值巨大。 他三甲出身,又非翰林,要入阁难如登天。一面要立下大功,另一面也得靠家族支持。 当今圣上登记不久,年富力强,喜好武力,可东南西北,仿佛无处可征伐,如果献上此图,则可助他开拓海外。 而铁洲之矿,上禀家族,可丰富家族资产,增大自己这一支的实力。 主意既定,沈静朝着沈元景拜了一拜,郑重的说道:“多谢维新提携,有用得上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沈元景知道沈静素有大志,为人重诺,说道:“同年之间,互相帮衬也是应该。我徒弟门中有桩公案,事涉大内一本武功秘籍,唤做《葵花宝典》,我想知道这秘籍的出处以及流转。如果能获取全本,便更好了。” 沈静抱拳说道:“此事涉及禁中,我亦不敢保证,一定尽力而为。” “拙言尽力便可,事有不谐也无须强求。” 沈元景和沈静商议完毕,就此别过。返回林府,带着两个徒弟和师弟们回归华山。 …… “二师兄,打听出来了!”高根明气喘吁吁的,说道:“江湖盛传,你就是得了林家的辟邪剑法,才变得如此厉害!” 林平之一愣,难怪他们一路行来,有这么多的江湖人物盯梢,顿时有些紧张:“六师叔,是谁在传?” 陆大有摇了摇头,说道:“这消息都传了两个月了,到处都是,估计很难查清了。” 众人都看着沈元景,等他拿主意。他慢慢睁开眼睛,语气淡然:“一些宵小,不必介怀。” 梁发老成持重,劝道:“二师兄,我们要不澄清一下?这些天你杀了好些个人,都是江湖同道,闹得太狠,有损我华山派名声……” 沈元景目光压过去,梁发越说越小声,直到不敢说了,他才冷哼一声:“这江湖之上,名声固然重要,可别忘记武功才是根本” 林平之深以为然,曲非烟更是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高根明若有所思,英白罗似懂非懂,只有梁发追随岳不群很久,语气微弱的反驳:“可师父总让我们多结交朋友,凡事以和为贵,不要伤了和气。” “看来师父把你们保护的太好了!你师侄家的事,你们难道不知?福威镖局,有威,自然有福,无威,只会是祸。” 高根明截住梁发的话头,问道:“二师兄,那现在我们快点回山?” “不急,前面便是武昌,你们且去打听一下,青城派的人在哪?” “二师兄的意思是,消息是青城派的人放出来的?”高根明疑惑道。 “是与不是无甚关系,拿他们开刀便是了。” 听到沈元景还要招惹青城派,梁发还要再说,高根明急忙拉走了他,在一旁说道:“四师兄,难道你还看不出,二师兄近来心情不佳。他上上下下折腾了两月,好容易放松点,这些人又来撩拨,他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梁发挠了挠头,有些疑惑:“这,二师兄平时就是一副冷脸,我还真没有看出来。你说他怎地突然不开心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他说什么我们照做便是,他还能害我们不成?” 两人提前一步到了武昌,很快便打听到几个头缠白布、身穿青袍、西川口音的江湖汉子的踪迹,就在栽柳楼。梁发先过去盯梢,高根明回去禀告沈元景。 很快沈元景带着华山派一行人到来,梁发迎了上去,说道:“二师兄,是青城四兽!” “好!”沈元景当先,一群人鱼贯而入。二楼内都是江湖人物,就算没见过沈元景,见他风姿神俊,也能猜出来。 辟邪剑法的归属备受江湖中人瞩目,众人心思各异,原本喧嚣的酒楼顿时小了很多,大声喧哗变成窃窃私语。 沈元景一眼便看见坐在角落的青城弟子,本待上前,却见这楼里牛鬼神蛇齐聚。左边桌子上只有两个素菜和清水,那两个头带斗笠粗布麻衣的,分明是和尚。右边躲躲闪闪不敢直视的,不就是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会上出现过的嵩山派弟子。 另一角落的一桌,只坐着一个肥肥胖胖的驼子。这人脸上生满了白瘢,却又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黑记,再加上一个高高隆起的驼背,实是古怪丑陋之极。沈元景心思一转,径直过去。 “塞北明驼木高峰?”沈元景直接出声,倒是出乎木高峰的意料之外,他顺势站起,拱手道:“却是在下,敢问阁下是谁?有何指教。” 沈元景把剑搁在桌上:“你既觊觎辟邪剑法,怎会认不得我!”木高峰又一怔,沈元景却不等他答话:“剑在这里,来取试试!” 楼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了过去。木高峰固然自负,但也知道敌不过沈元景,原本就是想着暗中下手,怎敢明着相抗,干笑两声,说道:“沈大侠说笑了,驼子功夫低微,怎敢打华山派的主意?” “不敢?”沈元景右手握住剑柄,慢慢的抽出剑来,一招辟邪剑法的“紫气东来”刺了过去:“我不信!” 饶是木高峰全神贯注,看到这迅捷的一剑也大吃一惊。左右两边都在剑光之内,他只能往后急退,撞破楼板,落到了街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章 震慑 沈元景跟着一动,踩着桌子从破口飞出。众人纷纷涌到窗边,挤不下的就连忙下楼。 木高峰脸色阴沉,看向持剑对峙的沈元景,说道:“沈大侠这是何意?” 沈元景冷冷的回了一句:“近来杀人杀得手有些顺了。”说罢,他扫视前方,围成一圈的江湖人士被他目光刺了一下,不觉退后一步。一个和尚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好大的杀气!” 木高峰也是江湖鼎鼎有名的人物,自有一番傲气,见沈元景分明是来找茬,躲不过去,嘿然一笑:“看来沈大侠是非要和驼子过不去了。” 说着,木高峰在腰间一掏,抽出一柄怪剑,这剑成一个弧形,乃是一柄驼剑。 沈元景微微冷笑,一步步向他走去。突然间木高峰大吼一声,有如狼嗥,身子扑前,驼剑划了个弧形,向沈元景胁下勾到。 沈元景提剑反撩,刺他前胸。这一剑后发先至,既狠且准,木高峰又是一声大吼,身子弹了出去,只见他胸前衣衫破了一道缝,露出胸膛上的一丛黑毛。这一剑只须再递前两寸,木高峰便是破胸开膛之祸。 众人“哦”的一声,又是骇然,又是喜悦,想不到这辟邪剑法如此厉害。 木高峰这人凶悍之极,一招死里逃生,也无丝毫畏惧之意,吼声连连,连人和剑的向沈元景扑去。 沈元景连刺两剑,当当两声,都给驼剑挡开。他也不言语,出招越来越快。木高峰窜高伏低,一柄驼剑运转得风雨不透,将身子罩在其内。 转眼二十招过去,木高峰全然落在下风,每与沈元景长剑相触,手臂便一阵酸麻,显然对方内力比自己强得太多,他知道抵挡不了下一个二十招。 林平之却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他武功依旧不高,可这些日子有师父指点,有师叔陪练,眼界提升,看得出师父这辟邪剑法依然是从他手里看去那套,而非远图公遗留,否则最多不过三剑,这驼子就得毙命。 一旁的那个和尚轻轻的说道:“师兄,是么?”他师兄轻摇了摇头,回声:“再看一会。” 沈元景出招角度越发刁钻狠辣,堵得木高峰叫饶声都不能出口,几招过后,他衣衫已成布条,身上多处伤痕,鲜血淋漓。 木高峰心底暗恨:“既已活不下去,纵然拼得一命,也要毁了这张可恶的脸!”他当即装作不支,转身后逃,把后背暴露在沈元景剑下。原来在这驼背之中,暗藏毒水皮囊,若剑刺下,必定激射而出。 沈元景小时候便被父亲教训过,癞蛤蟆背上有毒,便下意识一剑偏低,从木高峰腰椎刺入。 木高峰惨叫一声,往前两步,扑倒在地,当下也未死,双手撑地,翻过身来,叫道:“好剑法,这便是林家辟邪剑法了罢,果然是有诀窍,那林震南是练不得法,哈哈哈哈!” “诀窍?自然是有!”沈元景话语一出,满座皆惊。林平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莫非师父要当众讲出辟邪剑法里面的秘密?这虽然可解华山派和林家的危机,但毕竟涉及我家丑事。”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木高峰也不笑了,双眼盯着沈元景,问道:“是什么?”。青城四秀身体前倾,迫不及待。那和尚脸色大变,欲要越众而出,却被拉住,朝着一边看去,师兄脸色凝重,摇了摇头。 沈元景慢悠悠的说道:“你下辈子投个天资高点的胎,自然就懂了!” 木高峰一怔,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这辟邪剑法就这一套,倘若天资不够,就悟不出其中奥妙?” “自然,似你这等庸才,别说辟邪剑法了,给你武当太极剑法,练上一百年,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木高峰嘶吼道:“我不信,即使我是蠢材,可青城派也会辟邪剑法,那长青子何等人物,怎么也悟不出来?” 沈元景嗤笑一声,道:“青城派能有什么天才!剑法也就在三峡以西称雄而已!” “姓沈的,你说什么?”蓦地一声大喝传来。沈元景当面辱及青城派先祖,若是青城四秀不站出来,脸面都要丢尽了。 “哦,青城四兽,怎地不服?” 打头的侯人英明知道不是沈元景的对手,此刻也得硬着头皮上。他打了个手势,洪人雄、于人豪和罗人杰跟着举剑扑过去。 沈元景弹了下剑,对苟延残喘的木高峰说道:“看好了!”然后撞入青城四秀阵中,“唰唰唰唰”四剑使出,“叮叮当当”四声响起。 青城四秀手腕一凉,接着一痛,使不出力,不自觉松开指头,任由四把宝剑掉落在地。他们抬手一看,手腕上有一条浅色的血痕,并未深入筋骨,显然沈元景已经手下留情,当下不敢言语,都捂着手腕,退到一边。 沈元景收剑,向奄奄一息的木高峰问道:“我华山希夷剑法,比之辟邪剑法如何?” 若沈元景早使出这等希夷剑法,木高峰不见得能抵挡二十招。他吐出一句:“天才!庸才!哈哈!”颓然仰倒在地。 沈元景先以辟邪剑法出手击杀木高峰,再用华山派剑法击败青城四秀,一时群雄慑服,不敢再追。那两个和尚对着木高峰的尸体念了往生咒,然后往中原而去。 “师兄,那位沈施主用的,是真正的辟邪剑法么?” “辟邪剑法倒是真的,不过却没有御使心法。他天资高绝,自行补全,已有了全本剑法的五分凌厉了。” “他竟然如此厉害!”师弟有些咂舌。 “这人武功高强,却心狠手辣,再放任成长,恐非武林之福。”师兄摇了摇头,又说道:“我俩需及时回寺,禀告方丈,早做打算!” …… 梁发满脸愁容,口里念叨:“连青城派祖师都辱及了,回山后还不知道师父要怎么责罚。”高根明却不以为然,若是其他人自然不是挨打就是上思过崖,可以师父对二师兄的宠爱,这等事情最多也就责罚几句罢了。 英白罗、林平之等年轻人却对沈元景这种杀伐果断崇拜有加,曲非烟倒无异样,她从小就是受的这种教诲。 梁发几人略微知道她身份,但都不敢说。这些年沈元景的威严渐深,快要超过岳不群了。要不是岳不群明示令狐冲是下代掌门,大家都以为华山派会姓沈了。 “二师兄,听说你家离此地不远?” “嗯,汉江之畔。我上山第三年,一场洪水,已然没了,再寻之时,草木俱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5章 受困 一行人回到华山派,岳不群即刻招来,说道:“你们走后不久,嵩山派费彬师伯便遭了毒手,尸体十多日后才从湘江中被人发现,已经破烂不堪。左盟主大发雷霆,可查来查去,毫无消息,只怀疑是魔教所为。” 他注视沈元景,自顾说着,也没发现梁发等人脸色突变、低头不语,又说道:“而后江湖谣言四起,说元景你得了林家辟邪剑法,才有如此成就。我欲发帖澄清,可又怕弄巧成拙。 若非冲儿携刘贤弟家人往塞外而去,我又不敢轻易下山,早就出门找你们去了。好在平安回来,我和你师娘也算放下心来。” 岳不群知到沈元景不喜多言,随后又向梁发询问为何在林家滞留,以及路上坎坷。 梁发不敢说出沈元景杀害嵩山费彬等人之事,只说沈元景逗留福州,是相助当地同年,岳不群思及沈元景科考之事,面露欣慰。 之后从梁发口里得知沈元景多有伤害江湖同道,岳不群频繁皱眉,等听到他辱及青城派长青子,顿时大发雷霆,重重的责骂: “元景你怎可胡言乱语,那长青子我亦见过,当年和你师祖交好,曾来华山拆解辟邪剑法,称得上剑法高深,你怎能如此放肆,当众侮辱!气死我了!” 岳不群拂袖而去,以后三天,见到沈元景便冷着脸,理也不理,只是苦了其他弟子,这三天被师父狠狠的操练了一番。 …… “什么?”得知费彬竟然是沈元景杀的,岳不群顿时惊得站了起来,急忙问道:“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除了几个师弟和我那两个徒儿,便无人知晓了。” “那便好,回头我嘱咐梁发几个,不准说出去。”岳不群这才放心,慢慢的坐了回去,责怪道:“你怎么就如此胆大妄为,也不等师弟们过来,若是不敌,岂不是伤了自身。” 沈元景也不答话,说起第二件事情:“师父,我怀疑当年魔教攻山以及后来的剑气之争,是少林派挑起来的。” “什么?”岳不群更为吃惊,到嘴里的茶“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咳咳咳”了几声,抬头看向沈元景,见他面色郑重,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严肃的说道:“详细道来!” 沈元景接下来便把他从福威镖局查到的线索以及自己的推断一一道了出来。此时天色渐暗,岳不群的脸越来越黑。 两人对坐,久不言语,直到有人过来掌灯。 兹事体大,待仆役走后,饶是深知沈元景历来谨慎,岳不群也问道:“此事你未向其他人提起过吧?” “没有。连拜托我那同年前去查探,也是打着平之的名头,还特意嘱咐不要牵扯到我。” “这便好。江湖和官府之间,虽难免有所勾连,但晾他们也到不了你这层次。”岳不群又是赞叹又是欣慰的说了一句,然后布置许多,沈元景领命而退。 …… “师父不好啦?大师兄被人困住啦!” 陆大有大声呼喊,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穿堂过户,来到岳不群的厢房,却看见沈元景也坐在此处。 岳不群脸色紧绷,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陆大有连忙低头称是,把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却说华山派众人在刘正风庄上一分为二之后,沈元景去了福州,岳不群和令狐冲一行人随着泰山派、恒山派“押解”刘正风家眷和弟子前往塞外。 途径陕西地界,岳不群便回了华山,只留令狐冲领着施戴子、陆大有还有岳灵珊等人随队。泰山派和恒山派的前辈亦是离开,只留二代弟子前往。 塞北纳入大明已历九十年,中原人口不断迁徙以及罪民流边,数代建设,虽然苦寒,但比之海外、西域还是要好上不少,也算是对刘正风家人的一点怜悯。 到达地方之后,泰山派和恒山派先后离去,华山众弟子也准备返回,岳灵珊和令狐冲却贪恋塞外风景,要多待一阵子。 这日,华山派弟子游玩多日,有些倦怠,留在刘家寨子里面休息,令狐冲带着岳灵珊骑马在草原上纵横,兴致浓烈,好不快活。 未几,远远就望见一匹马狂奔而来,到了近处,才看见马上伏着一人 正在两人奇怪之时,那人从马上掉了下来。令狐冲和岳灵珊急忙过去,才发现是刘正风的二弟子米为义,问道:“米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米为义倒在地上,胸口衣衫红色尽染,血还在往外涌,看到令狐冲过来,费力的抬起胳膊道:“救、救命,寨里来了敌人!” 说完这句,人便倒在了地上。令狐冲用手一探,发现米为义只是伤重昏迷,便对岳灵珊说:“师妹,你先带米师兄找个地方治伤,我赶去寨子里看看情况。” 待岳灵珊驱马驮着米为义走后,令狐冲这才调转马头,快速赶往刘家寨子。 一进寨子,就看见泾渭分明的站在两伙人,持剑对立 华山派弟子施戴子、陆大有还有刘家等人,靠近屋里,刘菁跪在地上,搂着刘夫人哭泣。刘夫人怀边,还靠着一个小孩,正是刘芹。地上躺着几个人,其中就有向大年,胸脯凹陷,显然已经死去。 另外一边,打头的是一个麻衣汉子,身材瘦长,眯着一双细眼,左手拿着一顶范阳斗笠,在手里转着。 后面跟着十五个人,黑衣蒙面,手里有单刀、短枪、链子锤、长剑、镔铁怀杖、锯齿钩等诸多兵器。 “大师兄!”“令狐师兄!”看到令狐冲进来,华山派众人和刘正风弟子面露喜色,纷纷叫道。黑衣人略微转身,麻衣汉子却毫不在意,依然玩弄着手上的斗笠。 令狐冲走到施戴子旁边,才发现不仅刘夫人已经死去,连刘芹也没有了呼吸,不由得眼睛泛红。 施戴子悲愤的说道:“大师兄,你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这伙贼人突然闯了进来,一位衡山的师弟稍做阻拦便被杀了。那个使长剑的,看见一旁玩耍的刘小公子就是一剑,我们来不及阻挡,刘夫人合身扑了上去,两人尽皆遇难。” 令狐冲再看向刘夫人,能够想象她冲过去抱着儿子,却被一剑从后背刺入,穿出胸膛,又刺入了刘芹的身体的情形。他攥紧了拳头,听施戴子继续说道: “我们冲上去交手,可这些贼子武功高强,几个人就敌住了大家。米师兄冒死冲出去找你,后面向师兄又被那个麻衣贼子打了一掌,就……” 令狐冲沉着脸听完,转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袭击我们?” 那麻衣汉子听施戴子同令狐冲叙话也不打扰,这时候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我们兄弟几个手头有些紧,听说这家人从中原来,带了大量钱财,因此过来讨几个酒钱。” 这话说得甚是敷衍,令狐冲抽出剑来,冷声说道:“江湖救急,本是应有之意,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来,胡乱杀人,连小孩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话一说完,不待对方回应,令狐冲举剑攻了上去。他心里怒极,一出手便是杀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6章 对峙 黑衣人中冲出来五个,迎了上去。 一个使镔铁怀杖的抢先出手,棍头横扫,呼呼作响,令狐冲心里一凛,知道这一击势大力沉,不可硬接,当下身子一转,使出破枪式一绕,直刺这黑衣人握杖的手。 这人吃了一惊,却悍勇无比,也不肯撒手,仍然是一杖扫了下去。果然旁边窜出一个使链子锤的,一招打向令狐冲的胳膊。 令狐冲固然可以一剑废掉使杖黑衣人的双手,可胳膊也会有被砸中,只得后退一步,躲过杖击,又一招破索式,逼退使链子锤的黑衣人。 接着其他三个黑衣人加入了战圈,两个使单刀的,一个鬼头刀的。令狐冲怡然不惧,进退之间,不但丝毫不落下风,反倒凭着高超的剑法,杀得五个黑衣人左支右绌。 黑衣人中一个使长枪的显然是打头的,冷哼一声,朝着后面做了个手势,又冲出来三人。 一个手持锯齿刀,兵刃沉重,刀头有一弯钩,率先攻了过来,想要锁拿令狐冲手中长剑。一人使短枪,枪法矫健灵活。 还有一个用长剑,却是杀害刘家母子的人。见到此人,令狐冲怒气勃发,脸上紫色一闪,手里的长剑主动靠上了镔铁怀杖。 这持杖黑衣人心里一喜,须知镔铁怀杖乃是重武器,对方的长剑怎可能正面对抗,不由得又加重了一重力道。他本拟能够一举打断令狐冲的长剑,谁知令狐冲的长剑不知道怎么的,在被铁杖碰到刹那转了一下,压到了铁杖上面。 这黑衣人顿时感到手里铁杖重逾千钧,不受控制的砸到地上。令狐冲顺势一划,这人左手的三根手指飞了出去,痛呼一声回退几步,脱出战圈。 接着令狐冲侧身一让,反手上撩,割断了使链子锤黑衣人的手腕。两个使重兵器的人一废,他顿觉压力大减,出招更为迅速,使单刀的两个胳膊、胸口接连中招。 不过几招,围杀的圈子就给破了,令狐冲不待他们反应,抢到使长剑那人前面,点飞他护着自身的剑,又往前一刺,正中咽喉。这人捂着喉咙,咯咯了几声,倒在了地上。 短短的功夫,围攻令狐冲的八个人一死四伤,周围顿时一静,只有刘菁嘤嘤的低泣声。麻衣汉子也顾不得玩弄手里的斗笠,身子站直了。 黑衣人首领又一挥手,没有受伤的七个人都围了过去。然后他提起长枪,缓步而来。令狐冲暗自戒备,却发现对方不是冲着他来,而是去往施戴子那边。 令狐冲心里一急,准备过去,刚一动身,就被团团围住。这些黑衣人无一是弱者,武功不尽相同,显然并非一个门派,但进退之间又默契甚深,并非是临时聚在一起,一旦不求杀敌,只是紧守自身,令狐冲也闯不出去。 黑衣人首领武功甚高,一把长枪使虎虎生威,施戴子和陆大有等人苦苦支撑。 麻衣汉子却好像不耐烦了,把斗笠往头上一戴,几步就窜到一位刘正风弟子旁边,一掌打在后背,这刘家弟子顿时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 他这一击又快又狠,华山派和刘家众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收缩成一圈,举剑戒备。麻衣汉子却没动作,狭长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很快锁定站在圈里的刘菽。 麻衣汉子哈哈一笑,飞快的扑向刘菽。施戴子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伙人的目的,急忙大呼:“大家小心,这人的目标是刘公子!”若是让刘正风家人在此处被人杀了,华山派怕要威名扫地。 麻衣汉子的功夫十分之高,但众人有了防备之后,一招并未得手,被施戴子和陆大有拦截下来。 他怒笑道:“本不想现在就和华山派为敌,你们这是自讨苦吃。”话一说完,便再次攻上。刘家弟子被黑衣人首领牵制,施戴子和陆大有只能顶了上来。 两招过后,只听到陆大有惊呼:“五师兄!”令狐冲转头,却见施戴子手里提着半截长剑,捂着胸口靠着陆大有身上,原来他挨了麻衣汉子一掌,幸亏用剑挡了一下,留下半条命。 令狐冲心里一急,紫色布满全脸,一剑横扫。一个黑衣人举刀挡格,却不料令狐冲这一剑附着紫霞神功,力道强劲,那刀竟然被长剑逼回,一刀一剑,同时砍上他右臂,将他右臂砍下了两截,鲜血四溅。 那人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令狐冲一招得手,又回身一剑,插入了另一名敌人左腿,那人破口大骂,退了下去。 令狐冲躲过其他黑衣人的兵刃,从缺口冲出。这时黑衣人首领突然矮身扭腰,往前的一枪兜回从肩膀倒刺身后,直奔令狐冲面门而来。 这一手回马枪又急又准,令狐冲避之不及,勉强用剑尖点了枪杆一下,然后屈膝后仰,这一枪险之又险的从他头顶擦过。 令狐冲复起一剑,荡开枪杆,才直起身子,那厢麻衣汉子也转身袭来,他来不及抽剑,只能用左手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令狐冲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黑衣人首领持枪扎到,其他几人也自赶来,刀剑相加。令狐冲又被围了起来,险象环生。 麻衣汉子得势不饶人,再度欺身而来,一掌打向令狐冲的后心。陆大有惊叫一声“大师兄小心”,却见令狐冲反剑刺出,指向对手的肚脐。麻衣汉子被迫收了一下,他又蓦的一转身,举剑一挑,正是破掌式。 “啊!”麻衣汉子叫了一声,疾步后退,捂着手腕,血从指缝中渗出。令狐冲一招得手,欲要举步追击,斜里杀出一杆长枪。 他一剑荡开,急冲两步,左手一掌打出。麻衣汉子不敢接手,侧身让过,转入黑衣人群中,和令狐冲换了个位置。 令狐冲虽然受伤,但持剑拦着众人前面,气势凛然。黑衣人见自己这边武功最高的麻衣汉子也受了伤,一时间不敢再攻。 两边对峙一阵,黑衣人缓缓退出,令狐冲让人收拾,关闭大门,并即刻派遣陆大有外出,找到岳灵珊,两人一个往最近的恒山派求援,一个返回华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7章 逼斗 “大有,你先去休息!”岳不群让陆大有暂去休息,陆大有十分焦急,说道:“师父,我不累,大师兄他们还在……” “你先去休息,我自有主张!”岳不群暴躁的打断陆大有的话,将他赶走,只留下沈元景,却又不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沈元景说道:“师父,那伙人既然有备而去,怎么会让七师弟轻易脱身,显然是别有图谋,却不知道对方意在哪边?”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是以我们要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待我联络其他四派。” 沈元景却不同意,说道:“怕是来不及,时间拖得久了,大师兄他们会有危险。况且灵珊师妹应该到了恒山,定闲师伯宅心仁厚,肯定已派人出发,若是我们没有接应,也难免会有意外。” 岳不群说道:“若前去营救,岂不是自投罗网。这华山基业靠我三人支撑,一旦有事,则华山派有倾覆之危。” 沈元景知道他的担忧,便说道:“大师兄乃下代掌门,不救恐人心涣散。师父且安心守在山上,我一人前往即可,即便有事,我也好伺机而动。” 岳不群又想了一阵,才勉强同意:“如此也好,你须谨记,万事以保全自己为上。”顿了一下,他又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如事不可为,舍弃冲儿他们亦可。” …… 沈元景简单收拾,带了些干粮,便下得山来,催马快速离去。未几,一行十数人上了华山。 岳不群迎了出来,见是嵩山派的三太保仙鹤手陆柏打头,心里一凛,想道:“莫不是元景杀费彬的事情败露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嵩山派陆师兄,却不知道来我华山有何贵干?” 陆柏从怀中掏出一支小旗,乃是五岳旗令,说道:“岳师兄,我等是奉了左盟主的命令,有一桩公案涉及华山掌门之位,需要了结。” 此言一出,华山弟子尽皆惊讶,梁发和高根明对视一眼,后者偷偷出了大厅,去找宁中则。 岳不群听得此言,心念急转,再扫过厅内众人。眼睛越过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以及青城派掌门余沧海,落在最后的三人身上,顿时有些明了,坐回主位,问道:“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最后三人中一个焦黄面皮的站到了前头,说道:“当年你师父凭着阴谋诡计,篡夺了本派掌门之位,这二十多年过去,你不会忘了吧?如今我已禀明五岳盟主左盟主,奉得旗令,来执掌华山一派。” 岳不群不悦,说道:“封兄,当年之争,是你们剑宗输了,此事早有定论。你们三位已跟华山派没有瓜葛,又提这个做什么?左盟主这个旗令,甚无道理。” 泰山派的道人接过话头,说道:“岳师兄,我可是听说,当年是你们气宗耍诈,诱走了剑宗那位风师伯,这才侥幸得胜,此举却甚不光彩。岳师兄这掌门的位置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是有定论呢?” “此乃是我华山派门户之事,却不劳嵩山、泰山、衡山几位师兄管这闲事了!”宁中则的声音从后堂传来,转眼就到了前厅。 那衡山派的老者说道:“岳夫人此言差矣!我五岳剑派结盟联手,共荣共辱。有一派处事不当,为江湖同道所笑,其余四派便会共蒙其羞。”这老者一双眼睛黄澄澄的,倒似生了黄胆病一般。 他接着说道:“岳师兄得位不正,已令我五岳剑派受人耻笑。如今门下弟子上行下效,任意妄为。擅自阻拦左盟主命令,又得罪同道,滥杀无辜,觊觎他人家传武功,如此种种不堪之举,皆是岳师兄持身不正,又管教不严之故。” 宁中则道:“也难为鲁师兄编排出这么多罪名,却是对我华山派关心得很呐。有这功夫,怎的不去约束你衡山派上下,不与魔教勾结,也省得左盟主发了令旗,要灭你衡山长老满门。” 这位鲁师兄脸色大变,这是揭衡山派勾结魔教的伤疤,又讽刺他不顾同门师兄刘正风被杀之仇,于是厉声道:“古往今来,哪一派中没有不肖弟子?我们今日来到华山,正是为了主持公道,相助封大哥清理门户中的奸邪之辈。” 宁中则手按剑柄,森然道:“谁是奸邪之辈?拙夫岳不群外号人称‘君子剑’,阁下的外号叫作什么?” 鲁师兄脸上一红,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对着岳夫人怒目而视,大声说道:“哼,什么‘君子剑’?‘君子’二字之上,只怕得再加上一个‘伪’字。” 宁中则“呛啷”一声,拔剑而出,从厅堂中扑下来,便要出招。斜里蓦地飘出来一个人影,手里长剑递出,按下宁中则的剑,说道:“师娘且静坐,这‘瞎眼乌鸦’让徒儿教训便是!” 这人正是沈元景。原来他骑马行了半个时辰,便又调转回来,绕道华山后山小路上得山来。他轻功卓绝,又熟路,并不比陆柏一行人来得稍晚。只是藏在后堂,待这群人图穷匕见之际,才冒了出来。 他嘴里的“瞎眼乌鸦”说的就是这位衡山派的鲁长老,叫鲁连荣,正式外号叫作“金眼雕”。但他多嘴多舌,惹人讨厌,武林中人背后都管他叫‘金眼乌鸦’。沈元景曾经去过衡山拜访,自然识得。 鲁连荣气得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当即骂道:“原来是你这小贼!”提剑便要杀过去。 陆柏连忙拦住了他,朝着岳不群说道:“岳师兄,你门下这位二弟子无有尊卑,太过放肆。先前在衡山城便阻扰丁师兄办事,后面又辱骂青城派上代掌门,现下又对鲁师兄无礼。‘君子剑’的门风,在下是领教了!” 岳不群看着沈元景到来,心中一定,说道:“这孩子是我半路收进来的,一直便是如此。”陆柏等人以为他要把责任推脱到沈元景门风身上,均面露冷笑,又听他接着说道:“他在书香门第长大,自幼读得圣贤之书,如今已然金榜题名,做了进士,礼仪道德这块,我着实教不了他什么。” 这话听着谦虚,实则说沈元景知书达礼,却对他辱骂鲁连荣之事视而不见,多有回护。 陆柏心想:“早就得到消息,说岳不群对这姓沈的小子甚是溺爱,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鲁连荣先被沈元景揭了短,又被岳不群的一番话气到,再也忍受不住,扑了上去。 沈元景识得这招乃是衡山派绝招“鹤翔紫盖”,当下刺出长剑,一递一翻,将鲁连荣的长剑压住。 鲁连荣运劲于臂,向上力抬,不料竟然纹丝不动,脸上一红,又再运气,接连运了三次劲,沈元景才收起长剑。 鲁连荣正在出力和沈元景相拚,这时运劲正猛,剑上压力陡然消失,手臂向上急举,半截断剑向上疾挑,险些劈中了自己额角。幸好他膂力甚强,这才及时收住,但也闹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 只听得“当”的一声响,一截断剑掉在地下。鲁连荣嘶声怒喝:“你……你……”却无论如何受不了一招便输给一个后辈,右足重重一顿,握着半截断剑,头也不回的急冲下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8章 能言 陆柏心想:“原以为这小子只是剑法了得,没想到内功也如此深厚。岳不群果然奸诈,明面上说传位给令狐冲,实际这姓沈的小子,也学了紫霞神功了罢。” 他当即冷笑两声,说道:“也难怪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里,沈师侄怕不是觉得只要武功高深,便道理大些了罢?” 沈元景却不理会,反问道:“当日嵩山派的诸位师叔拿着五岳令旗,到衡山刘师叔府上要灭人满门,转头就又和那位鲁师叔结交。现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此干涉我华山门内之事。又有这位不知道如何称呼的师叔,怕是泰山派也逃不脱左盟主的干涉。 费彬师叔被杀之事沸沸扬扬,至今没有查明,令我五岳蒙羞,左盟主放着嵩山门内这等大事不去操心,整天盯着我其他四岳,却让我想起了那阙词。” 陆柏知道沈元景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冷哼一声也不接话。 堂下立着的高根明却顺过来问道:“二师兄,却是什么古词,且说出来,也叫我们这帮没读过书的粗鄙之人长长见识。”说话间,眼睛却瞟着陆柏几位。 沈元景吟诵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陆师叔,你听过没有?” 这“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的典故,陆柏如何懂得,嘴里叫道:“什么春水秋水的,我们武林中人,学好武功便行了,读些酸腐诗书,算甚本事。” “哦,看来陆师叔也是认为武功好,道理就大了一些。难怪深得左盟主欢心,几件大事,都是陆师叔出马,统领这么多江湖好手。” 陆柏脸色微红,刚才讽刺沈元景以力压人,这会就被抓住了漏洞。岳不群夫妇在上首微笑,一旁的华山派众弟子早已惊呆,平时如何见得沈元景如此能言善道。 一旁的泰山派道人说:“任你如何狡辩,也洗不掉你辱骂同道的事实,青城派余掌门在此,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沈元景问道:“却不知这位师叔如何称呼?” 这人答到:“我乃泰山天柏!” “哦?是那位被田伯光杀害的天松师叔的师弟?”沈元景回了一句,又不等他说话,转头问余沧海:“天柏师叔说我辱骂同道,敢问这位余掌门,我说了些什么?” 余沧海站了起来,沉声道:“你瞧不起我青城派剑法,曾当着我门下弟子的面,说我先师长青子,只配在三峡以西称雄,是也不是?” “确实有过!” 天柏道人当即一喜,说道:“是了,沈师侄你自己承认了,青城也是名门大派,你怎可如此胡说八道!” 沈元景嗤笑一声,说道:“我且问你们,那长青子前辈,是不是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若青城派剑法真是了得,怎地不是‘天下剑法第一’?” 天柏道人一时语塞,只得说道:“这青城剑法天下闻名,和我五岳剑法相比,也不稍差,你如此自大,是何人教你的?” 沈元景有些不屑的说道:“你愿意拉着泰山派自降身份,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华山派却不会自甘堕落。” 余沧海顿时怒极,拔出长剑,说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华山派剑法有多厉害,又或者让我见识下你得自林家那套辟邪剑法的威力。”他怒气倒是真的,试探之心也是有的。 沈元景于武昌那么一闹,混在江湖底层的人大都是信了辟邪剑法不过是普通武功的说法,这些武林大派高层却不好糊弄,特别是余沧海,他师父长青子亲自见证过辟邪剑法的威力,怎会被骗过去。 林平之在余沧海进来之后,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怒骂道:“你这奸贼,分明是你觊觎我林家辟邪剑法,现在却来诬陷我师父。 福威镖局数十人,被那青城四兽杀害,若非师父及时赶到,我一家三口早就遭了毒手。此等行径,丧尽天良,却没看到什么嵩山派、泰山派的主持公道。如今反倒为了这狗贼,威逼我华山派。” 高根明在一旁说道:“林师侄莫要激动,这位余掌门能和嵩山派一块过来,想来也是情投意合。说不定就起了加入我们五岳剑派的念头,以后就是五岳一山联盟了。再往后,左盟主他老人家,就要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啦!” 他听得魔教中人喜欢叫什么“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此刻便用了出来。岳不群眉头一皱,便要责骂,不料陆柏下手坐着那人突然冲出,朝着高根明一掌打去。 沈元景当即挥着长剑,朝前刺去。这一剑若是刺中,这人即刻就会没了性命,更别谈伤害高根明了。当下他手里多了一根软鞭,挥鞭架住。 余沧海见状,也突然出招攻向沈元景,逼他露出剑法根底。他青城派绝学松风剑法亦是成名许久,出招迅疾,威力不凡。宁中则立刻拔剑,却给一旁的天柏道人拦住。 陆柏凝神防备岳不群,却发现对方脸色不变,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往边上一瞥,不由得吃了一惊。 宁中则拔剑,出招,挡架,还击,一气呵成,银光闪烁,铮铮有声,姿式美妙。她这两年常在思过崖上研习华山剑法,又对泰山剑法知之甚深,天柏道人接了几招,便挡不住了,只听“噗嗤”一声,袖子被砍下一截。他脸色涨红,站到一边。 另一边使软鞭的乃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神鞭邓八公,武功高深,余沧海也是堂堂青城派掌门,两人联手对战沈元景,结果却出人意料。 沈元景出招极为迅速,又无声无息,左一挑,右一抹,一招一式恰到好处,直指邓八公和余沧海招式转换间隙,以一敌二,打得两人狼狈不堪。 那位姓封的黄脸汉子见到沈元景的招数,不自觉喊出:“希夷剑法!”,和两位同道对视一眼,心里骇然:“这少年使的只是本门流传甚久的希夷剑法,却还要快过我的‘狂风快剑’,争斗起来,怕也胜负难料。这岳不群如何能够教出这般剑法高深的弟子!” 眼见这两人即将落败,陆柏边上坐着的另一位男子手按在剑上,欲要加入战团,却突然听得岳不群说道:“诸位,请罢手了吧!” 声音不大,却在众人耳边回响,沈元景唰唰两剑,逼退邓八公和余沧海,收剑站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9章 赶走 岳不群这一手,显出极为高明的内功,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柏心道:“不好,刚才被姓沈的小子一顿胡搅蛮缠,却是忘了此行目的。”当即不再理会沈元景,而是朝着岳不群说道: “岳师兄,你气宗阴谋得位已是定论,放纵门下弟子胡作非为也天下皆知,如今苦主都在,你推脱不得。我既奉左盟主的命令前来,今天无论如何,你也要给个交代。” 岳不群脸色怒气一闪,冷声说道:“听陆先生的意思,是不肯再讲道理,要硬抢咯!”说罢,他站起身来,抽出长剑,又道:“元景,如此便不要留手,今日这厅内,只能剩下一方。” 他大弟子和独女被困远方,嵩山派又趁着沈元景不在,欺上门来,事情哪有这般凑巧。既然妥协不能换得生存,岳不群也不缺拼命的勇气。 当下华山派所有弟子都抽出剑来,沈元景冷着眼睛,扫了陆柏等人一眼。 陆柏也是大惊,他本拟沈元景走后,一行人上山,逼得岳不**出掌门之位十拿九稳。可谁知道沈元景杀了个回马枪,逼走鲁连荣不说,还胡搅蛮缠,以至于两边起了争斗。 他心想:“若真打斗起来,传到江湖上,我嵩山派就完全失了道义。况且就算能胜,以岳老儿和姓沈小子的武功,这边也要折损几人,我们四方如何能够齐心?” 在陆柏踌躇之间,天柏道人站了出来,说道:“岳师兄严重了!我等前来,只是为了替这位封不平师兄和余掌门讨个公道。既然你如此强硬不肯认错,那传到江湖上,也是你华山派丢脸。我不愿和贵派在刀剑上争斗,伤了五岳联盟的和气,就此别过!” 说罢,他一拱手,径直离去。实在是刚才被宁中则三招两式打败,受了惊吓,哪里还敢再待下去。 这一番操作,惊呆了陆柏等人,华山派弟子也忍俊不禁。 余沧海却想:“这嵩山派为了五岳并派,姓封的要做华山掌门,我不过是想出口气,打听辟邪剑法的下落,又不是真的要加入什么‘五岳一山联盟’,何必替他们打生打死!” 当下朝着岳不群说道:“岳掌门,我这次前来,只为质问你门下弟子,辱及我师长青子一事,这事人尽皆知,可抵赖不过去了吧。” 沈元景还待嘲讽几句,岳不群深知徒弟的性子,当下抢先一步,说道:“此事却是岳某管教不严,定当重重责罚。”他本是要让沈元景出面,又一想,自己躬身说道:“岳某在此替他赔礼,请余掌门恕罪!” 余沧海见岳不群宁可自己弯腰,也不让沈元景请罪,又见沈元景右后紧握长剑,也不收回,顿时心里一突,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既然岳掌门出面,此事就此作罢。” 言毕,他站到一边,却不离开。 来时五方,转眼盟友已去其三,陆柏心底叹息一下,知道大势已去,勉强说道:“这教徒不严之过暂且不论,那阴谋篡夺华山派掌门一事,岳师兄又该如何交待?” 岳不群沉声道:“此乃我华山派旧事,与你嵩山派有何干系。”陆柏还待在说话,岳不群却不看他,转向封不平,说道: “本门气宗剑宗之争,由来已久。当日两宗玉女峰上比剑,胜败既决,是非亦分。事隔二十五年,三位再来旧事重提,复有何益?” 封不平旁边站着的一个矮子说道:“当日比剑胜败如何,又有谁来见?我们三个都是‘剑宗’弟子,就一个也没见。总而言之,你这掌门之位得来不清不楚,否则左盟主身为五岳剑派的首领,怎么他老人家也会颁下令旗,要你让位?” 陆柏又要说话,沈元景却把剑一摆,说道:“既然当年没有见到,也敢胡说八道。既然你们不服,那便再做过一场便是。” 封不平也无必胜沈元景的把握,何况后面还有岳不群,心里有些踌躇。陆柏也不想冒险,再要说话,一旁的余沧海却突然出声:“封师兄,这小子既然如此狂妄,你何不成全他,若是赢了,这位岳先生难道还有脸在霸占华山派掌门的位置不成?” 陆柏知道余沧海想要窥探沈元景的剑法,但也恼怒他不看时候,说道:“余掌门说的什么话,我五岳剑派掌门首重德行,若是只看武功,那东方不败不是要当天下武林的盟主了?” 沈元景不理他,只一意盯着封不平:“你们三个一起上吧,让你们输个明白,也省得后面耍赖皮,又带什么阿猫阿狗的,再上华山来。” 陆柏大怒,喝到:“阿猫阿狗说谁?”封不平也是气极,说道:“好,好,岳师兄教的好徒弟,我今天就来领教领教气宗绝学!” 他抽出长剑,仰天一声清啸,斜行而前,长剑横削直击,迅捷无比,连环使出七剑,一剑快似一剑,如风如雷般攻上,赫然是他在中条山隐居十五年,创出的一百零八式“狂风剑法”。 沈元景怡然不惧,手里长剑前档后接,使得密不透风。封不平的剑攻得快,他守得也快,叮叮当当的,转眼两人就拆了二十余招。 在旁观众人的眼中看来,封不平的剑势如江水滔滔,汹涌而来,沈元景却如江心磐石,风波不侵。 岳不群本以为沈元景会使出独孤九剑,速战速决,却不料他此刻用的是养吾剑法这门气宗功夫,当即老怀大慰。 封不平也认出沈元景的剑法,自然明白对手意思,心里有些急躁,又加了一把劲,一柄长剑使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剑势中发出隐隐风声,随后越来越响,刮得桌上茶杯摇晃。 这狂风快剑果然非同一般,剑锋上所发出的一股劲气渐渐扩展,旁观众人只觉寒气逼人,脸上、手上被疾风刮得隐隐生疼。岳不群等人纷纷运起内功,而功夫低微的华山派弟子,不由自主的后退。 众人见封不平剑法招数精奇,气势凌厉,均对他刮目相看。陆柏心想:“就算这人夺不下华山派掌门的位置,也可禀告左师兄,拉拢到我嵩山派中。” 再看沈元景时,养吾剑法使得如巍巍高山,矗立不动,任凭封不平如何来势汹汹,也不露一丝破绽。 转眼这一百零八招狂风快剑已经使完,封不平见始终奈何对方不得,心下焦躁,连声怒喝,长剑斜劈直砍,猛攻过去,竟然想着要比拼内功。 沈元景手里长剑却变守为攻,还是养吾剑招,却如华山松涛,一阵紧似一阵,又如崖间野花,繁星点点。 封不平善攻而不善守,招架不住,只听得“嗤嗤嗤嗤”的数声轻响,他右腕、左右肩膀、胳膊、胸口,腹部中了许多剑。 沈元景后退两步,收剑入鞘,华山派弟子顿时喝彩如雷。封不平脸色变得惨白,呐呐无言,朝着陆柏等人拱手一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他的两个师弟连忙跟了上去。 陆柏丢下一句“今日之事必当禀告左盟主”云云,也追了出去,余沧海亦不敢多待。 待陆柏等人走后,岳不群看着沈元景,突然说道:“元景,此次华山之难,你有功,罪过也大,罚你到思过崖面壁思过三个月。” 众弟子有些惊讶,沈元景默默无言,岳不群将出大厅,又自叹了一口气,说道:“明日我便把紫霞神功传授给你,你、好自为之!” 言毕快步离去,陆大有在后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0章 遭遇 施戴子躺在床上,咳嗽了好几声,对坐在一旁的令狐冲说道:“大师兄,我已经好多了,要不然这就出发吧!” 他挨了麻衣汉子一掌,幸好带着疗伤药,才挺了过来,现在也是下不来床。不过前天一位刘家弟子外出采买被杀,众人才确定那伙强人,依然在附近守着。 这两天令狐冲心念外出报信的岳灵珊,但又不能扔下满屋子的人不管,心里苦闷,只是饮酒。施戴子看在眼里,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便提出要一行人出发,去往恒山。 “五师弟,你伤得重,还是等养好再说吧。”令狐冲又灌了一口酒,回头说道。 “咳咳,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伙贼人守在外面,无非忌惮大师兄的武功。他们进不来,可我们得出去,食物已经不多了,与其坐困愁城,不如搏一把。咳咳咳!” 刘菽也跟着说道:“施师兄所言甚是!我刘家全赖华山派众位师兄的帮忙,才得以幸存。如今又累得施师兄受此重伤,早就过意不去,若岳师妹和陆师兄有个闪失,我等百死也无法赎罪。莫说令狐师兄还愿意带着我们一起,便是独行去寻岳师妹,也是应当。” 令狐冲拿眼一扫,屋内众人皆点头称是,便不再纠结,叫众人收拾行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驾着三辆马车出发。 行了不过半天的路程,一队人马从后面赶了上来,粗略看去,有二三十人。 除了上次那个麻衣汉子和十四个黑衣蒙面的人,这次又多了八个生面孔,其中七个只是蒙面,衣服却宽大一些。打头的那个面容露在外面,甚是怪异。这人没有鼻子,脸孔是平的,就像一张白板一般。 看到这人的样貌,令狐冲顿时回忆起小时候,师娘用“你再哭,白板煞星来捉你去了”的言语吓唬过岳灵珊。当下他抽剑在手,凝神戒备。 这伙人跳下马来,把众人团团围住。白板煞星说道:“那岳老儿不肯下山,这些人没了用处,都杀了吧。”他声音尖锐,像是刀尖划过铁板一样刺耳。 令狐冲听到“岳老儿”三个字,顿时心里一惊,霎时明白了自己等人不过是诱饵,又听到师父没有上当,心里一松。 麻衣汉子低眉顺耳的回了声:“是!”然后就要扑向了令狐冲等人。 这时,一匹马从另一方向射了过来,转眼便到。马上坐着的一名白衣人双脚一蹬,自马上跃起,从黑衣人头顶越过,飞到了令狐冲旁边。 “元景!”这人正是沈元景,令狐冲大喜,然后又一惊,问道:“师弟你怎么在这,师父他?” “嵩山派带人上门闹事,被师父和我打发了。接着我便即刻下山,日夜兼程,赶了过来。虽然不熟路途,耽搁不少时间,不过现在看来,还不算晚。”沈元景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皱眉道:“恒山派没有来人?” 令狐冲心里一突,勉强说道:“兴许是耽误了些时间,恒山派的师太们毕竟不如你一人来得自由。”岳灵珊虽然早就做了师姐,但令狐冲激动起来,还是叫她“小师妹”。 “沈元景?”这边师兄弟叙话,那边麻衣汉子却有些吃惊,叫道:“你不是在华山面壁思过么?”白板煞星“哼”了一声,麻衣汉子这才知道失言,说道:“你来的正好,先送你们归西,再把恒山派师太,给你们一并捎带过去。” 令狐冲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看来岳灵珊平安抵达了恒山。看这麻衣汉子的意思,是要处理过他们,再去找小师妹的茬子,令狐冲心里顿生杀意。 沈元景也认出来白板煞星这幅面孔,接着猜到边上那麻衣汉子,就是他徒弟青海一枭,便冷言道:“白板煞星?看来左大盟主真是处心积虑啊!” 这次青海一枭这次没有说话,沈元景也不在意,抽出长剑,对令狐冲说道:“师兄,你左我右,不要留情!”令狐冲道了声“好”,抢先朝着青海一枭攻过去。 青海一枭吃过令狐冲的亏,当下不敢怠慢,招呼新来的七个黑衣人一起上前围攻。而那个使长枪的首领则带着手下扑向另一边。 令狐冲一剑刺向青海一枭,却不料旁边杀出来一条禅杖,听这兵刃劈风之声,便知十分沉重。他只得回转长剑,斜着挑出。这使禅杖的是个胖子,看头巾包裹住的形状,脑袋也是秃的。他一杖打出,势大力沉,但转换却是麻烦。 不过他毕竟不是一人,身边两个黑衣人赶了过来,两柄链子枪一上一下的同时刺到,来势迅疾。令狐冲尚未躲避,又有头顶风声劲急,一条熟铜棍从上面砸到。 他往后退了一步躲过这次合击,又有二人使刀,一人使一对判官笔,从他身后袭来。七人把令狐冲团团围住,各种兵刃像泼水似的,一招接着一招。 独孤九剑要旨乃是有攻无守,令狐冲紫霞神功已略有所成,气力悠长,剑法高深,招招不离对手要害,攻敌必救,无需防守,也能紧守门户。 另一边黑衣人首领带着四个人围攻沈元景,其他九人从两面攻向刘家车队。 沈元景不等他们冲过来,便先出手,上来便是独孤九剑中的破枪式,直直对方胸口。黑衣人首领长枪才刺到一半,就不得不回防。 旁边破空之声传来,沈元景略一后退,发现这黑衣人的力气似乎不能驾驭手里的镔铁怀杖,便用剑往铁杖上一压,待对方抬起铁杖时,又一转一挑,加速铁杖上扬。 这人顿时手里有些把握不住,沈元景侧身让过砍过来的两把单刀,斜着往前一步,手里长剑急刺,那人手一松,铁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捂着喉咙,后仰倒下。 黑衣人首领的长枪又戳了过来,沈元景把剑往枪杆上一压,对方一挑,他便顺势倒飞,空中长剑一抖,一个使鬼头刀的躲闪不及,咽喉中剑。 沈元景回到马车上,一剑刺死了一个被刘家弟子缠住的黑衣人,又跳到另外一边,唰唰两剑,逼退攻过来的两人。再一脚踢向马车顶,横梁飞出,挡住其他人。 使单刀的两个黑衣人杀到,沈元景见这两人动作有些僵硬,猜测他们受过伤,当下毫不手软,唰唰几剑,逼得两人挥刀乱砍。 他猛的扑到两人中间,引得双刀加身,又自往后一退,长剑一压一引,“噗嗤”、“噗嗤”两声,这两人的刀一个插到同伴的胸口,一个插到同伴的腹部,双双毙命。 这亦不算结束,沈元景听得身后有恶风传来,当下顶着黑衣人首领的长枪往前一扑,于间不容发中侧身让过枪尖,一剑直刺。 首领大吃一惊,正要躲避,却被同伴的链子锤砸中枪尖,慢了半拍,只得用手阻挡。 沈元景这一剑刺穿了他的手掌,扎入喉咙一寸,同时左脚反蹬,链子锤倒飞而出,砸到使锤人的脸上,来了个千点桃花万点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1章 诡异 这一番动作如兔起鹘落,不过一口茶的功夫,黑衣人就死了七个。场面顿时一静。 青海一枭看见沈元景杀了好几个,师父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便绕了一下,准备过去帮忙。 令狐冲一急,往前两步,催动紫霞神功,兵器相交,连那使熟铜棍的都被他压了一压。他一剑顺着棍子削过去,这人吓得双手松开,熟铜棍落地。 令狐冲正要补上一剑,旁边的链子枪一前一后刺了过来。又有黑衣胖子,一禅杖直直劈下。他只得往后一步,左右双刀相加,后面一对判官笔打向他的大椎穴。 危机十分,令狐冲怡然不惧,身体往后一仰,双刀擦着胸口划过。同时他右手一转,长剑掉头,往后斜上一戳,穿过判官笔,剑刃立着刺入了对手下颚。再抽剑灌满劲道,往前一挥。 右边使单刀的急忙举刀相抗,却不料令狐冲的剑势沉重,剑招迅捷,一下斩断了他手里的刀,剑尖掠过咽喉,顿时了账。 这边令狐冲杀死两人,又击落一人兵器,青海一枭只得回身相助。虽然他和这些黑衣人没有默契,但毕竟武功高深,也能勉强带着剩下五位,抵挡住令狐冲的攻势。 转眼之间,大好的形势倒转,白板煞星怪叫一声,扑向马车上的刘家众人。 沈元景知道这种恶人不会有什么江湖道德可言,早就有所准备。急攻两剑,杀死了用钩的黑衣人,然后脚步一点,横移过去,竟后发先至。他一剑扫出,白板煞星只得后退。 沈元景上前急攻了几剑,白板煞星却不接招,身子一转,又到了令狐冲那边战圈。青海一枭见师父过来,急忙抽身,拦住了跟过来的沈元景。 这边的黑衣人依然有六个,不敢再分散,一起合围了过来。沈元景心念一转,顿时剑势大盛。青海一枭压力大增,只能苦挨,盼着师父早点解决令狐冲。 白板煞星迎着令狐冲就是一掌,其势迅猛。令狐冲急忙避过砸过来的禅杖,斜着刺出一剑。只听“叮”的一声,长剑刺到白板煞星的手上,却前进不得。 他吃了一惊,急忙抽剑。白板煞星却也不慢,跟着又是一掌。令狐冲避之不及,只能左掌相抗。 一掌对上,令狐冲感觉是打在了铁块上,后退两步,手上疼得厉害。他这才明白,对方手中,怕是藏了什么古怪的兵器。 白板煞星一招得势,便不饶人,挥掌再打。令狐冲这次有了准备,一剑刺出,点中对方手里的奇门兵器,随即往上一撩,要割断对方的手指。 这一剑挑出火星,白板煞星却把五根指头一缩,金属牌往后一倒一抬,令狐冲这剑便落了空。不过他也看清对方手里的兵器,乃是一个道士做法事用的令牌。 令狐冲主动出击,剑法一变,使出了破鞭式,往对方令牌上一点即收,剑尖偏转,斜削对方手腕。 白板煞星松开令牌,令狐冲刚一喜,却见那令牌尾端向上弹起,“当”的一声,磕到他的剑上。 令狐冲手里一麻,长剑被弹开。白板煞星欺身而上,令狐冲只能举掌再迎,这次又退了三步,吐了口血,还被一旁埋伏的黑衣人扫到左腿。他顿时行动不便,在白板煞星的攻势下,岌岌可危。 施戴子在一旁看得急躁,连忙大喊:“咳咳,二师兄,大师兄受伤了!咳咳咳!” 沈元景这边又杀了两个黑衣人,在青海一枭身上留了两条记号,正要送他们一举归西,却听到施戴子的求救。他只得跃过马车,突施暗手,杀掉一个使链子枪的,然后一把提起被打得吐血的令狐冲,抛到另外一边。 “师弟小心,这人功夫怪异的很!”令狐冲吃了大亏,在空中还不忘提醒沈元景。 沈元景一剑拦下追击令狐冲的白板煞星,对方回身,用令牌往前一压,沈元景顿时感到剑上一弯,便自后退一步,让过左右黑衣人的合击。 “叮叮叮……”,沈元景急速连续刺出十几剑,白板煞星左右手连挥,都给挡住了。两人以快打快,旁边的黑衣人都插不进手。 那使熟铜棍的早就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兵器,朝车队杀过去。沈元景只得回身一剑,把他圏入战斗。 这一进一出,动作就慢了一拍,白板煞星又再攻到,他只能抽剑回刺,却见对方右手令牌一转,贴着他的长剑磨蹭过来,左掌打他右胸口。 沈元景不敢对掌,只得用手托住。白板煞星突然一记头锥,他避之不及,只得鼓足内劲,胸口硬顶了一下,不由得一阵气闷,退后两步。 “这白板煞星的功夫竟比师父还高,战斗经验也极为不凡,特别是这招数太过怪异,让人防不胜防。”沈元景这样想着,还是挤出力气,把使禅杖的黑衣人圈了进来。 白板煞星的功夫比徒弟还是要高明许多,既已转守为攻,便又一掌接一掌,总能配合上两个黑衣人的招数,逼得沈元景举剑紧守门户,一时无力再攻。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插不进来,便找上了令狐冲。 这边僵持,那边令狐冲却压力大减。十四个黑衣人,被沈元景杀得只剩下四个,再加过来的两个和青海一枭,也不过和最开始一样。 所有黑衣人的功夫,他都领教过了,这时候使出独孤九剑来,威力更增。要不是腿上不便,这几人早就归西。 饶是如此,这些黑衣人也不敢退走。一则兄弟们丢了十几条命,这些人虽然无恶不作,但也有些许义气。二来白板煞星师徒来监督他们,落在华山派人手里,不过是个死,可要得罪白板煞星,就生不如死了。 想到此处,这六人顿起拼命之心,当下举刀弄枪,齐齐杀向令狐冲。令狐冲正愁这些人要逃走或一心防御,还要费一番功夫,如今六人杀过来,他当即使出破箭式,在一瞬间以迅捷无伦的手法尽数刺中六人咽喉。 六人同时倒地,只剩下青海一枭一个。他顿时生出害怕之心,手往下一抖,两块令牌出现在掌上。 青海一枭天资不够,白板煞星的本事只学了个五六层,饶是如此,已经能够纵横江湖,不输大派掌门。可他师父压箱底的令牌功夫,却总练不到家,白板煞星曾告诉他,非危急时刻,不要用出,容易露出破绽。 令狐冲一剑刺过来,青海一枭用手里的令牌挡住,跟着急攻一招。令狐冲预料不及,拼了一掌,又吐了一口血。 青海一枭再次攻上,令狐冲又用剑急刺。青海一枭立刻倒转令牌,磕向剑尖。令狐冲被白板煞星用怪招打过,怎会没有防备,一剑刺出,却留了三分力道。等对方松开令牌后,剑势突然变快,刺入了青海一枭的胸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2章 解决 敌人死了大半,打斗声渐渐变小,令狐冲一瘸一拐的走到另外一边。 这白板煞星的心智也是坚定,此刻也丝毫不乱。令牌在手,左一挡,右一转,招招不离沈元景的长剑。 而他除了令牌,却还能用手掌变爪、手肘当枪,直指沈元景要害。其招数怪异,大异于中原,难以看出体系,有招近似无招,独孤九剑也一时难以破解。 独孤九剑纵然精妙,但遇到境界高深的敌人,也做不到砍瓜切菜。否则风清扬就是天下第一,杀东方不败只要一个令狐冲就够了。 沈元景倒是还能僵持,白板煞星却不能再待,他边打边退,渐渐远离车队。又见对手一剑刺来,他忽出奇招,两块令牌一夹,卡住了沈元景的剑,往回一拉。边上黑衣人的禅杖和熟铜棍也打向沈元景的后心。 令狐冲救治不及,“啊”的一声出口,却见沈元景手一松剑柄,脚尖一点,疾退两步,越到禅杖和熟铜棍后面,右手一搭,禅杖霎时变换方向,加快速度撞向白板煞星。 白板煞星急忙一挡,手里一震,险些拿不稳令牌。沈元景左手拂过熟铜棍,棍顶点中剑柄,直射而出。白板煞星避之不及,被一剑入胸。 两个黑衣人冲前两步,对视一眼,自知难逃,便你杖我棍,轰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一齐归西。 …… “咳咳咳咳”,施戴子猛地咳嗽起来,这一番打斗说来不过平常,可内里凶险,他看得紧张万分。此时压力一散,便觉胸口闷得慌。 沈元景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一盏茶功夫,才吐出一口浊气,解了那一头锥的乏闷。令狐冲却早就操起一壶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常言‘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可师兄你父母给的姓名,比‘酒剑客’的外号更为贴切。”沈元景的话让令狐冲楞了一下,不知何意,就听他继续说道:“拎壶冲,可不就是拎着酒壶,往前直冲!” “哈哈哈哈!咳咳咳!”令狐冲大笑几声,牵动伤势,又咳起来,说道:“师弟,我还没发现你如此诙谐。”说完,又灌了口酒。 沈元景也不管他,说道:“六猴儿回山报信,我即刻便下了山。不过半个时辰,陆柏领着邓八公、高克新,南岳衡山派鲁连荣,泰山派天柏,青城派余沧海,还有剑宗的封不平三人,带着五岳令旗上山,要逼迫师父让出华山掌门之位。” 饶是知道师门最终无恙,可听到这一连串的高手名字,令狐冲也不禁心里一急,酒都忘记喝了。 沈元景接着说道:“师父和我早有定计,我行了一截,折身返回,从后山绕了上去,几番争斗,师父亦言要搏命,这才赶走他们。” 令狐冲心想:“连一向谦和的师父,都说出搏命的话来,可见是形势危急万分。”他看了看手中酒壶,顿觉没有滋味,苦笑着说:“这左盟主盯得可够紧。”然后指着地上的一片说:“那这些人想必也是他派出来的罢。” “白板煞星乃是左冷禅故交,那个麻衣汉子是他的徒弟青海一枭。至于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我在江湖许久,却从来没有见过或是听过,想来左冷禅蓄谋已久了。”沈元景叹道。念及外患严重,他动了动嘴唇,轻声告诉了令狐冲一个消息。 令狐冲手一抖,“哐啷”一声,酒壶掉了下来。他僵硬的转过头去,哑声说道:“你说什么?”沈元景点点头,也不说话。 这塞外的秋风凛冽,刮到人身上,一股寒意渗入骨头。令狐冲想了又想,才颓然承认,三师弟劳德诺怕是真的有问题。 他往边上一抄,却发现酒壶已经落到地上,捡起来喝干一点遗留的酒,问道:“你们,怎么处置他了?” “没有处置!” “嗯?” “告诉你此事,不过是让你有所准备,多管些门内事务,不要被钻了空子。” 令狐冲咂了下嘴,问道:“师弟,我有一事不明,师父更属意你,你为何就不愿意当这华山派掌门?” 沈元景看到刘菽往这边走,便知道有事,跳下石头,回复道:“我亦是半路加进华山派,如何靠得住?” 令狐冲顿时无语,如沈元景这般天资,哪个势力不捧在手心,倾力培养,怎会放出来当个细作? 沈元景走两步,又转过头来,说道:“况且,师父师娘以身作则,下代掌门为上代掌门的女婿。灵珊刁蛮,还是大师兄你自己承受吧。” …… 刘家车队人人带伤,还死了两人。向大年已死,米为义不在,刘菁便是主心骨,指挥剩下的人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打扫战场。 除了些兵刃以及银钱,还从白板煞星怀里摸出一块破布,她就让刘菽请来沈元景和令狐冲两人。 展开破布,上面曲曲折折,线条构成一行行的,像是文字。沈元景说道:“此乃波斯文字。”他在福州绘制世界地图时,学过其他国家语言,波斯文字也认得一些。 看过开头,沈元景对令狐冲说道:“原来白板煞星的武功来自波斯拜火教,难怪如此诡异。” “若非师弟,他也无人能敌。”令狐冲抓起破布,看了又看,还是看不出所以然,遂放弃,说道:“尤其是师弟你那最后一招,甚是精奇,大有太极四两拨千斤之妙。” 沈元景一边继续研读,一边说道:“乃是我母亲传下来的功夫,可惜练不到家,只能危急关头用用,乘人不备罢了。” 这倒不是谦词,饶是他天资卓绝,十余年间,内功、剑法、身法练到如许程度也不易,是以移花接木不过才入门。 他又说:“当年我就是要去武当山拜师,走岔了道,中途又被师父拐回了华山。以后也不知有无机会,窥见太极拳剑的风采。” 这等江湖秘密刘菁尚是首次听闻,心里想道:“当年他要是来衡山派拜师,或者被父亲截了回来,那该多好。” 沈元景移步取了白板煞星遗留的两块令牌,这造型就是中土道家做法的令牌形状,可能是白板煞星没有得到圣火令样图。他试着轻轻撞击,铿锵做鸣,却不知是何材质,便收在怀里。 埋葬了满地的尸体,沈元景稍作休息,径直向恒山而去,令狐冲身上有伤,便还留于车队,带着众人跟在后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3章 救援 沈元景骑马飞奔,心里计较:“六猴儿说当日他和灵珊由玉龙栈转苏尼特分手,一人走塔滩到了华山,一人走集宁前往恒山。路程算来,六猴儿要多出两倍,纵使灵珊在恒山耽搁一天,我也应该在来路上见到她们。如今一个来回还不见人,怕是出了意外。” 他又想到华山派险些遭了左冷禅调虎离山之计,顿时更加急切,催马前行,未及午时,到了玉龙栈。 此处乃是前朝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后来慢慢荒废。明正统皇帝覆灭漠北势力,成化皇帝重启商路,六七十年,这里又繁荣起来。 沈元景进得一个酒馆,让店家去帮他换马,自己叫了些小菜,稍作休息。这店里没几个人,他唤过店小二,掏出些铜钱丢过去,问道:“这些天可有尼姑来这镇子?” 那小二接过铜钱,心里一喜,忙不迭说道:“有的有的,就在昨天,一个老师太带着二三十个小尼姑,还有几个少女,在店里歇了一阵,今早匆忙离去,说是什么弟子丢了。” 沈元景又问:“可知她们去了哪里?”小二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沈元景丢过一个银裸子,说道:“查清楚她们的去向,尽快!” 小二当即跑出店外,不多时和掌柜的一块回来,说有人见过她们,往东去了,那边有一处湖泊。 沈元景当即骑马出门,一路赶了过去,远远便望见一片绿地,十分难得。奔到近处,却看到草木之中有人打斗,地上已躺着几具尸体。 那黑衣黑头巾之人约有十几人,持剑握刀,攻势凶猛。恒山派约莫三十人结成几个阵法,齐步进退,远远望去,大袖飘飘,美观之极。 另一边又有三个黑衣人,和一位老尼姑还有几名少女斗在一起,其中一名少女正是岳灵珊,虽然看着动作吃力,但也未受大伤。 沈元景放下心来,想道:“我这几日连赶三场,左冷禅如此肆无忌惮,看来是等不及了。” 他当即清啸一声,纵马快速冲过恒山剑阵,手里长剑急闪,几个黑衣人顿时咽喉中剑,扑倒在地。接着他一点马鞍,飘到岳灵珊身边,运起内劲,一剑横扫,逼退了三个黑衣人。 “二师兄!”岳灵珊看清来人,顿时大喜,气喘吁吁叫了一声。 沈元景回头一看,岳灵珊两颊泛红,汗水淋漓,一缕头发贴在额前,右手微抖,左手垂在身边,胳膊上衣衫破裂,血液浸染。 “灵珊,你受伤了?”沈元景顿时怒极,转头看向三个黑衣人,语气森然,吐出几个字:“好!好得很!”。他视岳灵珊如亲妹,平素也只调侃几句,从来不肯说一句重话,眼前这几人竟敢伤了她。 因沈元景的突然到来,众人纷纷停手,站做两队。黑衣人这边是围攻岳灵珊等的三人站在前头,左边是一个高大的汉子,右边身形较胖,中间这位领先半个位置,身材干瘦,却是带头之人,见得沈元景眼睛里寒光四射,顿时心惊,想道:“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恒山派这边的老尼出声问道:“可是沈元景师侄?贫尼定静!”沈元景郑重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师伯不辞辛苦,前往援助!我自塞外而来,刘家之难已解。” 此言一出,定静师太和岳灵珊都松了口气,对面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顿生退意。 沈元景不待他们说话,出声道:“左盟主可真是算无遗策,一连三路,皆有埋伏!” 定静师太惊愕:“沈师侄,何处此言?”那边高大汉子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居中的那个领头人瞪了这汉子一眼,说道:“什么左盟主右盟主的,阁下怕是认错人了。”声音苍老,显然上了年纪。 “认错也无妨,总不会杀错!”沈元景一剑急刺左边高大汉子的面门,这人急切之间,抽剑一挡。 “叠翠浮青!”定静师太认出这招嵩山派剑法,又怒又气,朝着中间那个干瘦首领问道:“还没请教是嵩山派哪位朋友?” 这人也不答话,只说了句:“退!”就要带人退走。 “退?”沈元景怎么可能让他们退走,对方不承认也好,正好方便他大开杀戒。他放下高大汉子,冲入黑衣人群,把独孤九剑要旨拆入希夷剑法之中,每一剑都只求快,一步一剑,一剑杀一人。 那高大汉子追之不急,转眼之间,便看到十几个手下全都了账,顿时发寒,停剑站立。 那干瘦老者见退路被阻,顿时涩声说道:“华山冷剑客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不相信,你能突破那人封锁,救出刘家余孽!” 沈元景也不回答,从怀里掏出两块令牌,丢在地上,“当”的撞响。干瘦老者看到这两块令牌,顿时冷汗从黑头巾上渗出额头,哆嗦了一句:“你,你竟然杀了他!” 干瘦老者显然是知道白板煞星的厉害,见沈元景拿出他的独门兵器,便知这人多半是被杀了,一时之间,再无斗志。 高大汉子颤抖着问道:“会不会弄错?我三人都敌不过那人,他身边还有许多好手,这怎么可能?” 沈元景接上一句:“你说的他徒弟青海一枭,还有那二十二个使各种兵器的黑衣人?” 定静师太听到青海一枭的名字,顿时便知道这三人说的“那人”是白板煞星。而对面三人听到这确切的数字,再无侥幸想法,蒙巾之下,面若死灰。 旁边那个胖子一直不出声,此刻带着愧意说道:“师兄,都是我见这帮尼姑分成两路,想要贪功,才落得如此地步!” 那干瘦老者叹道:“我等入得门内,久无大功,是以都也同意了的,你无须多说,任他们要杀要剐便是。” 定静师太还要再问,沈元景如何能让这三人说出是嵩山派中人,抢先攻上。这三人不再保留,俱都使出嵩山派精妙剑法。可一边毫无斗志,一边报复心切,哪里抵挡得住。 任由定静师太喊停,沈元景只做没有听到,唰唰唰,十招之内,送三人去见了阎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4章 赶场 定静师太拨下三人面巾,认出干瘦老头姓赵,高大汉子姓司马,胖汉子姓张,是三十年前横行冀北的左道人物,后来突然销声匿迹,现在才知道是投了嵩山派。 岳灵珊正让恒山派的仪和师姐帮着包扎胳膊,一边雪雪呼痛,一边嗔怪沈元景来得太晚,要他补偿,几下便敲出了沈元景的飞絮剑法。 仪和在一旁抿嘴偷笑,心想:“传言这沈师弟面冷心冷,今日见他杀敌倒无不符,可对门下师妹真是极好。不过这飞絮剑法是什么武功,怎么没有听说起过?” 那厢定静师太念过往生咒,便领着仪清、仪质、仪真、郑萼、秦绢等弟子过来,谢过沈元景的救命之恩,同时打听刘正风家眷之事。 沈元景便把他及时赶到,和令狐冲一起救下刘家人的事讲了一遍。他把自己打斗的事情讲得简略,令狐冲受伤经过像挨了一掌,吃了一杖之类,却说得极为详细。 岳灵珊在一旁听得双手紧攥,美目圆睁,尽管知道大师兄平安无恙,仍然是跟着沈元景讲述,心里七上八下的。 定静师太也不介意沈元景小孩心性,听他讲完,叹息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塞外贼匪觊觎刘家钱财,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左盟主这等行径却是太过,刘师弟已然自杀赎罪,他家眷都到了塞外苦寒之地,为何还是不能放过,要妄起杀戮。” 这位师太胸襟广阔,身为大弟子却力主让师妹定闲师太接掌了恒山派。沈元景此刻听她言语,既佩服她的宅心仁厚,却又笑她天真,说道:“师伯怕是弄错了,这位左大盟主,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想的可不是斩草除根那么简单。” 定静师太一愣,慢慢琢磨了一下,这才察觉出其中异样,慢慢说道:“师侄言之有理。若他只是要杀尽刘家满门,必定会等令狐师侄走了才动手。若只是为了拖住我派脚步,也不至于下毒手杀人。看来他并派之心仍然未死,是要削弱我等实力了!” 沈元景笑了一笑,说道:“师伯还是小看了这位左盟主,我去救刘师叔家眷前,那嵩山派陆柏领着人,上华山要逼迫我师父让出掌门的位置。” 岳灵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连声追问,听得沈元景轻描淡写,最后得知家里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定静师太江湖经验丰富,听得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还有青城派并华山剑宗均去了人,哪里不止其中凶险,心想: “华山派上次道统之争甚为惨烈,剩余之人如何不成惊弓之鸟,上下防备。而这夺门之仇更让人可恨,若是陆柏找来恒山派,我也怕忍不住要发怒。难怪这孩子逮住嵩山派的错,就斩尽杀绝。” 想到此处,定静师太念了句佛,对沈元景说:“沈师侄你维护师门心切,固然不错,可这杀戮之心也太甚了,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元景道:“师伯请恕晚辈无礼,你们佛门子弟才讲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这儒门子弟却还是要遵从孔夫子的教诲,‘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定静师太愕然,奇道:“我知你华山派道统源自全真教广宁子真人,称一声道家还说得过去,如何又成了儒门弟子?” 岳灵珊此刻方才缓过劲来,顿时冒了出来,说道:“我二师兄可是堂堂正正的考中了进士,如何不是儒门弟子?” 定静师太顿时肃然,读书人在大明地位甚高,考到进士,就算江湖中人见了,也得称一声“先生”。 一旁有恒山派俗家弟子如郑萼不过二十一二岁,秦绢只十五六岁,大感好奇,围着岳灵珊连连发问,几人叽叽喳喳的,这同伴逝去的哀愁也淡了一些。 回玉龙栈途中,定静师太说道:“沈师侄,既然刘家灾祸已解,我也需带着弟子尽快赶回。” 沈元景见她神色有些萎靡,想是用功过度,恒山派弟子也多有小伤,便劝道:“师伯何必着急,且休息好再走不迟。令狐师兄他们也就这一两日便到了,不妨等等。” 定静师太摇了摇头,说道:“师侄你有所不知,那日灵珊赶来报信,我和定逸师妹当即下山,行至大同,听到田伯光的作恶的消息,便前去查看,却不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仪琳师侄被这贼人掳了去。” 沈元景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冒出一个怯生生的小脸,顿时神色变冷,继续听定静师太说下去: “我和师妹堵了一***得贼人四处窜逃,可他轻功高强,急切之间,也拿之不下。师妹又念着刘家众人等待救援,便由我带着仪和、仪清几人先行赶来,她在那一边遣人上山报信,一边继续追击田伯光,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元景听完,才知道为何恒山派的救援晚了这么多时间,当下说道:“此事确实刻不容缓,不过你们连日赶路,又遭遇强敌,也该先休息一阵,才有精力。不如这样,我独身一人,打马先行,还要快上许多,师伯你等着大师兄他们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定静师太想了一想,知他说的不错,便道:“如此却是麻烦沈师侄连番奔走了!” “师伯哪里话,且不说仪琳师妹是在救我大师兄的路上被劫走的,就冲着两派的交情,我也必须尽心竭力。” 定静师太听他不提五岳联盟同气连枝的事,叹了口气,目送他上马,往恒山派方向赶去。 沈元景一路前行,途中换了几次马,很快就到了集宁,却意外的发现了恒山派弟子的踪迹,便上前询问:“在下华山派沈元景,不知是恒山派哪位师太当面?” “我是定逸师太门下弟子仪光,沈师弟打哪方来?”这位师太念了个佛,回道。 沈元景说:“我从塞外而来,在玉龙栈见过了定静师伯,听她说起仪琳师妹被掳一事,过来帮忙。却不知道现下情况如何,师姐为何到了此处?” 仪光喜道:“师弟来的正是时候。那贼子带着仪琳师妹一路东躲西藏,向北而行。我们追到集宁,又打听到他往回去了集宁海。师父带着几位师姐追了过去,又怕山上赶过来的师姐师妹们走错了方向,是以让我在此等候。” 沈元景简略说了定静师太那边情况,然后朝着集宁海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5章 解救 集宁海是一个的湖泊,旁边有些起伏的小丘,秋日水草丰盛,不过少见树木,一眼望去,也无人烟。 沈元景打马沿着河边转了一会,远远的看到两匹马飞奔而来,他立刻勒马停住不动。对面两骑想来也是发现了他,慢了下来,走到近前,这才停住。 那两匹马的嚼头用铁链相连,左边马上坐着一个高大汉子,左手拽着两根缰绳。右边马上是一个身体僵硬的小个子,被黑色袍子包裹,只露出一双汪汪大眼,犹如清泉,看到沈元景时,眼睛大睁,水波荡漾。 “来人可是田伯光?”沈元景驻于马上,声音清越。那高大汉子当即答道:“正是你家爷爷,你又是谁?” “华山,沈元景!” 田伯光听过他的大名,当下凝神戒备,又见他坐在马上,秋风猎猎,吹得白衣翻飞,很是飘逸,有些无名火起,说道:“你就是令狐冲的师弟,那个叫什么‘玉面郎君’的罢,果然生得油头粉面。你这小白脸不去救你师兄,拦着爷爷做甚?” “放了仪琳师妹,我许你自尽!” “什么?”田伯光差点以为风太大,他听错了,待反应过来,当即“哈哈哈哈”的大笑,说道:“小子狂妄!不要以为你有点名声,就能把我吓住。” 说着他催动马匹,带着仪琳朝沈元景奔过来。三马交错,田伯光在右,单刀出鞘,速度极快,从沈元景胸口劈到腰间,要来个开膛破肚,当日在衡山城回雁楼上,天松道人就是死在这样一刀之下。 沈元景抽剑回击,只见剑光一闪,后发先至,在田伯光的刀上点了一下,震得他险些握不住刀柄,又兜了个弧,直刺他的胸口。 田伯光来不及思考,猛的斜着一后仰,这才避过一剑,饶是如此,胸口还是一凉,他低头看去,棉衣已经破了个洞。 他在心里暗骂:“华山派都他娘的是妖孽,这小子不过二十许,剑法厉害也就罢了,内功也怎的如此高深。打不过了,得赶紧跑。”当下一扯左手的缰绳,就要拉着仪琳一起跑。 可这一提,顿时感到左手一空,再看去,两根缰绳都被割断,只剩手里一截。田伯光这才反应过来,心想:“他若是不管缰绳,我挨这一剑,不死也要重伤!” 田伯光冷汗冒出了额头,当即不敢回头,从马上一跃而下,往旁边的小山丘上急奔。他穷凶极恶,还能屡次三番的从正道人士围剿中脱逃,自然是靠着独步天下的轻功。 此刻为了逃命,他使出浑身解数,脚下平添三分速度,眨眼功夫,人已远去,不多时,就消失在小山丘后。 沈元景收剑入鞘,驱马回转,往仪琳背上一拍,她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慌忙放下兜帽,双手合什,软软说道:“多谢沈师兄相救!” “仪琳师妹不必客气。”沈元景见她面色尤带着惊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脸上也松了松。 他抬头看向远处,有几个尼姑装扮的人影,从田伯光来时方向匆匆往这边赶,便轻声说道:“师妹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随即他脚上一点,从马背越到了半空中,风一吹,人就像片落叶一样,往田伯光逃跑的方向飘过去。 仪琳身处恒山大派,见识自然不凡,当下小口微张,想道:“田伯光这坏人跑得很快,连师父也追不上他。沈师兄的轻功好像更厉害,就不知道剑法怎么样。”当下有些担心沈元景,又想道:“如果是令狐师兄,肯定能够打过这个坏人。” 那几个尼姑赶了过来,仪琳当即下马,“哇”的一声,哭着扑到为首的那个老尼姑怀里,抽泣着叫了声:“师父!” 这老尼姑自然是定逸师太,她沉着脸,本待训斥仪琳乱跑,可看到她眼泪汪汪,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顿时骂不出来,只是用手抚着仪琳后背。 …… “奶奶的,这华山派偏要和老子过不去,先是那个令狐冲,又来个什么沈元景,等老子找到机会,一定要教训教训他们。”田伯光一口气跑出几个山头,回头见没人跟上,这才扶着一块大石头歇息,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华山派女弟子不少,听说岳老儿有一个女儿,老子这便去华山蹲着,寻个机会捉回来快活快活,让这两个王八蛋坏爷爷的好事!” “你没这个机会了!”一个生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田伯光心里大惊,不敢回头,只往前激射,手刚放到刀柄上,就感到背上穴位一麻,全身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谁?”田伯光大喊一声,却无人回应。接着他感到左腿被提起,上半身倒扑在地,由人拖着,快速前行。 他几次欲要大骂,张开嘴巴却不是啃了口泥,就是磕掉牙齿。于是只得闭口,任由尖锐石头在身上摩擦,不多时衣衫尽烂,脸上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 定逸师太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和几名弟子围着仪琳,不住的安慰。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小山头上冒出,当即把仪琳拉到身后,待看见是沈元景后,这才放松。 沈元景拖着田伯光走到近前,把他往地上一扔,向定逸师太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定逸师叔,见过几位师姐!” 定逸师太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会上见过沈元景,对他肯出面保全刘家家眷一事甚是欣赏,现今他又救出门下弟子,当即重重回了一礼,说道:“多亏了沈师侄,仪琳才能得救。” 她看了一眼衣衫褴褛,脸上血肉模糊的田伯光,皱了下眉头,问道:“这是田伯光?” “正是你家爷爷!”田伯光喘着大气,喝骂道:“姓沈的小白脸,要杀便杀,如此侮辱人,是你华山名门正派的作风么?” “你这畜生也算得人?”沈元景冷笑一声,见他还要再骂,便一脚踢在他哑穴上,田伯光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眼睛。 沈元景不去看他,转头问道:“师太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是没有,我这就送他归西!” 定逸师太摇了摇头,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不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6章 悔过 定逸师太知道自己徒儿本性善良,柔声安慰道:“仪琳,我知你心善,可这贼人作恶多端,又竟敢伤害于你,当真死有余辜!” 仪琳说道:“可是师父,他没有伤害我啊?”定逸师太一愣,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旁,急切的说道:“仪琳,你且把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诉我。” 仪琳应道:“是!弟子那日随着师姐采买,转过一个巷子,突然背后一痛,被人点中穴道,然后我身子被提起,跟着进一家院子里面。过了一会,我听到师姐在墙外喊我,我心里害怕之极,偏偏动不了,又叫不出声。 等师姐走远,这恶人走到我面前,笑嘻嘻的说:‘小师太,我们又见面了。’我一看是田伯光,当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才过来解开我的穴道。这时候那户人家有人回来,田伯光抽出刀要杀人,我赶忙过去阻挡,可他功夫太高,一下就把我的剑打掉了。我心想不能连累无辜,便挡在前面。” 几人听得仪琳舍己为人,顿时心生怜爱,定逸师太摸着她的背,叫道:“好孩子,接着呢?” 仪琳接着说道:“那恶人见我挡在前面,又笑嘻嘻的说:‘小师太真是人美心善,既然你不愿意我杀人,那就放过他吧。’说完他点了这人的穴道,然后让我听话,否则就要杀人,我只能跟着他走了。” 定逸师太点了点头,她和几个徒弟找到这户人家,才知道仪琳是被田伯光抓走的。 “后来他带着我来到一个小屋子,说上次见我之后,日思夜想,守在山下很久,终于等到了我下山,暗中偷听到我们的行程之后,便提前赶到大同,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骗开师父和师伯,把我抓走。说着他伸手扯我衣裳,说我生得好看,要我陪他睡觉。” 定逸师太喝道:“住嘴!小孩子家口没遮拦,这些话也随便乱说?”她见有外人在此,便不欲让仪琳在说下去,可转念一想,若她真的清白,以沈元景在江湖中的名声,也好做个见证。 仪琳被吓得一抖,仰起小脸看向定逸师太,抿着嘴唇不敢说话。定逸师太心里一软,说道:“说下去吧,那些没要紧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仪琳道:“是,师父!我反掌打他,他捉住我的左手,我心里焦急得很,抽出剑一招‘金针渡劫’向他刺去。但想这人也没伤害我,出家人慈悲为本,因此不过想吓他一吓,这一剑就没刺出。 那恶人松开我的手,哈哈大笑,说道:‘小师父,你良心倒好。你舍不得杀我,是不是?’说完他右手伸了过来,把我的长剑夺了去,又笑:‘小师父,这次总没有什么令狐大侠出来救了你罢?’我一听他说,顿时想到令狐师兄被人围住,还等着我们去救,心里一急,就哭出来了。” 说道这里,仪琳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问道:“师父为了找我,耽搁了许多天,令狐师兄哪里怎么了?” 沈元景见她身陷囹吾,还在关心华山弟子,当下说道:“师妹且放心,大师兄已经被我救出来了。还有定静师伯,也在回恒山的路上。”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出了一口气,定逸师太说道:“如此便好!仪琳你接着讲下去吧。” 仪琳便接着说道:“那恶人见我哭,也不笑了,等了一会,倒转长剑递给了我,说道:‘小师父你别哭了,哭得我心烦,把剑还给你罢’我接过长剑,抹干净眼泪,便要往外走,他又不让。 这时候外边传来师伯的喊声,我刚要答应,背上一痛,又被他点了穴。听他说道:‘这老尼姑,男人找不到,找你这个小丫头可真快!’” 饶是沈元景心性修为颇深,听到仪琳如此天真的言语,心里也暗自发笑。定逸师太脸上乌云密布,看到沈元景脸色不变,这才神色缓和一点,没好气的说道:“这些话就不要说出来了。” 仪琳“哦”了一声,道:“等师伯走远,他又解开了我的穴道,我见他不肯放我走,又哭了起来。他吼了我两句,不让我哭。我有些害怕,就不敢哭出声,蹲在墙角偷偷流泪。” 仪琳说起这段,好像有所回忆,声音渐渐变低,芊芊小手抓着定逸师太的衣袖不放,沈元景顿时有些心疼,便踢了田伯光一脚。 仪琳没有注意,继续说道:“那恶人在房间走来走去,说什么‘我田伯光采花无数,怎么就遇到你这命中克星’,我也听不太懂,只是哭。他就对我说:‘放你走是不可能,不过你不是要去救令狐冲那小子么,我带着你一起去。’ 我听他这样说,就慢慢的不哭了。他好像很高兴,又点了我的穴道,外出去给我买了好多素斋,我……我有些饿了,就吃了两碗。”说道这里,仪琳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偷眼看师父好像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又说道: “他把我丢在那个房子里面,我在里面,他在外面守着,第二天上午,牵了两匹马过来,就往塞外赶去。后面就是师父一直在追,他带着我到处躲,经常骂……” 定逸师太“咳咳”了两声,说道:“骂人的话就不要说了。”仪琳应道:“哦。后来他带着我到了集宁,说师父追得太紧了,要想办法摆脱。就折回集宁海,躲了起来,趁着师父和师姐上山,偷偷把你们的马杀了。然后他带着我跑,就遇到沈师兄了。” 定逸师太听她说完,顿时脸色好看了许多,问道:“这么说来,那田伯光没有动过你?” 仪琳有些茫然不解,定逸师太便拉着她,避过沈元景,在一旁悄悄说了会话。等回来时,定逸师太对沈元景说:“沈师侄,还请解开这贼的哑穴,我问几句话。” 沈元景依言,定逸师太问道:“田伯光,你为何要掳走仪琳?” 田伯光“嘿嘿”一笑,说道:“你这老尼姑要问的,是我为何要放过仪琳小师太吧。”定逸师太“哼”了一声,又听他说道:“老子采花采腻了,正好想换个花样,不偷香窃玉,改成怜香惜玉了,算她运气好,赶上老子吃斋的几天。” 定逸知他说的不实,但终究是保住了仪琳清白。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听仪琳所言,带他去救令狐冲?” “这小师太哭得我心烦,就当哄哄她。再说,那令狐冲也是条汉子,虽然在回雁楼伤了我,但我田伯光生平最敬佩这样的人了,去救一救,有何不可?” 定逸师太了问完了,对沈元景说道:“沈师侄,听仪琳说来,此人尚有良知,你看如何处置?” 沈元景听着师太的意思,是要网开一面,心里嗤笑,语气自然的回道:“杀了!” 定逸师太有些不悦,说道:“沈师侄杀性太重,这人既然有悔过之心,佛祖都会原谅,何不废去武功,放他一条生路。” 沈元景冷笑一声:“佛祖有什么资格替那些死去的无辜女子原谅这恶贼,他要悔过,就去地下忏悔吧。” 定逸师太听他不敬佛祖,有些生气,还没说话,就见田伯光歪着头唾了一口,愤怒的说道:“呸!姓田的从来只是采花,何曾伤害过人命?你这小子不要诬陷!” “哼,那些女子名节被你败坏,依着当下风气,与死何异?生前身后遭遇,怕不是比死还惨!” 田伯光顿时说不出话来。定逸师太心里默然,不再言语,拉着仪琳等人走开。 沈元景上前一剑,刺穿田伯光的喉咙,又拖着他的尸体回到集宁,挂在了镇子的旗杆上,以儆效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7章 王家 沈元景等人和定静师太汇合,又在集宁等了一天,令狐冲带着刘家家眷和弟子赶了过来,然后一起到了大同。 大同最初属于边境,正统皇帝拓边以来,大同便不再是军事重镇,由军改商,竟也更加繁荣。这城里自然也有沈静家族的生意,沈元景找了上去,把刘菁等人托付,送到南洋。 随后令狐冲领着岳灵珊一起,上恒山拜谢,沈元景带着施戴子回华山治伤。 岳不群听沈元景讲完这次出门经历,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下山到回山倒是没多长时间,可马不停蹄的辗转多地,沈元景也有些疲乏,他上交了田伯光的“万里独行”和“狂风快刀”秘籍,便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高根明见沈元景出现在练武场上,有些惊讶,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不在思过崖?师父舍不得你受苦,放你下来了罢?” 沈元景懒得理他,对闷闷不乐的陆大有说:“六猴儿,大师兄和师妹他们已经平安抵达恒山,施戴子在房里养伤,你自去问他吧!” 陆大有楞了一下,顿时狂喜,飞奔而去。劳德诺却抖了一抖,看了沈元景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高根明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二师兄,你又做下了什么大事?”他显然知道沈元景不会回答,边说边跟上了陆大有。 沈元景招来曲非烟,小姑娘本来活泼得很,如今却有些清冷,平日不是练功就是练琴,很少和派内弟子走动。他暗叹一声,和颜问道:“非非,你师兄呢?” “师兄上次见到嵩山派上门为难,便自告奋勇要替师父分忧,得师祖同意,去了洛阳,联络他外祖父家去了。” 沈元景点了点头,专心教授曲非烟。她天资比起林平之还是要高上不少,华山武功进步神速。 过得几天,令狐冲同岳灵珊回来,华山上下才知道沈元景和岳不群演了一出戏,明为责罚,实则暗度陈仓去救人。 令狐冲也一改之前懒散的毛病,开始积极参与派中事务,岳不群喜不自禁,对他的管教也放松了些。 转眼一个月过去,林平之依然未归,沈元景觉得不对,便叫上高根明和英白罗,带着曲非烟,下山直奔洛阳。 把行李放在客栈之后,很快便到了王家门口,但见房舍高大,大门漆得朱红,两个大铜环,擦得精光雪亮,两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守候。 高根明上前报得姓名,这两个大汉对视一眼,一位过来请沈元景等人进门,另一位飞奔入内禀报。 跨过门槛,只见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金字,下面落款是河南省的巡抚某人。 “哈哈哈哈”几人刚到大厅,便听到一阵洪亮的笑声,一位老者从后堂走出来,他面容看着已有七十多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左手“呛啷啷”的玩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金胆,贵气逼人。 他一见沈元景,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华山派岳先生的高徒‘玉面剑客’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晚辈沈元景,见过王老前辈!”沈元景知道这位便是王元霸了,他乃是晚辈,带着师弟和弟子过来躬身行礼。王元霸也叫过两个儿子王伯奋、王仲强出来见面,几人分宾主坐下。 王元霸笑语盈盈,说道:“沈贤侄这次来洛阳,我王家是蓬荜生辉,可要多住些时日,也好尽地主之谊!” “却是叨扰了!”沈元景谦逊回道,又客套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林平之出来拜见,有些奇怪,面上不动声色,依然饮茶如故。 再过了一会,高根明说道:“这次师兄带我、英师弟下山游历,知道林师侄外祖在洛阳,久闻大名,便特意前来拜会。我也曾在福州见过林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教出的孩儿也是林师侄这般聪慧,今日一见王前辈,便知原来是家传风度。”接着他又装作好奇,问道:“对了,怎么不见林师侄?” 王伯奋、王仲强两人对视一眼,王伯奋咳嗽一声,说道:“平之感染了风寒,病体沉重,不能见客,是以没有通知他。” “哦?如此严重?二师兄,我们还是赶紧去看一看吧!”高根明有些惊讶,当即站了起来。 王元霸哈哈笑了几声,摆了摆手,说道:“高贤侄不要着急,平之吃过药睡了。你看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已命人备下酒席,且先用过饭,再去看他不迟!” “那就按王前辈的意思来,客随主便罢了。”沈元景既然这样说了,高根明便不再言。 晚宴准备得很是丰盛,沈元景四人入席,王家三代作陪,对面而坐。还没动筷子,王元霸便领着儿子孙子,频繁劝酒。 沈元景一向不喜这些应酬,可他身在江湖大派之中,迎来送往也难避免,若是太过孤傲,便会有人说华山派岳不群教徒不严。 当下耐着性子喝过两轮,王仲强的小儿子王家驹又举起酒杯,沈元景便称不胜酒力,不肯再喝。 王家驹顿时有些忿忿不平,放下酒杯,说道:“沈师叔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华山名门大派,看不起我们王家小门小户的。” “驹儿,不得胡说!”王元霸吼了他一句,然后向沈元景道歉:“沈贤侄,这孩子年幼,被宠坏了,有些少不更事,你勿要见怪!” 他见沈元景神色淡淡,便放下酒杯,说道:“毕竟如沈贤侄这般少年,便能在江湖创下偌大名声,是少之又少,平之能拜你为师,是他的福气,也难怪我女儿女婿会送出如此大礼。” 高根明和英白罗对视一眼,均想道:“正戏来了!”王元霸说完话,王家人都盯着对面沈元景的脸,可他依然是一副冷面孔。 王仲强有些按捺不住,正待挑明,沈元景就直截了当的说道:“前辈说的大礼是指辟邪剑法?” “辟邪剑法”这四个字一说出口,满座尽皆无言,只有曲非烟夹了一筷子兔肉塞到嘴里,用力嚼着,小脸都鼓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8章 交手 王元霸说道:“自然只有辟邪剑法才够分量,你华山派家大业大,也不差金银,其他的礼物恐怕瞧之不上。” 沈元景当即冷声回道:“辟邪剑法虽然不错,不过也算不得什么,若我有所图,这礼物还差得远!” 王仲强接过话头:“既然沈贤弟觉得辟邪剑法不行,那就交还给我们罢!” 沈元景轻蔑的说道:“交还?你是林家何人?” 王元霸一抬手止住王仲强,说道:“当时小女小婿正受那余沧海的胁迫,为了自保,自然得花些代价请沈贤侄看护,这也无可厚非。但沈贤侄一个人独占整本秘籍,连平之都不得见,就有些过了吧。今日我们只想替平之讨回他们林家之物,既然贵派已经学了去了,贤侄不妨行个方便,物归原主吧。” 高根明倒是不太清楚个中细节,听到此处,心想:“辟邪剑谱在二师兄手中倒是不假,可上次去福州摆收徒宴,那林震南哪有半点不情愿,林师侄对师兄崇敬到了骨子里,断然不是他们林家的主意,分明是这老王八自己动了心思。” 他说道:“王前辈这是什么话,我华山是何等门派?我二师兄何等人物?岂会看上林家的一本剑谱?” 王仲强的大儿子王家骏抢着说道:“既然看不上,那就交出来吧!”一旁又有王家驹阴阳怪气的说:“看不上那就别练啊!那嵩山派丁先生,塞北明驼难道都是你华山剑法打败的?” 高根明和英白罗大怒,正要说话,沈元景出声道:“让平之出来见我!” 王元霸知沈元景高傲,以为这番话起了作用,咳嗽一声,说道:“平之重病卧床,不便见客,我乃是他外祖父,沈贤侄把秘籍交于我便是。” 沈元景一言不发,站了起来。王伯奋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当即拍了拍手,二十个高大的家丁便手持单刀冲了进来,指着华山派四人。 高根明和英白罗从凳子上弹起,手按剑柄,满脸戒备,曲非烟依然和那盘兔子肉做计较。王元霸喝道:“放肆!都放下刀!”然后对沈元景拱手道:“沈贤侄,小儿乃是忧心他外甥家业,是以有些鲁莽,还请见谅!” 那些持刀家丁都站到了门外,沈元景面无表情,依然说道:“让平之来见我!” 王伯奋蠢蠢欲动,和弟弟王仲强一齐看向父亲。王元霸略一琢磨,朝大儿子打了个手势,说道:“把平之带过来。” 林平之被带了上来,看到门外持刀的王家家丁,有些吃惊。进得门内,一见沈元景,当即跪倒磕头:“徒儿拜见师父!” “你且起来!”沈元景让林平之起身,见他除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并无异样,便点了点头,说道:“你外祖父让我交还辟邪剑谱,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林平之脸色一下变了,又跪倒在地,叫道:“怎么会是徒儿的意思?也肯定不是我爹的意思!这剑谱既然已经赠予师父,我林家岂会反悔?” “这剑谱算作你家救命之礼,还是你的拜师之礼?”沈元景又问。 林平之不敢起身,连忙答道:“剑谱怎能抵得上师父恩情只万一!”他略微猜出沈元景问这话的目的,偏转身子,朝着王家人说道:“辟邪剑谱是我父亲送与师父的。他与我均资质低下,难以学会这门剑法,又担心怀璧其罪,是以诚心恳求,师父才接过这桩麻烦事。” 王元霸喝到:“胡闹!你父亲也是糊涂,受青城派打击也不知找岳家撑腰。你们参悟不透,不是还有老夫么,怎么去麻烦外人?你还小,退一边去,此事由老夫做主!” 林平之又要说话,沈元景按住他的肩膀,一把提起来,说道:“王前辈,既然话已说尽,就此告辞吧!” “哼”王元霸说道:“且慢。我与平之祖父乃是故交,他儿又是我婿,临终前托付于我,要照顾他一家上下。如今震南行事如此荒唐,我自然要替仲雄兄管教一下。沈师侄,把辟邪剑谱交出来罢,我即刻修书找震南问罪!” 门外站着的家丁又都冲了进来,林平之顿时脸都气白了,心想:“原来外祖父是觊觎辟邪剑法,怪不得一个多月了也不肯放我走,今天更是把我软禁。怪不得舅舅们说话遮遮掩掩,表哥们又非要和我切磋辟邪剑法,都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 他不由得庆幸当初是被沈元景救了,若真落入王家,也不定比落入青城派手里好多少,想到这里,他心里暗叹:“外祖父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要是让母亲知道,不知道该多伤心!” 沈元景看到被人围住,反倒坐回了位子上。高根明和英白罗抽出剑来,两方对峙。 王元霸说道:“沈师侄,你真的不肯交出剑谱?”高根明笑道:“王前辈这是软的不行,要硬抢了?”他转头跟英白罗说道:“英师弟,我俩可要加把劲啊,给二师兄训了这么多时候,不要替他丢脸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王伯奋冷哼一声,说道:“上!” 高根明和英白罗平日就练功勤快,又随着沈元景出行了两三个月,受了不少指点,两人专攻希夷剑法,一快一灵,抽剑杀入持刀家丁中间,不过十几招过后,就杀伤了半数家丁。 林平之在一旁看得大为震动,心想:“这些家丁身形高大,招数不凡,还要超过我福威镖局许多镖头,换做之前,我单对单也不敌,可两位师叔如砍瓜切菜一般。我原以为华山派剑法也就一般,如师父和大师伯天资高,才能有此成就,却是我想岔了。” 王伯奋、王仲强见转眼之间,家丁死伤大半,顿时抽出长刀,加入战圈。这两人乃是鄂豫一带也甚有名头,武功自然不凡,高根明和英白罗立刻落在了下风。 林平之看得着急,但苦无兵刃,便对曲非烟说道:“师妹,借你的剑一用。” “用我的吧!”沈元景抽出长剑,丢了过去。林平之接住,就要加入战圈,他不欲和两位舅舅为敌,便找上了家丁,几招过后,竟也刺死一人,当下信心大增。 他本待再挑上一个,那边王家驹举刀架住他的长剑,说道:“表弟,既然你执迷不悟,就让做表哥的打醒你吧!” 林平之前些天他用辟邪剑法和王家驹切磋,连输三场,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花开见佛”、“群邪辟易”、“锺馗抉目”等辟邪剑招使出,不过三四十招,依然是被王家驹杀得满头大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9章 金刀 “笨蛋,用华山剑法!”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林平之的耳朵,他立刻醒悟过来:“是了,我刚才还在感叹华山剑法的厉害,这会怎么犯傻了。” 他手里的剑招立刻一变,“有凤来仪”、“白虹贯日”、“古柏森森”,几招下来,反而斩下了王家驹半截袖子。 一旁的王家骏神色一变,连忙拔刀,和弟弟一起围攻林平之。林平之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凝神静气!”林平之听到沈元景的话,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紧守门户,十几招过后,发现两位表哥奈何不了自己,顿时豪气大生,动作凌厉许多,反而压制了王家兄弟。 曲非烟吃饱喝足,这才抽出长剑,加入战圈。曲洋乃是魔教十大长老,功夫不输青城掌门这一级数,平日悉心教导,她纵使不如青城四秀,也只是年纪小而已。入了沈元景门下,一改往日顽皮,苦练武功,功夫增长极快。 高根明和英白罗得了这位生力军,顿时压力大减,翻过身来,又杀死几名家丁,剩王伯奋、王仲强还在支撑。 王元霸见状,朝身后说了两句,不多时,两名家丁抬过来一把金灿灿的关刀。他金刀无敌的名头多半是这把关刀打下的,后来改成长刀,不过是儿孙武功不济,无法继承衣钵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急切要夺取辟邪剑法。 他手擎金刀,怒吼一声,劈向高根明,后者连忙后退。金刀一转,又挑向英白罗,逼他出了战圈,再一杵,曲非烟也不得不躲避。 三招退敌,林平之和王家兄弟也都停了下来,站到沈元景身边。 “沈贤侄,我再问一遍,剑谱你交还是不交?”王元霸手扶金刀,威风凛凛,如武圣降世。 高根明知道自己打不过王元霸,赶忙把手里的剑递给沈元景,说道:“二师兄,用我的剑!” “不用!”沈元景从案板上拿了支筷子,从容的站了起来,走到厅中间。王元霸怒极,举刀当头劈下。 “看好了!”沈元景侧身一让,手里筷子急速点出,撞到刀面上,“当”的一声,关刀往外弹开。这招是华山剑法的“天绅倒悬”,本是由高往下的截剑式,却被沈元景横着用了出来。 王元霸手里一震,关刀差点脱手,心里暗叫一声:“好强的劲道!”然后顺势一转,刀刃横着劈砍。 沈元景把筷子伸到刀杆下,往上一挑,关刀上飞,他一低头让过,这招是“萧史乘龙”。接着他不等王元霸变招,侧着身子直刺,一招“白虹贯日”,点向王元霸居前的左手。 王元霸左手一让,关刀的力道顿时失了一半,沈元景得势不饶人,一招“古柏森森”,筷子扫过他的右手腕。 王元霸右手一痛,松开了关刀,“当啷”一声,金刀落地。沈元景后退两步,把筷子摆回原处。 这一番变化,不过三四招的功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王元霸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走吧!”沈元景带着华山派众人往外,王家人也不敢阻拦,到了门口,他说道:“对了,把平之的剑送过来,我华山派的东西,你们还不配占有!” 王元霸再也忍不出,蓦的吐出一口血来,林平之面现不忍,但迅速转过头去。 出得王家宅外,高根明兴奋的问道:“二师兄,你的功夫怕不是已经超过师父了吧?”见沈元景不搭话,他也不以为意,又对林平之说道:“林师侄,你这功夫大涨啊” 林平之连忙说道:“多谢六师叔夸奖,都是师父教导有方!”想到已能够一人力压两位表哥,他精神一震,一点点伤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到华山之后,林平之修书一封,详述了在王家的遭遇,提醒父亲要小心,之后便信心满满,整日苦练。 他天资一般,但胜在心性纯粹,人也专注,那日在王家见师父一支筷子便赢了外祖父,对沈元景的崇敬与日俱增,几乎言听计从,把华山剑法翻来覆去的练,也不觉枯燥。 …… 又一年冬天,鹅毛大雪。沈元景把令狐冲、岳灵珊还有林平之和曲非烟叫到一处,说道:“灵珊,我之前答应教你飞絮剑法,是想等到柳絮飞舞时节,可你三天两头的吵我,便拿这雪花凑数吧。” “好耶!”岳灵珊欢呼雀跃,说道:“二师兄,你对我最好了!”令狐冲本待说师父不允,可看到岳灵珊如此模样,便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沈元景又对林平之和曲非烟说:“本来你俩华山剑法还不纯熟,尚无资格。但念你二人勤勉,便一并传了罢。”二人喜不自禁。 “这剑法既名飞絮,便知是剑走轻盈,如飞絮琢磨不定。我又融入了独孤九剑得招而忘招的道理,因而更加缥缈。”沈元景一边解说,一边舞剑。 只见他身似弱柳,体态轻盈,于风中起舞;臂如枝条,左右摆动,摇曳生姿。每剑使出,都无处着力,欲坠又起,绽出朵朵棉白。这漫天的雪花,在沈元景周围转动,如柳絮因风而飞。 岳灵珊和曲非烟看得呆了,带沈元景演练完毕,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直摇晃,眼里冒着星星。 接下来沈元景一招一招的把飞絮剑法拆开来,用了数天时间,才把这门剑法教授给众人。令狐冲学的最快,叹道:“令堂祖上恐怕是名门大派,这剑法如此灵秀,比我华山派的剑法都要高出一个境界了。” 这风雪断断续续,几人又演练数次,沈元景看林平之练得别扭,就对他说:“你只需当华山剑法来练便是,却不必学我风格。你也见你大师伯练习,和我使出,各有不同。” 林平之如恍然大悟,真个一板一眼的练习起来。这剑法到了他手里,失了缥缈,却更精细,如撒盐空中。 曲非烟就要惊艳许多,不全然照搬沈元景,却也得三分神韵。看了她和林平之的表现,沈元景叹了声: “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0章 传信 过去一年,五岳剑派内部大事频发,衡山派刘正风被逼自杀在前,华山遭遇明里暗里算计在后,还牵连了恒山派。究其缘由,不过是左冷禅想要合五岳为一派而已。 嵩山派明有十三太保,暗地里势力更难以计数。泰山长老一二十个,其余南岳衡山和北岳恒山的第一代人物,也有几个。甚至连华山剑宗都有三个长老,这让岳不群不得不感叹门内人丁凋零,只得努力练功,以质取胜。 这半年多来,他渐渐放手,让令狐冲学着掌管门中事务。令狐冲平日懒散惯了,不太上心。岳不群说了几次,他转眼又忘,气得岳不群又要罚他上思过崖。 某日,沈元景对令狐冲说道:“昨日我听师娘说,有意等灵珊到了她那个年岁,便许配给你!”令狐冲大喜。 沈元景接着说:“可师父却说:‘冲儿性子跳脱,还不成熟,未必能够照顾得了灵珊,缓一缓吧!’”令狐冲的脸顿成苦瓜样。 令狐冲明知这话乃是沈元景捏造,可也不能求证,只得认真起来,不仅严厉督促师弟们练功,还主动问询门内大小事务,吓得原本管杂事的劳德诺心惊胆战。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柳絮已开始飞舞。 如此表现半年,竟然也如令狐冲所愿,宁中则有意透露,真就要岳灵珊在她这个年纪出嫁。 这日,沈元景正和岳不群夫妇还有令狐冲演练武功。华山派以剑法闻名,拳脚功夫也有一些,可别说与少林武当相提并论,就连郑州六合门之流怕也比之不上。 行走江湖,也不能保证时时刻刻有剑在手。沈元景有意创出一套华山掌法,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里的移花接玉又不合适拿出来,便一直没有实施。 上次自白板煞星手里夺得拜火教的功夫,沈元景回到华山研习之后,演练出来,这门功夫诡异无比,看上去颠三倒四,实则飘忽无方,每一招都足以迷乱敌人眼光,似左实右,似前实后,难以辨识。 沈元景取了独孤九剑、华山剑法的剑理,合移花接玉手法,以拜火教功夫为基,创出华山“天齐掌法”。 有“影倒黄河”、“白云低首”、“秀横千里”、“出云飞星”、“三峰森翠”、“星辰满岳”等招数,内藏奇奥变化,去了诡诈,以平正入门,气势奔放,四面具备,又平中寓险,疏密结合,八面玲珑。 这门掌法虽是初创,但也威力惊人,令狐冲上前演练,以独孤九剑之能,也要数十招后,方能找到破绽,足可为华山绝学。 …… “师父,大事不好了!”梁发下山采买,回山便立刻禀报:“最近江湖盛传,林家辟邪剑法和魔教葵花宝典同出一源,相辅相成,我看到华山脚下,来了好多生面孔。” 华山派众人俱都惊讶,这辟邪剑法的归属,当年也曾闹出好大风波。林震南不得以之下,赠予了沈元景,江湖是人尽皆知。沈元景有大义在手,又连消带打,压住青城派及塞北明驼等众多高手,风波这才平息。 岳不群眉头紧皱,琢磨一阵,说道:“这《辟邪剑谱》一事,当年元景处理甚是得当,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乏人问津了。现在又被人翻了出来,还和葵花宝典联系在一起,必定是有人暗中使坏,要挑起我华山派和魔教的争端!魔教势大,我华山独木难支,须并联合各派,共抗魔教。” 他站起来走了两圈,吩咐道:“令狐冲,你去嵩山禀告左盟主……算了,你和元景在衡山城扫了左盟主的脸面,还是不要去了。德诺,我修书一封,你送往嵩山吧。” 劳德诺心里一紧,但见岳不群和众人都无异色,便放下心来,“诺”了一声。 “南岳衡山派路途遥远,冲儿你去。施戴子、高根明,你俩去北岳恒山派。至于泰山派,梁发、陆大有,你们去吧!”岳不群做好安排,却不欲沈元景下山。 沈元景却道:“泰山派还是我去吧,天门师伯性子刚烈,四师弟和七师弟怕接不住,何况还有天柏道长可能从中作梗。” 岳不群想想也对,便同意了,然后又嘱咐众弟子道:“你等见到各派掌门,需郑重告知,此事非我华山派一门之祸,若是辟邪剑法落入东方魔头之手,他武功再进,便越发无人可制了!” 言罢他遣退众弟子,留下沈元景、令狐冲及林平之,问道:“平之,这辟邪剑法真是南少林红叶禅师传给你家先祖远图公的?” 劳德诺最后退出议事大殿,故意缓步而行,不敢停留多久,只听到这一句。等他备好笔墨纸砚送过去时,又听沈元景说道:“远图公晚年曾回寺送别红叶禅师,之后便立誓不传剑法给后人,全本剑谱应该在……” 说到这里,话音断开,劳德诺赶紧放重脚步,端上托盘。令狐冲接过,放在案上。劳德诺有满满退出,这次却没听到什么消息,直到他快要转弯,才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已分辨不清。 …… 沈元景单人只剑,下了华山,一路沿着黄河,抵达泰山,他途中自顾赶路,也没有遇到阻拦。 泰山派弟子禀报之后,建除道人过来迎接,一路带着上山,到了泰山派会客厅。沈元景见到天门道人,呈上岳不群书信。 天门道人看过书信,沉吟一番,说道:“沈师侄,你回去对岳贤弟说,他的意思我已尽知,会做好准备,一旦魔教有任何动向,便会率众前往支援。” 沈元景称谢,天门道人问道:“沈师侄,我有一言问你,你华山剑法高深莫名,为何要贪图林家辟邪剑法,以至形成今天这个局面?” “非是我贪图辟邪剑法,实乃小徒平之他父母,受青城派压迫,自知守不住剑谱,便诚意委托于我。”沈元景说道:“若我不允,则林家不是被青城派灭门,就是剑谱被魔教夺去,师伯以为弟子该如何处置?” 天门道人冷哼一声,不甚满意,但也是华山事务,不好指手画脚,便揭过这页,说起另外一件事:“前次天柏师弟举止糊涂,我已然责罚于他。稍后我便修书一封,向岳贤弟解释,你且去休息片刻。” 沈元景被带到客厅,歇了约莫一个时辰,又被天门道人唤过去,递过一封信,说道:“你拿着信,便下山去罢。” 天门道长性子高傲,天柏道人在华山虽然做错了事,但也丢了泰山派脸面;天松道人被田伯光杀害,报仇的却是华山派弟子,他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沈师侄还有何事?”天门道长冷着脸问道。 “听闻泰山日出乃人间盛景,我想借得宝地,一睹为快!”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1章 合奏 沈元景观了泰山日出,便觉天地虽然辽阔,却也尽在眼中。 下得山来,他好名山名水的毛病又犯了,一路慢悠悠的沿着黄河回去。许是他凶名在外,竟也无人敢上前打扰。 很快便到了洛阳,上次来的匆忙,沈元景也未好好领略洛阳八大景之美,此次便一一游览起来,看龙门山色,听马寺钟声,见邙山晚眺,赏金谷春晴。 这日沈元景到了东城,准备去铜驼陌,路过一处,忽然听得琴声清越,却又断断续续。他拉过一人问道,说是此处住着一个雅人,叫做绿竹翁,会编席画竹,能弹琴吹箫。 沈元景欣喜,让人领路,经过几条小街,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尽头是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 琴声止歇,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贵客枉顾蜗居,不知有何见教。” 沈元景打法带路的人走,然后说道:“在下这里有一本琴谱箫谱,这天下能吹弹的几近于无,听老人家琴韵幽雅,是以前来请教。” 绿竹翁道:“琴谱箫谱?嘿嘿,可太瞧得起老篾匠啦,请进来吧。” 沈元景走进竹林,只见前面有五间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绿竹翁的声音从右边小舍中传出道:“请小友进来喝茶。” 沈元景走进小舍,见桌椅几榻,无一不是竹制,墙上悬着一幅墨竹,笔势纵横,墨迹淋漓,颇有森森之意。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具瑶琴,几管洞箫。 绿竹翁坐在桌边,身子略显佝偻,头顶稀稀疏疏的已无多少头发,精神却十分矍烁。 他看到沈元景进来,眼睛一亮,请他坐下,从一把陶茶壶中倒出一碗碧绿清茶,说道:“贵客驾临,不胜喜悦,请用茶!”沈元景双手接过,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笑傲江湖谱》递了过去。 绿竹翁把粗大的双手在身上抹了抹,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翻看。过了一会,他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摆开瑶琴。 接着只听得琴声响起,幽雅动听。弹不多久,突然间琴音高了上去,越响越高,声音尖锐之极,铮的一声响,断了一根琴弦,再高了几个音,铮的一声,琴弦又断了一根。绿竹翁“咦”的一声,道:“这琴谱好生古怪,令人难以明白。” 沈元景静坐喝茶,也不言语。绿竹翁又说道:“我再试试这萧谱!” 箫声初时悠扬动听,情致缠绵,但后来箫声愈转愈低,几不可闻,再吹得几个音,箫声便即哑了,“波波波”的十分难听。绿竹翁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低音如何能吹奏出来?撰曲之人是在故弄玄虚吧!” 沈元景也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瑶琴,问道:“可备有琴弦?”绿竹翁一愣,起身取过两根琴弦,将断了的琴弦换去,摆到沈元景面前。 沈元景调了调弦,便奏了起来。初时所奏和绿竹翁相同,到后来越转越高,那琴韵竟然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便转了上去。 这一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正是那天曲洋所奏的琴韵,意趣却大有差别。曲洋所奏热血激奋,如夏日烈阳,灼灼逼人,而沈元景弹的却清冷素雅,如冬日松柏,凝霜傲雪。过得一会,琴韵渐缓,余音袅袅,如丝如缕,细微几不可再闻。 绿竹翁衷心敬佩,赞叹道:“佩服,佩服!这是什么曲子?”沈元景不答,从架子上取过另一支洞箫,吹奏起来。 一二下极低极细的箫声响起,回旋婉转,俄而箫声渐响,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 这时,旁边的小舍里面传出了一阵琴声,上来便十分高亢,如战鼓齐鸣。箫声转为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 突然瑶琴发出铿锵之音,如刀剑交加,似有不平之意,箫声却依然低沉,如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 过得一会,琴声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箫声如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萧萧风声,一片肃杀,绵绵细雨,若有若无,最后都归了万籁俱寂。 良久无声,绿竹翁听得心驰神醉。沈元景知道合奏之人乃是任盈盈,仍是心生惊喜,说道:“想不到这江湖之上,还有人能够弹奏这《笑傲江湖曲》。还未请教阁下哪位,能否赐见?” “《笑傲江湖曲》?就是那曲洋和刘正风当日遗留么?”左边小舍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我听得当天消息,还以为曲洋是在夸大其词,没想到这曲真不输《广陵散》了!” “正是此曲!” “可惜了!”任盈盈叹道,看谱知人品,早知曲洋是如此人物,她就应该提前接触,即使不能引为助力,也可削减东方不败的势力。 “他二人求仁得仁,有何可惜!”沈元景装作不知,说道:“该可惜的是这曲子高洁,天下能弹奏之人却极少!” 任盈盈已经认出这人是沈元景,心里一动,说道:“阁下也太过悲观,你我不说,我听闻江南四友之一的黄钟公,也极擅长音律,未必不能弹奏此曲。” “哦?我也听说过那江南四友的名头,改日定要登门拜访!”沈元景说罢起身:“既然姑娘不肯见面,是我唐突了,今日有此一曲,已然满足。姑娘琴技高超,乃是刘、曲二人求之不得的传人,曲谱便留在这吧!” 沈元景潇洒而去,毫不留恋。绿竹翁拂过琴弦,说道:“我只知道华山‘冷剑客’武功高强,却没想到他在音律一道,也如此精深!可惜这人乃我神教大敌,难以笼络!” 他感叹两声,又像刚想到一般:“姑姑,这人来得突然,是否知道什么,故意找上门的?” 任盈盈想了想,说道:“不至于,我隐居在此,无人知晓,应是如他所说,听了你的琴声,才寻了过来。” “也对,华山派与神教乃是世仇,若他真知道姑姑在此,怕早就动手了!” “所以我引他去西湖梅庄,也不知能不能够帮上向叔叔的忙。”任盈盈慢慢抚琴,又是笑傲江湖曲。曲调平和中正,绿竹翁听着只觉音乐之美,却无刚才那样鲜活。 一曲终了,良久,一声轻幽幽的叹息传来:“琴箫合奏,世上哪里再找这一个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2章 杭州 沈元景在洛阳等了两天,才见到“铜驼暮雨”的盛景,心满意足而去。然后一路西行,回到华山。 其他几位弟子都早已回归,只余他一人在外,此刻见到人,岳不群才松了口气。得知他事情早已办完,只是一路游山玩水耽搁了些时间,顿时想骂又骂不出来,没好气的说道:“元景你也太过放松了一些,须知那山下的魔教贼人,依旧未散!” 沈元景手扶着剑柄,说道:“不过是些调剂而已,可惜未有人敢上前,旅途清淡了许多。” 岳不群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如此自大,这天下总有你胜不了的,若是遇上,如何是好?” 沈元景回道:“这天下武林能胜我者,最多二三人,纵然打不过,自保还是无虞的。” 岳不群拿他无法,无奈的说:“你总有道理,我说不过你,但万事小心为上。”见沈元景点头,他又说道:“那杭州沈家派人过来送上一封信,你且拿去。” 沈元景接过信一看,原来是沈静三叔所写,言道已按承诺取得沈元景所需之物,但路途遥远又事关重大,让他去往杭州一趟。 他歇了两天,查了林平之和曲非烟的练武进度,又教了他俩万里独行的轻功,就径直往杭州而去。 沈家乃杭州大户,数代进士,尚书都出过三位,当朝次辅正是沈静大伯。 这沈家宅第全然不像洛阳王家那样地处闹市,而在幽静之处,门板斑驳,尽显岁月沧桑。内里照影画壁,青砖绿瓦,淡雅恬适。 沈三叔过来接沈元景入书房,先说起铁洲之事:“沈贤侄,前往铁洲的航道已然开辟,那地方果然矿产丰富,只是缺少劳力,无法开采。族内欲要迁移爪哇土著过去采矿,可这些人野性难驯,需要有人镇守。 上次你送过来的刘家人武功高明,杀得爪哇土著胆寒,倒是帮了不少忙。这铁洲生意也有你华山一份,贤侄可不能置之不理,还是要多招些武林人士过来!” 刘家众人武功在中原不算得什么,去了南洋却大放异彩。沈元景当即应下,准备回头丢给师父岳不群处理。 接着沈三叔奉上一封裹布,说道:“沈贤侄,这便是你要的东西。这一趟可是弯弯绕绕的,费了不少功夫。我们拿到的时候,一直都无人打开过,你尽可放心!” 沈元景称谢,收在怀里,然后沈三叔告诉他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当年王振在土木堡立下大功,得以封侯,权倾朝野。正统二十八年去世后,手下宦官争权越过了界,惹怒正统皇帝,遭到清洗。这些宦官大部分被杀,惟有王振的两个干儿子,皇帝念了旧情,一个赶去守皇陵,一个放回老家。 回老家的那位宦官乃是河南府登封县人士,并无余亲,只得寄身一座寺庙里面,不过一年多就病逝了。 守皇陵的这位宦官却又活了二十多年,直到去世前,才把秘籍传给了一个小太监。又过了些年,这小太监巴结上了弘治皇帝宫中太监,被调去兴化王府当差,随后兴化王袭爵徽王,也跟了过去。 后代徽王作奸犯科,国除,这份秘籍又回到了宫中。沈家获得这份秘籍的时候,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丢在库房角落无人问津。 沈元景听到这段往事,轻易就和林远图日录中的记录对应上,正统二十九年或者三十年,登封那位宦官遗留的《葵花宝典》应该是被少林寺得到了。 夜宴之后,沈元景回到客房,挑开裹布,里面是一条白娟。打头四个大字“葵花宝典”,后面接着的是妖异的血红文字,似朱砂又非朱砂,排布得密密麻麻。 沈元景一路读下去,初时还不以为意,后面就渐渐沉迷,不自觉的照着秘籍内容修炼起来。一股热意从下部上窜,至脏腑之间。他感到心跳骤然加快,燥意在全身涌动,顿时一惊,连忙运起明玉功,这才浑身清凉,燥意消除。 他有了防备,就继续看了下去,直到整本秘籍看完,心里默想了一会,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里叹道:“这葵花宝典真个邪性,越是功力高深之人,越难以抵住不学。连我的都差点着了道,任我行竟然能够忍住,然后送给东方不败,当真是意志坚定。” 后面两日,沈元景都在沈家宅邸,仔细揣摩葵花宝典。这秘籍高深之处,也不过和明玉功相仿佛,但胜在独辟蹊径,能走捷径,短时间便能成就一位高手。可明玉功善养容颜,练到后面,又能使真气生生不息,却是葵花宝典远不及的了。 此外,他对比辟邪剑法和葵花宝典,两者道理相同,但精要部分前者只余下十之三四。这林远图天资不凡,能够凭着残篇,自创武功,以纵横天下。 完整的葵花秘籍修炼过后,根本不会由男转女。东方不败天资更甚,竟然以残篇错有错着,练成天下第一,实在让人惊叹。 …… 又过了几日,沈元景坐沈家马车出门,到了西湖旁的一处小山边上。 他下了马车,打发车夫回转,向山边的石级上行去。转了几个弯,穿过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 行到近处,见大门外写着“梅庄”两个大字,旁边署着“虞允文题”四字,儒雅之中透着勃勃英气。 沈元景走上前去,抓住门上擦得雪亮的大铜环,重重的敲了三下,然后退在一旁。 过了半响,大门缓缓打开,并肩走出两个家丁装束的老者。左首那人原本脸色甚是不悦,见到沈元景后,楞了一下,面容松开,问道:“这位公子驾临敝庄,有何贵干?” 沈元景道:“在下华山派沈元景,听闻贵庄黄钟公精擅音律,现有刘正风、曲洋遗留曲谱一本,特来讨教。” 这两人听得沈元景的名字,脸色顿时严肃,又听到曲洋的名字,脸色再一变,对视一眼,当先说话那人踌躇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请进厅上用茶,待在下去禀告敝上。” 两人让在一旁,沈元景进了门,走过一个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干如铁,极是苍劲。 来到大厅,沈元景就座,他知道这两人亦是江湖中的好手,只是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便问道::“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在下施令威!”,“在下丁坚!”,两人报了姓名。施令威外号“五路神”,擅使紫金八卦刀;丁坚外号“一字电剑”,剑法高强。二人一样的脾气,半正半邪,归隐梅庄之前,常常做事不留名字,是以少有人知。 沈元景行走江湖之时,这两人都已然退隐多时,他并未听过,一句久仰就说不出口。 施令威和丁坚也不甚在意,他们为人虽有些傲气,不把五岳剑派放在心里,但魔教长老鲍大楚的厉害却是知道的。 当下一人站着相陪,一人进内禀报。 这厅中悬挂着一幅中堂,画了一个仙人的背面,墨意淋漓,笔力雄健,题款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八字,笔法森严,一笔笔如长剑刺划。 沈元景站起来看了几眼,说道:“这字画不错,当中应是有一套剑术,倒也可观。” 忽听得门外一人大声道:“他从我画中看出了剑法,也算是有些眼光,只是这口气太大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3章 探庄 当先走进来一个老者,约莫六十来岁年纪,骨瘦如柴,脸上肌肉都凹了进去,像具骷髅一般,双目却炯炯有神。 后面叫嚷的,是另一个人,髯长及腹,左手拿着一只酒怀,脸上醺醺然大有醉意。 老者拱手作礼,说道:“沈少侠驾临敝庄,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沈元景回了一礼,旁边施令威说道:“这两位便是梅庄大庄主黄钟公,以及四庄主丹青生。” 宾主落座,黄钟公当即说道:“我早就听说曲洋把《笑傲江湖曲谱》赠给了你,可惜缘悭一面,今闻沈少侠携谱前来,喜不自禁,还请沈少侠予以一观,不胜感激!” 沈元景从怀里掏出曲谱,递了过去。黄钟公欠身接过,轻轻翻阅,只瞧得片刻,脸上便已变色。 他右手翻阅琴谱,左手五根手指在桌上作出挑捻按捺的抚琴姿式,赞道:“妙极!慷慨激昂,却又闲适豁达。”翻到第二段,看了一会,又赞:“高量雅致,深藏玄机,便这么神游琴韵,片刻之间已然心怀大畅。” 丹青生眼见黄钟公只看到第二段,已有些神不守舍,便知他已经沉迷,当下转过头看向沈元景,说道:“沈少侠,我知你武功高强,华山派也以剑法称雄,可如此小觑老夫画作,也不免让人也有些火气。老夫好酒、好画、好剑,人称三绝,剑道虽然居末,也想领教一下你华山剑法到底有多精妙。” 沈元景自无不可,便取剑在手。丹青生知道对手是个劲敌,也不分前辈后备,喝一声:“看剑!”从后往前两步,连人带剑,向沈元景疾刺,势道甚是威猛。 沈元景一眼就看出他右臂弯处是个极大破绽,长剑递出,削他右肘。丹青生怎敢冒着右肘被断下来的风险强攻,当下变招,手腕急沉,长剑刺向地下,借着地下一股反激之力,一个筋斗翻出,稳稳的落在两丈之外。 沈元景一剑逼得丹青生翻身而出,施令威和丁坚无不骇然。这一下避得太过狼狈,丹青生脸上已泛起了紫红之色,吐出一口气,说道:“好剑法!” 然后他又舞动长剑,攻了上去。一招“白虹贯日”,跟着变“春风杨柳”,又变“腾蛟起凤”,三剑一气呵成,似乎没见他脚步移动,但这三招使出之时,剑尖已及沈元景面门。 沈元景斜剑轻拍,压在他剑脊之上,这一拍时刻方位,拿捏得不错分毫。其时丹青生长剑刺到此处,精神气力均贯注于剑尖,剑脊处却无半分力道。 只听得一声轻响,他手中长剑沉了下去。沈元景长剑向外一吐,指向他胸口。丹青生“啊”的一声,向左侧纵开。 “厉害!厉害!沈少侠剑法比我高明得太多,‘剑出华山’果然名不虚传!”丹青生拱手作礼,不得不服气。他当下吩咐丁坚,去取了一坛梨花酒过来,分与沈元景。 沈元景喝过之后,赞了几句,说道:“这梨花酒果然滋味不凡,可惜我于酒道并不擅长,若是我大师兄过来,必能与四庄主结为知音。” 丹青生闻言,说道:“是那位外号‘酒剑客’的令狐少侠么?能以酒、剑闻名江湖,想来在这两道也是不凡,可惜无缘得见。”言语中甚是惋惜。 他喝了一口酒,又想到什么,说道:“沈少侠,不如这样,我这有一坛美酒,就托你带给令狐少侠,他若是满意,哪天路过杭州,一定要来梅庄,我们品酒论剑!” 沈元景还未答话,厅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到底是何等人物,四弟你要千里送酒?”两人走了进来。 一位是极高极瘦的黑衣老者,他眉清目秀,头发极黑而皮肤极白,似乎是一具僵尸模样。另一位矮矮胖胖,头顶秃得油光滑亮,一根头发也无,衣衫上都是墨迹。 丹青生给沈元景引见了,原来这老者是梅庄二庄主黑白子,矮胖的那位是三庄主秃笔翁。 这厅里面满是人,可黄钟公依然沉迷曲谱,黑白子翻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怪眼,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丹青生当即说了缘由,黑白子和秃笔翁也是性情中人,自然深有体会。不过听到沈元景一剑就能击败丹青生时,勃然色变。 这四人隐居在此,江湖上极少人知,黄钟公、黑白子这等名字,乃是江南四友自己取的外号。虽然他们原来的姓名早就不用了,但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丹青生年纪和武功固然都排在第四,但比之嵩山十三太保之流,也不稍差。沈元景能够一剑败之,那功夫岂不是高到没边了? 黑白子当下有些不服气,对秃笔翁说道:“三弟,你且去试试!” 秃笔翁取来判官笔,微笑道:“我这几路笔法,是从名家笔帖中变化出来的。沈少侠文武全才,自必看得出我笔法的路子。既是切磋,我这秃笔之上,便不蘸墨了。” 原来秃笔翁临敌之时,这判官笔上所蘸之墨,乃以特异药材煎熬而成,沾上肌肤之后,墨痕深印,洗不脱也刮不去,人人都畏惧脸上挨上两下或被写个字,那就终身见不得人了。 沈元景不知这茬,但他语气乃是一番好意,虽不觉得能打着自己,也谢过了。 秃笔翁大笔一起,向沈元景左颊连点三点,好似一个字的起首三笔。这三点乃是虚招,大笔高举,自上而下的划将下来。 沈元景若是此刻长剑递出,疾刺他右肩,便能迫秃笔翁横笔封挡。但他有意观看这套笔法,便提剑虚切,点向秃笔翁的手腕。 秃笔翁立刻手腕一转,到了右边,这次却反过来了,先自上而下的划了一竖,再起三点。 两人兵刃不交,所使均是虚招,秃笔翁一笔一划的使出来,而沈元景每次只是稍作阻拦,不让笔尖点到身上,却也不打断秃笔翁的笔法。 秃笔翁越写越精神,笔法恣肆流动,劲力充沛,酣畅淋漓。如此过了快两百招,他虽未能点中沈元景,也十分得意,说道:“沈少侠,可看清了我写的字?” “裴将军!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沈元景清声念出,秃笔翁喜不自禁,停了下来,哈哈大笑,说道:“果是知己!这二十三字正是从颜鲁公所书诗帖中变化出来的,再接我一套《怀素自叙帖》罢!” 秃笔翁言罢,又攻了上来。沈元景轻声一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三庄主也接我这套剑法吧。” 沈元景举剑骤然下劈,逼得秃笔翁后退半步,又一提攻向他右手腕,秃笔翁横笔要挡,沈元景再一斜撩,往他头上一拉,秃笔翁顿时近不得身。 等沈元景剑势稍歇,他才扑了上来,却又被逼退,如此过了有好些招,秃笔翁顿时大叫: “将军临北荒,烜赫耀英材。是了,你这也是裴将军!”他当下凝神一想,这首颜真卿书写的《裴将军诗》的笔路顿时涌上心头,便要据此抢攻。 可沈元景的剑法高超,当下一转,变了法度,与颜真卿的字全然不同。他边攻,边念道: “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雪正崔嵬。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4章 知己 沈元景剑法迅疾,且纵横飘忽,流转无方,秃笔翁明知道笔画顺序,却也抵挡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这首《裴将军诗》剑法演练完成。 “沈少侠不但剑法通神,书法亦是绝伦。这套《裴将军诗》有华山峻峭奇险之秀,又蕴含欧阳率更笔意,当真令人叹服!”他拱手一礼,说道:“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身上怕要多了上百个窟窿!” 黑白子见得沈元景剑法精绝至此,也说不话来,绝了比试的念头,看向一边的黄钟公,说道:“我这人武功也是一般,就不献丑了,不知大哥是何想法?” 黄钟公早就从曲谱中回过神来,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沈少侠成名许久,战绩颇多,武功自非浪得虚名,老朽也要甘拜下风。只不过今日得见这份曲谱,实在喜不自胜,有意一展身手,还请沈少侠品鉴!” 他捧出一把瑶琴,颜色暗旧,当是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右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响处,琴尾向沈元景右肩推来。 沈元景听到琴音,几个穴位微微一震,他当即凝神静气,长剑缓缓点向黄钟公肘后。 瑶琴倘若继续撞向过去,肘后穴道势必先被点上,黄钟公便倒转瑶琴,向沈元景的腰间砸到,琴身递出之时,又是拨弦发声。 沈元景的剑转了个弧形,点向对方腋下。黄钟公举琴封挡,沈元景不想破坏这古物,便缩了回去。黄钟公在琴上连弹数声,乐音转急。黑白子等人脸色微变,生怕自己内力受损,倒转着身子退出厅堂,随手带上了板门。 黄钟公这门功夫的琴音本身自不能伤敌,效用全在激发敌人内力,扰乱敌招,对手内力越强,对琴音所起感应也越加厉害。 沈元景内力深厚,更是精通音律,不自觉便研究起曲调,侵扰更甚。听得数声,便内力躁动,穴位胡跳,招数也乱了一乱。 他不得不全力运转明玉功,脸色几乎透明,一股清凉由丹田而生,散入脏腑四肢,顿时神清气明。 沈元景行走江湖数年,这音波功夫尚是首次遇到,不由得见猎心喜,剑势始终不缓不急,直到这一曲完毕。 黄钟公在琴音之中灌注上乘内力,用以扰乱敌人心神,待对方内力和琴音一生共鸣,便不知不觉的为琴音所制。 他琴上的招数却和琴音恰正相反。琴音舒缓,对方出招也跟着缓慢,他便出招迅疾,对方肯定难以招架;琴音急骤,对方出招也跟着急乱,他便出招稳健,对方势必露出破绽。 可一曲终了,沈元景若无其事,还有心赞叹:“‘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忘昏晓。醉眼冷看城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这曲‘渔舟唱晚’,当真不凡!” 听得沈元景气定神闲的说出一番言语,黄钟公先是一惊,后又喜道:“沈少侠亦懂音律?” 不待沈元景回答,他自己便说:“是了,曲洋既然把此谱留给沈少侠,想来沈少侠也精擅音律之辈,不知能否得听仙音?”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竟然现出血色,显得颇为热切。 那厢黑白子等人在黄钟公全力催动琴弦之时,听得心神不定,呼吸不舒,又退出了老远,琴音才几不可闻。但偶尔琴音高亢,透了几声出来,仍令他们心跳加剧。 伫立良久,但听得琴音始终不断,三人心里有些担心。丹青生道:“这位沈少侠剑法固然极高,但在大哥‘七弦无形剑’久攻之下,还强自支撑,恐有性命之忧,我去向大哥求个情,不能伤了他。” 三人正要向前,突然听得厅内已无琴声,便赶紧推门而入,却看到沈元景毫无异样,黄钟公喜笑宴宴说了句话,引他往外走。 一行人穿过几个走廊,来到一个月洞门前。月洞门额上写着“琴心”两字,以蓝色琉璃砌成,笔致苍劲,当是出于秃笔翁的手笔了。 过了月洞门,是一条清幽的花径,两旁修竹姗姗,花径鹅卵石上生满青苔,显得平素少有人行。花径通到三间石屋之前。屋前屋后七八株苍松矫健高挺,遮得四下里阴沉沉的。 到了琴房,黄钟公递给沈元景一管玉箫,低头看去,那箫通身碧绿,竟是上好的翠玉雕琢,近吹口处有几点朱斑,殷红如血,更映得玉箫青翠欲滴。沈元景放在口中试了一试,气过箫孔,声音温润柔和。 他看了黄钟公一眼,箫声先起,由小而大,由慢而快,琴声悠扬,时缓时急,忽尔悄然无声,忽尔铮然大响。两音纠缠,一婉转呜咽,一则高亢激昂;一清脆响亮,一则低吟浅唱。 一曲《笑傲江湖曲》奏罢,沈元景和黄钟公相视一笑,顿生知己之感。 任盈盈琴技高超,婉转有余,却也少了江湖味道。黄钟公虽壮志未酬便骤然归隐,但恬适中也有几分豪情。与沈元景朝阳初升,明而不烈正好相得益彰。 携黄钟公赠的碧玉箫,沈元景欣然而归。过得两日,待黄钟公熟了这曲谱之后,他又过来合奏。 两人泛舟西湖,水光潋滟,十分美丽。等一曲过半,细雨忽至,山色空蒙,箫声琴声俱都低沉,如丝如缕,连绵不绝。 一曲终了,黄钟公觉得十数年来,从未如此惬意,不想言语,靠在船舱上静听雨声。沈元景也是一样,望着远处山水,怔怔出神,脸上笑容若隐若现。 他来得此世,剑也练了,名也成了,科考之美,山水之乐,俱都享受过,当真是乐不思蜀。如今又有知己在侧,当真快活。 …… 两人回到梅庄,黄钟公越看这笑傲江湖曲谱越是喜爱,总觉得一支玉箫心意太轻,当下把得意武功“七弦无形剑”倾囊相授给沈元景。 沈元景也不拒绝,演练两遍就已熟悉。黄钟公才知他弹琴也是如此厉害,顿觉后继有人,甚是欣慰。 这乐理相通,武功也是如此,沈元景琢磨几日,把这音波功夫延伸到了箫上,反过来传授给了黄钟公。 两人又连日研究,竟也把这“七弦无形剑”的功夫,融入到了笑傲江湖曲中,两相叠加,威力倍增。 转眼沈元景就在杭州待了快半月,也到了该回华山的时候。江南四友设宴款待,丹青生取出封存多时的美酒,沈元景虽然不精与此道,但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酒酣之际,他对秃笔翁说道:“三庄主,且拿笔来!”秃笔翁大喜,亲自研墨,双手奉上毛笔,展开宣纸。 沈元景取笔沾满墨汁,看了眼宣纸,却不落笔,转身走到白墙边,提笔落下,字迹劲秀,无有锋锐之气,却平中寓险,黑字带霜: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5章 谋划 沈元景赶往华山,又特意路过洛阳,到了绿竹巷。 走进竹林,便听到琴声叮咚,正是笑傲江湖曲。沈元景出声道:“华山沈元景,又来叨扰,可否赐见?” 琴声稍歇,绿竹翁迎了出来,带他入内。一杯竹叶茶后,沈元景对着左侧小舍说道:“那日匆忙,曲调多少有些瑕疵,是以今日又来,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还能和姑娘合奏一曲?” 任盈盈抚了下琴弦,回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当下沈元景掏出碧玉箫,吹奏起来,琴声接踵而至,一步一随。听得出任盈盈是下了苦功,上次合奏生涩之处已全然不见。 沈元景自得谱以来,揣摩许久,只是单人独奏,略显寥落。得任盈盈合奏一曲,已然非常欣喜,后又有黄钟公琴韵共鸣,如高山流水,此曲终于大成。 这会一经吹奏,箫声便如冰雪初融,自唐古拉山而下,汇成一股,纵横万里,直入东海。 任盈盈琴心天成,技巧上几无缺憾,只是从小养在深闺,纵然天资聪颖,也见过山河壮丽之美,但终究于江湖之气体会不深,婉柔过之,豪情不足。 萧声似长江汤汤,琴声如汉水浮浮。 一曲终了,沈元景静坐片刻,微叹一声,飘然而去! 任盈盈脸色微红,恍然若失。良久才抚过琴弦,轻哼一声,咬着银牙,说道:“这人,这人好生无礼!” 绿竹翁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他吹箫弹琴水平一般,但鉴赏能力出色,自然听得出高低,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姑姑,要不要找人教训他一下?” 任盈盈恍若未闻,无意识的拨弄琴弦,自顾自的说:“你说这人怎么吹得如此之好?上次合奏还相差仿佛,可这也没过多久,已然有了高下之分。我也是努力了多日的!”语气带了三分委屈,更让绿竹翁不敢说话。 …… 沈元景回到华山,奉上从南洋运回来的礼物若干,哄得岳灵珊眉开眼笑。那坛子酒也让令狐冲欣喜不已,直言有机会要上梅庄拜访。 他对岳不群隐瞒下获得《葵花宝典》一事,只说了与沈家生意上的利益分配之类。 岳不群欣喜华山派基业更加充实,也将召集江湖好手的事揽了下来。他交游广阔,三教九流之中,多有不得志或仇怨在身者,正好可送去南洋讨份生活。 只是这欣喜之中又有忧愁,岳不群说道:“元景,你回山时可有注意,这山下探子愈来愈多。我暗中观察,除却魔教之外,还有少林、武当、嵩山、丐帮、青城等派。” “哦?大派都过来了,看来这辟邪剑法与葵花宝典同源一事让他们吃惊了。师父可查到消息从哪里传出?” 岳不群说道:“我遣人打探,这消息来于川中,传得如此迅猛,必是大派所为。可余沧海这人既然垂涎辟邪剑法许久,就断然不会让魔教也插手进来,否则他青城派再无得此秘籍的指望。” 沈元景略一思索,问道:“师父的意思是,峨眉派?”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那峨眉派也曾兴盛一时,本是女子居多,可三代之前,掌门忽而换成了和尚,到当代掌门金光上人一代,和尚道士俱有,派内却已不见一名女弟子。” 沈元景沉默了一下,叹道:“真真好算计啊!那莆田山林称为下院,这峨眉怕也算半个!江湖上哪派冒头,哪派便遭灾,也就是武当……不对,武当也……” 他和岳不群相顾一眼,有些骇然,同时想起一件事来:武当派的真武剑和太极拳经,还在魔教的黑木崖上呢! “这真是……”岳不群骤然失态,心里忧虑更深。沈元景冷哼一声,说道:“也好。我原本只想转移下魔教的视线,现在说不得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岳不群心里一动,问道:“元景是何想法?需要为师做些什么?” “只是有个不成熟的打算,还不好说。师父你约束众位师兄师弟,不要随意下山即可。”沈元景说道:“对了,不知左冷禅那边有何动作?” 岳不群也不追问,回复道:“上次劳德诺去了嵩山,左盟主回信说,若有魔教来攻,他义不容辞,但也要求你携着辟邪剑谱和平之亲上嵩山,解释来龙去脉。这确是痴心妄想了!” 他补了一句,继续说:“至于其他,并无异样。不过嵩山派势力盘根错节,暗里有人去福建打探也未可知。” “哼!”沈元景冷笑一声,说道:“他不动也好,我们也多些时间布置。有师父和大师兄在山上,一干宵小也不敢造次。我过得两天,便再出门,好好谋划一番。” 岳不群叹道:“辛苦元景你了,这些本该是我来做,可我太过显眼,又为名声所累,做起事来怕是缚手缚脚的,反倒不如你爽利。”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华山亦是我家!”沈元景笑道。岳不群越发感叹:“可惜冲儿顽劣,要是能有你的一半,我便能安心做个长老了。” “那就多罚罚他便是,例如不让他喝酒。我新给他带了一坛子酒,他舍不得一次喝完,师父可让他交上来。” …… 过了两天,林震南夫妇到了华山。之前王家倒打一耙,先差人去送了信,诬告林平之以下犯上,忤逆外祖父。林夫人脾气暴,当时怒火攻心,就要上华山来找林平之问罪,被林震南截住了。 后面林平之的信件到了,林夫人这才知道原委。她深知儿子禀性,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一时悲伤过度,病了月余。好不容易养好病,在林震南悉心照料之下,又有了身孕,却突然传来辟邪剑法乃和葵花宝典同源的消息。 福威镖局门口多了许多探子,林震南不想再蹈青城上门欺凌的覆辙,一咬牙偷偷的扮做镖头,来了华山。 “岳先生,林家一门蒙沈少侠救护,才得以幸免。犬子又三生有幸被收归华山门下,让我夫妇铭感五内。今次实在是万不得已,才敢上门叨扰,还望岳先生海涵!”以林平之而论,林震南还要小岳不群一辈,他又是躲灾而来,当下跪倒在地,行了一礼。 林夫人也要下跪,慌得宁中则连忙过来搀住。岳不群连说“不敢”,遣令狐冲好生安排。 林平之一家团聚,其乐融融。林震南再试林平之武功时,反被打败,当即老怀大慰。林夫人见儿子变得成熟稳重,功夫大增,心里对沈元景折辱王家的一点小小怨恨,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元景就在华山上待了几日,又下了山,向东北而去,很快就到了京城,出入达官贵人府邸。那些跟在他身后的探子到此也无能为力,失了他的踪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6章 御风 塞外虽然已有了数十年的发展,可依然人烟稀少,时不时还有一些中原待不下去的贼盗四处劫掠,因此当地人都聚集而居,互为依靠。之前刘正风家眷不识得这些风俗,离群索居,这才轻易遭受劫难。 这日塞外一行商队,只百来号人,从罗刹而来,路过草原,往玉龙栈而去。 行了一途,忽然前方奔来一团黑影,速度极快。一个哨探站在上马车,看了几眼,脸色大变,疾呼:“大家注意,有马贼!” 商队首领亦是有经验的,指挥车队围城一团,商人和货物在内,护卫在外。 马蹄声渐近,这伙马贼很快冲到跟前,有四十余众,分前后把商队围住。三人打马而出,站于最前,仔细看了下商队,见马车之上有刀劈痕迹,护卫只有四十来人,还有行动不便者,立刻便知道这商队肯定遭过劫掠,虽然取胜,但防卫、士气都落了一大截。 商队首领刚要站出来说话,马贼大头目大手一挥,便说道:“这伙肥羊没了防卫,杀光他们!” 马贼们骑马前冲,上前就砍死几个护卫。护卫们虽然害怕,但自知跑不脱,只得拼死抵抗。 这时候人群里面冲出来一个身穿宽大白袍的人,他黑发黄脸,浓眉虬髯,面容和汉人类似,但一样望去,又觉明显不同。 这白袍人伸出双手,往前一抓,就抓在两个马贼的刀背上,往前一带,两人落下马来。他又往前一步,抬起双肘,击打在这两名马贼胸口,顿时了账。 接着他接住两把刀,拿法怪异,一把背朝下刀刃朝上,一把横握刀刃在外,杀入马贼群中。一挑一抹,便是两条人命。如此不过十数招功夫,商队后面的马贼已被他杀尽。 等到马贼大头目察觉之时,已经救之不及。旁边的二头目,赶将过去,从马上一跃而下,双手举刀,当头劈下。 若是一般武林人士,不是横刀拦截,便是后退让过。这白袍人的招数却全然不同,右手刀往上一挑,刀刃仍是朝上。 二头目一喜,照着对方的手腕砍去。眼看就要砍中,白袍人手里的刀突然往上一跳,刀尖猛的一扬,先砍断了二头目的右手,又划过了他左手腕。然后他手腕诡异的一偏,二头目的刀擦着手背掉落在地。 “啊~”二头目一声还没叫完,被白袍人左手横刀一掠,割断了喉咙。 马贼大头目看得眼睛一缩,正要说话,白袍人却已经赶了过来,举刀往马上戳去。大头目侧身让过,抽刀往下一划,去划了个空,白袍人消失在了马下。 他大吃一惊,正要防备的时候,背心一痛,顿时跌下马来,眼看不活。 旁边的三头目看得胆战心惊,刚才那白袍人一刀上挑被避过之后,当即左手收刀贴在胳膊上,然后屈膝后仰,从马腹下钻过,左腕一翻,往上一捅,便杀了大头目。 他自知不敌,当下就调转马头逃走。这白袍人不慌不忙,站直身体,甩长刀如小刀,白光闪过,从三头目的左胸口穿出。 剩余的马贼很快就被杀死,只有见势不对的两三个人逃出生天。 商队首领连连感谢,白袍人腔调怪异的说道:“尊驾承诺送我去中土最强的武林门派,不可反悔,否则当心汝等首级!” “御风使大人,小人定当遵守诺言,绝不敢反悔!”首领岂敢得罪眼前这人,说得斩钉截铁。 很快一行人到了大同,商队首领单独派人,把御风使送到了少林寺。御风使指着门口守卫的光头,说道:“这是中土最强的武林门派么?” 那领路的人弯腰说道:“大人,俗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嵩山少林寺就是最厉害的武林门派了。” 御风使不悦,说道:“谬矣,我师兄岂会与释门结交!还有无其他门派?”领路人有些为难,御风使又说:“对了,他言之最强门派,是用剑法!” “用剑的?”领路人恍然大悟,说道:“那一定是华山派了!还在西边,沿着黄河往上!” 两人当即下了嵩山,往华山方向走。行出里许,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黑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六七百。 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人群,沿着大路向前,行到近处,见人群之中有一座供行旅休息用的小小凉亭,颇为简陋。 那群人围着凉亭,相距约有数丈,却不逼近。两人走近十余丈,只见亭中赫然有个白衣老者,孤身一人,在一张板桌边,坐着都几乎有常人高矮,。 御风使再往近了一看,只见这人容貌清癯,颏下稀稀疏疏长着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他背上负着一个包袱,双手之间只系着一根铁链,却无兵刃,只手持一个酒怀,自顾饮酒,旁若无人。 “此何人哉?众目睽睽之下,也怡然不惧,真英雄也!”御风使看这白袍老头在群敌围困之下,仍然神情自若,便赞了一句。 只听得旁边有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你这胡狗,懂什么英雄狗熊的,赶紧滚开!” “我自夸赞,与尊驾何由,为何出口伤人?”御风使怪声说道。 “咱们奉东方教主之命,擒拿叛徒向问天,你去跑来滋扰?若是活腻歪了,保证教你死得惨不堪言!” 说话的是个脸如金纸的瘦小汉子,身穿黑衣,腰系黄带。他身旁站着二三百人,衣衫也都是黑的,腰间带子却各种颜色均有。 御风使即刻说道:“什么东方西方的教主,我全然不知,要想取我性命,也得看你本领如何?” 瘦小汉子顿时大怒,说道:“你敢辱及东方教主,来人啊,给我杀了他!”身后顿时冲出一名黑衣汉子,疾攻御风使。 这人手执镔铁双怀杖,砸向御风使的脑袋。旁边的领路人“哎呀”一声,躲到一边。御风使冷笑一声,双手突然伸出,竟然稳稳的抓住了怀杖尾端。 黑衣汉子一惊,御风使却不等他反应,两手一交叉,两根怀杖顿时磕在一起,震得黑衣汉子手麻,不自觉松开了。 他又左手往前一握,抓住两根怀杖撞击处,然后右手往前一捏,这怀杖顿时如剪刀一样,捏住尾巴,前头撞击在了黑衣汉子的脑袋上,砸得稀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7章 激斗 日月教打头的那个瘦小汉子顿时大怒,一挥手又有二人抢出。这两人均使八角铜锤,直上直下的猛砸。 御风使抛下一根怀杖,另一根也不调正,往下一砸,震得一名使锤的黑衣人后退三步,然后他又以杖做枪,往前一戳。 另一个黑衣人连忙用双锤夹住,御风使用力压下怀杖一撬,待对方较劲之时,又突然松开怀杖,往上加了把劲。怀杖迅速弹出,杖尾砸烂了对手的脑袋。 瘦小汉子大怒,喝道:“八枪齐上。”八名黑衣汉子手提长枪,自身后涌出,分从四面抢上,东南西北每一方均有两杆长枪,朝御风使攒刺。 御风使见状,竟然露出笑容,枪尖及身之时,只见他双手连挥,这八条枪杆不知怎么的,都从他身边擦着过去,刺入对面的黑衣汉子胸膛。长枪成一个“井”字,将御风使围在里面。 场面顿时一静,向问天“咦”了一声,说道:“你这人的功夫好生诡异!” 瘦小汉子也不慌张,冷笑着看着向问天,说道:“姓向的,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我当你是本教的英雄,若愿意跟我们回去,听从教主他老人家发落,未必没有生路,如果冥顽不灵,非要和大家斗个血肉横飞,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说完他指着御风使说道:“这位就是向左使找来的帮手么?” 向问天冷哼一声,没有答话。瘦小汉子压下心里怒火,转头朝御风使说:“你这胡狗,仗着有几分武功,也敢强出头,还口不择言,今日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御风使双臂往枪杆上一靠,那使枪的八个黑人早已死去,不过是一口余力握住枪杆,此刻也都松开了,仰面倒地,枪杆竖得老高。 他慢慢走出来,拿腔拿调的说道:“却是奇怪,我不过见此地喧嚣,过来观瞻,你先动手,反来怪我,是何道理?” 瘦小汉子看他神情不像作伪,半信半疑,神色却缓了一些,说道:“哦,那倒是我误会阁下了,不过你杀害我圣教弟子,也是大过。若不想横尸此地,还需立下大功,让教主恕你罪过。这样,你跟我们一起联手对付这姓向的,到时候不但罪孽全消,说不得还能入我圣教,共享荣华!” 向问天心里一动,想道:“今天围困我的人如此之多,光东方狗贼的手下便有二三百,我手被铐牢,只是单人,怕难以逃出生天。不过若有此人相助,说不得有一线生机,万不可让他被人拉拢了去。” 于是他立刻说道:“阁下不要听着小人胡扯,你刚才骂了东方不败,在日月神教中就是死罪,谁敢主张赦免你?他是要你和我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就算阁下杀了我,也难逃一死!” 御风使便朝着瘦小汉子看过去,直看得他脸色微变,顿时信了向问天的话,忿道:“中土之人端是狡诈,我原想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却欺骗于我,不可饶恕!” 他说话腔调甚是怪异,用词又有些生硬,即使气愤起来,也不见言语粗俗。瘦小汉子见骗不到他,哈哈一笑:“你自己蠢,怪得谁来?”然后不等御风使答话,又一挥手,说道:“给我上!” 从后面钻出一大伙黑衣人,都涌了上去,一半朝着向问天杀过去,一半冲到御风使面前。 一名黑衣人使的链子锤,钢链甚长,使出巧劲,缠住了向问天手上的铁链。便在这一瞬之间,其余数人各般兵刃,同时往向问天身上击来。 向问天“嘿”的一声,运劲猛拉,将使链子锤的拉了过来,正好挡在他的身前。各种兵刃尽数击上那人背心。向问天抡起这人尸体,砸飞一人,又捡起他的链子锤,甩将开来,横及丈余。 这边向问天和黑衣人斗得正烈,那边也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齐上,十几把兵器把御风使浑身上下都罩在里面,避无可避。 御风使却一点也不慌,伸出双掌,只往各种兵刃左右一靠,就生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导引着兵器往其他方向。 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最是不惧群战,一经发力,敌人的兵刃都化作己方的武器。十几个黑衣人,不是死在自己人刀剑下,就是钩叉倒回,自断性命。 可这些日月教黑衣人也是悍勇无比,又涌上十几人,拿铁牌的,拿铜锤的,拿狼牙棒的,一起砸下。御风使怡然不惧,抬手左接右挡,无论棍锤,还是铁牌,齐齐倒飞。当下又有十几人了账,可这些教众依然前赴后继。 瘦小汉子见手下死的太多,脸色十分难看,只得让人停住。向问天却哈哈大笑,说道:“好身手!好身手!” 瘦小汉子大怒,往后边说了句什么。又有五名黑衣人跑去围攻向问天。五人使钩乱晃,两人被向问天的链子锤砸在兵刃上,顿时虎口迸裂,血流不止。剩下三人却勾住了锤链,往后用力拉拽。 一名莽头陀手舞禅杖冲来,一柄七八十斤的铁禅杖往向问天腰间砸到。向问天只得弃了链子锤,低头让禅杖自头顶掠过,双手间的铁链着地挥出,抽他脚骨。 那头陀这一杖用力极猛,无法收转挡架,当即上跃闪避。向问天铁链急转,已卷住他右踝,乘势向后一拉,那头陀立足不定,摔倒在地。 向问天猛得使力,把这头陀抡了起来,砸入日月教的阵中,好几人筋骨折断。 又有二个黑衣人越众而出。一人手挺双戟,另一个是个和尚,持一柄月牙铲。两人并肩齐上,双戟一上一下,戳往向问天面门与小腹,那月牙铲却往他左胁叉到。这三件兵刃都甚是沉重,挟以浑厚内力,攻出时大具威势。 二人看准了形势,配合一边的同伴,教向问天无法向旁踏出,非以铁链硬接硬格不可。果然向问天铁链挥出,当当当三响,将双戟和月牙铲尽数砸开,四件兵刃上发出点点火花,那是硬碰硬的打法,更无取巧余地。 那二人手中兵刃被向问天的铁链荡开,随即又攻了上去。御风使见此,忽而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闯入其中。当当当三响,兵刃再度相交,却是御风使左右一拨弄,月牙铲和双戟重重的撞到了一起。 和尚大声吼叫,抛去月牙铲,口中鲜血狂喷。那汉子双戟落下,俯伏于地,就此一动不动。原来御风使不仅让兵刃偏向,还暗中运劲,使得两边力度各重了一倍,使得这两人双双被震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8章 上钩 向问天身上压力顿减,大笑着说道:“多谢阁下援手!” 这边又冲出一个中年妇人,手持双刀,朝着御风使杀来。那妇人刀法极快,一刀护身,一刀疾攻,左手刀攻敌时右手刀守御,右手刀攻敌时左手刀守御,双刀连使,每一招均在攻击,同时也是每一招均在守御,守是守得牢固严密,攻亦攻得淋漓酣畅。 御风使让她攻了数招,蓦的伸出左手,往她攻过来的右手刀上一点,这刀突然倒转,砍在她守御的左手刀上,这妇人顿时刀势凌乱,岔了口气,只得后退。 “好一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向问天也收拾掉了围攻他的日月教众,看到御风使这一招,拍手赞叹。 日月教这边的好手被杀了不少,那瘦小汉子看了眼在一边旁观的正派众人,不敢再让人上前围攻,免得折损人手,被钻了空子。 他打了个手势,带着自己人缓缓后退。临走之际,他有些恨恨不平,对御风使说:“阁下既然插手我圣教之事,可敢留下个万儿,必有后报!” “万儿?你是向我索要财物?”御风使奇道,瘦小汉子一窒,不知该怎么答,向问天接话道:“老弟,他这是问你的名号,好以后再报复。” 御风使面现恍然之色,说道:“我乃拜火教御风使,尔等若要报复,还请自便!” …… 日月教的人走了,此地还剩余两三百个正道人士。 向问天扫了一眼这些人,也就两三个高手,顿知今日之危已解,豪气干云的喝道:“还有哪位朋友,要向我二人讨教?”却是故意把御风使和他算作一伙。 正派这边,站出来一个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嵩山派乐厚前来讨教!”他见御风使功夫高明,便站出来打头阵。 御风使见这人矮矮胖胖,面皮黄肿,约莫五十来岁年纪,两只手掌肥肥的又小又厚,但是双目神光炯炯,凛然生威,便知也是一个高手,也学着对方抱拳,说道:“请赐教!” 乐厚左掌一提,右掌一招便即劈出。他这人相貌丑陋,但一掌出手,全身犹如渊停岳峙,气度凝重,说不出的好看,周身也竟无一处破绽。 “好武功!”御风使赞了一声,也自举起掌相迎。两人对了一掌,御风使站稳不动,乐厚却退了两步。 “这人功力竟然如此深厚!”乐厚心里一凛,当即凝神静气,又往前双掌凌空推出,一股猛烈的掌风逼体而至。 御风使与乐厚相距甚远,便感到一股寒气袭上身来。他轻“咦”一声,不过眨眼又一股炙热的掌风跟着扑到,是这乐厚的双掌掌力不同,一阴一阳,左手阳掌先出,右手的阴力却先行着体。 若是一般人受了这阴阳双掌掌力着体,自无幸免,便是武林高手,也的手忙脚乱,御风使却只是身体晃了一晃,然后举起两掌对劈。 乐厚接住,只觉得左手寒气逼来,右手却一阵炙热,正是他自己的阴阳双掌掌力,被弹了回来。这掌力一入体,内力顿时乱窜,他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骇然的看着对手。 御风使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功夫未练到家!”他这内功苦练十多年,也不到三层圆满,要突破也是极难,同样的借力打力的功夫也还欠缺。 他击退乐厚,便不追击,只是看向另一边泰山派天乙道人和向问天的比斗。 天乙道人攻了好多剑,却都被向问天气定神闲的打发了,甚至后者还有心思观看御风使对乐厚那一掌,赞道:“老弟厉害!” 天乙道人顿觉受辱,哼了一声道:“恶徒猖狂,看剑!”挺剑向向问天胸口刺到,剑光闪烁,长剑发出嗡嗡之声,单只这一剑,便罩住了他胸口“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七处大穴,不论他闪向何处,总有一穴会被剑尖刺中。 这一剑叫做“七星落长空”,是泰山派剑法的精要所在。一招刺出,对方须得轻功高强,立即倒纵出丈许之外,方可避过,但也必须识得这一招“七星落长空”,当他剑招甫发,立即毫不犹豫的飞快倒跃,方能免去剑尖穿胸之祸,而落地之后,又必须应付跟着而来的三招凌厉后着,这三招一着狠似一着,连环相生,实所难当。 但向问天岂是一般人,功夫之高不下于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当即拽起铁链,在空中旋转,叮叮叮的连续七声,天乙道人的剑都只刺中铁链。 他大惊失色,一招被阻,后手就使不出来。向问天一脚把天乙道人踹倒在地,又一链子缠住他的长剑,一拉之下,竟然夺了过来,顺手握住剑柄,一剑刺下。 眼见天乙道人就要死在在一剑下,旁边的御风使突然出手,往向问天手上一搭,这剑便偏在一旁,从天乙道人的身边穿过。 向问天脸色一沉,绷着身体,紧握长剑,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御风使却不管他,看向天乙道人,说道:“你这剑法很是高深,想必也是中土有名的门派,我要请教,中土最厉害的剑派是哪家的?” “自然是我们嵩山派!”那边乐厚站出来说道。 “你们?你不用剑?”御风使面现疑惑,然后摇摇头,说道:“你这样的高手都不用剑,你们门派肯定不是!” 乐厚还待说话,御风使又问向问天:“我听人说‘剑出华山’,那华山剑法是天下第一,是也不是?” 向问天不知他是何意,但想他对天乙道人手下留情,想来找这剑法天下第一的门派自不是坏事,正好他有件大事需让帮忙,于是脑子里转了转主意,说道:“这话放在几十年前自然是不错,现今华山派早就没落,江湖上的名头还要靠两个小辈支撑!” 御风使听到这里,顿时摇了摇头,说道:“那华山派便不是我要寻的,我要寻那中土大派中,剑法天下第一的人。” 向问天顿时笑道:“你如果是遇到别人,恐怕要扑个空,我就刚好知道。”他看了周围,正派人士没有再攻上来,便轻声说:“老弟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御风使心里一喜,想道:“演了这么久,鱼儿总算上钩了!”原来,他就是沈元景假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9章 摆谱 乐厚和天乙道人都被轻易击败,正派众人自然不敢阻拦,沈元景便随着向问天从容离去。 两人找到一地安歇,见沈元景要说话,向问天急忙抢先问道:“御风使阁下从哪里来,所为何事?” 沈元景说道:“我乃波斯拜火教使者,数月之前,接到消息,言说师兄丧身中土,我便赶了过来,一则为他报仇,二则务必不使我教神功流落他乡。” 向问天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胡人却是要来报仇,幸亏我没有先把教主名讳说出,否则便要弄巧成拙了。” 他打定主意随机应变,又问道:“你师兄叫什么名字?我或许认得。”沈元景答道:“我师兄在中土名号唤做‘白面杀神’,你可有听说过?” 向问天一愣,这御风使的功夫如此高强,想必他师兄也不会差,可‘白面杀神’这个名字,他确实未曾听人说起。 沈元景见他神色游移,就又补充道:“他幼年伤了鼻子,因而脸孔平正。”向问天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白板煞星,这位老兄我多有接触。” 他怕沈元景细问,便又主动提到:“你又说要找一个用剑最厉害的高手,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人就是凶手?” 沈元景说道:“我早年曾得师兄信函,说他在中土结交了位高手,乃是用剑最厉害的大门派教主,我初来乍到,需要他帮我找出凶手。可惜这信函是十几年前的了,我记不得这位教主姓甚名谁了。” 向问天心里一松,想道:“白板煞星乃是左冷禅的知交好友,没想到那乐厚倒是误打误撞了。我须不能告诉这胡人,得给他来个偷龙转凤。” 想到这里,他一拍手,说道:“这就对了!你说的那人,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用剑高手,唤做任我行。” “任我行?”沈元景轻声念叨了一下,然后装作很急切,追问道:“这位向先生,你可知到这任我行身在何处?” “我自然是知道的,十二年前他遭逢大难,江湖上便没了他的踪迹,你若胡乱打听,自然找不见他。”向问天叹道。 “十二年前啊,那此人定然不知何人杀害我师兄了,就算找到,又复何用?”沈元景装作很失望,说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且去自行寻找。” 别说向问天不知道白板煞星是何人所杀,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御风使。他当即说道:“老弟此言差矣!我向某人自认在江湖之上也有些地位,直到今日听贤弟说起,才知道你师兄被人害了,你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怎么打听得出?” 他见沈元景似乎在认真的听,心里一喜,继续劝道:“那任教主乃是大英雄大豪杰,虽然久不在江湖,但仍有许多忠心耿耿之人追随,若你助我救出他来,还怕他不能帮你找到杀害你师兄的仇人么?” 沈元景装作半信半疑,外出打听了两天。这白板煞星早就淡出中原武林,五岳剑派内部又要遮盖丑闻,一意隐瞒,外人如何得知。他带着无功而返,装作无奈,和向问天一起去了杭州。 向问天预先易容一番,才拉着沈元景到了西湖梅庄门口,回头低声道:“一切听我安排。”见沈元景点了点头,他便走上前去,抓住门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铜环,敲了四下,停一停,再敲两下,停一停,敲了五下,又停一停,再敲三下,然后放下铜环,退在一旁。 沈元景不是第一次来,见他如此动作,心想:“莫非这是什么暗号?”过了半响,大门缓缓打开,丁坚和施令威并肩走了出来。 丁坚躬身说道:“两位驾临敝庄,有何贵干?”向问天从怀里拿出一面五色锦旗,上面镶满了珍珠宝石,正是五岳令旗,说道:“嵩山门下童化金及波斯拜火教御风使,有事求见江南四友。” 丁坚和施令威见了此旗,神色微变,齐声道:“嵩山派左盟主的令旗?”沈元景这才知道,乐厚为什么要追杀向问天。 向问天道:“正是。”施令威仔细瞧了瞧,觉得不是假的,和丁坚对视一眼,便放了两人进来。 如此轻易,却把向问天准备的一番恭维堵在了嗓子里,他暗自思忖:“传闻这两人十分高傲,向来不把除了少林武当外的正派放在眼里,这次怎地如此简单,难道有诈?” 沈元景和向问天到了客厅,丁坚进内禀报,施令威请他二人入座,奉上香茶,叙些闲话。 向问天见施令威很是客气,更加疑神疑鬼,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却不知道的是,上次沈元景过来梅庄之后,阖庄上下,哪还敢小觑五岳剑派。 未几丹青生和黑白子一起到来,施令威介绍道:“这两位是嵩山派童化金童爷,波斯拜火教的御风使。这位是梅庄二庄主黑白子,四庄主丹青生。” 黑白子见到一个老头和一名胡人,眉头稍皱,朝着向问天发问:“两位来我梅庄有何贵干?” 向问天见他态度不太热情,这才觉得正常,松了口气,说道:“这位朋友从波斯来,钦慕中原武学,欲要挑战各路高手,听闻江南四友功夫高深,特意前来讨教。” 他欺江南四友久不履江湖,沈元景在河南大杀四方一事肯定还不清楚,是以要抢个时间差。丹青生听他说完,奇道:“然则和你嵩山派有什么关系?” 向问天答道:“他师兄和我师侄儿左冷禅颇有交情,便由我带着过来。” 丹青生看这老人竟然是五岳盟主的师叔,有些惊讶,黑白子却冷冷的说:“我四兄弟早就归隐,不问江湖之事,切磋的事情就免了罢!”说完便站了起来,边往外走去,边吩咐道:“丁管家,送客!” “慢!”向问天跟着站了起来,说道:“二庄主,你若胜过我这朋友,童某人便双手奉上《呕血谱》一份。” “《呕血谱》?是刘仲甫和骊山仙姥对弈的图谱?”黑白子立刻站住,转过身来,急切的说道。 前人笔记之中记载,相传北宋围棋国手刘仲甫在骊山之麓,与一乡下老媪对弈一百二十着,被杀得大败,登时呕血数升,这局棋谱便称为《呕血谱》。 向问天道:“在下廿五年之前,曾在四川成都一处世家旧宅之中见过,只因这一局实在杀得大过惊心动魄,虽然事隔廿五年,全数一百一十二着,至今倒还着着记得。” 黑白子过来拉着向问天的手,说道:“一共一百一十二着?你倒摆来给我瞧瞧。来来,到我棋室中去摆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0章 引诱 四人到了黑白子的棋室当中,只见好大一间房中,除了一张石几和两只软椅之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石几上刻着纵横十九道棋路,对放着一盒黑子,一盒白子。 向问天走到石几前,在棋盘上开始摆棋。他先白后黑,摆了几手,便能看出黑白双方缠斗得极其惨烈,中间更无一子余裕。 到第六十六手后,黑白子已瞧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见向问天隔了很久不放下一步棋子,忍耐不住问道:“下一步怎样?” 向问天微笑道:“这是关键所在,以二庄主高见,该当如何?” 黑白子苦思良久,嘴里不停念叨,手中拈着一枚白子,在石几上轻轻敲击,直过了一顿饭时分,这一子始终无法放入棋局。 丹青生见黑白子的脸色越来越青,说道:“童老兄,这是《呕血谱》,难道你真要我二哥想得呕血不成?下一步怎么下,爽爽快快说出来吧。” 向问天道:“好!这第六十七子,下在这里。”于是棋盘上放下一子。黑白子在大腿上重重一拍,叫道:“好,这一子下在此处,确是妙手。” 向问天微笑道:“刘仲甫此着自然精彩,但那也只是人间国手的妙棋,和骊山仙姥的仙手相比,却又大大不如了。” 黑白子忙问:“骊山仙姥的仙手,却又如何?”向问天笑而不答。 黑白子又思索良久,不得要领。他是善弈之人,也就精于揣度对方心意,眼见向问天不肯将这一局棋爽爽快快的说出,当即说道:“童兄,你这是非要我胜过这位御风使,才肯将这一局棋说与我听了吧?” “也不定是你,若这庄子里面有任何一人,可胜得我这位朋友,这局棋谱我便录下来,双手奉上。”向问天笑着回答,有放下身后的包裹:“不仅如此,还有其他礼物敬上。” 只见他从包裹里面取出两个卷轴,他打开一个卷轴,乃是一幅极为陈旧的图画,右上角题着“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十字。 丹青生一见这画,“啊呀”一声叫了出来,目光牢牢钉住了那幅图画良久,才道:“这是北宋范宽的真迹!” 向问天面露微笑,伸手慢慢将卷轴卷起。丹青生道:“且慢!”,就要伸手去拉,一旁的沈元景突然伸手往他手臂上一搭,一股奇怪的力道将他手掌轻轻弹开。 丹青生赞了声:“好功夫!”眼睛却恋恋不舍的看着向问天手里那副《溪山行旅图》。 向问天又展开另一个卷轴,却是一幅笔走龙蛇的狂草。丹青生“咦,咦,咦”连叫三声,突然张口大喊:“三哥,三哥!你的性命宝贝来了!” 这一声极为响亮,穿过门堂。只听得不远处有人说道:“来了,又什么事大惊小怪?”沈元景听出是秃笔翁的声音,就在上次他题诗的那间屋子里面。 过了片刻,门帷掀起,秃笔翁走进来,到了跟前,突然双目直瞪,呼呼喘气,颤声道:“这……这是唐朝张旭的《率意帖》,假……假不了!” 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顺着率意帖中的笔路一笔一划的临空钩勒,神情如醉如痴。可才临摹了几个字,向问天突然把帖子卷起,收到了包裹里。 秃笔翁一急,也要伸手去拉,又被沈元景阻止。他有些愕然,说道:“换什么?”丹青生便把向问天两人的来意说了。 “切磋?不就是切磋么?我先来!”他说着跑到一边,拿了支判官笔回来,上面还沾了墨,对着沈元景说:“来来来!” 两人站定,秃笔翁又是一招《裴将军诗》的“裴”字,沈元景却不像上次那样客气,一招移花接玉,这判官笔就打在了秃笔翁自己的脸上。 除了向问天,厅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秃笔翁急了,又换了个“制”字,使了两招,笔尖又被弹回到胸口。接着二十招之内,他不仅换字,还转到《怀素自叙帖》以及张飞所书的《八濛山铭》,最多不过三招,这笔尖必定会倒转回来。 他衣服上却是原来就有墨痕,增添几道,也不明显,只是脸上的五六道墨迹,显得滑稽。秃笔翁有些羞恼,想要出厅躲避,却有舍不得那卷《率意帖》。 丹青生苦笑一声,说道:“三哥都不敌,我自然也不行,二哥你来吧!” 黑白子叫人取过棋盘,看向沈元景,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胜算已经去了一半。原来他这棋盘乃是磁铁所制,能收各种铁制兵刃暗器,对手功夫全在一双肉掌之上,奇门兵器也就无了用武之地。可他确实想要那《呕血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比武和下棋一样,讲究一个先手,黑白子精于棋理,当即举起棋枰,向沈元景右肩疾砸。 沈元景伸出左手往棋盘上一托,原本是想移花接玉,卸掉劲力,可不知怎么的停顿了一下,变成了硬接。他晃了一晃,黑白子却震得手发麻。 众人俱都惊讶他的内功深厚,只是向问天有所疑惑,想道:“这胡人怎么变了招数,硬拼起来?是想立威么?” 沈元景却“嘿”了一声,双手一握,从左右袖子里面各掏出了一条两尺来长的黑色令牌。众人这才恍然,他是藏了兵刃在袖子里,只是不知道黑白子棋盘的奥秘,稍稍吃了点小亏。 可大家转念又一想,这人也是有兵刃的,却只空手就打得秃笔翁束手,武功怕比表现出来的还要高! 黑白子等沈元景把令牌插在腰间,又攻了上来,横过棋盘,疾挥出去,径砸沈元景的左腰,同时左手点出,扎向对手喉咙。 这次沈元景就正常得多,出手一搭,棋盘便如短了十几寸,从他腹前划了过,他又一转,黑白子感到手里的棋盘不受自己控制,往上飞去。 他若不收回左手,势必在戳中沈元景喉咙之前,胳臂就先被自己的棋盘打断。黑白子当即收回左手,稳住棋盘,十分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乾坤大挪移!” “好一招乾坤大挪移,怕是比起太极拳也不遑多让了!”黑白子又合身扑上,右手棋盘,左手“玄天指”,连连击出。可每每出到半招,就被沈元景偏移或是转回。 他又挨了倒回的棋盘一下之后,胸口有些发闷,后退几步,说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我认输了!”言语之中甚是苦涩。 秃笔翁和丹青生也俱都垂头丧气,向问天假意要背起包裹,说道:“既然三位庄主都无法胜过我这朋友,这些宝贝我只能带走了!” 丹青生道:“二哥,你的棋子暗器是武林中一绝,三百六十一枚黑白子射将出去,无人能挡,何不试试这位御风使破暗器的功夫?” 黑白子心里一动,可看沈元景丝毫不动声色,忖道:“此人一副胸有成竹模样,若是他拿牌子使出乾坤大挪移的功夫,把棋子反弹回来,那可就要多出一次丑了!” 当即摇了摇头,笑道:“我既已认输,还比什么暗器?恐怕只能找大哥出来试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1章 入毂 秃笔翁急道:“那就叫大哥出来!” 黑白子却说:“自从那位‘玉面剑客’过来送了《笑傲江湖曲谱》之后,大哥就甚少出面,找他比斗,却是难了!”说话间,他却看着向问天。 向问天听得沈元景的名号,心里一突,面上却“哈哈”笑道:“我们这次慕名而来,自然会准备周全。”他放下包裹,取了一本册子,封皮上写着“广陵散琴曲”五个字。 “广陵散?”丹青生有些迟疑,说道:“自嵇康死后,《广陵散》从此不传,童兄这本?” 向问天微笑道:“嵇康一死,这套琴谱在西晋之后固然湮没,然而在西晋之前呢?我有位朋友心智过人,想通此节,兼之又胆大妄为,便去发掘数十个晋前擅琴名人的坟墓,终于在东汉蔡邕的墓中,寻到了此曲。” “确有可能!”秃笔翁惊喜道:“若是真的《广陵散》,那大哥必会出面!” 丹青生去请黄钟公到了厅堂,后者取过《广陵散琴曲》,随手翻阅几页,说道:“唔,曲子很长啊。” 从头自第一页看起,只瞧得片刻,黄钟公脸上便已变色,五根手指虚虚拟了下琴,赞道:“中正平和,清绝幽绝,果然高量雅致,深藏玄机,是真曲无疑!” 秃笔翁当即大喜,高声说道:“大哥,既然是真的,那可以比试了吧?”黄钟公正看得入迷,被这一打断,皱了皱眉,说道:“自然是要比试!” 他把琴谱双手递还给向问天,惋惜的说道:“可惜沈兄弟不在,若他见到此谱,必然高兴异常!”向问天听得眉头一跳,按捺住声色接了过来。 黄钟公让人取来了一把古琴,却不是上次沈元景见到的那把,等众人都退出厅堂,就边弹奏边攻了过来。 沈元景站在对面,心内欢喜,想道:“大庄主的琴技又高了半分,下次来时,又可多奏几曲了!” 这琴音的感染力较上次又胜了一筹,沈元景听了几声,假装不支,回退几步,让过黄钟公的古琴横扫,往耳朵后面各点了一下。 黄钟公再攻过来时,他便全然不受琴音影响,左接右挡,几十招后,逼黄钟公琴弦弹断了三根,只得收手,叹道:“阁下武功高深,我亦不敌!” 沈元景又往耳朵后面各点一下,问道:“大庄主刚才何言?”黄钟公愕然,这才知道对手是封闭了耳窍,听不见自然就不受影响了。不过他亦是豁达之人,输了便是输了。 黑白子三人听到琴音消失,进得厅堂,望向黄钟公,见他摇了摇头,俱都沮丧。 仆役又上来换了一副新茶,几人坐谈,黄钟公道:“阁下这功夫不同凡响,善于借力打力,恐怕也是大教出身,老朽输的心服口服!” 沈元景得意洋洋,说道:“这是我拜火教至高武学乾坤大挪移,当然厉害!这门神功有七重,可惜我只练到第三重,往上突破却难,不能登峰造极!” 众人已经见识过这胡人的功夫,又听他说只练成乾坤大挪移七层中的三层,都有些骇然。 黑白子低下眼眉,略有所思。向问天面带微笑,想道:“这门功夫如此厉害,放在这胡人身上却是暴殄天物了。” 黄钟公说道:“阁下自称来于波斯,武功又如此奇特,却让我想起一个人来,那白板煞星也是和嵩山派左盟主相交莫逆,你可认识?” “啊!那是我师兄,大庄主也识得么?”沈元景装作很惊讶,脸上甚至有了喜色。 “见过一两次,却没有深交!”黄钟公答道,沈元景脸上顿时有些失望,看向了向问天。 就在刚才黄钟公说起白板煞星的时候,向问天心里急转,见沈元景看过来,寻思道:“这胡人怕是要问嵩山派的事情,得像个办法转移一下。” 当即他假装收到了沈元景的眼神,站起来说道:“既然梅庄之中,无人胜得了我这位朋友,四位庄主,我们就此告辞。” 黄钟公等人起身,送出堂外,让丁坚带着出去。秃笔翁和丹青生对着向问天背上那个包袱直瞪眼,恨不得去抢下来。 黄钟公也自叹道:“可惜我那沈兄弟不在,否则以他的武功高强,必定能够胜过这胡人。” 黑白子心里一动,说道:“大哥,庄里不是还有一位大高手么?不然……” “住嘴,这种事情,怎么能去惊动那位前辈,不怕教内怪罪么?”黄钟公勃然作色。黑白子“嘿嘿”一笑,说道:“就一场比试而已,你我不说,谁能知晓,难不成他嵩山派还能主动去告不成?” 黄钟公想了一想,还是摇头,说道:“岂能因私废公!”说罢朝着琴室走去。黑白子朝丹青生打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向问天和沈元景往外走去,才出得大门,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童朋友,御风使,且等一等!” 待两人站定,丹青生赶了过来,看了一眼向问天身后包裹,说道:“刚才我兄弟四人心情低落,却是失了礼数。二位远道而来,无论如何,也该招待一番。我已吩咐施管家备下筵席,又取了两瓶好酒,还请二位回转,让我兄弟尽了这份心意。” 沈元景看向向问天,后者说道:“四庄主刚才不说,现在却赶来,甚无道理。我二人孤身来此,身怀重宝,却是不敢再逗留。”言外之意,是担心有诈。 丹青生大怒,一时把什么《溪山行旅图》抛到九霄云外了,冷声道:“我等四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也行得堂堂正正,岂会做那些下三滥的事情!阁下既然信不过我兄弟,请自便罢!” 说完他便转身,往庄里走。向问天连忙拉住,告罪道:“确是我小人之心了,还请四庄主赎罪!” 丹青生依然冷着脸,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阁下何罪之有。只是我这庙小,只能招待不周了,两位告辞!” 向问天哪里肯放他走,连连作揖赔罪,又说道:“我口不择言,得罪了四庄主,那么这样,我再把这画拿出来,给四庄主瞧一瞧!” 丹青生听了,这才脸色解冻,让到一边,请两人重新进了客厅。 沈元景在一旁不言不语,看着向问天欲擒故纵的一番扮演,心里赞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2章 接触 丹青生等人将沈元景和向问天当做贵客,是以当面吩咐,筵席要准备得豪华一些。 两人在客厅喝茶,丹青生趁此功夫,在一边看着《溪山行旅图》如痴如醉。另有秃笔翁软磨硬泡,也得了《率意贴》拿在一旁观摩,手舞足蹈。 约莫半个时辰,筵席还未开,黑白子走了进来,向沈元景说道:“御风使阁下,敝庄另有一位朋友,想请教你的武功,还要劳烦你再走一趟。” 秃笔翁和丹青生一听此言,同时跳起身来,喜道:“大哥答允了?” 沈元景看了眼向问天,见他点头,便问道:“这人会用剑么?”黑白子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嵩山乃是剑派,也不放在心上,答道:“这位前辈乃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用剑高手。” 沈元景面现满意之色,一旁向问天起身收拾好书画,说:“那便再比一场,走吧!” 黑白子却说:“童兄,我们和这位去便可,你先请用饭,咱们过不多久,便回来陪你。” 向问天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成,在下实不知梅庄中除了四位庄主之外,竟然另有一位高人,二庄主不请此人来到厅堂比斗,我须当在旁掠阵!” 丹青生怒道:“童兄这是何意,还是信不过我兄弟几人?”向问天摇摇头,也不争辩:“并非如此,是几位庄主先不肯以诚示人!” 丹青生无法,看向黑白子。后者思忖一下,说道:“非是我等不欲带童兄前往,实在是这位前辈武林隐居已久,名望甚高,性情古怪得紧,不喜旁人见到他的面貌。” 向问天道:“那么我这兄弟又怎么和他比斗?”黑白子道:“我等都戴上头罩,只露出一对眼睛,便谁也看不到谁了。” 向问天道:“那么在下也戴上头罩便是,否则这场比试便作罢论。” 黑白子踌躇半晌,说道:“童兄既执意要临场观斗,那也只好如此,但须请童兄答允一件事,自始至终,不可出声。”向问天笑道:“装聋作哑,那还不容易?” 当下黑白子在前引路,来到黄钟公的琴堂,只见室中一人头上已套了黑布罩子。黑白子走到他身前,俯头在他耳边低语数句。 黄钟公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显是不愿向问天参与。黑白子点了点头,转头道:“我大哥以为,比剑事小,但如惹恼了那位前辈,多有不便。这事就此作罢。” 丹青生气忿忿的道:“童兄,你这人心眼太多,若是我们真的别有所图,此刻一拥而上不就成了,还费这大周章做甚!” 向问天笑道:“好罢,好罢!那老弟,你且在此比试,我可有些事情,须得先走一步,咱们到嘉兴府见。” 秃笔翁听他要走,立刻说道:“你要先走,那怎么成?除非你将张旭的书法留下了。”丹青生也自不让。 向问天道了句:“也罢,我便把这书画留在我这兄弟身上!”他见黑白子要说话,又抢先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绢放入包裹,说:“棋谱我也早有准备。” 他回头招过沈元景,借着递包裹,塞过一个纸团,内包硬物,在沈元景耳边轻声道:“你见了那人之后,想办法将这纸团连同其中的物事,偷偷塞在他手中,哈哈,哈哈!” 他语气甚是郑重,但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丹青生等人只道是他还有担忧,交待这胡人要小心,也没多注意。 向问天离去之后,黄钟公又道:“御风使阁下,这场比试不论谁胜谁败,请你对外人一句也别提起。” 沈元景奇道:“这是为何?难道连我一起来的那位童兄也不能说?”黄钟公回道:“那位前辈健在的消息,不能够被中原武林知晓!” 沈元景又道:“难道连我一起来的那位童兄也不能说?” 黄钟公点头道:“自然!阁下若是愿意,还需向你教中神明发个誓言。”他既然听说过波斯拜火教,就知道这等教徒最重神明,丝毫不敢违背。 沈元景心知这是最后的考量了,道了声:“好!”,然后结印,以波斯语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黄钟公亦不懂波斯语,但听他神情肃穆,语气虔诚,又音节连贯,不似作伪,这才完全放心,取过一个黑布罩子递给了沈元景,又带了柄木剑。 几人进了内室,黄钟公掀开床上被褥,揭起床板,下面却是块铁板,上有铜环。他握住铜环,向上一提,露出一个长大方洞,说道:“御风使阁下请跟我来。”说着便跃入洞中。 沈元景跟着跃下,只见下面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发出淡黄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个地道,黑白子等三人依次跟上。 行了约莫二丈,黄钟公取出钥匙开了一扇石门,然后地道一路向下倾斜,再走出数十丈后,又开了一扇门,确是铁做的了。 地势一直向下倾斜,深入地底百丈有余,沈元景知道已经到了西湖底部了,跟着黄钟公又转了几个弯。第三道门户却是由四道门夹成,一道铁门后,一道钉满了棉絮的木门,其后又是一道铁门,又是一道钉棉的板门。 沈元景寻思:“想来任我行内功十分厉害,这棉絮是为了吸去的掌力,以防他击破铁门罢。”经过一段黑漆漆的地道后,黄钟公这才停步,点着了壁上的油灯,微光之下,只见前面又是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个尺许见方的洞孔。 黄钟公对着那方孔朗声道:“任先生,黄钟公四兄弟拜访你来啦。”但里面无人答应。黄钟公又道:“任先生,我们久疏拜候,甚是惭愧,今日特来告知一件大事。” 室内一个浓重的声音骂道:“去你妈的大事小事!有狗屁就放,如没屁放,快给我滚得远远地!” 沈元景知黄钟公是要激将,但他不耐兜圈子,突然开口道:“几位庄主,你们所谓高手是此疯子?”他摇了摇头,说:“此地隐秘若此,这疯子该是你家门派重大罪人,我不与他切磋,若不小心杀了他,岂不是后患无穷!” 黄钟公四人一怔,任我行却怒骂:“哪来的杂种,话都说不囫囵,敢说你爷爷是疯子,谁要和你切磋?你又杀得了谁?” 沈元景却不管他,对黄钟公说:“中土武林后继无人,连一疯子也可称为天下剑法翘楚。大庄主,我们且回程吧。”抬步就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3章 暗斗 任我行原本以为这人是在激将,但听此言辞,不似中原人,便“哈哈”大笑:“你这蛮夷,井底之蛙般的货色,知道什么中原人物,如何识得老夫当年威名。我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计较,滚你的蛋吧。” 黄钟公几人又待发话,沈元景真个就点头道:“你们看,这疯子也不欲和我切磋,我们回去吧!” 丹青生有些急了,叫道:“这怎么行,都到这里了,你不去比斗,那范宽的画怎么办?” 沈元景有些不以为然,说道:“画是我从波斯带过来的,便送与你了吧。”“啊”丹青生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 沈元景又说:“我的武功不能进步,来中土找人切磋破境,好往更高层。嵩山上左冷禅不肯和我动手,那十三太子也打不过,左冷禅那个师叔收了我一柄弯刀,就带我到处找人。不过那字帖和琴谱却不是我的了。”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任我行一愣,想道:“嵩山派上一辈人物都死光了,左冷禅哪来的师叔?”眼睛顿时一眯,心念急转,叫道:“原来是你们四个臭混蛋和人打赌输了,又想要人家东西,才想到老夫。哈哈哈,你们快过来给我磕个头,我就同意了!” 四人面面相觑,黑白子突然走过去跪倒在地,恭谨说道:“前辈法眼无差,这位波斯拜火教的御风使阁下武功甚高,我等四人都是不敌,也只有任老先生这等武林中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高手,方能指点他几招。” “哈哈哈哈!好!你这蛮夷进来吧!”黄钟公几人大喜,沈元景却又不愿意,只是要走。黄钟公等人反过来劝了好久,他才同意,说道:“我若失手杀了他,你们不能后悔。” 丹青志苦笑一声,说道:“你若能杀得了这位前辈,怕能排进天下前三了,谁拦得住你?”沈元景卸下包裹,看了一眼,秃笔翁连忙抢步上前,捧在手里,轻轻抚摸。 黄钟公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钥匙,在铁门的锁孔中转了几转,满是锈蚀之声。黑白子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在另一个锁孔中转了几转,然后是秃笔翁和丹青生。 丹青生最后一个转过钥匙,拉住铁门摇了几摇,运劲向内一推,只听得咯吱一阵响,铁门向内开了数寸,丹青生随即向后跃开,黄钟公等三人同时跃退丈许,想是惧怕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沈元景手里拿着木剑,上前伸手推门,虽然门枢中铁锈生得甚厚,也一推而开。任我行听得这声音,心想:“这胡人好深厚的内功。” 丹青生从墙壁上取下一盏油灯,递了给他。沈元景伸手接过,走入室中。只见那囚室不过丈许见方,靠墙一榻,榻上坐着一人,长须垂至胸前,胡子满脸,再也瞧不清他的面容,头发须眉都是深黑之色,全无斑白。 他心想:“这人被囚禁了十二年,虽有些疯狂,但仍存争雄之心,实属罕见。不过若非如此,我这李代桃僵、祸水东引的计策也实施不了。” “疯子,油灯放到塌上吧!”沈元景小心翼翼的模样,走到榻前,放下油灯,随手递过木剑,下面却是向问天交给他的纸团和硬物。 任我行接过木剑和纸团,微微一怔,朗声说道:“喂,你们四个家伙,进不进来观战?”黄钟公怕被波及,道:“地势狭隘,容身不下。” 任我行便吩咐沈元景道:“老夫手段猛烈,你且去带上了门。”沈元景依言转身将铁门推上了。 任我行这才站起身来,身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呛啷之声,似是一根根细小的铁链自行碰撞作声。他将木剑在空中虚劈,这一剑自上而下,只不过移动了两尺光景,但斗室中竟然嗡嗡之声大作。 沈元景神色一正,往后退了一步,用身体挡住铁门上的方孔,赞道:“好内功!”任我行趁机打开纸团,收了所裹的硬物,在阅读纸上的字迹,身体微微发颤,似极为激动。 只是片刻,他就转过身来,叹道:“老夫十余年不动兵刃,不知当年所学的剑法还记不记得。”说着一剑疾刺沈元景左胸,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 沈元景见他剑法高超,生平所见,也只在风清扬和令狐冲之下,心中一喜,又是一叹,心道:“可惜此刻我乃是拜火教御风使,却不是华山沈元景!” 于是他运起明玉功,右手骤然伸出,往剑上一抹,凭空接住对方的气劲,随后导引。任我行自觉得木剑之上传来不可抗拒的吸力,往上偏离,一剑落空。 他“咦”了一声,又木剑挥转,指向沈元景的左肩。黑白子在方孔中向内观看,一见之下,忍不住大声叫道:“好剑法!”任我行哈哈大笑。 沈元景又是一抹,化解了这招。二人你一剑来,我便化去,霎时间拆了二十余招,任凭任我行的剑法如何精妙,木剑始终未曾闯入沈元景周身三寸之内。 “借力打力?太极拳?”任我行叫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太极拳阴阳调和,古朴大方,你这门功夫招数精妙,却变化繁复。” 他见招数吃不住对方,便将内力慢慢运到木剑之上,一剑之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沈元景接了两招,手上微微胀痛,忖道:“我这明玉功到底还是不够纯熟,对付嵩山十三太保之流或许有用,可遇到任我行这种宗师,始终是差了一筹。” 等任我行再一剑刺来,沈元景袖子里面突然伸出一块长约两尺的黑色令牌。“当”,这是两人比斗之后第一次碰撞。 任我行见他使出兵刃,也不以为意,回手又是一剑,刺他右肩。沈元景将手里的两块令牌往前递出,交叉成剪刀状,轻易截住了这一剑。 任我行见到这种怪招,也楞了一下,沈元景趁机攻出,左手令牌直刺作剑,右手令牌下劈当刀。 “来得好!”任我行赞叹一声,移出半步,木剑斜撩,先用剑尖点沈元景的右手,又有剑刃等着他的左腕。沈元景固然可以刺中任我行右肩,却也是两根手腕换对方一个肩膀。 他当即变招,右手往后一缩,令牌变作棍势,往下猛砸。左手却往右上斜撩任我行的脸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4章 打伤 任我行又退一步,让过面前一剑,手腕急转,那剑竟然翻到了令牌之上,他猛的前刺,反逼得沈元景退后两步。 黄钟公等四人挤在铁门之外,轮流从方孔中向内观看两人比斗,先是赞叹,后又骇然。任我行剑法的妙处已然无法领略,而沈元景的武功之高也超出他们预料。黄钟公想道:“若是这胡人当时使出兵器,我也接不了几招。” 两人你来我往,激斗正酣,不知不觉中便运起全部功力,刮得室内阵风猎猎。任我行又接连变换八门上乘剑法,有的攻势凌厉,有的招数连绵,有的小巧迅捷,有的威猛沉稳。 沈元景虽然不能使出剑法,但独孤九剑的眼光还在,靠着明玉功、移花接玉还有这波斯圣火令的功夫,虽然进攻差了一些,防御却是无虞。 任我行久攻不下,连连呼喝,竟似发了疯一般,呼喝越急,出剑也是越快。沈元景以怪打快,也不落下风,心里想道:“来了!” 突然之间,任我行石破天惊般一声狂啸。沈元景耳中嗡的一响,当即运功抵抗住,收手站立。 任我行把木剑抛到一边,沈元景也随即收起了令牌,感应门外几人已经扑倒,正要说话,突然任我行急扑来,一掌打出。 沈元景只道他是胜不过了,恼羞成怒,便也一掌迎了上去。若是切磋,这一掌下去便只有一掌的劲力,无论输赢,随即分开。 可他和任我行的手掌一接,却感到一股吸力传来,当下一惊,差点就着了道,只能潜心运功,把内力牢牢守住。 过了半盏茶功夫,任我行也大感意外,他这“吸星大法”使出,对方内力凝聚,一吸不能吸到,那并不奇怪。但是两掌相交如此之久,竟然连一丝一毫也不动摇,就太奇怪了。 他左掌又打出,沈元景右掌也接了上来。四掌对接,任我行“吸星大法”全力运转,沈元景顿时觉得吸力大增。 他这才想明白,心里暗道:“原来这老魔头并是赌气,是想要我的命!嘿嘿,怕不是打错了主意!”又忖道:“如此拼斗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三个时辰、三天我也不惧,但终究会坏了大事。” 当下他心念一转,内力慢慢散动。这一变化立刻就给任我行感知到,他心里一喜,暗想:“这蛮夷终究气力不逮,让你知晓老夫的厉害!”于是催功更猛。 突然沈元景内力一乱,任我行大喜,猛的一吸,两股内力分从双手进来。这内力一进身体,他顿时觉得不对,两只胳膊给冻僵了,刚要松手,又两股内力如山崩石裂,顶着前劲涌入他丹田之中。 任我行身子一晃,这时两边手掌松开,他一步步的慢慢退开,一言不发的瞪视着沈元景,身子发颤,手足不动,如同给人封了穴道一般。 原来沈元景这招乃是模仿原著的左冷禅,凝结明玉功劲力,注入任我行身体。只不过和左冷禅伤敌伤己,大耗真元不同,他这明玉功寒意更甚,损耗要小得多,但对任我行的伤害要大得多。 他看着任我行头发、眉毛、胡须俱都结霜,动弹不得,冷笑一声,捡起木剑往自己身上乱刺了几下,拿走油灯,打开铁门出去了。 黄钟公四人昏倒在地,沈元景把他们一一拍醒,装作有些虚弱模样,说道:“这位老先生内功厉害,他那吼叫,让我脑袋发晕,挨了几剑,这场比斗却是我输了!” 黄钟公几人看他身上确实有剑印,又出身问道:“任前辈,可还好?” 任我行在里面冷哼一声,良久才说道:“这蛮夷也有几分手段,我剑法胜他不得,使了内功,便当他败了吧!”言语甚是生硬。 黄钟公知他向来高傲,只当他是半天都拿不下对手,逼得使出了内功,心里恼怒罢了,也不再问,小心翼翼的关上铁门,四人上前一一锁好,然后离去了。 沈元景上得地面,留下四件宝物,饭也顾不得吃,就离开梅庄,赶到向问天藏身之处。 向问天看到沈元景,脸上惊讶之色一闪,笑着迎了过来,说道:“老弟,你……”沈元景一掌打去,截断了他口中言语。他接过这招,连忙问道:“这是这么了?” “哼!你敢骗我!我在牢房里面,见到那姓任的,随便诈他几句,便知道你说的假话!原来我那师兄的至交好友却是嵩山派左冷禅。”沈元景装作生气,又攻了过去。 “却是我的不是,当时只是灵机一动,想着相救好友,便用言语欺诈了你。”向问天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完全骗你,那位任老人家江湖地位崇高,出来之后必定能帮你找到真凶。” 沈元景“哼哼”两声,紧接攻不舍,显然是不相信。向问天有心问他牢内情况,可见对方这幅模样,显然不会回答,便咬了咬牙,说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朋友要杀要剐都由得你,只是希望能告知我那朋友怎么样了。” “打赢我,就告诉你!”沈元景力气渐大,向问天“嘿”了一声,迎了上去。两人噼里啪啦,交手数合。 向问天的功夫在江湖上自是顶尖,但沈元景全力出手之下,也抵挡不住,只听得“砰砰砰”三声,他胸口挨了三掌,倒飞而出,后背着地,吐出一大口血。 沈元景在牢里差点被任我行暗算,一腔怒火这时候才算发泄掉了大半,若不是留着向问天还有用,当下就不是打他个半死了。 “哈哈哈!跟你那朋友一般无用!”沈元景大笑着离去。向问天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欲要追问,稍微一动,就又吐出一口血。 沈元景进了城内,高调的打听去往嵩山去的路线,很快又出了杭州城。 当天夜里行到太湖,他让早已准备好的沈家心腹假扮御风使,慢慢往北而去,时隐时现。他自己偷偷溜回杭州,进了沈宅,换回华山弟子装扮现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第一步计划算是完成了一半。终究是武功不能横绝天下,这方天地又不能待得长久,事情做得零碎了些!” 做完这一切,沈元景安心在杭州城待了一天,把损失的真气养了一养,估摸时间差不多了,驱马赶往梅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5章 脱困 黄钟公听到他来,喜不自禁,拉着他走到琴堂,送上《广陵散》,沈元景以前也听过这曲谱的大名,只是无缘得见,后又扮做御风使,也怕露出马脚,是以忍住没有翻看,这会得偿所愿,忍不住多看了几遍。 其后两天,他每日都来梅庄,不是和黄钟公弹琴弄曲,就是被秃笔翁拉着临帖练字,偶尔也去看看丹青生作画。只是黑白子近来却无心棋艺,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这日下午,黄钟公对他说:“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外出泛舟如何?”沈元景心里叹息,便同意了。 两人携琴外出,不一会,黄钟公却说道:“我突然想起庄中还有要事,沈兄弟你且先回,我们改日再约!”然后匆匆离去。 沈元景等黄钟公走后,自言自语了一句:“黄钟兄啊黄钟兄,我若不管,你怕是连命也留不下来。”当即追了上去。 等到了梅庄,他上了房顶,远远便看见琴堂上伏着一人,也不动声色,悄悄摸了过去,这人正是向问天。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向问天从房顶一跃而下,沈元景便飘到了他的位置,透过掀起的瓦片往下看去。 琴堂之内分作两边,一边是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三人,各挺兵刃,却神色慌张。另外一边这是任我行坐在椅子上,向问天站在一旁。 只听到向问天哈哈笑道:“是你四人既贪又蠢,否则我如何能有机会救出教主。” 黄钟公叹道:“唉,玩物丧志,都因我四人耽溺于琴棋书画,才有今日一劫!任前辈,我那二弟怎么样了?” 任我行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中了我的吸星大法,你们若不想尝试,就都到这湖底的笼子里面去待上一两月,试试我这十二年的滋味!” 他虽然有伤在身,但杀江南四友也不难,只是他刚出来,一则还有要事,不想被东方不败知道他逃了出来;二来手上缺少人马,欲要收服这四人,又还要等炼制完三尸脑神丹。 秃笔翁、丹青生面面相觑,似有意动,似又不愿。黄钟公说道:“我四兄弟身入日月神教,本意行侠仗义,好好作一番事业。但任教主性子暴躁,威福自用,东方教主宠信奸佞,残害忠良。” 说着他走到古琴旁边坐下,继续说:“我四人心灰意懒,讨此差使,一来得以远离黑木崖,不必与人勾心斗角,二来闲居西湖,琴书遣怀。十二年来,清福也已享得够了。人生于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 说话间,他奏响古琴,叹息道:“曲洋死前犹有刘正风作伴,我今日未能与沈兄弟合奏一曲,甚是遗憾!”说完便拿出一把匕首,往胸口插去。 “呀!”“大哥!”秃笔翁、丹青生惊叫道,然后听得“啪”的一声,一黑色物事从天急降,打落了黄钟公的匕首。 “黄钟兄,何需如此决绝?”温润的声音响起,沈元景飘然而下,落在大厅里。 “沈贤弟!”黄钟公愕然,转念就知因自己神色不对,他才跟了过来,当下有些感动,正要说话,又想到什么,急忙站起来挡在他前面,道:“快走!这人是日月神教上代教主任我行,武功绝顶,你敌不过。快走,不要让《广陵散》再次失传!” 向问天在任我行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任我行哈哈大笑,震得房梁微动,瓦片乱跳,道:“这便是华山这一代的弟子么?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 黄钟公听他功力如此深厚,更觉难以抵抗,急切的望着沈元景,悔恨自己做事不周,害了知交。 沈元景从任我行笑声中感到细微不谐,知他伤势仍然严峻,心里也有些得意自己神来之笔,说道:“哦,原来这位就是任我行教主,晚辈还以为早就去世了。” “老夫好得很!”任我行见他轻慢,脸色变沉,说道:“华山派还是岳不群那个伪君子做掌门么?你这小子,倒装得有他几分模样。” “我师父‘君子剑’之名江湖人皆推重,敝派又上下一心,无人行逆,掌门的位置他老人家想坐多久就是多久,难道还有谁会赶他下来不成?” “小子找死!”任我行听得这一番讽刺,顿时大怒,身子一晃,欺到沈元景身前,左手疾探,向他咽喉中抓去。 沈元景吃过一次亏,早就有了防备,剑光一闪,直取任我行心口。剑长再加臂长,若是任我行强行攻上,必定会先中剑。 任我行身子微动,左手仍是不变,右手捏着手指伸出,弹向沈元景的长剑,倘若弹中,这剑就要偏到一边了。 沈元景运转手腕,长剑偏斜了几分,剑刃对准任我行的右手手指,剑尖撩向任我行左腋。就算任我行调整右手方向一指弹中,沈元景的长剑也能顺势砍下他的左胳膊。 任我行一招拿不下来,只得后退,脸色更沉,问道:“你这剑法是谁传的?谅岳不群也无如此本领。” 沈元景却不回答,说道:“前辈久不履江湖,这武功没见得练到多高明,见识也还停留在十二年前了。” 黄钟公三人见他逼退任我行,都有些不敢置信,又见他一再撩拨,脸上俱都现出担心。 果然任我行气得脸色发红,说声:“好!好!好!让我看看你华山剑法有多了不起!”然后又扑了过来。 这次他双掌齐发,俱都攻向沈元景胸口。沈元景瞧出他这招看似随意,其实变化多端,无论从那边出剑,任我行都能一手缠住,一手击出。 可他剑法为天下绝顶,即便不如风清扬老练,也要见识更加广博,右手下沉,剑身躺平,斜着往上刺,剑尖忽左忽右。 任我行也看不出他的剑是要点向哪边的手腕,亦或是直刺胸口,只得双掌回转,先行守御,破了这招,然后说了声:“好剑法!” 这几招兔起鹘落,看得厅内几人是眼花缭乱。任我行这才收起了轻视,使出全力。他掌法甚是质朴,出掌收掌,似乎显得颇为窒滞生硬,似拙实巧,一有机会,便动如闪电,雷霆万钧。 沈元景掌法上造诣不差,独孤九剑中“破掌式”使得有模有样,剑法疾变,一会攻左肩,一会攻下腰,一剑也不回撤,招招都是以攻代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6章 赶走 向问天看得目不暇接,开始眼中精光闪烁,显然是大有所得,后面就眉头紧皱,显然有些看不懂了。 黄钟公三人还要差一些,初时见沈元景和任我行竟然斗个旗鼓相当,大为惊骇,又见他剑法精湛,不胜赞叹。 看到后来,两人的武功却他们已经无法领略。有时黄钟公看到一招之后,苦苦思索良久才得其中精要,可这两人早已另拆了十余招了。 他想道:“原来是我低估了沈兄弟,他那日要是认真起来,就算我四人齐上,又能抵挡住几剑?”此时见他和任我行有来有回,从心底生出欢喜来。 任我行战了良久,也拿不下沈元景,还渐渐处在了弱势,便连续催动吸星大法,可一来沈元景剑势凌厉,近不了身,二来他长剑迅捷,招式精妙,就算能透着兵刃使出,也有被刺中身体之患,得不偿失。 吸星大法催动太过,丹田内的寒气又蠢蠢欲动,任我行心里着急,连连嘶吼起来。 “沈兄弟,小心他狮吼功夫!”黄钟公在西湖地下挨过一记,见任我行故技重施,连忙提醒。 向问天大怒,抽出弯刀扑了过来,叫道:“要你多嘴!” “你也来吧!”沈元景长笑一声,一剑刺向向问天的喉咙,把他圏了进来,说道:“黄钟兄,你等且先出去!” 然后他奋起全力,全心倾注于独孤九剑剑法之中,一时间室内剑气纵横,寒光四射。 黄钟公等感到脸上刀割一般疼痛,连忙退出门外,又听得任我行吼声越来越大,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再退出好几丈远。好在他们见黑白子偷摸下去,为了顾全兄弟颜面,把下人都打发走了,一时也无人过来打扰。 沈元景见自己人都出了琴室,当即一声清啸,声音不大,却穿过了几道门,宛在黄钟公几人耳旁。 比起音律,任我行可差沈元景太远了,这声清啸在别人耳中,不过寻常,但他听来,如雷贯耳,顿时吼声一窒,卡在了喉咙里。 他心里暗暗吃惊:“这少年剑法通神也就罢了,内功也怎么的如此高深,和我全盛时期,也只差了一线!” 向问天也是一代高手,他加进来后,沈元景的压力重了许多,原本已经取得优势,现在却落到下风。 他毫不畏惧,只觉得从未如此酣畅淋漓。他天资绝顶,练的又都是神功绝学,起点太高,到如今江湖可与之争雄者,不过二三。 之前杀敌就如砍瓜切菜,毫无难处。遇到最难对付的也无非是白板煞星那一伙人,不过是要护着己方,有些束手束脚罢了。 现在任我行和向问天江湖两大顶尖高手,一齐来攻,怎么不令他心醉。沈元景罕见的失态,“哈哈”大笑一声,手中的剑运转到了极致,越战越勇,竟硬生生又把局势扳了回来。 任我行初始还游刃有余,后面运功过猛,内力消耗一大,丹田就隐隐发冷。他偏头一看,向问天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心里“咯噔”一下,想道:“我这寒毒即使发作一下,也又余力走脱,可向兄弟身上明显带伤,再斗下去,难免有性命之忧!” “向兄弟,先走!”他大喝一声,当下顾不得寒气侵蚀,全力运转吸星大法,连劈数掌,带得沈元景长剑左右偏离,见向问天跳上楼顶,也一跺脚,跟着上去了。 沈元景也飞上房顶,收剑挺立,看着两人远去,只是冷笑,也不追击。 …… 沈元景推开大门,走了出来。见到是他,黄钟公三人大喜,又不敢相信,颤抖着问道:“沈兄弟,那……那人呢?” “我已经打发走了!” “这……这……”三人虽然有所猜测,此刻听沈元景说出来,一时间不敢相信,俱都无言。 良久,黄钟公才长出一口气,说道:“早知沈兄弟功夫高绝,却未有想到高至如此境界,那任我行和向问天均是江湖鼎鼎大名的人物,你竟然战而胜之!” 沈元景谦虚道:“侥幸而已。那两人身上都有伤势,十成功夫,能发挥个七八成也就不错了。” 黄钟公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他杀我兄弟易如反掌。若今天一战传了出去,必定轰动江湖,你的大名恐怕要胜过那左冷禅了。” 沈元景只是笑笑,不再说话,守在一旁,等三人下得地牢,把黑白子救了出来。 黑白子浑身颤抖,说道:“我鬼迷心窍,携了美食美酒下去找那魔头,那厮……那厮抓住了我右腕,我……我便半点动弹不得,只好由他摆布。他吸了一半,咳嗽一声,就放手不吸,将我从铁门的方孔中拉进牢去,除下我衣衫换上了,又……又将足镣手铐都套在我手足之上,然后从那方孔中钻……钻了出去。” 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显是伤势极重。黄钟公握住他的手腕一探,然后吐了一口浊气,说道:“那人给你留了一半精力,今后武功怕是要大打折扣了,而且伤了根基,纵使勤学苦练,也难恢复了。” 黑白子苦笑一声,说道:“能够活命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其他了。”他喘了两口气,歇息了一阵,又道:“大哥,我们需要早做准备,那人睚眦必报,我等囚禁他十二年,恐怕还有后患。即便他不报复,东方教主那边,也说不过去。” 黄钟公喟然叹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又能去哪里?我等日月神教出身,五岳剑派绝不会容,那曲洋就是明证。”他猜测沈元景已知道内情,也不掩饰身份。 他怕三位兄弟指望上沈元景,便先把华山派摘了出来,然后又说:“总不能去少林出家吧,我虽然和方证有些交情,但真要过去,清心寡欲不说,那帮和尚心思不纯,未必会真心接纳。” 丹青生面带凄苦,说道:“得罪了日月神教两代教主,这天下之大,还能到哪里去?” 一时厅内无言,沈元景突然出声:“若是各位是在没有好去处,我倒是有个地方。” 见几人都望了过来,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南洋!” “南洋?”黄钟公四人面面相觑,沈元景接着说:“我跟杭州沈家颇有交情,他们在南洋极又势力,可设法让你们过去。” 杭州沈家这四人都听过,当朝次辅门庭。他四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沈元景也不催,只是问起任我行如何逃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黄钟公把和向问天打赌之事讲了一遍,说道:“童化金怕就是向问天假扮了,只是那波斯人就不知道是谁了,想来任教主受伤,是他的手笔。” 沈元景听过之后,说道:“你们太长时间不关注江湖消息了,这才容易受骗。那嵩山派老一辈人物,早就凋零殆尽,左冷禅哪有什么师叔。” 江南四友愕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7章 后事 沈元景在梅庄住了一晚,第二日起来,黄钟公眼袋沉重,请他引荐了沈三叔,第三日清晨,便随着船去出发。 临走之际,黄钟公拉着沈元景的手说道:“今日一别,不知能否再见,还有能同我再奏一曲呢?”言语甚是悲伤,几近落泪。 沈元景只得回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海船开动,沈元景立于石头上,箫声幽咽,不多时,琴声响起,既有大海壮阔之美,又见离别黯然之情。 正是:“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大海无尽头!” 沈元景不是不想把这四人带回华山,增加门派底蕴,可料定岳不群不能答应。刘正风旧事给各大门派都敲了警钟,正魔底线不可逾越。 曲非烟名声不显,又是小孩,这就罢了,若是收留江南四友这等成名魔教人物,那就是自绝于正道诸派。 再者,华山派正因为辟邪剑法一事受到魔教瞩目,他想方设法转移争端,怎么会在这时候再竖个旗杆呢? 江南四友带着手下走得匆忙,这梅庄留给了沈元景,此刻早已空无一人。 他深入地牢,找到囚禁任我行的铁房子,点起油灯,铁床果然留有任我行吸星大法:“……当令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空箱可贮物,深谷可容水。若有内息,散之于任脉诸穴……” 沈元景看过之后,不得不感叹此功法之奇思妙想,精彩无比,可又十分歹毒。记忆无差之后,他用剑抹去,不使留祸后世。 …… 任我行和向问天两人离开梅庄,见沈元景没有追来,便转到一间民宅,这是向问天事先准备好的据点。 这一场比斗下来,两人都元气大伤。向问天汗水淋漓,气喘吁吁的,面上已经毫无血色,上次受伤的胸口疼得厉害。 任我行是须发白霜凝结,手脚冰凉,但脸色胀得发红,显然是怒气上涌。他踌躇满志的跨出监牢,欲要东山再起,却挨了当头一棒。 等运功压下体内寒意,他开口问道:“向兄弟,这小子真是华山派弟子,怎地如此厉害?上推三代,华山派亦无人有此剑法,岂是岳不群能教出的?” 向问天苦笑一声,说道:“他曾单人只剑截杀了鲍大楚,不过之后隐匿了些时日,大众都怀疑他负了伤,料想他武功不过高出鲍大楚一线,可今日一见,分明是藏了拙。” 鲍大楚的武功也不定能高过黄钟公,向问天又岂能知道沈元景的真实武功高低。任我行点了点头,又问起日月教内诸事,及江湖各派状况。 向问天只日月教到少林武当,说了一路,任我行只是冷笑,及到华山派时,他问道:“那左冷禅武功了得,心计深沉,早就想合并五岳剑派,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怎地一点动作,反倒令华山派蒸蒸日上?” 向问天想了想,说道:“若说华山派自从剑气之争后还能延续,自是岳不群忍辱负重,保存了华山基业。如今又能再度崛起,依我看那沈元景要占七分功劳。” 任我行奇道:“要说这年轻人武功高深不假,可他又从未在江湖显露出来,如何能够兴旺华山?” 向问天解释道:“这人自几年前出江湖以来,东奔西走,南来北往,一言不合便出手无情,全不似他师父那副伪君子做派。于是人人都知道华山派除了君子剑外,还有个冷面煞星,这威势遍及五湖四海。 他杀得华山界内,贼盗全无,足称清明。于是上至官府大户,中如过路商旅,下到黎民百姓,人人感恩,多有奉献。华山派渐渐财力充沛,广纳弟子。若不是门内只剩岳不群夫妇两个一代人物,早就超过泰山,直追嵩山了。” 任我行点头说道:“江湖之上,草莽居多,终究是畏威而不畏德者众。那岳不群一味的做假好人,岂真能换得人心,反不如这小子看得透彻,人心无用,以力慑之即可。” 说到这里,他掩饰不住对沈元景的欣赏,惋惜道:“如此人物,却偏要与老夫作对,简直可恶!不过我在梅庄地牢之中,留了吸星大法,那小子心思缜密,必定能够寻到。如此神功,常人难以克制得住去学,可若没有我的指点,贸然练习,必定走火入魔,哈哈哈哈!” 想到梅庄,就忆起以二打一还落得仓皇逃窜的一幕,又快意又气,丹田里面的寒气顿时压制不住,往外冒出一丝,眉毛瞬间结冰。 “教主,你怎么了?”向问天大为紧张,连忙问道。 任我行驱动内力,调息片刻,恨恨的说:“我在牢里与那波斯胡狗争斗,使出吸星大法,却一时不察,中了他的奸计,他内力之中的一股阴寒,盘踞在我丹田之中。这股劲道如附骨之疽,一时半会难以清除,若散入任脉,则遍体生寒。” 向问天大惊:“是那名为御风使的波斯人?”见任我行点头,他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我这一身伤,也是拜他所赐!” 任我行大怒,说道:“待我功力恢复,定要将这胡狗碎尸万段!” …… 任我行隐身疗伤不提,却说他口中的“胡狗”,匆忙的赶往了太湖。 沈元景找人假冒的御风使,慢慢往北而去,走到半截,就有人偷偷告之,杀他师兄“白板煞星”的人,是华山派沈元景,现在杭州。 这“御风使”一边调转回头,一边遣人通知沈三叔。沈元景得到消息后大喜,借口回华山,与那人相约于太湖。 于是太湖之畔,得人指点的“御风使”找到沈元景,大声质问:“是你杀了我师兄白板煞星么?” 沈元景也痛快承认:“不错!你师兄勾结匪徒,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御风使”大怒,说道:“你一人如何杀得了我师兄,定然使得阴谋诡计暗害,我要替他报仇!”就要攻上前。 沈元景说道:“区区蛮夷之辈,直接打死便是,也值得我用计谋。你也要送死,尽管放马过来!” “御风使”又要动手,看了看四周,说道:“那一边宵小,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帮手?” 沈元景看了看周围,轻蔑的说:“那就湖心见,胜者出,败者就留在湖里,与鱼虾作伴吧。” 两人乘船去了湖心一小岛,过了许久,沈元景乘船而归,清俊的脸上掩饰不住苍白,匆匆离去。 过后不久,几人登上小岛,见树木摧折,泥土翻飞,显然是经过一场大战。遗留“御风使”白袍半片,血迹若隐若现,众人望向湖面,也不知这人是死是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8章 大婚 洛阳绿竹巷,沈元景又来。黄钟公既去,天下就只有任盈盈能与他弹琴论曲了。 箫声悠悠,琴声朗朗,一曲笑傲江湖终了,沈元景递过《广陵散》曲谱,又轻轻抚琴。 任盈盈虽早就从向问天手里拿到此曲,却依然心生欢喜,带着斗笠面纱出到外间来,绿竹翁吃了一惊,连忙让到一旁。 沈元景进屋之前就运起明玉功,脸色一直是白得透明,宛若重伤。任盈盈见他这副模样,“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沈少侠,你这是受伤了?” “些许小伤,不碍事!”沈元景弹琴依旧,不徐不疾。一曲终了,绿竹翁开口问道:“沈少侠,你武功高强,谁人伤了你?” “白板煞星的师弟,好像唤做御风使,来找我报仇,就在太湖边大战了一场。”沈元景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任盈盈问道:“他找你报什么仇?” “我杀了白板煞星。” 绿竹翁虽名声不显,但江湖阅历丰盛,有些吃惊,说道:“那白板煞星功夫甚是高明,还要强过……强过嵩山十三太保,你竟然能够杀了他?”他本要是说强过岳不群,又觉不妥。 “我也强过十三太保。”沈元景咳嗽一声,说道:“白板煞星那位师弟的武功更高,所以杀他,我亦受了重伤。” 任盈盈咬咬嘴唇,取出一颗药丸,说道:“沈少侠,这里有颗疗伤药,快吃了吧!” 沈元景摇摇头,说道:“这些药丸我也吃过不少,无甚用处。那人内功阴寒,韧性十足,非下苦工磨灭不可,却不是药石之力能化解的。” 任盈盈却不甘心,又说:“我认识一位名医,换做平一指的,或可医治沈少侠的伤。” 沈元景仍是摇头,说:“却也不必,我华山紫霞神功中正平和,善于疗伤,我闭关一段日子也就行了。除非找来少林易筋经,否则这天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任盈盈见他做也不肯,右也不愿,有些生气,径直回了小舍,不再理他。沈元景也不去哄,弹奏这曲广陵散后,即刻离去。 …… 转眼两月,江湖上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轰动天下,那日月教前代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反手夺回了不少势力,正被东方不败通缉。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华山脚下的日月教弟子也都撤走了。 第二件则是华山派首席弟子令狐冲,将迎娶掌门之女岳灵珊,岳不群和令狐冲均是交游广阔之辈,大撒喜帖,广邀天下英雄。 到令狐冲大婚当日,华山派上下众人个个换了新衣,一派喜气洋洋。拜天地的礼堂设在华山派待客大厅,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 有少林派觉月禅师领着辛国梁、黄国柏和易国梓等,武当派成高道长及成名、成功几人,泰山派天乙道长、嵩山派汤英鹗、恒山派定静师太、衡山派方千驹、丐帮张金鰲、昆仑派谭迪人、峨嵋派松纹道人、雁荡山何三七等等,也俱都过来到贺。 原本一位二代弟子大婚,请不动如许多前辈高人,可一来令狐冲已定为华山派下代掌门,江湖人尽皆知;二来任我行重出之事,传闻沈元景知之甚深,众人有意打听。 申时一刻,吉时已到,号炮连声鸣响。众宾客齐到大厅,傧相朗声唱礼,令狐冲一身红装,脸上笑意遮掩不住,甚是精神。 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八位华山派青年女侠,陪着岳灵珊婀婀娜娜的步出大厅。 岳灵珊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脸罩红巾。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 傧相朗声喝道:“拜天地!”宾客们均觉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见证两人跪在红毡毯一拜。 “拜父母!”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妇居中而坐,喜笑宴宴,受了小夫妻一拜。 “对拜!”师弟师妹欢乐异常,曲非烟看了一眼沈元景,亦是羡慕非常。令狐冲和岳灵珊相对而跪,四目满是深情,同时一拜。 待得礼毕,高朋皆坐,举杯畅饮,热闹非凡。 厅外欢声笑语,厅内却神色凝重。 一座皆是江湖前辈,沈元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将撞见任我行逃出西湖梅庄牢房一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当然他以一敌二,逼退任我行和向问天联手之事,仅是浅浅道了几句,只说任我行刚出监牢,身体虚弱,不欲与人交战。 众人也不信他年纪轻轻,就能和任我行这等人物相抗衡,都说他逃过一劫已是幸运。只有嵩山派汤英鹗,才略知他的本领。 这一番故事讲完,在座之人都忧心忡忡。东方不败固然武功高强,为天下第一,但近年来甚少理事,魔教也收敛许多。就连鲍大楚这等长老被沈元景杀了,也不过派人追袭一阵,后面便不了了之。 可任我行却不同,此人野心勃勃,在位之时,魔教便咄咄逼人,累犯血案。当年他蓦然失踪,大家只道他是死于内斗之中,可没想到又重出江湖了。 屋里众人除了几个散人,其他俱都不是掌门,商议半天也没个对策。沈元景正要离开,汤英鹗突然问道:“沈师侄且慢,任我行逃脱之事你已讲得清楚,可结识黄钟公这等魔教中人的经过,为何说得如此含糊?” “汤师叔是觉得会有什么问题?”沈元景反问道。 汤英鹗说道:“听闻沈师侄精通音律,说不得又是与那刘正风曲洋一样,有什么以乐相知的故事了。” 岳不群怒道:“汤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责元景,明知黄钟公是魔教中人,还故意与之结交么?” 汤英鹗冷笑道:“哼,这种事情我等如何得知,要问沈师侄了。” “我当然知道黄钟公是魔教中人。”沈元景话音刚落,厅内众人都吃了一惊,定静师太急道:“沈师侄,话可不能乱说!” 汤英鹗大喜道:“大伙可听明白了,这是沈师侄你自己承认的。” 沈元景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若不与他结交,怎么能够正好撞见任我行逃出监牢。” 众人又是一愣,觉月禅师出声道:“沈师侄的意思,你与黄钟公结交,是有察觉些什么?” “当然!晚辈无意得知梅庄有许多魔教高手,却十数年来甘心隐居在西湖之畔,便觉十分蹊跷。于是扮做游客闯入,与黄钟公以琴曲论交,以便探明魔教图谋,却不料是如此大事。” 众人俱都点头,觉得甚是合理。汤英鹗心有不甘,说道:“既然如此,后来沈师侄为何放过黄钟公几人?” 沈元景坦然回道:“那任我行出现之后,我自然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等老魔头走后,黄钟公几人已然不见了。” 汤英鹗又道:“这些都是沈师侄一面之词,可有证明?” 厅内众人见他纠缠不放,都有些不屑。衡山派方千驹冷笑道:“汤师兄既然这也不信,那也不信,怎么不派人去捉了黄钟公等人回来,不就水落石出了?还是你嵩山派只会朝着自己人耍横,遇到魔教中人就软了蹄子?” 他乃是刘正风好友,言辞甚是讽刺。汤英鹗大怒,正要发火。 “汤师叔,若你只是这样胡乱揣测,恕我不奉陪了!”沈元景突然出声,然后又团了一礼,说道:“师父,各位前辈,我先退下了!” 言罢看也不看汤英鹗,径直离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9章 围寺 令狐冲大婚之后,平静了不到半月,江湖上风波又起。 岳不群聚众弟子于一堂,沉声问道:“德诺,你且细细道来,是谁人传说,辟邪剑法是远图公从南少林寺里的葵花宝典上学来的?” 劳德诺说了声“是”,道:“我那时听了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那酒客说道……”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林震南夫妇,微微低头,说:“是洛阳金刀门的王家驹小公子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林夫人听得脑袋一嗡,颤声追问:“真是驹儿说的?” “确凿无疑。那酒客得了我请的一壶酒,便把当日情况,详细跟我说了。那还是在大师兄大婚的前一两天,有人说华山派三代传承有度,拿林师侄下山办的几件漂亮事,说他没丢他师父师祖的脸。王小公子当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愤愤不平,拍着桌子大骂林师侄,说林家拿着辟邪剑法,只知道讨好外人,却毫不顾念自家人。 就有一旁的人鄙夷道:‘那辟邪剑法乃是林家家传,想给谁是人家自愿,偏不给你,就嫉妒了?’那王小公子当时冷笑了几声,说道:‘什么林家家传,不过是从南少林偷来的罢!’” 林震南脸色一变,握着林夫人的手紧了紧,有些生气。林平之却还平静,显然养气功夫练的不错。 就听得劳德诺继续说:“此言一出,酒楼里面静了一静,那人连忙追问:‘辟邪剑法不是林家先祖看过葵花宝典后自创的功夫么?要说得自魔教还有可能,怎么扯到南少林啦?’ 王小公子见这消息把众人震慑住了,十分得意,便把远图公在南少林学艺又外出不归的经历说了,还笃定他老人家就是偷学了南少林的葵花宝典,动了凡心,这才私自还俗创下福威镖局偌大的基业。 当时在酒楼上的,还有许多人,这消息便传了出去。我想应该是王小公子酒喝得太多,才不小心说出去的。”劳德诺说完,还替王家驹分辨了一句。 可林夫人依旧泪水涟涟,哽咽道:“劳师兄不必替他分辨,那王家驹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分明是暗恨我们没有把辟邪剑法交给王家,借此抹黑。喝酒误事或许有,故意吐露未必不是真。” 林震南连忙安慰:“夫人莫要伤心,省得动了胎气。远图公当年回过莆田,这件事情已然揭过去了,想必南少林也不会为难我林家。况且依为夫看来,这倒不算什么坏事,天下都知道辟邪剑法源于南少林,就不会有人盯着林家,盯着华山派了。” 林平之也过来劝慰,一起扶着林夫人回去歇息了。岳不群当下又约束众位弟子,无事不要跑出太远。 令狐冲打趣说道:“沈师弟伤还没好,只要他不出去,我们充其量也就在华山周围转转。” 岳不群脸沉了下来,喝到:“多大个人了,都成婚了,还没个正行!” …… 转眼又到冬季,沈元景早把损失的那点真气练了回来,还有所精进,只是明玉功到了第三层圆满,却怎么也突破不了。 剑法也是到了瓶颈,短时间内要突破也艰难,只得靠水滴石穿的功夫慢慢磨。 这些日子他便闲了一些,也能抽出些时间敦促两个徒弟练功,带着教些乐器乐理。曲非烟天资不错,不但武功学得快,古琴也弹得愈发娴熟。 林平之就差上不少,又费了沈元景不少功夫,把剑法拆开来讲得极其细致。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华山派其他弟子,每每旁听,收获极大。 这日劳德诺又匆忙忙的跑上山来,高根明打趣道:“三师兄,你这么匆忙,又没有好事了罢!” 劳德诺苦笑一声,说道:“六师弟,你这乌鸦嘴,这次真的是天大的事了!”众师弟师妹都停了下来,一起看向他。 他也不说话,径直去找岳不群,沈元景叫住他,一同前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有胆大的也跟了过去。 “师父,少林寺叫人给围住了!”到了厅里,劳德诺一句话便惊得岳不群站了起来,叫道:“什么?怎么回事?” 劳德诺说道:“我今日下山收账,在一个受伤的和尚跑过来问我是不是华山弟子,我说是,他便塞给我一封信,讲了声:“少林被围,求贵派速速救援!”然后吐了口血,昏倒在地。” 说着劳德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了过去,岳不群拆开看完,脸色变得极为沉重,他看了沈元景一眼,把信递过去,然后问道:“德诺,那位少林派的大师呢?” 劳德诺回道:“我见事态紧急,先上了山,指派了两名师弟,担着他慢慢跟着。” 沈元景拿起信一看,字数不多,有些许凌乱,大体上就是嵩山少林寺被魔教中人围困,恳请华山派遣人救援,落款是少林方证。 岳不群让劳德诺喊来令狐冲,又让他带几个师弟去接了少林送信的弟子过来。那少林和尚上来时候已经醒了,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南少林寺持有葵花宝典秘籍一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很快魔教便有了动作,有人偶见桑三娘等魔教长老出没莆田。南少林寺潜人一打听,才知魔教将要入侵,于是派人向嵩山少林寺求援。 谁料嵩山少林寺这边派出的方生大师等人都到了江西,蓦的一大干说是要进攻南少林的江湖左道,突然出现在嵩山,把北少林寺给围住了。 这位少林和尚之前与岳不群见过几面,讲完情况,突然跪倒在地,求肯道:“我出寺之时,魔教已快要合围,山上空虚,山下百姓这两天饱受荼毒,还请岳掌门速速救援!” 岳不群当即应允了,让这少林和尚留下修养,自己带着沈元景、劳德诺十几人下山,让令狐冲在华山派驻守。 …… 寒风凛冽,铅云低垂,似乎要下大雪。等华山派众人匆忙赶到嵩山北面,却有一部人马在此驻守,四周都布了巡哨,十分谨慎。 岳不群等人不敢惊扰,悄悄绕过,往山上走。到了少林寺外,却见方圆数里的山坡上,阵阵火堆升起,唱歌吆喝之声,震动四野。更有人挥刀比剑,斗拳摔跤,吵嚷成一片,粗略望去,少说也有五六千人之众。 少林寺内亦是灯火通明,大门破破烂烂,墙都给推倒了一面,后边是桌子椅子等堆在一起,作临时隔档,显然这少林寺已经给攻破了一回。 如此多的敌人聚集,就算是霸王复生,也杀不过去。好在岳不群等人都是深色衣服,当下十分小心,绕出好远,才摸到少林寺后面,翻墙而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0章 杀熊 岳不群本拟翻墙过去之后,有少林弟子把守,可落下之时,却不见一人,他有些奇怪,叫了弟子们过来,轻声讨论。 沈元景道:“许是少林派人手不够,只得遣人护住重要殿宇。”他指着正殿位置,说:“那边火光旺盛,且去看看。” 沈元景在前面开路,岳不群带着弟子们慢慢的跟着,走到正殿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易筋经》乃是达摩老祖所传,只传本寺弟子,不可轻许外人。若是任教主有心在少室山盘桓,诵经礼佛,那便自无不可。” “哈哈哈哈,老夫经也不念,佛也不理,此刻你若是不交出《易筋经》,老夫便带人杀光你寺里面这些和尚,再一把火烧了这破庙。”声音张狂至极,显然就是任我行了。 又听到左冷禅颇为威严的说:“方证大师不可听他,这老魔若是得了《易筋经》,武功再高,江湖怕是无有宁日了。” 任我行又要说话,这时候岳不群带着弟子过来,露了行藏,殿里面的几位高手顿时察觉,任我行喝到:“谁?” 沈元景推开小门,走了进去,任我行看到是他,眼睛一缩。接着岳不群等人鱼贯而入,一个身材矮瘦的老和尚露出喜色,过来行礼道:“多谢岳掌门赶来援救。”岳不群连忙还礼,又带着沈元景等人上前拜见。 这老和尚就是少林派方丈方证大师,沈元景见他慈眉善目,十分平凡,一点也不像执正派牛耳的大人物,反倒是旁边的左冷禅看起来更具威势。 大厅里面分作两派,背对着佛祖的正派人物少一些,只三五十许,除了方证和几个大和尚以及一些少林派弟子外,只有左冷禅一个高手,还带着些嵩山派弟子,十三太保一个也没到。 对面有百多号人,任我行、向问天之外,站着好些个奇形怪状的人物,有矮矮胖胖的老翁,有衣衫褴褛、胡须稀落的乞丐,有农妇模样的中年女人,还有拿着狼牙棒的黝黑和尚等等。 沈元景开口说道:“任教主好不容易才脱身,怎地不找个地方颐养天年,却又有跑出来作恶?” 任我行对他十分忌惮,冷哼一声,说道:“老夫如何行事,还要向你这个小辈请示不成?今日是我与少林派的纠葛,你若识相,站到一边,不然争斗起来,刀剑无眼,免得你华山众人俱成肉泥。” 沈元景冷冷回道:“我华山派弟子若是有事,你那边站着的,一个也别想走脱。” “小子狂妄!”任我行大怒,吼了一声。一旁的黝黑和尚想要邀功,举着狼牙棒站出来,嘿嘿笑道:“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的,正好老子饿了半天了,捉过来打打牙祭。”说完他带着狞笑,当头一棒砸过去。 沈元景听他言语,就知道这人乃是“漠北双熊”中的黑熊,嗜吃人肉,手里不肯留情,只一招破枪式,挑中了黑熊的右手腕,又补上一剑齐腕砍了下来。 黑熊“啊”的一声,左手倒拖着狼牙棒,就转身要往回跑,沈元景怎会放过,赶上去又刷刷刷的三剑,将黑熊的左手自肘斩成两截,又把他两个膝盖割断。 黑熊顿时扑倒在地,爬也没有手爬,惨叫连连。那边又扑出一名身材高大,肤色白净的汉子,刚准备上前救援,就见到黑熊挨了三剑,急忙往回退。 沈元景知他是白熊,也不愿放过,说了句:“留下罢!”竟然攻到魔教众人跟前。 一个银白色胡须的老头越众而出,单掌打向沈元景。旁边还有一个高鼻深目,颏下一撮黄须的西域人氏举刀砍到。 沈元景丝毫不惧,手里长剑往那西域人的胸口刺去,逼得他横刀回防,仍是被划了好大一条口子。沈元景左手和银须老者对了一掌,打得对手吐血倒飞而回。 几个人接住老者,一个魁梧之极的大汉叫着:“银髯老蛟,你怎么样了?” 那边白熊眼看就要回到人群里,顿时生出喜悦,可他脸上笑容只展露了一半,便化作狰狞。 沈元景打发掉银髯老蛟和西域汉子后,连刺七剑,白熊的左右手肘和膝弯经脉均被挑断,腰椎、胸椎和颈椎各挨了一下,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痛苦万分。 向问天是自知不敌,不敢动作,怕徒劳无功露了怯,任我行则是冷眼旁观,不肯在方证和左冷禅面前失了身份,对晚辈出手。 “阿弥陀佛,沈施主却是太过毒辣了一些。”方证见沈元景出手,断了漠北双熊的四肢,却不杀他们,顿时有些不忍。 沈元景对少林派没甚好感,想道:“这老和尚太过迂腐了一些,敌人都杀进山门了,还一味仁慈。”当下也不做声,退回了岳不群旁边。 漠北双熊还在哀嚎,向问天使人拖了他们进来。一个矮胖子掏出一包药散,洒了一些上去,血顿时止住了。他仔细看过的伤口,摇了摇头,说道:“敌人出手狠辣,伤了经脉,治不好了。” 这矮胖子正是江湖鼎鼎有名的“杀人名医”平一指,听他说没救了,漠北双熊嚎得更惨。任我行听得眉头直皱,恨不得亲手毙了这两人。向问天连忙让人把他俩拉了下去,吩咐好生安置。 方证大师又站出来说道:“任教主,这一两日来,你我双方都死伤不少,再斗下去,不过徒增伤亡,就此罢手如何。” 任我行“哼”了一声,道:“方丈莫不是见了援兵,心里有了底气?我既然到此,便不会空手而回。方丈既然有慈悲之心,为何死抱着一本武功秘籍不放,反而不看重那活生生的人命。” 方证语塞,他固然爱惜寺内僧众的性命,但让他把少林神功交于一个大魔头,也是万万不能。 左冷禅接过话语,说道:“任教主这是笃定能够全胜我等了。须知鱼死网破,今日你手下妖人虽多,但我等要走,你也留之不下。等武当和我五岳剑派来援,反将你等堵在山上,到时候阁下就笑不出来了。” “哈哈哈!”任我行笑道:“就算你等有后援,又能来几个?你嵩山派如此之近,除却你左大盟主,可还有一个江湖成名人物过来?” 左冷禅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他固然是害怕任我行声东击西,偷袭他嵩山派,心里也未尝没有削弱少林派的念头。 沈元景却有些奇怪,心想:“依着这老魔头的性子,要么退出去,要么干净利索的叫人攻上来,如此拖拖拉拉,恐怕不是有什么诡计。不过任他有何花招,我只护住师弟们便可,这少林寺破败与否,和我有甚关系。” 他心里想着,嘴上自然不会说什么,站在一旁也不做声,就听任我行和方证大师、左冷禅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机锋。</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1章 开斗 过了好一会,一个小和尚慌慌张张的跑进正殿,叫道:“师祖,不好啦,藏经阁有人来攻。” “什么?”正派众人俱都大惊,沈元景见任我行面上现出笑容,心想:“老魔拖时间果然是有所图谋,这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得不错。若是《易筋经》落在他手里,该少林和东方不败头疼了。” 方证念了句佛,连忙吩咐旁边的几位老和尚去藏经阁支援。任我行见几个老和尚要走,怎肯放过,让手下拦截了过去,又朝向问天一点头。 向问天立刻闪到殿外,掏出一只烟火令箭点着,在空中炸出一团明光,不多时大门外喊杀声渐起,都传到正殿里面了。 “阿弥陀佛!”方证念道:“任施主既然已经备有暗手,为什么还要造此杀孽?” 任我行狂笑道:“只怪在下的姓和名字都取得不好。我既姓了个‘任’,又叫作‘我行’。自然是任着我自己性子,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方证还要再说,左冷禅忍不住了,说道:“方丈,这老魔都已动手,再辩下去也徒劳无功,还是赶紧组织人手抵抗,也免得有人无谓的牺牲。” 方证连忙称是,又唤了几人去大门口支援。任我行这次不拦了,只是让手下也跟着去了几个。两边都有人动作,立马就斗了起来。华山派和嵩山派弟子分列少林派弟子左右,各自对敌。 华山派这面有个敌人,身穿茧绸长袍,头顶半秃,一部黑须,肥肥胖胖,满脸红光,是个富商模样,武器则是一柄尺来长的折扇。 高根明和他甫一接手,就觉得手里的剑刺不中人,对手武功于体型十分不符,走的轻灵路线,也非是飘逸,而是滑不溜秋。 沈元景在一旁掠阵,心想:“高师弟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人物,如今任我行手下随便一个人,都能与之匹敌,这魔教实力果然深不可测,难怪能以一教之力压过正道。” 整个华山派二代弟子里面,除了令狐冲和岳灵珊,就属高根明和沈元景关系最好,脸皮又厚,每次沈元景教授林平之和曲非烟的时候,都凑过来偷学。沈元景也不避讳,连飞絮剑法同万里独行的轻功,也一起传了他。 沈元景随心所欲,对敌惯爱华山派剑法,令狐冲平日里独孤九剑用得多,林平之稍显稚嫩,这门飞絮剑法反倒是在高根明手里多有展现,仗之在江湖上博出了不小的名头。 那些个武功平平的小门小派分不出这几人谁高谁低,把这三个师兄弟当成一个层次,唤做“华山三剑”:“酒剑客”、“冷剑客”和“风剑客”。不过这样的好处是显得华山派后继有人,愈发兴旺,天南海北的武林人士更加要卖几分面子。 华山派过来的弟子里面,也就高根明和劳德诺还能和对手一对一捉对厮杀。剩下的十来个人年纪稍大,入门的晚,只算作记名弟子,三四个人一起才能敌住一人,还不断有人受伤。沈元景和岳不群守在两边,护住门下弟子不至死亡。 嵩山派弟子就没有这么好运,接连死了好几个,左冷禅看在眼里,冷哼一声,只能亲自出手。 等他掌毙了一个魔教中人之后,向问天带着一个矮胖老者和一个中年妇人,一齐围了上来,缠住了他。 见沈元景和左冷禅都无暇旁顾,任我行顿时有些蠢蠢欲动,突然出手,打伤了少林寺一个方字辈的和尚。 方证叹了口气,一掌打向任我行。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任我行脱口叫道:“千手如来掌!”当下不敢耽搁,疾攻方证右肩。方证左掌从右掌掌底穿出,仍是微微晃动,一变二、二变四的掌影飞舞。 两人的武功原本是旗鼓相当,理应势均力敌,可任我行身怀内伤,又不敢动用吸星大法,就要差一些,斗了一时,身形渐渐变慢。他心想:“我无非就是拖延时间,方便盈儿行事,犯不着跟这老和尚硬拼。” 于是任我行运起身法,开始左右游移,但凡弱了方证一些气势,就一会到嵩山弟子阵中,一会到少林弟子周围。方证不愿意杀戮,被他借机找补回来。 旁边有位老和尚瞧得仔细,见任我行只在右手和中间转悠,就是不到左边华山派弟子阵中,结合所得情报,略一琢磨,就来到沈元景旁边,说道:“沈师侄且稍歇,老衲少林般若堂方平,有事相求!” 沈元景听到此言,手上加了把劲,点掉两名对手兵器,这才退后几步,见到了这位少林般若堂首座,问道:“大师有何指教?” 老和尚高高瘦瘦的,眉毛和胡须都白了,看着比方证都要老很多,他和和气气的说道:“沈少侠,你且看那边,那老魔头狡猾无比,方证师弟又心慈手善的,不肯下重手。嵩山和少林弟子已经折损好几人,再拖下去,大伙都要顶不住了。我知沈少侠武功高强,那老魔头都有忌惮,不如你守在暗中,伺机给他一剑,也好为天下苍生除此祸端。” 沈元景寻思道:“这任我行虽然是落毛的凤凰,可比鸡要强太多。且不说短短时间就聚拢了一大帮子人,单就东方不败囚而不杀,个中细节就值得玩味。他少林杀得,嵩山派或许也杀得,我华山派可趟不起这趟浑水。” 他也不知这和尚是什么心思,当下推迟道:“大师,一则我功夫低微,二来还有许多师弟要照顾,实在无能为力。” 方平年老成精,哪里容得他推迟,当即说道:“沈少侠谦虚了,你在梅庄所为,我虽不知情,但看那老魔头不敢往华山派阵中捣乱,显然不是忌惮岳先生。” 见沈元景又要反驳,他抢先说道:“至于这华山弟子安危,便交给我罢。我虽老朽,但有一口气在,定不叫贵派弟子有所损伤。”言毕他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沈元景连忙扶起,被这老和尚逼得骑虎难下了。现在不答应,怕是事后江湖上就要传出,华山派过来救援却不尽全力的消息了。 若是单人只剑,他说不定都拂袖而去了。可现在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换位到了少林弟子边上,然后琢磨着如何才能两全。</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2章 得手 沈元景一边随意的出剑打退进攻的敌人,一边盯着任我行和方证的打斗,寻思着是刺瞎他一只眼睛,还是断一根胳膊好。 这样既可让任我行知难而退,对少林寺有个交代,又不至于得罪到死,惹得魔教乃至东方不败震怒,把华山派算做首要报复之列。 那边任我行也有发觉,慢慢的也不过来。一旁的方平老和尚看得十分焦急,手里慢了一些,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一名华山弟子,被人打死。 杀他的是刚才那个极为魁梧的汉子,使得一柄铁杖,当头砸下。那华山弟子以为有人帮衬,便不躲闪,依旧一剑刺出,怎料旁边的老和尚走了神,脑袋给砸得稀烂。 沈元景回头一看,脸色冷了下来。方平和尚眉毛抽了一下,自知理亏,脚下一动,蓦地扑出,速度极快。 那魁梧汉子大吃一惊,急忙后退。方平腿脚不停,紧紧跟随,贴了过去,右手伸出成爪状,抓了过去。 魁梧汉子挥杖乱舞,企图躲过一招,却不料方平身法卓绝,出招快若闪电,手爪先抓到了他的胸口。 只听微小的一声“咔嚓”,魁梧汉子软倒跪地,口里面鲜血狂涌,显然已不能活。方平又退后几步,回到阵中,念了声佛。 沈元景看得眼睛微缩,心道:“这老和尚好厉害的武功,少林龙爪手都练到劲透指尖,伤而不破的境界了。那身法说不定就是如影随形腿法,果然如影随形。他功夫显然不弱于向问天,自己不肯出面,却要我偷袭任我行,端是心怀叵测。” 华山派师弟被杀,也只能事后计较,此刻他也发作不得,索性也不再看,一意盯着任我行和方证打斗之处。 任我行早就有所察觉,自忖以一敌沈元景和方证二人,必死无疑,当下心里焦急,连连嘶吼起来。手下人众听到他传来暗号,更加拼命,一时间两边的伤亡多了起来。 华山派这边却又死了一人。那方平老和尚一面要维持他高僧形象,不肯下杀手,一面又时常分心另一处战斗,没能看出眼前这西域人手里的宝刀异常锋利,让华山派弟子连人带刀给断做四截。 沈元景往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冰寒,只扫得方平心里一突,才不再理会旁边少林弟子死活,提着剑径直朝任我行走去。 任我行顿觉不妙,连忙使出全力,双掌往前推出,光是掌风,已吹得殿内火把后仰。 方证大师仍是千手如来掌,硬接上去。任我行只觉对方内力虽然柔和,却是浑厚无比,全身气血都是晃了一晃,顺势疾掠出了大殿,然后大叫道:“退!” 向问天先反应过来,急挥几鞭,转身而去。那矮胖老者和中年妇人等一干日月教中人士,如接到军令的士兵一般,齐齐后退,让三派不敢追击。反倒是那些个江湖散人,走得慢些,留下了几具尸体。 待来犯敌人退出大殿,方平便找上沈元景,说道:“老衲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家功夫,累得贵派折损两人,却是罪过了。” 沈元景冷着脸就要说话,岳不群连忙拉了他一下,然后说道:“大师无须如此,我等既来救援,就存了死志,如今不过是求仁得仁而已。再者杀他两人的是魔教贼子,与大师何干?” 方平连连致歉,却还说道:“岳掌门宽宏大量,老衲十分惭愧,不过还是要厚着脸皮,求两位再多帮衬。” 岳不群连忙正起身子,脸色严肃,说道:“大师言重了,还请吩咐!” 方平看了沈元景一眼,说道:“敌人已经后退,还要请岳掌门领着弟子跟上,防止事情又起反复。”岳不群点头同意。 他又向沈元景说道:“还要劳烦沈少侠和我一起到藏经阁去,阻止那贼人窃取神功。” 沈元景感到岳不群拍了拍他的后背,只得勉强道了声:“但凭大师安排!”然后跟了上去。 两人刚出大殿不一会,就听到前面呼喝之声传来,连忙赶将过去,却看见火把遍布,火光把殿外照得通明,有两拨人在此打斗。 一边是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俱有,大约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后退,另一边有二三十个和尚倒在地上,脸上暗绿。 还在打斗的一个老和尚看到方平,叫道:“师兄,《易筋经》在那个蒙面女子身上!” 沈元景一看,这蒙面女子身量一般不高不矮,体态婀娜,瞧不出年纪,但从露出的一扇睫毛和晶亮眼睛来看,也不太大,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裹。 旁边是一个二十多的苗疆女子,应是蓝凤凰,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胸口至膝间围着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耳上垂一对酒杯口大的黄金耳环,头上银饰花样繁复,辗转腾挪之间,叮叮当当。 蒙面女子自然就是任盈盈,她看到沈元景出现,没由得心里一慌。好在脸上黑布罩面,红晕也看不出。 方平本拟有几位师弟守护,贼人绝难得手,可听得师弟所说,顿时大惊,急忙冲上前。他这次出手就毫不留情,龙爪手狠辣异常,抓向一个极矮极胖、手短腿短,体型如球一般的男子。 这人只和方平接了几招,粗胖的胳膊上就挨了一下,现出五个血淋淋的洞。 一边连忙赶过来一个焦黄面皮,带着酒糟鼻的落拓乞丐,还有几个拿刀拿剑的汉子,齐齐围了上来。 方平摆脱不开,忙向一边的沈元景恳求道:“沈少侠,还请速速出手,擒下这个贼人!” 沈元景依言抽出宝剑,朝着任盈盈攻过去。斜里杀出一个身材清瘦,眼睛极亮的汉子,抬手一对铜锏架住,说道:“圣姑你先走!” 任盈盈连忙后退,沈元景长剑一转,点了两下,这汉子顿时哼了一声,两手互握左右双腕,任凭双锏掉到地上,梆啷做响。 一旁的蓝凤凰陡然出手,一抹亮光掠向他的腰间。他随手一挡,却见是一柄弯刀,内外都开了刃,如圆月一般。 蓝凤凰的武功诡异,全无普通刀法那样的劈砍斩剁,只剩下割抹切削,又加了短勾招数,或是如圆环一般能锁住兵器。 沈元景见猎心喜,和她斗了十数回合后,心知再让下去,少林和尚便会看出端倪,于是趁她圆刀勾向自己腰间之时,长剑骤然加重,往下一压。 蓝凤凰顿时觉得手里一沉,险些拿不住兵刃,连忙急退两步,拉着任盈盈往外走。 沈元景抢步上前,就见蓝凤凰手里爆出一团绿雾,腾起丈许。他赶紧退后几丈远,等绿雾散开时,人已不见。</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3章 退走 方平老和尚顿时急了,手上加紧了几分,逼开几人,朝着前方追去。沈元景也展开轻功,跟了过去。 两人身法俱都十分高明,很快就到了少林寺大门口,只见任盈盈和蓝凤凰已经跑到任我行旁边。 任我行哈哈大笑,转入人群之中,即刻就领着众人往后退。方平急切道:“方丈师弟,那《易筋经》已经落在任老魔手中,不可放走了他!” 方证摇了摇,说道:“《易筋经》固然重要,可少林弟子已伤亡颇多,再斗下去,即使能够拿下任我行,少林基业也要毁于一旦。” 方平忿忿不平,一爪抓在在门框上,砖石乱溅,说道:“这老魔真个无耻,把方生师弟他们调到福建,暗里却跑来偷袭。” 他心有不甘,又说道:“师弟,《易筋经》事关重大,若那老魔学了,武功再上一层楼,还有何人可制?我愿暗中跟随贼众,伺机夺回秘籍。只是一人难以成事,还需几位高手同行。” 方证心里一动,他虽然迂腐,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变通之人,于是朝着左冷禅和岳不群行了一礼,道:“左先生、岳先生,两派于我少林帮助良多,本不该再劳烦,只是方平师兄所言甚是,却还要请两位随我等再走一趟。” 左冷禅怎肯为少林派卖命,就算任我行功夫精进,头一个要找上的恐怕是他魔教东方不败,后面还有少林武当。 他心念急转,推脱道:“方丈容禀,非是左某不愿,只是嵩山派内亦是有些空虚,只余我抽得开身来援。这伙贼人悄无声息就到了嵩山地界,来得蹊跷,走又未受重创,我不得不回去防范。另有就是山下百姓这一两天饱受荼毒,也需要我派下弟子驱逐魔教残余,保境安民。” 这番解释倒也合理,方证只得点头同意,方平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左冷禅心底晒道:“早就听说这老和尚心胸狭窄,是以少林上代方丈圆寂前,越过他把位子传给了方证。 这两年我派势力屡受打压,都是这老和尚主持的,逼得我找人泄露了辟邪剑法的来由。本意不过是转移下压力,没想到任老魔横插一手,真是意外之喜了。少林派受此大难,嵩山地界的势力就要缩一缩了,我要早做安排。若是能够五岳并派,也不需如此小心了,可惜!” 想道这里,他对着在场众人抱拳,然后吩咐道:“我虽先走一步,不过此地还有岳贤弟在此,请他代我五岳剑派,追杀任老魔即可。” 岳不群既不敢得罪少林派,又无法拒绝五岳盟主的命令,只得留下来。待左冷禅走后,沈元景越众而出,说道:“我等离山后,华山派比之嵩山派还要空虚许多,我师亦要安抚受伤与死在少林寺的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劳,便由我代他前往吧。” 方平还要再纠缠,沈元景厌恶他到了此刻还要算计,一马当先,往前走去,说道:“事不宜迟,等那老魔寻得时间记下秘籍,到时候追索回来,还有何用?” 方证只得寻来戒律院首座,请他暂时主持寺内事务,然后带着方平等三个老和尚,一起往任我行退走方向追去。 五人追到山下,见那些外围人士散散乱乱,但内里穿黄衣黑衣的魔教众人举着火把,排成一行行,纪律严明,进退有度,一时均感棘手。 正在五人一筹莫展之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几人纵到树上一看,有人在进攻魔教阵列。 方平大喜,说道:“定是武当、泰山、恒山和丐帮的朋友。我上去叫寺内弟子下山,前后夹击。那左盟主惯于落井下石,见这阵势也会忍不住的。方丈师弟,你们隐在一旁,若是有机会,趁乱赶紧下手。” 言罢,他也不等方证说话,便往山上飞奔。沈元景见方证和其他两位老和尚都无甚意外,心头微晒。 等到少林弟子赶过来时,援军已经打散了任我行摆在外围的江湖散人,杀进了魔教人群中。 沈元景找到岳不群,悄声说了几句,然后跟着方证几人,借着夜色和少林弟子的掩护,悄悄的突进了魔教阵内。 只见前后左右都是人,若非各派服饰不同,都难分敌我了。沈元景看见了恒山派定闲、定静、定逸三位师太;泰山派天门、天柏、天乙还有几位玉字辈的人物。武当和丐帮他不太熟悉,不过一队穿淡黄色道袍,一边衣衫褴褛,也甚为明显。 这尚是首次于乱军之中作战,前后左右都是人,兵刃不停砍过来,沈元景开始还能反击,杀了魔教几人。到后来人员交汇,有分不清他是敌是友的正派弟子,胡乱砍过来,差点被他反击丧命,于是沈元景不再随意出剑,只能紧守自身。 他心里苦笑,想道:“难怪朝廷不把江湖帮派放在眼里,依这战场慌乱程度,武功再高,能杀得几人?就算一味自保,若不知逃走,时间一长,也要耗尽气力,命丧军阵之中。连独孤九剑到此都要大打折扣,你攻敌人的必备,可他都分辨不清有几把刀是杀向自己的,哪里还会回救?” 沈元景一直等到嵩山派最后赶来,和正道几派合围成一圈,才敢随人流入到魔教中间,寻找任我行。 魔教众人骤然受到袭击,慌乱了一阵,损失不少人手,这才重新组织起来。任我行见己方人数已不占优势,高层战力又缺乏,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灭火把!” 只见魔教方阵内火把全灭,周围暗淡许多,正派众人不禁缓下了攻势。趁着这一刻的松懈,任我行突然杀入嵩山派人群里,一掌打死一人,见左冷禅过来,他又转入泰山派阵中,连杀几人,连天柏也命丧他手,带着魔教残余众人,往这边突围。 其他各派连忙赶过来拦阻,可毕竟不是军队,调度无方,撞到了一起,自行乱了,叫任我行等人冲垮了泰山派阵脚。 任我行这突然袭击,引得现场更加混杂,各派的队形都被打乱,到处是人。暗地里,任盈盈和蓝凤凰还有好几个人,都换了正派衣服,悄悄的混入人群,往外脱离。 等到好容易脱身而出,躲进预先准备好的房子里面,任盈盈又换了套衣服,心里忧愁,想道:“也不知爹爹怎么样了!”然后想要趁着夜色,在正派反应过来之前,先行转移。 她刚打开房门,就见到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坐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见她出来,就开口问道:“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4章 追索 任盈盈心里一紧,就要上前拼斗,可借着月光看清楚是沈元景,手上一松,装作慌张的问道:“你……你是谁?为何深夜出现在我家?” 沈元景冷声道:“姑娘何必再装,我一路跟来,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内。” 任盈盈自知躲不过去了,就要承认,可突地想到什么,霞飞双颊,羞道:“你,刚才你也看见了?” 沈元景一愣,才反应过来任盈盈说的是她换衣服一事,他自然是没有看过,可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说道:“我是跟着姑娘从嵩山脚下一路走到这栋屋子,等你进门,我便一直坐在此处。” 然后他又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叫道:“不对,你的声音?你是洛阳绿竹巷那个弹琴的姑娘?” 任盈盈心里一慌,说道:“我是,不不不,我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元景却叹道:“原来你也是魔教中人!怎地弹得好琴的人,都是魔教的!”他站起身来,朝着任盈盈走去。 任盈盈有些警惕,一步一步的后退,进到屋里,却听沈元景说道:“拿来吧!我不愿对你动手。” 她有意一搏,可听得沈元景这句话,便软了下来,心想:“我不是他的对手,不可冲动。”于是背过身去,从怀里掏出三本秘籍,递了过去。 沈元景接在手里,正要说话,突然耳朵微动,也不言语,静静站在一边。任盈盈有些奇怪,刚要开口,就听到屋外有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也不知是哪边的人。 待声音已听不见,沈元景过去关了大门,又进了卧室。任盈盈不是知他是何意,也跟了进来。 只见沈元景挑起棉被遮在窗户上,又把床单挂在房门口,等到室内一片漆黑,只余两人呼吸,这才晃亮火折,点了油灯。 桌子上摊开了三本秘籍,一本封面上面“易筋经”三个大字。还有另外两本,一本乃是《无相劫指》,一本是《拈花指》。 他问道:“你们就从少林寺拿了这几本秘籍?”任盈盈坐到一边,气鼓鼓的回答道:“还有三本。除了《易筋经》外,其他的都没看清,随手拿的。” 沈元景“哦”了一声,把《易筋经》递了过去。任盈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给她随意翻看和记忆。于是赶紧拿了过来,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沈元景取过《无相劫指》秘籍,也细细研读起来。屋里除了油灯偶尔噼里啪啦,就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敲锣的声音,接着便是粗犷的声音:“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这一声喊叫,任盈盈正好抬头,正好沈元景在揣摩少林派武功,略有所悟,右手大拇指和中指轻轻一捏,脸色透出微笑。 她看见沈元景脸色柔和,熠熠生辉,顿觉满室俱都光明,屋内顿时鲜活起来,不由得看呆了。 沈元景这一指力含而不放,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这少林神功果然不同凡响,比我华山派功夫,要高出不少,难怪能够独霸江湖近千年。” 任盈盈脸色微红,接口说道:“谁说不是呢?我神教这几十年如日中天,把江湖大派都打了个遍,连武当派的真武剑都给抢了过来,可就是不敢轻易对少林动手。 这次要不是逼不得已,我和父亲也不敢捋着虎须。饶是如此,还是调虎离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诸多计谋都用上了,还落得个狼狈逃窜。可东西才到手,又便宜了你这坏人!” 最后一句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恼怒,四分娇嗔。沈元景听在耳里,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并非呆子,只是于此世界而言,他不过是个过客,何必惹些情债。 他从任盈盈手里抽过《易筋经》,然后随口问道:“我有个疑问,你们好几千人,是如何瞒过少林派遍布天下的眼线,偷摸到嵩山脚下的?” 任盈盈心底一黯,很快收拾好情绪,说道:“我手下有位天河帮帮主黄伯流,势力遍及齐鲁豫鄂,帮众足有万余,做的是水上生意。正好近来皇帝又多开了几个市舶,货物进出变得寻常。于是借口黄河就要冻上,赶最后一趟生意,大船里面藏些人,也不稀奇吧。” 沈元景这才解开迷惑,专心看起《易筋经》来。他可比任盈盈记性好得多,仔细读了一遍就记在心里,又翻了两遍,确认无误后,随手把秘籍递了回去。 任盈盈懵懂的接过秘籍,道了声:“这?”沈元景微微一笑,说道:“我一人读书显得有些无趣,让你陪着我翻一翻。” 任盈盈瞪向沈元景,咬着银牙,把秘籍塞到怀里,正要骂人,却看见沈元景一掌打灭油灯,她当即把话憋到喉咙里,就听到一声轻笑:“小姑娘,你这细皮嫩肉的,村姑的装扮甚是不妥,回头记得改改,我走了!” 然后一阵风刮过,屋里陡然亮堂起来,是沈元景除掉了窗户上的棉被,让月光直射入屋。 他打开窗户,双脚一点,迎着月亮,直飞而出,如登临天界。 俄而片片雪花飘落,任盈盈走到窗边,伸手摘下一朵,捧在手心,甚是冰凉。 …… 蓝凤凰逃离的方向和任盈盈不同,她不熟中原,未准备后路,于是钻进了山里,找到了嵩山东北角的一个山洞里面躲藏。 沈元景于混乱中记住了她逃离的方向,寻了过来。山里树木繁多,纵使入了秋,也遮蔽得月光难以透入。他也是来回几次,才查见某个洞里露出微微光亮。 这山洞倒是不深,只是略微有些弯曲,正好把风挡在外面。沈元景踏入之后,一眼就看到依靠在石块上,穿了身斗篷,就着火光翻看书籍的蓝凤凰。 蓝凤凰看得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直到沈元景走到火堆前,才抬起脸,楞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就要出手。 “蓝教主,我若是你,便不会动手。” 蓝凤凰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娇媚道:“这位公子是什么意思?不叫动手,莫非是要我自己绑着手脚,让你抓走?” 这个“走”字还没说完,手里一团绿雾炸出,内里几点黑色芒急射而出。 沈元景快速抽出长剑,手腕抖动,剑尖一一点中黑芒,又一划,内力激出,拢了绿雾,投入火堆。 “砰”的一声,火焰腾出老高,洞里顿时一亮,又一股腥臭焦糊的味道蔓延。 蓝凤凰刚到洞口,就觉得脖子被人掐住,浑身无力,倒拖而回。待她站稳,身上力气回复,还要出手,乍一眼瞥见了地下十数个毒蜘蛛毒蜈蚣的尸体。 她定睛一看,每只毒物都仰躺在地,十分完整,身上均只有细小的一个伤口,状如斑点,顿时吓得不敢再动。</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5章 解毒 沈元景驱着蓝凤凰回到少林寺,一路拾阶而上,衬着月光,但见微薄的白雪之下,鲜血淋淋,残肢随处可见,宛若人间炼狱。 进得大殿之内,岳不群就拉住沈元景的胳膊,上下检查,并无血迹,才松了口气,正待埋怨,就听见一旁方平急切的问道:“沈少侠,可有收获?” 沈元景转过身来,众人都望向他,只有方平一双眼睛盯着蓝凤凰不放,便道:“当时情况混乱,魔教贼子四散而逃,我追任我行不及,只得胡乱选了个方向,查了半夜,找到这位姑娘。” 殿里众人,除了沈元景,就只有方平知道蓝凤凰和人一起盗走了藏经阁的秘籍,当下恶狠狠的问道:“小贼快说,那任老魔和偷秘籍的贼人,藏到哪里去了?” 沈元景和好几人都皱了皱眉头,思忖这位般若堂首座怕不是因为《易筋经》被盗,犯了魔怔。 蓝凤凰在殿内诸多高手的注目下,丝毫无忸怩之态,落落大方,一点也不隐瞒,说道:“我也不知道哩。那时候你们人多,任教主见敌不过,就让我们分散逃了。我见你们这些光头、穿破衣服的,还有姑子之类的,都一窝蜂的去追任教主了,便一个人偷偷钻进树林里面。至于老和尚你问的其他人怎样,我就不知道啦。” 她声音婉转娇媚,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眼珠骨溜溜地转了几转,满脸诧异之色,反问道:“咦,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追到任教主他们?” 几位掌门对视一眼,脸色微红。旁边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神态谦和,问道:“小姑娘,那你又是怎么被沈少侠找到的?” 蓝凤凰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山里跑出好远,也没人来追,便躲到了一个山洞里面,谁知道这个沈公子,鼻子跟狗一样的,居然隔了两个时辰,也追了过来。我打不过他,只能跟着他回来了。” 自行走江湖以来,高根明还是首次听到有人把沈元景比作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看到厅内前辈尽皆肃穆,又给憋了回去。 方平见问不到任我行等人下落,心有不甘,又说:“那你知道我少林派的秘籍在谁手中么?” “秘籍?在我手里啊!” “什么?”殿里众人都是一惊,方平大喜,连忙道:“快交出来!” 蓝凤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刚递到一半,就见方平如一阵风般的扑到面前,她吓了一跳,往回一缩,可书还是给夺走了。 方平拿到秘籍,退回原处,翻过来一看,顿时面上笑容消散。旁边有眼尖的,看到秘籍上是四个篆体的大字:“毗卢鞭法”。 蓝凤凰拍拍胸脯,娇媚的嗔怪道:“吓死人了!”方平脸上挂满了失落,盯着蓝凤凰的胸脯,沉声问道:“还有么?” “我就拿了这一本啦,其他人拿的,都交给任教主啦。” 方平摩挲着手里的秘籍,沉默不语。这时候,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惊恐的叫到:“大师,你……你的手!” 沈元景看过去,是仪琳小师太,娇嫩的脸色吓得没有血色,慌张的伸着右手。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方平拿书的左手上倒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生满长毛,令人一见便欲作呕。 这只毒虫只微微抖动,并未咬下。方平经人提醒,才察觉异样,左手猛然挥出,同时运劲,把蜘蛛抖向蓝凤凰。 蓝凤凰不慌不忙,随手一拂,这只毒虫便被她收了去,霎时不见,也不知给藏在身上何处。她“咯咯”笑了两声,说道:“老和尚,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哩,下次你不要这么没礼貌了。” 方平气急,就要动手。那个老道士又问道:“小姑娘,你可是云南五仙教的人?” 五仙教真正名字叫作五毒教,乃是苗人创建。后来汉人入了教,说“五毒”二字不雅,这才改为“五仙”。 这五仙教盘踞于云贵川湘一带,教中弟子众多,善于使瘴、使蛊、使毒,其中诡秘奇特,实非常理所能测度。 蓝凤凰见这位道长语气温和,也柔声答道:“正是啦!你们这些老头子,还没这位沈公子有眼光,他一见我就认出来啦!” 众人把目光投向沈元景,他开口说道:“这位姑娘就是苗疆五仙教的教主蓝凤凰。” 殿里好几人都惊咦了一声。中原武林畏惧五仙教之毒,正道大派又自持身份,不愿与之交流,是以只听过五仙教内教主姓甚名谁,是老是少,就绝少人知晓了。 那道人连忙行了一礼,说道:“贫道武当冲虚,没料到蓝教主竟然是这样年轻,确是怠慢了。” 蓝凤凰说道:“我是被捉过来的,又不你们请的,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方证大师这时候才站出来,双手合十,出声说道:“我那些个师侄冒犯了蓝教主,还请你大人大量,解了他们的毒害罢。” 蓝凤凰也不说答应,只是看了一眼沈元景。殿里众人从她之前行径和言语,便能猜出,她这意思是自己被沈元景擒拿的,自然由他说了算。 沈元景朝着方证拱拱手,说道:“一切由方丈做主!” 等到少林派把藏经阁那二三十个和尚都抬过来,蓝凤凰便放出几条蜈蚣和几只蜘蛛,挨个吸血,不多时,众位僧人脸色绿色渐消。 方证大师谢过,蓝凤凰也咯咯一笑,说道:“要谢就谢沈公子,他吩咐的事情我不敢不从。” 大家见她不甚敬重少林和武当派掌门,却对沈元景言听计从,纷纷想道:“这‘玉面剑客’的脸就真的这么惹人喜爱么?”却不知蓝凤凰是见他不解风情,杀伐果断,偏又武功高强,所以有些畏惧。 僧众毒素既解,如何处置蓝凤凰却犯了难。囚之则男女有别,杀之既不合佛祖教诲,又担忧五仙教报复;释之心有不甘。 方平心里一转,便提议道:“这蓝教主乃是沈少侠捉拿到的,理应交由华山派处置。”岳不群不愿接这烫手山芋,却也推却不得。 正派众人在少林寺盘桓,沈元景才大体得知当日情形。那任我行率众突出泰山派包围之后,遇方证大师和左冷禅等几人追袭,挨了左冷禅一掌,不知所踪。 向问天等几人见势头不对,趁着各派高手全都追杀任我行,纷纷逃走。其余魔教众人分散,被杀的、被抓的、逃走的不一而足。 几日后,待方生大师等人回山之后,大家便要告辞,一干人等正在大殿内寒暄,突然两个中年和尚闯了进来,一个神色慌张,面无血色,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方丈,大事不好了!南……南少林……叫那……东方不败给灭门了!”</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6章 风声 “什么!”大殿里面的各派人物听到此言,震惊莫名。 方证抢到那中年和尚面前,语气颤抖问道:“觉定,你说什么?” 那觉定和尚顺过一口气,双目泪流,说道:“就在刚才,旁边这位永平师弟过来报讯,说东方不败攻破了南少林,阖寺上下,除他以外,无一幸免!” 众人都看向旁边那个和尚,只见他形容枯槁,面无悲喜,亦像是无有神魂,只余一具躯体。 在方证的追问下,永平哑声说道:“那日得知魔教有意攻来,方丈召回了外面所有弟子,又遣人往贵寺求救。如此闭门严守了几日,魔教贼子陡然消失,我等起初还道他们是畏惧贵寺的援助,可在方生大师将到未到之时,便又听说任我行打上嵩山,此乃调虎离山之计。方生大师回返,我等亦以为魔教贼子离去,放松了警惕。 那日,寺内粮油米面瓜果蔬菜都有缺乏,我奉命外出采买,等到下午回寺,却看见山门大开。我有些奇怪,走了进去,就看到几个师侄,躺在血泊之中。” 说道此处,他双目含泪,语气也渐渐急促:“我感到不妙,继续往前,却见一路上都有师兄弟和师侄们的尸体。我心里慌张,赶到了天王殿,里面乱做一团,门窗案几都给捣乱,横梁之上,还吊着十数人。 我发足狂奔,又到了大雄宝殿,入目满是血腥。方丈等诸位师叔师伯,都躺在里面,头叫人给砍了下来,穿成一串,挂在佛祖金身上。” 这永平和尚说完,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大殿里一片寂静,只余殿外寒风呼啸之声。 少林众僧和恒山诸尼,俱都默默念佛。良久,那永平和尚才平静下来,接着说道:“我将寺内尸体一一收殓,查验各处,这才发现藏经阁给搬空了。又去打听,才知那魔教贼子在我出门之后,大张旗鼓的攻入寺内。回程之际,也毫不遮掩,大叫着:‘东方教主亲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显然是那东方贼子亲自出手了!” 他说完后,整个人顿时崩溃,嘶声吼道:“方证大师,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然后他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青砖碎裂,头破血流。 方证连忙将他扶起,安抚下来,叫觉定带他去休息了。转身过来,脸上悲态尽露,说道:“这,这如何是好啊!” 冲虚道长亦是喟然长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江湖要乱了!” 岳不群和天门道长、定闲师太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说道:“方丈,既然此间诸事已了,我等便要回转山门去了。左师兄那边,就要劳烦方丈遣人相告了。” 方证知他们因南少林灭门而生出畏惧,要赶着回山紧守。他有些担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魔教势大,诸位也不必急在一时,可在少室山多留些时日,待局势稳定,再做打算不迟。” 沈元景听出方证这是好意,怕大家回到派内,真遇到东方不败攻打,给一锅端了,留在少林,至少还能东山再起。 天门道人性子刚烈,朗声说道:“多谢方丈美意,可我泰山自立派以来,便没有苟且偷生的掌门,我誓与上下共进退。”那几个玉字辈的长老听到方证之言倒是意动,可见天门道长如此说话,只得沉默不语。 方证见岳不群和定闲师太虽不像天门道人一般强硬,但归山意图展露无疑,也不再劝,送一行人下了山。 …… 华山一行人来时十几人,折损了四个弟子,回去时候多了一个蓝凤凰。等到了洛阳,岳不群突然对她说:“蓝教主,到了此处,我们便分开吧。” 劳德诺、高根明等弟子有些诧异,少林寺和左盟主都嘱咐华山派将蓝凤凰严加管教,可师父却要放了此人,大异于平日表现。 沈元景却不觉奇怪,如今南少林被灭,正道门派人心惶惶,已经顾不得这些小事了。岳不群深恨华山派隐藏得不够深,哪里还会再去招惹五仙教。 蓝凤凰顿时高兴,笑嘻嘻的问道:“沈公子,这么说你们是要放我走咯?”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日后行走江湖,遇到我华山派弟子,手下留几分情面即可。” “这个好说,以后要有华山派弟子撞在我手里,也饶他们一命便是。”蓝凤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沈公子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苗疆玩一玩啊,我请你喝五宝花蜜酒。” 岳不群心里一动,说道:“元景,既然蓝教主诚心邀约,择日不如撞日,你便随蓝教主去苗疆长长见识吧。” 沈元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何须如此!”岳不群也只是一试,见他不愿意,便不再劝。 蓝凤凰滴溜着大眼睛,看到沈元景一笑,顿时开心叫道:“沈公子,你笑起来可真好看,莫不是怕去了我们那里,被人抢去做了老公?” 沈元景抬头望了望天,又要下雪,说道:“快走吧,等雪落下来,路就不好走了!” 蓝凤凰咯咯直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拿起树哨吹奏起来,只听得悠扬的乐器声飘来,渐远渐轻。 …… 岳不群和沈元景回到华山之后,见众人俱都肃穆,问过之后,才知他们亦是得知了南少林被灭门的消息。 原来林震南到华山躲灾之后,便在山脚下开了福威镖局最大的分舵,那福建的消息自然源源不断的传来。初时听得这消息,他吓得腿脚都软了,若非有华山派收留,他一家三口早死无数次了。 魔教势大,岳不群也无他法,招来沈元景和令狐冲,先逼得二人立下誓言,若事有不谐,立刻离开,后才一起商量对策。 岳不群试探问道:“元景,那任我行攻少室山,东方不败灭南少林两件事,你是否清楚?” 沈元景苦笑一声,说道:“若任我行与少林产生纠葛,我还能有所预见,可东方不败突然出山,灭掉南少林一事,实在无法预知。” 令狐冲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岳不群详细解释了沈元景于林远图日录发现,无论华山派从魔教攻山到剑气之争,还是辟邪剑法与葵花宝典关系传出一事,都乃是少林筹划,他才恍然,又是气愤,又深为羞愧自己少不经事。 不过少林威胁已成过往,当务之急还是要防备魔教。三人商量几个来回,也只能多派人手四处打听,同时紧闭山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7章 骂仗 转眼已是春末,万物生发,草木繁盛的时节。 自北少林被攻破,南少林被灭门以来,江湖正派人人自危,道消魔长。连素来清静的华山地界,都有帮派欺压良善或是流寇四处劫掠。 沈元景不顾岳不群的劝阻,怒而下山,先于少华山脚下,诛杀大盗一阵风等四十余人,又在风陵渡截住“银髯蛟”黄伯流,割下他半截胡须,逼得他约束大河帮弟子,不得在华山派地界犯事。 这些贼人吃了当头一棒,不敢张狂,只指望着日月教能为其张目。可接连几月,也未见到任我行或东方不败有何动作。 一时间群丑气焰顿消,小门小派欢呼喜悦,可如岳不群等大派高层,忧虑更深。 三月十五,又是五岳剑派五年一度会盟的日子。 华山派几乎倾巢而出,就连刚生产月余的林夫人,也怀抱婴儿,跟着大家一起到了嵩山。 沈元景五年前来时,嵩山派办此聚会,已然闹得声势不小,如今魔教重压之下,反而更加大张旗鼓,在山脚下小镇之内大撒金钱,凡武林各派来道贺者,不拘何门何派,住店尽皆免费。 华山派众人甫一进到此地,便有嵩山派弟子引入西边一间客栈,内无其他人等,言是专为华山派而留。 岳灵珊早就按捺不住了,她这几月在山上憋得烦闷,又因有孕在身,多受父母约束,此刻一等安顿好后,便要出外。 令狐冲无奈,只得再叫上师弟师妹,又有沈元景塞过来的林平之与曲非烟,一行十多个人,在镇子闲逛。 才出门不过几步,岳灵珊就带着两个师妹和曲非烟,东拿一串糖葫芦,西取一颗梨花糕,吃得不亦乐乎,会账的事全交给了高根明。 高根明边给钱边唉声叹道:“这人心就是易变,往日师妹吃喝玩乐都是大师兄掏钱,可这一旦嫁过去了,就想着替老公省钱,反倒拿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开刀。” 岳灵珊听他打趣,眉毛一挑,说道:“六师兄,你就甭哭穷啦。谁不知道二师兄平素最是照顾你,那些个赏金什么的分文不取,全让你收了。你再叫唤,我就去这里最好的酒楼,订上一大桌,再给大师兄买上十坛子酒,都要你出钱。” “师妹饶命!”高根明连忙告饶,又许下了好些糕点小首饰之类的玩意,才让岳灵珊放过一马。他跑到令狐冲旁边诉苦,说:“大师兄,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儿,天天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个师弟。” 陆大有接过话头,笑道:“六师兄,明明是你不对在先。”见几人都诧异的看过来,他摇头晃脑的继续说道:“你明知道她嫁给了大师兄,还叫师妹,她能不生气么?该叫大嫂啊!” 高根明“恍然大悟”,连声说:“对!对!对!” 岳灵珊也不忸怩,咯咯笑道:“小高子、小陆子,你们既然知道,还不快给大嫂磕头。” 两人真就当街给岳灵珊行了一礼,齐声叫道:“拜见大嫂!”岳灵珊笑嘻嘻的,取过一块糕点,掰成两半,分给两人。 这样一路调笑,到了小镇热闹之处,不时有人过来问候。令狐冲名满天下,交游广阔,又是华山派下一任掌门之选,大部分人都过来结个善缘。 高根明薄有名气,有人过来见礼倒不稀奇。只是有两个操着巴蜀口音的父子来向林平之道谢,就颇为让人惊讶了。 曲非烟奇道:“师兄,你何时去过蜀地?” 林平之温和的说道:“非是蜀地遇见。我奉师父命令,下山除去渭南境内流窜的匪寇,正好遇到这对父子被围,顺手帮了一把而已。” 高根明当即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小子,这份淡定,有你师父的一层的功力了。” “才一层啊?”林平之有些遗憾。 高根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一层就不错了,这江湖中谁像你师父那样,被人夸赞,眼神都不转一下。” 话刚说完,他觉得后颈脖子传来一阵冷风,顿时打了个哆嗦,连忙往前一步,就听到有人吃吃的笑。转头一看,原来是陆大有在他耳边吹风。 “好你的六猴儿!”高根明气得牙痒痒,追上去就是一脚。陆大有连忙往后面一退,正要说话,却不慎撞到了人。 他连忙转身,说到:“抱歉,我与师兄打闹,确是……”话到一半,才发觉眼前这些乃是青城派的人,便打住不说了。 令狐冲见到余沧海也在里面,只得领着众人上前见礼。林平之瞧见余沧海及旁边的余人彦,又于人群中见到于人豪、方人智等,顿时两眼通红,拜不下去。 余沧海本不想与华山众人多接触,尤其是还有令狐冲这等武功高强之辈在场。不过见到林平之,心里不甘又涌了出来,冷哼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如此不识礼数,原来是林家小子,果然是拜了个好师父,一脉相承的骄横!” 林平之怒火中烧,就要说话,高根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说道:“林师侄,莫生气。老人家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若你师父在此,他自然不敢狺狺狂吠,不过对你嘛,还是敢咬几口的。”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不但余沧海和青城弟子血气上涌,连华山众人也都惊讶。却不知沈元景于高根明而言,亦兄亦师,最得他尊敬,岂容小人置评。且他又深恨当日余沧海同嵩山派上门逼山,不屑青城派已久。 既然是敌非友,说话自然就不客气。余沧海气得脸色通红,口里叫道:“好!好!”余人彦跳了出来,叫道:“哪来的小贼,敢侮辱我父亲?” 高根明却不理他,自顾说道:“侮辱?却不知是谁和嵩山派那个师叔以二打一,还叫我师兄给压住了,靠着我师父施舍,才捡回一点脸皮。” “牙尖嘴利,‘君子剑’教得好徒弟!等我找岳掌门评说,看你如何收场。”余沧海气极,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对小辈出手,便准备离开。 高根明却不饶人,说道:“我可不是那种嘴上说道厉害,只会背后捣乱的小人。我师父当然教的好徒弟,我虽然在门下不成器,但自认比什么江湖盛传的‘青城四兽’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这“青城四兽”的名号自衡山城中传遍江湖,青城派二代弟子以为奇耻大辱。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和罗人杰四个当即跳了出来,拔出长剑指着高根明,喝道:“你说什么!” 华山派众人亦是拔出长剑,高根明说道:“怎么地,你们不服?那就来比划比划!”说着,就要上前。 林平之突然拉住他,说道:“六师叔,让我来!”然后走到前面,朝着‘青城四兽’喊道:“于人豪,出来!”</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8章 解开 林平之和于人豪对峙,正要动手之际,高根明突然叫道:“林师侄,小心青城派冠绝天下的绝技!”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听说过青城派还有什么武功能够担得起“冠绝天下”四个字,就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乃是千古奇招,你须得注意!” 他说的一本正经,华山众人及围观江湖人士中有知道这一典故的,俱都轰然大笑。 于人豪涨红了脸,一言不发,举剑就刺,又快又疾,直奔林平之胸口,竟然毫不留情,出手要伤人。 林平之早有防备,一剑拨开。于人豪也不指望一招奏效,唰唰唰剑势连环,林平之接完上招,下招又来,一时有些忙乱。 余沧海面露得色,华山派除令狐冲、高根明和曲非烟,其他人都有些担忧。围观众人见于人豪剑法凌厉,纷纷喝彩。 可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喝彩声就已然不见。于人豪把青城派剑法都使了两遍,却依然拿不下以华山剑法紧守门户的林平之。任谁也看得出他剑势已缓,若无奇招,再无可能胜出。 于人豪怎甘心两年前可如臭虫一般碾死的对手,爬到和自己一样层次。他激出内力,灌注剑身,突然挥剑斩下。 “当当当”的连续三下,林平之退出四五步,差点拿不稳剑,心知内力和对手还有差距。于人豪却更加惊异,想不通为何林平之能接住这纪检。这绝招他也使不出多少次,但为求胜利,又鼓劲扑了上去。 林平之却后发先至,一剑点向于人豪左肩。于人豪运剑抵挡,可对手这剑尖到了一半,忽然一乱,飘向了小腹。他急忙把剑横过去,又见这剑飘到了胸口。 于人豪大惊,只等连退两步,让过这一招。可林平之却不停歇,一剑接着一剑,绵绵不绝。每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密不透风,剑尖却总不离对手的各处要穴,直杀得于人豪大汗淋漓。 余沧海见林平之剑法立意高远,一招之中,总有两三个进攻路径,惊咦道:“辟邪剑法?” “余观主眼神不好吧,这是我二师兄家传的飞絮剑法,不是你念念不忘的辟邪剑法。”高根明嗤笑一声。余沧海冷笑,也不说话,难知信与不信。 曲非烟在一旁小声说道:“师兄也真是的,好好的一门灵动剑法,给练得如此细密。”岳灵珊在一旁连连点头,吐出一句:“不好看!”令狐冲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不过半盏茶功夫,于人豪身上衣衫已给斩破几处,眼见不敌,他咬了咬牙,又故技重施,注内力于剑身,上前硬拼。 林平之自知内力弱于对手,岂会犯傻,当下把飞絮剑法运到极致,于人豪劈过一剑,他便运剑让过,然后回手一剑。 三五剑后,于人豪气力衰竭,胳膊挨了一下,长剑落地,青城派内鸦雀无声。 林平之两年心结,一朝顿去,也不追击,默默收剑,准备撤回。突然余人彦和侯人英一左一右,冲了出来,长剑刺向林平之胸口。 “贼子尓敢!”高根明大怒,飞快抽出长剑,疾冲而出,一剑刺中侯人英右肩,又往余人彦手腕点来,这一剑若是撞上,余人彦手筋都要被挑断。 余沧海怎会让亲子受伤,长剑灌注真气,急促斩出,磕在高根明长剑上,磕得他肩膀都麻了。他还不解恨,左手一记摧心掌猛的打出。 只听“呛啷”一声,令狐冲拔出宝剑,破掌式随剑而出,疾刺余沧海手掌。余沧海大惊,连忙收回手掌,仍是迟了一步,只感到手心一痛,退后一看时,已被刺入半寸。 “好小子!”余沧海怒极,又合身扑了上来,刷刷刷急攻三剑,尽是指向令狐冲胸口要害。 青城派松风剑法如松之劲,如风之迅,旁人看不真切。可令狐冲岂会畏惧,防也不防,欺身上前,刺出几剑。 “叮叮当当”的响了数声,余沧海往后急退,踉跄两步才站稳,左手握拳捂住右肩,一言不发,转头就走。青城派弟子仓惶跟上。 旁人看到此处,哪里还不知道是余沧海惨败。这青城派在五岳剑派弟子眼中,可能不算多了不起,但在江湖散人眼中,可是庞然大物。 先是大名鼎鼎的青城四秀之一比剑输给华山派三代弟子,接着青城掌门又在数招内被华山派二代弟子打得狼狈而走,众人先是不敢置信,后又一片哗然。 闹出这等事故,岳灵珊也无心再逛下去,一行人便回转酒店。 途中令狐冲责怪高根明言语太过尖刻,惹出事非,却不料高根明一脸认真的反驳: “大师兄,你总在背后埋怨师父不知变通,可最迂腐的就是你。我随二师兄下山学多次,只懂了一件事,这江湖上的尊卑礼数和大道理再多也不可靠,最后还是要看谁功夫高。今天你若敌不过余沧海,我们不是任由他以大欺小?事后再找师父,他无非赔礼道歉,可我等亏都吃了,这些有何意义?” 一番话说得令狐冲哑口无言。 …… 岳不群等几人正在闲聊,林平之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就跪倒在地,朝沈元景磕了个头,再抬起时,已是泪水涟涟。 几人有些诧异,林夫人心里疼痛,问道:“平儿,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 林平之摇摇头,哽咽道:“孩儿心里高兴。今天我在集市碰到青城派的人,和那于人豪斗了一场,孩儿胜过他了!” 林震南夫妇一愣,俱都回忆起当初一家三口性命操与人手,惶恐无依的时候,顿时目光变得柔和。林夫人亦是眼中带泪,林震南手抚林平之头顶,喃喃道:“好孩子!” 沈元景见林平之心魔已解,难得赞了一句:“我与你五年时间,你两三年便做到了,不错!” 这时岳灵珊嘟着嘴说道:“什么不错,这小子把你那么漂亮的剑法,练得木头一般,跟父亲一样一板一眼的,好没有趣。” 岳不群本见门内第三代弟子也有了成就,欣慰不已,听到女儿这几句话,顿感头疼。岳灵珊也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窜到宁中则旁边,显露乖巧。 接着令狐冲又说了事情来龙去脉,高根明那番歪理骗得过他,却难逃岳不群的手,便要责打高根明。 沈元景拦了下来,提议让高根明去思过崖住上三五个月,静思己过。高根明目光幽怨,不敢反驳。</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9章 突变 到了五岳会盟的正日,华山派一行人早早往山上赶去。 到得峰顶,左冷禅过来迎接,说道:“那日接到方证大师传信,方知南少林惨案,又听得岳师弟几位都不顾安危,执意回山去了,左某深恨自己走得太早,未能留下众位,平白让各位同门陷入险地,这几月总是提心吊胆的,好在没有意外。” 岳不群听得眉头直皱,也不好多说,借口相见其他武林同道,暂时避开了。 这山顶之上,除了其他三岳,已有丐帮帮主解风、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峨眉派掌门金光上人乃至天南海北大小门派,都是一派之主过来。 不多时,又有嵩山弟子来报,说少林方证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来了,左冷禅心里激动,领着众人一起上前迎接。 两位武林魁首既到,左冷禅便带着大家进了峻极禅院。可今日之人太多,进来约莫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后来者更无插足之地。 左冷禅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今日聚会,承蒙武林同道好友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以致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 群雄中有人大声道:“左盟主不用客气啦,只不过人太多,这里站不下。” 左冷禅道:“由此更上二百步,便是皇帝的封禅台,地势宽阔。只是咱们布衣草莽,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难免有人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下面就有人接口道:“既有这等好地方,咱们这些粗人管什么皇帝不皇帝,谁爱说谁说去!”说话之间,已好些人冲出院门,往封禅台上去。 左冷禅道:“既是如此,大伙儿便去封禅台下相见罢。” 沈元景到了台上,见封禅台上每块大石本都凿得极为平整,还有些石块上有新的斧凿之印,虽己涂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修整,不由嗤笑左冷禅欲盖弥彰。 五岳他已经赏过四岳,唯独这封禅台,还是首次上来。此时云气开阔,日光和丽,这嵩山绝巅独立天心,万峰在下,东南两方皆是山峦重重叠叠,映于云海;西面谷底雾气升腾,如临仙境,远眺隐现到洛阳伊阙。向北望去,遥见成皋故城、玉门古渡,黄河有如一线,真个是“不来峻极游,何能小天下!” 群豪来到这嵩山绝顶,都觉胸襟大畅。左冷禅邀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往台上未果,便独自拾级走上封禅台,朗声说道:“众位朋友请了。” 嵩山绝顶山风甚大,群豪又散落在四下里观赏风景,左冷禅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众人一齐转过头来,纷纷走近,围到封禅台旁。 左冷禅道:“这一年来,江湖上发生了许多大事,大难已然临近了五岳剑派头上,非是一门一派能够阻挡。兄弟与五岳剑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均觉若不联成一派,便要给魔教各个击破了。” 忽听得台下有人冷冷的道:“不知左盟主和哪一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过了?怎地我莫某人不知其事?”说话的正是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他此言一出,显见衡山派是不赞成合并的了。 这厢走出鲁连荣,说道:“莫师兄,你常年不在门内,又不理事,我和两个师弟管理整个门户,都觉得五岳并派是件好事。” 莫大先生怎会料到门内长老已和左冷禅勾结如此之深,又气又急,怒道:“你说什么?我是掌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鲁连荣朝着莫大先生拱拱手,说道:“莫师兄,这五岳并派以后,就只有左盟主一个掌门啦,你可管不得我们。” 莫大先生知多说无用,手握胡琴上端,就要动手清理门户,旁边站过来三个老者,其一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莫大先生你排挤刘正风,又薄待师弟,这南岳衡山派掌门,你又何德可以坐稳。” 这三人双目炯炯有光,显是内功深厚,挡在鲁连荣等前面,莫大先生一时不敢动手。 左冷禅见压住一派,又转向另一边,问道:“南岳衡山派无有异见了,东岳泰山派天门道兄,贵派意思如何?”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声若洪钟的说道:“我五年前便说过,泰山派自祖师爷东灵道长创派以来的三百多年的基业,不能自贫道手中断绝,因此并派之事,绝无可能。” 泰山派中玉玑子突然站了出来,朗声说道:“倘若天门师侄你不是掌门了,也就不会从你手里断绝了罢!” 天门道人转过头来,勃然大怒,大声道:“师叔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玉玑子冷笑着说道:“我与大伙儿均觉得你德不配位,要你卸下这掌门位子。”他这一言出来,泰山派阵中顿时有一百几十人齐叫道:“天门退位!天门退位!” 天门道人气得涨红了脸,说道:“我德不配位,难道你就配得上了么?”说罢,从怀中取出了一柄黑黝黝的铁铸短剑,乃是泰山派掌门信物,又道:“还是有其他人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把短剑,尽管来取!” 那边玉磬子走了过来,说道:“都是同门,何必如此!”天门道人脸色稍歇,正待说话,突然玉磬子右手疾探,一下抓住了他手中的铁剑。 天门道人一怔,反应不及,叫玉磬子回到了玉玑子旁边。玉玑子拿过短剑举起,说道:“东灵祖师爷遗言:‘见此铁剑,如见东灵’,天门,剑在我手,你还有何话可说?” 天门道人眼见两个师叔沆瀣一气,怒不可遏,大声道:“我只是一时的气话,你耍诈,怎么配得上泰山掌门的位子,快把铁剑还来!” 说着,他抽出长剑,就要上前,却突然感到背后一痛,整个人就动不得了。然后听得徒弟建除吼道:“玉音子师叔祖,你做什么?” 玉玑子左手挥了几下,泰山派的一百六十余名道人突然散开,拔出长剑,将其余天门座下的五十多名道人围住。 他叫道:“我持掌门铁剑在手,已决议把泰山派并到五岳剑派中。天门座下诸弟子,如若同意,抛下兵刃过来归顺,便概不追究,否则严惩不贷。” 这一番变局直把山顶群雄看呆,这五岳剑派,转眼已有两派起了内讧,掌门都要易位了。</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0章 逼迫 天门道人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数典忘祖的狗贼,泰山派三百年的道统,就要被你们毁了。忠于泰山派的弟子们听着,今日有死而已,决不投降!”被围着的那群弟子也齐声呼道:“有死而已,决不投降!” 玉玑子、玉磬子、玉音子等不敢真当着武林群雄的面屠杀同门,一时拿不定主意。 左冷禅突然开口说道:“今日群雄聚在此地,乃是见证我五岳并派的好日子,岂容你们胡闹。既然天门道兄已经当着大伙的面让出掌门位子,怎地好无搅蛮缠。陆师弟,且扶天门道兄下去休息。” 天门道人还待再骂,那边走出嵩山派陆柏,往他哑穴上一点,然后带着人下去封禅台。天门座下弟子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再动。 左冷禅又转向北岳恒山派,问道:“定闲师太,左某有一事请教。”底下有人小声说道:“来了!不知道这左盟主怎么挑动北岳恒山派三位师太内斗。” 定闲师太站上前,不惊不惧,说道:“左盟主请讲。”就听左冷禅继续说道:“我有三位师弟,唤做赵四海、张敬超、司马德,是死在你北岳恒山派手里罢?” 这三个名字一出,年轻一辈还有些懵懂,从未听过嵩山有这三号人物,可老一辈的江湖人物,特别是河北道上的,都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三个多年前销声匿迹的成名人物,给左冷禅收拢去了,听起来还死在恒山派手里。 定闲师太双手合十,说道:“不错,那三人白日里蒙头蒙面,半路要截杀定静师姐,多行不义,遭了恶报。”当下把当日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也模糊带过沈元景杀人一节。 此三人乃是沈元景为了救援定静师太所杀,左冷禅想来也是知道的,但他不敢明说,定闲师太又岂会把沈元景牵扯进来, 顿时群雄躁动起来,有人嘿嘿笑道:“左盟主好手段啊,这局都布在前面好些步了。三个老师太要是都被暗算了,恒山派自然无力反抗并派。现在他三个师弟本领不济送了命,又给左盟主抓到机会,倒打恒山派一耙。” 左冷禅听得下面聒噪,冷哼一声,响遍全场,待底下稍稍安静,然后说道:“都是师太你一面之词,谁来作证?” 定闲师太见过他前面手段,知道如何解释也不能打消其人并派野心,便说道:“阿弥陀佛,贫尼生平从未说谎,左盟主信也好,不信也好,强求不得!”她这一番言辞平平和和,群豪思及她生平为人,都很信服。 左冷禅怎会就此放过,道:“说来还是无人为证。师太你可想清楚,倘若嵩山与恒山依然两分,那这就是笔外债,咱门嵩山派要好好计较了。” 饶是定闲师太脾气温和,听他一再威胁,也泛起一丝无名之火,说道:“左掌门你贵为五岳剑派盟主,身份已是尊崇,为了并派前后如此大动干戈,欺压同道,非是君子作为。敝派虽然都是些孱弱女子,却也决计不屈于强暴。凭你怎么说,这并派之议,恒山派恕不奉命。”说罢退了回去,默默念佛。 左冷禅见此,也不好逼迫太甚,又望向华山派,道:“并派之事,东岳泰山和南岳衡山师叔师弟俱都同意,岳先生是何计较?” 岳不群缓缓说道:“泰山派天门道兄曾说不敢让祖传道统亡于他手,岳某不才,亦是如此想法。并派一事,华山派绝不会答应!”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显然不留商量余地。 “哼!华山派道统,早在二十七年前,就亡在你们这些个气宗小人手里了。”人群后传来一声大喊,众人纷纷回头,就看到嵩山派弟子开出一条路,封不平领着他那两个师弟走了出来。 他来到中间,朝着四周团了个礼,说道:“左盟主,各位英雄,在下封不平,这是我师弟成不忧和丛不弃,今日到来,乃是为了二十七年前,华山派的一桩冤案。” 华山派有经历上次之事的弟子看到这三人,群情激奋,高根明站出来大骂道:“原来是你这三个无耻忘八,上次来华山捣乱,叫我二师兄打出去了,这会怎么还有脸出来?” 封不平到底还是有些脸薄,听人提起旧事,脸上红了一红。他身后的成不忧却说道:“小辈无礼!左盟主你看到了,华山派有这岳不群败坏,各个都不知什么是礼节。还请您老人家主持公道,把华山派归还给我剑宗正脉。” 左冷禅装作全然不知华山派剑气之争一事,故作惊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请这位成兄慢慢道来。” 群雄顿时来了精神,都安静下来,准备听听那二十七年前的华山故事。就在这时,沈元景从华山阵中走了出来。 成不忧看到是他,有些心虚,说道:“你做什么?难道你气宗做下的无耻之事,还怕人说出来不成。” 下面有人出声道:“听他讲完再打!”引得不少人附和:“听他讲!听他讲!” 只听得“哼”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压住这些起哄的嘈杂,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左冷禅已是把沈元景看得很高了,此刻心里也有些凛然。 沈元景看也不看成不忧,对封不平说道:“上次见你还知几分廉耻,便看在风太师叔面上,饶你性命,为何偏又要前来送死。”语气森然,显然是动了杀心。 此言一出,不但眼前三人面色激动,左冷禅以及方证、冲虚等人,也都脸色大变。封不平颤声道:“你……你说的可是风清扬师叔?” “自然,若不是他老人家,谁人的面子能让你有命离开。” 成不忧看形势不对,顿时急了,说道:“你小子撒谎!师兄不要听他的,指不定这小子从姓岳的那里听到什么东西,过来诓骗我们。若风师叔真的在世,怎会愿意见到气宗贼子坐在掌门的位子上?” “撒谎?对死人何须说谎!”沈元景抽出长剑,把三人圈在里面,说道:“一起去吧,黄泉路上好有个伴。”</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1章 分崩 群雄本以为是一场舌战,岂知华山剑气之争的故事没听到,又牵扯出什么风太师叔,更未料到突然间就打起来了。 只见剑宗三人从三个方向围住沈元景,封不平一剑抖出三朵花,分刺他咽喉、胸口和小腹,成不忧和丛不弃一人刺他左腰,一人刺向后背。 沈元景长剑却先一步斜切封不平右腕,逼得他收剑回防。又急速挥剑反撩,剑尖似右似后,成不忧惧怕被长剑刺中,往后一跳,那丛不弃功夫最差,反应不及,胳膊被割了一道,顿时鲜血淋漓。 两剑迫退三人,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一眼,说道:“果然是独孤九剑。”左冷禅亦是脸色深沉。 沈元景一招得手,并未追击丛不弃,而是又唰唰两剑,笼罩封不平胸前各大要穴,逼得他连连后退。这才又从容的右追一步,长剑快出快进,一连三剑,一剑刺向成不忧左胸,引他收剑抵挡;一剑撩中他右腕,听得“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再一剑往喉咙一戳,送他归西。 “成师弟!”、“成师兄!”旁边传来两声怒吼,封不平和丛不弃一前一后,又扑了上来。沈元景也不回头,抽剑往后直刺,那丛不弃收之不急,竟然像自己撞上来一样,把喉咙送到了他剑尖上。 “住手!”左冷禅怎么也想不到这武功不弱的三个人物,几招过去,就被杀两人,急忙要阻止。 沈元景杀得兴起,岂会听他废话,长剑挥动,不过两三招,就把封不平送去和他两个师弟团聚了。 群雄本拟是一场大戏,怎料不过片刻功夫就结束了。那些功夫低微的看不出各中凶险,喝出倒彩,有人说道:“本以为这三人敢站出来,多少有些本事,怎么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左冷禅面沉如水,质问道:“沈师侄,我让你住手,没听到么?” 沈元景瞥了他一眼,说道:“我非你嵩山派中人,左掌门再大的威风,也管不到我华山派。”然后收剑入鞘,反身回了华山队里。 左冷禅怒气上涌,对着岳不群说道:“岳先生,怎么说他们都是门内长辈,这小子如此滥杀,你要如何处置?” 岳不群不慌不忙的说道:“此乃我华山派内务,就不劳左掌门操心了。” 左冷禅说道:“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我忝为盟主,如何不能过问此事?岳先生可不能当众偏袒,须得给天下群雄一个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岳不群面色也越来越沉。 “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理当废掉武功,打入监牢!” 这厢令狐冲也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道:“左掌门怕是痴心妄想了,就好像是已然并派成功了一样,把我华山派当做下属,任凭你要打要杀的。” “冲儿不得放肆!”岳不群先说了令狐冲一句,然后对左冷禅说道:“五岳剑派当初结盟,乃是为了互相援手,共抗魔教。如今魔教势力渐大,左掌门你不思如何领着大伙维护正道,却还不择手段挑起各派内乱,打压良善,野心勃勃的要吞并其他四派。” 左冷禅道:“岳先生你也知道魔教势大?这几月那两个魔头毫无动作,大伙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等等他们功成,我五岳剑派哪一家能单独相抗?我合五岳为一派,还不是要把力量拧成一股绳,为大伙求条生路。你百般阻挠不说,还纵容门下弟子捣乱,说了如许多,却还是不肯承认错误。” 说罢,他举起手里的五岳令旗,说道:“我还是五岳盟主,岳先生,请听命罢!” “此乃乱命也,恕不能奉命。”岳不群决然道:“若是左掌门非要不分黑白,那今日我华山派便脱出这五岳联盟!” 此言既出,石破天惊,群豪先是无言,尔后轰然,议论声四起。 那边有些江湖散人叹气道:“都这个时候了,左掌门还一意争权,岳先生这等谦谦君子都被逼到如此地步了。” 旁边有人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哪家有‘冷剑客’这等天才,都恨不得放到供桌上,偏他要让人自废武功,换谁受得了?” 左冷禅听到台下议论纷纷,也不着恼,冷笑道:“岳先生如此行径,难不成凭你还有这两三位弟子,便有把握敌得住武功大成的任我行或是东方不败?” “就算敌不过,我华山派也算是轰轰烈烈一场,总好过折损于阴谋诡计之下。”岳不群一言既出,台下有人轰然叫好。 那定闲师太也站了出来,说道:“我北岳恒山派也和岳先生一般打算,从此不再奉你左掌门的号召。” “南岳衡山派亦是一样!”莫大先生也趁机跟着说道, 左冷禅站在封禅台上,风吹得衣服乱飘。他几经谋划,先后降服衡山派和泰山派,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料定闲师太不受威胁,又有沈元景出人意料,打破他的预算。 此刻五岳剑派分崩在即,他一番苦心孤诣,都化作东流水,还沦为天下笑柄,心里深恨华山派不识抬举,尤其是沈元景屡次三番坏他好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群雄见左冷禅不言不语,议论四起。有那好事者说道:“左盟主,这五岳剑派没了,今天还管不管饭的。”引得一阵哄笑。 他冷眼扫了过去,笑声渐渐止住。然后他又看向岳不群,森然道:“岳先生,你可是想清楚了?” 岳不群早和沈元景、令狐冲计较好了,最坏不过如此,此刻说出,只觉得浑身舒坦,哪会反悔,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意如此,绝不后悔!” “好!好!”左冷禅冷声说道:“送客!”群雄里面顿时有人大骂,怪他不奉酒饭。 “慢”沈元景突然站出来,说道:“左掌门,那泰山派天门道长,还请你放了罢。”那边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以及泰山天门道人座下弟子都停住了。建除道人忆起上次在泰山慢待过沈元景,见他仍肯出头,一时大为感动。 左冷禅怒极,哈哈哈哈的大笑几声,道:“好小子,我还没你麻烦,反来惹我,真当自己是天下无敌了!” 言罢,扑了下去,一掌直取沈元景胸口。</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2章 斗剑 这一掌又急又狠,和五年前五岳会盟时候一样。 彼时沈元景武功不济,只能虚晃一招,让岳不群接了上去。而这五年过去,他已非吴下阿蒙,当即抽出长剑,快速朝着左冷禅的手掌刺去。 左冷禅怎会以肉掌和沈元景剑尖相撞,中途急转,手掌绕过,从击打胸口转到小腹。 沈元景也微调剑招,全然不管左冷禅往哪打,长剑径直取他左胸,左冷禅若是依然要强攻,自个胸口先要多个窟窿。 于是他回掌横切,要先断沈元景右腕。沈元景立即横剑,点向左冷禅右肩,也是攻敌必救的路数。 左冷禅不慌不忙的伸出左掌,食指和中指并拢,往沈元景长剑上点去,同时右手翻转,攻他左腰。沈元景仍不守御,抽剑斜撩,往对手喉咙抹过去,逼得左冷禅再变招。 两人都是不防守的打法,对攻几十招后,沈元景瞧出嵩山掌法的路数,剑法变得更加凌厉,一剑接一剑的进攻。 左冷禅掌法固然高明,但独孤九剑乃是一代奇人留下的绝顶神功,破掌式一经使出,沈元景纵然不能立刻胜出,也要压过这位武林大豪。 待又过了十数招,左冷禅忽拳忽掌,忽抓忽拿,更是极尽变化之能事,也无法挽回颓势,于是跳出战圈,朝旁边一抬手,喝道:“剑来!” 那边陆柏急忙从史登达手里拿过左冷禅佩剑,然后走到左冷禅面前,弯下腰,双手捧剑过了头顶,大声说道:“恭请掌门接剑!” 底下嵩山派弟子齐齐呼喊:“恭请掌门接剑!”声威震天,传得老远,山谷里面雀鸟飞旋,回音阵阵。 左冷禅接过宝剑,“呛啷”一下拔出,剑鞘又放回陆柏手里,然后神色肃穆,缓步朝着沈元景走去,每一步踏在石板上都咚的一声,直让围观众人有山都摇晃起来之感。 等他到得沈元景面前,抬手一剑,自上而下的直劈下去,如石破天惊一般。岳不群冷哼一声,华山派弟子也都忿忿不平。 这招并不是嵩山剑法中的,而是江湖最为普通的一个刀招,叫做“力劈华山”,只要是学过刀法的人定然都认得。 只是五岳剑派百年同盟,别说嵩山剑法中并无此招数,就算是有,也会看在华山派名字份上,弃之不用。此刻左冷禅使出来,分明是存心羞辱华山派。 嵩山剑法本以气势见长,左冷禅惯用阔剑,这一招“力劈华山”虽然平平无奇,但从天而降,又让他使得呼呼做响,有洞天石扉,豁然中开的声势。 沈元景见他卖弄,左手向外一分,右手长剑向右掠出,使的却是嵩山派剑法“开门见山”,意思是让左冷禅不要装腔作势,玩弄花样。 左冷禅见沈元景不为所动,反倒讽刺了自己一番,面色一沉,当下长剑自自半空中横过,从左而右急削过去,剑身似曲似直,正是一招嵩山派正宗剑法“天外玉龙”。 嵩山派弟子都学过这一招,可哪里能及得上左冷禅这般气势奔腾,雄浑壮阔,顿时喝彩声大作。 沈元景见他认真起来,也沉下心来用剑。嵩山剑气象森严,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而独孤九剑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二人你一剑来,我一剑去,霎时间斗了二十余招,两柄长剑却始终未曾碰过一碰。底下有摸不着头脑的,顿时失了精神,吵闹起来,挨了长辈训斥。 沈元景见左冷禅使出的嵩山剑法,端严雄伟,正大堂皇又尽显狠辣,和华山思过崖上记录颇有不同,心里也暗赞此人天分。 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会战华山,嵩山派高手死伤殆尽,许多绝招也失传了。左冷禅汇集本派残卷,记录各人剑招,汇成一部剑谱,数十年来,去芜存菁,修整出一十七路剑招。 独孤九剑虽号称破尽天下剑法,可也要能够抓住时机。纵然嵩山剑法中并非没有破绽,但左冷禅这种大高手使来,运转如意,变幻无方,如何能够速胜。 等闲又是三五十招过去,周遭一片肃静,各大高手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决斗之处,以自己平生所学代入,印证武功。 方证大师喟然叹道:“看得这位沈少侠剑势滔滔,不禁让人想起风老前辈当年纵横天下的风采!” 嵩山派众人见掌门将嵩山剑法使得完美无缺,如痴如醉。莫大先生自忖上前,绝难敌过左冷禅三十招,可见沈元景竟然能相持许久,不落下风,心里有些骇然。 那余沧海看到一半,恐左冷禅不能胜,便趁着大伙都没注意,领着弟子们偷偷下山去了。 两人越打越凶狠,招招不离对方致命之处。左冷禅心道:“我乃堂堂五岳盟主,和一个小辈纠缠许久,徒惹人耻笑,此刻须当速战,挽回些颜面。” 他运起内功,灌注剑身,把剑做刀,猛烈劈砍起来。似他这等武学宗师,比剑之时也不一定要循着剑理,忽出奇招,也自然无比。 沈元景暗道:“这左冷禅不过与当日西湖底下的任我行武功一般高低,有何可怕!”当下独孤九剑要诀流入心间,破剑式、破刀式两种要诀融为一体,再无分别,剑光纵横,更压过左冷禅。 左冷禅连续几招都给截断,思忖纯以剑法,胜不过沈元景了,于是突然变招,右手长剑一举,左掌猛击而出,这一掌笼罩了对方上身三十六处要穴。 这一招剑掌夹杂,端是凶险。岳不群看得一突,暗道:“这招换我上去,却要躲不开了,若是闪避,立时便受剑伤,只能以掌相迎。好在元景内功还要在我之上,也不虞有什么危险。” 可沈元景并未如岳不群一样反应,他瞧得分明,左冷禅这招看似同时,实则掌前剑后,有了一丝迟滞,于是右手握剑斜撩,点向左冷禅右腕,左手微翻,待对手以为得计之时,长剑骤的转向,一剑直刺入他左掌。 左冷禅手掌一痛,往后急缩,见沈元景长剑不饶,剑尖跟着追上,咬了咬牙,不去理会,加速送出右手长剑,欲要以伤换命。 哪知沈元景只是虚招,长剑往他左掌上一点即收,刺向左冷禅右腕。左冷禅急忙收剑,却还是不及,只得尽力翻过手背,硬接了一下,顿时剑入半寸,鲜血飞溅。 周围一片寂静,长剑“当啷”掉落石板之声极为分明。</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3章 乱絮 华山派众人下山,一路都有群雄过来招呼。自劳德诺以下,众人尽皆有些恍惚,平日只知沈元景功夫高超,却料不到他能胜过左冷禅。 要知道这位前五岳盟主在江湖上,是被认为名头和功夫都仅次于少林方证和武当冲虚的正道绝顶人物。 那厢天门道人谢过沈元景之后,带着残余的五六十个弟子回山去了。定闲师太和莫大先生也是一样,都要匆匆回山紧守。 五岳剑派分崩离析,去了枷锁,但又需各自独立支撑,也不知是福是祸。嵩山派虽然得了鲁连荣、玉玑子、玉磬子、玉音子等两派宿老,可左冷禅却失了五岳盟主的威势,一进一出,还是亏大于益。 华山派虽然去了剑宗内患,沈元景又威震天下,算是略有所得,可,从今而后,再无强援,就只能指着自己了。 算来算去,此次会盟,五岳剑派竟然无一派是赢家。反倒是少林、武当与魔教坐收了渔人之利。其余青城派、峨眉派、昆仑派等,也都蠢蠢欲动起来。 …… 五岳剑派会盟的一场闹剧,经由武林群雄口口相传,很快江湖上便是人尽皆知。左冷禅威势顿消,又兼有少林派破门在前,嵩山地界竟然也零星泛起匪患。 华山派声名渐起,那句“剑出华山”又被从故纸堆里面翻了出来,一时为人传颂。 众弟子每日勤学苦练,拜师之人日益增多,连令狐冲也收到两个资质上佳的徒弟。沈元景却窝在思过崖,终日和高根明作伴。 一则是他前些日子算计太多,乱了心思,以至于明玉功停滞不前,所以要端坐静思,理清前路。 二来令狐冲既已成婚,岳不群便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让宁中则暗里求访淑良。饶是他武功冠绝华山,风清扬亦不见得能胜,遇到此事也得远远躲开。 如此又过大半年,思过崖上高根明、施戴子、英白罗、舒奇等弟子轮流来了个遍,沈元景也不见动静。只是陆大有上来报信,听道岳灵珊产下麟儿,他才随着下山。 岳不群见到他时,又气又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元景,你还是下山居住吧,我不劝你成婚便是。”这些日子得宁中则相劝,到底是江湖儿女,也不再强求。 沈元景这才宽心,同师弟师妹们一起去看令狐冲的孩儿。等见到婴儿皱巴巴的小脸时,他呵呵一笑,说道:“这小孩模样,像极了十几年前的初见那次的师妹!” 岳灵珊满脸委屈,瞪了他一眼,说道:“哪有?我那时候纵然不漂亮,五官也是端正的,怎么生出的小人儿这般的丑陋。” 见她嫌弃自家孩子,宁中则训了她几句,没好气的说道:“你同他一般大的时候,还没他漂亮呢?” 众人轰然大笑。沈元景对在一边傻乐的令狐冲说道:“师兄你这大逆不道之人还有脸笑,华山道统至你处尽毁矣!” 令狐冲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追问。沈元景一本正经的说道:“当年师祖生下女儿,招师父做婿,又传位于他,到师父身上,也是如此。怎地你就坏了华山传统,生出一个男儿,那下一任掌门,传得谁去?” 岳不群夫妇听他打趣,也不着恼。惟有岳灵珊蛾眉倒竖,怒道:“我再生一个女儿便是了,有甚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最好生上十个八个的,给我们每人发一个做弟子!”高根明笑眯眯的接过话头,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哇”的一声,那婴儿被惊醒,突然哭了出来。岳灵珊手忙脚乱的,也哄不好,令狐冲满脸心疼,把大伙都赶了出去。 岳不群也随即离开,只留宁中则和几个女弟子在里面,帮着照顾孩子。 沈元景久未下山,出到外间,见大雪纷纷,便往北峰而去。此峰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有若云台,故名云台峰。 到得山顶,却见早有人在此舞剑,沈元景看了一会,见对方停下,才说道:“非非,你又在练剑啊。” 曲非烟“嗯”了一声,用手接了几片雪花,说道:“师父,这飞絮剑法我练了快两年,总是感觉有问题。” “说说,有什么问题?”沈元景对徒弟倒也温和一些。 “按理说这剑法既名飞絮,应的该是柳絮飞舞的时节,可我那时盯着飘絮一看半天,练起剑来不但没有进步,只觉得别扭。反倒是在这时节,同漫天飞雪一起舞剑,更能让我以景入剑,进步神速。” 曲非烟道出心中疑问:“莫非这剑法原本就叫飞雪剑法,后人听岔了,才唤做飞絮剑法?” “呵呵,若按你这么说,那平之盯着飞絮不行,看着飞雪也不灵,是不是应该把它叫做撒盐剑法?”沈元景摇了摇头,说道: “我原本和你想法一样,认为这剑法爱柳絮的人使出,就是飞絮,爱雪花的人使出,便是飞雪。如你高师叔使出,又如浮萍一般。至于平之那种木头脑袋,少了情趣,便硬生生的用成了笨功夫,只能走细密一路,像撒盐一样。好在这剑法招式也够高深,如他这般使出,也比寻常剑法要厉害。” 曲非烟就有些不解了,问道:“难道不该是这样吗?师父你和大师伯都使出华山剑法,旁人一看,根本就是两种功夫,这不就是你说的,剑是死的,人却是变化无穷的么?” “你说的固然不错,可只看出我和你大师伯的不同还不够,需得找出我俩都有的一样东西。” “一样的?”曲非烟摇了摇头,说道:“除了能看出是华山派的剑法外,还有一样的东西么?难道是剑法名字?” “可不就是剑法名字。”沈元景见曲非烟诧异,接着解释道:“譬如‘苍松迎客’、‘金雁横空’种种,你师祖使出,如在东峰观日,层层向上;你大师伯则在远眺西峰,秀丽挺拔,无论何种变化,总跳不出华山二字。” 曲非烟似懂非懂,突然补了一句:“那师父你便是华山元首,举目云低,身在仙界了。” 沈元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叹道:“能如这北峰巍然独秀,已是不易,何谈‘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他见曲非烟还要争辩,转过话题:“说回这飞絮剑法,近来在思过崖上闭关,我把功夫重新梳理了一遍,才发觉以前对这门剑法是误解了。既名飞絮,它便是一个‘乱’字啊。”说着,他抽出长剑,徐徐舞动起来。 那剑在沈元景手上,仿佛没有了重量,被风一托,剑尖便随之飘起,一会向上,一会往下,全然没有个方向,东西南北的乱闯。 不多时这一方风雪也被搅动,围着他周身转啊绕啊的,有时两两相撞,旋即分开,有时又一坠在地,便不能复起。待他演练完后,大风刮来,这些雪花有全都落入了一片白茫茫中,再也找不见。</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4章 合围 雪越下越大,两人慢慢往下走,不出几步,远远就望见一个人影,往山上赶来。 在见到沈元景后,他加快步伐,不多时到了近前,沈元景才发现这人是劳德诺。 “二师兄!”劳德诺一看到沈元景便叫了起来,走到近前,急切的道:“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沈元景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师侄一家四口,都被余沧海抓走了,二师兄快同我一起去救他们,再晚了就来不及了。”劳德诺说道,便转过身,要给沈元景带路。 曲非烟大吃一惊,说道:“他们不是带着孩子下山去见洛阳王家的人了么?怎么会……”劳德诺跺了跺脚,说道:“不能耽误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沈元景心里一动,抬手阻止还要追问的曲非烟,吩咐道:“非非你先回去,我跟着三师弟下山。” 曲非烟一愣,点了点头,迅速往门派里跑去,寻思道:“师父从来不叫这老头三师弟,怕是中间有什么问题,我得赶紧告知师祖和大师伯。” 见曲非烟已走,沈元景便让劳德诺在前带路,自己跟了上去。一路上劳德诺补了事情的细节。 原来是王家派人送信过来,说那王元霸当年吃了沈元景的教训,顿生郁结,渐渐身体不行了。这一年来又因王家驹闯下大祸,心里惊惧,重病了一场后,就完全垮掉了,捱到这些时日,自觉大限将至,想要见独女最后一面。 林夫人接到家书,几日来都以泪洗面,不得已之下,林震南便要和夫人前往洛阳。只是林平之不放心,非要跟过去,于是一家四口下山。 岳不群曾吩咐遣人照看,两日取一趟信回,可到今天已经三日了,也不见回信。劳德诺暗自打听,才知道在王元霸遣人送信上山之前,就偶然有人见到青城派余沧海出现在洛阳王家。他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急匆匆的回山,找人营救。 两人于雪中骑着马,连夜赶路,第二日下午,才到得陕州。此时风雪依旧,路口有一小亭子,劳德诺说道:“二师兄,左近不远处有几户人家,我们去哪里歇歇脚,避避寒,喝口热水再上路吧。” 沈元景扫了他一眼,只看得他心里打突,然后才说道:“好!你带路。”劳德诺战战兢兢,引着沈元景到了崤山脚下。 这里确有几间石头房子,散落在几处,稀稀疏疏。劳德诺引着沈元景到了一个石头垒成的小院子里,说道:“二师兄,你先进去,我把马系好就进来。” 沈元景坐在马上,冷冷说道:“都到了这里,几位朋友还是出来吧。”他早知劳德诺是嵩山派内应,不过留着他迷惑左冷禅而已。 五岳会盟之后,华山派与嵩山派决裂,令狐冲就想要杀他,给岳不群拦住了,说左冷禅狼子野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留着劳德诺,还能反过来算计一把。 沈元景见他昨日一反常态,不去找岳不群报信,反要拖着自己下山,便知嵩山派怕是要图穷匕见了,也装作糊涂,一路跟了过来。 石屋里面,小院外面,传来的数人呼吸声,沈元景听得真切。他敢只身前来,是依仗身法,自信能从天下任何的包围中逃出,这时候岂会自废武功,进到狭小的石屋之内。 屋里还是安静,劳德诺假笑一声,说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元景不答,又说道:“诸位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说罢,便要调转马头。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屋里传来,紧接着从院子外面跳出五个人,守住院子门口和四周,分别是陆柏、钟镇、邓八公、高克新四个嵩山太保以及青城余沧海。 屋里面当先走出一人,正是左冷禅。大半年不见,他虽然笑得豪气,可面相变得阴鸷不少。在他身后出来的还有王元霸、鲁连荣和玉玑子、玉磬子、玉音子。 一共十一人围着沈元景,齐齐冷笑。左冷禅开口道:“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 “大概是几年前劳德诺上山的时候吧。”沈元景平静的回答道。左冷禅大感意外,奇道:“你一早就是知道劳德诺是我安插进去的?这怎么可能,就算在嵩山上,知道他是我弟子的,也没几个。” “我之前确实没见过他人,但上山那天演练的剑法,里面嵩山剑法的影子,我还是能瞧出来的。” “原来如此!”左冷禅顿时恍然,说道:“也是,以你的天资,我教给他的那些剑招,若不使出则罢,一旦显露,定逃不出你的眼睛。” 他又叹道:“可惜!如此天才,竟不是我嵩山派弟子。”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又郑重起来,问道:“那么《辟邪剑谱》出自南少林的消息,也是你和岳不群那个伪君子故意透露给他的吧。” 沈元景不答,劳德诺却吓得连忙跪在雪地,说道:“师父,徒儿未能察觉阴谋,罪该万死!” “起来吧,这事怪不得你。那时华山派重压在身,即使没有你。”他瞟了一眼身旁的王元霸,说道:“那伪君子也会在王老先生身上想办法的。” 王元霸面色阴沉,对沈元景说道:“元景贤侄,我今日请得左盟主与余掌门等前来,是你为人太过霸道,强夺了我那女婿家的辟邪剑法不说,还要独占,不让他家上下两代人看个完全。之后怕他家泄密,又强收平之为徒,押为人质,实是人神共愤!” 沈元景冷笑一声,说道:“老先生都是脖子入土之人,此情此景怎还要惺惺作态?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过是冲着辟邪剑法来的,何必找诸多借口。”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袭袈裟,说道:“辟邪剑法在此,你若有本事,过来取便是。” 王元霸和余沧海等眼眶泛热,连左冷禅都惊了一惊,那余沧海提议带着林家四口过来,一则让沈元景投鼠忌器,二来可逼他交出辟邪剑法。可左冷禅思忖沈元景非是会受威胁的人,不愿节外生技,便拒绝了。 他本对这剑法不甚在意,只是败在沈元景手下,还有余沧海拍着胸脯保证,这剑法乃是天下绝顶,又见沈元景居然把辟邪剑法带在身上,也不由动心。 沈元景心里倒是定了许多,他见王元霸认识袈裟,便知道林家人除却“挥刀自宫”之处有所保留外,其他的恐怕是都和盘托出了。既然如此,那王元霸也没有必要杀人,至少林家人命应该都还在。</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5章 缠斗 左冷禅一伙人等互看一眼,都拿出来兵器。 沈元景跳下马来,把缰绳往劳德诺那边一甩,说道:“三师弟,把我的马牵出去,一会要见血,不要吓到马儿。” “是,二师兄!”劳德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左冷禅冷哼一声,劳德诺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姓沈的,我乃是嵩山左掌门座下三弟子,不是你华山门人,可不要乱喊!” 左冷禅说道:“小子,我都有些佩服你了,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面钻,也不知是愚蠢还是自负过了头。” 说完他第一个冲了上去,起手就是一招“叠翠浮青”,雄浑异常,又后招绵绵,左手虚晃,大嵩阳掌待命而发。 沈元景见他一上来就下手极重,出了全力,便知道左冷禅是存着心思,牵扯住自己的精力,好让旁的人也能进攻。 他岂会让左冷禅如意,当下长剑递出,往对方右手横切,后发先至,既断他进攻之路,也防住了左冷禅要以伤换伤的心思。 左冷禅抽剑回防,沈元景长剑往边上一带,当当几下,磕开王元霸、鲁连荣等人兵刃。又一剑往后急点,攻向陆柏、钟镇等人要害,迫得这几人攻势一缓。 这一次的对决,实乃沈元景于此世最为凶险的一战,他不敢多想,心里空明,一心一意的御使手中长剑,周身溅起寒光,四射而出。 十一人将兵刃拳掌打来,左冷禅是宗师级的人物,剑法矫健如龙,掌势巍峨高耸,一招连着一招,沈元景大半精力都在他身上。 余沧海出剑迅疾,劲力外溢。还有陆柏阔剑古拙、钟镇长剑变幻,是次一等的人物。其他人还要差些,只能瞅准机会,间或递上一两招,但这些人放在江湖之上,已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劳德诺早就牵着两匹马退到院子角落,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只有一个念头:“二师兄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且不说这天下间能胜过左冷禅的,不过一掌之数,就连最弱的鲁连荣,杀他也不如何难。 斗了三五十招,余沧海见如此还拿不下沈元景,心里骇然,愈发觉得此子断不可留。他心生毒计,喊道:“那边的嵩山弟子,既然辟邪剑谱在这小子身上,林家四口就没用处了,劳烦你去最边上那屋子,把他们都杀了。” 劳德诺等了一等,见左冷禅没有发声,便知他也是同意的,于是往上一跃,翻过院墙。 沈元景果然有所触动,猛攻几剑,逼开几人,就要脱出。脚步才一动,十一剑兵刃就都齐齐攻了过来,罩住他身上各大要穴。 刀光剑影,合着漫天雪花,奔涌而来,眼见避无可避,沈元景早就窥见这十一人不默契之处,此刻引得他们齐齐功来,当即以妙到毫巅的破箭式手法,极速点出十二剑。 前九剑打乱众人兵刃,第十剑斩下玉音子手腕,第十一剑荡开王元霸大刀,顺便在第十二剑穿入他喉咙。 玉音子捂着手腕,痛苦大叫。众人呆一呆,只听得沈元景朗声说:“黄泉道上崎岖坎坷,我送老人家先下去帮你们探路。” 左冷禅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元霸,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冷血之辈,连对自己的徒弟都如此无情,余观主你是打错主意了。”然后他瞥了眼旁边面带惊色的鲁连荣、玉玑子、玉磬子三人,又道:“咱们还是加把劲,都用出全力吧。让这小子走脱,后面报复起来,咱么一个也逃不脱的。” 那衡山和泰山派的四位叛徒,自五岳并派失败之后,就有些后悔,又被裹挟至此,已是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余沧海也缓缓点头,说道:“左盟主不必多说,今日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他青城派已经将沈元景得罪死了,除非封山不出,否则逃不过去。 沈元景见左冷禅一番话,不仅打消了几人的退缩之心,还逼得众人要拼起命来,心里一动,朝着余沧海攻去。 余沧海未料到沈元景在众人包围之中,还敢先出手,慢了一拍,待举剑抵挡之时,已有些来不及。他急中生智,往地上一跪,把头一低,避过沈元景戳往喉咙的一剑,头上一凉,发髻被挑断了。 他抬头看去,发现沈元景剑光又至,可左冷禅等差了一步,鞭长莫及,旁边的玉玑子又慌慌张张,出手犹豫,于是心里一横,左手往玉玑子腰上一扯,拉着他挡在前头。 “噗嗤”一声,玉玑子捂着喉咙,歪着头,满脸不敢置信,指向余沧海,吐出两个字:“你!你!”倒在地上,没了出气。 另一边的玉磬子和断了手腕的玉音子同时叫到:“余沧海,你做什么。” 余沧海见沈元景又逼退了左冷禅等人,抽剑再度杀到,顿时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一边,站起身来,说道:“出剑犹豫,不肯拼命,留他何用?” 说完这句,他也不理会两人,又扑入战圈,一起围攻沈元景,招招狠辣,全不防守,完全是要以伤换伤的打法。 玉音子和玉磬子见余沧海如此做派,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毕竟玉玑子刚才出手不果断,差点断送了同伴性命。两人对视一眼,都十分后悔,在泰山上虽然权力不大,可总比寄人篱下好得多。 玉磬子苦笑一声,也加入战圈,战战兢兢的,沈元景长剑扫过来之时,便如惊弓之鸟,连连后退;等到大家都出手时,又找不准时机,不但没能帮忙,反倒拖了同伴后腿。 打了不过十几回合,他手中长剑和鲁连荣撞在一起,又带了邓八公的鞭子一下。沈元景抓住机会,嗖嗖两剑,把邓八公的软镖削秃,又一剑往他胸口扎来,若非他反应迅速,用左胳膊挡了一下,怕是命都没了。 他跳出战圈,大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如这地下死鬼有用,能挡上一剑。”说着,从玉玑子手中扯出长剑。 这边玉磬子脸色通红,玉音子叨叨了一声:“邓先生,怎可这般说话。当初左盟主请我们师兄弟上山,可不是任由你这般侮辱的。” 邓八公站起身来,突然一剑劈出,从玉音子左肩直到肚子,几乎端成两截。玉音子惨叫半声,扑倒在地。邓八公犹嫌不足,一口痰吐在他身上,说道:“你比你师兄更加没用,还要让老子出手。”</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6章 舞柳 玉磬子听到师弟惨叫,稍一回头,大惊失色,就要转身。沈元景见敌人内讧,也不趁机杀他,而是一意应付左冷禅等人的凌厉攻势。 这边玉磬子脱出战圈,提着剑就要上前质问邓八公,旁边陆柏被沈元景逼退一步,突然暴起,一掌打在玉磬子后背。 玉磬子闷哼一声,往前一个趔趄,栽倒地上,再无声息。余沧海眼都不眨,只是一意强攻。鲁连荣心里打颤,不敢吱声,出手更加迅猛。 两个外援都是如此,嵩山派众人作为主谋,岂会落后于人,也都拼起命来。沈元景顿觉压力倍增,出手更加谨慎。 独孤九剑是料敌先机的功夫,让他打斗至此,躲闪从容,丝毫不损,还能寻出敌手破绽,做到杀二伤一。但攻敌必救的招数,此刻大打折扣,左冷禅还有反应,可其他几人见沈元景的剑杀到,全不闪躲,要以一伤换得他一丝迟滞。 高克新一着不慎,右肩被他刺中,也不去理会,左手竟还要去抓他长剑。沈元景吃了一惊,反应慢了那么半拍。 左冷禅长剑自身后杀到,刺在他身上,心里一喜,用力一搅,却只挑起一件斗篷。原来沈元景急切之中,脚上轻点,往旁边挪移了一尺之地,让他刺了个空。 沈元景抓住左冷禅这个失误,往前一冲,高克新右手提不起剑来,想学着邓八公用左胳膊抵挡已来不及,被一剑割喉而过。 左冷禅大怒,王元霸与泰山派三人死绝他也不心疼,可高克新乃是他的嫡系,自是不同。当下他把内功运转到极致,一招一式都凶猛异常。 沈元景只要和他长剑交接,下一招必定慢上一丝,脸色虽然不变,心底却做起了计较:“以左冷禅内力深厚程度而言,坚持百余招并非难事,说不得气势上来,还要猛烈。旁边还有其他人拼命牵制,我倒不虞有性命之忧,可若身上挨几下,也是不美。” 他亦灌注内力于剑身,和左冷禅叮叮当当的硬碰起来。旁边陆柏几人,再和他交剑,都有些拿不稳了,俱都骇然。 斗得二三十招,左冷禅瞅准机会,左掌打来,却不料沈元景毫不避让,也回了一掌。 两掌相碰,左冷禅往后退了两步,见沈元景却倒飞出去,不喜反惊,大喝一声:“小心!”复又追了上去。 他与沈元景对掌之后,感到对手内力丝毫不差自己,可能还有胜出,退得如此夸张,必定有诈。 可左冷禅提醒的有些晚了,陆柏已经是脸上带着喜色,朝沈元景扑了过去。出招一半,已难收回,他心念急转,自觉摸清了沈元景的三分剑理,于是出剑更绝,舍出命来。 沈元景若是一剑刺过去,固然能够送陆柏归西,可难免被他搏命一击打乱阵脚,让左冷禅有机可乘。于是他手里长剑一转,劲力全散,下手变轻。 陆柏心里一喜,自觉小命保住。可不料沈元景剑轻人更轻,如风拂柳,从他身边一错而过。 余沧海等人站在两边,看到陆柏转过身来,只见他喉咙上有一个小红点,蔓延成一丝红线,然后鲜血从红线里面涌出。在他歪倒落地之前,脸上还带着笑意。 左冷禅涩声问道:“这是什么剑法?”原来刚才沈元景和陆柏交错之时,他手里的长剑如柳枝抚在游人脸上一般,轻轻滑过了对手的喉咙。 沈元景清声说道:“此乃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回风舞柳,好名字!为何这种剑法,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左冷禅追问了一句。 旁边余沧海却喃喃说了一句:“飞絮,回风舞柳,这剑法难道也是你家传的?” “算是吧。”沈元景答道:“这江湖中除了我,没人知道这门剑法,左先生又怎会知道。” 余沧海不再做声,寻思道:“那日姓高的那个小子恐怕说的是实话,林平之用的不是林家的辟邪剑法,可能真是沈家的飞絮剑法。” 他此刻见沈元景剑法绝妙,还要高出师父耿耿于怀的林远图不少,哪里还会怀疑沈元景觊觎辟邪剑法。 到了此时,他心中已是十分后悔,只是林家四口被他吩咐劳德诺杀了,大错已经铸成,也难以回头了。当下深吸一口气,眼里现出死志。 两边正要斗起来时,一旁的鲁连荣一言不发,突然转身逃跑。他自忖没有太过得罪沈元景,又有左冷禅等人挡着,只要过了今天,便回衡山求掌门原谅,想来华山派也会给莫大先生几分面子。 再不济逃亡塞外、西域或是海外,都能生存。最差的情况无非是投奔魔教,如今他们分作两派,都在暗中招人,过去也不定是条出路。 鲁连荣临阵脱逃,左冷禅等人怒极,但忌惮沈元景,也不敢追杀。他刚要出门口,正准备发足狂奔,突地一道剑光闪过,没入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只看清眼前之人是劳德诺,便气绝软倒。 这一下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左冷禅大笑几声,森然说道:“徒儿做得好,今日不斗到最后,谁也不能站着离开。”说着,眼睛往余沧海处斜了一眼。 劳德诺慢慢走进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沈元景边上,大声道说:“二师兄,这小人敢围攻你,我已为你除去。” 他方才翻出院子,走了几步,便听到玉音子一声惨叫,忍不住悄悄折返,找到个石头缝看进去,就见到王元霸已躺在地上。而后自己这边说不了几句话,又死了一个玉玑子,让他忍不住发颤。 于是也顾不得去处理林家四口,躲在墙外,看着沈元景大发神威,接连杀死高克新和陆柏。眼见着形势已经完全倒向沈元景这边,他自忖出手帮左冷禅也无济于事,逃也难逃掉,于是突施暗杀,杀了鲁连荣,向沈元景邀功。 这一动作出人意料,左冷禅都要气炸了,大喝一声:“孽徒!” 可自从左冷禅上次败给沈元景后,在劳德诺心里威望大减,反而沈元景成了他最惧怕的人。 他不理会左冷禅,见沈元景冷着脸不说话,便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说道:“二师兄,我知道错了。可这都不是我本意,是左冷禅那贼人逼迫我的。”</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7章 不及 明玉功有聪耳明目之功效,沈元景早就知道劳德诺躲在门外,于是点了点头,说了个字:“好。” 劳德诺见沈元景态度似乎有些软和,又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师弟我到华山几年,一直勤勤恳恳,替师父打理杂物,又辅助大师兄熟悉门内事务,虽无大的功劳,却也有几分辛苦。但能眼见到华山派蒸蒸日上,我自然乐在其中。可不成想左冷禅这贼子,亡我华山派之心不死,暗中以我在嵩山学过三脚猫的功夫为把柄,要挟我要去告发,我不得以之下,才稍微透露了一点信息。” 他已然涕泪横流,边哭边说:“除了这次,我也只在上次泄露过辟邪剑法出自南少林的事。那时候左冷禅说少林派动作频繁,他倍感压力,又要我陷害师父和师兄你,我思来想去,惟有无意中听来的这个故事,能转移他注意,又能帮助我华山派脱出困境,才自作主张说了。” 听到这里,左冷禅冷笑一声,说道:“还有一些,你怎么忘记了,我替你说说吧。华山派自岳不群往下的每一人出身、功夫高低,门下产业如何,等等,不都是你送进我书房里面的么。 还有当日陆柏师弟带人上华山,不就是你报信说华山上空虚的么?你真以为这姓沈的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暗度陈仓从后山偷走,还不为了防备你。只是可怜我那好友被你连累得丧命。我也不管是你贪生怕死,还是早有反心,这笔账都在你头上,今日便不要想着走出这院子了。” 劳德诺听得一颤,也不知因为左冷禅戳穿他的谎言,还是受了威胁。他开口求饶:“二师兄,不要听他胡说,我岂敢伤害师父师娘,伤害师兄弟们。就连那林家四口,我动也未敢动。” 这一番话道出,连余沧海都忍不住愤怒,想道:“晦气!我原想若是死在此处,还能有林家四口陪葬,也不算毫无作为,却不曾料到连个垫背的人都没了。” 他如此悲观,好似必死无疑一样,可见对战胜沈元景已不抱希望,只得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好赖有左冷禅这等枭雄作伴,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况且我死在此处,那华山派总不至于去青城闹事,未必不是件好事。” 当下余沧海也就无喜无悲,看着劳德诺对着沈元景不住磕头,同时嘴里骂道:“师兄,这嵩山狗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俱都该杀。那在漠北伏击大师兄和北岳恒山派师太之人,只是他们坏事的冰山一角。上次少华山出没的一帮贼人都是他的手下。还有东岳泰山派和南岳衡山派,他都安排了人手。 刘正风师叔和曲洋相交一事,左冷禅早就知道,派人试探得知刘师叔不同意五岳并派,这才发难。还有曲非烟身份之事,他也心里清楚,不过是想顺藤摸瓜,找你和魔教勾结的证据。” 劳德诺为了求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末了还觉不够,又道:“师兄,我还知道嵩山派的好多秘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回山全都告诉你。” 余沧海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嗤笑道:“你这老小子倒是想得美,你做了左掌门的暗谍,复又反叛,谁敢信你?” 劳德诺见沈元景不开口,咬了咬牙,做了最后的挣扎,说道:“二师兄,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骗你,绝不泄露华山信息。师兄,你要信我,你在湘江边上,杀了费彬那件事,我都没有告诉左冷禅。” 沈元景“呵”了一声,说道:“是上个月梁发告诉你的吧,怪不得他都不敢上思过崖了。” “好小子,原来费彬也是你杀的!”嵩山众人听得此言,哪里还忍得住,一齐扑上来了,余沧海也随之而来。 沈元景迎了上去,索性使出回风舞柳剑法,清空灵动,又是另外一种风姿。不出十招,左冷禅等人对这突然变换防备不及,每人身上都挨了一剑。 看到几人又打了起来,劳德诺偷偷的起身,往门外边摸过去。邓八公看在眼里,喝道:“你这叛徒,往哪里走!”放下围攻沈元景,朝着劳德诺扑过去。 劳德诺尖叫一声:“师兄救我!”然后举剑前档。沈元景冲着邓八公后背一剑,围魏救赵。他确实要救劳德诺,起码他肚子里面的嵩山派情报,还是很有用的。 可邓八公竟然全不避让,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也要拉着劳德诺一起。于是他先一剑插入了劳德诺胸膛,后也被沈元景刺入背心。 此刻院子里面只剩下四人,钟镇两股战战,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托剑举过头顶,膝行过来,高声叫道:“请沈大侠饶我一命,我返回嵩山之后,必定说服其他师兄,奉华山派岳先生为五岳剑派掌门。” 左冷禅面沉如水,不言不语,余沧海嘴角泛出笑容,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嵩山派的风骨。 钟镇到了沈元景跟前,更是拜倒在地,磕了个头,继续说:“请沈大侠……上路去吧!”突然右手里洒出一团雪花,左手长剑急速横扫。左冷禅也骤然暴起,合身扑来。 这一对师兄弟配合得天衣无缝,余沧海竟反应不过来。沈元景眼睛微闭,手里长剑却不停歇,往前一递,直插入钟镇胸口。钟镇来势不减,又往前抢了一步,让长剑全部没入胸口,左手剑势不停。 沈元景微叹一声,松开长剑,往他左手一拂,这嵩山阔剑就到了手里,又往边上一斩,磕到左冷禅剑上。 左冷禅哈哈一笑,顺手松开右手的剑,往前一撞,任由沈元景手里的剑刺入他胸口,却毫不在意,双掌猛的打来。 沈元景也不退缩,以双掌相接。两人掌上一触即开,他脸上一白,连续退了几步。左冷禅却站在原地,满脸通红,嘴里鲜血不住的往外涌,随即双眼神采渐失,仰倒在地。 左冷禅为了使出这一击,榨干精力,浑身经脉俱断,威力数倍于他平日,称得上石破天惊。江湖之上,也无人能撄其锋芒。 沈元景猝不及防之下,硬顶此重击,只感到左冷禅的劲力全都倾泻进来,化作一股寒气,在体内乱窜,显然受伤不轻。 “果然是一代枭雄,临死前也自有风度!”沈元景感叹一句,站在原地,径自调息。余沧海手里握紧了剑,又松开了。 片刻之后,沈元景说道:“余观主怎么不出手?” “出手又能如何,即使能延缓你恢复,我也要早一步死,何必呢?多活片刻便是片刻。”余沧海已全然放开。 沈元景笑了笑,说道:“未曾想余观主也是个妙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辟邪剑法的真正威力么,今日我就成全你。” 余沧海眼前一亮,就看见沈元景飘到钟镇旁边,一把操起长剑,然后攻了过来。他连忙举剑,以青城派松风剑法相抗。 沈元景剑法大变,不但身形飘忽,找不见规律,剑法也变得极快,剑刃忽伸忽缩,招式诡奇绝伦。 只十几招,还是沈元景有意留手,余沧海身上已有了七八个窟窿。他哈哈大笑,说道:“原来这就是真正的辟邪剑法,难怪师父念念不忘!” 沈元景收剑站在一旁,问道:“如何?” “不及独孤九剑和回风舞柳剑远甚!”余沧海答道,然后吐出最后一口气,颓然倒地。</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8章 善后 沈元景运起内功,压下左冷禅注入身体的寒意和辟邪剑法带起的燥意,心里想道: “我如今的武功,大约和原著里面的东方不败相仿佛了,只是不知他在南少林获得的《葵花宝典》有几分完整。若他再有进步,我又不及了。还有那任我行,拿了少林的《易筋经》,也不知道练成个什么样了。好在大师兄还算争气,我若与他联手,这天下也无人能挡了吧。” 他边想边往最外面的那间石头房子走去,进了院子,就隐约听见有婴儿的哭声。推开厚厚的门一看,林震南夫妇和林平之被绑在一边,那小孩裹得严实,窝在林夫人的怀里。 沈元景挑开绳索,顺手解开三人穴道。林夫人连忙抱起孩子,“喔~喔”的哄起来。林震南和林平之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在没受什么重伤。 这雪越下越大,等几人回到刚才那处时,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白。 林震南和林平之父子拖动尸体,排成一排,每见到一个熟人,都要惊叹一回,直到翻出王元霸,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默默做事。 等到了最后,林震南才抱着王元霸的尸首,进入小屋。林夫人骤见之下,精神恍惚,然后嚎啕大哭,引得婴孩也跟着闹起来。 林震南一边安慰夫人,一边安慰孩子,焦头烂额。林平之不觉得王元霸之死有何可惜,借着沈元景命令,去守华山派来援的人去了。 他在路口的亭子里一个多时辰,才等到岳不群,令狐冲等四人,引着去了石屋那边。 甫一进门,岳不群直奔屋内,责备道:“元景,你怎么能如此鲁莽,不多等一会,就自己一个人就跑来救人?若不是非非冰雪聪明,我们如何能赶得上来?” 沈元景说道:“若是等师父你们前来,那左冷禅等人岂会上钩?” 这时施戴子带着高根明从外面进来,声音有些颤抖,说道:“师父,那些尸体的身份看清楚了。” 岳不群皱了皱眉,问道:“都有谁?” “里面有青城派余掌门,南岳衡山派鲁连荣,泰山派玉玑子、玉磬子和玉音子三位,以及衡山派陆柏、钟镇、邓九公和高克新四人,再就是三……劳德诺了,最后那个,是嵩山派左掌门。”施戴子每说一人名字,屋里便要安静几分,直到左冷禅的名字出来,岳不群都惊得说不话来。 过来一会,他才问道:“元景,他们都是你杀的?”沈元景回答道:“不全是,有四个死于内讧。”接着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岳不群听到他明知有埋伏,还闯入其中时,便责骂他太过大胆,沈元景也不争辩,接着便是“玉玑子被拉过来挡在前面,吃我一剑刺死”、“陆柏没有提防,我顺手抹了一剑”、“左冷禅身披重创,和我对了一掌”等等平淡的叙述。 仅是只言片语,令狐冲也能想到战斗之激烈,等他说完,不由赞叹道:“师弟真是豪迈,可惜无酒,不能敬你一杯。”又道:“若今天的事传出去,必定轰动江湖,比肩方证大师、冲虚道长。” “不行!谁都不准把此战具体经过传出去!”岳不群瞪了令狐冲一眼,又冲沈元景恼怒道:“你怎能如此冲动,万一有个不测,我将来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祖?这次回去,定要罚你上思过崖面壁,不反省清楚,不准下山!” 沈元景咳嗽一声,笑了笑,没有说话,伤势未好之前,他也不会轻易出门。 眼见风雪愈发的大,一行人在此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施戴子和高根明又在旁边的小屋里找到一具板车,拉着一堆的尸体回了华山。 后面几天,岳不群分别遣出信使,往这十一人所在的门派而去。洛阳王家近一点,就让高根明带人送回王元霸尸首,那王家人战战兢兢,全无之前嚣张气焰。 鲁连荣和玉玑子、玉磬子、玉音子则火烧成灰,让梁发和施戴子分别送往南岳衡山和东岳泰山,玉玑子手上还有泰山派的掌门铁剑,也一并带去。 余沧海的骨灰和他身上佩剑,被林平之要去了,让福威镖局送往川西,他还特意吩咐,让青城派给押镖的钱。 其余左冷禅和四大太保的尸首,则由岳不群领着令狐冲等人,亲自送上嵩山。 嵩山派之人见到这些尸首,俱都恍惚,不敢置信,许久都未反应过来。那史登达扑在左冷禅身上大哭一阵,然后才爬起来,抽出剑杀向华山派等人,大叫道:“狗贼,我要你们为师父偿命!” 令狐冲抽出长剑,剑光一闪,史登达手里的剑顿时掉在地上。其余华山弟子都手按剑柄。 嵩山派尚存的几位太保看得眼睛一缩,都识得出令狐冲的厉害,这招换他们上前,也抵挡不住。 丁勉想道:“就算一拥而上,怕也难留住岳不群和令狐冲,只杀华山派几个弟子有何意义,徒劳增添两派仇恨。何况左师兄有错在先,传扬出去,我派也不占理,他和几位师弟都丢了性命,嵩山派道统却不能因此断绝。” 他正要说话,一旁汤英鹗突然出声:“岳掌门,这件事谁对谁错已不重要,左师兄和几位师兄弟都已死了,从此以后,两派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岳不群点了点头,拱手作礼,然后带着弟子离开。 那边史登达等左冷禅亲传弟子还要再闹,汤英鹗骤然出手,打伤几人,这才压住。 这大雪时节,道路不通,消息传得缓慢,等开春之后,嵩山派左冷禅带人伏击沈元景,反被岳不群将计就计,一举灭杀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洛阳王家两兄弟到华山脚下见林震南一家,欲要重新修好,被林夫人大发雌威,赶了出去。 又有莫大先生送上一封书信,称谢不已。天门道人更是送出几车厚礼,只为报答华山派替他除去叛徒,还送还泰山掌门铁剑。 嵩山派内则闹了分裂,汤英鹗本为副掌门,却在与丁勉的争斗中败北,与掌门位置失之交臂。 一怒之下,他带着白头仙翁卜沉和秃鹰沙天江,还有许多亲信手下,反出嵩山,到王屋山灭了此地的小门派,摇身一变为王屋派掌门。 他辅佐左冷禅掌管门内事务多年,许多暗线、财货如今也只有他知晓,几月经营,声势竟然还超过了嵩山派。</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9章 故人 此时正是春末,草长莺飞,山花烂漫,沈元景坐在云台峰上弹着古琴。天高日远,松涛阵阵,一曲终了,余音悠长。 高根明早过来一会了,此刻才出声道:“二师兄,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沈元景轻咳一声,对满是关切的高根明说了声:“不碍事!”然后轻轻撕开信件一看,字迹清秀,带着三分飒爽,原来是有人请他前去老地方见一面,落款是“绿竹故人”。 他沉吟一下,双手一拍,这信纸碎成细细的小块,随手抛出,如蒲公英一般,跟着山风,四散开来。 沈元景同高根明一起下山,找岳不群说起出门一事,不出意料被驳回了:“不行,你旧伤未好,不准下山!” 他体内寒毒乃是左冷禅拼了毕生功力种下,岳不群凑了不知道多少名贵药材,也不能轻易化解。 沈元景笑了笑,说道:“不妨事的,我本拟用内功逐日磨损,不出半年,不但顽疾可去,功力还要更上一层楼。可到近日进展忽地缓慢,就算日日调琴,也无济于事,想来是静极思动了。” 岳不群冷着脸想了一想,终究化作一声叹息,说道:“从你上山以来,我就管不住你。随你吧,只是记得遇事不要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沈元景谢过,一人悄悄离山。不多时,便到了洛阳绿竹巷中,见到了任盈盈。 距两人上次相见,已有年余,任盈盈一袭鹅黄长裙,清丽可人。她见沈元景过来,气鼓鼓的侧过身去,爱搭不理。 沈元景也不说话,自己煮了茶,喝了几口。任盈盈咬着银牙,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上次强闯民宅,现在又如此不客气,真把自己当主人啦?” 她两只大眼睛忽闪,脸上有些薄怒,嘴角却微微上扬,亏得绿竹翁早就避开,否则见她这幅模样,怕是要惊掉眼珠。 “要喝一杯么?”沈元景摆上茶杯,给任盈盈倒了一盏,推了过去。任盈盈双手捧起,轻轻啜饮了一小口,然后“哼”了声,说道:“手法不行,勉强能喝!” 沈元景哑然失笑,说道:“我不擅茶艺,倒是委屈任姑娘了。对了,你这次找我来,所为何事?” 任盈盈原来想说:“无事便不能找你么?”可终究显得太过亲密,她放下茶杯,说道:“我父亲已经出关了。” 沈元景倒不觉奇怪,说道:“想来任前辈已练成了易筋经,吸星大法的隐忧尽去,功力大进了吧?” 任盈盈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吸星大法有问题的?” 沈元景不慌不忙,又喝了口茶,看得任盈盈牙痒痒,才又说道:“我在西湖黑牢,见过任前辈刻意留下的吸星大法,琢磨过一阵子。这门功夫霸道异常,可也隐患不小。” “你?那你留下易筋经,也是和父亲一样?” “吸星大法虽好,可也不放在我眼里。”沈元景有些自傲说道,随即却受了心底泛起的一阵寒意,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任盈盈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沈元景摇摇头示意不碍事,说道:“左冷禅天下枭雄,杀他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任盈盈不说话,突然伸手,抓住沈元景手腕,潜心运功,只感到一股霸道的劲力反弹过来,带着一丝深寒。 她吃了一惊,带着三分慌张,说道:“怎会如此严重?”说着,她反身回到屋内,拿出好几个瓶子,一股脑放在桌子上,推给沈元景,叫道:“这些,都是治疗内伤的神药,你看看哪个有用?” 沈元景心里暗叹一声,却不去拿,说道:“这番好意我心领了,药我吃了不少,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这伤势也我已想到办法,要不了多久,就会无碍。” “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了。”任盈盈幽幽的说了一句:“想来我再推荐你去找平一指,你也是不愿意的,如此便算了。” 她突然变得神色冷淡,声音也严肃起来,说道:“今日寻你前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父亲已决意亲上黑木崖。” “哦,我还以为他会先上华山找我,到底是被囚在西湖底下十二载的怨恨更大。”沈元景不甚在意,就算任我行想要攻打华山,也带不了多少人来,他手头力量却不够了。 上次任我行率众击破少林,下山之后却被武当、丐帮、泰山等半路伏击,高手死伤不少。及听到东方不败大发神威,灭了南少林满门,一些墙头草避开他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往上凑。 任盈盈有些恼怒他轻慢,可又一转念,轻声说道:“父亲他固然神功大成,可东方不败纵横江湖十余年,博得天下第一的称号,自不是浪得虚名。我们这次前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说着,她从怀里抽出那本《易筋经》,递给了沈元景,说道:“那日蒙你相赠秘籍,不管你是什么个打算,我终归要承你的情。只可惜我并无其他珍贵物事你能瞧上,便为你抚琴一曲吧。” 任盈盈不等沈元景回复,从架子上取下古琴,静坐了一会,慢慢的弹奏起来。 词曲乃是《阳关三叠》,从王维《渭城曲》里面化出,原本是送别友人,关怀留恋之作,可由任盈盈这即将远行的人弹出,意境又有些不同。 音调质朴而又饱含深情,心绪诚挚却又内蕴沉郁,一叹三咏,如远行之人一步三回头,缠绵悱恻,婉转哀怨。 一曲终了,两人俱不说话,默坐良久,沈元景才道:“你的琴技进步许多,以前空有境界,却无情调,如今情随乐生,心随指动,足称大家。” 任盈盈轻轻一笑,并不见如何苦涩,说道:“我宁愿没有长进。”言罢收起古琴,道了声:“天色不早了,沈公子可自去了。” 沈元景摸了摸胸口,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一本书籍来,轻声说道:“我来也有算计,这书本不愿给你,可若事有不谐,你取给东方不败,只说从少林藏经阁得来,或可救你一命。”他放下书,旋即离开。 目送他走后,任盈盈拿过书一看,是本经书,看了几页,叹息一声,回了黑漆漆的内屋。</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0章 风起 见沈元景安慰回到华山,岳不群高悬的心才放下,等他流连思过崖不返,又颇为无奈,只得隔三差五,便上山一聚。 这日,岳不群破天荒的带着美酒,同沈元景饮了好些杯,突然笑道:“元景,我平生阅人无数,自认这双眼睛识人颇准,却不料在你身上栽了跟头。” 沈元景倒有些奇怪,问道:“师父为何这样说?” 岳不群喝了口酒,看向东南方,悠悠说道:“那日我把你从雪中带出,见你为人处世有礼有节,仿佛是我小时候,心生欢喜,把你拐上了华山。那时候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能辅助冲儿,勉力维持华山基业不失即可。却不成想,你如今成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端起酒杯,同沈元景示意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你的性子,与我哪里相同。我虽被人称作‘君子剑’,却着实有些名不符实,四分是受长辈教诲,三分是被剑气之争惊吓,还有三分是装出来的。 你那‘冷剑客’倒还真没叫错,这满山上下,除我以外,你也只和灵珊亲近一些,我看得出来,你大概是把她当做了妹妹。而对你师娘虽执礼甚恭,似近却实远;和冲儿之间,同伴之情多过师兄弟之情,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你不但心里冷,人更傲。不说江湖中了,就华山派里面,除了冲儿你还能高看一些,我的功夫你都瞧不上眼吧。” 沈元景摇了摇头,说道:“师父说笑了,你虽然出手不多,可我也能看出,你比之左冷禅,也不稍差。当今天下,除了魔教两位,门内两个,再算上风太师叔,和少林的一位或者藏着的,谁还能胜过你?” 岳不群指着沈元景哈哈大笑,说道:“你呀你,别人都会口是心非,你连嘴上也不肯谦虚。” 沈元景笑了笑,道:“为何要谦虚?方证大师定然不是我的敌手,至于任我行,算他功力再进步,也最多和我伯仲之间。唯一虑着只有东方不败,一人之下而已,再过得一年,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岳不群复又笑道:“对对对,如你这般天才,为何不能自傲?不但武功高强,手段也厉害。从你出山至今,华山派蒸蒸日上,人人都道是我善于经营,却不知我守成之才都不足,哪来的能力兴旺本派。 全赖你东奔西走之顾,华山派才有今天。我知你素来潇洒,却还要为门内琐事烦心,这些年也难为你了。元景,为师真要谢你!”他说着,竟然跳下石头,给沈元景行了一礼。 沈元景本要躲开,想了一想,却又受了,说道:“师父确是醉了!” 岳不群又饮一杯,清啸一声,仿佛这些年的郁郁之气,都吐露了出来,然后回头说道:“我已下定决心,年末花甲之宴便请天下群豪做个见证,把掌门位置传给冲儿。” “哦,这么说我要平白升了一辈了。” “是也,过不了多久,你便是华山派沈长老了。” …… 那日岳不群终究是喝醉了,到第二日醒来,连说了几声“糊涂”,只是脸上不再紧绷,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华山上下,也只有他夫妇和沈元景知道他要退位的消息,但门中事务,已多往令狐冲身上转移,岳灵珊不知所以,都抱怨了好几次。 过得不久,日月教突然活跃起来,这一年多来蛰伏着的牛鬼神蛇,一一冒出。除华山、少林、武当、丐帮总舵等大派地域之外,多地传出魔教伤人的消息。 岳不群几番打探,终于得了黑木崖上一些零星的消息,说任我行带着一些手下潜入了黑木崖,却败给了东方不败。 有人见着了任我行和向问天的尸首,确认身死。另一边也丢下几条性命,其中就有大总管杨莲亭。 其后东方不败波澜不惊的收束了教内所有力量,重新掌权,任命童百熊为右使,一扫之前颓势,励精图治起来。 岳不群送出许多信件,提醒江湖朋友暂且蛰伏。有的人听了,有的人却觉得他大惊小怪。 中下层江湖人士,接到的消息鱼龙混杂,不能判断真假,又思及上次南北少林受损,也未看到魔教有什么大动作,见正道大派相继戒严,反而他们嘲笑是惊弓之鸟。 可接着的消息一日坏过一日,先是江湖散人,逃得不够快的,不是被拉拢,就是被杀。如那在各地卖混沌的何三七,就遭遇到魔教葛、杜、薛三个长老的围攻,若不是莫大先生正好拉着胡琴卖艺路过,就要丧命了。 曲江二友的神刀白克和神笔卢西思就没这么好运了,双双殒命,出手的是魔教青龙堂主贾布。 那陕南的闻先生倒是机灵,借着当年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上同华山派的一点交情,带着全家老小过来做客,大包小包的,显然是打定主意常住了。 此时江湖中人才警觉起来,可为时已晚,不少和魔教结怨的小门小派,已然被一朝灭门。就连那些区域性的大帮派,也频繁遭灾。 东方不败重出江湖之后,比之当年任我行时候还要霸道和酷烈许多。除了几个江湖大派治下,其他地方,再无净土。 华山派里早已住满了客人,还都是江湖闻名的大人物。沈元景嫌弃吵闹,待在思过崖上一直不下来。 而那些底层的江湖人士,只能在华山脚下租住客栈农家,饶是如此,大伙都还要夸岳不群和令狐冲仁义。 五岳其他四派里面,北岳恒山乃是女流,江湖人士也不好意思打扰,其余泰山派、嵩山派和南岳衡山派,已经不接待访客。 …… 林平之走入客栈,满屋的江湖人士连忙起来打招呼。他满脸笑容,团团一礼,温文尔雅。 还未等他走远,就听到有人说:“这‘小君子剑’的称号果然贴切,林少侠真有岳先生当年的几分风采。” 有人接口道:“可他和他师父相比,不但性子颇为不同,功夫也差得老远了。”旁边就有人解答:“这有何奇怪的,江湖之中,能有几人似沈大侠那般天才,普通人能有林少侠这般成就,已经了不得了。” “这倒是。” “可惜沈大侠不收徒弟了,不过令狐大侠也是不凡,我这孙儿聪慧,还有机会。” “你想多了,能拜在‘风剑客’门下,都要烧高香了,还想做华山派未来掌门的弟子?”</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1章 灭门 林平之听得这些人的议论,也就笑笑,走上二楼,推开一间房的门,就站在走道上,也不进去。 里面只有王伯奋一人,他也不打招呼,冷着脸,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过来所为何事?” 王伯奋本因未见到林震南夫妇有些不快,又听得小辈语气不善,便有些气愤,说道:“平之你是怎么说话的,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怎么如此没有礼数?” 林平之冷笑一声,说道:“我林家小门小户,可不敢高攀你这样的亲戚。你若只是过来耍威风的,那我便走了。” 王伯奋心里恼怒,却不好表现出来,语气轻松的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不是今年夏天格外炎热么,我与二弟一合计,华山上凉爽,便想来避暑。你也不用太过麻烦,随便安排几个院子,供我们居住便可。” “哈哈哈哈!”林平之笑得很大声,把旁边的几个住客都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张望,他也不理会,继续然后说道:“你人不如何俊俏,想得倒是挺美。你以为华山派是你洛阳王家的产业,还动辄几个院子。我也不与你多说,我一小小弟子,无此权力,以后休要再来烦我林家。” 旁边几人听了个来回,都窃窃私语起来,偶尔“可笑”“狂妄”几个字眼飘来,王伯奋气红了脸,讽刺道:“我道你这华山三代首徒有何本事,原来也是个样子货。你父亲不是献上了家传绝学么,原来也只换了个寄人篱下。你口口声声的林家,你父子这般不肖,林家先祖脸面往哪搁?” 林平之大怒,便要说话,旁边有人接过来:“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洛阳金刀门的王家大爷。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你是在贼喊捉贼?” 王伯奋不虞有人出来打抱不平,猛然回头,问道:“你说谁是贼?” “自然是你家了。你王家觊觎女婿家传武学,联合外人囚禁他一家四口,江湖已是人尽皆知。怎么,有脸做,无脸认?”这人靠在墙上,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吃吃的笑着。 王伯奋气急,说道:“你是何人,胆敢插手王家的事,有种报下万儿。” “老子王崇古,看不惯你这种狗东西败坏咱们姓王的名声,怎地?旁边这个是贱内张芙蓉,你若想报复,尽管放马过来,我夫妻二人都接着。”这人说话很不客气,王伯奋却不敢再多话了。 这二人乃是中原一带有名的人物,亦正亦邪,十余年前被魔教中了杀了独生子,便一直纠缠魔教不放。沈元景扮做西域人撞见向问天被围攻之时,就有这两人在场。 王家在洛阳势大不假,可他二人乃是亡命之徒,连魔教都敢咬着不放。王伯奋心虚的转过脸,又不屑的瞟了一眼林平之,说道:“呵呵,我道你有多大威风,还要靠着外人帮衬。” 那王崇古却连忙过来,弯腰向林平之行礼,说道:“却是老哥我鲁莽了,这等事情林少侠就该由自己处理,我不该胡乱说话。老王给林少侠赔罪了!”言毕还鞠了一躬。 林平之连忙扶住,也弯着腰回礼,说道:“言重了。王前辈古道热肠,正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应该是我谢过王前辈才是。” 两人执手大笑,一团和气。旁边王伯奋看的目瞪口呆,不意当年平庸稚子,能有此威势。 他正待开口,林平之却先对他说道:“王先生,那山上客房你就别想了,不过这山下客栈农家,只要你有钱,随便住多久便是。” 言罢也不等王伯奋回话,拉着王崇古等几人,一起下楼,叫来酒宴。客栈里顿时杯盏交加,喧嚣四起。 …… 初时江湖汉子们受魔教惊吓,还能管住自己,可来时间一久,大都耐不住寂寞了。守规矩的还好,不过是招朋引伴喝酒聚会。另有一些精力充沛者,找些鸡毛蒜皮的事,约人打上一架。 岳不群和令狐冲等开始还在维持,后来得人劝说,见这些人真个就是发泄情绪,并没有伤及无辜,也不再管。 江湖上最为热门的话题,永远都是武功高低排名,一帮子闲汉又在为此争论个不休,声音都要掀翻屋顶了。掌柜的已经见惯不怪了,在华山脚下,就算这帮人砸烂桌子,也会乖乖赔钱。 众人正为正道谁排在方证之下,位列第二而争论,支持沈元景的和冲虚道长的旗鼓相当,偶尔有说岳不群的,大家不好明说,只是斜眼看去,这人自己就不好意思了。 突然海老拳师踉跄着走了进来,满脸失魂落魄,大伙问他怎么了,也不答话,只是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半壶。 这屋里的人都认识他,知他素来交游广阔,消息灵通,看这样子,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不待大家追问,他就自己说了出来:“王屋派被灭门了!” “王屋派?”厅里众人先是一愣,又都脸色巨变,才反应过来,是那嵩山派破门而出的汤英鹗创建的。除了华山派,比之其他四岳,还要强上一分。 大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连靠在椅子上的掌柜也惊得站了起来。既在江湖门派脚下,如何会不知江湖中的事和人。 “错了拐,错了拐!”又有一人钻了进来,面上忧心忡忡的,是汉阳府的张三胖子。他离武当派和丐帮更近,却跑来华山,无非是知道老乡“沈元景”在此,求几分香火情。 这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一进来,看到厅里静悄悄的,惊讶的说道:“看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海老,是你传过来的吧。” 海老拳师苦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先一步得到消息,这么大的事,过不了几天就要传遍江湖了。”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那汤英鹗叛出嵩山,踌躇满志的弄了个王屋派,谁知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汤英鹗,王屋派?”张三胖子声音尖细,擦汗的胳膊停了下来,缠声问道:“您老在说什么?” 海老拳师怎么料到他如此反应,被吓了一跳,说道:“还能是什么?王屋派被魔教灭门了啊,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张三胖子听到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变成惨白,原本擦干净的汗水又涌了出来,涩声说:“我说的是峨眉派和青城派。”</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2章 商议 “什么?峨眉和青城?” 好几个人跳了起来。这两派称霸巴蜀之地多年,除去少林和武当,也仅次于五岳剑派和丐帮。 一个西川口音的人说道:“峨眉派有金光上人和松纹道人两位好手,青城派虽然失了掌门余沧海,可几位长老也非同小可,怎么就突然被灭了呢?难道是东方不败亲自出手?” 众人都看向张三胖子,他摇了摇头,一边的海老拳师却先说道:“东方不败亲自去的王屋派。听逃出来的弟子说,汤英鹗和卜沉、沙天江,以及几位暗藏的高手,都是被他杀死的。” 张三胖子接口道:“灭峨眉派的是魔教青龙堂主贾布、白虎堂主上官云;灭青城派的是右使童百熊,新进的朱雀堂主铁老老。” “啊!”那西川汉子惊叫出声:“是那川鄂三峡神女峰主么?” “正是他,怎么,你认识?” 西川汉子苦笑一声,说道:“我怎么会认识这种大人物。只是听说他和金光上人之间有些龌龊,却没听说和青城派有什么过节。” 海老拳师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他现在不是单与哪家有过节了,是和整个正道有过节。” “如此人物,怎么会突然投了魔教呢?还做到朱雀堂的堂主。”下面就有好些人对视,眼神飘忽。 张三胖子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说道:“哼,你们这些人是动了心思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铁老老偌大的名头不是白给的,能与金光上人敌对多年,你们想想他武功该有多高。他能够当上魔教堂主,你们过去,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喽啰,冲的最前,死的最快,不要自误了。” “张兄误会了,那日月教丧心病狂,我们怎么会投敌呢?” “就是,就是!” 角落里又有个阴恻恻的声音传出:“张兄有华山派的大高手做靠山,自然不怕。我们这些散兵游勇的,魔教攻来,还不是一样要做炮灰?” 张三胖子至今连沈元景的人都没有见到,巴不得其他人乱传消息,弄假成真,当下也不争辩,冷哼一声,出了大厅。 里面立马嗡嗡的讨论起来。 …… 东方不败重出江湖,掀起的腥风血雨着实吓住了很多人,华山派会客殿里面,群雄聚集,等着岳不群过来拿主意。 西安府城有名的江湖大豪李老爷子感叹道:“唉,你说那汤英鹗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当初有人劝他在白云山立派,那里除了几个寺庙道观,也没什么武林势力,他为什么就想不开去了王屋山,这下好了。” “白云山不是地处在少林、武当、华山与丐帮总舵之间么,你以为他傻,落在那处,周边的些个大派没一个好相与的。他要是肯低头,还反出嵩山派做什么?” 闻先生嗤笑一声:“他现在倒是不用低头了,因为头都没了。身处乱世,没有实力就该以保全自身为上,非要逞强,终究不得善终。” “呵呵,是啊,那汤英鹗不像某人识时务,早早的躲到大派,逍遥快活起来。”旁边一个中年大汉,语带讽刺。 闻先生听了也不以为意:“老钟头,我知道你是妒忌我来得早,独占了一间院子,而你只能和其他三家挤在一起,我不和你计较,哈哈哈哈。” 老钟头正欲反驳,岳不群和令狐冲走进大殿里面,群雄立刻上前迎接,他一路回礼,坐了主位,令狐冲站在他右手。 等殿里安静下来,岳不群开口说道:“想来诸位已经听到消息,峨眉派、青城派以及那新起的王屋派,都在近日被魔教屠灭。不但如此,我才接到消息,北岳恒山派已然宣布封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啊?”群雄有些不敢置信。那峨眉、青城之类,虽说是江湖大派,但此前抗衡魔教的中流砥柱,终究是少林、武当、丐帮与五岳剑派。如今恒山派未战先怯,意义深远。 “也不怪恒山派要做此决定。”岳不群展开一封信,让令狐冲递于众人阅览,说道:“魔教贼人以山脚下的农户要挟,定闲师太两权相害,不得不舍弃江湖名声,保全无辜性命。” 众人传阅了这封信件,面面相觑,李老爷子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师太们真是宅心仁厚。”他心里想着的是迂腐,可不能宣之于口。 老钟头忍不住问道:“岳先生,其他几派是什么意思?” 岳不群苦笑一声,示意令狐冲,后者出来说道:“泰山派的天门师伯,南岳衡山派的莫大先生,都带着门人往这边赶来。” 群雄听了稍稍松口气,座下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说道:“岳先生,我听说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以及解帮主,邀请大家伙去嵩山聚会,说要商量一件大事,是也不是?” “大事?邀了我们所有?”闻先生神色凝重,抬头往上首看去,见岳不群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就不说话。 老钟头顿时坐不住了,说道:“姓闻的,你这是打什么哑谜?” 那李老爷子颤抖的问道:“不会是要我们一起反攻黑木崖吧?” “定是如此。否则自个过自个的不就好了,聚起大家做什么。”刚才问话的人早就猜出来了。 底下议论纷纷,一个大汉站出来说道:“若是如此,算我一个。与其守在这里被各个击破,还不如攻出去杀个痛快。”乃是北地一位颇有名气的江湖好汉,人称“西北刀王”高伟。 “也算我一个吧。”闻先生坐直了身体,旁边老钟头迟疑道:“姓闻的,你?”然后就见不少人站了起来。 岳不群抬手往下压了压,殿里顿时安静,听他说道:“诸位且先不要急,此刻谈论这些为时尚早。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有何想法,我也无法得知。退一步讲,就算是真要攻打黑木崖,肯定有所计划,不会让大家一窝蜂的冲上去,白白送死。” 群雄虽然面上称是,但心中忧虑,可也无他法,此刻再拖家带口投入魔教也不现实,无非就是当个高级喽啰,还要与正道相斗,不见得多安全。 正当大伙一筹莫展的时候,施戴子突然进了殿里,在岳不群耳边说了几句。岳不群惊得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快,去思过崖请你二师兄!”</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3章 接应 群雄见岳不群失态,赶忙询问。他思忖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刚刚武当冲虚道长传来消息,南岳衡山派的人在路上被魔教的偷袭,死伤惨重,莫大先生更是生死不明。” 底下一片哗然,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见场面有些混乱,岳不群也自头疼,朗声说道:“各位,今日便到此为止了。我担忧泰山派天门道兄一行,现在便要下山去迎接。冲儿,你留在山上。” 照着路径来讲,泰山派一行人应是沿着黄河往上,直达嵩山,一路也还安全。可天门道人听闻北岳恒山派被逼封山,便拐了个弯,先去探望。 王屋派被灭,少林寺风声鹤唳,全副精力都在防备东方不败,这接应的事情就落在了华山派头上。 他又朝着殿里众人鞠了一躬,说道:“华山上下,就要还要拜托各位帮忙看顾了。”群雄慌忙还礼,那边有人说道:“岳先生言重了,我等得以保全,全赖华山派维持,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维护华山派,也是自救。” 闻先生想了一想,却道:“岳先生,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在下功夫虽然低微,但抵挡三五个人也不成问题的。” 岳不群大喜,说道:“如此多谢闻先生高义!”后面又冒出两三个人追随,老钟头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等岳不群几人匆匆出门,李老爷子叹息道:“正道风雨飘摇,该如何是好!” …… 岳不群同沈元景汇合,一行二三十人出了华山,往山西赶去。 一路上闻先生都愁眉不展,高伟有些奇怪,私下里问道:“岳先生在殿里决议下山营救泰山派之时,是你姓闻的第一个响应,还带了一个儿子过来,怎么到了外边,反倒张不开眉头?” 闻先生叹道:“正道大派处事太过被动,被魔教牵着鼻子走。这一去是被围点打援还是调虎离山,犹未可知。” 高伟有些恍然,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魔教有可能暗地里攻打华山?”闻先生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不错,非但如此,我甚至以为,此种可能还要大过救援路途暗中埋伏。” 高伟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这样看,你想,那几个大派被灭,南岳衡山派又刚受难,从正理上讲,各大派都该紧守自身,岂有岳先生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魔教决计想不到。” “呵呵,此言差矣。”闻先生笑着说:“你这西北刀王孤家寡人,过得洒脱,哪里知道大派受声名所累,往往身不由己。此种行径,太容易猜出了。” “不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么?说得那么玄乎。”高伟有些不屑的说道。闻先生哈哈大笑,连声道:“对!对!忘了你这粗胚之前是个秀才来着。” 高伟不理会他的打趣,说道:“照你这么说,岳先生带着沈大侠外出,就是‘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了?说不通,说不通。要知道他把妻子女儿,女婿都丢在华山,就算了分开下注,也不是这个做法。” “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把重注压在胜算多的一边,可你焉知道,岳先生不正是这样想的么?” 高伟不解,迟疑道:“你的意思是?”随即看了前方的沈元景一眼,骇然道:“这……这怎么可能?” 闻先生长叹一声。道:“或许在你我这等俗人眼中,血脉延续更为难得。可观岳先生这些年的作为,为了门派,儿子也未生一个,显是于他而言,道统传承更为重要。” 众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日,一路无事,在吕梁接住了泰山派一行人等。 天门道人还有些奇怪,听得岳不群解释缘由,才重重谢道:“却累岳贤弟不辞艰辛,前来搭救。天门铭感五内,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岳不群连忙说:“天门道兄莫要见外,五岳剑派虽然解散,但我两家一两百年的情谊却在。” 天门道人点点头,然后又感叹一声:“这魔教猖獗,把持江湖,竟然消息都透不出来。若不是贤弟过此,我竟还不知道此事。” 接着他又将从西岳恒山派得来的消息告知众人,原来魔教中人不仅挟持了恒山脚下的一应佃农,还打伤了带队外出采买的定逸师太,扣留了二十多名恒山弟子。 据说是东方不败亲自下令,不得伤害恒山派弟子,那些小师太们才得以幸存。不仅如此,他只身入山,三招就击败了定闲和定静两位师太。 天门道人叹了口气,说道:“据定闲师太交代,若非东方魔头留手,她两人必然殒命。”言毕怔怔出神,喃喃自语:“我与师太武功不过伯仲之间,那魔头要高到什么程度,才让师太说起此事,眼中都有恐惧。唉,这天下何人制服得了他,方证大师也多半是不行的。” 闻先生与高伟相顾骇然,岳不群也沉默许久,勉强说道:“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天门道兄不必担忧,我先去送你去嵩山吧。” 不两日,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到了王屋山,但见栋宇空空荡荡,楼台略显破败,映在残阳之下,分外凄清。 第二日上午,等过了黄河,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入耳内:“少林寺在昨夜被魔教再度攻破了!” 众人被震得呆在了原地,过了片刻,沈元景突然拨过马头,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们须尽快赶回华山。” 岳不群清醒过来,一言不发,打头往华山方向奔去,沈元景带着师弟们跟上。天门道人等也反应过来,一齐出发。闻先生和高伟对视一眼,苦笑一声,也追了上去。 众人到了华山脚下,见镇子里面依然人声鼎沸,顿时松了口气。一行人回到山上,群雄问讯,都赶将过来,见岳不群等人安然无恙,更有泰山派人员随行,俱都喜悦。 等岳不群领着天门道人去往内院安顿之时,群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更有人说道:“我早知不会有事。” 老钟头心细,见跟过去的几个江湖散人心情不佳,随口问道:“姓闻的,才跑这一点路,就累着了?你这般可是要死在我前头喽!” 闻先生没有心情同他斗嘴,涩声道:“少林派昨晚再度被魔教攻破,这次出手的是东方老魔。” 大殿里面顿时一片死寂。</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4章 封山 等岳不群和天门道人几人回来时,大殿里面已经吵作一团。仔细问过,这才知道,华山派里竟然没人知道少林派被魔教攻打的消息。 他和天门道人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了,莫非是中了魔教的无中生有的计策,被骗回了华山?” 他连忙派高根明下山打探,自己留在大殿,安抚群雄。才过了不一会,高根明就已经回来,还带着一个和尚。 那和尚进来,看见岳不群,便上前递过一封信,然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岳不群展开信件,匆匆看了一遍,交给旁边的天门道人,沉默半晌,然后叹道:“这真是,该如何说。” 天门道人把信递给令狐冲,也苦笑一声,说道:“都是我任性妄为,累得华山诸位前来相救,却是害了方证大师。” 沈元景展开手里信件一看,只有寥寥几竖行,大意是昨夜东方不败突然闯入少林寺内,与方证大师争斗,等其他人发觉准备营救之时,外面又有大批魔教中人攻到。里应外合之下,少林寺再度被攻破。 自方证以下,达摩院、罗汉堂、戒律院、菩提院、药王院与藏经阁六位首座战死,只余下般若堂首座方平和知客院首座方净。二代三代弟子和普通僧人,也死伤大半。寺内建筑,多有毁损,藏经阁被魔教抢劫一空。 写信之人乃是方平,字迹颤颤巍巍,线条凌乱,锯齿隐现,显得心里十分慌乱。令狐冲看完信后,又是恐惧,又是害怕,若是魔教昨日攻打的是华山派,门内之人恐怕无一能够幸免。 岳不群和天门道人问那送信的和尚其中细节,那和尚说自己是个火工头陀,事发之时,躲在柴房,什么也不知道。几人见他连武功也不会,就放安排他去休息了。 群雄俱都眼巴巴的看着上首,岳不群勉强笑了一下,安慰道:“众位不必担忧,少林寺底蕴深厚,魔教不过突然袭击,才占了便宜,我想他们必也受损极大。我这就安排人,一面下山打探,一面往武当、丐帮和嵩山送信,等群雄聚集,大伙一起攻上黑木崖。” 底下人等面面相觑,显然都看出岳不群没有什么底气,但他们也毫无办法,只得三五成群,退回各自的院子。 如此又等了一天,施戴子回到山来,他出去打探到了少林之战的详细经过,说道:“我在洛阳找到一个幸存的少林僧人,他把那日的情形说与我听了。可惜他已被魔教吓破了胆,不仅还俗,还不敢到华上来。” 岳不群等人大约能猜出这和尚的心思,无非是觉得魔教一定不会放过华山派,不敢立此危墙之下。施戴子复述道: “大约是在戌时二刻,先发生争斗的地方乃是藏经阁,据报信的小沙弥说是东方不败突入,方证大师和几个首座正要赶往,外面又涌出不少的魔教中人,只得兵分两路。那方平首座因上次《易筋经》失落一事,执意要方证大师亲往藏经阁。 那和尚乃是罗汉堂的弟子,跟着方证大师一起去的,到了门口,便看到一具具的尸体,从外往里面看,人都死绝了。这时候从二楼又掉下一人,然后听到有人在楼上说:‘少林派果然卧虎藏龙,这老和尚在江湖上声名不显,功夫也不比任我行差多少。’ 接着一袭青衫飘落下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雄壮汉子。方证大师上前理论,才知这人正是东方不败。于是两边打了起来,那罗汉堂的和尚看不清楚,只知道肯定不过十几招,方证大师便轻轻叫了一声,退后几步,跌迦坐在地上,就此圆寂了。 剩余是僧众大部分都冲了上去,只见青光一闪,纷纷倒地。东方不败看了其他人一眼,也不出手,又进了藏经阁。那和尚就是这样幸存下来的。” 群雄听到这里,汗毛倒竖,心内一片冰凉,连公认的正道第一高手方证大师,就轻易丧命,东方不败还有何人可挡。 沈元景亦是面色沉重,东方不败破灭南少林之后,处处透着怪异。杀方证大师也不过十几招,显然在南少林真有收获。他还有许多疑问,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问出。 施戴子接着讲道:“那和尚躲出了藏经阁,不多时,寺内到处都传来争斗声,好多地方都起了火,闹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安静。他等了很一会,才壮着胆子走出去,却看到方平大师在聚拢人手,救援伤患。他胡乱往身上抹了些血,跟着大伙,把方丈和各大首座的尸首搬到大雄宝殿。一边听其他弟子,叙说战况。 少林寺几近毁灭,魔教也不好过。有一位武功和方证大师相差仿佛的老和尚突然出现,魔教自上官云、贾布等,战死了十多位长老。其余高手,也多有负伤。 不过,那东方不败进了藏经阁后就没有出来,直到离开之际,才闯入少林阵中,杀了那个老和尚,从容离去。” 众人先听魔教有损,都是一喜,后又得少林派最后的一位大高手也丧命了,均叹息不已,愈发悲观。 最后施戴子又爆出一个惊天消息:“方平大师接任了少林寺方丈,接着就宣布封山了。”说着,他拿出一张白色大纸,铺在桌上,众人围过去,见上面写着: “少林建寺至今,已历千年。时祖师达摩传道慧可禅师,少林遂为禅宗祖庭,传承至今。世人不知佛法精妙,却求诸武功,可谓歧途。今当复归本源,此后少林不谈武学,只论佛法,一应江湖事体,与本寺概无关联。” “这……”天门道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岳不群沉声道:“方平大师这是要封山?” “不!”沈元景嗤笑一声:“这算哪门子封山?分明是怕了魔教,又不愿过清苦日子,由武林门派转为佛教寺庙罢了。等熬死东方不败,再摇身一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岳不群大怒,呵斥道:“沈元景,不得胡说!” 沈元景见师父真的发怒了,便转移话题,说道:“这方平大和尚做事较方证大师差得太远,此等事情,多少要通知我等一声。若不是四师弟机灵,我等贸然去找少林求援,不是要吃闭门羹?” 一旁高根明点头说道:“就是,之前的信,就晚了半天,还好被师父撞见得早……” 岳不群的目光直射过来,看得高根明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说话,才问道:“遣你去嵩山派办事,做得如何?” 高根明耸耸肩,说道:“嵩山派也没了。” “当啷”一声,众人看过去,原来是位江湖汉子听到此言,抓不稳手里的兵刃,掉在地上。</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5章 定计 “师父不好啦?”陆大有急匆匆的跑进大殿,弯着腰气喘吁吁。岳不群冷着脸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站直了,慢慢说!” 陆大有挺起胸膛,说道:“是,我今早到了襄阳丐帮总舵,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昨日下午,他们分成许多批,从各个城门出去,消失不见了。” “这,这,这如何是好!”李老爷子哆嗦着说道。岳不群和天门道人愈发的心情沉重,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只能安抚众人,先行退去,等武当派消息过来,再做计较。 到了第二天下午,冲虚道长带着凌虚道长、清虚道长等几十人,来到华山派。岳不群和天门道人迎进大殿,又叫来群雄。 此前战满的大殿,此刻稀稀落落,少了许多人。天门道人脸色阴沉,问道:“岳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岳不群苦笑一声,说道:“许多英雄心忧华山派会落得和少林一样下场,先行离开了。” “哼,狗屁的英雄,一帮懦夫!”天门道长毫不留情骂道,冲虚道长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武当山上,也是同样情况。 几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冲虚道长叹息道:“我和方证大师相交十多年,不意他落得如此结局。这少林派怕要沉寂好长一段时间了,唉!” 众人陪他安静了一会,他才又说道:“是贫道失态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想出对策。我虽痴长几岁,可论为人处世,谋划决策,不如岳先生远矣,此这等大事,还需要岳先生出面主持,我在一旁辅助即可。” “这如何使得?”岳不群连连推迟,天门道人也在一旁劝说:“岳贤弟,此乃非常时刻,何必拘泥于什么江湖规矩和名头。我也觉得领头之人,非你不可!” 闻先生也说:“岳先生,你就不要推迟了!”大殿内的其他人等纷纷附和。岳不群这才同意做这个主持之人。 他轻咳一声,正待说话,沈元景突然出声道:“且慢!对抗魔教之事关系重大,岂能如此儿戏行事。此处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岳不群怒道:“元景,不要胡说?众位既然肯留下,都是至诚君子,你怎能胡乱揣测?” 沈元景轻笑一声,说道:“子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当日少林派也联络各家,一起攻打魔教,人还未召集,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魔教岂有不先下手为强之理。今日我等行事,若还如此,不免要重蹈覆辙?” 闻先生听得直点头,说道:“沈大侠说得甚是有理,我们这些粗人眼光狭隘,也说不出什么妙计来,几位掌门商议出个结果,我们跟着行事便是。” 言毕他抱拳一礼,率先走出大殿。老钟头也连忙追出门,其余人等互相看看,也都出去了。 三位掌门又屏退其他弟子,大殿里面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沈元景、令狐冲、建除道人和凌虚道长、清虚道长几位了。 岳不群先开口说道:“元景,你既然遣走其他人等,是有什么计策了吧?” 沈元景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我有上中下三条计策,请各位择之。这上策乃是去投魔教。那铁老老一介散人,都能当上魔教一堂之主,在座各位,哪个不比他强?别说堂主了,便是左右使者,副教主也不在话下。说不定东方不败他一高兴,还让师父你们掌管原来门派也说不定?” 天门道人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沈师侄就不要开玩笑了,左右不过一死,投降这条万万不可,快说中策吧。” “中策就是以静制动,大家各自归山,紧守门户,等魔教打来,以逸待劳。” “这条也不成,那灭亡的几派,哪个不是这样想的,不过是让魔教有机可乘,各个击破罢了。”冲虚道长摇摇头。 “下策自然是主动出击。不过也不要倾巢而动,只需派出几个高手,到黑木崖刺杀东方不败,只要事成,魔教不攻自破。” 几人先是一惊,又都沉思,仔细计较个中得失。令狐冲捅了一下沈元景,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的下策,要么是学着恒山派封山,要么是大张旗鼓的斗上一场,未料到如此大胆。” 沈元景道:“恒山派能够归隐,乃是因为有其他门派顶在前面,再加之东方不败不知是何原因,放了她们一马。换做其他门派,怎会有这种好运气。 至于联合众人攻山,一则是所有人未必齐心,那走掉的人有几个是去归隐了?怕多数都是投了魔教。留下的未必是真心要跟魔教相抗,说不得就有人是魔教内应,拿着我们的消息去邀功领赏。” 冲虚道长等人默然,均知他说的乃是实情。沈元景见众人也无其他意见,接着说道:“二来兵贵精不贵多。这武林争斗,又不像两军对垒,以占据城池为目的,而是力求的杀伤对方,即为胜利。是以东方不败聚集手下精锐,其疾如风,出其不意击破各派,随即离开。唯一一场打得稍微久远一点的,就折损了两大堂主。” 三位掌门也无其他良法,只得听他所言。商议从三派中抽出六人,华山派沈元景和令狐冲,武当冲虚道长等三人,泰山天门道人。岳不群要换下沈元景或令狐冲,但被两人以他武功不够联手拒绝。 武当派的江湖势力广大,冲虚道长遣人去打探到东方不败的位置,一旦确定,六人会尽快出发。 众人商议完毕,召集起众人,就这一会功夫,群雄就又少了一半。岳不群叹息一声,说道:“我和两位掌门商议,均觉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三派会聚在华山派坚守,以逸待劳。” 群雄听得说不用他们前去攻打黑模样,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过来一旬左右,确切消息传来,东方不败自从攻破少林之后,就回了黑木崖,至今没有出来。 于是一行六人趁着夜色,悄悄的从华山后山小道下山,直扑黑木崖。</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6章 登崖 六人没日没夜的赶了几百公里路,到了平定州猩猩滩,此处山石殷红如血,是前往黑木崖上的必经之路。 此时已是黄昏,几人悄悄的寻了一处隐蔽位置,躲起来休息。调息两个时辰之后,六人围坐一起,商议如何行事。 冲虚道:“黑木崖就在北边,过了眼前长滩,就只有一条窄窄的石道往上,山路陡峭,更有魔教中人看护,无论硬闯还是暗袭,都难过去。惟有后山靠着大河,水流湍急,又石壁如墙,无处着力,是以无人把守。” 他从包裹里面掏出两个铁爪,约莫老虎前掌大小,四根爪子弯折斜下,呈圆锥样,前头尖锐,用力往边上的石壁上一按,爪子直插进去。爪后各系着一条绳索,有好几丈长,他往下拉了拉,绳索绷紧,爪子却纹丝不动。 看到此处,众人已然明白了这物的用途。冲虚道长取出神爪,说道:“这就是我说过的飞天神爪,乃是老道师侄成高所制,利于攀高。我打算借着这物,从后山石壁攀登上去,找好落脚的位置,放下绳索,你们便可跟着上来。诸位以为如何?” 天门道长与令狐冲等均无异议,沈元景拿起神爪,看了一看,却说:“此举有些不妥。” “哦,沈少侠看出什么问题?是担心这神爪不能作用?” 沈元景说道:“非也,这悬崖也有二三百丈高,道长一人往上,尚且困难,何况还要带着上许多麻绳。事关重大,晚辈不免有些担心道长气力是否足够。不如这事就交给我吧。” “你?”冲虚道长知道沈元景武功还要高过自己,可向上攀爬靠的还是轻功,他摇摇头,道:“并非是老道不信任沈少侠,实是我武当派梯云纵乃三丰祖师所创,擅于空中借力,不仅可助我往上攀爬,若是有甚意外,也更能保命。” 沈元景也不答话,身子一晃,人就飘到了旁边树梢之上,稳稳站住,随风摇摆几下,又缓缓落了下来。 众人心内骇然,沈元景说道:“道长,如何?”冲虚道长叹道:“是老道眼拙了,沈少侠如此轻功,自然该当此大任。” 他说着把飞天神爪递了过去,抬头看看月亮,然后说道:“此刻已是子时,我们先吃些干粮,再休息一个时辰就出发。沈少侠,你跟我过来。” 沈元景跟着冲虚道长到了一僻静处,听他低声说道:“沈少侠为了武林正道甘于冒险,老道也不敢藏私,把这梯云纵的功夫也传给你,若能有一丝启发,也能添一分保障。” 言毕冲虚道长也不等沈元景回答,轻声的把武功要诀念了两遍,然后问道:“沈少侠记住多少?” 沈元景说道:“晚辈已然记牢。”冲虚道长点点头,两人又回到原地,等到月亮偏过中天许多,众人修整完毕,就出发了。 亏得今晚月光清澈明亮,沈元景寻到河边有一处勉强能站人的石台。他踩在崖边的几个凸出石块,到了石台之上。冲虚道长一使劲,将麻绳抛了过去。 沈元景抽出根铁钎,杵入石壁,将麻绳的一端系在上面,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然后取出一个飞天神爪,握住尾端绳索,在手里旋了几下,往上一抛,牵住绳索尾端,使出巧劲往下一带,那神爪骤然往斜下方抓去,直插入进山壁中。 他用力往下拉了几下,颇为牢靠,然后对那边几人点点头,双手抓住绳索,往上攀登。等到了神爪下方,又取出第二个神爪,往上一抛。 如是再上,他已经登了约莫百丈高,在此处种下铁钎,把麻绳系紧,往上拉起,到尽头有挂着两条麻绳,他把原来那条和另一条新的绑在铁钎上,继续往上爬。 不到一个时辰,沈元景就爬到了山巅,他把第三根麻绳绑好,盘坐在地调息。 此时月亮已然落下,旭日还未升起,正是一日之内最暗时刻。忽而一阵古琴声响起,沈元景侧耳倾听,竟然弹的是琵琶曲《十面埋伏》。 他心里一动,站起身来,捡起一截枯枝做火把,径直往前走去。转过一处拐角,琴声变大,正奏到了“排阵列队”一阙。 …… 冲虚道人第二个上来,未见到沈元景,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令狐冲上来,天色已然大白。 令狐冲有些悲戚,说道:“道长,清虚道长他老人家?” 冲虚道长抬手轻压,说道:“无妨,既肯来此,便是抱着必死决心,求仁得仁,亦复何怨?况且他只是坠落,底下便是河水,未必不能生还。” 清虚道长在令狐冲之后,最后一个登山,正在第二条麻绳上往第三条抓去,忽而狂风大作,猝不及防,抓了个空,掉了下去。 人在失措之下,难免慌乱,他已然攀到二百丈高,落下之时,怕惊动魔教守卫,竟然一声也不吭。 令狐冲呐呐说不出话,凌虚道长和天门道人都默然。冲虚道人叹道:“我来此未见到沈少侠,只听到有琴声传出,事情恐怕有了变化,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四人沿着刚才沈元景前进的路,过了拐角,突然闻到一阵花香,眼前乃是一个极精致的小花园,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小池塘中数对鸳鸯悠游其间,池旁有四只白鹤,水面清圆,风荷微动,几株蓝莲傲然挺立。 众人万料不到山顶会有这等所在,无不暗暗称奇。前面还有一个大的花圃,几座假山之间都是曼陀罗花,白兰黄红,各色兼有,争芳竞艳,娇丽无俦。 里面有九个矮桌,已坐有三人。上首第一位是沈元景,正吹着长箫,相对而坐的是一位十八九岁,明艳绝人的少女,弹奏古琴。 主位盘着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大汉,坐着都能瞧出比常人要高,甚是雄壮,只是面白无须,添了三分阴柔。 几人走到跟前,一曲合奏刚好结束,那大汉叹道:“洒脱高质,卓尔不群,余韵袅袅。这“笑傲”二字,道尽江湖人之所求。可惜,可惜!我若早知道那曲洋和刘正风有如此才情,定会护住两人,何至于被一干俗人逼死。” 沈元景冷声说道:“就算那时候东方教主听到此曲,怕也没有闲心思理会吧。”</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7章 宴请 原来这人就是令江湖中人闻之胆寒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传闻他已有六十许,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 “哈哈哈哈!”东方不败大笑几声,道:“沈少侠说得对,那时候我练功误入歧途,沉溺些乱七八糟的事,如何领略得到这江湖波澜壮阔的风景。”边说他脸上厌恶神色一闪,又复归豪情。 他直起身来,说道:“难得几位贵客临门,某不胜欢喜,还请各位入座。”然后他看了一眼冲虚等几人,又奇道:“咦,怎么少了一位?” 后来四人听到此语,脸色俱都大变,冲虚道长叹道:“原来东方教主早就知道我等前来,我们如此行径,却是显得心虚了。”旁边凌虚道长在偷偷打量四周,查看是否有埋伏。 东方不败只做不见,仍是笑语盈盈,说道:“你们才走半日,我便得到你们离开华山的消息,沿途布下哨探。纵然你们专捡小路走,却也逃不脱我手心。至于到了此地,黑木崖乃是神教核心,真的就被你们这么轻易就摸进来,那我日月神教如何能威压江湖百年?” 令狐冲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任我们上来?” “你是要问为何不干脆派人截杀你们?”东方不败说道:“这偌大江湖,也就剩武当、华山两派挡在神教前面,既然你们要自投罗网,我何必阻止。”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坐着的任盈盈,笑道:“再者,我也想看看让我这位大侄女念念不忘的江湖少侠有多优秀。”然后他把头转到沈元景身上,继续道:“今日一见,果然风姿俊朗,不同凡俗,是江湖上最顶尖的人物。” 令狐冲大吃一惊,仔细往任盈盈瞧过去,见清丽秀美,风姿绰约,十分美丽。只是人看起来有些偏瘦,脸色白得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 他心里一阵欣慰,寻思道:“正是如此天仙一般的女子,又擅音律,才能配得上二师弟。哈哈,平日叫你调戏我夫妻二人,看我待会怎么还给你。”接着又自暗恼,想道:“令狐冲啊令狐冲,此时都在魔教老巢,还想些什么七的八的。”当下神色一收,坐在下首,注目东方不败。 等众人都坐下了,东方不败抬起双手在空中拍了两下,几个穿着白衫的侍者端着托盘过来,跪在地面,把东西一一摆上矮桌。 众人一见,乃是一壶酒和四个杯子,还有一碟点心、一碟干果和一碟鲜果。那点心有四个,不知是什么做成,给雕成花儿一样,乃是春兰、夏荷、秋菊、冬梅,惟妙惟肖。 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颜色晶莹剔透,显然不是凡品。鲜果盘子里面切有西域密瓜、眉县猕桃、砀山酥梨、田东青芒,水色淋淋,望之生津。 等东西上齐,东方不败把手一摆,然后说道:“众位来得仓促,准备不及,有些怠慢了,还请慢慢享用。盈儿,请抚一曲,为大家助兴。” 令狐冲看到这些酒水食物十分精致,啧啧称奇,虽然心里说要警觉,手上却不慢,拿起白色象箸,夹了秋菊点心,塞到嘴里。 初时味道并不如何浓烈,可过得片刻,便有股淡淡的苦味沁出。这苦虽然微弱,却如丝如缕,连绵不绝,让他回忆起与岳灵珊拌嘴的点点滴滴。 “好!”他不禁脱口而出,一声喝彩,立马就觉不妥,抬头看去,冲虚道长等人并未诧异,面前或是点心,或是果子,也都少了一两样,顿时明白,众人都亦为这食物匠心所动容。 他心里偷笑,忙不迭拿起酒壶,倒出一杯,仔细闻了闻,轻“咦”一声,然后一饮而尽,慢慢咀嚼,香烈之中带着一丝苦涩,苦涩中蕴含一丝甘甜,他迟疑道:“莫非这便是‘荷花蕊’?”才张开嘴,有股荷叶的清香从嘴里冒出。 “令狐少侠不愧是‘酒剑客’,正是‘荷花蕊’。”东方不败十分高兴,说道:“你可转动酒壶,换个酒杯再试。” 令狐冲依言,转过四分之一圈,倒酒入杯,酒色偏黄,呈琥珀色,却晶莹透明,可见杯底。他再饮而尽,闭目沉思一会,说道:“淡雅别致,舒朗气轻,这是‘秋露白’。” 说罢不等东方不败提说,又转过酒壶,尝了其他两种。寒潭香,进口冰凉,入喉凛冽,到了胃里又如火烧一般,暖洋洋一片,由内而外透出,令人神爽。金茎露清而不冽,味厚而不伤人,醇醇如君子。 东方不败笑看众人饮酒,突然说道:“沈少侠,这酒比你在西湖梅庄中喝到的如何?” 听到西湖梅庄几个字,除了令狐冲,其余人等心里都是一动,任盈盈睫毛颤抖一下,琴声立刻乱了,想要续上,又自放弃,干脆不弹。 沈元景说道:“四庄主收藏虽然颇为丰盛,不乏珍品,可毕竟偏安一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东方教主相比,连宫廷御酒,也视若常物,随意饮用。” 东方不败听得这话,点了点头,说道:“你先收曲洋孙女为徒,又结交江南四友,与神教颇有渊源,不如这样,你加入我教,我不仅封你做副教主,还把盈盈许配给你,甚至华山派也不是不可以保留,你看如何?” “当啷”一声,天门道长惊得筷子都掉在桌子上,却不自觉,抬头看向沈元景,沉声说道:“沈师侄,这魔头诡计多端,你不可贪图美色享乐,上了他的当。” 东方不败不悦道:“天门道兄却是小人之心了,如今你等性命都系在我手,只要一声令下,便有神教弟子涌出,将你们剁成肉泥。我不过是可惜沈少侠的风采,不愿他平白殒命在此而已。” 天门道人还要说话,沈元景摆摆手,不慌不忙说道:“天门师伯勿要慌张,我自省得。东方教主说的这些不过是托词而已,归根到底,是想要在下这里的一件物事罢了。” “嗯?”东方不败坐直了身体,双眼眯起,射出一道精光,紧盯着沈元景,见后者依然淡定饮了杯酒,吃了颗果子,便哈哈笑道: “好,好胆识。既然你快言快语,我也不诓骗你了。只要你交出东西,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会给你,决不食言!”语气又是急切又是诚恳,但说得斩钉截铁。 众人都有些奇怪,看向沈元景,只见他慢慢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袭白布,放在桌上,直视东方不败说道:“《葵花宝典》原本就在此处,教主想要,尽管来取。”</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8章 吐露 “葵花宝典”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那袭绢布之上。 东方不败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些,盯着白布看了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再看向沈元景时,满眼都是欣赏。他也不急着动手,而是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前前后后的事都是你做的。我神功大成之后,这江湖之上除了任教主还能让我敬佩三分之外,其余人等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狗。可今日你坦诚宝典在你手上,着实让我刮目相看了。” 除了任盈盈知道一些内情之外,其余人等都是满头雾水。东方不败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不攻打华山?” “教主是担心和我两败俱伤被人围攻,或者害怕不是我的对手吧。”沈元景答道,冲虚几人楞住,均觉荒谬无比,岂料东方不败却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从怀拿出一本书籍,放在桌上,说道:“那日我杀了任教主和向问天,还要处置盈盈时,她交给我一本《华严经》,我翻开一看,是‘毗卢遮那品第六’。 开篇便是‘尔时,普贤菩萨复告大众言:“诸佛子!乃往古世,过世界微尘数劫,复倍是数,有世界海,名:普门净光明’,旁边却有蝇头小字,写着‘葵花向阳’。 我心头一震,再往下翻,到‘世尊坐道场,清净大光明,譬如千日出,普照虚空界’,边上注解‘人之练气,不外练虚灵而涤荡昏浊,气者命之主,形者体之用’,这句我倒是在见过,却是《葵花宝典》要旨。” 他一面念出经书内容,一面毫不忌讳的道出《葵花宝典》秘籍词句:“后面几段只有经文,无有注释,直到‘世尊光所照,众生悉安乐,有苦皆灭除,心生大欢喜’一段,才见‘气生之法,思色是苦。厌苦舍离,以达性静。性静以后,手若拈花’。这句里面,‘气生之法,思色是苦’八个字我却没有见过。 看到此处,我很是惊讶,又在‘究竟法界不思议,广大深心已清净,普见十方一切佛,离垢庄严众刹海’边上见着‘气绕任脉诸穴,方汇丹田’。 ‘诸佛供养尽无余,国土庄严悉清净,一切劫中修妙行,汝当成佛大功德’左近看到‘气成之后,人若新生,妙及无比’一句。这两句我略一揣摩,极合《葵花宝典》要旨,都是手里残本没有的。” 东方不败一口气说出许多,又喝了杯酒,看向任盈盈,说道:“于是我便问这侄女:‘你手里这本经书是哪里来的?’她告诉我是手从嵩山少林寺里面抢到,当时除了《易筋经》,还胡乱抓了几本秘籍,她拿了《易筋经》和这本《华严经》,蓝凤凰和计无施拿的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我遣人去苗疆,那蓝凤凰告知她被沈少侠捉回,手里的《毗卢鞭法》也还给了少林。计无施手里的,只有《燃木刀法》。我为了《葵花宝典》圆满,只能打少林的主意。 这还要多谢那位五岳盟主,先闹得五岳剑派分崩离析,又不自量力,送了性命。否则就算我不惧那帮秃子藏拙于内,可若是武当、丐帮与五岳剑派齐上,我也自知不敌,别说《宝典》拿不到手,神教也有倾覆之患。” 天门道人冷哼一声,不知是回应东方不败语含讽刺,还是对左冷禅心怀不满。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攻破少林,搬空了藏经阁。在一本记录少林重大事情的书里看到,《葵花宝典》只有当时的少林方丈和般若堂首座见过,并未流传下来。那原本送去了莆田少林,被红叶禅师烧毁之后,世间当无全本了。”东方不败说道此处,看了沈元景一眼: “既然如此,那秘籍内容又如何在一本抄录不过一二十年的《华严经》上出现?我又确信那些个词句真是葵花要旨,便起了疑心,找来盈盈问道,她却不肯说。可雪泥鸿爪,哪能无痕,她在洛阳待了许多时日,我略一打探,再抓了绿竹老头,便什么都知道。” 说罢,他调笑道:“沈少侠,这可不是盈盈告密,你不可怪她。”众人听他先是自承有些惧怕沈元景,后面却转过话头,啰里吧嗦的说了一堆不相干的,不知又怎么和沈元景搭上线了。 沈元景轻轻看了一眼任盈盈,见她面色如常,只是桌下小手,捏着衣角,于是心底叹息,仍不开口。 东方不败看在眼里,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我知道这本《华严经》是沈少侠给的,可就十分吃惊了。特意去查了他这些年的行踪,才恍然大悟。 他收徒福州之后,才和辟邪剑法有了联系。等他打退觊觎剑法秘籍的江湖散客,少林寺的册子上,就注有通过峨眉,放出《辟邪剑法》出自《葵花宝典》的消息。 那时候我派了人去华山打探,准备抢夺,突然又冒出《葵花宝典》出自南少林的传闻。这便是华山派和少林派在暗中过招了吧。” 他直直的看着沈元景,笃定说道:“不仅如此,沈少侠出现在洛阳、梅庄等地,都不会是巧合吧。” 任盈盈猛然抬头,看了过来,沈元景回看过去,说道:“我早就知道任姑娘在绿竹巷。” 众人听到这姑娘姓任,一愣之下,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抬眼望去,见她脸色惨白,都心有不忍。 令狐冲心里埋怨道:“我还以为师弟是开了窍,原来也是有目的去的。这么一个好看的姑娘,他也忍心欺骗。” 沈元景接着说道:“可我并不是去骗她什么,只是得知她擅长音律,想要听听她弹琴如何。”任盈盈看过来,只见他眼神清澈,并无愧疚神色,不由信了十分,开口道:“那后来呢?” 她声音清脆,如黄鹂鸣叫,很是悦耳。沈元景续道:“哪知那时你技巧尚可,却缺少磨炼,笑傲江湖的曲子,就不是很合适了。” 任盈盈轻哼一声,脸上微红,神情却缓和下来,又听沈元景讲到:“后来从你口中得知黄钟公的消息,才突然生出计策,要救任教主出来。” “啊!可我听说,救父亲出来的,是一个西域胡人,难道是你同伴?”任盈盈惊呼出声。 “不,那人是我假扮。”</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0章 决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东方不败又笑了一阵,只笑得底下几人面面相觑,这才停止,然后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他站起来,朝着沈元景行了一礼,说道:“沈少侠,你可知我的寂寞。我自南少林得了宝典,更进一层,将杨莲亭喂了狗,之后就再无朋友。盈盈从小便懂事,多年以来只是表面温顺,心底却一直狠我,如今她父亲死在我手里,关系已无可缓和。 童老哥与我原是知交好友,过命的交情。我少年时候便蒙他照顾,后来又得他舍命相救,后来更是推我登上教主宝座。可近年来我受小人蛊惑,与他远离,好容易恢复关系,他见我武功高绝,杀任教主易如反掌,又练功练得返老还童,便生出了敬畏。 你说,这天下之间,谁还能坐在我身边,与我饮酒作乐。真不如当初,不受任教主蛊惑,练什么葵花宝典的功夫。所以我要谢谢沈少侠送出消息,南少林那两本秘籍让我步入正途,如今才算得真正领略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让我得以将情绪寄托武学,重新生出乐趣。想必全本的《葵花宝典》,能让我更上一步,脱出藩篱。” 沈元景见他眼中现出热切,摇了摇头,说道:“是东方教主才情无双,非是我的功劳,也更与什么武功无关。我亦看过《葵花宝典》,思忖寻常人要练到教主这般,绝无可能。那王振如何?算得也不过活了七八十岁,我今与之巅峰相搏,也不定会输。可见到教主,便知道自己不敌。” “如此我更佩服沈少侠了,看过此等神功,居然能够忍住不练,真乃天下奇才。”东方不败由衷赞叹道,只有看过《葵花宝典》的人,才知道这本秘籍有多妖异:“对了,沈少侠,我攻破山林之后,又顺手灭了嵩山派、洛阳王家还有他姻亲郑州莫家,算是一点小小的礼物。” 东方不败走下案首,底下众人也都站起,沈元景抓起桌面上的秘籍,塞入怀里,对他说道:“刀剑无眼,先让任姑娘离去吧。”他点了点头,不但放任盈盈离开,还屏退白衫侍者。 沈元景又指向花园入口,对冲虚道长三人说道:“还请三位去那一边掠阵。” 冲虚道人摇头准备拒绝,天门道人却先说话:“沈师侄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碍手碍脚么。天门虽然武功低微,却还是能帮大伙挡上一刀的。” 沈元景见三人态度坚决,也无办法,只得对令狐冲说:“师兄,东方教主武功天下第一,万万不可留手。” 见令狐冲郑重点头,他才朝着东方不败行了一礼,说道:“我平生打斗,从未以多敌少,只是教主功参造化,我一人定然不敌,只能和大伙一起了,还请见谅。” 东方不败只是点头,也不答话。沈元景拔出长剑,快速刺出,疾攻他咽喉。另外一边令狐冲也跟上一剑,往他胸口刺去。冲虚、凌虚和天门道人慢了半拍,长剑往他身前、背后几处大穴罩去。 东方不败轻笑一声,身子动了一动,只听得“叮叮”几声,长剑都往一边偏离。 天门道人吃了一惊,又举剑往前刺去,只见眼前一花,然后鼻下人中一痛,连忙退后,用手一抹,有一丝血痕。抬头看去,冲虚和凌虚两人脸色惊骇,盯着东方不败的右手。 原来东方不败手里只是捏着一根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得起,落水不沉,竟能将众人长剑都荡了开去,武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 他瞥了一眼沈元景,然后说道:“我看你能救几次。”然后舍掉天门道人,往令狐冲扑去。 令狐冲见了东方不败的诡异身法,心知此乃踏入江湖之后,最为危险的一战,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早已凝神静气,运起紫霞神功。他见东方不败衣袖微摆,想也不想,便唰的一剑,往对手咽喉疾刺过去。 这一剑刺得快极,东方不败若不缩身,立即便会利剑穿喉。令狐冲已然高估了对手许多,却算不到这人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就用针挡开了令狐冲这一剑,还有余力往他脸上刺去。 这一针行到一半,又往后一折,点在攻来的沈元景的长剑上。待破开一剑,复不停歇,往边上一划,又攻向加入战圈的冲虚三人。 沈元景和令狐冲只得一前一后,攻往东方不败要害,围魏救赵。东方不败手里叮叮当当,左挡右接,青衫翻飞,不仅总能避过两人剑招,还抽得出手,往其他三人身上招呼。 不多时,冲虚脸上都多了两个红点,若不是沈元景及时相救,恐怕早就丧命,此时他也看得出东方不败利用他三人做了挡箭牌,限制沈元景和令狐冲的剑招,有心要退出去,却被东方不败识破,圈在里面。 几人战做一团,短短时间,就交手了数十招。这时东方不败又刺向冲虚道长,沈元景连忙举剑攻他腰部,他身子一扭,微微偏移,沈元景剑尖再跟,可旁边天门道人急躁,长剑也撞了过来。 沈元景变招不及,眼见冲虚道长就要中招,令狐冲急切之下,脸上紫气一闪,唰唰唰唰的连刺四剑,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东方不败“咦”的一声,赞道:“剑法很高啊。”左一拨,右一拨,上一拨,下一拨,将令狐冲刺来的四剑尽数拨开。 旁边凌虚道长以为有机可乘,贸然杀入战圈,却被东方不败抓住机会,一针刺去。沈元景大惊,叫道:“不可!”长剑急转,往东方不败背心刺去。 东方不败却不理会,只是摆动身躯,天门道人的剑招又被引过。沈元景早有预料,手腕微抖,绕过天门道人长剑,仍是不离对手要害。 此时令狐冲复起一剑,也自杀到,东方不败却不慌不忙,手里绣花针从容刺出,先荡开令狐冲与冲虚长剑,然后往边上一错步,让过沈元景剑招。 凌虚道长得此空闲,理应后退,可他不甘心,见对手似乎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沈元景和令狐冲两人身上,便与天门道长前后相应,一人刺他左胸,一人撩向后腰。 “呵呵!”东方不败轻笑一声,猛地往前一扑。沈元景急忙前冲,天门道人却早在前面,抢步上去,正好挡住了他长剑。 见此情形,沈元景叹了口气,左手探出,抓住天门道人后衣襟往后一拖,接着右手长剑往前刺出。</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1章 好剑 这一招恰到好处,逼退了反身来袭的东方不败,只听他赞叹道:“好剑法!你师兄弟二人使的剑法一样,便是那风清扬传下的独孤九剑么?” 令狐冲还在急攻,沈元景也扑了上去,冷声道:“正是。”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对方缓出手来还击一招。 东方不败手里捏着绣花针左拨右挡,周身竟无半分破绽,还自好整以暇的啧啧连赞:“好剑法,好剑法!” 冲虚趁此机会退出了战圈,托着凌虚到了一边,只见他眉心有一细小红点,微微有血渗出,已经没了呼吸。 旁边天门道人站在原地,神色木然,低声喃喃道:“沈师侄已经提醒过了,我还妄自尊大,不仅拖累大家,还害了凌虚道长,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说罢抬起长剑往脖子上搁,就要自刎谢罪。亏得冲虚见他不对,上前拉住,好言相劝,才留下一命。 两人稳定住情绪,再往中间看去,令狐冲站在原地,两团青色人影围着他翻飞。他虽然身法一般,但手里长剑极快,呼呼作响,显然是灌注了内力。每出一剑,其中一团人影就要顿上一顿。另一团人影立刻续上几剑,毫无声息。 冲虚和天门看得目不转睛,却一招也瞧不分明。只因里面决斗的三人,乃是当今武林最为出类拔萃者,出招太过迅速,功夫已甩开常人一大截。 纵使任我行复生,也须胜不过令狐冲。而沈元景明玉功又有突破,到了第四层后,内力极为收敛,一招一式全无烟火气,但威力巨大。饶是两人武功高绝如此,可依然拿东方不败没有办法,对方以一敌二,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守御,可偶尔两三招攻出,沈元景和令狐冲也要全神以对。 三人又斗了一刻钟,沈元景把明玉功运转到极致,脸色几近透明。他余光看向一边,见令狐冲紫气早就布满全脸,鬓角透出一丝湿意。而东方不败仍然神色自若,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 他忖道:“大师兄的紫霞神功学得太晚,功力不够深厚,恐怕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我虽笃定东方不败损耗也大,可比起师兄来,显然游刃有余得多。此时不冒险变招,后面剩我一人,绝难抵挡。” 于是他手里长剑一转,突然往令狐冲怀里刺去。令狐冲虽然吃了一惊,但十分信任沈元景,也不回防,仍然是攻向东方不败。 “咦?”东方不败一针正好往令狐冲胸口刺去,差点撞上。他急忙变招,往上一撩。 沈元景这次长剑不挡,反倒回转,往东方不败小腹刺去,好似要以师兄的命,换对手的命。 东方不败再转,沈元景手里长剑乱跳,一会攻,一会守,仿佛是风在拉扯,风吹向哪边,就往哪边倒。 “有趣,太有趣了!若不是在我眼前,都以为你手里握着的不是长剑,而是一根柳条。”东方不败骤然见到如此剑法,心生喜悦,出口赞道。 沈元景使出的,自然是回风舞柳剑。初时令狐冲配合得有些生疏,十数招后,便有了状态,一招接着一招,如林中飞燕,绕着沈元景的剑招击出。 这会冲虚才能看清沈元景的剑法,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剑法?”这剑招悠远空灵,神妙无方。他和天门道人对视一眼,自觉再练一辈子剑,也无望达到此等境界。 东方不败颇为狼狈,若两人都同使的独孤九剑,他悟出剑理,还能游刃有余,可这一急一缓,一沉快一飘逸,他就有些招架不住。 沈元景长剑斜切,东方不败才让过令狐冲快剑,避之不急,只得抬起绣花针硬接,“叮”的一声,绣花针被长剑灌注的内力打断,连他的袖子,也被割开个口子。 东方不败连忙往外一闪,沈元景和令狐冲追了上去,见他往桌边一抹,手里多了把剑。 他笑道:“二位剑法让我大开眼界,喜不自禁。我这里也有门葵花剑法,请两位品评。”说罢,他长剑倏忽而至,点往令狐冲左眼。 令狐冲连忙反攻一招撩向对手右肩,东方不败手腕转动,长剑左横,切他手腕,逼得他变招之后,剑又后撩,斜刺沈元景手肘。 这手剑法竟然比令狐冲的独孤九剑还要快,加之东方不败身形如鬼魅,头一剑还当胸刺来,下一剑便攻向背心。若单只是令狐冲一人在,早就功败身死了。 “辟邪剑法?”沈元景神色凝重,他手里比这门剑法高明的武功,也有数门,可武功高低,还要看谁使来。若是换成左冷禅亦或是当年的林远图用这门剑法,他也怡然不惧,可在东方不败手里,就是无双无对的杀招。 更何况,比之辟邪剑法,东方不败手里的葵花剑法还要快三分、凌厉三分、狠辣三分、诡异三分。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好剑法,好剑法!”沈元景也如方才对手一样,出声赞叹,旋即手里长剑一变,如狂风到来,暴雨骤至,河边柳条噼里啪啦的狂舞。 他将身法催到了极致,跟着东方不败两相旋转,叮叮当当,片刻之间,长剑就能交接十几次。 令狐冲跟不上两人速度,只得站在原地,凝神待发,每当沈元景落在下风,便骤然一剑刺出,攻敌必救。 不多时,他额头见汗,双眼圆睁,显是压力极大。沈元景长袖和胸襟也被割开一条缝,脸色愈发的白,寒意涌上头,鬓角已然泛出微霜。 东方不败越打越高兴,哈哈大笑,每一击看上去轻飘,可都带着沛然巨力,对手都得全力相抗。 只听得“呲呲”两声,令狐冲捂着脸退后一步,沈元景立在他身边,左手微抖,一条血线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东方不败站在对面,笑道:“我那一剑本是奔着沈少侠脸上去的,可他面容俊朗,我不忍加害,怕让盈盈伤心,所以就只能委屈令狐少侠,代师弟受过了。” 冲虚和天门听得心里一沉,要伤到沈元景已是极难,还能收回招数,转往一边的令狐冲,简直匪夷所思。 沈元景却不答话,抬起长剑,左手往上一弹,“叮”的一声轻响,然后合身扑上。令狐冲也跟了上去,三人再战做一团。</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2章 曲终 此刻沈元景早就不拘泥用什么剑法了,独孤九剑、回风舞柳剑、飞絮剑法,甚至辟邪剑法、五岳剑法也一一使出,东方不败啧啧称奇。 令狐冲完全是以命相搏,全然不顾及自身安危,一剑快过一剑,招招攻往敌人要害,从不理会对手攻来的长剑。 可饶是如此,两人还是不免落入颓势。沈元景身法高明,还能躲过些伤害,令狐冲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鲜血淋漓。若非他同归于尽的打法,加之沈元景在一旁相助,早就丧命了。 一旁两人虽看得不分明,也能从令狐冲脸上伤口看出端倪。天门道人心里急躁,说道:“都怪我们无用,反倒要晚辈出头。若能庇护沈师侄和令狐师侄十年时间,这魔头也不至如此猖狂。唉,今日怕是难以善了了。” 说道这里,他反倒释然了:“千算万算,祖师传下道统,还是要断在我手里。可惜我欲捐此残躯也无甚机会,此刻上去,只能拖住两位师侄后腿。若能把这身功力叠在令狐师侄身上就好了,合他二人之力,还有几分机会罢。”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冲虚道长心里一动,往前半步,朗声念道:“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要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屈随伸。” 见沈元景和令狐冲并无动静,他也毫不理会,接着念道:“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沓,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 一阴一阳之谓道,修道者修此阴阳之道也。一阴一阳,一性一命而已矣……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之效也,太极将判之间,静以极而末至于动……” 令狐冲听了几段,得此武学至理,手里不觉跟着挥动,可生死之斗时刻,哪里容他分心。东风不败瞅准机会,长剑由上而下一劈,势如破竹,眼见危机就在眼前,他把牙一咬,不管不顾,长剑勉强回抽,刺向对手左臂。 岂料东方不败左手一抖,捏住一枚绣花针,先往左一磕,荡开令狐冲以命换伤的一剑,又朝右一挡,敌住沈元景攻往胸口一剑。 令狐冲避无可避,只能无奈叹息。沈元景突然伸出左手,往东方不败左手探去,两手交接,他胳膊抖了一下,脸色一红然后复白。不过总算拨开了对手的绣花针,腾出长剑,往上一抬,“当”的一声架住。 有此一缓,令狐冲连忙往后一退,脱出东方不败长剑攻势。沈元景长剑急转,连出三招,才逼开对手半步,也脱出身来。 东方不败也不追击,笑道:“冲虚道兄急了,这临时抱佛脚,是和尚才干的事。” 冲虚见沈元景左手虚握,不住颤动,显是受伤极重,也不由得懊恼自己异想天开,让两人失了方寸。 沈元景却冷声说道:“念!”然后不顾伤势,又攻上去。明玉功损耗颇小,耐于久战,他不能给东方不败有喘息机会。 冲虚怔了一下,接着念道:“内外虚实,刚柔平均。阴阳壁理,变化分形。真精真气,恍惚杳冥。坎离颠倒,运施五行。既济身神,未济死临……二八成就,乌兔混融。神光默默,黄屋玄翁。巽风鼓吹,满鼎霞红。水火进退,朝屯暮蒙。” 令狐冲站在一旁,听了一会,这才提剑上前。此时他的剑法又生出变化,沈元景快,他就慢;沈元景慢,他就快,动静阴阳,如太极一般转换。 “咦!”东方不败也有些惊讶,笑道:“果然天资高绝,不愧是华山剑派弟子。可这样就想胜过,未免太过轻视于我。”他猛然加快速度,竟然还能比之前快上一分。 沈元景吐出一句:“你攻我守!”手里剑法变慢,缓缓向前划出,成一弧形。东方不败与他剑上相交,便感到有股劲头透过,似绵似刚。 “气者,曰神曰空,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神乎神,机兆乎动。机之动,不离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 冲虚道长还在念,令狐冲听到后头,便忘了前头,听得越多,忘得越多,长剑却生出玄妙变化,似直似曲,全在一念之间。那边沈元景也得意而忘形,他会的剑法极多,时而繁复,时而简略。 东方不败斗了一阵,便笑不出来,脸上首次出现凝重神色,一剑重过一剑,却总被沈元景大圈小圈、正圈斜圈给挡住。 时间一久,他头皮透出微汗,劲力运起,竟而头顶生出白烟。他凝神往对手看去,令狐冲脸色通红,额头汗水凝结成滴,往下滑落,也不敢眨眼。 再看向沈元景,见他除了鬓角微霜,却还神色不变,呼吸平稳,不免大吃一惊,忖道:“这小子练的什么武功,斗到此时,气息竟然比我还要悠长。不行,再这样下去,便给拖死了。” 他右剑左针,不住的往令狐冲攻去。这一番动作十分迅猛,灌注的内力又深厚,直震得令狐冲胳膊发麻。他再要补上几招,又遇到沈元景长剑袭来。 这一番动作其实破绽不小,可沈元景竟全然不见,只是一意替令狐冲守御,摆明了要耗死对手。 东方不败越打越急躁,又听得冲虚道长将太极剑法和两仪剑法一遍念完,还要接着念第二遍,顿时大怒,叫到:“聒噪!”竟然弃了面前两人,往冲虚扑过去。 沈元景急忙闪身,挡在前头,令狐冲也把长剑一转,刺向东方不败后背。他“哈哈”笑了一声,突然倒转,一针荡开令狐冲长剑,右手长剑往前弹出,刺向对手眉心。 他本以为得计,可看见令狐冲眼中一片清明,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中计了!”果不其然,背后风声大起,他连忙扭腰,左手反刺。 前头的一剑被挡住了,后头的一针却挡不住沈元景的长剑,东方不败感到一股巨力撞来,砸断了自己手里绣花针,还割伤了他的左手拇指。他往边上一让,腰间又挨了一下,虽然伤的不重,但明显是露出了颓势。 沈元景一招没有奏效,也不再攻,更着意于守。东方不败失了一手,单靠一把长剑,已然有些不支。 他嘴里发出一声清啸,招引下属来救,可等了一会,身上添了两次伤口,也不见有人来,念头转过,知短时不会有人前来了。 当下他便不再犹豫,将葵花内力催动到了极致,脸色比令狐冲还要红,右手似蒸熟了一般,沛然巨力涌入长剑,当当两下,沈元景和令狐冲手里长剑几乎被砸断,都不敢再交接,一意避让。 东方不败还要趁机强攻,打伤令狐冲,以求自保。突然胸口劲力一跳,气息顿时凌乱。对面两人不知所以,还是凝神相对,并不抢攻。他心里松了口气,又要使力,小腹却又一热,手里慢了半拍。 沈元景这才发觉对手不妥是真,一瞬间转守为攻。东方不败勉强挡下令狐冲的快剑,又逃不过这招,只能匆忙举起长剑往身前一挡,却抵不过猛劲,长剑竟被打落在地。 几人都是一愣,东方不败转身就逃,沈元景抽剑不及,赶将上去,一掌打出。岂料东方不败不闪不避,将全身功力集中在了后背,借这劲道,如箭离弦,往山崖外边冲去。 冲虚道长见状,连忙挡在前面,可一挨之下,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退而回。若不是对方急着逃离,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眼见东方不败就要脱身,就见一道人影从斜里窜出,他抬手一针刺向对方胸口,怎料这人影不闪不避,径直冲过来,抱住他腰间。 他大急,就要一掌砸下,可左右胸口先后一痛,便不挣扎,放下了手,顿坐在地,说道:“可惜不能窥见《葵花宝典》全本,以至留下隐患,死的不冤。沈少侠,我想再听一遍笑傲江湖曲。” 沈元景插剑入鞘,摘下腰间碧玉箫,吹奏起来,从他雪中遇岳,下山除贼,江边逢敌……一直吹到嵩山逞威,黑崖登顶。 令狐冲翻过抱在东方不败腰间的天门道人,只见他双目已然迷离,说道:“我既害了凌虚道长,又听得武当绝学,纵然不会传出去,也定忍不住去想去练,惟有一死,能全身后名声。” 说着,他突然坐了起来,往东方望去,大声道:“祖师!东灵祖师!你看看,泰山派没有亡在我手上!哈哈哈哈!”笑罢,气绝身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3章 人散 箫声幽咽,顺着山风,飘往远方。 许多零碎的脚步传来,打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边走边叫:“教主?教主?”看到沈元景等人,迟疑一下,还是迈步过来。 他见东方不败盘坐在地,脸色虽带微笑,可显然已经死去,不由得心里一慌,手里大刀当啷落地,叫道:“东方兄弟!” 其余日月教中人本来气势汹汹,见东方不败身死,一时不敢动手。 “既然东方叔叔已经仙去,大伙就不要兵戎相见了吧。”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出,日月教众连忙分开一条路,让任盈盈走了出来。 她看到东方不败的遗体,又是欣喜,又是伤感,上前跪倒在地,拜了一拜。 旁边那老者突然说道:“任大小姐,若不是你假传教主命令,阻挡大伙前来援救,东方兄弟怎会身死。你既与外人勾结,谋害于他,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呢?”脸色愤怒,语气充满怨恨。 “童伯伯,我跪拜东方叔叔,是因他待我不薄,纵使篡夺教主大位以后,也不曾对我斩草除根。只是父仇终究不共戴天,若换做是童伯伯你,又该如何自处?”任盈盈说完,站起身来,看着老者。 这位老者便是童百熊,日月教的宿老,比之任我行资历还要高,如何不清楚两家恩怨。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得捡起长刀,说道:“今日是你们胜了,不过凭你等武功高强,想要我屈服,也不可能。” 任盈盈看了沈元景一眼,见他和令狐冲、冲虚道长都不说话,便道:“童伯伯误会了,东方叔叔既去,我们再起刀兵,又有何益?伯伯年岁已大,不若退隐,怡儿弄孙,安享晚年。” 童百熊心里松了口气,连东方不败如此武功都不敌对手,争斗起来,他难逃一死。这些年他和东方不败渐行渐远,只是凭借胸中义气还在相助,见沈元景等无意杀他,脸色缓和起来,道:“然则那东方兄弟的尸首,你待如何处理?” 任盈盈道:“无论如何,他总是我神教教主。当日他对我父亲还留有一丝体面,我也会依着教规处置。” 童百熊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冲着东方不败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这一走,日月教中人等更无斗志,那铁老老等人也不敢造次,全都臣服,任盈盈顺利接掌了日月教的大权。 她打造冰棺,安放凌虚与天门两人,又在下游救起清虚道长,还交还了武当真武剑和太极拳剑经。其后翻出东方不败秘藏的两本葵花宝典,一本主剑法,一本修内功,送给华山派,并让沈元景在日月教的武功密库中任意翻看。 等冲虚和清虚两位道长伤势稍微恢复,一行人就要回返。临行之前,任盈盈拉着沈元景于崖上一会。 不多时,琴箫合奏曲传来。纵使令狐冲这等不通音律之人,也听得出琴声中带着哀怨,箫声却是一片决绝。果然下山之时,任盈盈双目通红,而沈元景面色依旧冷淡。 …… 月余时间,东方不败身死,日月教和武当、华山派约定,不得随意攻伐其他门派的消息,传遍江湖。正道中人一片欢欣鼓舞。 原来逃出原地的武林大豪们,又各自回归。空余的许多宝地名山,让人心生念想。 岳不群修书一封,送上恒山,简略叙述黑木崖事情经过,请恒山派重开山门,却被定闲师太婉言谢绝,言道出家人修佛为重,练武只是旁枝末节。 恒山派不愿开山,少林寺却蠢蠢欲动,先是联络武当,又来华山探听,可两派都反应冷淡,方平只得作罢。 武林群雄都好奇黑木崖上细节,沈元景缄口不言,令狐冲只说天门道人高义。但冲虚道长为人坦诚,略过凌虚道长身死一节,极言华山二人的功劳,以及天门道人最后舍生取义。 经此一役,沈元景几为天下第一高手,拜师之人络绎不绝,可他常年待在思过崖,几乎不下来,更不会再收徒弟。于是令狐冲的门槛都快被挤爆了,连高根明等也受到热捧。 此时少林破败,嵩山消亡,魔教束手,武当低伏,华山派的江湖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为公认的江湖第一大派,风头一时无二。 这年正是岳不群六十虚岁,他定于十一月摆宴,天下群雄俱来道贺。 酒过三巡,众人说出祝词之后,他抬起双手,往下一压,等到厅里安静,说道:“承蒙各位抬爱,来参见岳某的寿宴,感激不尽。” 他站起来团了一礼,众人也都回礼,见他不坐下,又接着说道:“我华山派承广宁子祖师传法,到如今已三百年余。岳某不肖,承蒙师尊传位,战战兢兢,已经二十年矣,却无丝毫建树,实在愧对先人。” 群雄听到此语,都面面相觑,心里不知如何作想,面上还得带上笑容。 岳不群却不管他们,继续说道:“华山派能有今日成就,非我之功劳,全赖弟子聪慧。元景,你劳苦功高,本是掌门最佳人选,可你性情高洁,不愿沾惹凡尘,三番两次的拒绝了,我实在不知如何嘉赏于你。” 大家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本岳不群是属意沈元景接任华山派的,可他竟然拒绝,实在出乎众人意料。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抵挡权势与名望的诱惑。 “令狐冲,你过来,跪下!”岳不群不等众人反应,又喝道。 这边令狐冲正笑嘻嘻的看着沈元景,突然听到师父喊话,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还是习惯性的站了出来,两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岳不群严厉的说道:“你把本派门规背诵一遍!” 令狐冲顿觉大事不妙,心里打颤,咽下口水,朗声答道:“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 “好!你须谨记这华山七戒,持而行之。”岳不群说了一句,令狐冲刚松口气,就听到他又道:“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我便把这华山派掌门的位子,传给你了。” “轰”的一声,厅里炸开了锅。令狐冲脑袋里面,如打翻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噼里啪啦,一通乱响。他早知自己终有一天会接此大位,可不料是在今日。 “师父,我……”令狐冲话还未说完,岳不群抬手打断,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亦不知还能活上几年。你素来顽劣,若等我死后突然袭位,怕会措手不及。不如趁我还在,还能看扶你几年。事情就这样定了,不必多说。” 群雄今日受到的震撼可是相当之大,齐齐对视一眼,然后躬身道:“岳掌门高风亮节!”又朝着令狐冲行礼,说道:“恭贺令狐掌门接位!” …… 转眼又过了一旬,沈静三叔突然到访。沈元景见他面色疲倦,风尘仆仆,便要设宴接待。 “贤侄不必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沈三叔摇了摇头,说道:“因改革一事,我大哥在朝中斗争失败,被贬黜了。本来是要下狱处斩,抄家灭族。可陛下念在他劳苦功高,只是要逐我沈家出大明地界。” 沈元景吃了一惊,奉上一杯茶,沈三叔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咕咕咕的喝完,接着说道:“亏得贤侄交予铁洲地图,我沈家总算又落脚之处。大哥决议全家搬迁过去,谨防那些对手落井下石。可这样一来,你在商行的份子就无法兑现了。我沈家从不亏欠朋友,大哥托我带来这些个遗留的产业,算是补偿。” 说着,他掏出一大叠文书,是各地的地契和商铺的房契。沈元景摆摆手道:“怎可如此,我华山派也不是那等见利忘义的小人。” 沈三叔苦笑一声,劝道:“贤侄还是收下吧,这些东西我们也带不走,留下也是便宜了其他人。况且……”他有些羞愧的说道: “大哥这次闹出的事情太大,不仅连累了门生故吏,贤侄这样关系紧密的朋友,也上了那对头的打击名单。我来的另一目的,也是劝贤侄暂且外出躲避风头,不要连累了师长。” 沈元景一愣,正要详细询问,沈三叔却把文书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说道:“我不能久待,还要收拢人手和财物。陛下限期一月,我们就要离开大明地界了。” 言罢,他拱手作礼,道声:“后会有期!”然后匆匆离去。 沈元景静坐良久,忽而笑了起来,拿起那叠文书,去了华山后院。 …… 此时大雪纷飞,茫茫无际,华山脚下有数人聚集。岳不群神色憔悴,令狐冲不住的叹息,岳灵珊双眼肿起如桃子一般,林平之茫然不知所措。 沈元景抬头看看天,笑着说道:“十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师父你捡我回来的罢。” 岳不群勉强一笑,说道:“是。”还要再说,却有些哽咽,话卡在了喉咙里面。 沈元景连忙闭起眼睛,翻身上马,略一拱手,只道了一声珍重,便转头疾去。 曲非烟却见他白衣飘飘,慢慢变小,好似这从天地间走出的精灵,又回归了风雪之中,再也找不到。 她忍不住泪水,大喊一声“师父”,舞起飞絮剑法,吟道: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第一卷完)</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重回白羽 只是一瞬,便如天翻地覆,日月倒悬。沈元景再回过神来,已经变换了人间。 他打量四周,眼前的木头小屋非常破败,屋顶一半已经塌落,徒留几根黑黝黝的木头,随时都可能落下。周围满是蛛网,有新的有旧的,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 沈元景抬起胳膊,仔细看过双手,手指修长,章纹细密,肤色莹白,如同新玉,显然是一双少年人的手。 他犹记得在曾经手掌上有几个大茧,消了又生,生了又消,几个轮转,最后功力练到深处,才归于无。那时候他的手还是白皙,只不过那种白,是洗去了岁月痕迹的颜色,散发的光都温润。 衣衫略显宽大,袖子长出一点,他仔细查过周身,这才明确自己约莫是回到了十几岁之时。 除了身上的衣服还是他离开笑傲世界那一套外,腰上长剑已不是他惯用的华山派样式,斜在后背的包袱,也轻了一些。 沈元景站在原地,沉思许久,才忆起当年的许多人事。他穿越之前,这间小屋并非如此破败,眼前这块木板是那时候盘坐在上,十分干净,不似现在这般粘满尘泥,已有些腐朽。 由这小屋之中各种物事来看,显然他这一离开,时间不短,身体也不在原地停留,是真身穿越。 他已然确定,自己是回到白羽世界了。探入脑海圆盘,十颗星星,有一个灭了,孤零零的躺在那处。其余九颗散发着微微的光,似乎在等待时机,才会变得明亮。 沈元景往灭掉的那颗星星探去,毫无回应,显是不能回去笑傲世界了。 岳不群、令狐冲、岳灵珊、任盈盈、林平之与曲非烟等人的影像在他眼前一一闪过,最后都化作泡沫,破灭不见。 他叹了口气,迈步而出。 离开之时大约是在深秋时节,而此刻树木葱郁,鸟鸣清脆,头顶烈日炎炎,透过厚密的树叶,在地上绘出一个个圆斑,都已经到夏日了。 他放下包裹,脱掉冬装,翻出来件小的衣服换上,却发现干粮竟如放入不久一般,依旧新鲜,不由得感叹系统之神奇。 吃了几个浆果,寻了条小溪,沈元景照见自己面容,果然是十五六岁模样。他循着一条小道,展开轻功,过了半天,才回到大路上。 说是大路,不过是群山峻岭间,由人踏出的一条道。最窄之处,头顶两边是高达数百丈的悬崖,从上到下,都只容得二三辆马车通过,远远望去,像被人劈开一般。 从白羽门出来,要往平州去,常人都是先北再往南折回,绕过雄据在五州中间的云州山脉。而沈元景恰好要避开人群,才选的这条人迹罕至的山路。 越往前走,山道越狭窄,还多有高低起伏,人畜难行。他一路走来,巨石落下,暴雨冲刷,虎豹蛇虫,不过寻常。 最让人畏惧之事,莫过于迷失方向,亏得他花大价钱买来地图,不时登高望远,才磕磕绊绊前行。 走了十多日,山愈发高耸起来,远观近看,前后都是茫茫山峦,漫无边际,都在云中。 沈元景登上一座高山,有千丈之数,伸手虚握,便能掬起一捧云气,不禁喟然长叹:“难怪此地被唤做云州,这些日子见得高过华山南峰的,已达百余。非得天舒气朗,日头高悬,才能遥见诸峰高低,否则都在云上,难窥全貌。” 他有些可惜,古琴与碧玉箫都不在身边,欲要吟诗,都觉无趣。 …… 又过了十几日,远处忽然冒出几缕轻烟,似乎人间烟火,沈元景奇道:“此地怎会有人家,莫非隐逸之士?” 他加快脚步,翻过两个丘陵,才看到有一队人马在湖边扎营。里面马车颇多,围成半圈,靠着约摸百余汉子,在此休整。内里有妇人烧水做饭,轻烟由此而起,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嬉戏打闹。 这些人倒不像是商队,如同举家搬迁一样。 有放哨之人看见转角冒出一道人影,呼喝一声,坐着的汉子都迅速爬了起来,兵刃拿在手上。从马车窜出几个女人,连同烧火的妇人一起,拉回玩耍的孩子,躲进马车。 三个汉子迎着沈元景走了过来,远远见他只有一人,都松了口气。等走到近前,见他面相稚嫩,都愣了一下。 为首的一位中年汉子抱拳说道:“这位朋友有礼了,在下许明,边上是我妹婿朱允和三弟许阳,敢问朋友从哪来?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沈元景亦回了礼,说道:“在下沈元景,从景林郡而来,去往承平郡。因不耐车马枯燥,便寻了这条路,看一看山明水秀。” 许明自然不信,只为看山水,何必寻这种荒无人烟的路,当下也不揭破,笑道:“朋友好生逍遥,却不是我等俗人能企及的。”他并未因沈元景年少而轻视,毕竟敢一人能走云州山路的,定是不凡。 不说路途遥远,野兽出没,危机四伏,单单是偶尔有些被正道中人追杀的贼寇,躲藏其间,若是遇上,轻则财物皆失,重则会丢了性命。 旁边朱允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许明打量沈元景身上,眼睛一缩,哈哈大笑一声,开口说道:“既然在此相遇,就算是朋友了。阁下若不嫌弃,可来营中稍歇,我刚打了些野菜野味的,还有一坛好酒。” 沈元景说道:“不必。我不耐交际,就不打扰了。” 许明一怔,倒未想到他如此直白,似有遗憾似松了口气,说道:“确是我唐突了,那就祝阁下一路顺风。”说罢抱拳,让在一边。 沈元景点点头,从他三人身边路过,不多时,就消失在拐角。朱允这才跟上去,望了一会,回来说道:“姐夫,人已经走远了。” 许阳摇了摇头,叹道:“也不知是哪个大派或世家的弟子,小小年纪,就敢穿越云山,也不怕被冒出来的山君吃了。” 朱允笑道:“三弟,你是小看这位少侠了,他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如同刚入山脉,这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许明说道:“管他一般不一般,只要不是敌人派来的就好。” 三人回了营地,护卫们见没什么事,都放下兵刃,继续坐下休息。许明走到一辆马车边,说了声:“夫人,没事了,你和薇娘、辉哥可以下来了。” 他撩起车帘,一个小男孩扑到怀里,他顺势接过,放到地上。又抱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手伸过来,由他扶着下车。 那边朱允也接了妻儿下车,朱夫人问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朱允随口回答:“一个少年路过而已,没什么事情。” 营地又恢复了热闹。</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行路难 沈元景走出很远,才寻了个山头,捉住一只野兔,烤着吃了。又摘了几个野果,灌了一葫芦山泉,储备起来。 休息一阵,他摊开一副地图,仔细看过,依着刚才那湖模样,约摸是过了云州山脉的中间。 他已经走了二十多天,虽然一路游玩,但较之普通人还是要快上不少。如此才走了一半,可见这山脉之广大。 不过这也是从云州到平州的最快路途了。平常人都是绕着云州山脉过去,要到承平郡,可能得花上小半年时间。若是天气不好八、九个月也不稀奇。 若是单人走这条山道,只要一路平安,慢则三月,快的话两月也足够了,至于商队就不好说了,道路过于难行,风险太大,此前极少有人把这条路当做商路。 他取出笔来,蘸着墨水,把这几日的路途描绘在纸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出发去找云州最高,有“南天支柱”称号的云中山。 云中山在云州山脉南部,沈元景走了五天才到,也不知第一个来此处的人花费了多少功夫。在山脚下抬头往上望去,只看得到下面半截,其余部分都在云里。 上山也无现成路径,他只能循着石头,一级一级的攀爬。前面小半截的路,山体还没有那么斜,越往后面,山势越发陡峭。他不得不运起轻功,从一个石头往另一个石头跳去,这时候,他倒想起了冲虚道长的飞天神爪。 以他的身法造诣,虽不吃力,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当时武功低微,入笑傲之后,还没什么察觉,等这次返回,轻易便能感觉出白羽世界要“重”上不少。从笑傲里面练就的武功若不调整,用时都会有些窒碍。 他一一试过各样武功,内功似无变化,剑法较之以往,已不圆满;身法影响最大。所以这些日子,他时时以轻功赶路,才适应了不少。 渐往上,不但树木全无,石头也少有露在外面,四处都是雪,越发难走。好几次白雪挂在上方,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又愁无处着力,上之不去,绕出好远。 他换上从笑傲带出的棉衣,又无时无刻不运起明玉功,空气越往上也越稀薄,喘息不觉大声许多。他练了几日,才适应过来,呼吸若亡若存。 峰顶应有三千丈,从上往下看,反不觉得如何高,除却周围的几个山头,其余地方都是茫茫一片,如同雪地一般。 沈元景在此待了两日,花草不见,鸟兽全无,惟有朝看红日,夜观朗星,以解寂寥。 等他下得山来,又在周围转了几天,才重回大道。往前走了不过一日,到了云州山脉中部道路最宽之处。按照地图标示,两天足够走出。 可惜一场大雨落下,满地泥泞,阻他前行。他寻了个洞穴,在里面待了半天,忽而洪水漫过来,又不得不冒雨往山上爬,在半山寻了一出凸岩下面,躲了一天。 等云开雨霁,霞光四射,才刚出发,雨水又至,一下便是三天。他这才翻出地图,见上面注释:“山脉中部,道路最宽,五月鸣蜩,暴雨天降。绵绵半月,始见地干。” 沈元景叹了口气,若早些知道是在五月,他看完云中山,就应该及早回来,飞快跑出雨区。 雨水过大,他也不敢贸然寻小道前行,若是迷路,反而费时。只得趁着暴雨停歇的小半日功夫,在大道不远的一座山上,找了个洞穴,清理干净,又弄了几个石块,拼成石床,备下几个台子凳子,蜗居在此。 足足又半个月,雨水才停歇,一连晴了三日,道路终于干了。沈元景这才收拾好包裹,出得洞来。他仔细看过地图,三月之内,前路再无暴雨、冰雹、大雪之类的天气。 临走之际,他玩心大起,捡起一块石头,在洞口刻下三个大字:“避雨居”,又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 两日之后,果然如地图所写,山路又收窄。再往前行了七八天,是葫芦口,因山势将路围成一个葫芦得名。过了这地,又会有一截好路。 他加紧步伐,绕过几个弯,眼看就要进到“葫芦肚”里面,忽然听到前面有呼喝声,仔细一听,还有兵刃相接。 他慢慢的靠过去,往外一看,首先是三个黑衣人的背影,站在不远处,挡住了去路。再往前是许家车队,正和一群黑衣人厮杀。 这些黑衣人只是身着黑衣,脸上并不遮掩,数量不多,只有三五十人,却个个身手不凡,往往四五个许家护卫,才能拖住一人,还多有损伤。 沈元景寻思道:“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此处前后路口都窄,他们只派了几个人守住两头,里面的人就冲不出去。不过许家应该是得罪了人,不但偷偷摸摸的走这荒芜的山脉小路,还被人追杀到这里。事情不明,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他靠着石壁上,看着里面厮杀,心里感叹道:“到底是以武为尊的世界,随便一些人,功夫都不差。黑衣人各个都能顶的上华山精英弟子,那许阳都有高根明水平,许明看上去更佳,和余沧海或嵩山太保之流已然相差无几。可对手也厉害,两边是是旗鼓相当。” 许明呼喝连连,却也脱离不了眼前黑衣人的纠缠,只能看着手下一个个倒地。他心生绝望,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一个小姑娘掀起帘子,露出一个脑袋,又被拉了进去。 沈元景老远就看见了那小姑娘头上的冲天羊角辫,不由得一笑,回忆起初见岳灵珊的一幕。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插手,在笑傲世界十几年里面,他悟出一个道理,江湖闲事太多,管不过来,守好身边人即可。何况这两边谁对谁错,他也分不清。 正当他转身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时,守在路口三个黑衣人的中间那个,蓦然转身,说道:“朋友,就准备这样走了么?” 沈元景转过身,眼前三都四十岁左右,中间那个眉毛浓密,眼睛却不大,样貌有些滑稽,是领头的。他来时并没有刻意掩饰脚步,但被人发现也不易,心想这人的功力倒也不差,说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地,无意介入你们的争端。” 那浓眉汉子见到沈元景面容有些稚嫩,眉毛一挑,变得客气了一些,问道:“不知少年你出自何派?为何孤身一人在此。” 沈元景并不愿多纠葛:“不过偶遇一场,往后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瓜葛,名头什么的就不用报了,在下告辞了。”语毕,他转身就要走。 他越是这样无礼,浓眉汉子反而更高看他一眼,不敢阻拦。 忽然从里面传出一句大喊:“沈元景公子,这些贼人乃是靖州双月山的匪寇,还请出手相救,必有厚报!”</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被迫出手 “嗯?”沈元景转过头去,见那喊话的人是许阳,心中恼怒,顿觉麻烦是要上身了。 果然那浓眉汉子说道:“原来你们是认识的,那便对不起了,朋友还是留下吧。”言毕他一挥手,旁边的两人抽出一刀一剑,扑了过来。 沈元景叹了口气,也不解释,随手拔出长剑,迎向两人。这两位显然是配合惯了,左刀右剑,一个横着劈砍,一个却往前直刺,无论他后退或是侧身,都难逃过。 仅凭这两下功夫,和高根明要在伯仲之间,沈元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随手使出独孤九剑,快速刺出,往两人手腕一点。只听到当啷两声,一刀一剑就落在地上。 浓眉汉子看得眼睛一缩,心道:“如此高明的剑法,定是名门大派出身。姓沈?莫非是明州沈家,那可是庞然大物了。”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脸色阴晴不定,想了一想,还是觉得此事重大,不能让人知道。若这两边不认识还好,既然认识,只要事情败露,他双月山都得给人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他缓步往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手下不懂事,我在这里给公子赔不是了。” 他边说边靠了过去,待进到两丈以内,突然冲来,一掌打出。沈元景早有防备,一剑刺过去,却听叮当一声,磕在一个硬物上,仔细一看,这人袖子里面藏有一把短剑。 浓眉汉子也不指望一招奏效,双手一抖,两把短剑出现在手上,再度攻来。沈元景把剑往前一送,对手却并不以兵刃相抗,而是侧身一滑,到他身后去了。 沈元景这才明白,这人是怕他逃跑,是以先拦着前面。既然对方摆明要他的命,他也不在退让,先行一剑,刺往对手左肩。 浓眉汉子识得厉害,右手短剑招架,左手短剑急刺他右手腕。他长剑一转,反撩回来。 如此走了几招,双方心里都有些惊讶。沈元景感觉眼前这人的功夫较之丁勉、乐厚之流差得不多,倒不放在眼里,只是招数颇为异样,精致比不上笑傲世界,可十分灵性,姿态多变。 他见猎心喜,并不下杀手,多看了十几招,说道:“你这短剑的招数是从叉子上化过来的吧?” 浓眉汉子本就惊异于沈元景的武功远出乎他意料,听得这一句,脱口而出:“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在双手短剑上已经浸淫了好些年头,自认已经脱出原来那本残缺的叉法,不意今日被人一眼看出。 沈元景并不答话,调动独孤九剑,引着浓眉汉子把短剑招式一招一招的使出来。这人越打越恐惧,只觉得自己这独门功夫已然被眼前少年完全看透,每一招都落在对方毂中。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左右手持剑乱挑,这就完全属于短叉的招式了,是那本残缺秘籍上面的杀招。 沈元景“咦”了一句,这招甚有意思,如水中提网,碗里捞面。他瞅得空档,只把剑往中间一递,浓眉汉子竟把左手送到他剑上。 “啊”的一声惨叫,这人反应也是迅速,兵刃落地也全不去管,往边上一绕,往人群中跑去。 旁边两个手下看他落败,心里一些惊骇,左边一人刚叫一声:“三当家的……”就被他弯腰,从两人中间穿过。 这人身法好像比剑法还高,沈元景有意试试这世界的武学水平,也不急着杀人,举步往前。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连忙追着三当家逃去。 许阳刚才向沈元景求援,不过是听姐夫朱允夸赞,病急乱投医,拖一人下水减轻些压力,并不抱有太大指望。 但当他正和对手打斗中,无意的一瞥,却看到三当家捂着胳膊往这边逃,沈元景提着剑在后面跟着,顿时大喜。 这一分神,手里慢了一拍,对面黑衣人一刀砍向他胸口。眼见避之不及,他暗道一声“完了”,就要闭目等死。忽而脖领被人揪住,往后一拖。 “三弟,不要分心!”许明喝道,然后出手打退来人追击。许阳低头一看,胸口衣衫被划破,并未受伤,顿时松了口气,喜道:“大哥,你看那边,那姓沈的少年,打退了拦在路口的贼子。” 这话说的甚是大声,不但许明和朱允等人看了过去,对手的黑衣人也忍不住回头,果然就见到三当家往这边奔来。沿途有其他黑衣人阻挡,被沈元景随手一剑送去了地府。 先前和许明敌对的黑衣人大吃一惊,连忙后撤,接应住三当家,问道:“三弟,怎么回事?” 三当家答道:“我听他和许家人认识,便出手阻拦,未料到这人功夫甚是厉害。”他见这黑衣人要上前,连忙拦住,说道:“五弟不可,他功夫古怪,你定不是对手,快叫大哥!” 五当家一听也不敢逞能,他自忖功夫和三哥不过伯仲之间,连忙转身,大叫一声:“大哥,点子扎手!” 那边守在葫芦口的一个魁梧的汉子早看到这边情形,一听老五求助,脚下就往前动,不过几步,就到了五当家旁边,问道:“怎么回事?” 三当家又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大当家一听,看了沈元景有些稚嫩的脸,也是心中游移,抱拳行礼道:“这位朋友,今日之事,乃是我等和这姓许一家的仇怨,不知阁下和他家有什么关联,要与我等为难?” 沈元景淡然道:“并无甚关系。不过偶然撞见,我要避开,是你这位三弟不肯放我走罢了。索性我就留在了此处,如何是与你为难?” 大当家一怔,心念转动,旋即挤出几丝笑容,说道:“原来如此,却是我这三弟生性鲁莽,不小心得罪了阁下,我代他赔个不是。”说罢,真的行了个礼。 沈元景“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走了罢。”大当家故作豪爽,哈哈笑道:“自然,误会解开,阁下去留随意。” 言罢做了手势,前面的黑衣人往两边一站,让出了一条路。沈元景点点头,就要离去。</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解决 这时两边的打斗已然停止,许家剩余人等都聚在一起,看沈元景真个要走,旁边许阳急了,过来拦住,说道:“沈少侠,你不能走,这……” 话未说完,便看到沈元景眼睛一眯,一道寒光射出,吓得他连忙住嘴。许明赶紧拉着三弟,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都是我管教无方,让三弟把沈少侠牵扯进来。” 沈元景估摸着自己这一走,许家人必死,便也懒得与他们计较,抬步就要离开。 才走一步,朱允突然说道:“沈少侠且听我一言,这双月盗历来做事谨慎,要么不得罪,要么手下不留活口。今日阁下撞见此事,他们定然会怕你传扬到江湖之上,引来报复。这会让阁下离去,不过缓兵之计,等杀了我等,想必就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 大当家面色一沉,喝道:“胡说!你许家杀了我几个兄弟,我等前来不过是报仇而已,天经地义,为何要牵扯到旁人?” 朱允冷笑一声,说道:“马大当家的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不过是觊觎我家宝物,扯什么报仇的借口。” 此言一出,旁边几人神色微变,大当家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说道:“你小小许家,不过只能在县城称王称霸,有什么宝物值的我觊觎的。”言毕不待对方驳,转脸对沈元景说道:“这位沈少侠,若是无事,请自离开。” 他手一挥,黑衣人朝着许家人杀去。朱允边打边说:“哈哈哈,马七,有胆做,无胆认么?你以为我家为何匆忙离开,不过是早知道你还有无头和尚那几帮子烂人要偷摸着暗算我家,你还当别人都不知情? 沈少侠,你赶紧走,到了外面,只需传出东西落在双月盗手上,自会有人帮我们报仇。如此,便感激不尽了!” 那大当家马七听到这里,脸色变得难看,说道:“找死!”抽出背着的阔剑要往前扑,却突然一折,朝着一边的沈元景劈过去。 沈元景早有防备,反手一剑,绕过马七阔剑,往他胸口刺去。马七阔剑一横,挡在前面,复又横扫一剑,却因对手长剑转过来点向自己手腕,只能再变。 攻了十几招后,马七有些吃惊,竟然连对方的武功路数也看不出来,沈元景左一刺,又一划,完全不成体系,却总能恰到好处,攻往他出手破绽之处。他越发肯定对方是大势力出身,心里暗恨许家人多嘴。 沈元景也在揣摩,马七使阔剑,却与嵩山剑法全然不同。嵩山剑法内八路、外九路气势森严,堂堂正正,虽然有快有慢,但每一剑都有来历。而这马七的剑法如狂风掠过戈壁,飞沙走石,从剑理上看是一套,可招数散漫随意,并无定势。 “有趣!”沈元景轻念一声,想到自己那门飞絮剑法好像也是这般,于是剑招一转,使了出来。 十几招之后,那马七脸色大变,叫道:“你这是飞絮剑法?” “嗯?你知道这门剑法?”沈元景倒是有些好奇,母亲传他飞絮剑法之时并未交待什么。不仅眼前这人有些失态,旁边那几个许家人都抖了一抖,似乎都知道这门剑法的来历。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马七大笑一声,叫道:“三弟你去缠住许明,五弟过来帮我,抓住这人。” 沈元景倒不奇怪这人能说出前世俗语,大约是凡能说汉语处,便能有汉家词句。他只是想知道,这飞絮剑法有何特殊,于是出声问道:“阁下知道这门剑法的来历?” “知道,当然知道。”马七舔舔嘴唇,露出一丝贪婪,说道:“只要你把这剑法交出来,我就告诉你。” 沈元景轻笑一声,说道:“你不肯说,那就算了,我擒下你或者杀了你,找那几个姓沈的问也是一样。” “狂妄。”马七和五当家的一起扑了上来,沈元景唰唰唰的三剑刺出,两人连忙脚下一点,避了开来。 这也是沈元景感到奇怪的一处,白羽世界的人,好像身法都很不错,这几个人放到江湖之上,也算不得什么有名人物,比之笑傲世界九成九的人,轻功都要高。 他既然有意擒下几人问话,便不再留手。长剑急速挥出,一剑更快过一剑,马七挨了几下,大为震惊,说道:“这是什么剑法?” 他本以为沈元景功夫不过高他一线,合两人之力也能敌过,怎知全然不是如此,对方之前藏了拙,剑法之高,出乎意料。 他只得往阔剑之中,灌注内力,挥动之间,如狂风吹过,呼呼作响,往沈元景长剑上撞去。 沈元景懒得和他比拼内力,手里长剑上下晃动,透出两人剑网,在马七脸上、胸口添了几道伤口。至于五当家更加不堪,偶尔吃他一剑,就要手忙脚乱。若不是他想留着活口,两人早就死了。 马七见沈元景如此轻松,十分慌张,心里暗暗叫苦:“怎会惹出这么个煞星,早知道让他走了便是。”想着,左肩又挨了一下。 他知如此下去,死路一条,把牙一咬,突然一剑往沈元景当头直劈而下,沈元景斜身闪开,长剑正要扎他手腕,却见马七转过阔剑,拦腰横削。 他眼睛一亮,发觉这剑招和华山派的夺命连环三仙剑极为相似,手上一顿,纵身从剑上跃过。若是夺命连环三仙剑,马七则应长剑反撩,疾刺他后心。 可马七并没有后招,他突然退后一步,抓住五当家的背心往前一扔,然后转身就跑。沈元景随手一剑抹过五当家脖子,脚一点追了上去。 那边三当家本来就废了一只胳膊,勉力对抗许明,无意中瞥见这边情形,吓得魂都没了,一哆嗦手上慢了一拍,被许明抓住机会,一阵猛攻,险象环生。朱允见状,猛的两下打退对手,过来和许明合围。 马七只听到“啊”的一声,好像是三当家的声音,不敢回头,脚下更快。忽然一只手按照他的背上,顿时一痛,吐了口血,浑身难以动弹,接着领子被人抓住,往后倒飞而回,摔在地上,七荤八素的。 沈元景把马七抛了回去,随即脚步一转,在人群中晃了几下,长剑急闪,连杀十几个黑衣人,场面顿时一静。 那黑衣人一共才四十多,死在他手里的已经有二十许,又见五当家三当家已然被杀,都吓破胆,窝在一边,不敢再动。 沈元景长剑入鞘,正要过去审问马七,突然许明抢出一步,一剑刺在了马七胸口,后者一声也吭不出来,就倒在了地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初闻 沈元景未曾料到会有此种事情发生,许明长剑刺过之时,他飞速赶去,已经不及。这等行径着实惹火了他,抽出长剑便刺了过去。 许明吓了一跳,连忙阻挡,去被一剑划过手腕,长剑顿时落地。旁边许阳大喝一声攻了过来,沈元景抬手一刺,落了他的兵刃,又把长剑顶在他的喉咙处。 朱允不敢动手,大叫道:“误会!沈少侠请住手!” “误会?”沈元景冷冷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秘密需要杀人灭口来隐瞒,这人是我抓的,若你们不能给个交代,休怪我手下无情。” 许明捂着手腕,苦笑一声,说道:“哪有什么秘密,我只是气愤他杀了那么多兄弟,一声头脑发热而已。我许家和他双月上都在靖州金渊郡,之前为了争夺本地产业,起了冲突,互有死伤,久而久之,就结下血海深仇。近年来许家衰落,敌之不过,自然只能遁逃,那想得到他们还不肯放过,千里迢迢都要追杀。” 沈元景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两人,眼冒寒光。那朱允见他似要杀人,许阳又还在他手里,赶紧说道:“大哥,事已至此,还是不要隐瞒了,把薇娘叫过来吧。” 许阳眉头微动,叹道:“只能如此。”便起身去马车边,带回夫人和子女,说道:“夫人,把东西从薇儿怀里取出来吧。” 许夫人闻言从薇娘的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裹着的物事,许阳接过,抛给了沈元景。 他单手接过,把长剑收入剑鞘,剥开外面的一层布,现出一个金色丝袋,扯开袋子,里面是一快生姜一样的东西。 许阳解释道:“这是一块五千年的黄精,能补肾益脾,壮大先天、后天之本,若又内伤,一片就能痊愈,身体无碍也可借之增长功力。那双月贼就是听闻我家藏有此物,才不远万里前来追杀。” 沈元景不认得什么药材,当年选择武学的时候,一门心思的奔着记忆中有名头的功夫去了,根本就不知道选什么药典毒经之类的。 他把黄精放回丝袋,脚上一点,飘去黑衣人那边,问道:“谁知晓你们头目过来的目的?” 黑衣人众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胆大的站了出来,说道:“禀少侠,山上向来是大当家和他结拜的四个兄弟说了算,小人们真不知情。” 沈元景冷哼一声,又到了许家几人面前。那边许夫人和朱夫人分别在为许明和许阳包扎,这两剑有些狠,不知能否恢复。见他过来有些惊吓,不敢出声。 “我来问你,飞絮剑法有何秘密?那贼首马七怎地那样个反应?” 朱允连忙站出来说道:“传闻飞絮剑法里面有一个大秘密,关系武林中一门神功绝学,是以一直有人在追索这门武功。” “神功绝学?”沈元景仔细回想片刻,一点印象也无,便问答:“具体说来。” “我们也知道的不多,只听说那门神功叫做‘岁景剑’还是‘四季剑’。”朱允连忙说道:“据说这门功夫非常了得,比之真武派的镇派神功无极剑法也不遑多让。” 真武派的名头沈元景幼年的时候听父母说起过,乃是天下第一大派,门中高手辈出,太上长老乘法道人更是位列大宗师榜第一。 这飞絮剑法后面的神功,竟然能够跟这样大派的镇派神功相提并论,自然是非同小可。只是他确实没有听过说什么“岁景剑”或“四季剑”。 他压过心头疑惑,又问了几个与之相关的问题,见朱允实在答不上来,这才作罢,说道:“还算你们肯配合,今日的事情暂且作罢,你们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们在骗我。” 言毕转身就要走,许阳脱口而出:“我家的黄精。”许明和朱允听了,脸色大变,连忙拉了下他,正待说话,便被打断。 “若你们好言好语相求,我倒不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可你们算计在先,糊弄于后,这等小人行径,不配欠我人情。我无意与你们结交,这东西抵救命之恩,就此两清。” 沈元景言语中十分不屑,许明也不敢发作,陪笑道:“沈少侠救下许家这么多口,一点灵物相赠,也是应该。” 许阳撇撇嘴,小声嘟嚷:“还不是贪图我家宝贝,装那么……”沈元景耳根一动,蓦然转身,他连忙止住嘴巴,可为时已晚。 “啪啪啪啪啪啪!”沈元景抽出长剑,脚步一点,飘了过去,以剑身做尺,在许阳脸上抽了几个来回,直打得他两颊红肿,头昏眼花,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和着十几颗牙齿。 许明见他动作,心里一慌,要上前阻止,看到并未真个动手,这才松口气,连忙弯腰鞠躬,说道:“舍弟顽劣,口不择言,亏得沈少侠大度,手下留情,许某感激不尽,” 沈元景冷声道:“不要以为我是那些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由得你们随意糊弄或是挤兑。我不过觉得杀一个也没什么意思,又不想弄死几个小毛孩子。不过你若想死,我自也狠得下心,送你一家下去,黄泉路上也好有伴。”语气越到后面,越是森然。 许明和朱允听他口气,吓得忙不迭的道歉。他理也不理,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葫芦口。 “三弟,这次是你鲁莽了。这人武功如此高强,你却还把他当小孩子,不是讨打么?”朱允在一旁劝道:“幸亏他还算是名门正派作为,否则咱们一家就交代在这里了。” 许阳唯唯诺诺,见他好像真的怕了,许明这才放过,叹了口气,说道:“其他的不论,先打扫战场吧,还有那些留着的双月贼寇,也要处置。” “都杀了吧。”许阳嘴边的血还没擦干净,满脸狰狞,见许明皱皱眉头答应,立马兴奋的准备过去,朱允一把拉住,伏在许明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明眼睛一亮,连连称是,说道:“三弟,不许胡闹,我不叫动手,你不可肆意妄为。” 等剩余的护卫收拾好东西后,又等了一阵,估摸着沈元景已经走远,许家人直接离开,丝毫不去管蹲在一旁的双月山人等。 等了一会,见确实没有来处置自己等人,这些黑衣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但都知道性命是保住了,连忙往来路退回去,很快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冲突 沈元景心里也清楚许家人有所隐瞒,不过想来是些神功秘籍之类的,他也不稀罕。至于许阳那种人,杀不杀都不放在他心上。 离开葫芦口后,他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照旧游山玩水了好些天,才到了一处岔口,有三条大路。 往上是乘州与平州交界处引来,下面的路是去往云州,中间的大道才通往平州西南部,是他此行目的地。 到了此地,不但道路宽敞了,人也多起来,偶尔还能见到商队,于是乎在大道交叉之处,立有一家店,木头做成,挂着“乘云客栈”的牌子。 沈元景进到里面,才发觉空间颇大,店面半圆形,分有两层,门口摆在一个柜台,一个头发有些白的老者低着头,似乎是在算账。 一楼有三五十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其中大半是同一种青衣打扮,显然是一家的。其余的也至少有三五个人一伙,像他这样孤身前来的,还真没有。 那靠着门坐着的几桌是一伙,都是些粗鲁汉子,一身褐色短打,见到沈元景模样,一个三十多岁的“嘿”了一声,说道:“这小子长得可真俊俏,跟娘们似的。” 沈元景一眼扫过去,旁边一个大汉似乎是领头的,连忙训斥道:“住嘴!”站起来对着他弯腰行礼,说道:“粗鄙之人,口不择言,还请少侠不要见怪!” 见他模样也算诚恳,沈元景点点头,没说什么。一个伙计迎了上来,见他一人前来,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神色,显是见多识广,依旧热情问道:“这位少侠打火还是住店?” “吃些饭菜,可有位置?” 伙计回头看了一圈,说道:“一楼是没有了,二楼还有几个空位,客官跟我来。”说完引着沈元景上了二楼。 这里位置比一楼少了一小半左,只有二十余张桌子。沈元景见没有靠窗的,便挑了张能看到楼下大门的位置坐了下来,问道:“伙计,你们这有什么出名的菜?” 伙计笑了笑,说道:“客官莫非是从平州过来的?” 沈元景不置可否,问道:“何出此言?” “这里离平州最近,不过五六天的功夫。从那边过来的人近,才有心思琢磨些名菜好酒。其他乘州、越州来的人,都要走上一二十天,吃的不是干粮就是野果野味,稍微有点农家烟火,城里酒饭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出名不出名的。” 沈元景心道:“这你可猜错了。”嘴上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随意上三碟小菜,一碗米饭,再来一壶酒。” 伙计记了下来,又说道:“先要跟客官打个招呼,此处深入大山之中,物资采买多有不便,是以价格较外面要高上五层,客官能否接受?”他见沈元景面容虽嫩,但气度非凡,猜测是哪家弟子,生怕起了误会。 “自然省得。”这是正常之事,沈元景并无意见,随口问道:“能在此地做这么大的买卖,你们东家实力不弱啊。” 伙计笑笑,正要答话,旁边一个声音传来:“那是当然,望平郡屈家,自然不凡。”沈元景转头一看,是个约莫三十许的男子,一袭灰衣,腰间挂着把刀。旁边还有三人,都是一般装扮。 望平也是平州的一郡,靠着云州山脉,三条大道里面,就有一条通往那里。屈家是那边最大的武林势力之一。只不过前面地名带上了“郡”字,最多不过是本地豪强。 见沈元景看了过来,说话那人抬起酒杯,往前送了下。沈元景点点头,复又对伙计说:“原来是屈家,难怪能撑起这等产业,久仰久仰。” 他口里说着“久仰”,面上也平淡得很,那伙计看在眼里,态度反而恭敬了一些,说道:“哪里哪里,小人这就下去,让厨房好生准备。” 不多时,酒菜上来了,沈元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倒有些意外这酒还不错,清软绵柔,和汾酒颇为类似。 他自斟自饮,喝了一半,旁边的那个男子端着酒杯坐了过来,说道:“打扰了,在下昌平郡百韬门莫智诚,敢问少侠是否出自承平王家?” 平州有十一郡,承、初、上、中、新、招、肃、建、昌、元、望,均以平为第二字。承平郡是州治所在,从望平边上昌平,再过去就是了。 沈元景心里颇为吃惊,仔细回忆,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人,便问道:“兄台为何怎样说?” 莫智诚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说道:“在下有幸,曾随长辈见过‘玉面剑客’王世恒公子,阁下和王公子颇为相似,是以我斗胆猜测。” 沈元景听到“玉面剑客”几个字,眉毛忍不住挑了一下,王世恒这名字他倒是听过,是堂舅的儿子,算来也是自己表哥。 他不好说得太清楚,含糊道:“你猜错了,我不是王家人。”莫智诚虽然不信,也不好揭穿,连忙道:“那是我唐突了,少侠不要见怪。” 说话间,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沈元景坐的位置,正好看见事情经过。一行十余人从门外走入,有男有女,俱都身着白衣,腰挎长剑。 那伙计还未迎上来,门口那桌人见这行人中有三个女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嘴里还发出嘿嘿的笑声。 其中一个少女狠狠的瞪了过去,那伙人不以为意,还发出一声哄笑,刚才跟沈元景道歉的那个领头的汉子都阻止不及。为首一个青年约莫三十左右,冷哼一声,皱了下眉头,阻止了要拔剑的少女,往楼上走去。 又有那出声冒犯过沈元景的汉子,见这伙人不敢动手,胆子大了起来,对着少女吹起了口哨。 那为首的白衣人骤然转身,朝着吹口哨的人走去。领头的汉子连忙站起来,抱拳行礼,正要说话,就看到白衣人手里白光一闪,一剑刺入了闹事那人的喉咙。 现场先是一静,然后那群汉子纷纷站了起来,抽出长刀,就要上前厮杀。领头的气愤异常,也不阻止,白衣人都抽出长剑,眼看就是一场火并。 “都住手!”忽的一声大吼响起,柜台后面那个老者站起身,慢慢走出来,说道:“各位,有话好好说。如果要动刀动枪的,请到外面去打。老朽这里小本经营,桌子凳子被打坏了,就要喝西北风了。” 那领头的汉子显然是知道这家店的背景,连忙道:“屈老丈,不是我们要闹事,我兄弟不过说了些玩笑话,这人就出剑杀了他。” 屈老丈冷笑一声,说道:“别在这里妆模作样,你们猛虎帮都是些什么玩意,我还不清楚?你要吃饭就老老实实吃,想打架,滚外面去。” 领头这人脸色胀得通红,不敢说话。屈老丈也不理他,转身对杀人的那个白衣人说道:“这位少侠,虽然他们口上花花,但你先动手杀了人,我们乘云客栈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个菩萨,还请你们到别处去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起纷争 一旁那位白衣少女站了出来,气鼓鼓的说道:“你这人怎么是非不分?明明是他们先招惹我们的,这人死有余辜,你反倒把我们往外赶。” 屈老丈也不看他,只盯着领头的白衣人。这人也倒干脆,拉着还要说话的师妹,直接去了外面。接着猛虎帮的人也跟着出去了。 莫智诚突然嗤笑一声,说道:“猛虎帮的人真是找死,敢惹云阳山的人。”他见沈元景看了过来,解释道:“猛虎帮不过是昌平郡下面的一个普通帮派,平日押送货物,替郡府维持下乡间秩序,也没什么了不起。对面那些个男女的来历却有些了不得,是云州留城郡大派云阳山的人,比我百韬门势力还要为大。” 见沈元景不置可否,他连忙说道:“当然,比之承平王家,还是大有不如的。毕竟王家是天下有名的世家,也只在那五家之下。” 沈元景笑笑,说道:“在下沈元景,多谢兄台解释。”莫智诚眉毛一挑,见他不似说谎,心里惊异,面上却依然热情。 这人对乘州、平州和云州很是熟悉,尽管沈元景言语不多,对此也颇有些感兴趣,还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多时,云阳山的一行人又回来,为首的那个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后面几个身上都有些血迹,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争斗。 屈老丈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由着伙计把他们领上了二楼。 路过沈元景桌子旁边的时候,为首的白衣人只是随意一瞥,突然站住,走了过来,笑着拱手行礼道:“敢问这位少侠是否来自承平王家?与‘玉面剑客’王三公子如何称呼?” 后面那三位少女听到“玉面剑客”的名头,都往沈元景脸上看去,见他眉目俊秀,眼前都一亮。 沈元景淡淡说道:“我姓沈,不是从王家的,阁下误会了。” 白衣人听他话语真诚,又想到王家人必不会否认身份,便信了,面色转冷,说道:“那就是我认错人了,不打扰了。”迈步往前,也不通姓名, 莫智诚笑笑,低声道:“沈少侠,这云阳山独霸留城,无有敌手,久而久之,门里的人都养成了这种德性。” 他嘴里有些不屑,心里却有些羡慕。毕竟云阳山能够在一郡之地称雄,而他百韬门在昌平郡,还有好些个对手,势力对比起来,比屈家还要弱一分。 正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四个人,打头的那个四五十岁模样,身材中等,面色有些泛黄,和身后三人一样穿着青衣。 一楼正在呼喝的几十号人,见他进门,都站了起来,纷纷叫道:“柳舵主!”那屈老丈也连忙走出柜台,招呼道:“原来柳舵主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这边请,后面的雅座还是空的。” 柳舵主拱拱手,说道:“屈四哥太客气了,后面我就不去了,兄弟们都在这里,正好一起热闹。屈四哥你忙,不必管我。” 说着,他往大厅里面走去,那边几个青衣汉子连忙让出一张桌子,屈老丈也吩咐人重新置办酒菜。 楼上莫智诚又开始解说:“沈兄弟,这位乃是长通镖局平州分舵的舵主柳原,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上了人榜,排在一百二十七位,在长通镖局里面,也只位列总镖头董海之下。” 沈元景记得这人榜、地榜、天榜,乃是唐国朝廷设立的榜单,他前世看网络之时多有接触,还曾嘲笑这种设定太无新意,未料到来到此世,也会遇见。 这三榜又称先天榜,宗师榜和大宗师榜,望文便知其义。许多有识之士知这是朝廷分化诸多势力的手段之一,但都不甚在意。 唐皇李家和群雄一起推翻前朝,占据神州大位已有六百余年,势力范围从最开始的四州之地,缩减到仅剩中州,连其他州郡的治辖权都丢失了,如在白羽所在的月河镇,就是他师父和县里豪强派下来的人共同治理。是以今人已不再称皇族,而以中州李家代之。 想到此处,沈元景问道:“我从偏野之地而来,不知今日天地人榜各有几人。”莫智诚很是惊奇,这才完全信了他不是王家之人,否则怎会连这些也不知道。 “嗤!”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原来是云阳山的人,四个二十几的年轻人坐的位子,离沈元景这桌倒是不远。正好楼上楼下因柳原到来有些安静,就被他们听去了,其中一个便忍不出笑出声:“哪里来的乡下孩子,连天地人榜都不知晓?”说罢,这人摇了摇头,似乎很是不屑。旁边三位都是赞同神色。 莫智诚脸色一沉,说道:“我兄弟自在一边讨论,碍着阁下什么事,出口便伤人,云阳山的弟子就是这幅德行?” “你说什么?”刚才说话这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按在剑柄上,大声道:“你是何人,敢侮辱我云阳山?”另一桌坐着为首的那个白衣人,目光也冷冷的射过来。 “云阳山来的就了不起了?这里不是你云州,更不是留城。”莫智诚还未说话,边上那桌他的一个同伴就先开口说道。 那位领头的白衣人见这边只有五人,也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站起来问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曾明,有胆报上姓名!” “什么意思?出门在外低调点,别以为在你们老巢,可以横行霸道的。”那人也不起身,懒洋洋的答道:“老子是昌平郡百韬门的成金,云阳四剑的名头还吓不到我。” 曾明听了眼前这人的第一句话,目光更冷,可到对方自报家门,又踌躇起来。云阳四剑在云州还有些名头,可比之狂风刀成金还是要差了许多。就算是比较两派实力,云阳山能称霸一郡,也只是占了云州人烟稀少的地理优势,派中高手不一定敌得过百韬门。 可若就这样算了,他面子上过不去,说道:“‘狂风刀’好大的名头,阁下不要以为是你平州人多,就可以不把我云阳山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云阳山上也有几个‘神仙’,我自然不敢不敬,不过你姓曾的,我倒还真不放在眼里。”成金一句话气得曾明脸色通红,却依然不肯放过,补了一句:“你若是不服气,你连着你这些个师弟师妹一起上,我一人接住就是。” 曾明气急,说道:“好,那就要领教你这平州知名人物有多了不起。”说着往前两步,越过栏杆,跳下一楼,往上看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过路财 成金哈哈一笑,说道:“还算有点骨气。”也跳了下去。屈老丈见两人落下,没好气的说道:“姓成的小子,怎么又惹事了?” “屈老头,你这可冤枉我了。是这位云州的名门少侠,觉得我们这些粗人没见识,要让我们开开眼。” 他和屈老丈显然认识,随口胡诌了几句,对着周围抱拳行了个礼,说道:“柳前辈,还有各位兄弟,今日难得相遇,我这人又穷,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借这个机会给大家耍上两把。” 厅里众人轰然叫好,那长通镖局的不等伙计过来收拾,搬凳子的搬凳子,抬桌子的抬桌子,竟然清出了一片空地。 柳原显然也知道此地风气,站起来走到圈中,说道:“既然成兄弟和这位曾少侠有此雅兴,我就凑个热闹,给两位做个裁判,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曾明有些蒙,完全不知道众人为何是如此表现,云阳山其余人等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莫智诚见状,说道:“沈兄弟,你初来乍到,不知此地风俗。咱们平州都是些直来直去的汉子,有事说不开来,就手上见高低,光明磊落,从不怕人围观。怎么样,长见识了吧。” 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颇大,明着是问沈元景,眼睛却瞟向云阳山的人。这几人才讽刺沈元景没有见识,这会就被莫智诚还回来了,脸色涨红,又不好发作。 柳原道了声“开始”,两人就动起手来。曾明脸色阴沉,拔出长剑,就扑了过去。成金擎住长刀,上前挡过两下,便转守为攻,一刀接着一刀,舞得呼呼作响,如同山风刮过狭窄的石壁之间,杀得对手只有招架之功。 沈元景见这曾明的剑法并不差,比之他遇到的许阳还要高些,可成金却已经比他杀掉的马七功夫要高了,问道:“莫兄,成兄的功夫甚是了得,在平州名头不低吧?” 莫智诚看了一眼沈元景,回道:“那是自然。他在掌门师伯座下排行第三,虽然只是二代弟子,但功夫比一些长老也不差了。尽管不如王世恒公子这等名头传遍神州的,但在年轻一代,也算翘楚了。” 说话间,成金猛攻几招,打掉了曾明长剑。云阳山几人脸色惨白,一起下楼,灰溜溜的走了。 他又行了一圈礼,陪着群雄喝了不少酒,这才返回二楼,见沈元景也吃完了饭,便问道:“沈兄弟,你是准备去哪?若往平州去,最好跟我们一路。那个小白脸一看气量就不大,输在我手上,恐怕会迁怒与你。” 沈元景想了一想,答道:“那便多谢成兄了,我有个亲戚在承平,正准备过去瞧瞧。”莫智诚心里一动,不再说话。 一行人从客栈租了几匹马,然后踏上了去往平州的路上了。过了半日,眼见天色渐暗,成金等人熟悉路,提前找了个水源处,停下歇息。 几人打了些野味,有拾了些干柴,架起火堆。那边莫智诚笑道:“老弟,你可有口福了,不是我自夸,我这厨艺,在平州也是排得上号的,不会浪费你打的两只小白兔。” 沈元景笑笑,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图册,细心的添上这几日的途中见闻。成金在一旁有些好奇,问道:“沈兄弟,这是在记些什么?” “趁着闲暇,把这几日地图记下。”沈元景答道,成金凑过来,说道:“哦?我能看看么?” 沈元景把前面几张地图递了过去,成金打开一看,那是云州山脉全本地图。虽然这图颇为精细,在他门中也属平常,是以初始漫不经心。 等看到沈元景注解,一路痕迹清清楚楚,顿时有些吃惊,问道:“沈兄弟,你是从明州来的?” 莫智诚正在收拾野兔,也出声道:“真的吗?沈兄弟你一个人,走的是云州山道?”其余两人也很诧异,都向他看来。 沈元景点点头,回道:“是,由明州景林郡而来。”起手在客栈、湖泊的位置做了些注解。 几人嘴里赞叹,又有些好奇,问了些云州山脉里面的事。他边画边随口答着,得知他竟然去过云中山,几人都惊叹出声。他们虽没去过,但云州山脉之难,也听过许多。 莫智诚清理完野兔内脏,并未如其他人一样做些烧烤或者泥裹,而是切成了块,等水烧开先绰了一下,去掉腥膻气,然后才倒在锅里,放入一些调料,焖煮起来。 过得一会,香味就飘了出来。他又杀了鱼,采了几株不知名的青草一起炖了锅汤。几人吃着兔肉,喝着鱼汤,成金三人都掏出酒壶,而沈元景和莫智诚只就着干粮,用过晚饭。 夜间定好值守,也无甚事,到了白天,众人再上路,到第二日下午,路过了一条分叉口,下面的一条小路是通往建平,上面的要宽许多,通往望平。 五人走上边大路,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处关卡,远远就见到这里早被人摆下栅栏拒马,还有三四十个身着黄衣的汉子守卫。 当前一人过来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声音甚是洪亮,显然武功不弱。 沈元景奇道:“咦,此地竟然又劫道的?”莫智诚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没事的,让三师兄处理吧。” 就见成金驱马上前,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丢了过去。那黄衫人接过银子,笑嘻嘻的说:“谢成爷赏。”然后把手一挥,叫道:“开门!” 后面的人连忙打开栅栏,沈元景一头雾水,跟着过去了。莫智诚见他有些疑惑,说道:“沈兄弟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何有人敢在此设卡,我们还乖乖给钱?” 沈元景猜测:“想是这些人背后势力庞大。”见莫智诚摇摇头,他就奇怪了,说道:“那是为何?” “因为刚才那汉子说得对。这山是他家开的,树也是他家栽种的,我们打人家地盘上过,自然要给钱。” 沈元景想不到是这个原因,顿时来了兴趣,说道:“愿闻其详!”</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筚路蓝缕 莫智诚解释道:“却说我们脚下这条大道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起初只有那条往建平的小路,山路狭窄,崎岖难行。那时候要从平州去往云州,要么往东绕越州到云州,要么趟过夹杂两州中间的云梦泽,要么就走那条建平小路。 像咱们这样没什么负担的,云梦泽也好,小路也好,都无所谓,只是慢一点,可对商队来说就难受了。 越州山峦起伏,虽然不高,但民风彪悍,匪盗众多,一车队货物进去,人能够回来就不错了。云梦泽那路是遍地陷阱,还多有瘴疠,人都不一定能过,何况商队。所以大家没得选,只能走小路。 大约三百多年前,金家那是时候也是望平郡的豪商,接到云州的一个单子,需要巨量的药材。他家积蓄不够,就向王家借了钱,凑足了货物,走的小路。谁知一场大雨,山洪爆发,货物冲走大半,剩下了也泡了水,无法再用,只落下个血本无归。 金家变卖家产还债,可还差不少,王家也是仁义,免了剩余债务。眼看祖上传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金家那一代的先祖咽不下这口气,领着一家人到了那边的金家山安顿下来,从此便开起了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中多有曲折。不少人劝金家先祖,说你这样要开到什么时候,怕是死了也完不成百之一,何其之愚。金家先祖却说:‘我死有子,子死有孙,子孙相继,山开乃止。’ 这一凿就是一百五十年,移开大山有二,架起飞桥有五,截断山脉十九,平地填沟无数,历五代人,金家终于把这山给开通了。又二十年拓展,才有如今模样。” 沈元景听得十分唏嘘,想起前世列子《愚公移山》篇,那边还有天帝相帮,可金公只凭一份意念,便完成此等壮举,不禁叹道:“前辈开山之心坚定,怎不令人敬佩。也难怪众人到此,皆愿给付财资,不起纷争。” 莫智诚笑了下,说道:“并非完全如此。这人心复杂,有好有坏,大家伙虽然敬佩金家先祖开山之功,可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在此,怎么会没有打主意的。他金家发展到如今,势力也不过和屈家相仿佛,否则前面那客栈也要归他家了。 当时金家刚开完山,族内青壮不是累死,就是满身伤病,实力更为薄弱,觊觎的人更多,差点为此灭族。还是那代的王家家主出面震慑群雄,不但保下金家,还许以五百年的经营权,这才平息纷争。 所以后来但凡王家之人路过,金家非但分文不收,还要奉上好礼,一感当年不落井下石,免债之义,二念尽心维护,保全家族之情,三谢主持公道,让金家得以壮大之恩。” 沈元景听到此处,虽未见过除母亲之外的王家一人,也不禁大生好感。莫智诚接着说:“后面屈家眼馋,也是听从王家建议,拓宽了后半截路,才占得一处好位置开起乘云客栈。 这路通畅之后,平州与乘州、云州之间货物运转,陡然增多,才从一个下州,往上攀升。一百多年前,王家若是有意,独占此路,也无人敢反对,可王家并不欺凌同道,如此高义,是以我平州之中,无人不敬佩。” 沈元景哑然一笑,说道:“莫兄不必再做试探,我确实不是王家之人。不过此次去承平,走的亲戚倒是他家。我母亲早年出嫁在外,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道人家认与不认。” 莫智诚这才恍然,说道:“肯定会认的。王家待自家人不错,非作奸犯科、好逸恶劳之辈,都会接纳。沈兄弟风采照人,天资定是不凡,王家欢喜都来不及,怎会拒绝。只是如此,沈兄弟便不能来我百韬门了,殊为可惜。” 沈元景说道:“莫兄抬爱,乡野之人,所学浅陋,那有什么风采天资的。”莫智诚摇摇头,说道:“沈兄弟过谦了。对了,你和王世恒公子,该如何称呼?” “算起来应该是表兄吧,他父亲是我母亲的堂兄。”王婉柔对自家的事说的不多,何况那时候沈元景还小,也没有残存太多记忆。 成金接口道:“我就说吧,你和他十分相似,如兄弟一般。不过他眉毛淡一些,面貌更为柔和,你好像比他要硬朗上两分。” 他不是第一个人说素未蒙面的表哥和自己相似了,沈元景不由多了几分期待,便询问了一些他的故事。 在莫智诚的解说中,他才知道这位表哥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位列“武林三公子”之列,非止在平州甚有名头,全神州都是,被誉为人榜无忧,地榜可期。他出道十年,东南西北走了不少地方,击杀的的先天都有好几个。 说道这里,沈元景奇道:“先天?他不是没有上榜么,为何能杀先天?” “哈哈哈哈!”旁边成金笑道:“沈兄弟看来是真的没出过江湖。天榜四,地榜三十三,人榜也仅有一百五十六人。除了天榜境界有了就会上榜之外,其余两榜,非得有战绩与境界齐集,才能居于其中。 地榜遗漏尚且不少,何况人榜。这天下十三州,人数以亿万,先天少说也有两千往上,平州都不定过百。是以先天有强有弱,如王公子这等天资聪慧,又有传承的人,以弱胜强,也不稀奇。” 沈元景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我道成兄功夫如此之高,都不能入榜,还以为先天之境难如登天,未料是这等情形。” 成金苦笑一声,说道:“你不要听我这样说,就小看了先天。我倒是有信心六十岁前,必然进入那等境界,可也知十年之内,绝无可能。你见过那屈老头,他已然七十多了,传承毅力都不缺,可离先天还差得远,今生已然无望。” 沈元景点点头,无论哪行,越往上自然是人越少,开口问道:“然则先天到底是怎个划分?” 成金迟疑道:“我亦知道的不很详细,只知道任督二脉通畅乃是基础,然后周身大开,之后有人除了功力深厚数倍、寿命变长之外,并无变化;有人却能以内功作用己身,强身健体,聪耳明目。” “那后面种种表现,难道便是上榜那些人的境界?”沈元景猜测道。 “并非如此,两者并无高低之分,全看个人。”成金却叹了一声,看沈元景不解,说道:“是不是有些奇怪,可事实便是这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天之道才难以揣测。” 莫智诚也是不解,问道:“那么如何确定这人进入了先天?总不能是他自己说,或者等他老死掉了再看吧?” 成金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可能?先天之气有个特性,叫做无坚不摧,折金断铁,视作等闲。如百锻刀剑,放在江湖上,都是不错的神兵利器了,可给人一碰就断了。” 说着,他走到旁边的石壁,摸了摸,说道:“这石壁坚硬吧,我们用刀剑才能留下痕迹,可先天中人,用手指即可做到,更有功力深厚的,留下字迹也不稀奇。” 沈元景忽而玩心大起,走上前来,以指作笔,在石壁上刻下两行字:“青山不解乘云去,怕有愚公惊着汝。”</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章 到达 成金双目圆睁,看着沈元景一字一字的写完,嘴巴大张,合都合不拢。莫智诚使劲的揉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其余两人也是一般,呆若木鸡。 山风吹过,四人挺立良久,莫智诚哆嗦着说道:“沈……沈……沈,三……三师兄,你……你看……” 成金说不出话来,直直的看了沈元景一会,又用手往石壁上摸去,从第一个字摸到最后一字,然后翻身上马,一言不发。三人面面相觑,连忙上马,追了上去。 沈元景也骑马跟在后面,过了许久,莫智诚才苦笑道:“沈少侠这是在消遣我们么?” “何出此言?” “你都先天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听我胡吹了半天,我这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莫智诚一想起这两天的事,脸都红了。 沈元景说道:“莫兄误会了,我少时随父母在外流浪,最近几年又待在乡下,消息蔽塞,你说的那些,我是真不知道。” 成金突然勒住马头,转过身来,问道:“敢问沈少侠今年贵庚?” 沈元景一愣,心里默想,开口说道:“算虚岁应该十七岁了吧。” 成金点点头,又调转马头,催马跑了一阵,还是莫智诚见天色变晚,才叫住了他,找了个地方休息起来。 等到喝干了一壶酒,成金这才恢复一些,闷闷的说道:“沈少侠,我非是对你有甚意见,只是受不了这打击。我今年三十八了,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功,到现在照着先天还差很远,忽然出现你这种,实在叫我心灰意冷。” 莫智诚连忙叫屈道:“师兄你这话就没意思了,你好歹是先天有望,我呢?就比你小个五六岁,今生别说先天了,练到你这样就算了满足了。照你这么说,不得一头撞死在刚才那石壁上?” 成金鄙夷道:“你什么资质,也拿来和我比。我十八时候,功夫都比你现在强了。” 莫智诚撇撇嘴,说道:“那人家沈少侠才十七岁,就够你练一辈子了。咱两还是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成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旁边两人都笑,一位劝道:“三师兄,你别和他贫了,每次你都说不过他,还要撩拨。” 另一位说道:“莫师弟说的对,三师兄你比我们强那么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不要老盯着什么‘武林三公子’、‘南真北战’之类的人,多看看师弟我们,心情不是好很多了?” 成金气得头上冒烟,吼道:“气死老子了,不跟你们这些不上进的说了,去打猎了。”言毕起身,往林子里面跑去,莫智诚在后面叫都叫不住,嘟嚷道:“这个点天都黑了,等你打个兔子回来,大伙都要睡着了。” 几人还是没有吃到兔子,成金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就回来了,大伙只能就着清水啃着干粮,草草用过一餐。 这日也都早早就休息了,未有聚在一起聊天。沈元景小小年纪就练到先天,显然秘密众多,他们也不好问。 第二天中午,五人终于出了云州山脉,一路行来,人烟多了许多,穿过一个集市,五人到了小镇的酒店之中吃了顿饭,晚间就赶到县城里面休息,顺便换了马。 这只是靠近云州山脉的一个县城,城墙都已达五丈,比之笑傲世界的京城城墙都还要高。 到了这里,江湖人士也多了起来,佩剑背刀的到处都是,争斗也屡见不鲜,沈元景看了几场,真如莫智诚说的一样,凡有打架,几乎都是围成一圈。打赢的趾高气昂,输了也就垂头走人。 有两次他们五人也差点被卷进去,成金嫌对手功夫太低,都是莫智诚出手。沈元景这才知道他的功夫也不弱,只比那个云阳四剑的曾明差一些。 好在走了半路,遇到的也都是这种江湖底层人士,认得沈元景这种样貌的,一个也没有,少了许多麻烦。 如此十多天,他们才离开望平郡,到了昌平。这个地界和成金等人打招呼的多了起来,出乎沈元景的意料,认得莫智诚的人反倒比认识成金的人多了好些。 几人来到一个酒馆,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成金满满倒上一杯,说道:“沈兄弟,到了这里,你往东北,我们去东南,就要分开,满饮此杯,就当是替你践行。” 五人都把杯中酒干了,成金又郁闷的说道:“原本是要护送你去王家的,可天下你都去得,我们哪还有脸这样说。”说着又闷了一杯酒。 沈元景笑笑,说道:“我此去承平,若能留下,就离得近了,有空会来看望几位。若是不能,便会绕乘州、靖州回明州,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莫智诚说道:“沈兄弟说哪里话,像你这样天资的,就算是顾家和真武派都不会拒绝,何况王家。” 沈元景举起酒杯,又喝了一轮,才说道:“还要拜托几位一件事,我这身功夫先不要对外面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点了头。莫智诚说道:“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安稳点好,兄弟们就祝你早日一鸣惊人吧。” 出得城门,两边互道珍重,就此分开。沈元景又走了有十来天,这才到了承平郡。 承平郡是平州首府,城墙竟高达十五丈,站在下面,遮天蔽日。门洞左右宽有六丈,数辆马车可并排而行。从云州山脉出来,他不是走的小路,就是些小县城,似这等郡城,还是首见。 门口有人守卫,此世并无通用符牌,卫兵也不查看,只是收取入城之税,便放他进去了。 城里热闹非凡,一路都有摊子铺面,人山人海的。不少人见他模样,都投来诧异目光,却不上前招呼。 他一路问过去,到了城东,人烟渐少,沿着院墙走到一条街中间,才看到“王宅”两个普通大字,这还并不是正门。 门口大开,站着四个守卫,沈元景刚走过去,还没说话,就有两人弯腰,叫道:“见过三……”话说道一半,又卡住了,盯着沈元景的脸。</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章 旧事 沈元景抱拳道:“见过诸位,在下沈元景,家母是出自王家,特来此地,探望长辈。” 守卫都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他去了待客室,问清他母亲王婉柔出自嫡传三房,便派人去禀报了。 过了好一会,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沈元景模样,顿时一怔,眼神莫名,语气不见热情,问道:“你便是婉柔与那姓沈的儿子?” 沈元景眉头一皱,说道:“家父沈浪,阁下是何人?” “嘿嘿,和你父亲一样的性子。”这人冷笑一声,说道:“我是你舅伯王耀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她两夫妻呢?” “拜见舅伯!”沈元景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家严和家慈已然离世了多年了。” 王耀轩愣了一下,语气飘忽,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母亲是在六年前去世的,父亲则是两年前了。”沈元景答道。王耀轩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跟我来吧。” 过了照墙往里走,眼前都是亭台楼阁,白墙红瓦,沿着回廊两边,小桥流水,假山矗立,繁花似锦,古木参天。 这园子占地之大,超乎沈元景想象,两人走了一小会,才到一出厅堂,里面有一个七十许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旁白还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 他进来之后,老者抬头,眼里闪过精光,直射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说了声:“不错,和三郎倒是相似。你父母呢?” 这老者乃是沈元景的外公王光起,他行过大礼,又把父母的消息讲了一遍。王光起听后冷哼一声,说道:“不听管教,自讨苦吃!”说的当年王婉柔执意嫁给沈浪之事。 接着又问了他近来状况,沈元景简短几句,只说拜在白羽门下,父亲去世后,才遵从遗命,前来拜见。 王光起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说道:“怎么的,这会想起我来,姓沈的小子终究无用,我早说过,那死丫头是要后悔的。” “并不。”沈元景直视王光起,缓缓摇头,说道:“我记事起,母亲便与父亲恩爱有加,从无怨言,连去世之前,也仅是舍不得父亲和我,未提旁人一句,何谈后悔。” 王光起见他这番模样,如同当年沈浪一样,心火上升,几乎就要发作,哼笑了两声,说道:“那你来是做什么?” “完成母亲遗愿,祭拜外祖母!” “好好。世德,你带他去,完了给他点银两,不用再带回来了。”王光起吩咐了一旁的青年男子,就拂袖而去。 王耀轩看了沈元景一眼,也跟着离去。王世德开口道:“表弟,跟我来吧。”然后领着他往外走去。 两人从北门出去,骑上马一路出了城外,到了王家陵园,在一座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坟头。王世德绕了一圈,走岔几次才找到沈元景外祖母的墓碑。 墓碑偏居一隅,不在正园之中,旁边作伴的些墓碑都不高,石材各异,有些简陋。碑刻上都是些杂姓,有些碑身都破败侵蚀了,旁边荒草已有人高。 外祖母的坟边倒是很干净,两旁不是松柏,而是母亲也喜欢的一种花树,六月开花,四季长春。周边也无杂草,显然有人精心打理过。 沈元景见到这些,心里好受一点,从包裹里面取出香纸蜡烛,祭拜了一番,临走之际磕了三个响头,谢她生育王婉柔,继而有了自己。又从两树上各折下一根枝条,郑重收起。 王世德站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等他完礼,又带他返下山来,就要分别。临走之际,递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见他不要,也不强塞,收到怀里,施施然的走了。 沈元景祭拜完外祖母,又见过王家之人,算是了了沈浪留下的遗愿,心里一阵轻松,再看街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也觉世界鲜活许多。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他寻了家酒店,吃过晚饭,便回房休息,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承平,回转明州,将枝条放在母亲坟头。 …… 辰巳之交,沈元景正在房内打坐,忽然走道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停住,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他过去打开房门一看,一个五十多点的中年人站在门外,借着灯光看去,有些眼熟。 这人见到沈元景模样,楞了一下,脸上泛出笑容,说道:“你便是婉柔和沈浪的儿子吧,我是王耀奇,你母亲的大哥。” 沈元景立刻便知道这是何人,王家当代家主,王婉柔的堂哥,“武林三公子”王世恒的父亲。 在他小时候,母亲说起过的最多的亲戚,便是此人,在吃了王家的闭门羹后,本不愿再去打扰,没料到找上门来。 他赶紧躬身行礼,王耀奇一把托住,说道:“景儿不要客套,都是一家人。”说着,牵过他的手,一起走进屋里,看了一圈,说道:“你收拾一下,今晚便跟我回去。” 沈元景也想多了解些母亲旧事,便随他回了王宅,安排好客房之后,王耀奇带他到了书房,颤声问道:“婉柔妹妹,是不是已经?” 他点点头,再把父母亲之事说了一遍,王耀奇双目泛红,脸上现出悲戚,声音低沉道:“我与你母亲,非止是堂亲,亦是表亲。我母亲和你外祖母都姓虞,乃是亲姐妹,有这两重关系,我从小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怎料多年不见,已天人相隔。早知道当初,我拼了命也不该放她走的。” 沈元景听这其中,似乎有故事,便说道:“我今日过来,外祖似乎并不待见,大舅可知是为什么?” 王耀奇叹口气,说道:“你父亲文采非凡,应该教你读过书,当知道唐继郑朝,都随齐礼,男可有一妻一妾。你外祖母也是庶出,嫁给你外祖为妾之后,因为体弱,只生得一女,后面接连流了两胎,是以不受你外祖待见。到你母亲八岁那年,她老人家就便病逝了,自那时候起,你母亲起更受你外祖冷落。” “原来如此,我说母亲为何不肯提及外祖一家,反倒是说起大舅你多一些。”沈元景轻声道:“只是她一身伤病,又是怎么回事?” 王耀奇苦笑一声:“我们这种大家族为保长久,嫡庶之间所学功法尚且有差,何况她一个庶女。只是她历来要强,十四岁那年选择主修功法,弃了四平八稳的秀玉心法,而挑了本没人练过、但要厉害几分的金心决。 到十六岁那年,看到你姨母被逼嫁给姜家那个浪荡子,心里急躁,想要速成,谁知练岔了气,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救回来,但身体弱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望着油灯,陷入回忆之中,声音渐渐低沉:“我记得那时候问她何苦来着,她说若不能自由飞舞,便愿投身灯火,换得一刹那的灿烂。后面她也是这样做的,与你父亲相识相爱,便毅然决然放弃优渥生活,随着你父亲浪迹天涯。 可惜那时候我并非家主,无有实力与你外祖相抗。况且我见她和你父亲在一起后,整个人鲜活起来,不忍留她在王家做笼中雀鸟,便偷偷放她走了。 我也曾幻想,她某一天带着孩儿回来,站在我面前,骄傲的说:‘大哥,你看,这就是我的孩子,他比世恒还要优秀。’可孩子我是见到了,她却不在了。” 说道这里,王耀奇转过头去,抬起衣袖。沈元景坐在一旁,闭起眼睛,沉默不语。</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2章 认亲 等了一会,王耀奇才恢复过来,说道:“是我失态了。景儿,你再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 沈元景把父亲去世之后的一些事简略说了一遍,来平州之事也说得含糊,王耀奇只以为他是跟着商队过来的,并未在意,只问了下白羽门的情况。 听得沈元景介绍门主是雍州抗击东胡出来的兵丁,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对得上。不出意料,当是二三十年前那场战争,从雍州萧家门下军伍里面出来的,你父母葬在那里,我也安心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说道:“你便安心在这住一晚,明日我在内院收拾好屋子,你就搬过来吧,回头我再介绍你两个表哥给你认识。” 沈元景摇摇头,说道:“还是不麻烦大舅了,明日我就要离去。我从外祖母墓上采了两根枝条,预备拿回去祭拜母亲。” “你说的是那两颗长青四叶花树吧,那是你母亲当年亲手栽种的,从她走后,我就吩咐人好心看护,没想到一晃就三十年了。” 王耀奇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多留几年,到时候让世恒和你一起,也是要祭拜一下婉柔的。” 沈元景这才知道,原来那处墓葬,是眼前这位大舅找人清理的,心里一动,说道:“那就再等等,只是外祖不欲见我,我亦然,还是不要常住府里面了。父母留下的银钱都够,明日我便寻个小屋落脚,回头再来拜见大舅。” 王耀奇把眉头一皱,琢磨一阵,说道:“如此也好,他终究是长辈。不过房子你就不用操心了,在承平,我还能少了你的住处。你且安心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在说。” 到了第二日,仆人过来服侍,热水新衣,凉饮点心,一应俱全,等沈元景收拾好后,到了厅堂,王耀奇早带着一家人在此。 他先介绍了自己的夫人吕琴,沈元景跪下行了大礼,吕氏拉着他心疼的直掉眼泪。又指着一个三十四五的男子说道:“这是你大表哥王世明,以后有事,尽管找他。” 王世明面带惊讶,说道:“景弟,你和恒弟也太像了吧?我还道他一人尽得王虞吕三家精华,才生得那样俊美,可看你年纪尚幼,竟还要胜出一分阳刚。啧啧,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得意。” 吕琴唾了一口道:“就你嘴滑,不过元景确实生得更加俊朗,要更像姨母和柔儿多一点,恒儿与他祖母更类。” 那边王世明的发妻徐蓉掩嘴而笑,盈盈一礼,说道:“见过小叔!”又拉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过来,推到前面,介绍道:“这是间泉,这是露霜,快来拜见表叔。” 王间泉和王露霜连忙直起腰板,一本正经的弯腰,齐声叫道:“拜见表叔!”沈元景展颜一笑,摸着两人脑袋,说道:“好孩子。” 闲聊一阵,一家人用过午饭,王世明带着他出门,走不多时,到了一座小山脚下。拐过一片竹林,进到一个院子,里面颇大,不下笑傲世界西湖梅庄格局,典雅别致,别有清幽。 隐约可见许多房屋,绕过一圈,走到后面,更有洞天,依着山势起了长廊亭阁,下边就是湖泊,清风徐来,水波淋漓。 沈元景苦笑一声,说道:“这么大的园子,我一人住下,委实浪费,还是给我找个小点的,有两三间房,就够了。” 王世明笑道:“那怎么行?元景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正该好好享受,稍微有点奢靡,也不打紧。何况,这宅子本来就是你的啊。” “啊?”沈元景十分不解,王世明叹道:“这‘疏雨轩’是当年父亲替柔姨置办的嫁妆,可惜她没有住过一天。你作为她唯一的血脉,理当继承下来。” 沈元景默然,他又掏出一叠文件,递了过来,说道:“这些是房契、田契和一些店铺,也一并收好,只要不乱花,足够你一辈子丰衣足食了。 不过,你大舅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习文练武,继承你父母的遗志。可惜王家族学不让外人进入,要不然你去涨涨见识也好。” 捏着一叠厚厚的纸契,沈元景不知道说什么好。王世明叫过管家过来,吩咐了几句,才往回走,临出门时,嘱咐道:“景弟,有事没事都要来看看你大舅和舅妈,在他二老眼中,柔姨不仅是妹妹,更是女儿。” 他把手放在沈元景肩膀上,抓了抓,说道:“她只大我一两岁,对我来说,也从小把她当做姐姐看待。我一度很恨你父亲拐走了柔姨,可看到你现在模样,想必她在外面,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说完,他掉头便走,沈元景站在门口,久久无声,自觉背负的这个姓名,较以往重了许多。 之后一段时间,他大都在家,偶尔去王府见见大舅与表哥,也曾经遇到过王耀轩与王世德,两人都视他作不见。 王耀奇也曾考教过他武功,见他基础牢固,但好似资质平平,颇为可惜,也不强求,放任他大多时候,以温书为主。 此世一样是有科举,秀才、举人、进士层层而上。 不过除却进士乃是中州李家颁给天下读书人的称号,其余两者,各州郡皆是自行命题,是以举人与举人之间,差异颇大,除却中州之外,也只有泰州和星州执考严谨,天下通认。 其余州郡的举人虽然差一些,但入府衙为官,替世家大派管理治下,也是十分受欢迎的。沈浪便是一个举人,若他愿意,不说月河镇,在景林郡都能有一席之地。 沈元景在笑傲世界是进士,于此也必不可落后。王家藏书颇丰,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他习得本朝文化,得知白羽世界与华夏十分类同,只是武道昌盛,政治复杂,王朝、世家、门派纠葛其间。 再者这世界之大,比之前世,恐怕数倍之。他在笑傲世界,从北京到南京,不谈加急,快马约要十到十五日,这个时间,在白羽世界不一定能出平州之地。而平州之地在天下十三州里面,只胜过明州、乘州与越州。 读书半年,他先中秀才,又赶上州试,顺利拿下举人,王耀奇高兴得痛饮了一番,喜他已能自立,即使武功不济,靠着学识,也能在州里主政一方。</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3章 交友 一日有客上门,见到沈元景后,便急匆匆的拉着他往外走。 这人叫王冲,曾祖父在族中担任长老,是王家旁系中与家主贴近的一方。二十出头,与沈元景一辈,见过几次之后,颇为热切。 沈元景接触几次,见这人只是贪玩,并无多余心眼,就接纳了。今日他如此匆忙,不知道又是有什么稀奇要看。 等到了城中名肆承月庐的一个雅间之内,王冲大喊一声道:“你们看谁来了?” 里面有七八个年轻人,朝这边看了,都吃了一惊,不自觉站起身来,有的行礼,有的愣着没动作,其中一个迟疑道:“冲哥儿,这莫非就是三哥那位表弟?长得可真像啊。” “哈哈哈哈,我怎会骗你们,都说了像,还不信。”王冲拉着沈元景坐到一边,说道:“元景,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可真不像个少年,反而和我父亲那种老学究一般无趣。 世明大哥说你这人有些冷淡,我起初还不信,少年人哪有不爱热闹的,可认识你这半年,平日里不是温书,就是躲在后山,也不知是鼓捣些什么。到现在除了我,你一个朋友都没交到,那怎么行? 你在平州,还要待上一辈子的,不论是为官,还是行走江湖,若无朋友帮衬,怎过得下去?” 沈元景苦笑,对敌而言,他有千百种法子,或放或杀,都在己心,可面对亲人朋友,若不能提早躲避,总是如鱼在网,挣扎不开。 他寻思道:“总是躲避也不是办法,明年末尾便是中州科考,借着考进士之名,先出去游历一番。” 房里其余诸人,重新推杯换盏起来,不是看他一眼。王冲喝了几杯,便站起来大声说道:“众位,静一静,且听我一言。今日我邀大家来喝酒,乃是为了替元景贤弟庆贺,今次科考,他可是高中州试第三,取得举人贤名了的。” “轰”,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平州科考严谨只在中、泰、星三州之下,对这帮纨绔子弟来说,举人也是很了不得了。 一个年纪不大,却又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人端着酒杯,站起来大声说道:“我陶昆生平最佩服读书人了,沈兄弟,我敬你一杯。”说着就要把酒往嘴里送。 王冲连忙拦住:“慢来。上次你不是说,最佩服我三哥的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我就不能一次多佩服几个?”陶昆瞪了他一眼。王冲笑道:“可以,可以。不过这屋里这么多人,每人一杯,我这兄弟就要被你们灌醉了,一会还要泛舟沧澜江呢,不成不成。” 陶昆大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这陶二愣子,还怎么办?一起举杯吧!”旁边一位胖胖的人接过话头,举起杯来,众人都跟着祝贺,沈元景同饮。 又喝了不少,好几个人都有些犯晕,王冲提议先到这里,往沧澜江出发。大家纷纷同意,起哄着出了房间。 正笑着闹着,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哟,这不是王八哥么?” 对面也是一群人,约有十个左右,为首的那人高高瘦瘦的,就是他刚才开口。 王家往下只论三代,直系兄弟从大往小论,旁系分支亦各有排名。王冲运气不好,于所在支系的这代男丁之中,排在第八。朋友之间,自然不会说这等侮辱人的话,对头却屡屡调笑。 “王占林,乱叫什么,”王冲涨红了脸,喝道:“谁是你哥?” “对对对,你怎会是我哥,我可高攀不上王八你这种哥哥。”王占林蹭的一声,甩开一把折扇,摇了一摇。 刚才那胖子按住王冲肩膀,说道:“高攀不上?那岂不是连王八都不如?”陶昆“哈哈哈哈”先笑起来,边上几人也乐呵道:“王八都不如,还好意思说出来。” “胡说!”王占林也红了脸,大声叫道:“岳胖子,我何时说过连王八都不如了?” “哦,那就是如王八。”岳胖子补了一句,这边的人又都笑起来。王占林那边站出一矮个子,笑道:“说来说去,反正有一个人肯定是真王八。” “对对对,真王八!”王占林收了扇子,在手上直拍。 两边吵吵嚷嚷了一会,争执不下。沈元景突然越众而出,往外走去。王冲一愣,问道:“元景,你做什么?” 沈元景随后回复:“反正也打不起来,在此浪费时间做甚?我们还要去游江,晚了可不好。” 他走到王占林前面,说道:“我家乡有句俗语,唤做‘好狗不挡道’,几位请趴到别处,不要拦在过道上。” 王占林见到他模样先是一愣,又听到这话,下意识往边上一让,一旁的矮个子扯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念头一转,便知道这是颇得王家家主喜爱的那位了,开口道:“姓沈的,这里没你什么事,不要掺和。” “我不想掺和,刚也说过了要走,那么你挡在前面,让是不让?” 王占林退在这里不妥,站回去又觉不是,下意识的看了眼前的矮个子。这人也听过沈元景,说道:“沈公子,你是位外戚,眼前这位乃是王家五长老的亲孙子,要他让到一边,是你想过去么?” 语带双关,沈元景听得分明,却懒得计较,说道:“如此,动手吧。” “啊?”两边的人都有些蒙了,一时说不话来。他见此,接着说道:“让又不让,打又不打,都只凭的嘴上功夫么?” 王占林有些踌躇,族规约束甚是严厉,是以他与王冲每次见面,都是嘴斗,不敢过界。矮个子眼睛一转,拉着他悄悄耳语几句,他眼睛一亮,说道:“好,那就打!” 王冲见对手都不怕,他也不怂,站出来就要回应,就听到王占林说:“既然沈公子这么有雅兴,那我这边也有位朋友奉陪。” 说着,他让到一边,露出身边的一人来。这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起来非常普通,一般人在路见了,不定能记住模样。 这人站出来说道:“云州寻阳郡散人路令从,见过沈公子。久仰王家大名,还请赐教!” “开山拳路令从,要领教王家功夫,跟我打吧!”一个声音突然从底下传过来。</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4章 出头 众人往下看去,大吃一惊,王冲兴奋喊道:“三哥,你回来啦?”沈元景见出声之人面相与自己极为相似,顿时猜出是谁。 王世恒双脚一踮,飘上二楼,对王冲笑笑,又仔细看了沈元景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路令从,说道:“我再不回来,有人就要欺负到头上了。” 那边王占林似乎矮了一截,小声说道:“三哥,误会,误会,我们只是闹着玩的,族规在上,哪敢真个动手啊。” 王世恒冷笑一声,说道:“误会?我在下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听见,有人要问元景挑战,还说要领教王家武功。怎么,敢做不敢认?” 王占林还要再解释,路令从突然站出来,抱拳道:“这位就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玉面剑客’了吧,是我要挑战这位沈公子,他还没答应。”旁边王占林直打眼色,他也不理,眼里满是热切,说道:“不过要是王公子肯指教一二,就更好了。” 这江湖上不乏异想天开之辈,总是妄图寻得一位高手战而胜之,一举成名,路令从显然就是这样打算。 王世恒成名以后,不知遇到多少这样的人,于他们而言,赢了大赚,输了也不亏,他平素都是不理会,今日却决议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脚步刚动,沈元景突然出声道:“三哥,且慢。你碍于名声,就算胜了他,既无收获,又不能教训太狠,还是不要出手罢。他先挑战我,我倒是没有什么负担,打个半死,也无人说我辣手。” 王冲十分惊讶,连忙拉住他,说道:“元景你比斗经验不足,还是让三哥来吧。”王世恒想了一想,说道:“也好,你就放心大胆的上去,我在一旁为你压阵。” 沈元景点点头,脚下一点,跳下二楼,拔出腰间长剑,静待路令从。陶昆几人看他轻功不错,都喝彩出声。 路令从脸色阴沉,也跳下楼,一言不发。若是王世恒出手,他虽败也犹荣,可胜了沈元景,得不到什么名头不说,不慎伤了,怕是难逃。 他抬头看向对手脸孔,见甚是稚嫩,想道:“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武功定然不高,我只需三招两式胜过即可。到时候他再纠缠,我就避开,晾王世恒也说不出什么。” 想道此处,他抬手就是一拳,砸向沈元景脑袋。这招唤做“摧山式”,气势十分猛烈,常人被罩在拳风里面,定然要耳晕目眩。 王冲等人早就下来围观,看此拳攻势,都有些担忧。王世恒右手按在剑上,脸色凝重起来。 沈元景见到此拳颇有章法,暗赞一声,躲过一招。路令从见状,心头一凛,又一拳打向他左胸,这招是“破壁式”,劲力雄浑,可他看到对手只是往右移了一步,又被避过。 路令从这才不敢小觑对手,“折岭式”、“碎石式”,一招招的使出。沈元景喜其气势宏大,欲要观得全貌,便让对方一路狂攻下去。 可在旁人看来,又不一样,只道路令从拳势如滔天巨浪,汹涌而至,沈元景不过江边一帆,随时可能倾覆。王冲不由着急,频繁看向王世恒。 王世恒早就瞧出端倪,右手松开剑柄,面色古怪,看着沈元景左一晃,右一躲,便轻松让过对手,手里长剑提着不动,似乎全然没用。 他想道:“难怪元景敢上前对敌,单单这手轻功,就能利于不败之地,只是不知道他剑法如何。” 正在这时,路令从一套拳法已经打完,再重复时,沈元景顿觉无趣,手里长剑一晃,快速穿入他两拳之间,左右一点。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路令从后退几步,左右手互按在手腕,脸色惨白,汗都流了出来。 众人没有看清楚,眼里都是茫然,盯着路令从。后者也直直的看着沈元景,开口问道:“阁下叫什么名字?”声音沙哑。 “沈元景。” “好,英雄出少年,后会有期!”说完,路令从眉毛一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出了酒楼。 “啪,啪,啪!”几声掌声传来,众人一看,乃是王世恒。他笑着说道:“表弟,深藏不露啊,你这身功夫俊得很,要不了两年,怕要超过我了!” 沈元景笑笑,也不谦虚。王世恒哈哈大笑,揽过他肩膀,说道:“走,回家去,叫人准备酒宴,今晚不醉不归。” 晚上王耀奇设宴,他大为高兴,不仅自己喝的不少,还灌了沈元景许多。眼花耳热后,几人聊起武功,王世恒道:“我虽然只见了一招,但你那剑法应当不凡,可有名号?” 沈元景说道:“这门剑法叫做独孤九剑,是一位前朝高人传下来的。”王耀奇想了一想,应是从未听说过的武功,皱着眉头问道:“恒儿,这门剑法真的很厉害?” 王世恒笑道:“当然了,那‘开山拳’也不是庸手,一招就伤在元景剑下,依我看来,独孤九剑比家传剑法也不一定要差。” 王耀奇一听,顿时笑了,说道:“那就好,我还琢磨着怎么弄些好的武功秘籍,景儿有了更好,不过还是要多给你准备几门剑法习练,也好开拓见识。” 沈元景连忙道:“大舅,这就不必了,功夫我是不缺,除了独孤九剑,我还有一门飞絮剑法,听说在江湖中也颇有名头。” “哦,是那门飞絮剑法。”王耀奇顿时高兴起来,说道:“这门剑法确实不凡,乃是二三百年前的大宗师‘断肠剑客’陆云霄所创。传闻是因为他的绝学‘岁景剑法’太过难练,便拆分开成了四门,交给徒弟们学。 等陆大宗师死后,几个弟子起了纷争,互不相让,各带着一两门剑法四散开来。之后的年头总有人想要齐集,重现当年‘断肠剑’的风采。这里面飞絮剑法的传人后面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后来才断绝。其余的,我还知道一门落叶剑法,似乎在雍州的哪个家族手里。景儿,你能得此到这门武功,剑法上倒是不需要再去准备了。” 沈元景心里想道:“大舅没听过独孤九剑的名头,自然以为不过是门普通剑法。说起飞絮剑法,他立即认可,看来这门剑法来历颇大。” “唔。”王耀奇摸了摸胡须,说道:“剑法有了,现在只差内功了,我知有一本云澜心法在越州某个山贼手上,到时候便去取来予你。”</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5章 横生波澜 沈元景道:“多谢大舅美意,内功秘籍我也有的。”他今日露了一手剑法,就不在意多显露一些内功修为,右手握住酒壶,催动明玉功,只须臾,壶口便冒出了白烟。 几人惊讶的对视一眼,王世明提起酒壶,每人杯子里面倒满,笑道:“这个好,等哪日藏冰用完了,就找你过来制冷。” 一杯冰酒下肚,王耀奇越发高兴,言语中少不得出口指点了三人几句。沈元景认真记在心里,要知道不是谁都有机会聆听地榜宗师教诲的。 几人聊到了巳时,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上午,王世明与沈元景闲聊,忽而想起一事,说道:“元景,你父亲的身世我还未有调查出什么眉目,只知他定然不是平州人士,云州也越州也几无可能。有消息称他似乎是从乘州或丰州过来的,尚不确定。” 沈元景说道:“想是时间久远,难以追寻,大哥帮我记着就是,也不是定要查出个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王世明点点头,示意放在了心上。 就在此时,王冲赶了过来,说有要事禀报。等他到了厅里,开口便问:“元景,你昨天使的是不是飞絮剑法?” 沈元景大奇,忙道:“不是那门,为何怎样问?” 王冲回道:“路令从是那王占林找来的,败在你手里,我怕他又弄些风波,便派人暗中跟了过去,才发觉从云州来的人不少。我道他们有甚阴谋,遣人秘密打探,谁知这事在云州已经人尽皆知了。” 说到这里,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接着道:“却说是几个月前,一队从明州还是靖州过去云州的商人,无意中透露一个消息,说飞絮剑法在你手上。后面事情越传越开,于是不少云州人过来寻你,其中不乏成名高手,甚至还有先天中人。” 沈元景心里一动,问道:“这家商人姓什么?” 王冲一怔,迟疑道:“听说好像是姓徐还是许。最先得到消息那人,是偷听了他们和云阳山的人交谈,才知道的。” 这么一说,沈元景也能大概猜出事情经过。云阳山的人,就是去接许家的。这家人嘴里话语不实,那黄精是个障眼法,定然还有更为宝贵的东西藏在后面。 他倒是早料到这点,既然没有杀人,也懒得做些欺凌弱小强取豪夺之事。不过一时恻隐之心,倒是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只是不知道许家是否故意泄露这个消息。 当下,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王世明寻思一阵,事关先天,也做不得主,等到王耀奇和王世恒回来,一起商讨。 王耀奇皱着眉头听完,琢磨一阵,说道:“无妨,在承平郡,还无人敢动我王家的人。索性元景你不爱交际,安心待在城中便可。等过段时间,事情也就淡了。”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好。我会等风头过后,才去云阳山的。无论有意无意,他们总得给我个交待。” 几人哑然,王世恒大笑,说道:“不错,就是要有这份心气。不过你得等等我,近来我有了感悟,准备闭关一番,出来便是先天,到时候咱们哥俩一起。” “什么?”王耀奇吃了一惊,又大喜道:“恒儿你要突破先天啦?哈哈哈哈,好,好。” 他突然伸出手来,抓了过去。王世恒下意识往后退去,不料退了半步,手腕就在父亲手里了。 沈元景看得眼睛一缩,这随手一招,他就算能避开,也会十分狼狈。 王耀奇催动功力,在王世恒体内转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更浓,说道:“果然是要突破了。你不到三十就达先天,宗师之路应无阻隔了。” 言罢也不再忧心沈元景之事,而是带着三人去到密室,详细说了突破先天之时需注意的些事:“气聚于丹田谓之凝,散于奇经八脉谓之敛。先凝后敛,由敛再凝,循环往复,待气凝若坚冰,敛如流水,聚散随意,一念而成,始得先天。” 沈元景听在耳里,和自身境界对应,明玉功练到四层之后,便是如此,还兼有耳聪目明、身体轻盈等诸般功效。 待王世恒琢磨完这句,他便问道:“大舅,然则何谓之宗师?” 王耀奇哈哈一笑,虚点了几下,说道:“不要好高骛远了,等你先天了,再知道也不迟。”不过见三人都有好奇,便说道:“罢了,多说反而让你们迷糊,只要清楚‘内功循环,生生不息’八个字即可。” 沈元景心里一震,“生生不息”的境界,他在明玉功秘籍里面见过,说是到了九成,便能如此。 只是四层明玉功就是先天,他练了有十五年之久,越到后面,越是艰难,非得九成才能宗师,未免有些骇然。 …… 时间又过了两月,沈元景一意窝在家里,只在疏雨轩与王家两三处走动,也不出城。那云州来人等了多时,不见他露面,有些藏在暗中,有些离开了。 这日沈元景在后山亭子里面抚琴,远远便望见一叶扁舟从对岸飘过,他也不理,等一曲终了,才站起身来。 湖面传来拍手的声音,果然是王世恒。他脚下一点,携着古琴落到扁舟之上,船只是往下沉了沉,竟无晃动。 王世恒眼睛一亮,赞道:“元景,你这身轻功当真惊世骇俗,我是远远不及,加之剑法内功,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练的。若非你年纪太小,我都以为你已经先天了。” 沈元景笑笑,盘膝坐下,把琴搁在腿上,又奏起来,弹的是此世名曲《湖平春水》。 此时云霞渐起,湖水平如明镜,水雾迷蒙,两岸青山叠翠,绿意盎然,曲调绵绵,空明而高远。 王世恒听过一曲,叹道:“清旷疏放,雅量非凡,元景你凡事都为同代顶尖,可真不欲人活。” 沈元景不好接话,说道:“三哥面上不见颓然,想来是功力大进了。” “那还是自然。”说起这事,他眉毛挑了挑:“我是何人,既然说要闭关突破,先天自然不在话下。” 说着他把手掌往湖面一按,水面顿时出了个旋儿,扯着小舟掉了个头。他再轻轻一拍,小舟便如离弦之箭,往来处射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6章 等敌 两日后,沈元景和王世恒大张旗鼓的骑马出了郡城,城里潜藏着的许多武林人士闻风而动。 走了八九天,这些人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明目张胆的跟在两人身后。这日两人才坐到酒楼里面歇息一阵,不一会整个客栈都坐满了人,带刀剑的,拿奇门兵刃的,赤手空拳的,不一而足。 沈元景突然说道:“三哥,他们这是忌惮王家势力,要等我们出了承平郡再动手?” 王世恒笑道:“你说这屋子里面的?自然不是,他们不过是望风的,不光在这里没胆子,出了承平,你看谁敢向我们伸手。你也别看这屋里人数众多,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真正的高手,还藏在后面呢。” 屋里众人忿忿不平,却无人敢反驳。依着王世恒的眼界,这里确实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 沈元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用过饭,让小二牵过马来。这时候他突然说道:“三哥,这次游历也够远了,我们还是回郡城吧,省得大舅担忧。” “哐当”、“咚”的几声,却是坐在店里有的人,听他这样说,惊得酒杯、筷子都掉了。 “哈哈哈哈。”王世恒大笑,说道:“好,我们就回去。”跃上马,轻轻一拍,往前而去。 众人纷纷丢下杯筷,冲了出来,就要跟上。两个彪形大汉拦在了前面,恶狠狠的道:“想走,先把饭钱付了,这可不是你们吃白食的地方!” 大多数人不争辩,连忙丢下饭钱,跟了上去,也有几个没付够钱或不管不顾的,被拦了下来。 一个带斗笠的汉子正因受了王世恒的奚落着恼,怒道:“找死!”猛的一拳打向其中一个护卫的胸口。 这护卫冷笑一声,抬手往前一抓,就捏住了斗笠汉子的拳头,一用力,咔嚓几声传来,对手就惨叫起来。他再一折,惨叫声戛然而止,随手抛在地上。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起,斗笠汉子的手腕外翻,完全断了。再用手一探鼻孔,还有气息,应该是疼晕过去了。他不敢说话,赶紧掏出一大把银钱,恭恭敬敬的放在柜台上,背着同伴离去了。 其余人也都低着头,会过了钞,匆忙的溜走了。那护卫冷笑一声,道:“一群赶死的鬼,真以为王家的势力到了承平外边就打住了。他家在州里扎根一千多年,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 沈元景自然是说玩笑的,出了酒楼,两人也是直奔着云州山脉而去。临近黄昏,就到了承平与昌平交界的地方。 王世恒勒住马,指着界碑说道:“过了这地,我们兄弟俩就要受人围剿了,唉!唉!” 沈元景奇道:“三哥叹两声做甚?” “一叹为我,后面难得睡个好觉了;二叹为人,盼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王世恒语气悲天悯人的,一副不忍心的模样。沈元景笑道:“那我就没什么好叹的了,只盼望他们早来一会,杀完了好尽快赶路。” 后面追过来的人远远的望着他们,不敢上前,生怕两人真的就调转马头回去了。直到他们驱马越过边界,往昌平赶去,这才放下心,跟在后面。 一直跟到了太阳下山,月亮上来,离着承平地界已经有些路程,两人才停住。沈元景看了看周围,怪石嶙峋,也无遮掩,说道:“是一处埋骨的好地方,早点打发了人,去前面客栈休息吧。” 两人跳了下来,牵着匹马系到了一边,又回到此处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用过干粮,喝了口清水,休息一阵,王世恒说道:“元景,吹奏一曲吧。” 沈元景倚在石壁上,解下腰间的一柄青色玉箫,放在嘴边,缓缓吹奏起来。箫声呜咽,低沉中带着欢快,在大战前,也不含杀气。 面前忽然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分作五六拨,除了三个,其余的都带着面巾。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嚷道:“小子,你别吹了,大晚上的,吵死人了。”他手里擎着一根金黄的棍子,呼呼的挥着。 箫声一顿,旁边一个黑衣人叹道:“你这蠢牛,真是大煞风景。沈小哥的音律造诣极为深厚,旁人想听一会,也不见得有机会,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汉呵呵一笑:“管他吹的怎么样,我来是为了飞絮剑法的。他若是肯现在把秘籍给我,我立马掉头就走,他爱怎么吹就怎么吹,上茅房去吹我都管不着。” 那黑衣人呵斥道:“粗俗!”大汉冷笑道:“你不粗俗,那秘籍别要了,抢了这娃娃回去,天天给你吹。” 沈元景冷哼一声,说道:“三哥,待会这蠢货留给我吧。”王世恒说道:“恐怕不行,这头蒙山蠢牛虽然脑子不好使,练的功夫也苯,但是实打实的先天高手,你应付不来。” “哟呵,小子,你倒是挺识货的嘛,还认得我。不过蠢牛什么的就不要叫了,蒙山铁牛铁五根正是在下。”大汉大声喊道。 王世恒不去理他,又朝着刚才那黑衣人问道:“阁下敢硬对这头蠢牛,想来身份也不简单,藏头露尾的,怕我认出来么?” “呵呵。”这人轻笑一声:“王家势力庞大,我怎敢轻易得罪,今日也无奈之举。两位人中龙凤,又背靠大族,应该不缺武学,何苦跟我们这些小人物为难呢?不如这位沈少侠把飞絮剑法秘籍交出来,两边便不起刀兵,岂不美哉?” “哦,原来是苍髯翁司徒朗。”王世恒一口道破这人身份。司徒朗噎了一下,摘下面罩,懊悔道:“老夫一时口顺,说漏了嘴,让王公子见笑了。” 铁五根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头,我记得你是七十六了吧,还跑来争什么秘籍,就怕你拿到手里,也没几天喘气的时日能练了。” “蠢牛,髯翁哪里是要自己练,还不是为了他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后代。”旁边一道话音传过,一个人抱着剑走了出来。 王世恒看到这人,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说道:“铁剑何淼,你也来了?” 何淼朝他行了个礼,说道:“王公子,你是知道我向来爱剑,有这等前辈高人遗留剑法出世,我怎么的也会来瞧一瞧。若沈公子肯把剑法与我一观,我不但不与你二人为难,还掉过头来,助你们退敌,如何?”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静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7章 以一敌三 铁五根嘟嚷道:“你不守规矩,大伙约着一起,拿了秘籍都有份,偏你在里面捣乱。” 但此刻无人听他言语,都望着王世恒。只见他从石头上跳下,踏着月光慢慢走来,说道:“若是早些时候,见了三位先天高手,我不定也就屈服了。可到今天,我倒是想试一试。” 何淼叹了口气,把剑提在手上,说道:“何苦呢,王公子你有大好前程,三十岁前定然可以成就先天,宗师之前,一路坦途,何必与我们这些粗人放对。” 王世恒说道:“何先生在三十七岁便成就先天,亦是天资绝顶。平素为人也不是强盗之辈,为何要贪图一本秘籍。” 何淼苦笑道:“王公子世家大族,怎么想象得到我们这些个小门小户或是江湖散人的窘迫。髯翁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子孙后代奔波。我当年若不是运气好,得了这门铁线剑法,恐怕还在泥沼之中挣扎。就算练成先天又如何?十三年了,剑法练得烂熟,前路却茫茫无期。” 众人听他言语,俱都怏怏,他把剑一摆,声音转为强硬:“无论如何,我也不可放过这次机会。王公子不肯成全,那就别怪何某得罪了!” 王世恒朝着旁边一点头,长剑出鞘,直指何淼。对方连忙抬手一挡,沈元景看过去,这人手里拿的是一柄黑乎乎的铁剑,月光照耀,也无光泽。 铁五根哈哈笑道:“早该如此了,废那么多话。”说罢举着铁棍往沈元景那边奔去。司徒朗早就抽出一对钢鞭,也跟着过去。 王世恒回手一剑,直刺铁五根后心,说道:“你也来吧。”等对方反身,又斜劈司徒朗左肩,把他也圈了进来。 何淼见状,也不禁赞道:“王三公子真豪气。”铁剑急刺,隐约带着破风之声。这一剑又快又狠,王世恒只得把腰一扭,闪了开来,脚上一点,又唰唰唰唰连出四剑,拖住三人。 沈元景在一边看来,这剑法立意博大,如大江奔涌,却又无声无息,柔韧万方,对手一旦被缠上,便脱逃不得。 何淼喜不自禁,说道:“仁者山,智者水,王家御水剑诀果然精妙。” 虽有三大先天高手围攻王世恒,可一时间也拿他不下。其余十几个人,有些骇然又有些庆幸没有提前动手,其中一个未蒙面的矮壮汉子说道:“诸位,我们也动手吧,说好了的,无论谁拿到秘籍,大伙都有权观看。” 一个黑衣人说道:“如果他身上没有呢?”矮壮汉子沉声道:“那就抓他回去,逼问出来。”言毕,举起短刀,冲了过去。 沈元景早就收起玉箫,站了起来,等几人过来,抽剑在手,当头一剑,刺向矮壮汉子的右肩。这人一避,旁边就有几个黑衣人,长刀短枪的,劈头盖脸的打将过来。 王世恒有些急躁,想道:“元景也演练过飞絮剑法,虽然厉害,不过也就先天层次,怎么会何淼这等高手来争?”他有些想不通,但手里并不落后,灌注内力于剑身,剑法忽而变得如激流涌动,竟呜呜作响。 铁五根大棍挥来,他也不避,抬手一剑,硬磕上去。对方大喜,手里加重了一分力道,棍势破空。 “当”的一声,铁五根往后退了一步,抬起黄金棍一看,有了一个缺口,眼睛瞪得如铜铃。 司徒朗大惊失色,避开王世恒点过来的一剑,叫道:“先天?”何淼与之对了一剑,脸色沉重,重复道:“先天!” 王世恒却不理会,跳出战圈,到了沈元景旁边,却见他收剑站在原地,脚下有几件兵器,再抬头看去,对面数人捂着手腕,其余人举着刀剑,并未动手。 他不由得有些惊异,说道:“元景,你?”沈元景道:“这边我还应付得来,三哥不必担心,尽管出手,去打个痛快。” 王世恒哈哈大笑,道了声“好”,转头看向另一边。司徒朗满脸都是妒忌,何淼怔怔出神,说道:“我没记错的话,王公子今年才二十四五吧,这就先天了?” “侥幸而已。”王世恒谦虚道。何淼摇摇头,说道:“先天中人,哪有侥幸的。王公子如此年纪,成就先天,宗师之路已通。世家大族,真个就这般好么?” 他越说声音越低沉,旁边铁五根却不耐烦了,嚷道:“就算是先天了又怎么样,我们这边有三个,还怕他不成。”说罢举着黄金棍,又冲了过去。 王世恒怕连累到沈元景,便提前迎了上前,四人又战做一团。此刻两边都知对手功力,比之方才,要激烈了几分。 沈元景见王世恒虽然有些吃力,但自保无虞,把头偏到另一边,说道:“他们斗起来了,咱们也继续吧。”说着手里长剑猛的挥出,杀向剩余的一众人。 不得不说此世武道昌盛,这一干人等实力相加,几和笑傲世界的那个雪天,受围攻的左冷禅等人相当了。 他当日一着不察,受了些伤,今日却不会大意,手里长剑抖动,叮叮叮叮,打回攻来的兵刃,又反手急划,当当当当,几乎一瞬之间,这些人的兵器全都掉在地上,捂着手腕后退。 沈元景收剑回鞘,寻了块大些的石头,靠在上面,静观王世恒与对手争斗。那些围攻的人,都知他手下留了情面,默默捡起兵刃,退到一边,不敢出声。 何淼余光瞥见这边情形,心底一叹,趁着王世恒应付那头蠢牛,手里骤然加快几分,一剑前刺王世恒下腹,待他回剑防御,长剑一拉径往他脖子而去,不待对手再挡,自行转到心口、腰间。 一剑点出,接连变幻,横划斜拉,直来直去。沈元景心道:“铁线这名字倒也贴切,却不知三哥如何应对这招。”人也站正了,右手不自觉放在剑柄上。 王世恒倒不慌,左闪右避,让过另两位的抢攻,手腕急转,长剑跟着转动,叮叮当当的,连续对了几十剑,全都挡住。 何淼见绝招使出,仍然奈何对手不得,长叹一声,骤然离了战圈。司徒朗也退后两步,只有铁五根还在猛攻。王世恒运使内力,连攻了好几招,都劈在同一处,“砰”的一声,竟将对手的黄金棍砍做两截。 铁五根跳了起来,抱着棍子,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8章 何不食肉糜 一个黑衣人站到司徒朗边上,轻声问了句:“现在要怎么办?”司徒朗抬起这人的手腕,仔细看了下,说道:“王公子已经踏入先天,就算拼命,大伙也不一定能胜。况且人家已经手下留情,再纠缠就没脸了。” 他们一行人默默聚到一起,就要离开。司徒朗忽而转身,说道:“沈公子今年是十七岁吧,如此年轻,如此武功,想来又是一个‘玉面剑客’了。今日之事,还请恕罪。”说着竟然鞠了一躬,才带着手下仓皇而走。 等人都走完了,王世恒问道:“元景,你不是说此处是埋骨的好地方么?怎么就手下留情了。” “还不是为了你。”沈元景瞥了他一眼,王世恒以为他在担心自己敌不过三个先天,就要解释,却听他继续说道:“我故意留下活口,放他们出去宣扬,要不了几日,‘玉面剑客’成就先天,以一敌三的消息,就能由此传遍江湖了。” 王世恒哭笑不得,说道:“我是那种追名逐利的人么?”看沈元景一副不信模样,只得道:“也罢,传扬出去,也能震慑后面那些尾巴。” 他似松了口气,又道:“连先天都来了三个,委实出人意料,后面总不至于人榜高手也要出现吧。元景,你说左右不过一本秘籍而已,为何这些人不计生死,实难理解。” 沈元景不答,与他一起去牵马而回,才说道:“前朝中原大旱而后涝,百姓啜泥而食,幽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吾始不信,岂肉食者鄙薄至此乎?今公子王三,生豪庭,凝神功将通于宗师,怪曰:‘先天之功尔尔,宁有不畏死而求之者邪?’吾方知今月曾经照古人。” 王世恒没好气的说道:“你直接说我少见多怪便是了,还拽文吊字的做什么。”他解下缰绳,跳上马,又道:“我虽读书不多,亦有秀才贤名,却不曾听过郑幽帝有什么‘何不食肉糜’的典故,你打哪听来的?” 沈元景笑笑,道:“想当然耳。”驱马前行。 两人在夜中行了三十里路,才到了一个客栈,敲开门后,王世恒屈指弹出一枚银锭,落在掌柜手上。对方涌上喉咙的抱怨吞了回去,换做满脸笑容,点头哈腰,一边让小二安置好马匹,一边亲自去安排房间。 这一晚上并无人来打扰,想是被惊吓住了。第二日两人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就往昌平郡城而去。往云州山脉自不用路过郡城,只是沈元景曾应了成金等人,要前往探访。 百韬门并不在昌平郡城内,而在城外西南角,占着一个山头。山脚下有个颇大的待客院,修的十分豪华,沈元景和王世恒报上名字,待客的百韬门弟子连忙把两人迎了进去,请到厅里,奉上好茶与新鲜瓜果。 他一面派人山上通传,一面陪着两人闲聊,说些本地的消息。沈元景不爱说话,王世恒却颇擅交际,问了些飞絮剑法与云州来人的事,在昌平似乎并未传开。 “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大笑,继而成金与莫智诚走了进来,先是同沈元景打了个招呼,后才拱手朝王世恒行礼道:“王公子,别来无恙。上次见面,还是王宗师花甲寿诞,已快三年了吧。” 王世恒也回了礼,闲聊两句,说道:“还没谢过成兄,一路照顾我这表弟。”成金与莫智诚两人脸色变得古怪,不好明说,只得谦虚道:“哪里哪里,沈少侠见识卓绝,处事不惊,有没有我等,都无关系。” 说着,他把手一引,道:“此地简陋,不是待客之所,还请两位随我到山上,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这山倒是没有多高,只是一路上建得颇为精巧,廊道依着山势,弯弯曲曲,间或有短亭立在路边,内有人煮菜,是供人休息场所。 到了山上待客大殿,早有百韬门主莫忠宁带着几个长老在此等候。见到王世恒和沈元景行礼,也不敢摆长辈的架子,颇为郑重的回了礼。 百韬门虽在昌平也是一霸,但与王家相比,不过乡间一豪强尔,只有三个先天之辈,从未出过人榜高手。莫忠宁乃门内第一,也自忖敌不过非先天的王世恒。 两边分宾主坐下,王世恒又谢过了成金与莫智诚于沈元景的领路之情,莫忠宁颇为欣喜,说道:“王公子客气了,我这不成器的徒弟与犬子能够结交沈公子这样的少年英豪,是他们的福气,岂敢居功。” 沈元景心道:“原来莫智诚竟然是百韬门掌门之子,不过他却并未拜在父亲门下,倒是有些奇怪。” 王世恒替沈元景谦虚道:“我这弟弟才出江湖,年幼无知,称不上什么少年英豪,门主太过高看他了。” 莫忠宁不知沈元景底细,也不好再夸,哈哈一笑,略过此条,又说些平州新旧之事,暗里送出几句夸赞。 不多时,酒宴准备齐全,颇为丰盛。王世恒不愿坐在上首,莫忠宁也不强求,空出两席,领着成金等做陪。 酒足饭饱,复又回厅品茶,莫忠宁叫来弟子。大弟子不在,二弟子却是与人争斗中丧了命,成金第三之外,还有六七个人,他说道:“来,这是王世恒公子和沈元景公子,快过来见过。” 这些弟子对王世恒颇为崇敬,执礼甚恭,于沈元景则不甚在意,甚至有一二十许的年轻人只朝他拱了拱手,马虎过去。 莫忠宁看了,脸色一变,莫智诚却先开口道:“莫智明,皮痒了是么?客人面前,为何这般无礼?”他生怕沈元景怪罪,鞠了一躬,道:“沈公子莫怪,乡下小孩,不识礼数,我代舍弟向你赔罪。” 沈元景道:“莫兄不必如此,无甚大事。” 莫忠宁心里却在在暗自琢磨:“智诚与人相交,一向颇有分寸,怎的感觉他对这位沈公子的恭敬,还要超过王公子。”他开口道:“智明,快向沈公子道歉!” 莫智明一脸不服,但碍于父亲与兄长威严,走到沈元景跟前,说道:“沈公子恕罪,我这人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怠慢了你。”语气生硬,说着便要弯腰行礼。 沈元景说道:“不必。”坐在位子上,把手往前一托,莫智明自然而然就站直了,脸上茫然不解。 莫忠宁看得脸色一变,心道这沈公子功力也是不凡。那莫智明反应过来,有些上头,又要再次行礼,沈元景又一托,他便站直。如是再三,他不能拜下,也未曾后退一步,这时才知眼前之人的武功,脸色涨红,退到一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9章 出风头 又坐了一会,两人就要告辞。 忽然一位长老匆匆而至,手里递给莫忠宁一卷纸条,然后站到一边,眼睛却忍不住的往王世恒看去。 沈元景见状,揣测道:“看来前些天的乱石岗相斗之事,终于传了出来。那纸条甚为眼熟,该是黑信鸽传递而来的。” 果然莫忠宁看完纸条,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惊骇的看着王世恒,说道:“王公子,你晋升先天了?” 王世恒笑笑,说道:“是,上月在家中闭关,不知怎的,忽而就成了,侥幸得很。”这厅里其余人等都惊讶万分,惟有成金与莫智诚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莫忠宁叹道:“三十岁不到便成就先天,宗师之路必然平坦。何况王公子以一对上铁剑何淼、苍髯翁司徒朗与蒙上铁牛铁五根三人,战成平手,想来要不了多久,人榜就要添上一位了。” 他说的三人比之百韬门三位先天,也差不太多。尤其铁剑何淼,在东南几州声名卓著。成金和莫智诚脸上这才有了讶色,其余百韬门弟子,皆都崇敬的望过去。 王世恒连忙说道:“哪里哪里,莫门主过奖了,宗师岂是那么容易的。至于平手之说,有些夸张,再斗多一个时辰,我也免不了要落败。” 沈元景心里暗笑,想道:“三哥还真是傲气,宗师不易,那就是人榜容易了;高手相争,出手便知高低,片刻不能转圜局势,便要很快落败,如何能相持一个时辰之久。” 他斜了王世恒一眼,眉毛微微一挑,对方到嘴角的笑容便自收敛,又谦虚了几句。 莫忠宁又对沈元景说:“沈少侠亦是不凡,听那苍髯翁说,你须臾之间,便挑落了一十三位高手的兵刃,收放自如,还能手下留情。假以时日,又是一位如当年王公子般,横空出世的武林名侠了。” 王世恒哈哈一笑,说道:“哪里还需要假以时日,现在元景就不输我当年了,只是少有人知而已。” 莫忠宁等人惊异的看着沈元景,似乎不信。沈元景老神以待,说道:“三哥这话不对,我现在的武功,比你当年可要强得多。” 此言一出,不仅王世恒愕然,厅里大多数人都目瞪口呆,只有成金与莫智诚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王世恒看着眼里,不由心里一动,思忖道:“看来元景在寻亲途中展露过身手,给这两人知晓了。只是不知道他功夫有多高,竟能折服得了这两位百韬门的高徒。” 莫忠宁只得干巴巴的赞道:“神沈少侠果然豪气。”其余如莫智明等,刚才还生出的一点敬佩,此刻都化作了鄙夷,心底暗笑他不自量力。 这出好戏唱完,两人就下了山,由成金等送出地界。待无人之时,沈元景笑道:“如何?三哥人前显圣,可是舒坦了?” 王世恒白眼一翻,说道:“本来都好,偏你横生枝节,胡吹一气,抢了风头。”沈元景哈哈大笑,纵马狂奔。 许是他晋升先天的消息传开了,这一路也无人过来阻拦。两人紧赶慢赶,经了望平郡,进到云州山脉。 一两天的路程忽忽而过,快要到大路的关口。王世恒骑在马上,慢慢走着,说道:“元景,前面就是便是金家把守之处,你该听过他家之事吧。” 沈元景说道:“那时路过这里,听莫兄说过一遍。这大道宽广至此,竟全是由人开辟,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前辈事迹,令人心折。” 两人说着,忽见前面有些人聚集在一起,不由凝神戒备,慢慢走了过去,却是一干江湖客,围在石壁之前。 一个声音从人群里面传出来:“胡说!怎么可能是用手指刻上去的。你看这字迹深入石壁都快半寸了,若真是用手指刻的,起码也是人榜高手了。这一年来路过此地的人榜高手,也只有长通镖局的柳舵主一人,既然不是他,难不成还有隐藏的高手不成,金家会不知道?” “哼,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柳舵主写的。”另外有人辩驳。 “他亲自过来看过,要不然大家伙怎么知道只有人榜高手才能写出这么深的字迹。”之前那人说道。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柳舵主来看过,怎么会不清楚,这字迹是人用手指写的,乃是他亲口所说。”说着他走过去,指着旁边的几个字说道:“你们看,旁边的几个字不同,就是柳舵主后面补上去的。” 围观的人都发出惊叹,最先那人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又有人有些迟疑,说道:“这柳舵主的字迹,好像要浅一些啊。” “啊,真的啊,难道?”众人都看向老者,就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猜的不错,当日柳舵主原话是:‘这人非但内力深厚若斯,所留字迹,点画劲挺,指力凝聚,显然外功也不凡,恐怕只有人榜百名以内,才有此武功造诣。’” “轰”的一声,那发问之人喃喃道:“百名?这可真是大人物了。”王世恒听得分明,突然出声说道:“各位请了,我看大家伙聊的开心,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 这些人转头循着声音看去,确是两个丰润如玉的男子,老者“啊”的一声叫出来,说道:“原来是‘玉面剑客’王公子!” 王世恒行了一礼,众人连道不敢,让出一条路来。那老者在一旁解释事情经过,他边听边点头,以手抚摸石壁,念道:“‘青山不解乘云去,怕有愚公惊着汝’,果然雄健,江湖多英豪,处处都有卧虎藏龙之辈。” 旁边还有一行字:“不畏艰险,知难而进,前辈风采,亘古长存。”字写得马马虎虎,也甚没有文采。 沈元景摸了一摸,对这人功力估摸出了个大概,心道:“这便是人榜一百二十七位的实力么,果然不凡。深入石壁如许,方证老和尚决计做不到,大师兄也不行,不过他剑法精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王世恒看了原字迹,又有柳原留字在旁,心里痒痒,可琢磨了一阵,也想不出句诗来,忽而心里一动,于是以指为笔,在旁边写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写完退后两步,看看了,点了点头,向一旁问道:“如何?”沈元景上下打量了一眼,回道:“字虽不错,但词句更佳。” 众人不明所以,俱都附和,还有的赞道:“王公子不但武功高强,文采也好。短短八字,就道出金家先祖的风貌,着实不凡。” 王世恒呵呵一笑,告别众人,骑马而去。 那老者用手摸过留字,与柳原相比,肉眼几乎看不出浅了那么一丝,俱都骇然,知他离着人榜已然不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0章 继续前行 走了不远就到了金家关口,除了上次沈元景见过的那些黄衫人在值守外,旁边的亭子里面,还有坐着一个壮汉,见到王世恒后,脸上泛出喜色,大声道:“三公子,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说着,抢到前面,替他牵住了马。 王世恒连忙跳了下来,说道:“金铭兄客气了,有事往平州一趟,路过宝地,又要叨扰了。” “哈哈哈哈,哪里的话,三公子肯来,那是蓬荜生辉,高兴还来不及呢。”金铭笑道:“我前些天听到你晋升先天,又击退何淼三人的消息,还想着你是不是回来这边。大家伙轮番等候,果然还是我运气好,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又拍了拍脑袋,说道:“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旁边这位是沈少侠了吧,跟三公子长得真像,端得是少年英雄,果然是王家出来的,就是不凡。” 说完他带着两人绕过石亭,转入条窄些的山道。这一路往上都有人在把守,偶尔有认出王世恒的,都执礼甚恭。上到半山腰,拐过一道弯,骤然变幻。 眼前绿树葱郁,花草幽幽,几条青石路通往各处,一处高大的牌坊立在前方,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字:“移山。”似乎是大篆。再往前走,就见到些古朴的建筑,门墙都是青灰色,也无繁复的花纹。 四周七八座山,有数百丈高,如同几个巨汉,拱卫中央。群山环绕之间,竟会出现这么大的一块平地,委实不可思议。 沈元景仔细看过,脸色也渐惊奇,王世恒笑道:“如何,看出来了罢?”他点点头,说道:“把一座山拦腰截断,真是难以想象。” 金铭也不禁得意,谦虚道:“当初先祖来此地,无以为家,只得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说着,他引着两人到了客厅,外出一会,就带着十多个人回来。 打头的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开口声如洪钟,道:“三公子许久未至,一上来就给我们大大的惊喜,都已经成就先天了。今日你可不能再早早就走,一定要喝个痛快!”言谈之间,仿佛是自家小辈成名了一般。 王世恒苦笑道:“就依金老,醉也不归。”边上众人轰然叫好。他又推出沈元景,一一介绍。那老者唤做金云达,乃是金家辈分最高者,年已耄耋。其余些人,是金家家主金肃以及族老,金铭在此辈分最小,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当夜王世恒被灌得伶仃大醉,沈元景也免不了多喝了几杯,众人见他言语短浅,以为性情内向,也不强求。 第二日一大早,沈元景就起了身,到了附近山上一游,远远望见前路,如长蛇一般,蜿蜒曲折。又见脚下金家居所,如一尊莲台,生于花瓣之中。 日上三竿,王世恒才爬起来,洗漱完毕,用过午饭,就要出发。 金云达过来,递给他厚厚一沓白纸,说道:“云州非善地,虽无地榜高手,但也有宗师隐藏。其地之人又惯于抱团,三公子固然武功高强,也须防得强龙碰到地头蛇。这云州的些许信息,或可助公子,避开一些麻烦。” 王世恒谢过,又有金肃送到山下。两人再次前行,不几日到了乘云客栈。 那屈老丈见到,连忙迎了上来,说道:“我道今日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世恒公子来了。来,二位请跟我来,雅间备在二楼。” 王世恒刚要答话,就听到“砰”的一声,抬头看去,是一个瘦如麻杆的汉子拍了桌子,叫道:“店家你是甚么意思?我来时便问过了,你说没有雅座,为何这姓王的一来,就冒出一间来,难不成是你现成搭的?” 屈老丈就要说话,却见王世恒把手一压,冷笑一声,道:“我说哪个找不自在,原来是你这病痨鬼。怎么,丰州混不下去了,跑来这里撒野?” 四坐之人惊咦一声,屈老丈略一回想,心里暗暗叫苦,顿时认出了这人,是丰州的一位独行散人,唤做黎绅,有先天修为,武功颇高,只是为人心眼极小,十分难缠。 平素若听到人说他句不是,也要想方设法报复。曾经有个隔着不远的亲戚,只说了他小时候的几件糗事,便遭他强迫,直逼得这位和他爷爷一辈的人,当众下跪磕头,反叫他叔叔。 黎绅练功出了岔子,身形消瘦,又不时咳嗽,于是有人给他起个外号做“病秧子”,等他成名后,才硬生生逼着大家叫他“瘦先生”。不过众人恨他为人不堪,背后都称“病痨鬼”,盼他早死。 还是在三年前的丰州丰沛郡,王世恒无意中和他起了冲突,受追杀了三次,逃脱之后,名气竟尔大增。 听了“病痨鬼”这三字,又听他奚落,黎绅想起上次对方也是这般当面称呼,不禁脸色一沉,说道:“当初如丧家之犬,见我就夺路奔逃之辈,侥幸入了先天,就敢跟我放肆了?” 沈元景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说:“你还有这等狼狈时刻?”王世恒咳嗽一声,说道:“你别看这病痨鬼浑身没二两肉,手上气劲却不小,我那时敌不过他的先天真气,如之奈何。” 这话倒是不错,此世真气似有异变,一到先天之上,便有无坚不摧的之质,少数招式笨拙的,才会被天才以下克上,其余先天高手,都是内外兼修之辈,极难对付。 沈元景思忖至此,又听黎绅说道:“那店家,这小混蛋凭什么坐雅间,快快让与我。” “三哥,要不然咱们还是让了吧。”沈元景这话一出口,在座之人面色都变古怪,还有的暗想他如此怯懦,丢了王家的脸。 王世恒有些惊讶,不知他是卖什么关子,就继续听道:“这病鬼还有几分廉耻,知道自己形容丑陋,怕碍着大家伙的食欲,才要躲去雅间。我们何不做趟好人,予他这将死之人一些关爱?” 众人这才明白,哈哈大笑。黎绅听了七窍生烟,大怒道:“小子找死!”举着根拐杖,当头打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1章 压过一头 王世恒就要举步迎上去,却被沈元景一把拉住,他自己冲了上去,挺剑直刺对手左胸。 黎绅手腕一抖,拐杖倏的一变,划过一道弧线,砸向他腰间。他跟着变招,提剑又往对手喉咙撩动。 两人这样斗了十几招,兵器也未触碰一下,往往一招行到一半,就被对手看破,复有变招。 黎绅的拐杖又快又急,招招不离沈元景的脑袋、咽喉、心口、腰肢及下身等位置,端的阴险毒辣。 沈元景心里叹道:“独孤九剑料敌先机,攻其必救,全在一个快字。可此世武学怪异,意在招先,从对手招数里面找破绽,实属不易。且如先天高手,真气雄浑,出手必然迅若闪电,以快打快,维持个不胜不败倒也不难,可要以弱胜强,却不容易。” 他虽然如此想,可旁人看来,他并非先天,却能凭一套剑法,与黎绅这等成名人物相持许久,不落下风,已然十分惊骇。 有云州人士目现贪婪,脱口而出:“这便是飞絮剑法了吧,果然名不虚传。”王世恒斜瞥了他一眼,右手按着剑柄,也不说话。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说道:“孤陋寡闻,飞絮剑法怎会是这般模样?” 那人不服气,反问道:“你难道见过飞絮剑法,怎么就知道这不是?” “飞絮剑招广为流传,谁还不会几手啊。”又有人接口道:“你连这个都不清楚,还来趟这浑水?” 黎绅脸色沉的要滴下水来,心道:“老子堂堂一个先天大高手,竟然拿不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贼,传扬出去,脸都要丢尽了。不行,旁边还有那姓王的混蛋,围攻过来,就有大麻烦了。” 他想到此处,忽而将拐杖在手里一旋,倒转过来,头换作尾,又攻了过去。这杖头探出杖身,约莫六寸,似鹰喙一般,尖中带弯。招数也是一变,除却击打顶杵之外,又多了勾啄撩拨,一阵势沉,一阵轻巧。 骤然之下,沈元景落在了下风,之前对手一攻,他便能还上一招,现下却露出颓势,长剑已需要撞向拐杖,来缓解压力。 叮叮当当的打了十招,王世恒忍不住往前探了一步,却见沈元景剑势亦起了变化,非再只是直来直去,多出三分柔韧,攻招减少,守御变多,是独孤九剑夹杂了太极剑法。 眼见绝招已出,对手竟尔还能跟上,又入相持。黎绅越打越烦躁,先天真气运起,脸色一片青色,宛若死尸,举杖乱舞,一副拼命打法,罩向对手全身。 沈元景不愿暴露实力,长剑连斩,直劈对手咽喉、心口与小腹。这几剑迅捷凌厉,对手也不敢大意,微微收了点攻势,护住自身。 他逼出一丝空间,却不再攻,后退几步,出了战圈,说道:“你这病鬼时日不多,却想拉人陪葬,我便不和你玩了。” 旁人也理所当然,不觉他是胆怯,任谁青春年少,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与一花甲老头拼命。 王世恒哈哈大笑,说道:“元景你真没骗我,果然是青出于蓝,比我那个年纪要强上许多。不过贸然与这疯子较量,还是过于冒险了,万一他用一命,换你脸上一道伤疤,岂不是亏大了。” 沈元景淡淡的道:“病鬼脚步哆嗦,如何能伤到我。况且这人前显圣之事,如何都能让你一人做了。”王世恒愕然无语。 黎绅见这两人若无旁人,还有心调侃,心头暗恨,想道:“可恶,这小子长得如此俊美,功夫也这般高,贼老天实在作孽。且放过今日,待他落单,定要他好看。” 于是骤然转身,也不说话,就要往外走。王世恒脚下一点,拦在他前面,说道:“病痨鬼,怎么就这样走了?” 他面色一变,眼睛眯起,说道:“怎么,这客栈是你家开的?还是云州山脉也变成王家的了?我想走,你管得着么?” 王世恒冷笑道:“云州山脉不是我家,不过很快就会变成你家了。既然来了,就留下罢。”说着,抽剑挺身而上。 黎绅见他攻来,又惊又怒,暗道:“不好,这小子起了杀心。”但事到如今,已无他法,只得迎上。一来便是倒转拐杖,绝招连出,势要短时分出胜负,不能等沈元景夹击。 他真气全力灌注之下,这杖法比之方才,还要强了一分,一时风声大作,竟搅动得附近桌子乱晃,杯碗磕碰之声不绝于耳。屈老丈心头叫苦,悔恨自己为何眼瞎,得罪了这等人,怕是连家族也不能遮蔽。 王世恒也不畏惧,御水心法运起,手里长剑如绳索一般,缠向对手兵刃。黎绅手里拐杖巨力轰下,他不硬拼,举剑往上一搭一绕,就化解了这招,然后反手一点,攻向对手腹心。 拐杖化作长钩,去锁定王世恒长剑。待他挣脱,却是一啄,磕向他手腕。这时王世恒剑化巨浪,汹涌而来,一磕一挡,都有巨力,弹开对手兵刃。 黎绅心里恨,道:“才三年不见,这小子怎么进步如此飞快。他起先连我百招都抵挡不住,如今却与我平起平坐了。可恶,难道我真要逃往云州,或是明州?” 如是想着,手里却并不慢,拐杖依然呼呼作响,王世恒怎愿拼命,手上收敛,知三招两式也难拿下,便耐下心来,只是缠住对手,等待时机。 沈元景看了五十多招,见黎绅武功路数已无新意,竟然坐在了旁边的一张凳子上。一人小心说到:“沈公子,在下李明,是长通镖局平州柳舵主旗下,您看这两位争斗,胜负如何?” 好些人听到,也都了过来,沈元景朗声说道:“五十招后,病痨鬼就不行了,一百招内,他就要与云州山脉作伴了。” 众人见两人打斗好像还在僵持,有些半信半疑,黎绅却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子怎么知道孤心拐法是一百零八招的?”不由有些忧惧,内力运到极致,脸色惨白,勾拉提拽,猛的连击。 这一套全无防御,旨在伤敌,王世恒不欲硬拼,退让一步,却见对手陡然转身,往外飞射而去。 “哈哈哈哈,早防着你这着。”就听一声长笑,王世恒脚下一踩,青砖迸裂,如箭脱弦,一道白光闪过,长剑刺出。 黎绅慌忙抬起拐杖,挡在身后,却叫剑尖从中间截断,直入背心。长剑透胸而出,又吃用劲一震,被断了心脉。 “扑通”一声,这位丰州来的大高手,就此了账。 屋里寂静无声,先天高手已需众人仰望,却死在此处。王世恒指着沈元景哈哈大笑,说道:“终究还是我要压过你一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2章 过路收费 一场大战结束,王世恒还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他去到一边与群雄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去了雅间,只留下众人议论纷纷。 等酒菜上齐,沈元景留下屈老丈,问道:阁下还记得半年多前,云阳山来人,与百韬门成金相斗一事么?” 屈老丈略一回忆,说道:“是沈公子在的那次么?我那天在柜台打盹,没有见着公子过来,走时才略有察觉。中间也只看到那云阳山的人与成金起了纷争,难道他们还得罪沈公子了,真个大胆!” 沈元景说道:“我与他们无甚冲突,倒是被他们接走的那家商队,与我有些瓜葛。那时我走得早,未知后情如何。” 屈老丈这才听出他的意思,说道:“那日云阳山的人离开这里,并未回返,只是隔了几天,才带着一个商队,在店里住了一晚。商队约摸百人,打头的那个,被曾明称为许兄,还有两个管事,是这姓许的弟弟。” “果然是这队人,未料到一时心软,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沈元景多少有些悔意,那时候他才从笑傲世界回来,下意识里,大约还把自己当成名满天下的华山大侠,有些爱惜羽毛。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并未停留,稍做休整,就继续上路,往云州去了。 往云州的路比去往平州的路窄一些,因为无人打理,要差许多,有些地方坑坑洼洼,十分难行,但这已经是两州之间,最好的商道了。 这边的山不如云州山脉中部那些高,但比之平州边上的,还是要胜出,也很有些奇崛俊秀的,颇为可观。 沈元景一路走来,总想上去看看风景,如此过了两天,只走了不到五十里路。王世恒不愿了,抱怨道:“元景,咱们此去云州,是为了替你查明真相,偏你自己不着急,一路还悠闲的游玩,岂有此理!” 他是不觉得这些个木头石头的,有什么好看的,宁可去练练剑法,亦或躺着睡觉。 沈元景无奈,只得顺了他意,催快了马,说道:“若早知道你是这般毫无情趣的人,便不带你来了。难怪你这都要三十了,江湖上都没传出你和哪个女侠有什么瓜葛。” 王世恒不以为然,说道:“我先前是为了冲击先天,不在意这些罢了,否则以我这副相貌与家世,哼哼,什么仙子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接着他又十分郑重的说道:“元景,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还要好看一分,过了这阵,名头也会响遍天下,到时候爱慕你的女子,必然如过江之鲫,接踵而至。可你须谨守自身,不到先天,不要去碰女色。” 沈元景奇道:“还有这种说法,莫非碰了女色,便到不了先天?” 王世恒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先天之路会艰难许多,有些资质差的,自然就前路断绝了。就算是进了先天,若是后续冲击宗师境界,也会有些许阻碍。” “我在书中并未看到此类记载,莫非是大家族的不传之秘?”沈元景对于白羽世界半懂不懂,倒真像个乡下孩子。 “以前算秘密。可是后来中州李家皇权衰落,为了遏制世家大派,故意传了出来。否则江湖上哪来的那么多先天高手。” 沈元景笑道:“人丁亿万,先天三千,如何叫多?” 王世恒呵呵一笑:“最初的人榜有三百多位,凡是先天,都能上榜,如今却只有一百多了。无非就是人数多了,良莠不齐,若都上榜,名次如何定出,总不能召集大伙打一场吧。李家自然愿意,我们这等家族岂会同意这等傻事?” 这一番言语,倒与沈元景的想法不谋而合。这立起榜单是李家的阳谋,其他势力各有打算,不能团结,自然无可避免卷入其中。倘若榜单鱼龙混杂,名次不清,就容易权威尽失,让真的高手不愿进入,剩下些平庸之辈斗来斗去,于李家自身,又有何益处? 想到这里,他又记起一事,说道:“大家既然都知道,为何还是有许多年轻人破了戒?” 王世恒一笑,道:“不要过早犯了女色,是对我们这等这般,三十岁前有望先天的人而言。那些苦练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碰到先天境界的人,还不如早早结婚,传下后代,指着儿子孙子,来得现实。” 见沈元景听进去了,他又说道:“如何?我这般体恤他人,一碗肉糜吃得了吧。” 沈元景摇头,轻轻敲了下马背,快步的往前走了。 走了有六七天,大约是一半的路程,两人把马系在道旁的树上,又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着休息,吃些干粮。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大帮黑衣人,朝着这边走来。到了跟前,一个身材中等,脸圆圆的人越众而出,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两位少侠请了,这过路费交一下吧。“ 王世恒奇道:“我记事许多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此地有人拦路收费。我且问你,哪座山是你开的,哪颗树是你种的?” 圆脸大汉也不恼怒,笑道:“喏,你们身下那块石头,就是我从山上搬下来的,那系着马匹的树,也是我栽种的。收你们点过路财,不为过吧。” 王世恒气笑了,说道:“胡说八道,这石头落在此地,少说也百年了,就算你父亲在娘胎里面就惦记上了,也搬不过来。难不成是爷爷动的手?” 这圆脸人依然不恼,说道:“那就是我爷爷搬的,我来继承,天经地义吧。” 王世恒噎了下,未料到他顺杆上爬,说道:“无主之地,就算你爷爷搬座山来,也不是你家的。” “这话就不对了,那金家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圆脸人睁大眼睛,说道:“莫非是因为金家有你王家在后面当靠山?” 沈元景听到这话,心里一动,想道:“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遂问道:“不要兜圈子了,你们想要什么?” 圆脸人笑嘻嘻的说道:“自然是飞絮剑法了。两位公子除了这门剑法和一点臭皮囊,也没其他值钱的东西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3章 慷慨赴死 王世恒叹了口气,说道:“怎么都是冲着这本秘籍来的?” “总比冲着我们人来得好。”沈元景说道:“这次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王世恒见前面这些人脚步轻浮,实在提不起兴趣,懒洋洋的说道:“快点打发了,我们好早些上路。” 沈元景听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晦气。”抽出长剑,朝着前面走去。 圆脸人也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人太冲动,看来是谈不拢了。”说罢,往前一挥手,站出来四个黑衣人,都拿着制式相同的长刀,两前两后,围了过来。 四人同时出刀,从四个方向,两上两下,攻他要害。 沈元景“咦”了一声,这四人显然是受过训练,配合颇为默契,前后左右四个攻击位,早有设计。他若是举剑相抗,也顶多挡住两三个方位,还是要中招。若是躲闪,这四人的招数里显然也是有后着准备着的。 王世恒也看出厉害,挑了挑眉毛,不过倒不怎么担心。果然沈元景只是稍微侧身让过身后两刀,同时手里长剑快速点出,挑开前方两人长刀。 待身后两人变招之际,他再回剑撩起,刺向两人咽喉,逼开半步,又收剑前击。 这四人十分难缠,每当他朝一人杀去,其余三人总会攻他要害,颇有些独孤九剑“攻敌必救”的意思。所用刀法,不过劈、砍、刺、剁些基础招式而已,颇类军中训练手法。 沈元景顿时来了兴趣,手里长剑加快了一分,这四人却有些跟不上了,攻招变少,只是依然默契,由伤敌必救,化作替队友挡刀。 圆脸人看得分明,又令四人出列,加入战圈。新来几位用的是柳叶刀,刀身偏窄,招式却要轻盈许多,上下撩动,往沈元景的脸、胳膊、腿上割去,似乎不求重创,只为扰敌。 王世恒见到这样的配合,便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身后势力必然不凡。他往前两步,就要出手。 圆脸人把手一挥,剩下的八名黑衣人便站了出来,要拦住他。 沈元景突然说道:“且慢。”喝住王世恒,不再留手,长剑急转,手法快到目光难以捕捉,刺激中八人右肩。 打退一边,他又扑到另外八名黑衣人前面,不待他们合围,便以同样手法,点中他们右手手腕。 见这些人已经拿不动兵刃,他才收剑,对圆脸人说道:“你们是从哪来的?寻常山贼,绝不可能有你们这般训练。” 圆脸人笑道:“果然是须臾能打败云州十几个高手的沈公子,厉害。可惜这些手下太过废物,未能见过王公子的武功,甚为可惜。” 王世恒说道:“想见我的武功,却也容易的。不如你现在出手,我们比划两招。” 圆脸人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是一位先天高手的对手。”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卷,沈元景甚为眼熟,就见他往后背后一摸,一只黑鸽落到他肩膀上,脚上绑着一个竹筒。 王世恒脚下一点,骤然冲来,伸手抓向黑鸽。圆脸人早有准备,右手一晃,一把匕首出现手里,迎了上去。 这一耽误,眼看黑鸽已经腾空,就要高飞,他脸上露出笑容。沈元景双脚一撑,往上跃去,整个人就像掠过的苍鹰,骤然升起三四丈,扑到猎物面前,只是手一握,黑鸽就落入手中。 他缓缓飘落在地,刚才圆脸人还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现在如丧家之犬,目瞪口呆,任凭王世恒把长剑压在他脖子。 沈元景这手轻功不但吓坏了对手,连王世恒也在心里嘀咕:“元景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 那十六个人,退在一旁,既不上前帮忙,也不逃走,安静得似乎没有一般。他从黑鸽腿上取出纸卷,展开一看,写着:“虾出,蟹未动。”倒是能看出其中含义,又对王世恒说道:“搜搜那人,或许还有一张。” 王世恒依言,一剑戳中圆脸人胸口,封住了他穴位,又把剑一抖,挑开对方胸口衣衫,一个纸卷掉了出来,他用剑一拍,飞向了沈元景。 沈元景接过来,展开一看,写着“虾蟹皆动。”然后把两张纸条给了王世恒。 他一看这这个,笑道:“虾兵蟹将,倒是简单粗暴。”说着朝旁边一看,说道:“元景,这本秘籍如此能惹祸,你还要去云州么?” “去!如何不去。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我过不了多久也会踏入江湖,这便算作第一个磨炼了吧。” 王世恒点点头,他当年出江湖时,遇到的磨难,也并不比这次稍微差。 当下问向圆脸人道:“你们这种武功套路,应是哪个大势力出来的,你老实交代,或许能饶你一命。” 圆脸人坦然道:“越州黑帝旗下捕风使者,欲要夺取飞絮剑法,特意前来试探二位武功。”他毫不保留,一口气说出此行目的。 王世恒脸色一边,失声道:“黑帝!怎么会?他不是已经宗师了么?” “宗师?”沈元景也一惊,看向王世恒,这是他除了王耀奇之外,第一次与宗师高手扯上关系。 王世恒点点头,说道:“我一直以为飞絮剑法不过是本先天层次的秘籍,能有人榜高手争夺,就已经不错了,未料到还有宗师介入,看来里面藏着大秘密,真是有趣了。” 两人看向圆脸人,他也不隐瞒,把事情托盘而出:“都是些江湖人尽皆知的事,飞絮剑法本身已经够好了,不过对宗师而说,看中的是它背后的岁景剑法,于大宗师而言,都有价值,就算不能直接增益武功,也能触类旁通,何况黑帝只在五年前晋级宗师,积累薄弱。” 沈元景对于这些,理解的并不深,王世恒喃喃道:“原来如此,却是我想简单了,我出道近十年,也未与宗师对上过,元景,可真有你的。” 圆脸人继续说:“王公子练的是神功绝学,游历之处都是中州富地,结交的也是高门大族,谁人不卖王宗师几分面子,当然不知道我们穷乡僻壤人,对于此类武功秘籍的想法。” 他们又问了些相关的事,圆脸人一一作答。末了,沈元景说道:“然则如何处置他们?” 王世恒脸色沉重,说道:“都杀了吧?” “啊?”沈元景一愣,却见圆脸人神色轻松,一丝笑意一闪而逝,又转为坚毅。 王世恒骤然出剑,点开他穴位,待他攻击来,又一剑刺死。然后说道:“剩下的你来,免得混了剑伤。” 沈元景猜出一些东西,点点头,那十六人面露喜色,纷纷从地上捡起兵刃,拿在左手,冲过来时,也是一片肃穆。 杀了这十六人后,黑鸽依然在沈元景手上,一声不吭。他问道:“这鸽子如何处置?” 王世恒眼睛一亮,说道:“白鸽总是咕咕乱叫,倒是吃过不少;黑鸽勤奋肯干,却少有机会品尝,今日不是赶巧了么?”不由得搓了搓手。 沈元景看向黑鸽,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4章 悍不畏死 沈元景不得不承认,长年锻炼的黑鸽,吃起来很有嚼劲,特别有一番滋味。 王世恒说道:“黑帝的来历与年龄无人知晓,约摸三十年前,突然出现在越州西南的海山郡,灭了当地的一个小门派,占山为王。 越州民风彪悍,匪盗众多,这类事情也无人在意,加之那地方两面都是海,西边与云州跨海相隔,南边一片汪洋,颇得地利,不过五年,叫他聚集一批亡命之徒,完全占了海山一郡。 这人又颇擅经营,重农扶商,海山郡渐渐有了起色,便有其他郡的百姓逃往,引来另几位大盗的不满,请出一位前代人榜的高手,约战黑帝。 两人做过一场,这位高手并未取胜,众人才知黑帝的实力,至少在人榜八九十名之间,若非年龄成谜,说不定能够入榜。” 沈元景知晓人榜高手有年龄限制,四十五岁到不了先天,便入不得榜,七十岁后,就算没有晋级宗师,也要自动退出。他又问道:“为何那些人会这样怕他?” 王世恒接着说道:“黑帝功夫高强,能力亦足,但性子狭隘,控制之欲极强,偏又脾气暴虐,属下稍有不合他意,便挖眼、去舌、膑骨、断手,更有甚者,还会牵连家人。被派出来的捕风使者,皆是有家有口的,是以宁可战死,也不愿背负办事不利的名头。” 沈元景这才了解,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杀了他的属下,依照他的性子,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自然。不过也无须担心,我们此去的云州,和越州乃是宿敌,两州之人互不通往来。且黑帝仇家众多,连越州两大宗师也得罪了,定然不敢轻易下山。”王世恒信心满满,说道:“除却他之外,其余之人黑羽山之人,无论多少,我也不惧。” 两人埋好黑鸽尸骨,便上路了,走了十来天,一路顺利,到了云州。 山脉出口在临宁郡,边上就有一个小镇,早有势力在此等候。两人一露面,就人有过来,说道:“两位公子可算来了,让人等得有些心焦。我主在前面备下了酒席,请跟我来。” 沈元景和王世恒对视一眼,随即跟上,到了镇子中央的一处酒楼。进到里面,酒客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盯过来,如视肥肉,看到接引之人,才略有收敛。 那人把他们引到二楼雅座,里面只摆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约莫三十许的青年人,及一个六十许的富态老翁,看到两人,都站了起来。 三人到了正桌之前,那人躬身道:“三公子,两位贵客带到了。” “哈哈哈哈。”青年笑道:“在‘玉面剑客’面前,我哪里敢称什么三公子。在下刘鸣凰,乃是临宁郡守之子,早些天听说二位要来云州,便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等到了。请上座!” 沈元景听得“郡守”二字,便知道这家人恐怕与中州李家少不了瓜葛,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同王世恒一起坐下。 刘鸣凰吩咐上了酒菜,又介绍道:“这位是李通李老,乃是家中客卿,排在人榜第一百三十位。”两方都行礼,沈元景心道:“李通乃是中州李家的旁支,这姓刘的倒也不遮掩。” 酒菜上齐,又叫了一些女子过来吹拉弹唱,翩翩起舞。刘鸣凰笑语晏晏,说道:“王公子一战挡住了三位先天,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该登上人榜了,实在是我辈楷模。还有沈公子,宅心仁厚,髯翁大为赞赏,回来之后,广而告之。来,我再敬二位一杯。” 酒过三巡,他只说些云州事务,如云州明面上的两位宗师是谁,各郡县有哪些势力哪些厉害人物等等。又有意无意的聊起,云阳山只有三位先天,武功最高的那位长老,都不一定高得过铁剑何淼,定然到不了人榜。直到酒终人散,与飞絮剑法相关的,只字不提。 沈元景略一琢磨,便知晓了他的想法,作为拥护中州皇统的人,自然巴不得治下的乱臣贼子受到冲击,好趁机扩大影响。不过刘家只是一郡之首,不能兴无名之师,也无有这个实力。 王家两个年轻人到来,却如瞌睡来了有枕头。二人与云州大派云阳派有些冲突,功夫又高,寻常人士不是对手,除非请动宗师或者那几位人榜中人。 作为投靠朝廷的势力,又怎么会不知道王家的真正底蕴呢,若真的有人以大欺小,不用地榜宗师王耀奇出马,光是老而弥坚的上一辈王光起,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家二爷王耀宇,就能让整个云州喝上一壶。 两人下得楼来,众人的手都不自觉放到兵刃上,这满屋子的人不但没人离去,反倒多了好些。他们也不理会,叫掌柜的开了两间上房,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又出发。 一路过去,道路有些难行。沈元景在王家藏书上看过记载,云州多山,基本没有平地,田亩总是不够,好在山货颇多,也能从其他州换到粮食。平州便与之相接,但中间路途被云梦泽挡住,从前山路又崎岖。 泰州、丰州产粮颇多,原本是极好的交易之处,奈何中间隔着越州,运粮商旅,大都被抢,致使云州每年饿死无数。是以两州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以前云州粮食,最多依赖于乘州送往,路途遥远,价格颇高。后来金家人开辟大路,泰州、丰州产粮,经平州由此进入,无论数量还是价格,较之前好了太多。 是以云州之人,对平州人非但无有怨恨,反心怀感激。只是飞絮剑法涉及利益太过丰厚,不得不争。 两人听从刘鸣凰建议,选了沿云州山脉往下,经西台郡往留城郡的路线,才走出临宁郡,就在一座山凹被人拦住。 眼前乌泱泱一片,约莫有两三百人。王世恒沉声说道:“各位朋友,飞絮剑法虽好,可也要有命享受。” 一个老者越众而出,大声道:“云州之人,悍不畏死,只恐不能出头。今日我等几百人在此,两位公子若自觉有本事,尽管全都杀了;如若不然,还请留下剑谱,我等恭送二位离开。” 王世恒冷声道:“好一个悍不畏死,既然你们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俩就成全诸位。刀剑无眼,各位还是报个姓名,也不枉世上走一遭。” 报名之声此起彼伏,云州七郡,临宁、西台、留城、寻阳、泽下、照海、破岳都有来人,这些人报出的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和名字,无一是厉害人物。 沈元景忍不住叹了口气,抽出长剑,轻弹剑身,朗声说道:“我所佩服诸公的只有一点,就是这种角色也居然会有来打劫的勇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5章 上云阳 两人持剑挺立,那老者一马当先,擎着一杆长枪,当头戳来。沈元景略一侧身,提剑上撩,一下刺中对方的手腕,当啷一声,长枪落地。 老者顾不得疼,后退一步,从旁边冒出两人,持刀砍过。他手腕一抖,唰唰两剑,又中手腕。后面的人却毫不迟疑,如潮水般涌过来。 沈元景长剑连续点出,一瞬间又卸掉了拿棍子的、那刀的、拿钩的等五人的兵刃。再转身一剑,叮叮当当,又四人中了招。 转瞬之间,已有十数人挨了一下,围攻的人一窒。沈元景扫视周围一圈,说道:“各位,我不欲多造杀孽,已然留手,此刻退去,便相安无事,若还要攻来,休怪我辣手无情。” 那老者和边上几人对视一样,捡起兵刃,也不说话,又当先杀了过来。沈元景叹息一声,骤然加速,白光闪过,老者捂着喉咙颓然倒地。 旁边几人不去管老者,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出招狠辣,要取他性命。他便不再留手,长剑快速摆动,配合着脚下动作,每一击,都要取走一人性命。 那边王世恒也是如此,已不留手,大开杀戒。两人持剑冲入人群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兵器如同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压下来。 这种程度的围攻,与两人而言还是小把戏一样,造不成什么威胁。只见剑光挥动,两百号汉子,在两人手里,比之小儿持刃强不了多少,不过一刻钟,人全部倒在了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逃。 王世恒收起长剑,叹道:“这是何苦来着,不过是一本秘籍,也不值得两百多人,每个都不要命。元景,你怎么看?”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确实说不过去,无论如何不怕死,也不当为了蝇头小利而去拼命。”他俩到了云州,便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全无情报来源。 杀这些小喽啰,对于两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简单收拾,便继续赶路。 不多时,有三队人赶了过来,其中就有刘鸣凰。仔细检查所有人的剑伤,在此之人无不骇然。 其中一人说道:“这致命的剑伤是有两种,其一种内是只攻要害,一点即收,不肯浪费半点功力。另一无论是刺还是割,全在咽喉,控制极强。这两人的剑法竟然高到这种程度,王公子也就罢了,好歹大家出声,人榜有望,可那沈公子据说只有十七,也练到如此高的境界,难以置信。” 刘鸣凰嘿嘿笑道:“如此,有些人的如意算盘说不得就要落空了,但愿不要牵连到我家。”刚才说话那人不悦道:“刘三公子,虽然你家里投了李家,但终究是云州之人,如此心思,终究不妥。” “不妥?”刘鸣凰冷笑道:“我没有把消息传递给王公子,已经是顾念大伙都是云州人的份上了。若是事成,我刘家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出了问题,王宗师杀来,我家却要担风险,如何不能说?” 那人语塞,说不出话来,刘鸣凰也自无趣。 …… 沈元景原以为杀了那一帮子寻死的人,会震慑住其他觊觎飞絮剑法的,哪料到他们前赴后继,始终不停。 接连几日早晨,出了客栈,总有人守在门口,要与两人比斗,以飞絮剑法和自家性命做赌注。开始两人还会劝上两句,打斗也尽量控制不去伤人,可这些人却不承他们的好意,只要不死,便会一直扑上来。 到了后面,只要见到这种人,沈元景就一言不发,直接杀人。这种表现与之前杀了两百人的事迹一起,传遍了整个云州,大家称之为玉面修罗。 这一日两人终于到了留城郡,才入地界,便看到一队白衣人等候在前。两人走过一看,沈元景还见到一个“熟人”,是那日在乘云客栈见过的曾明。 当先一位头发花白,约莫有六十许,眼角狭长,见到两人面孔,眼里射出精光,又转为笑容,说道:“贵客临门,不胜欢喜。老夫叫做伏林,门主特令我等前来恭候,两位请跟我来。” 说着,他把两人引到了一处别院之中,说道:“此去云阳山还要六七天,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出发,两位意下如何?” 两人客随主便,听他安排。晚间设宴,伏林陪着说些各地的风俗,对于两人此行目的,不管也不主动问。有时候急切了,便推脱道:“一切都是掌教师兄吩咐,我做不得主。” 过了七天,一行人到了云阳山脚下,迎接队伍更加庞大,一人中等身材,头顶金冠,身着锦袍,站在最前,老远就听得到笑声,说道:“‘玉面剑客’与‘玉面修罗’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老夫洪力,忝为云阳山门主。” 沈元景与王世恒听得眉毛一挑,“玉面修罗”之称在云州贬多过褒,按理是不该说出来的。他俩依照规矩,见过了礼。这人也不摆谱,同样回礼,然后引着众人上了云阳山。 云阳山并不高,最多不过四五百丈,上山路径用青石板铺就,边上都有栏杆,雕着繁复的花纹,颇为讲究。沈元景仔细看过四周,觉得此山特色近乎于无,中规中矩。 到了会客大厅,分宾主坐下,喝了几杯茶,见洪力还在东扯西拉,王世恒说道:“洪掌门,我们此次的来意,想来你也清楚,不知能否叫唤出许家父子,我们有些话要问他。” 洪力回答道:“这可有些不好办了,那许家分子亦是客人,我是使唤不动。这样吧,我派人前去沟通,若是他同意,自然更好,若是不行,也无损失。” 说着,他招来曾明,说道:“你去告知许家的人,就说有人找他们,请他们下来一聚;若不愿意,也就作罢,切记不可强求。” 曾明道了声“是”,快步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回转了,只有孤身一人,说道:“师父容禀,那许明说不认识王公子和沈公子,就不见面了。” 洪力把手一摊,说道:“两位也看到了,他们不愿下来,如之奈何?” 王世恒就要说话,沈元景一把拉住他,说道:“如此,那我俩便告辞了!”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就听洪力大声道:“且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6章 利诱威逼 王世恒也随着沈元景起身,听到洪力喊住,说道:“洪掌门不必客气了,我与元景还有要事,无须准备酒宴,就此告辞了。”说罢,就要往外走。 洪力噎了一下,连忙说道:“王公子误会了,我是另有要事和两位商量,还请留步。” “哦,原来不是要留我们吃饭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王世恒脸上露出失望,又坐了回去,说道:“洪掌门有什么要事,请说罢。” 见两人都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洪力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又正色说道:“听闻那本江湖鼎鼎有名的飞絮剑法秘籍,就在沈公子手上,是也不是?” “不是。”沈元景也坐了回去,淡淡的说道。屋里众人都一愣,一位云阳山的长老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沈公子为何要说谎,江湖人尽皆知,那飞絮剑法明明在你手上。” “人尽皆知?应长老何出此言。有谁看见过,又有谁来证明?”沈元景语气不变,依旧是不承认。应长老脱口而出:“那许家多人亲眼所见,沈公子何必抵赖?” 话一出口,他便知不对,果然听到一声冷笑,沈元景说道:“姓许的那家人不是不认识沈某么,怎么又说见过。” 洪力含糊说道:“或许是我这弟子传话传岔了,沈公子应该知晓我们说的是什么,何必闪烁其词呢?” “我不知道洪掌门到底要说什么,还请带那许家人上来一趟,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见了什么,敢胡乱说话。”沈元景只是不应。 应长老怒气上脸,就要说话,洪力挥手一拦,吩咐道:“曾明,再去一趟,这次务必说清楚沈公子的身份,不要再弄错了。” 语气逐渐加重,曾明会意,领命而出,不多时,便带着三人来到了大厅。沈元景一眼扫过,正是许明、许阳与朱允三人。 许明不由一颤,拉住忿忿不平对视回去的许阳,先朝着洪力等人行了礼,又对沈元景说道:“一别多日,沈公子风采依旧。当日相救之恩,许某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怀。” 王世恒冷笑道:“所谓不敢忘怀,便处心积虑,造谣生事以报是吧。”许阳按捺不住,站出来说道:“当日救命之恩,已经用家传宝物抵掉了。断手之仇,却还未清算。” 说话间,他不由得摸着自己手腕,快意的说道:“沈公子落到江湖人人喊打的境地,是不是有些后悔,当日应该对我们客气一些?” 沈元景“嗯”了一声,说道:“确实有些后悔,若是当日把你们留在那里就好了。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现在把你们尽数杀绝,也一样能够平复我的心境。” “放肆!”应长老出来大吼道:“阁下怕是忘了,这里是云阳山。”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你若不提醒,我倒真遗漏了,云阳山也是帮凶,若非你等推波助澜,这事也不会传得沸沸扬扬。” “沈公子误会了,都是门下弟子无甚见识,听风就是雨,嘴上又没个把门,传了出去,我已重重责罚过。”洪力笑着说道:“不过许家这三位在此,飞絮剑法之事,沈公子不会否认了吧。” 王世恒突然插话:“承认如何,不承认如何,这都是元景自己的事。洪掌门若有什么想法,还是明言罢。” 洪力大声说道:“好,快人快语,我就不兜圈子了,本派看上了沈公子的飞絮剑法,想做笔交易。”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说道:“我这有一本韬海劲,也是先天武功,价值相当。”说着,他把秘籍抛出,打着旋飞过去。 沈元景伸手一点,这书又直直的倒飞回去,同时说道:“不必了,家传剑法,不可轻易与人。” 洪力把书接在手里,脸色一沉。许阳大声说道:“胡说!先祖手札记载,陆祖师门下,并无姓沈的,你……” “闭嘴!”许明怒不可遏,呵斥道:“谁要你在此乱说话。”许阳自知失言,耸拉着脑袋,退到一边。 沈元景心道:“原来如此。我道一本先天秘籍,只是江湖散客争夺,还有几分道理,如云阳山这种大势力也亲自下场,就有些不对了。若是他们有已然有了一本在手,或有更多线索,争上一争,也就解释得通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原来是有‘断肠剑客’的几分传承,难怪如此傲气。姓许,那便是陆大宗师的五弟子了吧。嗯,传承的是浮萍剑法?” 洪力脸色阴沉,瞪了许阳一眼,然后把韬海劲秘籍收到怀里,说道:“沈公子既然也知道许家是陆大宗师传承,那么请物归原主吧。” “陆大宗师当年嫡传的三大弟子,已经风流云散,这些剑法早就成了无主之物。既然家父传给在下,洪掌门还是不要指望,随随便便的就了能从我手里拿走了。” 沈元景依旧不肯退让,云阳山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站了起来,洪力说道:“既然沈公子想要强占他人祖传武学,说不得本派要出来打抱不平了。” “哈哈哈哈。”王世恒突然大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想要元景的秘籍,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应长老喝道:“小儿无礼,不要以为你侥幸胜过几个江湖散人,便敢小觑我云州武林。今日就让你知道我云阳山的厉害!” 言罢,他从背后抽出两件兵刃,左右手各拿一个,扑了过去。这兵刃前面是半圆形,长着一根根细长的锯齿,约莫一寸半长;另一边开了个小孔,刚好让手握住。 王世恒左手一抖,长剑出鞘,右手握住剑柄,迎了过去。洪力大手一挥,一些端茶送水的弟子们匆忙跑出,只留下了一二十人在内。 许明也要拉着弟弟与妹夫离开,许阳却挣脱开来,摸着手腕,恨恨说道:“我不走,我还从没吃过那么大的亏,要在这看着那小畜生怎么去死。” “唉!”许明和朱允各自叹息一声,只得拉着他一起站在角落,默不作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7章 图穷匕见 洪力见沈元景仍然是坐在位子上,也没有动,朗声说道:“沈公子,我们并非不愿意妄动刀兵,只要你答应交出秘籍,还给许家,两边就此罢手,如此也不伤和气,如何?” 沈元景不答,抬手往边上一指,洪力顺着看了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功夫,应长老已经险象环生了。 他那兵器虽然怪异,功效颇多,但王世恒剑招迅捷,并不去和他兵刃相碰,出剑就已伤人。不过转瞬之间,应长老身上就多了两个窟窿,好在不是要害。 旁边云阳四剑等弟子,纷纷抽出长剑,要上前帮忙。伏林见状,连忙拦住,自己掏出一把短剑,加入战圈。他这剑较寻常的短了一半,又比匕首长出一截,走的依然是近战的路子,一招一式,刁钻古怪,尽数往胸口、小腹和腰间攻去。 两人过来,王世恒也怡然不惧,斗了十几招,尚且还有余暇,笑道:“这便是云阳山的厉害么,果真是不凡。” 应长老气得脸色通红,一招快过一招,连削带打,手里兵刃舞得呼呼作响,却连对手衣角也挨不到,还总要分心回守。伏林亦是一样,短剑虽然快如闪电,此刻却劣势尽显,王世恒将长剑优势发挥到极致,根本不让他拢身。 洪力看得脸上能滴下水来,右手按住长剑,就要加入,忽而看向一旁的沈元景,念头一动,拔剑朝着他扑过去。 沈元景手往桌子上轻轻一按,整个飘了起来,空中抽出长剑,直刺对手心口。洪力被迫变招,收剑回挡,却见他又一撩,朝向咽喉,再一折,上到眉心。 一挡、二避、三闪,洪力匆忙间,连退了三步,才让过这招。厅里众人相顾骇然,剩余的五位长老举起兵刃,都冲了过来。 他再要跟着上前,却陡然发现,一旁的应长老和伏长老完全落在下风,身上多出好几道伤口,有些岌岌可危了。不得以之下,他只能转头先帮着攻向这一边。 沈元景冷哼一声,道:“你们也太看不起沈某了。”独孤九剑在对阵剑法、功力都弱过自己之人,尤为强大,他一招挑开先冲上来这对手的长刀,顺手往前一递,就杀死一人,再挥剑斜切,斩断攻来人胳膊,又往前迈出半步,刺中旁边一人心口。 短短几招,杀二伤一,剩余云阳四剑等弟子连忙抢了过,长剑几上几下,往他身上戳去。 沈元景并不回退,长剑往曾明剑身上一压一带,便撞上了其他几柄长剑,都乱在一边。他又突前一步,直刺对手咽喉。 曾明眼见着剑尖刺来,却避之不及,肝胆俱裂。忽而听到一阵怪响,又有一声大吼:“看招!” 沈元景余光瞥见一道白影撞过来,退后半步,长剑一架,原来是应长老的奇门兵刃,两片合在一起,当做暗器袭来。 曾明逃得一劫,不敢再攻,连忙后退,脱出战圈,其余同门和两位长老也是一样。那边角落许家三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许阳脸色惨白,心里叫道:“他怎么能够这样厉害!” 那飞轮在沈元景的剑上抖动,他仔细一瞧,原来有根细丝,连着中间把手,应长老在另一边拼命扯动。他手起剑落,断了丝线,脚下一点,往洪力扑去。 云阳门只这三位先天,无法可避,洪力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抵挡。不出三招,伏林“哎哟”一声,急退几步,鲜血从胸口咕咚咕咚,涌了出来,然后扑倒在地。 “七师弟!”“师叔!”厅里传来几声大叫,都涌到他身边。应长老手里没了兵刃,单独应对王世恒,眼见也要步了后尘。 洪力大声叫道:“上人,还请出手,一切都依你。”就听得一声冷哼,传入大厅,嗡嗡回响,一个高瘦的老者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把大剑,比常人的剑要长一些,宽一些。 沈元景听到冷哼,心里一凛,想道:“好深厚的内功,中气十足,还要在我之上,来者不善啊。”王世恒收了长剑,立在一旁,脸色凝重,问道:“未请教这位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缓缓踏入,踩得地板咚咚作响,来到两人面前,说道:“老夫杜之成,承蒙江湖中人抬爱,叫了一声‘平波上人’,少年人好本事,都打到云阳山上了,逼得这老小子都低了头。” 王世恒吃了一惊,心道:“怎么这人也出面了,不应该啊。”他与沈元景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杜前辈,您老人家来得正好,洪大掌门觊觎我这表弟手里的武功秘籍,强取豪夺,还请您主持公道。” 杜之成摇摇头,说道:“我也不与你们兜圈子,既然我人在此地,对飞絮剑法自然也是存了心思。怎么样,少年人,你给是不给?” 王世恒暗叹一声,就要说话,沈元景忽然出声,说道:“那两百余人,是听你的命令去的吧?” 杜之成不答,说道:“无论如何,你俩杀戮云州同道是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交出飞絮剑法,此事一笔勾销。” 沈元景冷声道:“不愧是宗师高手,手段虽然有些生硬,却也大气,比这几个找些上不得台面的借口,要强上太多。你以两百余人性命为由头,再向我索取区区一本秘籍,落在其他人耳朵里,也是说不出个不是来。” 王世恒恍然大悟,就听杜之成说道:“我得罪不起王家地榜宗师,不敢以大欺小,如今你俩杀了我云州两百多位武林同道乃是事实,我此刻出手,也算师出有名。” 这人处心积虑,又十分坦然,两人均知今日事情难了,要么交出秘籍,要么拼死一搏。沈元景心道:“往日只听宗师之名,不知武功高低。我倒是想称量一下,就算打不过,左右是一逃,只是不能连累了三哥。” 料得王世恒也是如此想法,果然听他朗声说道:“王家儿郎,岂会受此胁迫。正好我还未领教过宗师威势,便不自量力,请杜先生赐教一二吧。”说罢往前走了两步,拔出长剑,先刺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8章 激烈争斗 这剑招势头凶猛,呼呼带着风声,显然是使出了全力。杜之成只是随手一抬,把剑往上一搁,便听到叮的一声,剑身挡住了对手剑尖。 王世恒又顺势往下,刺向他小腹,对手却后发先至,提前把阔剑斜在那边,又挡住了。 如是再三,转瞬之间,两人便交手了十数招,任凭他如长河奔涌,横冲直撞,每一招都蕴含沛然之力,却也都被对手轻描淡写的挡住。 “好剑法!”杜之成赞到,仍然是未攻击,一意守御,王世恒拿他一点办法也无。只得又把长剑一转,剑势变急,如狂风骤雨,一剑快过一剑,接连刺出十几招,叮叮当当,都落在对手剑身上。 这样斗了有三五十招,杜之成连说了几声:“好剑法!”这才开始反攻,第一招便石破天惊,从天而降。 这剑招毫无声息,王世恒却不敢怠慢,连忙让到一旁,阔剑劈到半空,才又收住,剑气却已经往下,在青石板上切出一道深越半寸的剑痕。 沈元景看得心头一震,思忖道:“比之先天,宗师真气更加凝练浑厚,我自己全力出手,也不如对方轻松写意的一剑。” 那边云阳山众人与许家三位,俱都露出笑容,惟有洪力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招既出,杜之成又起一招,斜着往对手右肩刺去。王世恒长剑上挡,才到一半,对手剑尖就过来了,他连忙扭腰一闪,险之又险的避过这招。 杜之成不慌不忙,阔剑时上时下,看上去威力并不如何,但王世恒却偏偏就不能抵挡,手里长剑若不存在一般,几乎抬不起来,每次都只能靠着身法,勉强让过。不出几招,他额头布满了细汗。 旁边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看去,一些武功低微的,看了几招,顿觉头晕目眩。那许阳最为不堪,干呕了几声,几乎要吐出来。吓得他连忙捂着了嘴,见众人注意没有跟过来,这才放心,不敢再看,低下头去。 沈元景看得片刻,心道:“是了,这姓杜的剑招明明快到了极致,使出来却一副慢腾腾模样,反差极大,若功力不够,自然看不分明,叫人难受。 王家御水剑法取各种水势,变化无方,比这姓杜的剑法自然是要高一筹,可三哥功力不够,又偏爱正大堂皇,一味求快,岂不是正中对手下怀,怎会有还手之力。” 想到此处,他朗声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一字一句,缓缓道出。 王世恒听得心里一震,手里长剑也随之慢慢起了变化,一至于柔和,偶尔就能挡上两三招。对手阔剑劈砍而至,也不硬抗,只往上一点,若能带偏更好,若是不能,则退后一步,避让开来。 不过十几招后,他得了要领,手里长剑时而一变为山间溪流,蜿蜒曲折,时而如平静湖面,微风不起,波澜不惊,越发的从容了。 杜之成忽然退后一步,忍不住看了沈元景一眼,然后说道:“果然是大家娇子,只得三言两语,便能触类旁通。那么接下来就小心了,我不会再留手。” 言罢他抡着阔剑,横扫而出,大风骤然而起,吹得满屋座椅翻飞。等剑身到了王世恒面前,却又无声无息,毫无响动。 沈元景心道:“怪不得他唤做‘平波上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四周风云涌动,中间却静如湖面。” 他看了几招,王世恒又落在了下风,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于是抽出长剑,冲了过去。 他一剑刺往对手前胸,待对手回挡,又转向右肩,再转到背后,杜之成也一一跟住。片刻之间,两人就对了十几剑,剑身却并未交接一下。 忽然角落里传来“哇”的一声,一股臭味传来,却是许阳见到沈元景加入战圈,忍不住看了过去,晃了个头昏眼花,忍不住吐了出来。 杜之成冷哼一声,手里动作加快,厅内顿时风声大气,猎猎作响。三人且站且动,挨得近了的云阳山弟子,功力薄弱,不免受到劲力牵引,栽了个跟头。 又有座椅板凳搅入,瞬间被打了个稀巴烂,碎片四溅,好几个人都受了伤,洪力见状,连忙带着人退了出厅,站在外面,只听得里面传来杜之成一声长啸,大殿都开始晃动。 沈元景心神凝聚,一意相对,只觉眼前之人,乃是生平最大敌手,比之东方不败,还要强上半分。毕竟王世恒要胜过令狐冲许多,两人却还落在下风,毫无翻盘机会。 却不知王世恒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道沈元景功夫奇高,却不料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反而比他要强上三分。 剑气四溢,在大殿柱子、青石板上,留下道道剑痕,也刮在人脸上,几如塞外劲风。如此威势,还是杜之成有些收敛,欲要活捉二人。 两人越打越觉束手,任何招数,攻到对手身前,全无作用,此刻只能一意防御,也不知能顶几时。沈元景都不敢拿长剑碰撞,恐抵抗不住。独孤九剑能有三分功效,其余七分,却完全要靠太极剑法。 杜之成宗师境界,自然能够看出这是两门剑法,不由得大声赞叹:“好剑法!先天之下,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绝无仅有了。”手里却一点不慢,阔剑越舞越烈,即使两人一前一后,俱都使出了全力,也挽不回丁点颓势。 斗到后来,沈元景实在无法,脚下一点,腾到空中,从上而下攻来。杜之成呵呵一笑,举剑往天上挑过去,和他连续对了十几招,剑气上行,只打得瓦片乱飞,屋顶破开一大个口子。 万般招数使完,对手仍有余力,沈元景已然知道胜不得了,朝王世恒使了个眼色,然后全力催动明玉功,脸色变得近乎纯白,功力灌入长剑,“当当当”的连续硬拼三剑,借机后退几步,又斩断身旁的一根柱子,然后一拉王世恒,说道:“走!” 大殿顶部轰然落下,杜之成吃了这三招,面露惊骇,脱口而出:“你是先天!”</div>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9章 逃之夭夭 殿门外站着洪力等人,只听得“你是先天”这句,就见两道人影从大门口冲出,定睛一看,原来是沈元景和王世恒,当即便知晓两人是要逃走,于是大喝一声:“拦住他们!” 忽而后面“轰隆”之声响起,大殿先是中间塌陷,而后波及四周,瓦片如雨落下,而后中梁一滑,其余柱子再也支撑不住,东倒西歪,大殿轰然倒下。 洪力一怔,随即勃然大怒,运起全身劲力,合身扑向王世恒。应长老早换了把长剑在手,也领着身后弟子,拦在下山路口。 尘土四扬,一道人影射出,赶将过来。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王世恒一剑击退洪力,当机立断,说道:“我后你前。”又回身迎战。 杜之成已然知晓了两人实力,不敢小看,心道:“我若要活捉这两人,不使出全力,怕是不行。”于是振起阔剑,有如蛟龙翻江倒海,腾起波澜万丈。那洪力本要上前协助,都近不得身。 斗了两招,王世恒便跟不上,被迫硬着对了一剑,手臂发麻,进而全身一震,血气上涌。 杜之成得势不饶人,又把阔剑压下,突前一步,一拳打出,余风激荡。匆忙之下,王世恒抽剑不得,只能举掌相对。 却听“砰”的一声,饶是杜之成只使出了三分劲道,王世恒还是一口鲜血吐出,倒飞而回。如此良机,对手自然不会放过,紧追而上,屈指成爪,向前抓去。 在王世恒迎战对手之际,沈元景瞅准前方,脚下一点,飞身而起,居高临下,一剑直直刺去,如长虹经天,迅疾矫健。 在对面的人看来,他整个人是从青天白云上落下,似乎降世谪仙,手持长剑如闪电当头,避无可避。一股透髓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旁边几个弟子忍不住打了个颤。 洪力本要上前,心底一悸,感到不可抵挡,忍不住退了好几步。首当其冲的应长老等人,直面霜寒,仅来得及抬起胳膊,就见剑光绚烂,深陷其中。 沈元景收拾完拦路的应长老等人,清出下山之路,便即转身,一把托住王世恒。见他身体沉重,已不能动弹,顺手渡过一道内力,接着往他胸前一抓,朝后一甩,说道:“快走。” 待抛飞王世恒后,杜之成右手已经抓来,仓促之间,他不及用剑,只得勉强伸出左手,一掌推去。 杜之成见状,冷哼一声,变爪为拳,倾全力打来,竟要一招置人于死地。拳掌交接,他又轻咦一声,只觉手里劲力,有八成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剩余两层,才打到实处。 沈元景只觉左臂欲断,飞速后退几步,每落地一脚,都踩得青石板迸裂,碎石四溅而出。他脸色因催动内功变得玉白,此刻泛出一丝红意,又由晕红转为苍白。 一口血涌上喉咙,他强行压了下去,借着对手的这股劲道,迅速转身,往山下逃去。 杜之成紧追两步,忽而一道白光急速掠到眼前,他抬手一剑劈过,却不料这物事挨到剑身便一分为二,一半直插入许阳胸膛,顿时收了账;一半射向洪力,被他捉在手里,原来是应长老的飞轮。 靠着这一瞬的间隙,沈元景缓过口气,越过围栏,往山崖下跳,踩着山间凸石,一路向下。杜之成匆忙追赶,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一起消失在众人眼中。 王世恒得沈元景一道真气,方觉活了过来,甫一落地,便夺命狂奔。前方也有少量云阳山弟子,却拦他不得。不一会就到了云阳山脚下,从知客院里抢了一匹马,快速奔逃。 过了半个多时辰,进到山里,又驱马前行,自己钻进林中,七弯八拐,寻了一处隐蔽干燥的位置,盘坐在地。 他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运功片刻,又吐出一口淤血,才算缓和几分,开始担心道:“未知元景如何了,他轻功较我胜出许多,无我做累赘,想来脱身要容易一些。唉,那日我与他只不过出于玩笑,才想了这出分开退逃的主意,不料真个用上了。” 他胸口有些发闷,咳嗽两声,以手按去,忽觉有些异样,伸到衣襟里面一掏,摸出来一个小丝袋,打开一看,药香四溢,惊道:“千年黄精?元景给了我,那他要怎么办?” …… 沈元景下了云阳山,引着杜之成转了一刻钟,估摸着王世恒已经顺利逃走,这才催动轻功,迅速离去。 云州多山,他往里走了许久,直到四周藤蔓盘结,无有人至,这才松了口气,委顿在地。 杜之成那一拳用出了全力,虽有八成被他使出移花接玉,强行导入地下,但剩余两成,依然叫他五脏挪移,险些丧命。 等缓过口气来,他找了块石头,盘坐在上,默默运功,每道经脉都如断裂一般,真气游走过去,就有剧痛传来。又行气入了脏腑,内里同蚂蚁啃食,奇疼无比,幸得明玉功有冰寒之力,能稍稍缓解。 过了两个时辰,他才收功,叹道:“终究是大意了啊。”反思前过,其错有二,一则是轻敌,觉云阳山不过尔尔,却未料到有强援介入;二又不自量力,低估了宗师实力,没有及时脱离,以至于现下受伤颇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此处荒芜,蛇虫野兽居多,夜间甚是危险,他便找了处高的小山洞,暂时落脚,又因不能生火,每日打坐之余,只寻来些野果,胡乱填饱肚子。如此过了半月,自觉伤势恢复三成,这才有了外出打算。 他寻思道:“三哥有黄精在手,半月应能恢复到一半,剩下的都是些水磨工夫,不过小半年时间,也够他痊愈了。他是王家嫡子,依着那姓杜的宗师手下留情来看,若无天大利益,晾云州诸人也不敢过分逼迫。 只是我伤势颇重,实力已十不存一,非有年余时间,以及天材地宝,难以恢复。他原先说过,我俩若是遇到意外,被迫分开,便会去往照海郡,寻那位人称做‘虚怀若谷’的高手,然后等我汇合。此番我已勉强能够自保,可先下山打探一番。” 于是他找准路线,背着云阳山一边,下得山来,往有人处寻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0章 暂避锋芒 云阳山顶,望着地上一字排开的七位长老和六位弟子的尸首,以及面带凄楚、沉默不语的同门和弟子,洪力瞠目欲裂,怒吼道:“沈元景,我誓杀汝!” “呵呵,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才能保住你云阳山,不被别人灭杀了吧。”从山崖底下飘来一句,接着一个人影忽的出现在他前面,正是杜之成。 洪力满脸通红,见他空手而回,问道:“老杜,那姓沈的呢,死了还是?” “跑了。那小子轻功了得,初始还能吊在后面,等追了半刻钟,他骤然起速,不过须臾,就消失在山岭之中。我登高望远,也都找之不见。” “怎么会?你堂堂一个宗师,居然抓不住一个小毛孩子?”洪力满脸惊异,不敢置信。 杜之成冷哼一声,答道:“宗师又如何,他小小年纪,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岂能成就先天。” 洪力惊叫出声:“什么?先天,你是说那姓沈的小子是先天?这怎么可能。”见对方点了点头,他失魂落魄,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 “果然是如此,若非先天,怎能一招杀了应师弟。单单只一个姓王的,已经了不得了,再加上他,我云阳山怕真会有倾覆之危。” 杜之成沉声问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我且问你,他说过飞絮剑法来自家传,是也不是?” “是。” “他姓沈是不是?” “嗯?你为何要这样问?” “哼哼,十七岁先天,神功绝技层不出穷,又姓沈,你就没有想到些什么?” 洪力略一转念,心头剧震,失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泰州沈家的人?” “不能确定,但可能性很大。”杜之成神色有些凝重,缓缓说道:“若非如此,他年纪轻轻,身上的数种绝学从何而来?你可听说,除了沈家,还有哪个前辈古人或是势力,有如此多样的武学,能让他继承?” 洪力颓然,只觉自家门派全无生存可能。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念及祖宗基业,与一身功名富贵,俱都要化作云烟,险些掉下泪来。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如哀猿啼叫,孤燕长鸣,竟尔停之不下。朦朦胧胧中,他忽然想到什么,激动叫道:“不对,他不是沈家的人,依着沈家那高傲的性子,怎可能让子孙后代寄居在王家。” 他越说越兴奋:“这小子定然是冒充的,最多也不过是偏远旁支,沈家是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的。” 杜之成见他模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说道:“哼,旁支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从前一般,目光短浅。于世家大族而言,血脉固然重要,人才却更为难得。 你可知十七岁的先天意味着什么?宗师已然不在话下,大宗师都大有指望。别说只是旁支,就算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也能成为一家。” 这番话如当头冷水,泼在洪力头上,他顿时清醒,哭丧着脸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一个王家已经是庞然大物,若再加上更强势的沈家,就算举全州之力,也抵抗不了的。” 见他两眼无神,一副等死模样,杜之成嗤笑道:“还能怎么办,索性你说得对,这小子与沈家定然还不亲密,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他,以绝后患。” 洪力眼睛一亮,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上人,救我!” …… 沈元景下得山来,寻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镇子,夜里摸了进去。他从一家客栈的厨房里面摸出一只烧鸡,两碟小菜,并一壶酒,留下颗银子,坐在屋顶,慢慢吃着,边运功听下面的人说话。 “砰”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在拍桌子,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声叫道“奶奶的,找了半个月了,连根毛都没找到,你们说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却听有人嗤笑一声,说道:“陈三,别犯傻了,若是大伙谁知道了那位沈公子的踪迹,早就去告诉杜大侠了,还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陈三不服气道:“说不定有人想要活捉了那小子,再找杜大侠,指不定杜大侠一高兴,就收做徒弟呢?” 前面那声音又笑道:“说你犯傻还不服气。沈公子可是先天大高手,就算是身受重伤,要杀你我,也不过一两招的事。真遇到了,就赶紧跑吧,还想着上去活捉?” “刘兄说的是,陈三你就是脑子不灵光。”又有一个声音插进来,说道:“哎,你们说,云阳山周围都给翻遍了,一点踪迹也没见着,沈公子恐怕是真的进了深山老林了,这可就难找喽。” 刘兄说道:“怕什么,反正杜大侠他老人家发了令,这些天州里的好汉都云集过来,要不了几天,周围都能翻个个,沈公子再能躲,也是逃不了的。” 那陈三又不甘心,说道:“要我说,前两天不是有人瞅见那姓王的小子,往照海去了么,干脆把他抓住,逼出姓沈的那小子不就行了?” 刘兄骂道:“你这夯货,净出些馊主意。沈公子只是三房的外戚,王家不至于太过在意,之前的那两百条好汉的性命压上,占了大义,还勉强说得过去。若抓了王公子做人质,那就有违江湖道义,以大欺小了。王家发起怒火来,是我们挡得住的么?” “不是还有杜大侠么?”陈三有些不服气。旁里就有人接道:“说句不敬的话,杜大侠武功固然高明,在云州称得上顶尖,可放眼天下,连地榜也入不得。而王家主排在第一十七位,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似乎陈三还要再争辩,叫刘兄打断:“你不要再说了,有这功夫,还是多出去走动一下,说不定给你踩到狗屎,发现了沈公子呢?到时候你拜在杜大侠门下,你说一,我们决计不敢说二。” 接着店里安静许多,大家各自说着闲话,不多时,便熄了灯,各自回房睡觉。 沈元景就着月光,又返回到了栖身之地,仔细思虑:“那姓杜的在云州影响颇大,撒下天罗地网,我若出现,怕不过一时三刻,就能传入他耳朵里。就算待在此地,也迟早会被寻到。我伤势未复,被他撞见,不过死路一条,如今只能暂避风头了。” 他从脑海里面唤出穿越圆盘,琢磨良久,以他对前世武侠残留的印象,金、黄世界,能解开他困境的方法有三,一则是神医,如薛慕华,不过有些被动;二来是秘籍,《易筋锻骨篇》、《神照经》等均可;第三就是时间,予他十年,一切也能平息。 从上次穿越来看,时间约莫为二十五倍,索性他都只记得原剧情的一些大概,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往《连城诀》一行。</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1章 人淡如菊 沈元景落到一处厅堂,里面并无他人,只点着几根蜡烛照明,显然已是夜晚。他抬头打量四周,柱梁瓦片颇为熟悉,正是明代风格。 此处甚是寂静,细微的滋滋声也能听得分明,乃是眼前一樽棺木里面传出。他略一沉思,以掌作刀,抬手一劈,只听得“咔嚓”一声,棺材盖从头至尾,断做两半。 “咳咳咳。”伴随着几声咳嗽,一个女子从棺材里面探出头来,借着灯光看去,她只穿了件单衣,脸庞上又横又竖的有十七八道刀伤,肌肉尽皆翻了出来,化作一条条鲜红的疤痕,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压得歪歪扭扭,丑陋如鬼怪一般。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沈元景叹道:“你是凌霜华罢。” 凌霜华点了点头,声音清丽,说道:“我便是了。多谢少侠相救,不过还是请你速速离开,过得片刻,我父亲便能察觉,到时候要走,就来不及了。” “无妨。些许小人,还不放在我眼里。”沈元景语气淡然,不过见凌霜华有些不安,才又说道:“也罢,若在此多耽搁些时间,也总是不好,你随我来,去见丁典。” 她刚要起身,陡然听到心上人的姓名,心里一震,又坐回棺材里面,冷声说道:“果然你也是为了连城诀而来。不必白费心思了,我纵然一死,也决计不会受你要挟,去害丁大哥的。”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以菊花比之,倒也贴切。”沈元景真心敬佩眼前这个女子,又夸赞一句,说道:“连城诀所载,不过是梁元帝遗留金银宝藏而已,我倒也不稀罕。只有《神照经》这种神功,才是我兴趣所在。” 他见凌霜华端坐在前,一动也不动,接着说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那时遗留下来的寺庙,也没有几座,只需一一找寻,宝藏还能跑得了?” 从凌霜华脸上也看不出端倪,只听她说道:“阁下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她此时依然不肯松口,谨慎到了极点。 沈元景又一叹,说道:“凌姑娘若不肯信,却也无法,我只能将你带走,再去找那丁典。只是若你父亲发现你已离开,会不会对他动手,就不得而知了。” 她这才脸色大变,伤疤扭结,更为可怖,踌躇再三,心道:“左右不过是一死,若能最后见典哥一面,也无遗憾。”便咬咬牙道:“便信了阁下一回。”说罢,轻手轻脚的爬出来棺材。 沈元景随后一抚,棺材板又合成一块,盖在上面,然后推开侧边窗户,说了声:“得罪了。”托住凌霜华胳膊,轻轻一跳,落在外面,又连点两三下,绕过回廊,片刻间就出了院墙。 凌霜华只觉得人飘在空中,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等落到地上,已经离了凌府,不由得心里一颤,也不知此行是对是错,暗地里摸上发髻,取了木簪下来,握在手里。 沈元景只做不见,轻声道:“凌小姐,还请前面带路,早些救了丁典出来。”凌霜华捏了捏手里木簪,领着他往江陵县牢而去。 片刻之间,两人到了牢狱外一面极高的墙外,他用手托住凌霜华左臂,往上一跳,越了过去,内里又有一层矮墙,自然也不在话下。 越是临近牢房,凌霜华身躯越抖动得厉害,都要拿不住手里的木簪。到了铁栅栏外,借着月光,见得里面仰躺着两人,都是头发长长,满脸虬髯,乱糟糟的,衣衫破烂不堪,如同荒山中的野人。 她几度要开口,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时里面一人动了一下,直起身来,就要喝骂,却是一怔,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顿时呆在原地,良久才轻声说道:“霜妹,是你么?”忽而又苦笑道:“我怕不是在梦里。” 凌霜华再也按捺不住,眼泪流了下来,颤声说道:“典哥,是我。”说罢双手握在了铁栅上。丁典一呆,猛得窜起,带动得身上当啷作响,吵醒了牢房里的另一边的狄云。 他扑到铁栅栏边,一把握住凌霜华的手,哆哆嗦嗦的叫道:“霜妹,霜妹,真是你,我不是在做梦,真是你。” “是我,典哥!”凌霜华早已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沈元景耳朵一动,听到外面传来声响,脚下一点,闪了过去,轻轻几下,随手点死四个狱卒,从他们中间拾了把刀,拿到手上,又返了回来。 丁典和凌霜华两情脉脉,互诉衷情。沈元景等了一刻,才出声道:“两位,时候不早了,不如先出了牢笼,寻一处安全的位置,再叙不迟。” 两人擦干眼泪,正要说话,却又听到他叹了一声,说道:“却是迟了。”丁典一愣,侧耳倾听,过得片刻,听到外面脚步声渐近,很快听见有人喊道:“大人,都死了。” 狄云本来侧躺着面向墙壁,假作睡熟,此时也一溜烟的爬起,到了门边。丁典双手握住铁栅,轻轻一扯,两根铁栅顿时朝两边弯曲,他当先走了出来。 牢门外先进来八名大汉,一手拿着刀剑,一手高举火把,靠在两旁。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随后走入,衣饰华贵,一脸精悍之色,见到牢内情形,脸色一变。 凌霜华下意识的贴住丁典,却感到胳膊一凉,低头看去,是两条铁链,往上蜿蜒,从他琵琶骨穿过,顿时眼泪就止不住,以手抚他后背,哽咽道:“典哥,你受苦了。” 丁典身上一颤,抱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并不觉得苦。”两人目光对视,眼眸之中似乎只倒映出彼此,无有旁人。 那中年汉子咳嗽一声,说道:“霜华,你怎地如此不听话,又偷偷的跑出来了,还不快回为父这边来。” 凌霜华身体抖了一下,丁典立刻握住了她的手,紧了一紧,转身说道:“凌大人,霜华是不会跟你走的。” 这中年汉子就是凌霜华的父亲、荆州知府凌退思,他故作才看见丁典,说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丁大侠。你不让她走,这意思是愿意说了出来?若真如此,你和霜华的好事,我便不反对了,放你俩长相厮守。” 丁典怒道:“凌大人,若是你一开始便愿意成全,只需开口,什么连城诀神照经的,与霜妹相比,简直如同粪土一般,我看都不看一眼,立时便会给你。偏你于名利看得极重,以己度人,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般的重财轻义,千方百计的算计,枉自做了小人。” 面对这番斥责,凌退思也不置可否,说道:“如此,你现下是愿意把剑诀说给我听了么?” 丁典还要说话,沈元景忽而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脸色微变,大手一挥,一股劲风刮过,吹得对面几人站立不稳,说道:“小心,有毒!”</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2章 手下留情 凌退思见沈元景道破他暗藏的杀机,不由得大吃一惊,收起了手里的物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给我上!” 里面的八名大汉纷纷扑了上去,从外面又涌进来好些个人。丁典一把拉住凌霜华,护在身后,手按铁链,就要扑过去。 沈元景往前几步,以刀作剑,迅速挥动。牢房里并不明亮,刀面反射的白光一闪而过,当前的八人还往前冲了两步,就扑倒在地。 火把都落到了地上,大都熄灭,屋里顿时暗了许多,其余来敌踌躇着不敢上前。他用刀一挑,一把长剑飞来;又往地上点了两下,剩余的两支火把落到了丁典和狄云手上。 他把长剑换在右手,捏了捏,猛地往前一扑,屋里的十几人眼睛一花,只丁典看出他停顿了一瞬,又出了门外,再睁眼瞧去,凌退思的手下都已然毙命。 外面传来呼喝声,丁典连忙抢出门外,就见一排弓箭手松开弓弦,十几支箭射向沈元景。他连忙飞扑过去,准备救援,却见沈元景手里长剑一抖,飞来的箭矢倒飞回去,“嗤嗤”之声连响,那些弓箭手每人喉咙都中了一箭。 凌退思等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武功,吓得连连后退,忽然从袖袋手里掏出一个布包,往前抛去。 沈元景长剑刺出,他脸上正有喜意,却不料剑尖扎中布包,并未破开,反是倒飞而回,比来时还要迅捷,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一团黑雾冒出,凌退思只觉额头、脸颊、嘴唇、耳朵上各处都有轻微的麻痹之感,身子晃动了几下,连忙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他刚要去拔木塞,忽然手腕一痛,瓷瓶掉落,他要去抓,却不料被剑尖顶住了喉咙,立时不敢动弹。瓷瓶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旁边那手下也被毒气波及,趴在地上要去捡,沈元景一剑抖过,又复归原位,这人便了了账。 凌霜华出得牢门,先去到丁典身边,仔细看过,见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此时凌退思忍耐不住“啊啊”的乱叫了几声,她张了张口,但并未出声。 丁典瞧在眼里,说道:“这位少侠,还请手下留情。无论如何,他总是霜华的父亲。” 沈元景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人贪图名利,竟欲置亲生女儿于死地,禽兽不如,留之何用?” “霜华,霜华,我错了。”凌退思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凌霜华,哀求道:“还望你能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救我一救。你不是要嫁给丁大侠么?那誓言做不得数了,我什么都依你,都依你!” 凌霜华听他搬出自己母亲来,眼泪便掉了出来,凌退思曾逼她起了誓,倘若她再见丁典,母亲会在阴世天天受恶鬼欺侮。 如今亲耳听到父亲解了誓言,她既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说道:“少侠,你已然救了我一命,原本不敢奢求其他。只是他虽罪该万死,但对我母亲,还有三分恩爱,我斗胆请少侠饶过他这一回。” 说着,她又看向丁典,道:“典哥,少侠所需神照经功法,我只能厚颜拜托你帮忙了。” 丁典连忙道:“霜妹你说的哪里话,区区一本武功秘籍,你要给便给,不值什么。莫说神照经了,就是连城剑诀我也一并交出,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沈元景倒不意外,恶人作恶之时,毫不顾忌,无有底线可言;等到善人报仇,却还会紧守良知。他自认也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可有的时候却也会稀里糊涂的手软,犯下许多错来。 等他挪开手里长剑,凌退思松了口气,顿觉浑身酸软无力,瘫倒在地,往前爬着,要去拿解药。只是不过三五步的距离,他拼命挪动,依然停在原地,只得哀求道:“霜华,救我,解药。” 凌霜华不忍,便要动身,丁典连忙拉住,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从一旁的死人身上撕下几块布,裹住瓷瓶反复摩擦,才敢拿在手里。 从里面倒出一颗解药,屈指一弹,落在凌退思嘴里。他连忙含在嘴里,却不吞咽,说道:“再给一颗。”见丁典有些迟疑,连忙道:“一颗下肚,只能延缓,过得半个时辰,反噬更为猛烈,须得两颗同服,才能解金波旬花之毒。” 丁典闻言,又倒出一颗,弹了过去,他吃到嘴里,两颗一齐嚼碎,咽了下去,过得片刻,身体慢慢恢复,爬了起来,小心说道:“霜华,我答应了你和丁大侠的婚事,就绝不会反悔,你们都跟我回去吧。” 凌霜华闻言,饶是早已看透,也忍不住抖了一抖,说道:“今日你要害我性命在先,算是抵了生恩;我又救了你一命,养育之情也报了,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凌退思还要再说,却见丁典怒目圆瞪,还有沈元景在一旁也不说话,顿时胆怯,领着剩下的几人,狼狈而逃。 待几人走后,丁典连忙过来见礼,说道:“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听得你救了霜华性命,请受丁某一拜。”言罢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沈元景用手一点,丁典便拜不下去,他又一托,扶起这人,说道:“那位凌大人不会善罢甘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去吧。” 丁典还在暗暗吃惊于他的武功,问闻听此言,连忙站直,说道:“是极。”叫来狄云,又道:“门外不远处就有个铁匠铺,我们先除了锁链,才好轻身上路。” 沈元景道:“不必那么麻烦。”左手长刀猛然往他身上挥动。丁典忍住不动,就听得“咔嚓”两声,那手指粗的铁链,竟叫他用一柄单刀给斩断了。 不过微微动用了些许真气,他便感到胸口稍闷,忍不住咳嗽了一两声。凌霜华关切的问道:“少侠没事吧。”他摇摇头,又反手两刀,斩断了狄云身上的铁链。 丁典忍着痛,先将自己身上的铁链从琵琶骨中拉出,鲜血淋漓,看得凌霜华眼泪婆娑。他轻声安抚,又按住狄云左肩,同样拉出铁链,疼得狄云险些晕过去。 丢下铁链,顿觉轻松,他说道:“凌退思定然会下令把守城门,我虽知城里有座鬼宅,少有人敢去,但不甚保险,还是趁夜离开吧。” 于是他携着凌霜华,沈元景带着狄云,越过一矮一高两堵墙,到了牢狱之外,又找准方向,摸到城墙跟前,偷偷翻了过去。</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上架感言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武侠虽然在今天已经没落,却也是我这代人少年时的梦。每当有熟悉的音乐响在耳边,总让人忍不住回忆往昔,仿佛那些岁月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记得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小伙伴们一起,你手里拿着金丝大环刀,我手里的是闭月羞光剑,学着书上侠客的万般神通,小小的江湖里面也有风起云涌。 少年时候总以为长大了就能够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但现实总是笑你我枉花光心计,年年失望年年望。 青年时代也曾潇潇洒洒的走,不问以后,可后来才知道权力不可以任你主宰,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如今步入中年,已是身经百劫也在心间,却明了恐怕自己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还是会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是该抛开争斗挽起衣袖,不牵不挂求个自由,还是竞逐镜花那美丽,人生在世图个快意恩仇? 热血满腔宝刀难放,壮志未酬剑锋不藏。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我怕还是做不到这样不在乎,还是会舍不得璀璨俗世,哪怕雪霜扑面,还是想要留下千古风流。 武侠的梦永远不熄,这大概就是鲁迅说过的:“男儿至死都是少年。” …… 回到书上来说,我倒是想写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他有海阔天空的心胸,他是盖世无双的侠客,他有出神入化的武功。 可惜笔力不够,人物的刻画有矛盾也拘谨,不够大气;描写方面,小细节处我自认还把握得住,可到了大的场面,有些难尽如人意;至于剧情,大概就是在闭门造车吧。 至于其他挑出的种种毛病,这我都承认,终归是智计短浅,难以想周全,不过我也在尽力改进,请大家多多指正。 二月一号写到今天,已经三十万字了。更新上面,我已经尽了全力。上班是不能码字的,只有利用下班和周末时间,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 记得上次出差去西安,一个景点都没去逛,见完客户立马回了酒店,平时周末也宅在电脑旁,敲着键盘。可就算这样,也攒不下一章存稿,天天是现杀现卖,一天四千字都异常吃力。 不过,虽然前路困难重重,我还是会努力的写好的。这本写成无限流,就是想把熟悉的世界都穿越一遍,不留遗憾。 以后肯定不会再写武侠了。 江湖梦远,人生路长。 这本书就是夕阳下的奔跑,就是我在怀念逝去的青春! …… 感谢编辑泥鳅老大,给了不少好的建议和帮助,谢谢!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书友,本书才能走到今天,谢谢! 感谢三人禾为秦、六翮飞鸟、陈霸先?、沧桑医生、深情亦是孤独、宝贝精灵、半秋之月8、书友20210325110815067、李北源、书友20190612012833918、收棺、英琼瑶、书友20200212164027937、红尘天罗生天、宽少、★皇影★、高达throne、快樰時晴、武大不矮、书友20190705180133647、天天天才牛奶、千幻贪狼、盛世不化、岁月踏歌、风去留香0、以诚鉴心、潭谭、无言无语无元无在、哥一条、嘻笑天使长、竹剑老道、紫禁V绝恋、王不扯火哟、书友160428213567、独独为何、胡key、梦无痕Z、伤豆豆、诚阳真人、书友20200327205833092、大逍遥自在散人、花开花落半、哦哦具体哦哦爆、莫扎特忧伤、醉酒当歌100、书友20200521073534404、菲姐的快递盒子的打赏,谢谢! 侠道相逢,紧握刀锋!</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3章 此情可待 四人才出到城外,就听得城里有灯火亮起,呼喝之声传来,想是凌退思差人守住了城门。 凌霜华只穿了件单衣,夜深露重,冷得发抖,丁典一边走,一边渡过内力,助她御寒。他本是荆门人,对此地颇为熟悉,借着月色,领众人朝往外赶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寻到一处小山,树木茂盛,四人生起火堆,沈元景削出四只竹筒,打来溪水,丁典到附近掏了只野兔回来,烤作金黄,虽无调味,大伙也吃得颇香。 团坐火堆之旁,凌霜华靠在丁典身上,目光灼灼,说道:“今日多亏了少侠,否则不但我已然丧命,恐怕典哥也逃不脱暗算。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恩公的姓名,还望指教。” “在下沈元景,你们也无需叫我恩公,我亦非全无目的,不过是觊觎丁兄身上的神照经,各取所需罢了。”沈元景坦然说道,毫不掩饰。 丁典连忙说道:“不过一门武功,何能及得上霜妹之万一,恩公既然想学,我如数告知便是。”说着,他口里念道:“内力自长强拔起,走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向上,必如破竹……风府、脑户、强间、后顶,当徐徐而行,至于百会……” 沈元景用心记下,默默揣摩,只觉此功远在紫霞神功之上,比之明玉功,也别有神妙,单从疗伤一面,更是胜出不少。难怪丁典被穿了琵琶骨,还能行动自如,不受影响。 丁典念完一遍,又开始念第二遍,他暗暗对照,并无删改或是遗漏,这才放心。待丁典要读第三遍,就抬手阻止,说道:“我已然全部记下,无需再念了。” 三人有些吃惊,狄云两眼生羡,他资质一般,非有人肯教,难以学会。丁典又道:“还有那连城剑诀,我也一并告知沈少侠吧。” 沈元景摇摇头,说道:“不过是些金银财宝,藏在江陵哪个寺庙里面,也不紧要,无甚好听的。” 丁典既惊讶于他知晓得多,也敬佩他不为金钱所动,赞叹道:“沈少侠高风亮节,世所罕见,丁某佩服。” “人皆有所欲,我是贪图你的神功,你俩要的却是长相厮守。”说着他手一指狄云,说道:“这小子一副糊涂模样,也应是有痴迷之事。” 凌霜华见他一副少年模样,却老气横秋的说狄云是小子,不觉莞尔。 沈元景打坐了一夜,待到天色将亮,才自收功,寻思道:“神照经果然是疗伤神功,只是入门,内伤便好了许多。如此看来,最多不过两年,便能恢复。正好早些出去,不至于耽搁太久,让三哥和大舅担心。” 不一会,其余三人也都醒了。丁典去摸了两条鱼,熬成汤,四人喝了,即要离开。 凌霜华问道:“我准备和典哥寻个地方,隐姓埋名,狄云小弟若是没个去处,先跟我们一起将就些时日吧,只是不知沈公子意欲何往?” 沈元景想了一想,迟疑道:“我应该会去华山。”丁典有些奇怪,道:“华山上不过是些道观,沈少侠过去做甚?” “只有道观么?”沈元景一怔,缓缓说道:“我有些个故人曾居住在那边,总是要去看看的。” 丁典闻言,知趣不再问,临走之前,却把连城诀告知于他,才两边分开,各奔前路。 江陵离着华山,还有千五百里的距离,沈元景设法寻了匹马,一路紧赶慢赶,走了约莫一二十天,才到了山脚。 他在山底下镇子住了几天,探听到华山上的一些情况,此地确实没有了江湖门派,而是有好几个道观,分在各处。笑傲世界里华山派的驻地,亦是如此。 一路也无人来禁游客去往山顶,他上得朝阳峰,枯坐一夜,黎明时分,听得松涛阵阵,鸟鸣山幽,又见日出云海,霞飞千里,追忆起岳不群常年于此地修炼武功,不觉有些惘然。 …… 这日华山南峰之上,传来一声长啸,震惊百里,鸟雀都从林中飞起,盘旋良久,惊疑不敢落下。 在此地待了年余,沈元景终于将神照经练成,伤势已然痊愈。不但如此,这门神功颇为奇妙,本来明玉功练到四层之后,进展缓慢,此刻竟然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华山山路他原本就颇为熟悉,由南峰一路往上回了住所,甫一进到道观里面,迎面走来一个小道童,约莫十三四岁,和当年高根明上山之时一般年纪。 见着他,眼睛一亮,快进两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师……居士,你方才在哪座山上练功,打南边传来一声呼啸,有无听见?” 这小道童唤做演庆,是观里面老道捡回来的,生性淳朴,颇守戒律,功课也做得不错。平素倒是也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听些江湖中事,对武林大侠颇为艳羡。 当日沈元景寻访旧迹不着,便留在了观里,修身养伤。演庆小道见他腰中长剑,只道他是江湖人士,便留了三分注意。后见他每日天色大亮,会从山上下来,愈发笃定,终于一日守到凌晨,跟着他摸黑上山。 那时候山风颇大,演庆高一脚低一脚的,不慎踩空,掉到半空,还是沈元景回身,一把拎起,带他到了朝阳峰。 一路风声响在耳边,又黑漆漆,他受了惊吓,心里不安,落地便絮絮叨叨个不停。直到金云浮动,红日东升,光明破空而来,充塞大千,他是首次得见,不觉震撼,才怔怔说不出话。 过了几日,沈元景便开始教授他全真大道歌,演庆本有道家练气基础,很快入了门,比之当年教授林平之要愉悦得多。后面便是华山派入门剑法,到如今一年多了,他又学得华山剑法,以及万里独行的轻功。 只是沈元景颇为严厉,自认不过是天地一过客,缘尽便要离去,不肯收他做徒弟。演庆虽然百般哀求,依然不得允许,只得以师礼侍之,嘴上却不能叫错。 此刻小道士眼睛闪亮,心里十分笃定那声长啸便是师父发出,只是不知道离此有多远,想以此估算他的功夫。 沈元景并不答话。这孩子旁的都好,只是太过嘴碎,整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若是此刻应了他,非得刨根问底不可,于是他径直去了客房,吃了早饭,才又收拾一下,下了华山。</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4章 财宝惹人爱 江湖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依旧是打打杀杀,恩怨情仇。 沈元景坐在酒馆里面,听着一个头发花白、胡须稀稀落落的老者,说些最近的事,聊一会旁的,才说道:“却说一年多前,那血刀恶僧一门在长江边上作恶,正巧被丁典大侠撞上,那些为祸的弟子俱都被杀了,恶僧也受了重伤,吓得躲回高原,不敢出来。 随后丁典大侠携着妻子与徒弟,消失不见,这一年多来,江湖中无数人寻找,也不见一丁点消息,想是如他说的,真个就归隐了。 于是这恶僧潜伏一年,大着胆子,先在川中为祸,现下又跑到两湖之地流窜多日,却没人去制他。已有好些姑娘被毁了清白,多少良善人家遭了灾祸,惨淡如那衡阳刘大老爷,只因不肯交出宝贝女儿,全家都被杀了,宅子化作一片白地,可怜,可叹!” 老者说一段故事,便拉起二胡,咿咿呀呀的唱起来:“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搊玉筝?隔江和泪听,满江长叹声。” 曲子分明是前代感怀之作,在他唱来却分外的凄凉,似是在为那些受苦人家叹息。 忽听“啪”的一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拍着桌子,大声叫道:“你这老头讨打不是?唱的什么鸟曲,跟号丧似的,大爷喝酒的性子都被你号没了。” 老者连忙止了声,又停了二胡,旁边又一桌的人说道:“唠唠叨叨的,尽说些芝麻大点的破事。如今江湖里面,谁不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荆州府埋着的的宝藏。” “就是,就是,放着这等大事不说,讲些有的没的,那血刀和尚离咱们远着,有甚么干系?喝酒,喝酒,待会还要赶路呢。” 老者见惹了众怒,连忙站起身来,团团作揖,嘴里赔着不是。那掌柜的也过来训斥了几句,要赶他走。 “哎,老头别忙着走,听你口音也是湖广那边的人,这宝藏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真假难辨,给大伙说说怎么个回事呗。还有你成天流连市井,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一并道来,说得好,赏钱少不了你的。” 这人约莫三十多岁,脸色白净,衣着鲜亮,摇着一柄折扇,冲一旁的仆役微一仰头,那仆役便掏出一把铜钱,丢到老者的篮子里面。 老者眼睛一亮,弯下腰来,道了声:“谢大爷赏!”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话说在六朝时期,梁朝的梁武帝经侯景之乱而死,简文帝接位,又被侯景害死。湘东王萧绎趁机起势,见侯景举兵败于巴陵,乃命王僧辩讨之。侯景之乱平息,萧绎接位于江陵,是为梁元帝。” 那公子听他东扯西拉,有些不耐,说道:“捡重点的说。”老者告了个罪,才又说道:“梁元帝懦弱无能,却性喜积聚财宝,在位期间搜刮的金珠珍宝,不计其数。可叹他只做了三年皇帝,江陵便被魏兵攻破。人即身死,可他聚敛的财宝藏在何处,却无人得知。 魏兵元帅于谨为了查问这批珍宝,拷打杀掠了数千人,始终追查不到。他怕知道珍宝所在的人日后偷偷发掘,将江陵百姓数万口尽数驱归长安。杀的杀,坑的坑,几乎没什么活口幸存。” 酒馆里一片寂静,连掌柜的、小二也都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这些故事。末了,他才说道:“几百年来,这秘密始终没被揭破,直到本朝,有人从故纸堆里翻出些许消息,拼拼凑凑,才猜出个大概。” 那公子早就停了摇扇,追问道:“如此说来,这消息应该是真的了?”老者道:“上了史书的东西,应该假不了。那考据的人又大有学问,人品端庄,不至于编造些故事出来骗人。” “好好,看赏。”那公子把扇子一收,啪的一声拍在手掌,哈哈大笑道:“收拾东西,这就出发。”他满脸喜悦,仿佛这财宝已经到了囊中一般。 酒楼里的其他人也像得到号令一样,齐齐起身,提着刀剑,纷纷涌出酒店。有匆匆忙忙的,一刻也不肯停歇;也有脚下生风,却故作矜持,也不忘丢下些银钱。 那老者看着篮子里的一大坨银子和满满的铜钱,眉开眼笑,又见酒楼里面已经空空荡荡,摇了摇头,自顾的数起钱来。 忽而一颗银子落入其中,又有声音传来:“老丈,我对那丁典与血刀僧的故事却有些兴趣,可否仔细说道一些。” 老者抬头一看,窗户边坐着的一位青衫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唇红面白,眉鼻挺拔,模样甚是俊俏,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一声,提着篮子,携着二胡,走了过去。 沈元景请他入座,又让小二添了副碗筷,加了酒菜。那老者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那梁元帝遗留财宝,价值巨万,人若得之,必定富甲天下。如今这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士,都赶去了江陵城。我看少侠风姿俊朗,身手定然不凡,为何端坐于此,似乎不感兴趣?” 他笑了笑,道:“我一人在此,吃穿用度,能费几何?纵能独占财宝,又守得住,可传与谁人?终究过眼云烟而已。” 老者见他年纪不大,却如同老道般能堪破世情,心中惊讶,自嘲道:“老夫一把年纪了,却不如少侠看得明白,难怪只能在俗世中打滚。”说着,也不避讳,取出一方布兜,把篮子里的银钱尽数倒入,塞在胸口,又拍了拍。 沈元景摇摇头,道:“谁能无欲,谁人不是在俗世当中。便这华山之上,宁有真仙,能够独立于世否?” 老者叹息一声,不再纠结,便开始叙说起一年前的事来:“那时梁元帝宝藏一事,还未在江湖广为传播,长江两岸最大的事,便是血刀门犯案。那血刀恶僧一门三代,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闺中女儿稍有姿色,或是资财颇丰的人家,都胆战心惊。 偏朝廷的官老爷们,只看重顶上乌纱,只下得去手搜刮百姓,全然不理会其他,只能靠些江湖正义人士主持公道。那血刀门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武功高强,正道的人敌不过,请了南边最出名的南四奇,唤做‘落花流水’,一起围剿。 那四人武功倒是高明,可脑袋木的紧,‘冷月剑’水岱被人捉去女儿,受要挟丧了性命,不过救回女儿,也是万幸;‘仁义陆大刀’陆天抒也没好哪里去,中了奸计,在湖里被人砍做八截。‘柔云剑’刘乘风负了重伤,捡回半条命,只有‘中平无敌’花铁干毫发无损,两人却闹了别扭,不再往来。 眼见着血刀恶僧无人能制,却撞见了准备归隐的丁典丁大侠,好像是调戏了他夫人两句。丁大侠大怒,一出手便打死了他剩下的些个弟子。恶僧冲上去交战,不料三招两式,被打成重伤,只能抱头鼠窜。若非丁大侠那弟子武功低微,没守住江岸,被他钻入长江,恐怕这恶僧便除名了,也不会有今日之事。”</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5章 不是技术活 那老者目光散漫,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却是小老儿失态了。我亦算是受害之人,家在黄州府,有几亩薄田,虽无余裕,也算安足。只是孙女天真烂漫,怕她受害,才不得以逃到北边,做了流浪人。” 三言两语,道出艰辛,沈元景见他长衫虽洗得浆白,却整洁异常,手指干净,神态并无底层常年劳作之人的困苦之色。说起故事颇有条理,见识不浅,二胡抑扬顿挫,颇有造诣,便知他是读过不少书的。 略一深谈,果然他有着秀才功名,在乡间私塾教书,独子早丧,瓜田李下,遣了儿媳再嫁,自己一人养大孙女。 两人不言江湖,说些其他闲话,老者亦惊讶于沈元景的学识,言道:“我之前见过许多举人,也无有如公子这般才学者,若你投身科场,怕不是进士也能考得。” 沈元景笑而不语,又怜他一把年纪,还四处奔波,便托了华山道观的住持,替他寻了处好营生,安顿下来。 临别之际,老者迟疑一下,说道:“这里有个消息,说与公子听听。我有位至交好友,亦是一季考中秀才,在荆州凌知府手下当差,听他提到一年多前,凌府千金骤然失踪,说是丁大侠拐走。 凌知府找寻一年,近日好像有了眉目,遣了府中不少人出去。我见公子甚是关心丁大侠,也不知这事情的真假,公子姑妄听之吧。” 沈元景道过谢,径直往江陵而去。一路行来,大道小道,多见提刀拿剑的江湖中人,呼朋引伴,火气都颇大,动辄争斗,流血断肢,似乎平常,只是苦了沿途的农家店家。 连城诀世界的江湖,似乎没有什么黑白的分别,不欺凌弱小,不殃及无辜,就已经算得好人。所谓正道人士,遭逢江湖争斗,该下狠手的,该下阴手的,一样没见少做。 他面相不大,又独身一人,遇到好些麻烦,都一一打发。初始他少杀人,只是略做教训,可有甚者三番五次,变本加厉的侵扰,这才痛下辣手,接连斩杀了三波人,由是传出威名,才换得些许清静。 可越是接近江陵城,忽而滋扰的人越多了起来,不少人掏出一卷画像,看过之后,便一言不发,冲撞过来。 沈元景再也不手软,一路杀杀杀,杀到江陵城外,杀得人人色变,即便这样,也依然止不住不断有人上前冒犯。 …… 茶馆里面传出一声惊叫,有人跳将起来,却是他盯着沈元景的时候,不注意把半杯滚烫的茶水灌入口中。 这人大怒,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衣襟,嘴里哆嗦着吼道:“你这贼厮鸟,敢来消遣洒家。”提起拳头,就要打将下去。 不料那小二一矮身,往外一钻,就已脱逃,只留了件短衫在这汉子手上。他正要追打,却吃了眼前一道黑影袭来,连忙举起拳头打去,却听“砰”的一声,是一个陶做的茶壶,轰然破碎。 “啊啊啊!”汉子捂着脸大叫,原来茶壶里面是灌满的开水,他措不及防,应对失当,满壶的开水有一半落到他上。其余的和着散开的陶片,落到旁边三桌。 其余人跳将起来,纷纷破口大骂:“龟儿子的,日你先人板板”、“你个瓜皮,额咋要哈你个万货”、“鸭勤醋德你昂惊之某歇”…… 对面的一个老者还算和气,说道:“掌柜的,这人得罪了你,冲着他去便是,波及我们这些旁人,却是你的不是了。” 掌柜斜了他一眼,说道:“波及到你们怎么地?这里是荆州府,岂是你们这些个外人过来撒野的地方。”店里面有许多本地江湖人士,俱都称是。 老者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内人外人的,还不是为了财宝,怕我们过来抢,找些借口赶我们走罢了。” 掌柜也不争辩,旁里有人帮腔,嚷嚷着:“你们既然都知道,还不滚蛋,死皮赖脸的留在江陵做甚。” “这天下是你江陵一家的么?那梁什么皇帝搜刮的是天下的财宝,人人都有份,偏你把自己当根葱,还做些独占好处的白日梦。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地头蛇,压不压了我这过江龙。” 一位大汉说着,举起单刀,就朝柜台杀去。那掌柜不慌不忙,果然斜里杀出一个瘦小的汉子,使一柄三股叉,架住长刀。 又有拿剑的拿枪的外地人士,都起了身,往另一边的本地人身上招呼,一时之间,茶馆里面乱糟糟的,兵器乒乒乓乓的四处磕碰,两边人马呼呼哈哈的怪叫。 整个酒馆,只有沈元景一人坐在角落,没有被波及进去。 刚才说话那老者也寻了掌柜的,捉对厮杀。这里面也只这两人功夫最高,都使的长刀,一边攻势凌厉,一边刁钻狠辣,斗了三五十招,似乎打出了真火,旁的不管谁不小心撞到前头,轻则断臂残肢,重则命丧黄泉。 两人越打越快,从大堂里面那边打到这边,那被泼开水的汉子正捂着眼睛,缩在一旁,见状连忙往角落里躲来,却不料慢了一步,被一刀砍在腰上,扑倒在沈元景背后。 掌柜的似乎因为多出一招杀人,失了先手,稍稍落了下风,便脚下一动,绕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只是那老者自不肯扰,追来当头一刀,劈砍而下。他心里发狠,也一刀往对方肚子戳过去。 眼见就要两败俱伤,忽而两把刀都调转了方向,老者的刀往沈元景的右胳膊砍去,掌柜的刀却戳他的小腹。 他依然坐直着纹丝不动,瞅着就要伤在两人手下,忽而抬起右胳膊,往桌上一抄,捏了根筷子在手里,左右一晃,又往后一递,空手而回,仿佛并未动过。 那老者和掌柜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额头就一股鲜血飙出,接着碌碌的往外涌,摔在桌子上。后面那大汉也仰面而倒,额头插着一根竹筷。 沈元景以一根筷子,戳穿了三人颅骨,旁边有些人眼前一花,只见到三具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外面跑。其余人等摸不着头脑,立时停了争斗,一齐向他杀来。 他伸手往桌子上一磕,筷筒不动,里面的筷子都跳了起来,用手一挥,“噗嗤”、“噗嗤”,不分先后的十几声,那些刚跑到门口的,都扑倒在地,背心插着一根筷子,只露出半截。 里面的人吓了一条,都停顿住,面面相觑。沈元景却骤然起身,身子在大堂里面晃了两晃,“扑通”之声响起,夹杂着“大……”、“饶……”几句。 沈元景站在中间,抬起右手仔细看了看,才走到柜台,果然从里面翻出几张画像,是他的模样。 旁边火炉上“吁吁”做响,他提下烧开的壶茶,倒满杯子,拿起闻了一闻,撇嘴道:“却是些没技术的,连毒都不知道下。” 一饮而尽,滚烫的开水入喉,却霎时变得冰冷。</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6章 还是不够 沈元景进到江陵城内,都是些带刀带剑的人在大街上游荡,见到他时,都不约而同的从怀里掏出画像,比照一下,顿时眼前一亮,手都不自觉的握住了兵刃,围了上来。 这时街边传来一阵“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却是一队兵卒过来巡视,为首的一位武将口里还在大喊:“江陵城内,禁止私斗,违者定斩不赦。” 见官府连驻军都派出来了,那些江湖汉子怎敢放肆,都散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武将领着兵卒路过,深深看了沈元景一眼,也不说话,却是到了不远处站定,眼睛还瞅着这边。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面带笑容的过来说道:“这位少侠请了,我们兄弟有笔大买卖,诚邀少侠入伙,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元景瞥了他一眼,话也懒得说,径直往前,沿着大街寻凌退思的府上去。 那伙人自不甘心,一直跟在后面,渐渐的人就越来越多。武将也跟在后面,见得如此,神色一变,对着手下说了句什么,忽而两个兵丁迅速离开。 眼前的这条大街是江陵府的正道,若在往日,必定是市声鼎沸,行人如梭,十分热闹的。可这些天,街上一个小摊也无,平常来来往往、呼喝叫卖的小贩都不见了。非但如此,连行人也稀少许多,都不敢外出游荡,满目所见都是些江湖汉子。 偶尔道旁一间开了门的铺面,是家酒楼,大门上有两个洞,掌柜的站在门边,脸上堆起笑,拉过一个半大小子,一脚踹得跪在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江湖客面前,右手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几下,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好容易在街角看到一个混沌摊,还在营业。一个老人拖着腿守在一旁,边上还有个小孩子,挨着炉子,大太阳下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桌放着三五枚铜钱,老人面带喜色,看了孙子一眼,小心翼翼的收好。另外一桌却什么也无,两个江湖汉子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归到身后的队伍里面,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收拾碗筷。 沈元景在笑傲里面也曾吃过何三七的混沌,记得是十文钱一碗。他虽有心助这老人家,可也知如今的自己,去哪都是灾祸,不由得喃喃低声道:“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事不同,理相似。 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大院子,朱红的大门,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门外两盏大灯笼,一盏写着“荆州府正堂”,另一盏写着“凌府”,还未点燃,在风中微微晃动。 此时大门紧闭,门前也无人站立守卫。沈元景也不意外,心知凌退思此刻是不敢明着和他接触的。他只抬头仔细打量一番,又沿着凌府外墙走了一圈。 旁里有江湖汉子暗自嘀咕:“此等行径,怎地和我们踩道如此相似?莫非这位少侠也是同道中人?” 他看了看四周,特别瞅了眼那带兵的武将,说道:“只是这么旁若无人的探查本地知府的府邸,就差明着说晚上要来作案了,真够大胆的。” 跟过来的人也和这江湖汉子是一般的想法,都惊讶于他的作为。要知道寻常江湖好手,胜过三五个兵卒甚至十多个,也不在话下,可一旦遇到整编成列的军阵,特别是备齐弓箭的,那他们真是来多少死多少了。 是以在此世,还真无人敢如此大胆,公然打一位府衙之长的主意。特别是这位凌知府,还是一介翰林。 这时候,对面的街角突然冒出一个乞丐,畏畏缩缩的,仿佛被这么多人给吓住了,手里的破碗都拿捏不住,落在地上,磕出好大一个口子,两铜板也掉落出来。 他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先是伸出左手,摸起铜板,吹干净灰,攥在手里,又小心捏起碗来,放在眼前,右手摸着缺口,心疼得似乎要掉眼泪。 沈元景见这人的右手五根手指都没有了,心里一动,神色不变,又打量了凌府后院一眼,白墙红瓦,高头现出院子里面的飞檐斗拱。 他返回刚才见到的那家酒楼里去,才踏入门,一个瘦小的孩子跑了过来,看着不过十四五岁,颤抖着叫道:“客官里面请!”这是刚才那半大小子,眼眶红红的,外面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掌柜的见他仪表不凡,心里发抖,连忙从柜台里面钻出来,弯着腰道:“公子,快请,二楼请,这会刚好有一个靠窗的空位。”他右脸红成一片,肿的老高,隐约可见指印。 沈元景上到二楼,见到对着街角有两扇窗户,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另外一张坐着两人,正是方才见着的锦衣江湖客,再看一眼,却是熟人,在华山打赏说书人的那个富贵公子。 那掌柜的引着他经过锦衣公子面前,都不自觉的弯下了腰,小心翼翼的走过,见到无事,才偷偷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面丝巾,在凳子上擦了又擦,才请他坐下,又躬身问过他喜好,忙不迭下去准备。 就这一刻,楼底又起了纷争,无非就是涌进来的人太多,店里座椅不够,那小孩耐心解释,却被人一把拖出门外,甩到街上,一大群江湖人哈哈大笑,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走过。 很快楼上楼下都吵闹起来,嗡嗡的似苍蝇一般乱响,拍桌子踢凳子的不一而足。有人轻声细语的同先到的人商量拼个桌,有人大声叫道:“吃完了赶紧滚。” 掌柜的夹在中间,又是陪着小心,又是哀求旁人让出些位置,挨了好几个巴掌。众江湖客见实在人多装不下了,一部分才骂骂咧咧的的离开,又去拍开旁边的、对门的人家,强行闯了进去,闹腾了个鸡飞狗跳。 那小孩子显然是摔懵了,半天都爬不起来,掌柜招呼完客人,才敢出来扶起,见他胳膊好像是折了,暗地里抹了抹眼角,又换了副笑脸,走进酒馆大门。 这番做派,沈元景都看在眼里,又举起手掌,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看,喃喃的道:“我道是杀狠了,原来还是不够。”</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7章 怪梅横斜 用过晚饭,沈元景离了酒楼,也没有去寻客栈,远离闹市,找到了一座废园,守在一株怪梅树下,静静的等到天黑。 先前那武将披甲戴盔的,领着一大帮子兵卒,把这里团团围住,那些江湖客俱都忿忿不平,却不敢造次,只能离着远远的,望向这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忽而一个长衫打扮的中年书生,过来说了几句什么,那武将颇为惊讶,争辩了几句,好像还吃了训斥,这才十分不情愿的领着兵离去了。 那些江湖客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了一会,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那武将都已走远,这才你望我,我望你,一起举起兵刃,涌进园子里面。 就见得园子破败异常,里面杂草丛生,些许杂物已然腐朽,惟有石桌一台,石凳四个,依然挺立,只是上面布满青苔。 月光之中,一道人影盘坐在一株梅树下,因着常年无人看顾,那梅树骨瘦嶙峋,看着却别有一番清癯的味道。 沈元景睁开眼睛,说道:“来者是客,都请入内。”仿佛是此地主人一般。这些江湖客高举着火把,就要一窝蜂的涌进来,这时候一位老者站出来拦住大伙,说道:“慢着。” 旁边一位脸有刀疤的汉子冷声说道:“牛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因是在你荆州府,就想要独吞?” 牛东家见群情激奋,连忙说道:“疤三爷,我自然不敢有这个想法,只是这园子颇小,大伙一窝蜂的涌入,怕也装不下,何不一家选出一两人来,也方便行事。” 疤三爷估摸着来此的人怕不是有几百上千,往园子里一看,确实有些小,便点了点头。其余些首领也无异议,就此定了下来。 趁着大伙商议之时,那牛东家又说:“里面杂草太多,何不叫几个人去清理干净,也方便大伙。”众人俱都同意了,不过只许他派出两人,另六人由其他势力出。 沈元景坐在一旁,并不说话,安心等人进来。那牛东家的一个手下割着草,慢慢靠近,忽而听到另一边的同伴大叫一声:“啊呀!”把大伙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这人背着门口,迅速的弹出一个纸团,到了沈元景边上,然后装作奇怪,问同伴道:“怎么了?” 那同伴喝骂一声:“通你屋地仙人,老子还以为是条蛇,搞半天是个木头。”说着挑起一个枯木,落到一边。牛东家喝骂一声:“大惊小怪,快点干活。” 这么一闹,那些头领本来争得面红耳赤,也稍稍缓和,总算决出了进来的人数。正好杂草也割完了,一排人鱼贯而入,靠着院墙站着,高举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接着十余家势力的首领,或是两三人,或是六七人,一起走了进来,后面的江湖散人却是没有机会入内,只能暗地咒骂。 几十人把沈元景与梅树团团围住,他这才缓缓起身,叹道:“你们可让我等了好久。” 牛东家站出来说道:“这位少侠,我等与你也无仇怨,大伙无非都是为了求财。据说那梁元帝留下的财货颇为丰盛,如你肯说出藏宝地点,这里的英雄们都愿意分你一份。” 旁边几人都点了点头,显然是承认了。他摇了摇头,牛东家只道他不肯,心里窃喜,脸色却沉下来,说道:“如此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年轻人,你父母养你长成如此标致的人儿,着实不易,何必枉送了性命。” 沈元景却说道:“我是替你们着急,未知各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交代后事,不要闹出什么八九个儿子争位,就不好了。还有便是,既然大家都如此喜爱金银财宝,留些人在外面也是对的,到了地府,托梦让他们多烧些便是。” 几位首领勃然大怒,纷纷叫骂起来。那牛东家越来越开心,却眉毛倒竖,喝道:“不识好歹。我看你死到临头,还会不会这般硬骨头。” 沈元景抽出长剑来,众人纷纷戒备,他忽然又说:“对了,有样东西还给你这老头。”牛东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见他把那纸团抛了出来,或许是手法不准,落到了疤三爷脚下。 牛东家连忙抢过去,弯腰就要捡起,却听得一声“东家小心!”,当即顾不得其他,往后急退,却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 他退到一边,仔细看来,疤三爷手里提着长刀,显然刚才是他动的手,于是喝道:“疤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疤三爷却不答,捡起了纸团。牛东家蠢蠢欲动,却见旁边几个头领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顿时按住不敢出手。 “城南偏西,天宁寺内,丑时三刻,恭候大驾。”疤三爷摊开纸团,念出其中内容,冷笑道:“哼哼,好一个天宁寺内。牛东家明着跟大家一伙,却又和这小子暗通款曲,想要独吞财宝吧。” 其他人都怒目相视,牛东家自知待不下去了,恨恨的看着沈元景,说道:“小子,你最好多拜拜如来,今日死在这里算最好了,否则落在我手上,叫你生死两难。”就要领着手下离去。 沈元景神色古怪,说道:“你既约我去天宁寺,我必当赴约,不过还请你先走一步,往生极乐,见了如来,替我带声好。” 说罢,他忽然动手,一剑刺出,那牛东家早有防备,往边上一躲,可惜太慢,刚一动身,剑已经刺入了他喉咙。他那四个手下,才扑过来,收之不及,也步了后尘。 旁边的几位首领都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并肩子上,先废了他的四肢。”举刀的、提剑的、托枪的、拿棍的,上上下下,一齐打了过来。 沈元景挺身而上,闯入人群之中,唰唰两剑,先结果了两人,又轻轻一让,长剑掠过,只是一招便送了五人归西。 这边人等见他武功高明,反倒更加卖力,呼喝着往前冲。他抬臂斜刺,一剑杀了一位首领,见疤三爷招数凌厉,只往前一跳,剑如长蛇出洞,越过长刀,洞穿了他的喉咙。 疤三爷是这里面武功最高明者,他这一死,众人都窒了一下,可沈元景并不停手,不断的挥剑,每一招都至少杀得一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很快园子里面的三五十人被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也没逃脱,外面的人呼喝着,还在不断的涌入。 靠墙的那些汉子,早就吓得不清,纷纷丢下火把,有的聪明越墙走了,有的却往门口跑,又被裹挟回来。 他不管来人是谁,见到就是一剑,涌进来的一半是帮派的,一半是江湖散客,约莫有两百多人,来一个便死一个,这才杀得其他人吓破了胆,纷纷逃走。 沈元景走到园子门外一看,那些人亡命而逃,连头都不敢回,片刻就一人也不剩。 他复返回来,园子里面一片死寂,只有月光如水,洒下清辉,落在梅树之上,似乎从树皮渗透了进去,便吟诵道:“‘怪梅蟠屈如龙蛇,归欤月明看横斜’,有血浇灌,明年你的花朵应该更鲜艳了吧。”</p>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8章 江陵城南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人影从墙外越过,落到园子里面,打了个趔趄,却是不慎踩到了点什么,略微往边上移步,才站稳了。 他感到脚尖踢到了个软东西上,便低头一看,是一个人的腰肢,再往旁边一看,果不其然,刚才脚下踩中的是一个人头。 这人歪头躺着,喉咙上破了偌大一个口子,血还未干透,在月光下闪着光,双目圆瞪,直勾勾的看着他,脸色惨白。 他吓了得往后一退,又绊在一人的腿上,坐倒在地,手慌忙往边上一撑,感到一股温热,回头一看,一只眼睛从拇指与食指之间凸了出来,却又是按在了另一人的脸上。 他急忙缩回手,放眼望去,不大的地方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把园子都占满了。 “狄云,你来了!” 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他猛地往后一仰,身体忍不住的抖了一下,循声望去,一道人影站在一株怪树之下,借着月光,认出是沈元景,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爬了起来,开口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元景答道:“他们要来杀我,我便杀了他们。” 饶是狄云猜了出来,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又重复道:“都是你杀的?”沈元景点点头,说道:“是,还跑了不少。怎么,你没在外面?” 狄云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临时有些事情,给耽搁了。”原来他忍不住借着夜色,偷偷去看了戚芳,一时间看得入迷,并未察觉这边的异样。 沈元景也不追问,说道:“你怎么会来江陵城的,丁大侠夫妇呢?”狄云心底松了口气,走到跟前,说道:“那日我们分别之后,丁大哥和大嫂商议,都认定湖广乃至周边都是待不得了,可去往哪里却犯了难。 议到最后,还是丁大哥说两人都在水边长大,离了江水,就近着海水,于是一路往南,到了广东靠海的一个小渔村,安定下来,每日打渔种菜,闲来弄些花草,过得很是快活。” 狄云说着,脸上露出笑容,显然是非常喜欢这段日子。沈元景问道:“那你为何又要回来?” 他接着说道:“如此过了两三月,大嫂忽而有了身孕,又大半年,生下个大胖小子。”说道此处,他忽而变得兴奋,道:“沈少侠你是没有瞧见,那孩子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对了,大嫂还给孩子起了个名,唤做丁戴景,说是要感谢你的大恩。” 沈元景微微一笑,说道:“却是有心了。”狄云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然后叹了口气:“可惜好景不长,前些日子,忽听到村长说,来了几个外乡人,带刀带剑的,口气很大,一上来就问丁大哥和大嫂的行踪。 村长心地善良,替我们瞒住了,可也起了疑心,怕我们是什么坏人。丁大哥悄悄的摸过去打探一番,认出他们是龙沙帮的人,那就是凌退思的手下了。 他十分忧心,想要搬走,可孩子还小,大嫂身子又弱,受不得颠簸,何况就算能搬,到哪里才能不被找到呢?他决议一劳永逸,干脆把连城诀的消息放出来,让大家去争,却又脱不开身,便让我过来了。 沈少侠你也知道我这人苯,是在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硬着头皮行事,打算胡乱把连城诀写在墙角算了,不过今日在凌府打探消息,能看到沈公子,心里才踏实。” 狄云并没有原著后半段的经历,所见丑陋也止在一家与一牢之地,对生活还有许多热爱,见满地的尸体,忍不住说道:“不过沈少侠你的杀性也太大了,这些人只是为了争抢财宝,不至于都……” 话说道一半,却迎来对面的目光,无有喜怒,十分的平静,但他就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话也说不下去。 沈元景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知把连城诀放出,死的人要更多了。”狄云愕然。 听了这番话,原本的打算便放弃了,沈元景决定让凌退思多活一晚,又与狄云说了些话,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 第二天一早,过路的行人就发现东西北的城墙上,赫然出现了几行字,第一行用楷书写着“唐詩選輯”四个大字,第二行与第三字要小一些,分别是“春歸四、重經昭陵五十一”与“聖果寺三十三、贈韓思彥二十八”。到了最后一行又大起来,行书字体的“連城決”三字。 这些字离地有一丈有余,不知是用什么刻上去的,昨夜受了惊吓的江湖人士,准备赶早逃出江陵城,却无意中见此,都驻足不前。 有莽撞的闯入城中书肆,踹开大门,随意乱翻,找到本《唐诗选辑》,拿了就走,后面的人蜂拥而至。 不一会城里的书铺都遭了殃,这书也不够多,又因着有人贪心,如一连塞了七八本在怀里,被旁人看见,引发了不少争斗。 等有人携着《唐诗选辑》到了城门口,早有一位锦服公子,站在里面,旁边有一位仆役弯腰捧着书,他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大声念道:“‘苔径临江竹,茅檐覆地花’,是个‘江’字;‘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是个‘陵’字。”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十分得意。忽而有人接口道:“后面两字是‘城’与‘南’,休要在这里卖弄了。” 此言一出,群好汉们哗啦一下,全都跑走了,只剩得他主仆二人,留在原地,楞了一下,才又跟上。 到了城南,此地已然聚集了许多人,都仰头看着城墙,就不是不见有什么字样。有人大声嚷道:“下面的呢,下面的呢?断在这里,真个叫人难受!” 有心细的也不说话,沿着城墙找去。不多时在西边的位置,听到闷呼一声,众人连忙看去,就见这一个有一人拼命的拿刀在墙上,又劈又砍,又刮又划。 旁的几人已然见到字样,连忙抢去几步,几把兵刃同时刺出,这人惨叫一声,前胸后背叫人开了几个洞,鲜血直流,倒在地上,抽搐一下,就此断气。 众人顾不得其他,抬眼望去,就见这墙上刻着几行字:“天□寸木殿亻像向之虔誠膜拜通靈祝告如來賜福往生極樂” 前头几个字上面布满了刀痕,那“天”字几乎要看不见去,幸好留字的人刻了半寸深。后面的一个字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被完全刮去。再后面那个“寸”浅淡,显然是下半部分,而旁边那个木字仔细看去,原来是正中间多了一道刀痕。 有许多人摸不着头脑,还有许多人悄悄的离去。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忽而听到一个抄着本地口音的人说道:“如来,佛……像,那不就是寺庙么?天宁寺?”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转身看着他,有认得他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往外跑去,大伙都反应过来,一窝蜂的跟上了。 离这几行字十余丈,狄云依旧是乞丐打扮,远远望见这边情形,说道:“这边的事了,该按着沈少侠说的,护着师妹,去天宁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9章 天宁寺外 狄云往大师伯万震山府上赶去,半路去见他与儿子万圭走在前头,并领着吴坎、鲁坤、卜垣、孙均、冯坦、沈城等弟子,匆匆忙忙的往西边去。 他连忙闪到一边让过,等这些人走后,才去到万府,翻进后院,见着师妹戚芳。两人述了会旧情,他才记起沈元景的嘱托,暗道一声糊涂,好说歹说,领着半信半疑的戚芳一起,乔装一番,赶去天宁寺。 江陵地处平原,高山极少,天宁寺便是建在平地之上,如同普通宅院一般。又因地方偏僻,并无多少人烟,也少有游客,是以庙里的和尚早就跑了,荒废至今。 庙前有一大片空地,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粗略一看,起码有上千之多,分成四伙,还在陆续有人赶过来,却都没有进到寺庙。 狄云摸到其中一伙中去,慢慢的挤到靠前的位置,悄悄打量四周,原来并不是大伙不愿意去到寺庙里面,实在是门口有两拨人在对峙。 这两拨人官府中人分成的两派,一边是昨日在城里见过的那名武将,领着约莫两百多个兵卒,围在几个身穿官袍的文官面前。打头的一位官员大声呵道:“凌退思,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勾结匪类,为祸一方,枉为一任知府。今日还敢率众冲击官兵,是要造反吗?” 凌退思这边除了一些个衙役,多的是江湖中人打扮,约有上百人,想来便是龙沙帮的。另有荆州本地的帮派势力两百余,如万震山等,与他联盟。 他站出来朗声说道:“陈同知不要仗自己是杨阁老的门生,就敢胡说八道。今日本府携本地贤达,只是来此游览,你竟敢率兵阻拦,是何居心?” 那陈同知冷笑一声,说道:“贤达?不过是些匪类而已。这些日子在城中欺压百姓,犯下好多案子,你凌知府耳目众多,不会不知道吧。” “那是外地人作乱,我昨日便请陶千户弹压地方,怎料到了晚上,却不知被谁人叫走了。”凌退思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些外地的江湖客们被称作匪类,俱都愤怒,狄云旁边的一人说道:“这狗官胡说八道,咱们这些人,学的是宋江替天行道,如何能是匪类?”于是纷纷朝着打头的几人看去。 他一见,却是去年恶斗血刀门时见过的“中平无敌”花铁干,旁边是传说已经与他闹翻“柔云剑”刘乘风。 花铁干也不负众望,毅然站出来说道:“此言差矣,明明是江陵城中出了一位大盗,本地百姓遭灾,我等激于义愤,才赶来相助,何来匪类之说?凌大人和陈大人不可轻信小人,冷了兄弟们的心。” 他本拟自己在江湖之上也有些名头,身后又有三四百人,能叫两边重视起来,哪料陈同知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向着对面说道: “弹压地方?不过是为了你自家安全找借口罢。我可是听说,你做一件大大的恶事,给一位江湖大侠知晓,要来打抱不平,昨日才匆忙召集陶千户守护,并勾结这些里里外外的匪类,拦路截杀。” 凌退思道:“一派胡言!我凌某为官二十载,地方一片祥和,做人堂堂正正,为百姓殚精竭虑,何来你说的大大的恶事,引来什么大侠?” “哈哈哈哈!”陈同知大笑一声,说道:“就知道你不肯承认,你看看这是谁?”他伸手往边上一指,一个青衫老者从军阵中走出,朝着他躬身行礼。凌退思见得此人,脸色大变,众人心知有异。 陈同知说道:“如何,认得这人罢?你女儿与本地乡贤丁家少爷丁典私定终身,你却不同意,原本这是你自家的事,与旁人不相干。可你不该构陷罪名,将那丁典打入大牢,月月折磨。更丧心病狂的是,见女儿不悔改,非但划烂了她的脸,前些日子,还要将她钉死棺中,生生活埋。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还有脸说自己堂堂正正。” 群雄闻言,俱都哗然。狄云边上又有人说:“是了,难怪当日丁大侠的妻子用面纱蒙着脸,那便是这姓凌的女儿?” 江湖人本就蔑视礼法,听得丁典一介草莽,得了官家大小姐的芳心,都还要拍手称快,引为佳话。当然,若是自己女儿被混小子勾搭走,不定比凌退思报复更狠。只是做出毁了女儿的容颜,还要活埋这等行径,就真不是个人干的事了。 凌退思见在场的人,大都投来鄙薄的眼光,心中暗恨,对面那老头本是他府上一位文书,因年迈犯了些错,想他平日为人本分,又有功名在身,不好随意处置,打发回了黄州,不料出现在此。 他怒道:“好好,陈大人果然准备周全,竟然找了个背主之人,捏造些罪名。”又看向老者,森然道:“你如此诬陷旧主,今日死了,定不善罢甘休。” 那老者一颤,苦笑着说:“我跟随大人十数年,如何不知大人性情。去年我犯了小错,本以为大人多少能念着旧情,辞退了事,可大人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又派遣龙沙帮的人来我老家。若非我发现及时,恐怕这身老骨头都在江底喂鱼了吧。” 凌退思听到此处,几欲吐血,他遣出龙沙帮弟子外出,乃是为了打探丁典消息,哪里会料到让这老儿误会了。此刻他也不能解释,反而问道:“如此,你便编造故事,毁我清白?” 既然已经投敌,也没了回头路可言,老者咬咬牙,坦白道:“大人怕是不知道,凌小姐那贴身丫头菊友,原是我一位远房的侄外孙女。还有大人用来活埋凌小姐的那副棺材盖上,那些个被凌小姐用指甲抠出的字,总做不得假吧。” 听到此处,群雄见他说得有理有据,再不怀疑。江湖散客中有人说道:“想不到姓凌的居然是这种人,这读书人和我们这些老粗相比,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凌退思争辩不得,眼里杀机一闪,不再言语。他身边的些个衙役也都动摇,慢慢的挪到一边。 陈同知一手挥退老者,得意洋洋的说道:“凌退思,你还有何话可说?还有你处心积虑,悄悄放出那位大侠的画像,引诱那些个盗匪与之争斗,只昨夜里就死了几百人。如此种种骇人听闻的事,我定当上报朝廷,去了你顶上乌纱,打入牢中。” 此刻所有人才恍恍然大悟,道:“原来那画像是凌府传出的,看来那少年真的知道宝藏所在,只是不知道今早的字是不是他刻下的。” 这增加的一桩桩的罪名,凌退思反倒不在乎了,转头朝着手下交代几句。那手下又去旁边的阵中,与万震山商议一会,两边慢慢合流。花铁干刚才被人无视,对两边都无好感,便拉着刘乘风等人计较些什么。 只有陈同知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数落着凌退思的各种罪状,旁边陶千户一见形势不对,连忙打断道:“陈大人,情况有些不妙,还要早做打算,或是联络指挥使大人,驱走这些江湖人士,免得生乱。” 陈同知不悦道:“一些个匪类而已,怕什么,难不成他们还真敢冲击官兵不成?”陶千户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宝藏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就怕这些人铤而走险?” “哈哈哈哈,你还真信了什么梁元帝宝藏的传闻?”陈同知语气带讽刺,道:“若真有宝藏,那是魏国兵丁都早就将江陵掘地三尺了,还能留到现在,给这些个不读书的草寇知道?” 狄云听到旁边的人说:“这姓陈的也不是好鸟,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大伙谁管你与姓凌的有什么纠葛,赶紧放大伙去庙里,寻找宝藏才是正事。再啰嗦,小心大爷手里的刀不认人。” 他心知一场大战是跑不了了,拉着戚芳便往后躲去。正四处打量,看往哪里去好,忽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当年传他三招剑法的老者,依旧是一副乞丐打扮。 心中一喜,正要过去,却见那老乞丐与旁边的一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旁的这人也有些眼熟,仔细一打量,心里大震,不由得捏紧了戚芳的手。 戚芳一痛,却忍住没有发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瞪大了目光,就要尖叫出声。狄云连忙捂着她的嘴,摇了摇头。 她点点头,等手拿开,轻声问道:“是爹爹么?”狄云点点头,涩声说道:“应该错不了。他老人家,对连城诀十分关心,肯定会来。” 他曾听得丁典说起师祖铁骨墨萼梅念笙被三个弟子万震山、言达平、戚长发偷袭身亡的事,心里有了防备,强拉着戚芳不上前相认。 到了队伍后面,他又四处打量,寻沈元景的下落。这场中千多人,龙蛇混杂,分辨不清,不过想来不在此处,那便只有在庙里了。 不过寺庙周围都叫陈同知派了兵丁,稀稀落落的围成一圈,从哪边进,都免不了被发现,也不好探查。 正在此时,忽而一阵喧哗传来,前面的人纷纷举起了刀剑,眼见着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0章 我意难平 陈同知大声说道:“……如此种种,骇人听闻。凌退思,你可知罪!”他已经暗中上了本子告发,此刻也不指望凌退思承认,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若能激起对方反抗,那真就是胜券在握了。 谁知凌退思忽然抢出几步,到了跟前,他吓得连连后退,又有陶千户等提刀护卫,却只见这人弯腰,颤声说道:“本官知道错了,还请陈大人饶过我这一回,我愿退走,将宝藏拱手相让。” 陈同知一愣,哈哈大笑,推开眼前几人,走了出来,说道:“很好,既然……”话未说完,就见凌退思急步前冲,武功似乎很高明。 陶千户心道一声不好,连忙赶将过来,却已经晚了,陈同知被人抓到手里,刀也架到了脖子上,只得停步,苦笑道:“凌大人这是为何?” 凌退思冷声道:“陶千户,如今陈大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承诺给你的东西,怕是兑现不了了。你何不加入我方,我前日答应你的一份,依然作数。” 陈同知刚要说话,就感到喉咙一痛,被刀刃划破了皮,吓得不敢出声。陶千户心里踌躇,若他不答应,凌退思肯定鱼死网破,朝廷怪罪下来,他也难逃一死。可要答应,又觉不甘,问道:“凌大人就真的怎么笃定,此处埋有梁元帝的宝藏么?” “哼,这是自然。”凌退思说道:“我曾经有数次升迁入朝的机会,都叫我使银子推迟了,一直留在这荆州做知府,你以为是为些什么?若非流连此地过于长久,那位杨阁老为何派了他的得意门生下来,与我打擂台。” 陶千户这才放心,点头同意了,朝着手下人一挥手,都收了刀枪。剩下的几位文官也十分乖觉,过来拜见。 凌退思松了口气,把陈同知交给手下看管,又拉着陶千户说了许多话,再叫来万震山等,三方汇合,封锁了寺庙门口。 只见陶千户先是收拢了散在寺庙外的几十个兵卒,又一挥手,从两百兵卒里面走出一百人,分成前后两队,手中执着弓箭,瞄向花铁干一干人等。 花铁干几人大惊,他们虽然比对方多出有三四百人,但面对官军,显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急忙叫道:“大家一起冲!”便一起蜂拥往前,狄云落在最后,不进反退,有此等行为的还有戚长发与那个老乞丐等人。 只听得一声:“平放!”弓弦松动,箭矢落下。他手下的军中制式弓箭与旁的不同,威力颇大,离的又近,顿时有三十几人被射中,死了十来个。 一个大汉正拨开当头的一只箭,庆幸死里逃生,却不料第二轮箭又来,一箭从他右眼穿过,插入脑颅。如他这般的也还不少,五轮箭雨,就有近两百人死的死,伤的伤,哀嚎满地。 江湖好汉何曾见过这等攻势,开始还热血上头,猛的前冲,等死伤惨重,都吓得半死,哭喊着往后退去。 后面的却还闹不清情况,拼命往前冲,两边撞到了一起,顿时乱作一团。还有那些个受伤倒地的,被无数只脚从身上踏过,活活的被踩死。 凌退思与一干文官等,都面无表情,显然是早有预料。其余万震山等人,见得那些功夫并不太弱的江湖草莽,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全然是一边倒的屠杀,脸色惨白,再望向陶千户,眼中掩饰不住惊骇与惧怕。 那龙沙帮的一位长老心道:“难怪龙头对帮中的事不那么上心,反倒一心扑到官场。眼下仅仅就百来号人,拉开距离,怕就能灭掉这里所有的江湖人士。”如此想着,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腰也弯了些。 不过他倒是想得有些岔了,这些弓手已经是军中挑出的好手,整个荆州的卫所也没有多少,而且射箭颇耗力气,便是这等精锐开弓十次上下,也要休息。 况且前面的对手并未受过顶着弓箭手行军的训练,挨了一轮箭雨,便自乱阵脚,纵然武功高明一些,也不过是些会动靶子而已。 那陶千户仍旧命令再射,忽然一道白影从寺内闪了出来,闯入军阵之中,双脚踩在蹲着的后排弓箭手头上,长剑横起,往前直掠而过。那前排站着的弓箭手在白影经过之后,都“啊”的一声,摸着后颈脖,痛苦大叫。 白影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割伤了前排的五十名弓箭手,又回转身来,刺向第二排弓箭手。这时候陶千户才反应过来,大叫:“围住他!” 却被这白影左一晃,右一跳,躲过步卒刺来的长枪,手里还在不断的出招,挑、抹、刺、撩,只听得“兵乓叮当”之声接连响起,那些兵卒不是手腕挨受伤,就是肩窝中剑。片刻功夫,这二百多名兵卒全然中招,痛呼这躲到寺庙院墙边上。 那边有花铁干等人武功高强的,早在第一轮箭矢射过来时,便知道势头不对,如刘乘风先溜去了后面,而花铁干在最前,便拉过同伴的两具尸体当做盾牌,逃得一命。 等到箭雨停了,他连忙丢下尸体,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慌,援军到了,弓箭手都死了!”他本来内力就高,这声呼喊中气充沛,震得近处的人耳朵发麻,在混乱的战场,连最后面的狄云也听得清楚。 大家都停下来,往前看去,果然两百余训练有素的健卒都受了伤,退在一边。只有龙沙帮与荆州本地的帮派还堵在大门口。 众人纷纷扶起跌倒在地的人,也有死了同伴的,放声大哭。原本在慌乱之中还不觉得,此刻见来,真如人间地狱。 狄云往前看去,那道白影只是伤了兵卒,却不下杀手,站到两帮人中间,果然是沈元景。 他朗声说道:“若只是依着计谋,也能让你们万劫不复,可也叫我意难平。”说完这句,便又一转,越过龙沙帮等人头顶,飞到天宁寺内,接着一道声音清晰的传遍全场:“梁元帝财宝就在大殿之内,想要的便来吧!” 凌退思原本有些害怕,听得此句,思及几十年来的谋划,把牙一咬,带头冲了进去。万震山等连忙跟上。 那边被一阵打残的江湖好汉原本心有余悸,有些就要走了,可受了旁的人带动或蛊惑,一起去了。还有方才跑的远远的人,又都折返回来,默默的跟在后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1章 供奉佛祖 狄云便要拉着戚芳退走,可大家伙都在前冲,只有他两人往后,也太过显眼。那老乞丐看了一眼,忽而顿住脚步,说道:“三师弟,是他们两个。”原来这人就是言达平。 戚长发冷着脸,快步过来,狄云知是被认出来了,心里慌张,呐呐说不出话,戚芳却开口叫道:“爹爹!” 两人都担心挨骂,哪知戚长发并未说其他,只让两人跟着。狄云几次想问师父怎么突然消失了,却不敢开口。 四人很快进了山门,一部分入内早的,已经过了天王殿,进到里面,剩下下三百多人,在外面拼命往里面挤。 就听到有人大喊:“金子,是真金子,整座佛像都是真金。”后面的人挤得更加厉害了,言达平和戚长发心里慌张,也不管两个晚辈,蹭蹭几下上了天王殿,往里面看去。 狄云也拉着戚芳上了殿顶,这两人却全然没有注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大雄宝殿里面那尊金色的大佛。 …… 终究是从现代穿越而来,平等之心长存心底。这几日的见闻,让沈元景心内郁结。昨夜大杀特杀之后,便去了只是弄死凌退思的想法,于四座城门留了文字,布下一局。 他凌晨进了天宁寺内,盘坐在大佛前,一直等到天亮。岂料有陈同知这等人出来横生枝节,偏又毫无江湖经验,倒持太阿,以至于利器落入人手,乱了他让江湖人士自相残杀的布局,不得不提前现身。好在他这一现身,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过来,也算是错有错着了。 凌退思打头进到大雄宝殿,忍住驱赶他人的想法,说道:“这位少侠,你刻意放出消息,引着大伙前来,所谓何事?难道梁元帝宝藏,真的就在天宁寺内?” 沈元景也不答话,抬手一剑,划在身后的如来佛像肚子上,落下黑漆漆的泥土,露出一片灿烂金光。 “啊!”凌退思惊叫出声,鼻孔扩大,急喘粗气,盯着那露出的金光闪闪,恨不得眼珠子都瞪出来。旁边的人也是一样,就连一起进来的陈同知都是如此,眼光一变为贪婪。 这座佛像高逾三丈,粗壮肥大,远超寻常佛像,如果通体都是黄金铸成,少说也有五六万斤,抵得上大明朝一年的国库收入,不是大宝藏是什么?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大喊道:“金子,是真金子,整座佛像都是真金。”后面的人听他这样喊,都忍不往里面涌。 沈元景长啸一声,震得满殿嗡嗡作响,说道:“诸位都受了在下的邀约,前来膜拜佛祖,却又不带贡品,意欲何为?不如由在下替诸位准备,如何?” 那些人并不听他的,都要冲到佛像面前了,他又说道:“贡品呈上来了,怎能没有祷词”一弹手里长剑,吟诵道:“赵-客……” 起身往左边一晃,照着跑在最前那举刀汉子的胸口一戳,又把剑往边上一搁,右边一人就自己撞到剑尖上,再回剑一抽,另三人捂着丢掉兵刃,捂着喉咙往后退去。 可后面的人不断涌来,把这五人推倒在地,也有被绊倒的,还没爬起来,就被人踩住。 沈元景向右边一闪,手里长剑飞转,“唰唰唰唰”,又有五六人个人落在地上。“……缦……”此刻他一句诗还没念完,脚下一点,杀了从边上绕过来的七八个人,吐出最后两字:“……胡-缨。” 瞬间功夫,就有近二十人死在他手上,却也阻止不了后来者。进到殿里的所有人,眼睛已经没有其他,只剩下佛像肚子上的一片闪闪金光。 “吴-钩-霜-雪-月。”沈元景吐词快了一些,手里也是一样,就见人影一闪,原本前面的人就什么都不看,只顾拿着刀剑乱晃,像是没头的苍蝇。他左一刺又一点,连着杀了十数人,清出好大一圈。 可里面的人实在太多,还是有绕到他身后的,拿起刀剑“兵兵乓乓”的砍着佛像,扣下一块块金子来。 沈元景也不管这些,一样是杀,边吟唱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杀了这些冲到佛像边上的,很快就又有人补过来。 那看守陈同知的龙沙帮众早就没有管他,也冲着金佛而去。他却没有趁机逃走,也跟着扑过去,只是他并无武功,被人推搡倒地,又落入后来人的脚下,很快成了肉泥。 凌退思神色狂热,却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上前,躲在大殿角落,不断的嘶吼着:“抢金子啊,大家快上!”另一边角落的万震山父子也应和着:“加把劲啊,他不行了!” 等沈元景念到“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的时候,面前的一具具尸体,都堆了三四尺之高了,里面的众人才稍稍清醒。 众人见得死在此地的,怕是已经有了三百多人,一股血腥气扑入鼻孔,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脸色都失了血色,再也不想什么金子了。 可惜他们要退,身后的人却不让,还在往前面涌,推着这些人到了沈元景面前。尸堆在不断叠高,那锦衣公子哭着喊着:“我不要金子了,放我回家。”可他的仆役却还在往里面冲,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剑,恶狠狠的说:“别挡着我发财!” 沈元景跳到人堆之上,用脚一拨弄,哗啦啦的往下垮塌,填了空缺,长剑敲了敲金佛的肚子,“铮铮铮”作响,说道:“还未填饱佛祖的肚子,诸位还要努力。” 圈里的人吓破了胆,拼命往外边逃;圈外的没有瞧见凶险,还再往里边挤。更有心狠着,把刀捅向同伴,只为得一条生路。两边自相残杀起来,大殿里顿时乱做一团,这时间竟然无人理会沈元景,让他得出一刻空闲。 他脚下一点,飞出三丈多高,骤然向后,反手就是一剑,沿着如来佛像的额头自上而下,剖成两半,然后说道:“佛陀,你看了这么久的好戏,受了大伙的供奉,还请怜悯众生,接他们到极乐世界吧。” 又跳到佛头上,脚下一用力,再落到横梁之上。佛像缓缓的朝两边歪去,又给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撑住。 “哗啦啦啦”的响动,珍珠、宝石、金器、白玉、翡翠、珊瑚、祖母绿、猫儿眼……如此种种珍宝,全都倾落下来,落在前方的尸体上面,很快将之淹没。 殿里殿外顿时没了其他声音,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也不争不吵了,疯狂的扑过来。沈元景不再出剑,就站在高处静静往下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2章 毒 此刻殿外只剩下了狄云和戚芳两人,言达平和戚长发早冲进去了,外面受伤的兵卒也都进来,发疯似的抢着地上的珠宝。 殿里每个人都是这样,深恨父母只生了两只手,忙不过来,拼命的往怀里塞着金银珠宝。刀也扔了,剑也扔了,抢夺之间难免发生争执,那么就用手掌推,用指甲抓,用牙咬,用头锥。 有些人抢着,嫌弃地上的尸体太过碍事,便一把抓起抛飞出去。那陈同知破烂的躯体就这样被扯断,显出一尊白玉做的佛像来。 玉身晶莹剔透,和黏上的肉糜一般白净;尽管鲜血浸染了它的脸颊与嘴唇,也丝毫不减慈悲之色。这分明用的是顶好的料子,顶好的雕工,价值连城。 不止一人看到,都扑抢过去。言达平一脚踹飞后面的人,又往前一拳,打死另一个,从这人怀里拽出这尊玉佛,箍在怀里,站起来狂笑。 忽然他背心一痛,欲要说话,只发出“嗬嗬”的声音。原来万震山从前面出手,扼断了他的喉咙;戚长发却在后面给了他背心一短剑。 戚芳在外面惊得尖叫出声,里面两人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争斗起来。万震山伸手往玉佛抓去,戚长发短剑往前一划,切他的胳膊。他只得缩回了手,可对方还不满足,抬剑往前一戳,他又只能退后两步。 两招逼退了他,戚长发连忙探出左手,要拿玉佛。眼见阻止不及,万震山陡然生出急智,一把拽住言达平的脚踝,用力往后一拖,让对方拿了个空。 戚长发大怒,又杀了过来,擎着短剑猛攻,让他也无机会下手。旁的万圭突然闯来,趁机夺走了玉佛。 两人一顿,调转枪头,都朝他扑到,同时出声:“拿来!”万圭大惊,连忙躲开,大叫道:“爹爹,是我!”万震山不理,仍然道:“拿来。”他迟疑一下,没有给出。 这时戚长发追了上来,他才惊恐,边往父亲这里躲,边说:“爹爹,救我!”万震山回道:“好。”伸出双手,似要迎接。 他脸上刚露出喜色,就见父亲右手落在玉佛身上,他下意识一紧手,往回一缩。万震山没拿着,心里大怒,顺手一推,只听得细微的“噗嗤”一声,短剑透他背心而入。 万圭不敢置信,双目圆睁,满是父亲狰狞的脸,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硕大的拳头,砸在脸上,脑袋猛的往后甩去。 戚长发从背后捅死万圭,却不防脸上挨了对方的一后脑勺,鼻梁折断,泪眼朦胧,不由得后退两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心口一闷,又一阵剧痛传来,吐着血倒飞出去。 戚芳在外面看得分明,惊叫一声,要闯进去。狄云死死拉住,留着泪说道:“不能进,不能进。” 这大雄宝殿里面,已然成了修罗场,谁也认不得谁。沈元景不过杀得三百之数,可眼下为了争夺财宝,自相残杀的,都远超过了。 狄云如何能放师妹进去送死,只能紧紧搂住,任凭她哭喊,一边渡入内力,轻声安慰:“师妹,跟师父说句话吧。” 戚芳刚要开口,却见万震山把玉佛拿在手里,得意之极,又听他道:“戚师弟,那天你就乖乖的让我扼死了多好,偏偏不自量力,从夹墙里逃出来和我作对。” 狄云两人心里大震,耳朵里面又传来戚长发呵呵笑道:“大师兄果然高明,虎毒不食子,你与那凌退思真是臭味相投。” 万震山冷笑道:“嘿嘿,你不也一样,眼睁睁地瞧着你徒弟被诬陷入狱,你女儿做了我儿媳妇,始终不现身,又为得什么?” 戚芳呆在原地,说不出话,只望着戚长发,见他露出痛恨之色,说道:“你道她是什么好人?这小贱人偷了我剑谱,藏在山洞之中,你以为她是为了谁?还不是受了狄云那畜生撺掇,要背着我独吞宝藏。” 听了他们互相揭短,狄云想不明白,在心里不住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会这样说师妹和我?宝藏什么的,哪里及得上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 戚芳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他身上,失魂落魄的说道:“师哥,我不想听了,带我走吧。” 狄云搂着她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宝殿里面吵闹的声音大了起来,两人齐齐回头,戚长发已经歪着头,躺在地上,万震山惨叫出声,右手缩在胸口,左手里捉着一只蝎子。 两人心里还是一痛,往回了几步,就见到大殿里面更加乱了,每个人都像发了疯似的。 有人撕扯着衣服,把自己扯得一丝不挂,还要去撕自己的皮肤;有人踢打着金佛,把腿踢折了仍不自觉;有人抱着大殿的柱子,一直啃,啃得满嘴是血;有人跪在地上磕头,咚咚咚的,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吴坎、鲁坤、卜垣……举着刀剑你砍我,我砍你,这些狄云认得的每一个人,都在发疯。 凌退思双手在自己脸上乱抓,抓出一道道的血痕,皮肉都翻了出来,鼻子被抓破,眼珠也被抠出,落在地上,咕溜溜的滚。 万震山已经不在乎怀里的玉佛了,举在嘴边,咬了一口,咬不下去,猛的一把扯下,嵌着几颗牙齿,摔到一边。他坐在地上,宛若恶鬼一般,捡起旁边的金银宝石,一个个的往嘴里塞,塞到肚子满满,还不停手。 那玉佛落在殿外,碎成两半,佛头那截仰起,殷红的眼睛望着殿里,殷红的嘴唇多了下弯的一撇,仿佛是在笑。 狄云透过殿里,一直往上看,沈元景高居殿顶,白衣一尘不染,俯瞰而下,宛若神祗。 两人目光一对,他飞身而下,落到殿外。狄云和戚芳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才又站定。 沈元景不以为意,说道:“如何,你该知道受诬入牢的真相了吧?” 狄云目视他,如同见着魔鬼,沙哑着声音道:“那宝藏里面有毒,你为何不说出来?” “说了又能怎么样?珠玉宝石上的毒解了,心里的贪毒又该如何?”沈元景知他不是一路人,转过身,慢慢的往外面走,很快过了拐角。 戚芳还是忍不住,攥着拳头大喊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心里不会害怕吗?” “你何不去问问,那些被他们踏入泥沼的底层良善?那些被他们残杀的诸多无辜?”声音越飘越远,消散在风里。 狄云与戚芳默然,站了一会,等殿里面无声无息了,才小心的进去,收敛了戚长发的尸首,就埋在寺院里。 等两人走后不久,整座庙突然起了大火,火光冲天,烧得黑云滚滚。 …… 华山脚下,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讲天降谪仙,诛灭血刀恶僧的故事。一位小道士听得入迷,回去便打包了行李,偷偷的溜下山,闯荡了好些年头,才幡然醒悟,江湖并非如故事里面那般美好,争勇斗狠,尔虞我诈,每天都在发生,周而复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3章 紧追不舍 云州云阳山上,洪力望着旁边仍是废墟的大殿,恨恨的道:“一个月了,人还没有找到,你说该怎么办?” 杜之成看向东方,头也不偏一下,说道:“那就继续找。他挨了我一下,伤的不轻,跑不了那么远的。” “他何必跑,只有找地方躲起来,说不得那位王家宗师就要赶过来了。”洪力气鼓鼓的,又惴惴不安的说道:“不过一个远房亲戚而已,那王耀奇发了什么疯,若不是临宁郡刘家,请了中州李家出面牵制,又有云梦泽阻挡,恐怕他人都到了。” “李家,云梦泽。”杜之成怔怔出神,喃喃说道:“终究还是靠了外人,不是长久之计。” 洪力不以为然,说道:“那你待如何?数百年来,不都是这样过的么?反正这破地方又偏又荒,谁也瞧不上。” 杜之成冷哼一声,说道:“从来如此,便对么?先辈筚路蓝缕,与越州血斗,才有了我们今天的自立。后辈人不思进取,天天指着别人过活,还把那云梦泽当成天险,算得什么事!要我说,那大泽就是最大的祸害。” 自从见了沈元景与王世恒之后,他隔几日就要发一次火,不过是因为云州从来没有出过此等天才。果然就听他忿忿不平:“明州的地理和我们相比,也好不到哪去?可没有这大泽,外通靖州,与中原多有交流,于是接连数代都有地榜宗师,蒸蒸日上。我们呢?我们连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 他越说越觉得恼怒,一掌拍在石壁之上,轰的一声,陷入一寸深。洪力也不怕他,说道: “别提什么拿得出手拿不出手了,自己人都不团结,遑论其他?那位‘寻天掌’余宗师便和你一条心么?临宁郡现在成了李家的势力;就连照海郡,都有一位有偌大名头的‘虚怀若谷’雷胖子,和其他州的人勾勾搭搭,这次那王家公子,不就是留在他那里了么?” 杜之成只不说话,脸上渐有悲凉,洪力叹了一声,说道:“老杜,你总嫌我背离了当日誓言,可就算我跟你一起又如何?怕早就如老马一样,成了两州边界的一堆白骨了吧。” 他说了这话,就要离开,忽然一名弟子飞奔而来,大声说道:“找到了,找到那姓沈的了!” 两人大喜,连忙说道:“在哪?” 那弟子气喘吁吁地,说道:“就在东边的那个马蹄山里面,有人见到他下了山,从镇子里面弄了匹马,往寻阳去了。” 杜之成哈哈一笑,迈开脚步往山下走去,越走越快。洪力在后面追之不及,只能大声的说道:“老杜,记得不要杀人,逼出飞絮剑法便可以了!” …… 沈元景打连城诀世界回来,检查了下身体,果然伤势都痊愈了,当即下山,到镇子里面买了匹马,依着与王世恒的约定,往照海郡而去。 那镇子里面许多人都认出了他,还有大胆的上前请教了他的姓名,得到回复以后,也不敢拦他,任他走了,才去往云阳山报讯。 他知道就算自己伤势痊愈,也不会是杜之成对手,是以毫不停留,一路狂奔,到了第二个镇子,便换马再跑。可只如此过了四个镇子之后,再去寻马,便受到阻隔,已无人卖马给他。 沈元景暗道:“果然还是有人追上来了。”那马行的掌柜对他说道:“事出不得以,还勿见怪。沈公子出身高门大族,必不至于为难我等低贱之辈。” 他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戴顶高帽,便能拿捏住我?我岂是那种迂腐之人。”说罢把原先那匹马的缰绳照掌柜身上一扔,径自去马房,挑了匹良马,拉着出门,又丢了颗银钱给他,扬长而去。 此事做得两次,却再不管用,往往前方集镇,休说马贩,就连牛都迁移了,云州人对外团结,可见一斑。 如此到了寻阳境内,他还是给追上了。 杜之成见到他后,先行了一礼,说道:“前番是我鲁莽,在这里给沈少侠赔个不是。” 不待沈元景说话,又道:“沈王两家,都是巨族,功法无数,这飞絮剑法也不过了了,光少侠手里,我便知有两三门还要胜出的,那有何必死守着不放,伤了和气?少侠有何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杜某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沈元景听他说到“沈王”二字,心生疑惑,只是此刻不便询问,说道:“且不说我手中剑法,未必高过大宗师留传。单只是这些日子遭的明争暗抢的,也叫人不舒服。若是还在平州时候,你们诚心来求,说不得我也会成人之美。到得此时,先叫你们陷害了,又叫你们打了,还委曲求全的送出秘籍,我哥俩的脸可都丢尽了。” 杜之成连忙道:“怎会如此,少侠出身大族,年纪轻轻又晋升先天,谁人敢你坏话。再者,老夫虽上不得地榜,但在江湖也有几分薄名,败在我手,也不算丢人。” 沈元景忖道:“这人语气何时变得如此谦逊了,我不在之时,定然发生了什么事。不他过言辞里面,还有三分高傲,显然是不服气,这就有趣了。” 想到此处,开口说道:“我非败于你,不过是败于年纪而已。况且我有了准备,要胜你是无可能,不过要逃,保管你也抓之不到。” 杜之成闻言,只他主意已定,叹道:“果然是传说中的高傲性子。如此,那我便得罪了。若是抓到沈少侠了,还望成全。”言罢,一爪抓出, 面前这一抓,相较一个月前那次,显然是轻了很多。不过他也不敢轻易交手,谁知这些个宗师,有什么怪招。当下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骤然冲了出去。 马匹的速度已然十分之快了,杜之成只是徒步,却还能跟上,紧紧吊在后面。不过三十多里路,这马已然气喘吁吁了,慢了下来,眼见就要被追上,沈元景摸着马头说道:“你也算跟了我一场,我如何能学那些无良商贾,要榨干你血汗,致你累死在此。” 说罢,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驱马往另一边走,他朝着前面冲去。 杜之成本来见他马儿跑不动了,心里暗喜,却不料他下得马来,一如那日一般,竟然还要快上许多。追了有半个时辰,就把人弄丢了。 不过他已然猜出沈元景之目的,传出消息,让人沿路拦截,又笃定他必要停下修整,便仗着宗师内力生生不息,一路猛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4章 虚怀若谷 果然如杜之成所想,沈元景毕竟还未有把明玉功练到生生不息的境界,隔了几个时辰,就要修整一番,才能继续上路。这便给了对手追赶的机会。 加之云州武林人士纷纷挡在前面,虽然大都不是他一招只敌,但也耽搁了不少时间,那杜之成渐渐的靠近了。 最近这两天,沈元景走岔了路,费了许多时间,被追得太紧,只得忍住疲惫,一直赶路,连续奔走了十几个时辰,才略微甩开对手。 他进到山里,采摘了不少野果,吃了个饱,又寻得一处山泉,在此打坐修整。这一坐半日,才恢复精神,下得山去。 那杜之成已然在山脚下等了一会,见到他时,心里一喜,想道:“我还担忧他又如上次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出现,决计不能让他逃了。” 于是开口道:“如何,沈少侠还笃定自己能逃脱么?我先前之提议依然有效,只要你交出飞絮剑法,无论何事,我倾半州之力,也必为你做到。” 这话说得极为郑重,沈元景非常奇怪,问道:“我想不出这飞絮剑法有何特殊之处,就算是它是一门大宗师剑法的部分,也不值得你们如此追求吧?” 杜之成苦笑道:“对沈公子来说,可能不那么重要,可我云州,从无直指大宗师境界的武学传承,是以连地榜宗师都养不出来。可见一门大宗师的武学是多么重要,说不得借此机会,云州将来,也能出一两位如沈公子这般的人物。” 沈元景心想:“某非是我也食肉糜了,体会不到云州苦楚?”虽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怀疑,问道:“某非这天下,就只有这一种大宗师武功么?何必追之甚切?” “天下大宗师武学是有一二十种,可无主的,我就知道这种了。”杜之成十分坦然,说道:“机会到了眼前,不争也得争了,否则云州武林难有将来。沈少侠其实并不需要,何不成全一二?我云州上下,定然铭感五内。” 越是如此说,沈元景越难相信,摇摇头道:“先父所传,岂能不爱惜,恕难从命。” 杜之成叹息一声,说道:“如此,便看招吧。”说着便攻了过来。旁边还有两位云州人,竟然都是先天,也跟着一动。 沈元景自然不敢跟他对攻,往后一飘,让了过去,又往边上一折,迎上边上一位,长剑出鞘,唰的一声,逼得这人收手,再一招点中他右肩膀,手里长棍落了下来,正要一剑杀他时候,杜之成第二招赶到。 他连忙避了开来,左右一晃,找着一条路,往前一闪,忽忽而过,又开始了我跑你追的旧事。 两人这次又追逐了好些天,眼见着还是追不上,杜之成发了狠,连续跑死了八匹马,提前拦在了寻阳郡与照海郡的交界之处。 云州的山脉太多,便有个坏处,郡与郡之间也被隔档,许多时候,两郡互通,都要经过一个个天然的关卡。眼前亦是如此,沈元景赶到这个关卡之时,已经绕不了路,也退之不及。 他也不说话,急冲而上,长剑出鞘,一道明亮的光闪过,如蛟龙出海,摇头摆尾,霎时风起云涌,将对手完全罩在里面。 杜之成不慌不忙,只是一拳打出,周边便如凝结一般,沈元景的剑势正在高涨之际,便湮灭了。他朗声道:“沈少侠可有听说过我的名号,既名‘平波’,自然便能平复波澜。” 沈元景寻思道:“这差距也太大了些,打定然是打不过的,只能想办法再逃。我记得边上还有一个出入口,就去那边试一试吧。” 杜之成见他又要逃,十分无奈,连忙出声道:“沈少侠且等一等,既然你瞧不上我先前些个承诺,那我们不妨合作,一起追寻‘断肠剑客’陆云霄遗留武功,如何?” “并不如何?”忽然杜之成后面传来声音,便见着有一高一矮两身影出现。他并不意外,说道:“雷胖子,你真要趟这趟浑水?” 这两人里面高的那个是王世恒,他见到沈元景,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说道:“元景,你前一个月跑哪里去了,我可担心得紧,传信给了父亲,他原本是打算亲自过来一趟,可最近云梦泽又瘴气升腾,便给拦住了。” 沈元景微微一笑,说道:“劳大舅与三哥担心了,我并无大碍,只是躲在山中疗伤去了。你最近如何了?” 王世恒笑道:“你将那黄精留给了我,怎会有事。再加之雷兄医术高明,我已然好了大半了,若非如此,纵然听到你的消息,也不能下山啊。” 说到这里,他一拍手,道:“却是忘了介绍了,这位便是雷格兰雷兄,江湖人称‘虚怀若谷’。” 其实沈元景看到两人,便猜出了旁边这人的身份。他记得那时候王世恒说到此人的时候,让他见着了,一定不能笑。 这位“虚怀若谷”雷格兰,长得实在是太又特色了,让人一见,便想到一个词语,叫做“五短身材”。 他身量不高,约莫只有四尺,那腿极为粗壮,和象腿一般,却又很短,长衫罩着,完全见不着。胳膊也不长,似乎连叉腰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上臂与前臂,好似两截泥藕,偏偏那手又小又瘦,跟大公鸡的爪子一样。 最为有趣的是他的身子圆圆,横的纵的前的后的几乎都要一般长;脑袋圆圆,却又白皙,如同一块揉好的面团;眼睛圆圆,如同镶嵌在面团上的两颗红李子。 不仅如此,他还偏爱穿一白衣,若是远远望去,便如冬天里面,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叠在一起,堆成的雪人儿。 一般人长成这样,定然一直叫人嘲笑,很难不变得脾气古怪,愤世嫉俗,可雷格兰却全然不同。他那“虚怀若谷”的外号,初始也是人见他肚子大,故意调笑的。 只是与他接触久了,便知他待人热情诚恳,多与人为善,纵然有人当面讽刺,也毫不在意,再有对那些曾经得罪他的,也从来是宽宏大量,于是这外号便成了赞扬。 当初王世恒是在丰州与他认识的,之前说的云州的朋友,便是此人。 沈元景遥遥一礼,他连忙还了礼,笑呵呵的说道:“杜先生,这人是我的朋友,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过来?” 杜之成摇摇头,说道:“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我追了他这么久,好容易堵住了,非得要拿着飞絮剑法不可。” 雷格兰仍然是笑道:“那便无法了,我原是希望两位就此罢手,握手言和,可杜先生你如此坚决,便不好再劝了。只是王公子是我至交好友,说不得要得罪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5章 山谷争斗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杜之成也不说话,蓦的飞起,一拳捣出。在沈元景看来,这拳头犹如巨石,从他这方望去,遮天蔽日,天色都似乎黑了下来,下坠中带着呼呼风声,势不可挡。 他欲要闪躲,可稍一挪动,身子如同被风捆住了一般,动弹不了。运功一挣,脱身开来,退后几步,那巨头依旧当头,砸落下来,避之不得。 眼见躲避不开,沈元景当机立断,快速抽剑,往上一顶,也不直接对着拳头,而是一绕,仍然是以攻代守的路子,找对方的破绽。 可宗师虽然有境界高低,功法强弱,但招数都趋于完美。他立刻便领悟了这个道理,长剑又一转,使出了四两拨千斤的太极剑法。 杜之成十层的功力砸到剑上,立刻给削弱了五成,他心里赞叹,上次便见过这门剑法,境界玄妙,当在宗师之列。 这拳头势头只是稍弱,威力依然巨大。沈元景早有准备,左手主动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他退出好多步,一步一个脚印,将涌过来的劲力尽数导入地下。 杜之成十分惊异,说道:“这才几天,你的伤势竟然痊愈了,不可思议。”说着又往前扑去。 这时候雷格兰的攻击已到,手里拿着一柄剑,朝他背后直刺而来。逼得他不得不转身,往边上一让,这剑却陡然弯成弧线,跟踪而去。 这把剑大异于寻常,单单只是剑身,就有三尺往上长,又有些偏软,拿在手里不动,也自然向下,直不起来。剑身有些过于细了,不过寻常人大拇指般宽,纵然两边开刃,却不能如普通长剑一样劈砍,只能做些切、撩的动作。 雷格兰手腕晃动,一瞬间便如有十几把剑同时刺来,剑尖极为尖锐,闪着冷光。杜之成不敢托大,又往后躲了两步,随即抽出长剑,朝着剑身砍下。 雷格兰手上一抖,剑刃相接,细剑犹如灵蛇绕树,顺着对手剑身往上缠去,点向手腕。杜之成用劲一震,将之弹开,又往前一劈,直取他左肩。他脚下一错,轻松让开。 不过片刻,两人就对了好几招,看上去,竟然分不出个高低。那剑在雷格兰手上,显得极为轻巧灵动,仅凭着手腕摆动,就能有各种杀招,出招之时十分隐蔽。他的脚步显然也是与剑法配套,一前一后,既能蓄势待发,又可退后避让。 杜之成赞道:“灵蛇剑法,果然非同寻常。功力也不弱,难怪大伙都说,你会是云州下一个宗师。” 这时王世恒拍马赶来,瞅准空挡,递上一剑,待对手来挡,又自抽回。沈元景也缓过劲头,举着剑攻了过来。 四人便在这山谷争斗起来,转眼就是百招。杜之成的剑法中正平稳,堂堂正正,并不争一招一式,而从大出着眼,纯以气势压人。 另三人里面,雷格兰武功最高,只是他剑走轻灵,不善正面相抗,每一剑攻得出去,却守不过来。好在养伤的那些日子,沈元景苦心钻研太极剑法,若是一味守御,也护住一片。 倒是王世恒内伤未复,只能从旁辅佐,擎剑在手,久不动弹,当看稳了,才出得一剑,直指要害,也令对手也不敢小觑。 这处乃是两郡过往要道,不多时便聚满了人,远远望来,只见飞沙走石,如云气升腾;又有剑光纵横,似电闪雷鸣。众人心内痒痒,想要细看,却惧怕误伤,不敢上前。 三人虽然并未合练,甚至还是初次联手,但剑法颇为契合,彼此也无旁的心思,都在对手身上,时间越久,便越是默契。 又斗了百招,杜之成渐渐有些不耐,手里的剑越来越快,使出绝招来,剑法与开始大相径庭。他称号“平波”,说的剑法能够止住波涛。开始之时,是些湖里的小风小浪,他搬过来一座山镇压,自然能够定住。 若此刻,却似在海中掀起巨浪,纵然多少座山,也无济于事,索性他剑法如同天降陨石,砸个天翻地覆,对手的浪自然也就散了。 沈元景只觉得得一股劲力当头而来,沛然难挡,瞬间便被压制住了,宗师之威展露无疑。王世恒更加不堪,苍白的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润,难受到几欲吐血。 好在雷格兰也挺身而出,手里软剑如灵蛇游走,纵横如意,又似灵蛇捕猎,迅捷无比,往往对手使出一剑,他便还了三剑,牵扯了对手大半的精力,让其余两人缓过劲来。 只是他功力毕竟差了许多,对了十几剑,便落在了下风。沈元景硬顶而上,当当挨了两剑,震的气血浮动。 亏他已得太极剑以柔御刚,四两拨千斤的要旨,加之移花接玉日渐纯熟,才未有受伤。 就在这时,杜之成猛然一声吼叫,如雷霆炸开,离得近的一些江湖人士,都有些耳鸣,近在咫尺的三人更加难受。 雷格兰只是眉头一皱,似乎并无影响;沈元景身子晃了晃,又自正常,心想:“还在这人没有学过狮吼功或是音波功夫,否则就麻烦了。” 但王世恒却中了招。他身负内伤,被炸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等对手长剑落过来时,已抬不起剑对抗。 眼见着他就要挨上一剑,沈元景急忙使出独孤九剑,如银光乍起,矫若飞龙,径直往对手胸口刺去,意图围魏救赵。雷格兰的细剑一甩,剑尖倏忽而至。 可这一变招,雷格兰便失了遮挡,杜之成手里长剑即刻折回,往他剑上一磕,细剑立时倒转,他不得不退后了好几步,稳了一下。 接着对手长剑便到了沈元景面前,呼呼作响,势头十分之迅猛。仓促之间,沈元景避让不开,只得收招一变,往上挡去,饶是有太极剑与移花接玉疏导劲力,他也忍不住喉咙一甜,受了轻伤。 杜之成得势不让人,又一剑压过去。王世恒匆忙起了长剑攻来,却被他一只肉掌挡住。而雷格兰快速赶来,始终慢了半步,救之不及。 沈元景在举剑相抗,当的一声,手里长剑几乎要折断,手臂震得发麻。那剑还不饶,又跟了过过来。 在这危机时刻,他福临心至,记起了那日对王世恒念叨过的一句:“上善若书,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当下手里长剑一变,划出老大一个弧形,兜住对手长剑,又往外一抛,再一拉,竟然顶住了这剑,让雷格兰反应过来,出剑相救。 杜之成一招未有奏效,便收剑站到一边,心想:“惭愧,对付几个小辈竟然用吼声偷袭,还未得手。这么多人在此,再斗下去,纵使能胜过,脸面却没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6章 黑鸽传信 就像王世恒大公子弄不明白,不过是一本残缺的剑法而已,为什么会让一位宗师念念不忘,费如此大的周章发动大半个云州的力量抢夺;杜之成也想不通透,合则两利的事情,真有人为了所谓的家族名头,不惜斗个两败俱伤? 他绝招已出,自忖再打下去,倒是有六七分的胜算,只是对于能够留下沈元景,已完全不抱希望,但还是冷着脸说道:“再斗二三百招,你们必败无疑。” 雷格兰也不争辩,呵呵一笑,脸上的肉挤作一团,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这是自然,宗师之威岂是我们能抵挡的。不过要败我们容易,抓我们却难了,上人以为然否?不若就此罢手,两边也不至于真个伤了和气。” 杜之成冷哼一声,却不答话,转头诚恳说道:“沈公子,你手上武学之多之精奇,连我也嫉妒不已,不说一门飞絮剑法,就连虚无缥缈的岁景剑法,从境界上,也不见得高过刚才你挡住我的那招,何必要硬撑着不肯给?” 他说的嫉妒,自然不是虚言。撇开沈元景与王世恒不说,就连雷格兰也显而易见的有所保留,只有他,一门平波剑法从头用到尾,其他功夫,都上不得台面,对于神功,自然多一份热切,劝说道:“须知多一位朋友多一条路,你若能交出飞絮剑法,我一身功夫你定然瞧不上,不过那岁景剑法,我可立下誓言,必会交与你手。” 沈元景正要说话,一旁的王世恒却先看口道:“上人这话说的太晚了,若是一开始便有此打算,不过一门剑法,小事尔。可你心怀侥幸,偏要硬抢,两相争斗,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以为这就是两三个人的事了么?” 杜之成默然,听他接着说道:“此事已然风传天下,元景好容易藏巧于拙,却让你逼得暴露出来。我已得到消息,中州李家秘密派出一位宗师,打算从丰州绕过来;连那天理教也蠢蠢欲动,月光法王公然说要称量一下我这弟弟的成色。到了此刻,你还想着占便宜,真是可笑!” 听得天理教的名头,不但是杜之成,连雷格兰也都骇然,毕竟众人也只是猜测中州李家或许隐着大宗师级数的前辈,而天理教主司云帆是正儿八经的天榜高手。月光法王虽然不到地榜层次,但比杜之成这等江湖散人还是强得多。 这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沉默一下,掉头就走。那些围观的见他沉着脸,都不敢上前拜见,让到路边,由他先去了。 有人叹道:“这次杜老动了全力,也没能抓到沈公子,脸面可就丢大了。”旁边就是一声冷哼,接着听人道:“还不是那姓雷的惯于吃里扒外,否则那小子怎么逃得了?” 一名大汉怒道:“凭你也配说雷先生?七年前云州罕见的大旱,若不是靠着他在外面的交情,丰州那些个家族,凭的什么把成堆的粮食运过来。还有王家,派人一直护送过了越州,那时候你嚼着人家送过来的栗米,怎么说不出这么硬气的话?” 那人还是不服气,小声嘀咕道:“那也是王家的人好,与他姓沈的有何关系?” “就凭人家谁也不靠,十七岁就是人榜高手了,就你,八辈子怕也摸不到先天的门槛,只会在后面嚼舌根。”这话叫人如何去接?此处有百八十人,连一位先天都没有,俱都感叹一声,各自赶路。 杜之成走了一程,忽然后悔起来,心想:“终究是偏安一隅,手段失了正道,一错再错。好在如今那位沈少侠声名远播,我反倒不用担忧王家找上门来。只是以他天资,五年或者十年,说不定就超过我了,到时候还是要做人家的踏脚石。” 那时候他若不是过于自大,不把沈元景放在心上,非要以势压人,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想到这里,他脸色阴晴不定,原地站了一回,道了声:“此子断不可留!”终于拿定主意,北方而去。 …… 打退了杜之成,王世恒过来揽住沈元景,说道:“元景,这大半个月来,可让我好一阵担心。”他情绪显得稍有些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元景初时还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情绪为何如此怪异。虽说此世界类似于华夏古代,地界还更为广大,按理说音讯难以传递理所应当,可竟然出了黑鸽这种奇物,实属不可思议。 普通黑鸽日行三千里,视若寻常;神俊的日行五千里,也不在话下。是以疆域虽然极大,但反倒是信息传递迅速。他在山中待了一月,毫无音讯,云州山脉之中或有可能,但在云州这种地方,全然不存在消息传不出去的事情。 想通此节,他立时说道:“却是我思量不周了。当时受伤颇重,便寻了一处绝密的位置,闭关了一月,才养得七七八八的,才敢出山,害得你担心了。” 王世恒说道道:“没事便好,是我心切。那杜之成功夫高深,你为救我,硬接了一下,我猜你定然受伤不轻,可也无能为力。后来到了照海,托雷兄打探,竟然毫无你的消息,这才觉得不对。” 雷格兰笑道:“两位既然已经见面,便无甚大事了。还是先离开此地,边走边说。” 王世恒说起近日发生的事,其一便是王耀奇本要过来,只是刚出门,却收到中州李家要上门拜访的消息,不得以留在承平郡。 其二便是沈元景上了人榜,排在一百五十八位,之前人榜高手死了一位,又增了两位,到他便落在最后。 对于此事,雷格兰啧啧称奇道:“沈老弟真个不凡,连那李家都要郑重其事。你可知要上人榜有多难,寻常人便算有了战绩在手,没有个一年半载,上榜也难。你如今不过只是和杜之成斗了一场,他们便连忙把你放到榜中,虽然只是最后一位,可也羡煞旁人了。” 王世恒冷哼一声,说道:“他们这是不安好心,想要捧杀。明面上是派遣吴王来访我家,实际那位曹王不也秘密出京了么?真就不怕某位地榜高手不信邪,去皇都把他们一锅端了。” 雷格兰哈哈大笑道:“李家是否有大宗师,众说纷纭,除了那四位,谁敢真个前去试探,若真是有,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言罢,他又羡慕的看着沈元景,说道:“不过你家也不用担心,等个三五十年,沈贤弟必能入得天榜,还用畏惧他们做甚。” 沈元景只是笑笑,说道:“我有一事不明,冒昧请教,如雷兄这等年岁和功夫,排在人榜前列,也不出奇,为何没有见到呢?” 雷格兰苦笑一声,说道:“所以我才说李家对你的重视史无前例了。地榜和人榜不仅看境界,还要看战绩,入榜者不是表现惊才艳艳,便是击败榜上高手进入。我虽然才六十岁,可平日里只在云州厮混,去到丰州,也未与人争斗过,哪里上得了榜。” 见沈元景恍然大悟,他又补充道:“而且就算我能上榜,最多也不过七八十,排在前面那些,都是天之骄子,前五十的哪个不能越级胜过一般宗师。倒是王贤弟和沈贤弟两位,大有希望。” 王世恒与沈元景相视一笑,说道:“那便承雷兄吉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7章 火树银花 云州上宽下窄,照海狭长,一行人只不过走了六七日,才到了雷格兰庄上。 一排的红树成林,中间一条小路蜿蜒而至,顺着走到里间,才见着红墙绿瓦,繁花满院。庄子靠着海湾,落在悬崖之上,往下看去,便是大海。隔海相望,便是越州。听王世恒说,那便是黑帝所在的海山郡。 环境倒是清幽,就是占地并不算大,较之沈元景在承平郡的住所还有不如,更遑论与云阳山那等门派相比。 三人到了庄里,雷格兰吩咐仆役安顿好两人,便自觉离去,留他二人叙话,此刻沈元景才得空细问李家拜访王家之事。 王世恒苦笑道:“却是瞒不过你。李家虽然衰落,可经营数代,到今日已颇为强盛,虽没有明面上的天榜高手,但是地榜宗师都有两位,其一就是前面说到过的当今皇叔吴王李炔,排在第二十五,第二位就是李家当代家主李持,排在榜末。虽然两人都不及我父亲排名高,但家族势力要胜出许多。特别这位李持尤为强势,登位三十年来,不断拉拢各大门派,打击世家,做出许多恶事,这次又盯上了我们王家。” 沈元景脸色亦是有些凝重,说道:“是因我而起么?”他点点头,又连忙说道:“不过你不必有什么负担,你有如此成就,王家高兴还来不及,定不会觉得有何麻烦。须知如我等世家,谁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才有今日成就,哪里会怕争斗,只恐后代不争气尔。 得知你已成就先天,那便是大宗师有望,族内为之一振,父亲也颇为开心,一日三信,恨不得飞身过来,只是被人拖住而已。就算如此,也请了二叔过来,走的越州那条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赶到。我们先在雷兄庄子待上一阵,养好伤,一起回去。” 沈元景见他安排颇为妥当,也自点头许可。此时王世恒话说得有些急,咳嗽两声。他伸手握住他手腕一探,还是那日旧伤,未有完全好透,前两日又添了新伤。 王世恒笑着说道:“不碍事的,元景你将黄精留给了我,着实帮了我不小的忙。这大半月来,我日日服食,根基未损,伤势也好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过水磨工夫罢了。” 沈元景点点头,忽而动了动嘴唇,对方脸色一变,便要说话,见他摇摇头,便耐着性子听着,脸上神情先是惊讶,后又渐渐凝重,到了最后,才吐出一口气道:“真是。”拱了拱手,也不说话,径直回了房间。 两人在此住了约莫一旬,王世恒的内伤一日好过一日,雷格兰啧啧称奇,调笑道:“果然是找着了你家宝贝,去了焦躁,也有心思用在疗伤上了,如此要不了多少日子,就能痊愈了吧。” 他摇摇头,答道:“哪有那么容易,此等重伤,没有一个一两年,休谈养好的话。”即便如此,也令雷格兰十分羡慕,说道:“还是世家大族好,灵药神功一样也不缺。换做是我,挨了杜老头一掌,在床上都要躺半年呢,好不好得了还未可知。” 这话王世恒倒是不好接了,只是笑笑,然后扯开话题,问起近日云州诸事。就听得雷格兰神色古怪的说:“却也奇怪,那日杜老头离开之后,人就不见了,既没有去往云阳山,也不在他寻阳郡城里面。” 沈元景听到这里,只是冷笑,却又见雷格兰欲言又止,便说道:“雷兄有事尽可明言,不必遮遮掩掩。” 雷格兰便道:“如此唐突了。我这几日仔细回想,杜老头此次怕是动了真格。他向来以云州领头的自居,以振兴云州为己任,前面先是遣了一帮子犯事的江湖好汉去阻止二位,后又联络上了洪力这个他瞧不上的废柴,不会只为了一本普通秘籍。那飞絮剑法于他而言,十分重要,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他那是所言,也算有几分道理。对两位来说,飞絮剑法不值得什么,何不退让一步,让他多付些代价换取。一则两位在云州再无人为难,王宗师也不必派人前来协助;二则也能获取一门神功,将来沈贤弟晋升大宗师,有个参考。“ 王世恒听他说完,脸色越便越差,忍不住问道:“是那位杜宗师托你问的?” 雷格兰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终究也是云州人,自然希望云州能够有所成长。杜老头虽有私心,但对云州还是没得话说,若他能更进一步,入得地榜,云州才有未来。” 沈元景奇道:“这又从何说起?入了地榜对云州有何好处?”雷格兰答道:“有了地榜宗师,才能压过越州,打通与丰州的商路,不至于世世代代受困于云州山脉那条窄道。” “原来如此。不过恕在下不能答应。他一路强逼,到了如今,仍是一副强势模样,我若这样与了他,不说王家面子上过不去,便是我自己,也心里不忿,对父亲难有交代。”沈元景扯出的道理,无法指责,人在江湖闯荡,不就是图个名利么? 少年十七八岁,让他看破世情,圆滑无比,也是为难人。于是雷格兰诚恳言道:“我已然知道了沈贤弟想法,今后定不会再多嘴,还请原谅一二,不为此事,坏了我们的交情。” 沈元景心道:“这人也算光明磊落,以他和三哥的交情,不至于说出这些个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心中怀有道义,才冒着遭人嫌弃的风险,吐露出来。果然云州江湖之人,多有可取之处” 王世恒哈哈一笑,说道:“哪里,雷兄此言,却是把我俩看扁了。还不摆下酒宴,自罚三杯?”雷格兰这才放心,痛饮至半夜,喝到兴起,竟然拔出长剑,翩翩起舞。 他人虽然如一个陀螺在地上旋转,不过剑法使得颇为精美。那柄剑轻盈纤细,若是不动,在夜色下极难看清,但若有月光映照,便如火树银花,星雨吹落。沈元景与自身所学相互映照,也有所得。 忽而这日,王家援兵还未赶至,却听庄客过来禀报,杜之成领着一伙人在庄外请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8章 多事之秋 沈元景和王世恒正要去到前厅,又匆匆赶来另一名雷家庄客,拉着两人到了一边,急切说道:“二位公子,速走!庄主让我告知,这次来的不止有杜之成,连云州的另一位宗师‘寻天掌’余新也来了。让我带着两位走小路,赶紧离开。” 两人大惊,一位宗师尚且抵挡不住,何况两位,于是跟着庄客出到外面。王世恒当机立断,说道:“看来云州是不能待了,趁着余新不在破岳郡守着,我们只能冒险去往越州了。”当下两人也不耽搁,一路往北而去。 等两人走出好远,旁边高山之上,才慢慢走下一人,乃是苍髯翁司徒朗,边走边叹息道:“这算得驱虎吞狼,还是祸水东引?真不知余门主是如何想的,偏偏听了老杜的话,得罪王家这么一个巨室,后面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等他到了雷格兰的庄子,悄悄禀告过后,杜之成和余新又在此住了两日,假意吩咐手下到附近搜寻了个遍,见实在没有发现人,这才慢悠悠的往破岳赶去。 …… 沈元景和王世恒本拟破岳城门口会盘查得严,不料守城的江湖汉子,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放他们过了。 云州之广,还要在平州、越州之上,却是因为境内非但有云梦大泽,还把云州山脉包含在内。前朝之时,诸王争位,输了的那个皇子被贬云州,新进天子怕留下恶名,不能服众,连云州山脉一并划给他做封地,云州也是因此得名。实际真正的有人居住的土地,只有越州的六成,更不用说境内多山。 可从古至今,这片山脉归属,别说其他州的不太承认,连云州本地人也不以为意。还为可叹的是,云州西面被大山挡住,北面是云梦大泽,南面靠海,唯一的通道,又被越州扼住。 越州的这城池就叫做困云城,直接建在了谷口之上,紧紧的把持着要道,过往行人,非得交够进城出城税,才能通行。 两人在城里等待了两日,沈元景眼见着来往云州的商队,即便是些大势力,也都被课以重税,不由得感叹道:“云州确实过得有些凄惨。” 王世恒笑道:“怎么,你心软了?”见他不说话,又说道:“两州恩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若不是当年那位云州王耐不住寂寞,利用越州的侄儿心软,占了土地不算,还杀了个尸横遍野,两边哪有那么大的仇恨。” 沈元景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的慈悲心肠,早就丢到其他世界了,如今秉持的也只剩下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而已。你不必时时刻刻摆出兄长的模样,好似这样就能胜过我一般。” “哼!你除却武功高我那么一点,其他的哪点及得上我。”王世恒不屑说道,忽然又想到一事,问道:“元景,你是何时晋升先天的?” “便如你所想的,赶到平州之前便是了。金家关口边上那两行字,也是我刻下的。” “这可真是叫人吃惊了,看来确实只要武功比我高,便能胜过所有了。”他由衷感叹道:“你如今已经算得我家第一要紧的宝贝,三爷爷定然后悔死了。不过,二叔为何还没有来,这都好些天了。” 沈元景淡淡的说:“等吧,不出意外,是出了意外。”这话说得绕口,不过王世恒也能明白,叹道:“多事之秋啊。” 果然当天一名王家管事匆忙赶来,见着两人便急切说道:“三公子,二老爷叫越州的一帮人给拦截住了。” 王世恒神色凝重,道:“详细说来。” 那管事说道:“二老爷领着我们几十个人,擦着云梦泽入得越州信安郡,才有不过两三日,行到一个谷口,一队人马突然出来,把我们截住。二老爷认得是里面是越州的两大宗师,‘飞天大王’王飞与‘开山客’褚开,还有他们唯一的人榜高手‘破云锥’邢清等诸多高手。 二老爷见着势头不对,便着我过来跟两位公子说一声,且不要急,等他打发了那些人,再来汇合。还有就是,万一,万一事有不谐,可回返云州,大不了就是交出飞絮剑法秘籍,只要人无事便可。” 后面几句话说得吞吞吐吐,果然王世恒听完急了,说道:“这怎么行?事到如今又轻易屈服,非但不合我王家门风,还会为天下其他大家所笑,父亲的想法不是……”说到这里,他忽而顿住,转而说:“当年二爷爷就是宁折不弯,不惜性命,后辈子孙,岂可让他老人家蒙羞。” 管事唯唯诺诺,不敢争辩,听沈元景亦道:“三哥稍安勿躁。”又眼巴巴的望过去,王世恒才发觉是自己急躁了,在房间里面走了两圈,才又说道:“如此,元景你留在此地,敌人势大,我须得过去,不能让二叔一人应战。”说着收拾行李,欲要动身。 等出门时,见沈元景也跟着上来,顿时大喜,那管事连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脸上阴晴变幻,又下定决心,说道:“元景,你如今身份非同小可,王家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不可轻易冒险。你善隐藏,不如躲入边上大山或是云梦泽里面,待事情完了,再出来不迟。” 沈元景微微一笑,说道:“听闻有人对我上得人榜颇为不服气,正好越州这位先天高手排在第九十六位,也算差强人意。” 王世恒说道:“好,不愧是柔姨的儿子。”大笑着骑马而去,那管事心里叫苦不迭,只得跟上。 才一出城,前面大路上便有四五十个人拦着,打头的那位身量颇高,约莫四十大几,面色焦黄,颌下一缕长须,见到三人,开口道:“王公子,沈公子,两位远道而来,刑某有失远迎,恕罪。还请暂留两日,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管事脸色大变,忙在一旁小声道:“这人就是‘破云锥’邢清。”王世恒立马说道:“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劳你费心了。”语罢,一带缰绳,就要往边上绕过。 刑清一抬手,身后的人就分散开来,围住了三人,他说道:“何必如此匆忙,三位还是留下,咱们亲近亲近。” 王世恒还要再说,沈元景一手拉住他,朝前冷声喝道:“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9章 不过百招 刑清大怒,说道:“小子找死!你不过是靠着别人施舍,才上了人榜,排在末尾,竟敢如此张狂。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说着他脚下一顿,踩得石板炸裂了开来,溅起几颗飞石,打在同伴脸上,那几人都不敢呼号,目视着他举起手里一件怪异的兵刃,扑了过去。 沈元景左手往马背上一按,冲天而起,右手“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当头一剑刺出,如苍鹰俯冲而下,直奔着对手面门。 那刑清冲到一半,提起兵器一往上一架,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两人都震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想道:“好内功!” 借着对手一挡之力,沈元景长剑往下一按,往前一纵,越过对手头顶,又回身一剑。对面有人忍不住喊道:“小心!”刑清也不转身,把头一偏,兵刃往后一甩,直奔长剑而去。 沈元景一剑点在对手兵刃上,无功而返,落在地上,待他转过身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柄雷公锥。 那雷公锥乃是精铁铸就,长有三尺,前头杆子有女子手腕粗细,外面还一往外一片一片的镶着莲瓣状的装饰。从前往后两尺是一个铁锤,四角八面,光滑无比,在大太阳下,都有些刺眼。后面半寸是锥头,非常锋利。 他看得心里一凛。通常使奇门兵器的人,若非哗众取宠,便是高手一流,对手能够登上人榜,显然功夫十分之高。 两人接了两招,都知对方不好对付,出手便谨慎了许多。沈元景先出一剑,往对手胸口刺去,待被他用锤头按住,又往下撩。 刑清又是一压,雷公锤柄抵住长剑,手里一转,咔嚓一声,那装饰用的莲瓣卡住剑刃。他往上一拧,便要崩断对手长剑。 沈元景顺着他的力道,往外一撇,然后捅过去。对手往左一步,避过这招,同时手里雷公锥横着一划,直取中宫。 “好招!”沈元景不禁暗赞一下,却是因为对方拿着的件重兵刃,使出的却是轻灵的招数。他也不甘示弱,长剑一斜,点往对手右肩。 刑清再动,锥子往下一沉,朝着长剑挤去,又往上一刺,径直朝着他喉咙而来,接连着三五招,竟然都是剑法。 旁边就有一个络腮胡子喝彩道:“好剑法。刑老大这几招使得颇为神妙,真个是举重若轻。” 沈元景心里也在暗赞,这还是他首次与功力相差不多的人对阵,欲要凭着眼前这人,检验他在江湖中的位置。当下凝神静气,手里长剑也不甘示弱,跟着攻过去。两人以快打快,转眼就过了三五十招。 周围的人看得目不暇接,那络腮胡子瞪大眼睛,不住的摸着自己的脸,时而揪一下脸颊旁的毛,怪叫道:“却是奇了,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竟然真的和刑老大相仿佛了,简直就不是个人。难怪那些个中原的大人物,看他不顺眼了,老子都想过去,一巴掌呼死他。” 旁边一个带刀的汉子阴沉着脸,说道:“别吹牛,若没有刑老大顶在前面,你能在他手上走过三十招,就算我输。” 说话间,两人脸上忽而变了颜色,原来短短几招里面,沈元景剑势大增,竟然把刑清压在的下风。 “这人才十七岁啊!”就在刚才,刑清只是想了一下对手年纪,满脸妒忌都溢了出来。当初沈元景登上人榜,他与许多人一样,笃定是中州李家为了捧杀,才放上去的,可这一交手,发现对方非但不是混上人榜的,甚至较自己都不差了。 如此年纪,如此武功,他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许多。不料沈元景已然摸清他的招数,便是再快,还能快过独孤九剑不成? 当下他长剑纵横,眉心、胸口、咽喉、小腹,一剑快过一剑,招招不刑清离要害,长剑矫若惊龙,逼得对手慌手慌脚的,往后连退。 这个时候,大家才恍然发觉,刚才两人打斗许久,竟然还在原地。再仔细一看,他们脚下的石板,都破碎不堪了。 “可恨!”刑清大怒,他毕竟是人榜百位以内的高手,极为不俗,在沈元景交过手的人里面,已能够排到前五的位置,慌了几招,很快稳了下来。 他手里劈砍的招数猛然一变,直直砸落,变剑为锤。沈元景恍然不觉,仍旧是一剑上挑,攻他肋下,待对手回防,复要拿锥柄来锁,又往边上一点,刺向心口。他连忙撤回雷公锥,往剑上一磕。 沈元景并不硬接,长剑又一转往对手小腹攻过。他就这样一剑又一剑的攻去,转眼就过了一二十招,刑清已然使出了绝招,手里雷公锥又是剑法,又是锤法的,左遮右挡,信手拈来,不拘一格,。 这便让对面的那些个人生出了错觉,以为两边势均力敌,都呐喊助威起来。只有那络腮胡子和阴沉汉子脸色沉重,因为刑清看着倒是潇洒,可一招也攻不出了。 王世恒也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心道:“元景的功夫比起我来,真是要高出很多,换我对上这人,百招之内,或许不会落败,但决计撑不到两百招。可现在也不到九十招,刑清眼看就要败了。” 沈元景此刻是心情大好,想道:“这人真个是好对手,之前那些,刨去切磋的,不是太差就是功夫太高,若是一对一,二三十招就见输赢,真个没趣。倒是眼前这人虽然弱一些,眼前看也要到百招,得加把劲了。” 于是他更加用心,手里的独孤九剑运转如意,全无一招防守,只杀得对手大汗淋漓。刑清无奈,只能大吼一声:“孟祥、毛鸣,你们两个在一旁做甚?还不赶紧过来。” 那络腮胡子哈哈一笑,说道:“刑老大,莫慌,老孟我来了。”说着翻起一双肉掌,扑了上去。 “‘三煞手’孟祥,‘韬海狂刀’毛鸣!”王世恒脸色一变,这两人都是越州成名已久的先天高手,他立马飞身过去,抽剑截住毛鸣。 两人拼了一记,俱都一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0章 黔驴技穷 毛鸣心道:“承平王家果然不凡,这小子不到三十岁,功力就已经如此深厚,我恐怕是比不过,先拖住他,等刑老大他们擒下姓沈的小子,再来对付。” 王世恒却在想:“这人还不如铁剑何淼呢,可惜我有伤在身,不能速胜,只能徐徐图之,寻着机会打发了。” 两边各怀心思,手上却不慢。毛鸣那刀比寻常的要大上许多,也厚了不少,是以他使的刀法,都十分有力。左一刀,又一刀的,如巨浪袭来,气势十足。 王世恒有伤在身,并不硬抗,左躲右闪,若从中窥破绽,便是一剑,逼得对手回防。两人一走厚重,一走轻灵,虽然看着热闹,但各自收敛,斗了三五十招,都还在僵持,难以分出胜负。 另外一边,却已然打出了真火。 孟祥刚一加入战圈,沈元景才压过刑清,抽得空来,当头就是一剑,逼他回掌,又一剑,驱得他退了两步,便觉得压力颇大,趁着同伴来援,猛一运气,脸色霎时变得通红,双手变得黝黑,正是他的绝招黑煞掌。 这掌法打来,周围忽而起了一阵热风。沈元景长剑快速一刺,眼见要点中这手掌,却见他手腕一垂,手掌由竖变横,由平变侧,贴着长剑,轻轻拍去。 这招数有些诡异,一般人哪有拿一双肉掌去对抗兵刃的。沈元景长剑一斜,侧过剑刃点向对手手腕。却见他手掌弯曲,成鸟嘴状,啄在剑身上,“叮”的一声轻响,荡开了这一剑,还在剑身上留下一个黑点。 这一剑虽然只是试探,并未灌注多少真气,不过孟祥这招也着实不凡,待对手抽剑往上,他又翻手成爪,往剑身抓去。 沈元景轻咦一声,这种大异于常人的功夫,生平还是第二次见。那边刑清又攻到,一锤子砸往背心,令他无法后退。 孟祥一喜,右手加速往剑上抓去,左手却又打出,照着他胸口而去,前后夹击攻而来。他一偏剑身,猛的往上一撩,直奔对手咽喉而去。这招十分迅捷,都看不清是如何转过来的,吓得孟祥后退了两步,额头见汗,又腾成白汽。 沈元景跟着上前一步,又迅速抽剑,反手往后一撩,正点在雷公锥头的铁锤上,发出“当”的一声,锥身猛然往上一扬,刑清退后两步,抱着兵刃一看,锤头已然被击出一个小点。他心里一惊,脸色一变,把牙一咬,追身一刺。 “原来是火掌。”沈元景抬起长剑看了那黑点一下,是高温触及剑身而成,信又是一剑,撩往背后,直指对手胸口,刑清连忙让过。他回剑往前一刺,孟祥双掌一合,把长剑往手上一夹,心里正高兴,就觉手上一动,那剑身传过一股劲道,震得双手发麻,如有针刺一般,只得放开。 身后敌人本拟是一场良机,暴起一锤,从天而降,却见沈元景长剑直挺往上,刑清避之不及,往边上一偏,那将长剑掠过左肩,鲜血飙出。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又抢攻而上。 这边孟祥抬手一看,手里密密麻麻全是血点,心里骇然:“我这黑煞掌大成之后,纵横武林十数年,从来没人能以兵刃硬抗,这小子使得什么邪门功夫。”他还在发愣,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大吼:“姓孟的,你还要卖呆到几时?快来帮忙!” 他抬头一看,短短的功夫,刑清脸上又挨了一下,鲜血直流,手里雷公锥左遮又挡的,异常的窘迫。他连忙运劲,脸和手掌一齐发绿,猛攻过去。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沈元景眉头一皱,也不知是否有毒。虽说在此世界,先天真气运转,百毒不侵,但难免有些天赋异禀的,弄出什么奇毒,若是沾染上,纵然死不了人,也要多少受些影响。于是他闭起口鼻,稍离半步,只以长剑缠斗。 孟祥心里一喜,奋起勇力,双掌连环出击,虎虎生风。沈元景初始还避让一二,等见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招,嗤笑一声道:“黔驴技穷尔。”骤然一剑挑过去,他又要故技重施,合掌夹住,因是绿煞掌毒性颇强,能腐蚀刀剑。 却不料这剑快得超出他想象,只是一闪就到了他眼前。他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只感觉脖子一凉,伸手一摸,又疼得叫了出来。原来刚才刑清见状不妙,过来救援,对手的剑并未刺中,只是剑气在他喉咙留了一道血痕。他匆忙间捂住,手上掌力都未散去,却是自作自受了。 沈元景一剑未能杀了孟祥,也不觉可惜,这人功夫已然被他看透,除却真气不错,其余的还比不上云阳山那个掌门洪力,不足为虑。反倒是刑清要麻烦些,毕竟很有些真材实料的。 不过到现在已经斗了快两百招,什么也都给他看穿,留的三分力就都放出。忽而剑势大盛,寒光笼罩两人,片刻功夫,就在他们身上留多了几道伤口。 孟祥浑身冒着寒气,手掌早就转成白色,可打不着人,又有什么用。连着刑清一起,被沈元景杀得狼狈不堪,岌岌可危。 急切之间,刑清冲着外面那些围观的,大声呼道:“你这些个废物,站着作甚,还不过来。”而孟祥早就说不出话来,鬓角额头鼻尖的细汗,都化作了缕缕白霜,脖子、肩膀、胳膊等地方的伤口,都冻住了,流不出血。 那些人面面相觑,一些不情愿的举起兵器,赶了过来,还有几个朝着王世恒那边去。一多半的人却另辟蹊径,冲向落在旁边的王管事,气得他破口大骂,左肩却又挨了两下,血流不止,抬不起来,只能住口不言。 王世恒见得事情紧急,骤然发力,唰唰唰连出三剑,迫退对手,就往那边赶。王管事功夫不弱,已经杀得了冲到最前的两人,只是敌人有二三十数,他只打伤几人,却不慎被人一刀看着胳膊上,顿时战力大减,陷入困境。 毛鸣连连躲闪,让过几招之后,并不追赶,反倒是往另一边的战圈攻来。王世恒进退为难,只听一声惨叫,王管事又挨了一下,就听得沈元景声音传来:“先救人,不要管我。” 他一跺脚,朝着王管事那边飞射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1章 落荒而逃 等到王世恒赶来,刚才还在围攻的人,都一哄而散。他连忙扶住王管事,仔细查看,胸口和腹部都挨了一下,伤势颇重,恐怕晚一些就会没命了。 他掏出一些金疮药,就听王管事喘着粗气说道:“别管我,快,快去帮沈公子。”他轻声安慰道:“元景做事向来极有分寸,他说无事,便不会有事。”先把药洒落伤口,然后敷上,这才抬起头来,看往一边。 果然即使毛鸣加了进去,三人围住沈元景一通乱打,也不过稍微扳回了点局势,他顿时放下心来。 若是没有生力军加入,沈元景思忖再有三五十招,就能重创或者杀掉孟祥,如今见新来这人功夫也是一般,料想也能胜机不过是推后一步而已,至于还杀不杀得了其中一个,那就不好说了。 毛鸣新来,并不清楚沈元景的功力,但见他能够杀得两位先天求援,料想功夫极高,尽管看到对手剑势并不算得多凶猛,也不敢冒进,而是一意辅助刑清,多有守招,让同伴专心攻过去。 刑清长出一口气,他本身擅攻不擅守,往往招数出到一半,就叫对手给截回去,一身功夫只能能使出个七八分。更要命的,是孟祥还要为差,若不是他牵制着,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此刻有了人在一边守护,他意气风华,雷公锥舞得呼呼作响,锤、崩、刺、抹,转换如意,竟尔声势大作,反倒把沈元景压下去了。 旁边那三人带来的些个手下,见敌人好像落入了下风,都又蠢蠢欲动。几个人先摸了过去,一名拿长枪的,偷偷的从沈元景的后面靠近, 王管事看得有些揪心,忍不住要开口提醒,却被王世恒止住。以先天高手的境界,若是被这等货色随随便便就偷袭了,那就是个玩笑了。 那人摸到身后,突然一枪刺了过去,眼见敌人毫无准备,脸色现出得意之色。而此时他这边的三位先天高手,心里都暗叫一声:“蠢货!”却不愿提醒,显然是记恨刚才的事。 果然在枪头临身之际,沈元景只轻轻往边上一扭,就躲了过去,抽剑架住刑清的锤击之前,顺带着抹过他喉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其余几个赶过来的,胆战心惊,连连后退。孟祥本想要几人过来帮忙,动了动嘴,又自忍住。这些人乃是‘飞天大王’王飞的手下,平素仗着宗师做靠山,跋扈惯了,又怎么会听他的吩咐。 不过他此刻是有些撑不住了,他所练三煞神功纯粹是内力功法,威力虽大,但无有招数配合,颇耗也不小。若是寻常对手,用他参照鸟兽自创的几招散手,很快就能打发了。若遇到沈元景这种高手,也早就不敌,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可这次偏偏相持了如此之久,他把冷、热、毒换了个遍,一刻也不敢放松,心道:“都怪那王飞狗贼,老子不过找他要秘籍,就让人冒这么大的险。若肯早些把功法给我,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心里如此想着,就萌生了退意,朝着边上刑清和毛鸣各打了个眼色。毛鸣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刑清勃然大怒,心道:“这狗东西,一点作用也无,刚才若不是我护着,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这会居然想逃?” 他乃是越州数得上的高手,有甚大事绕不过去,自然知道此次两大宗师齐齐出动,是别有目的。开弓便没有了回头箭,怎容退缩? 于是他狠狠的瞪了孟祥一眼,后者被他瞪得心里一慌,暗道:“坏了,这老小子心眼小,这就记恨上我了。”如此想着,手里更加无力,招数也凌乱起来。 沈元景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剑势忽然强盛起来,脸上一白,灌注内力的长剑一甩,当当两下,荡开刑清与毛鸣的兵刃,回手就朝孟祥刺过来,一一招直指咽喉。 孟祥匆忙之下,勉强用左手一挡,长剑刺入小臂,只留出了几滴血,他这会用的是白煞掌,都冻住了。 沈元景还要再补上一剑,刑清与毛鸣的攻击又到,他只得先顶住两人。这时,孟祥脱身,应当再攻过来,可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身子一转,竟然往外逃去。 旁边两人看得目瞪口呆,手上一慢,刑清又挨了一下,大骂道:“狗贼,待我脱身,定不与你善罢干休。” 旁边的毛鸣忽然转攻为守,当头一刀劈来,正如海浪一样,汹涌而至。沈元景稍稍避过,正要回击。旁边刑清面带欣慰,要上前相助,却见他收起大刀,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走,竟尔比孟祥还要快。 刑清气得打起哆嗦,差点说不出话来,正要开口辱骂,却见沈元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他连连后退,也想要逃,却不料对手不肯放过,长剑袭来,连绵不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自知不敌,一边勉强抵挡,一边神色游移,想要靠近那帮手下,换得一丝机会。 可当他目光瞥见旁边之时,肺都要爆炸了。原来那孟祥率先逃走,路过时候,那群人里有一个打头的,出言讽刺道:“还先天高手呢,对敌不行,跑路到倒是一流。” 孟祥大怒,又思及这些人刚才见死不救,便脚下一顿,扑了上去。那领头的并不甚看得起他,招呼同伴一起攻上。他冷笑一声,运起黑煞功,一掌挥出,打断对方长剑,余势不减,拍在胸口。 这领头的往后倒退几步,脸色变得通红,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一股肉香味飘起。旁边几人骇然,这才知先天之威,连忙收住兵刃,却已经迟了,教他一人一掌,都打倒在地。 他杀得兴起,不顾这些人求饶之声,过去又杀了十几个人,其余人作鸟兽散往各处,他还要追,却听到刑清一声大吼:“混账!”吓得一哆嗦,再也顾不得其他,追着毛鸣而去。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啊!”他边走边自后悔,心道:“得罪两大宗师,这下越州待不下去了,眼下只能逃丰州了,总不能去投奔黑帝吧。” 刑清是真想追杀过去,却有心无力,沈元景把他牢牢制在手里,趁他恍惚,猛然一剑,戳掉了雷公锥的锥尖,又一剑劈在锤身,砍下一小片。 他知道大势已去,开口叫道:“大侠饶命!”沈元景却不理会,长剑只是一味的往他身上刺去。 见走也不成,求饶也不成,刑清发了狠,举着锤子打过来,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为伤敌。 “垂死挣扎!”沈元景冷笑一声,长剑往锤上一托,朝他手腕一点,再往上一扬。“咚”的一声雷公锥落地,刑清也捂着喉咙,后退几步,仰面而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2章 为何要逃 其余人等见刑清倒地,跑得飞快,四面八方都有,沈元景也追不过来,便没去理会,径直走到王世恒两人身边,问道:“如何?” 王管事剧烈咳嗽几声,震得身体一抖一抖的,伤口又冒出血来,气息微弱的说道:“多谢沈公子关心,死是死不了,可一时半会也无法动弹,拖累了两位公子。咳咳咳咳,你们不要管我,先去与二老爷汇合吧。”说话间,他又咳了几次,似乎肺都要咳嗽出来。 看他这等状态,若快速上路,一路颠簸,定然活不成了;留在此处,无人照顾,也自然是不能的。 两人大感棘手,对视一眼,沈元景说道:“找个马车,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王世恒点点头,就准备去张罗。 王管事见两人还是执意要去,挣扎着起身,说道:“越州既然派人前来阻截,可见早有准备。两位公子何必非要违了二老爷的意思,踏入陷阱。不若听我一言,回转云州,保全自身为上。” 王世恒这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冷笑道:“云州也有两个宗师等着我们,此去也是自投罗网不成。你也不要劝我们委曲求全了,不如留着精力,同我们一起上路,早日赶去和二叔汇合,才是正理。” 王管事听了这话,呐呐了几下,只得长叹一声,靠着一旁,沉默不言。不多时,王世恒便带了架马车回来,把他放在里面,正要朝前赶去,沈元景一把拉住,说道:“往云州。” 两人都一愣,王管事大喜,却听王世恒怒道:“元景,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回道:“稍安勿躁,此去信安,也有些距离,如此拖拖拉拉的,到那里也都迟了,不若先去往云州,再从长计议。” 王世恒眉毛一挑,不再做声,拽过马车,一起赶着过了困云关,不到一个时辰,破岳城只在前头。 这时沈元景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道:“这是飞絮剑法前小半部,你拿着它,自去云州,想必无人会为难你。”说罢将绢布丢进马车里,转头就走,王世恒也自跟上。 王管事大惊,疾呼出声,见两人不理会,脸色变幻。待很快走得远了,一咬牙从怀里跳出火折子,焚了绢布,径直往城里去了,不一会就有人截住,带往城主府。 …… 沈元景和王世恒策马前行,一路除却饮食与更换马匹,并不停歇,路上无人阻拦,很快就到了王管事所说谷口。 两人下马探查,这一条路虽不平整,却不曾见像此处这般坑坑洼洼,脑袋般大小的洞,有数十个,更大的如同卧牛一般,深浅不一。 边上石壁也是饱经摧折,除了窟窿,就是些横竖斜着的兵刃的痕迹,最深的也有一尺多,沈元景轻轻抚过,说道:“一个拿剑,一个使锤,一个用斧,都是前两天留下的。”又抽出长剑,全力一剑刺出,深入石壁六七寸。 他沉思一会,说道:“使剑的功夫最高,想来是二舅了。使锤子的最差,不过便不如云州那姓杜的,也差得不远。”他脸色凝重,从痕迹上看,这场争斗颇为激烈,三人都已然使出了全力。 王世恒也仔细看了一会,松口气说道:“二叔纵然敌不过,脱身应该是无虞的,我们再往前走。” 两人又赶了半天的路,临近黄昏,转过一座山,忽然看到前面有两道炊烟升起,一南一北,便连忙下马,一边调息,一边慢慢走过去。果然到了跟前,两边都有人从山腰下来。 西边山头下来的人数较多,打头的两位,一位个头中等,穿着一件紧身的衣服,须发皆白,眉毛斜着往上翘起,面色十分倨傲。他手里提着两把八棱梅花亮银锤,显然就是“飞天大王”王飞了。 另一人身材魁梧,眉目憨厚,面相并不出奇,粗衣麻布打扮,如同老农,手里拿着把宣花短斧,不住的转悠,正是“开山客”褚开。 东边的自然就是王家二叔王耀宇了,他脚下一动就到了沈元景与王世恒身边,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三郎你定然不肯躲避,不过你把元景侄儿带过来了,却又不对。” 他拍了拍沈元景的肩膀,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你这小子,可把大家伙都瞒过去了。等你出发之后,你大舅一直担忧,及听到你露出先天级数的功夫,欢喜得跳起来,若不是有小人从中作梗,来接你们的,就是他了。” 沈元景见过这位二舅多次,他素来和善,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当即就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托住,笑道:“咱们爷俩不来这套。” 他领着两人往东山上走了两步,却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遣去报信的人呢,该不会错过了吧?”那边王飞和褚开脸上也有疑惑,侧耳倾听。 王世恒说道:“我们半途被人截住,王管事受了重伤,便把他送到云州去了。”王耀宇脸色凝重,盯着他仔细一瞧,道:“你受伤啦?是何人拦截?” 他苦笑一声,道:“这些是旧伤,被那杜之成打的。我们遇到的是刑清与孟祥、毛鸣三人,给元景打发掉了。” “难怪,我还说后来刑清忽然不见了,以为他胆怯,不敢参与宗师之战,原来是去为难你们了。”王耀宇恍然,又责备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回来,我不是让王管事传话,事有不谐,安心留在云州的,怎么不听?定是三郎你倔毛病又犯了。” 王世恒连忙道:“这你可错怪我了,是元景先动的手。”王耀宇仍是一副严肃模样,呵斥道:“还不是你这做哥哥没个主意,要元景出头。”冷哼一声,才脸色稍霁,话头一转,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逃的可不是我们。”王世恒呵呵一笑,答道:“元景杀了刑清,其他人自然就散了。” “什么?”连着对面的王飞与褚开在内,众人都忍不出惊呼出声,王耀宇顿住脚步,急切问道:“真的?怎么回事。” 王世恒大声说道:“王管事受了那些个喽啰的围攻,我上前去救援,元景一人敌住其余三个先天,不过百招,先吓跑了孟祥与毛鸣,然后杀了刑清。” 此言一出,四周皆静,良久,王耀宇哈哈大笑,声震山谷,连声道:“好,好,不愧是柔妹的种。”笑了几声,他又热切说道:“对了,元景,菡儿你是见过的,落落大方,也才十四……” “二叔,菡妹知道你有这般心思,定然饶不了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3章 后追前堵 王耀宇不以为然道:“元景长得如此俊秀,天下哪个女儿家不喜欢?说不得你们年轻人排的这个仙子,那个仙子的见到,也要着迷,涵儿怎么会怪我?” 沈元景哭笑不得,正要答话,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巨吼:“王老二,想不到王家堂堂世家大族,小辈也学会了吹牛。那小子毛都没长齐,胜过刑清都嫌夸张,还以一敌三,斩杀人榜高手,是在做梦呢。依我看,王家不如改名叫做牛家好了,天天喘大气的。” 王飞说完这话,便哈哈大笑,阵中之人也跟着起哄。王耀宇脸色一冷,骤然转身,眯着眼睛。他笑着笑着,声音就小了,旁边那些个人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褚开心里“咯噔”一声,想道:“坏了!这莽汉口无遮拦,说什么不好,去说王家的不是,触了‘修罗剑’的逆鳞,怕又要开战了。” 他连忙说道:“这位沈公子的大名我们亦有耳闻,年纪轻轻就晋升先天,前途无量。只是说他现下就能胜过人榜高手,我是不信的。” 王耀宇冷哼一声,说道:“你信与不信都不重要,这笔账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算。”说完,他朝身边的几人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拉着沈元景就往外走去。 褚开一愣,心道:“‘修罗剑’怎么改脾气了?”待对方走出十几丈远,忽而醒悟过来,连忙道:“不好,他们要逃,赶紧拦住他们。” 他先迈开步子,“砰砰砰”的几声,一踩一个大坑,赶将过去,王飞闹不明白,但跟着上来了。 王耀宇一推沈元景,说道:“你和三郎先走,我拦住他们。”一下抽出长剑,迎了上去。 王飞的锤子带着雷霆万钧的势头先砸过来,沈元景站在几丈远,也觉得声势惊人。而且在他看来,这招全无破绽,无论用那种剑法,也无下手的地方,恐怕只能回退躲过。 他本拟二舅也会这样应对,可接下来完全不是这样,只见王耀宇不闪不避,长剑猛然往下一砸,比对方的气势还要足。 “咚”的一声闷响,从兵刃交接处传来,王飞后退了两三步,吐出一口气,“嘿”了一声,明显是落在下风。 沈元景心头剧震,默念“举轻若重”四个字,思量道:“二舅一柄轻剑压过对手的重锤,纯属以功力压人,看似简单粗暴,可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我与人对阵,几乎都是以技巧取胜,不能说是错,却失了一分刚强。” 那边褚开也攻到了,王耀宇一并接住,三人斗成一团,“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地面很快现出了许多凹陷下去的脚印,又有战力余波,震出些坑洼,碎石四溅。 沈元景看了十来招,觉得王耀宇自保无疑,便一拉王世恒,说道:“走!”后者迟疑一下,跟了上去。 褚开见了,连忙冲着旁边大喝一声:“拦住他们。”又矮身让过一剑,往前冲去。 .王耀宇心里暗赞沈元景一句:“好决断!”嘴里发出哈哈笑声,道:“你往哪里走。”一剑横劈过来,褚开只得后退一步让过,剑气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一道口子。 那些个敌人有从山上涌下的,有从后面追来的,约莫上百人,呼喝着攻过来。王家三十多个护卫齐声喊道:“公子先走。”迎了上去。 这时沈元景却停住了,对王世恒说道:“马匹疲惫,即便此刻先走,后面也会被追上,不如先挫了敌人锐气。”说话间已然拍马赶到人群之中,长剑连连点出,或是轻盈,或是重击,每一招都至少杀得一人。 等王世恒赶来相助之时,他已然灭了二三十人,两人几番冲击,杀得敌人七零八落,不敢上前,才调转马头,往北边而去。 褚开急的直跳脚,却无能为力,王耀宇一面笑,一面继续仗着功力深厚,真气悠长,压制住两人。 忽然前方传来一句:“原来你们都在这啊。”清晰的传入三人耳内,他们心里都打了个突。 王耀宇心道:“听这声音,来人亦是宗师级数,却不知是敌是友。”想到这里,手里长剑往前一挥,却不料那两人早就后退,一招打空,即刻收剑在手,退出一丈远,往去路望过。 却见路的另一端,缓缓走来两人,一个耸拉着脑袋,分明就是“三煞手”孟祥,看到沈元景时,还抖了一下。 可众人似乎全然没有见到他一般,目光都集中在了旁边。这道身影异常高大,九尺往上,全身都裹在一件黑漆漆的盔甲里面,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两腿并不弯曲,也没有前后,而是一跳一跳的往前,双脚落地,发出咚咚的声音。 盔甲的胸口左右各雕着龙纹花饰,腰带上突出一尊猛虎,龇着牙齿吼叫,下摆是片片鱼鳞铁片构成,垂到膝下。脚下依然是铁做的长靴,一直往上延伸,没入下摆。 左右护肩上各盘着一个狮头,气势逼人,往下圆筒状的护臂、护肘以及护手,练成一体,那手套指头尖锐,如同鹰爪。 最上的是全封闭的头盔,,两只牛角从左右伸出,弯曲往上。连眼睛那个位置,也装着一层纱网,叫人分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还只就是一领盔甲。 他每一跳步,靴子都撞的在地上,咚咚的作响,边走头盔里面边传来金铁之声:“是前面年轻的那个么?” 孟祥低眉顺眼的答道:“是,就是年轻的那个。” “很好!”盔甲人说道,猛然往前扑来,一跳就是两丈远,双手平举,指头闪着哑光刺过来。 沈元景早就有所戒备,手里长剑往前一扎,盔甲人竟不避不让,任由这剑落在胸口,再往前一弹,双爪抓了过去。 他只感到一股巨力从剑尖传来,连忙往后一退,躲过一抓,再往前看,那盔甲上只有一个小点,并无其他损伤。 这时王耀宇早反应过来,快步的赶到上前,长剑直戳了过去。盔甲人晓得厉害,双脚一点,后蹦了一步让开。 就听他沉声问道:“黑帝,你也来与我王家为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4章 黑水汤汤 面罩里面传来黑帝的声音,道:“岂敢。我来只为问沈公子一件事,我那些个手下如何得罪了他,竟然遭致屠杀,还请沈公子跟我回去一趟,说个清楚。” 王世恒忍不住道:“是你那些手下先来招惹,拦路抢劫,反倒怪起我们来?”沈元景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他指使的,如何不知,勿需费口舌了。” 王耀宇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扑了上去,当头一剑,斩向黑帝。对方并没有拿着什么兵器,抬起右手,一拳捣来,当当当的声音连响了好几下,只以一双手套,就接住了几招 黑帝后退了半步,松开拳头,手指成利爪状,抢先攻上。他手臂直直向前高举,几乎不弯曲,招数不是往前戳,便是晃动胳膊,上下左右的抓挠,全靠着肩膀抖动。身子也一样挺直,膝头并不动,靠着脚尖一跳一跳,纵跃之间,行动极为灵活。 “僵尸拳!”王耀宇见多识广,当即认出了这门拳法,神色凝重。这门武功内外兼修,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威力也十分巨大,练成之后,一旦运功,身子便如金铁一般,神兵利器也难伤得。 不过练这门功夫的人极少,只因招数都是直来直去,转动之间,十分僵硬,非天资绝顶之人,难以大成。可若是只练个一半,非但毫无用处,还会拖累本身功夫。 王耀宇手里长剑并不停歇,依旧是一招招的,大力攻去,也不知道黑帝的手套是用什么材质铸造,十分坚固,任凭他如何刺砍,也留不下一条印痕。 黑帝掌外利爪很是尖锐,泛着寒光,抓挠之间十分灵动,遇到对手直来直往的剑招,便握起拳头迎了上去,以硬碰硬。他功力虽然不比对方深厚,但一身盔甲乃是天外陨铁制造,又经他悉心调教,外来劲力涌入,只听得关节处咔咔几声,就散于无形。 又打了十几招,王耀宇心里是越来越惊异,暗道:“这人的内功十分正宗,非高门大派或世家大族不能有,也不知道是哪家在越州布下的棋子。” 这种人物,他心知一味拼持久,也难以胜过,手里长剑一转,变换势头,一招一式,如同长河奔涌,既有连绵不绝的韧性,又有大江激荡,咆哮入海的气势。 王世恒在一边看得连连赞叹,忍不住出声道:“黑水汤汤,荡尽天下!二叔这门剑法,已然超凡入圣了。” 沈元景也自点头应和,实在是这门剑法,他找不到任何应对的方法,若是陷入里面,逃也逃不脱。 黑帝身上的压力也十分之大,跳跃得更加急切,脚下一丈方圆的地方,被他踩得凹陷一尺。手套上的利爪也失了原有威力,攻不出来,只剩下招架的功夫。 又过了几招,王耀宇找准机会,荡开他的双手,连续三剑顶在他左胸口,他连续退了四步,才避开来,可胸前盔甲上的龙头花纹都给砍掉,露出一道白痕。 “咳咳。”他咳嗽两声,抬手架住对方劈过来的一剑,出声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同样是替人办事,两位如何站在一旁按兵不动?” 这话却是对王飞和褚开说的,从打斗开始,这两人只是拦截在沈元景与王世恒前面,望着王耀宇和黑帝的打斗神色凝重,却并没有加进去。 听到这一声指责,褚开干笑一声,说道:“我还以为黑老弟是过来捡便宜的,哪里知道原来你也和我们一路,误会了。”便提着宣花短斧,上前攻去。 沈元景按剑在手,等了十几招,见王耀宇以一敌二,也全然不落下风,这才放心。 褚开上手对阵了一会,顿觉压力一刻大过一刻,在心里叹道:“原来他之前还藏了拙,想必之所以磨磨蹭蹭的不离开,是想拖住我俩,好方便他那两个侄儿行事吧。真按这个功夫,我与那莽汉合击,也顶不住千招。不过,愈往越州深入,咱们就愈有人多的优势,是强龙来,也得盘着。” 想到这里,他迅速摆正位置,进攻不再激进,留了三分力在手上,防着意外,又开口道:“王兄,你怎地还不出手?” 这边王飞却盯着孟祥不放,说道:“这姓黑的诡计多端,怎么证明确实和我们是一伙的?还有,孟祥这小子怎么和他搅和在一起?他明明是我派去捉拿旁边这姓沈的,怎么独自一人回来?” 褚开含糊道:“许是走岔了路,不小心撞上了,先不要纠缠了,赶紧过来。” 王飞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事情我要弄个明白。孟祥,我问你,刑清与毛鸣呢?” 褚开在心里大骂:“蠢货!你这时候关心这个作甚,管他是什么回事,一起对付了‘修罗剑’再说,后面有的是时间拿捏一个区区先天。”但他深知这位的性子,脾气上头了就什么都不管,于是闭口不言,专心对敌。 孟祥矮着身子,语气轻忽的说道:“毛鸣见势头不对,先撇开我们跑了,肯定不敢来见你的。剩下刑清与我苦苦支撑,他叫姓沈的…公子给杀了,我侥幸逃得一命,被一路追赶,慌忙间走岔了路,却在前头被黑帝遇到,才又引着他过来协助。” “废物!”王飞大怒,说道:“你们三个打两个,都打不过,还折损了一人。还有我那些手下呢?” 孟祥哭丧着脸道:“大王,哪里是三个打两个,我们连沈公子一个都对付不了,要不然毛鸣怎么会逃?还有你那些个手下,都被吓破了胆,不但不敢上前助我们围攻,还跑得比谁都快。”他也心有怨念,忿忿不平的说了出来。 争斗中的三人也听到了这话,王耀宇面露喜色,褚开却脸色大变,似乎不敢相信;黑帝裹在盔甲之下,看不出什么,不过手上招数却快了许多,显然心情并不平静。 王飞也楞了一会,才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沈元景,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竟然真的这般厉害。你才多少岁?十七,还是十九?” 他边说边慢慢走过来,脸上露出狞笑,又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抓了你们这些个少年天才,踩在脚下,一锤一锤的砸烂你们的手脚,砸破你们的脑袋。” 那边王耀宇顿时急躁起来,鼓起全身真气,涌入手里长剑,猛的挥手,朝着两名对手横扫。黑帝丝毫不肯退让,双手便抓为拳,硬顶了上去。褚开也是一样,一边赞叹莽汉脑袋终于开窍懂得攻敌薄弱,一边高举宣花短斧,从上往下砍去。 眼见着二舅被人缠住,脱不开身,沈元景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先朝着王飞攻了过去。旁边王世恒也跟着过来,却被孟祥拦住,后者口里还叫道:“大王,我替你挡住这人,你安心的对付姓沈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5章 举重若轻 王飞见沈元景竟敢主动出手,哈哈大笑,当头一锤子的扫来。他不敢硬接,往后一退,对方左手的锤子也跟着打来,他长剑往锤子上一托一转,卸掉力道。 “咦?果然有几分门道,再来接我这招。”王飞说了一句,猛然一冲,双锤从左右打来,往中间合。 那劲风刮来,压得沈元景后退不得,他深吸口气,真气走到脚底,往下一点,“轰”的一声,地面凹下三寸,整个人直直往上,如同被谁提起一般,躲过锤击,又一剑递出。 “咚”的一声,王飞的两个锤子在他脚底相撞,一道声浪托着他在飞高三尺,手里长剑落空,耳朵也传来嗡嗡的声音,脑袋有些发懵,急忙往锤子上一点,飘到旁边。 “厉害!”沈元景吃了几招,心道:“宗师高手果然不同凡响,不是我现金能够对付得了的。不过逃恐怕是不行的,看着表现,王家定然出了意外,没了这个靠山,到了云州,还不定被人怎样炮制。” 于是他脚尖一点一折,手里抖出十几朵剑花,往对手身上眉间、眼、口、喉咙、心口等各大要害刺去。 王飞见他不逃,反倒先攻过来,眉毛一挑,无名的来了一阵怒火,喝道:“小子太嚣张,看招!”左锤当头打来,不等对手反应,右锤又至,直着捣向胸口。 沈元景一剑刺在右锤上,剑身一弯,险些折断,亏得他身法高明,借势往外一让,还避过了头顶的锤击。只是那劲风从上扑下,几欲让人窒息。 他自退让,可对手却不肯饶。王飞脚步不慢,须臾赶将上来,一锤奔着他头,一锤奔着他右胳膊砸落。他偏过脑袋,让过一招,手里长剑斜着点向对手手腕。 王飞手腕一转,把锤子横在前头,当做盾牌,待他长剑刺到上面,又疾转锤柄,哗啦啦的几声响动,带得对手胳膊一偏,另一锤从下面撩起。 沈元景避之不及,只能探出左掌,往锤子上一击,嗡的一声,他后退几步,脸色红白相交,脚下哗啦碎响。虽然他把劲力导入了地下,身上还是一阵气血浮动。 王飞却没有抢攻,啧啧了几声,道:“你这小子,还是有真功夫的,难怪能够杀了刑清。不过正是这样,我更加留你不得。”说着,擎起双锤,又冲了上来。 这次他的攻势更加的猛烈,一锤一锤打来,招招都蕴含巨力,沛然难挡。沈元景试着使出太极剑法,可也只能化解五分力道,纵然还有移花接玉支撑,一时没有受伤,却也气血翻腾,显然是坚持不了多少招。 他心里叹息道:“此门锤法境界上并不能超过太极剑,只是在这莽汉手里使出,威力绝伦,我纵然能够化解一二,可毕竟功力低微,难以持久,当寻速速寻得他法。” 又接了好几招,他骤然往后退去,王飞跟上来呼呼两锤,他脚下不停,接连闪过,那锤子当头而至,又索性躲开老远,并不攻出一剑。。 敌人身法稍差过他,追来他就朝边上跑,锤子打来他就左右闪躲,绕着对手忽前忽后的晃,就是不肯接招。 王飞的锤势愈发的猛,追着沈元景来到了山壁边,咚咚咚咚的几锤砸在上面,一时间碎石四射,都被沈元景躲开,气得他哇哇直叫。 他打不中沈元景,有些生气,脚步一迈,踩碎一块石头,正要往前,忽然福临心至,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能躲,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么?”说着一脚挑起一块大石,飞到身前,猛然一锤砸去,大石头顿时四分五裂,碎石往前激射。 沈元景连忙举起长剑,使出破箭式,一一接了下来。如此一波未平,一波又至,接二连三的碎石汹涌而至。刚挡下所有,王飞的锤子就跟上来了,他只能抬剑往上一架,往边上一闪,又要故技重施。 可这时候对手的锤法大变,那锤子走到半路,忽而一折,往他胸口捣过,被他挡住,又往下一压,按住他的长剑,另一锤又至,悄无声响。 他用手拨弄,这锤子上的力道小了很多,却多了股绵劲,震得他手上发麻,再要后退,这锤子又贴了过来。 “举重若轻!”沈元景脸色凝重,这锤头的威力是比之前轻了许多,但招数变幻更加灵活轻盈,每招并不用老,便能时刻调整,仿佛粘在了他身上。 “果然成就宗师的,就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这是沈元景第一次独自对阵一位全力出手的宗师级高手,拖了五六十招,已经十分难得,一旁的相斗的另外两人,都看得心不在焉,手里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王世恒见到他落入下风,心里急躁,手中猛攻几剑,想要逼开对手,上前援助。 哪知孟祥打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一心想的不是伤敌,而是拖住人,这几招于他毫无危险性可言,反倒语带鄙视的说道:“你这做哥哥的,武功比起弟弟来,可差得太远了。也不知道你那‘武林三公子’的名头,是不是自己封的,又叫家里拿钱四处传播。” 王世恒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事不可为,便专心应对面前敌人,手里长剑迅疾起来,找准机会,猛然一剑,刺往对方心口。 孟祥慌了一下,急切之间,只能用黑煞掌挡住,却意外发现这剑插手上并无多少劲道,不由得在心里自嘲一句:“看来我是被沈公子吓坏了。那有可能每个人都如他一般,能破我黑煞掌。” 他又在口头上鄙薄了对手一番,手上动作也跟着多了起来。王世恒也很无奈,他伤势未愈,只能使出五成功力,急切之间,要打伤这样一位先天高手,也力有不逮。 明白此节,他只得打起精神,一边与对手缠斗,一边盯着另外一边,以防有变。果然又二三十招后,王飞渐渐收紧战圈,沈元景已然陷入绝境,岌岌可危了。 王世恒急在心里,自忖能够脱身,过去也于事无补,只得大叫一声:“二叔,救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6章 逃 第57章 落入射雕 第58章 教授武功 第59章 烧鸡 第60章 郭黄比斗 第61章 名字好听 第62章 五岳剑法 第63章 独斗老怪 第64章 神雕 第65章 独孤剑冢 第66章 大巧不工 第67章 大智若愚 第68章 故意谦让 第69章 胜过东邪 第70章 武穆遗书 第71章 夜闯 第72章 老黄瓜 第73章 好热闹 第74章 祸水东引 第75章 好戏连台 第76章 接连登场 第77章 挑拨离间 第78章 再起波澜 第79章 风起云涌 第80章 江湖旧事 第81章 媒妁之言 第82章 中秋之会 第83章 狼狈为奸 第84章 铁掌凶猛 第85章 五岳掌法 第86章 天罡北斗 第87章 内厉外荏 第88章 为苍生起 第89章 两家争女 第90章 三道试题 第91章 是个草包 第92章 战而胜之 第93章 笛箫相争 第94章 左右互搏 这啸声与前次沈元景三人登岛时候一样,他立马猜出了这便是周伯通,却还装作不知,问道:“未意岛上还藏有如此高手,不知是谁,黄岛主可否引荐一下?” 几人看向黄药师,他略一踌躇,说道:“乃是王重阳的师弟周伯通,当年他冒犯于我,我把他关在岛上,已经有十五年了。” 洪七公大吃一惊,道:“原来是他,那便不奇怪了。那年他突然就不见了,王重阳的徒子徒孙寻了许多时日,还曾找到丐帮,帮着打探,原来是被你关在岛上。” 黄药师也不答话,领着几人穿过树林,到了一处花树繁密所在,只见一人盘膝坐在山壁的一个岩洞之中,满头长发,直垂至地,长眉长须,鼻子嘴巴都被遮掩住了。 他见着几人,破口大骂道:“黄老邪你个臭不要脸的,一个人逼我不出来,居然还找了帮手,不算不算,这怎么能算。”还未等人问,他自个就招供出过山洞。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老顽童,你自己了规矩,打不过我便不出山洞,现下破了誓言,却找借口不认。我黄药师要败你,何须找人联手。” 周伯通呐呐说不出话来,哭丧着脸道:“我,这事不能怪我,反正是你使坏,我没有出山洞。”他小孩子气犯了,背转过身,不看几人。 黄药师道:“愿赌服输,赶紧把九阴真经上册拿来,我可立誓,拿了秘籍便焚烧了祭告先室,绝不偷看。” “没有,没有。”周伯通还是不肯,转过身来,打量几人,指着手里拿笛子的沈元景道:“是他害得我出洞的,你找他。” 沈元景笑道:“关我何事,在下不过是与黄岛主切磋,我这两位徒弟都无反应,只你心思不静,怪得谁来?”这话倒是事实,两人笛箫争斗,里面夹杂许多红尘欲望,郭黄两人青春年幼,未经历重权在握、大富大贵与男女之事,自然不会胡思乱想。 周伯通只是不依不饶,要找人顶罪,黄药师好容易等到这天,怎会轻易放过,举起玉箫,便打了过去。 周伯通与他交手多次,总是差上一线,见状往边上一躲,嘴里叫嚷的着:“不打,不打!” “那便交出秘籍。” “不交,不交。” 这洞穴没有多大,黄药师展开身法,三下两下便追上周伯通,后者无奈,只能举掌相迎。两人拆了几十招,他很快落在下风,会的功夫都使完了,只得换了其他武功。 他这十五年里,全是一人,无聊时便练功,某日忽然参悟到“以虚击实”、“以不足胜有余”的妙旨,因而自创出以空、柔为主的七十二手“空明拳”。 现下他便用孔明拳来抵挡,只见他拳出无声,脚去无影,飘飘忽忽,难以捉摸。黄药师觉得他拳法精微,劲力大得出奇,也不敢怠慢,连忙收了玉箫,使出落英神剑掌来。 两人相斗多时,却未冲出这小岩洞。外面几人也未进来,就守在洞外。终究是周伯通内力差了一线,僵持多时,便招架不住。 眼见着就要被黄药师捉住,他忽而大哭起来,道:“师兄,我对不起你啊。”勉强挤出几滴泪水,偷眼看过,对手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显然是拿定了主意。 他知道是自己理亏,终究武功也不如,只得妥协,右手伸到怀里,准备取了九阴真经与黄药师。 哪知他动作突然,对手尚不及反应,一掌打来,眼见着招架不及,慌乱之间,他下意识的左手一招“空屋住人”,接了过去。 黄药师这招被他挡住,未等反应,他又恼怒对手不留情面,右手从怀里抽出,一招“妙手空空”反攻回去。 这两招一左一右,大相径庭,黄药师猝不及防,只得后退,胸口却还是被他扫中,隐隐作痛。 周伯通一招使出,自己也呆了一下,看向双手,忽然想道:“我这左右互搏之术使将出来,双手的拳路招数便全然不同,岂不是就如有两个人在各自发招?虽然内力不能增加一倍,但招数上占了大大的便宜,以两对一之下,黄药师哪里是我的对手?” 黄药师见他怔在一旁,也不追击,只当他之前那招乃是巧合,开口道:“伯通,到了这般境地,你亦应知不是我对手,不若交出秘籍,我便放你离开。” “哈哈哈哈,放狗屁。”周伯通如同着魔般大笑一阵,接着骂道:“我现下武功已是天下第一,还怕你怎地?再来再来,让我打你个落花流水。” 洪七公想道:“这莫不是被逼得太急,得了失心疯。”心里不忍,道:“黄老邪,他怕是气急攻心,以至于神志不清,你手下留情。” 周伯通往洞外一窜,打量了洪七公一眼,道:“你这个老叫花定然是洪七公了,我还道你是个好人,却诅咒我疯了,是何道理?” 黄药师闪身出来,也觉着他出了状况,说道:“伯通,区区一本秘籍,你这又是何苦?” 周伯通把眼睛一翻,道:“你不信是罢,现下就叫你心服口服。”说着主动朝对方攻去。 黄药师抬手一掌,凌厉如剑,他举起左手,一招“空碗盛饭”,正好将之收在手里,右手使出“风吹大树”,往对手身上刮去。 洪七公惊咦一声,显然周伯通这手大出他之意料。沈元景心道:“左右互搏术果然是奇功,虽不能增半点内力,可加诸与招数上,威力高出半倍有余。我手里秘籍众多,不如拿一门与他换了。” 黄药师更为吃惊,心知招架不住,只得后退半步让过,接着双臂挥动,四面八方都是掌影,齐齐朝对手打来。 周伯通正是志满意得,怎会畏惧,仍旧是两手使着不同招数,任凭对方招数如何繁复,虚实如何变化,总是一手接住,一手反攻。 两人斗了百八十招,黄药师已然落在下风。这一日连遭两挫,他心灰意冷,跳了出来,道:“不打了,伯通,我真个服啦,竟然被你想出这等武功,你胜过我了,那誓言便作罢了,这岛上你来去自由。” 周伯通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如何,我就说我是天下第一了吧,老叫花子,你还说我疯了。来来来,咱俩也打一场。” 洪七公苦笑一声,能胜过东邪的,也自然能够胜过他,当即说道:“老顽童,老叫花子也服了你了,你确实是天下第……” 他话说到一半,就又收住,望向沈元景,心道:“也不知这两人,哪个厉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5章 以柔治柔 周伯通并未察觉说辞中有何问题,非要与洪七公斗上一场。他这十几年来,孤单寂寞的紧,总盼着有人来与他拆招试手,如今胜过黄药师,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东邪西毒北丐都在此处,他一个一个赢过去。 洪七公被纠缠得烦不过,只得应允,虽他不是主动,出手也不随意,而是照着平生得意招数,一一打去。单轮招数,他自然是比不过黄药师的繁复精巧,一招一式,都简洁明了,直来直去。 这等招数看似一般,实则在他这种高手用来,如同返璞归真,没一式都恰到好处,叫人难以抵挡。 郭靖这些日子看了好些场高手之间的较量,天下绝顶高手,除却南帝之外,都见过了。沈元景也常将这些高手武功路数说与他听,最对他心意的,正是洪七公这种大开大合。 沈元景看着两人斗到几十招,便知哪怕洪七公的招数再妙,也难敌周伯通双拳,迟早是要使出降龙十八掌的。可这掌法虽然到了外功极致,但人力有限,纵然想着一掌打去,能有十万斤的力道,可哪里做得到? 果不其然,几招之后,一招“震惊百里”使出,周伯通喜上眉梢,笑呵呵的道:“老叫花子总算拿出真本事了。” 降龙十八掌的威力他自然是承受不起,可也不必承受,洪七公一掌打来,可避其锋芒;若避开不行,便两拳齐上,叠在一起,反而能够胜过;便是分作先后,也前一手让,后一手攻。 洪七公把降龙十八掌打完,未讨得半点便宜,便不肯再打,跳到一边。周伯通嘻嘻哈哈道:“老叫花子,你这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你教我好不好,我拜你为师?” 说着,他竟然要跪倒磕头,吓得洪七公连忙让开,骂道:“你这老顽童,行事乱七八糟的,若是王重阳还在,也得被你活活气死。” 周伯通不以为意道:“师哥他气量大得很,哪是那么容易气死的。”他嘟嚷道:“不传便不传,真小了你一辈,听着也不大对劲。” 赢了两大高手之后,他便没了兴致,抬步就要往外走,却听沈元景叫道:“且慢。在下也想和你比划两招。” 周伯通并不熟悉眼前这人,但只要有人肯与他玩,自是来者不拒,刚要出手,又觉得不够过瘾,便道:“我与黄老邪打是立了誓言;找老叫花的我主动提的,你跟我打,得有个彩头。” 沈元景道:“你想要什么彩头?”他本意是交换,如今对方主动提出,正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周伯通道:“若我赢了,你得把你最得意的一门武功教我,如何?” 黄蓉替师父出头,道:“那要是你输了,又该怎么办?” “我输了,也教你一门武功。”周伯通随口说道,又觉得不好玩,看了黄药师一眼,道:“不,我输了,便把九阴真经上册给你看一遍,如何?” 黄药师脸色大变,强忍着没有说话。沈元景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我会的功夫倒是挺多的,这样,我有一门拳法唤做太极拳,也是道家一脉,比之你刚才用的那手,还要厉害,若你胜了,便教给你。” 周伯通听得“太极”二字,便心中痒痒,道了声“好”,迫不及待的当先一拳,朝着他胸口打来,未用双手,显然是手下留了情。 这次是在切磋,沈元景连剑也不拿,用了五岳神掌,拦截过去。他这招数也刚猛异常,却和降龙十八掌并不相同,走的是内外兼修的路子,以神照经为根基,立意为“纯”,兼有五岳之威严,每掌都带着沛然大力,若是与之配合的内力不协,都使不出来。 这等级数的武功,便是他如今能够创出的最高水平了,若要往上,便只有两条路,一是见过更厉害的武学,仿照着来;二是自己兼采众长,推陈出新。 第二条路之难,非得十数年苦功不可,他未到进无可进的地步,一时半会也用不着。 周伯通见他武功异常高明,果然有了兴趣,连声叫好,左右开弓,手下不在容情,用着不同招数,往他心口、肩膀打来。 连洪七公之刚猛无匹,都越不过对方这两只手,沈元景用的五岳神掌类似,功力又高不到哪去,自然也是一样,只三五十招,落在了下风。 周伯通边打,便高兴的说:“这门功夫好,我就要这门了。”他心知自己胜过,只是左右互搏术神奇,单单是空明拳还胜不过对方招法。 沈元景道:“这便好了?我还有更好的。”手上一动,往他拳头上一牵一引,就见这他左手打来的一拳不觉往自己右手撞去。 “啊呀!”两拳碰在一起,周伯通收了收,惊咦一声,高兴的叫道:“这招更好。”来了兴致,又换了两招空明拳法攻过去,叫沈元景接住一一接住。 太极拳重在得意而忘形,他又有移花接玉的武功打底,无须精研招数,便有极高的造诣,这一使出来,便让人眼前一亮。 这招数看似缓慢轻柔,却奥妙无穷,周伯通嘴里叫着古怪,手上却不放松,呼呼作响,一招接着一招打去,转眼三五十手过去,只见沈元景或是接,或是化,或是发,将之一一化解开来。 须知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最是不惧群战,周伯通两手使的两套武功,如同两人齐攻,受太极拳力牵引,有三分力气,都打在自己身上。 打到后面,周伯通倍感郁闷,他左手打出的拳头,总被沈元景导到自己右手一边,反之亦然,如同这些年在岩洞中一样,自己和自己斗,如何开心得起来。 况且空明拳固然神妙,可较之张三丰的太极拳,境界还是差些,他总结的“空朦洞松、风通容梦、冲穷中弄、童庸弓虫”,还是有形之式,而太极拳以意为招,变幻无方,柔处尚且胜过,刚柔相济,更是“以空而明”所没有的。 沈元景借着这一会功夫,已经把太极拳练得愈发纯熟,渐渐的手上的招数更加轻柔缓和,反过来困住了周伯通。 他心中感叹道:“我今日方知,张真人不愧是震古烁今的大宗师,太极拳立意之高深,直通天际。我循着这条路往上,前路也是一片光明,可毕竟于我路数不合,再好也不过第二个张三丰而已。我得天之幸,若只有这点出息,那就丢了穿越者的脸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6章 左圆右方 周伯通毕竟也是不凡,岂愿轻易就被一门功夫打败,便一手空明拳,一手使了其他功夫,变化多了起来。 饶是如此,算上沈元景熟练太极拳法的那些招数,斗到两百余招,颓势再难逆转,连一旁的洪七公都对郭靖黄蓉说道:“你师父要胜了,百招内便可见分晓。” 黄药师面上肃穆,实则心乱如麻。眼见着沈元景就要胜出,若他得了九阴真经,实在不知如何处理。 周伯通忽然跳出战圈,大声嚷道:“不打了,打不过你。”说罢,从怀里掏出九阴真经上册的秘籍,抛了过去,却是怕自己舍不得,看都不敢看。 黄药师脚下一动,又站住了。沈元景接在手里,一页一页的翻过。前头是梵文总纲,他看得极为仔细,后面便是易筋锻骨篇、疗伤篇如此种种,一眼一眼的扫过。 很快他就将一本秘籍翻完,周伯通赶紧过来抢在手里,生怕他多看一眼,嘴里念叨:“不能让你再看第二遍了,否则你也要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了。”却是当年吃了黄药师妻子的亏,心里记挂了这许多年。 沈元景笑了笑,嘴里叽里呱啦的,其余五人十眼睛茫然,忽然周伯通像是想起什么,翻开《九阴真经》总纲,一一对照,才知他是把梵文总纲背了一遍。 “你,你怎么也有这么好的记性。”周伯通哭丧着脸,干嚎道:“这种好事,怎么就落不到我头上。”他酷爱武学,那是做梦也想有这种过目不忘的天资。 众人这才知道,他已然将整本《九阴真经》下册背诵了下来,黄药师不禁想起亡妻,有些踌躇。 郭靖喜道:“师父,这里面可有能助你伤势恢复的武功?”沈元景点点头,道:“有疗伤一篇,颇有用处。虽不能让我痊愈,但能够让我再恢复一二成,这也够了。还有易筋锻骨一篇,颇有神妙,你与蓉儿还年幼,正好合适。” 周伯通听他刚拿了《九阴真经》到手,转身就要教授徒弟,又是生气,觉着对不起师兄;又是心里痒痒,恨不得也能学了去,闷闷不乐,蹲在一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沈元景却还打他主意,说道:“周兄,我那太极拳法如何?”周伯通以为对方在炫耀,气呼呼的道:“自然是极好的,我打不过。”把手里树枝猛砸了两下,断做两截。 “那我便用这门武功,换你那左右互搏之术,如何?” “真的?”周伯通听了这话,一蹦三尺高,急忙过来拉住沈元景右手,伸出小指头勾住对方小指头,嘴里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反悔,谁这辈子连小猫小狗也打不过。” 黄蓉见他如孩童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却全不理会,跑去捡起了两根树枝,嘴里开始叙述左右互搏术的奥妙。 黄药师与洪七公两人自持身份,便先离开了,黄蓉鬼灵精怪,郭靖懵懂不知,都留在这里,周伯通也不以为意,道:“我这门功夫,乃是要分心二用,先从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开始。” 说着他拿着两根棍子,在地上画起,果然是一手圆,另一手方。黄蓉觉着神奇,也捡了两根树枝,照着练习,起头一笔还好,可再往下,便不自觉的两手同步,想着左手圆,右手也跟着画圆;念着右手方,带动左手也画了方,画到最后,却成了个圆不圆,方不方的东西。 她不服气,画了三遍五遍,却怎么也画不出来,气呼呼的把树枝一扔,说道:“老顽童,你定然是藏了什么私,赶紧说出来。” 周伯通顿时叫屈:“哪有?你污蔑人!”黄蓉才不信,认定就是他骗了人,上去一把揪住胡须,往外扯动,叫道:“说不说,你说不说?” “没有,真没有。”周伯通弯着腰,偏着头,不住的哎哟,哭丧着脸。 沈元景会心一笑,澄净一下心思,捡起树枝,随手一划,便是一个圆,一个方。郭靖“哎呀”一声,忙朝着一边喊道:“蓉儿,快住手,你过来看,师父画出来了。” 打闹的两人这才停住,齐齐看过来,黄蓉赶将过来,娇呼道:“师父,是有什么诀窍?你快点教我。” 沈元景摇摇头,道:“须得心思纯一,介于有意与无意之间,你太跳脱,定会忍不住想,越用力,怕越练不成。”其实他所思所想也十分驳杂,只是明玉功能收束心神,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他不愿把这门神功传给黄蓉,非是敝帚自珍,而是这内功能够影响人之性情,近乎魔功,若把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练到性情冰冷,却是罪孽了。 黄蓉学的,乃是五绝神功里面的一门内功,威力不输明玉功且并无什么坏处,只是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得不如何精通罢了。 她撅撅嘴,心里不信,仍然还要尝试,画了许多次,还是不成,这才作罢,把两根树枝递往一旁,道:“靖哥哥,你来。” 郭靖接过树枝,小心画着,初始和她一样,也是歪歪斜斜的,不成方圆,周伯通跳出来嘲笑道:“你都画不来,这小子憨憨的,一看就不会成。” 郭靖也不理会,仍然画着,就如同他练武功,学的慢,便以勤补拙,一遍不会,就练十遍,十遍不会,再练百遍,以至于练到最后,已忘记了为何要练,要练到什么样。 如此十几遍后,他越画越好,到第二十遍,竟然给他画成了。黄蓉大声欢呼,道:“靖哥哥,你怎么画的,快教我。” 郭靖摸摸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画,便画出来了。”黄蓉又试了几遍,还是不成,索性弃了,拉来周伯通,道:“谁说靖哥哥不行的,哼哼。” 周伯通胡子被人揪住,连忙讨好道:“是是是,是我眼瞎,看走眼了,这位小兄弟心思淳朴,练我这功夫再好也不过了。”他生怕黄蓉再找他麻烦,开始说起左右互搏术里头的种种。 沈元景听过之后,心道:“原来如此。这老顽童真是武学奇才,这等巧妙的方法也叫他研习出来,也是他这等酷爱武学、又心思纯粹的人能为之,换我便能想通,也不知要浪费多久时日,耽误了其他功夫,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武学造诣还要高过周伯通,听他讲了个中道理,立时间就能领悟,手里两根树枝,一面用五岳剑法,一面使的回风舞柳,黄蓉看得大为羡慕。 演练了片刻,他收起树枝,说道:“周兄,你这门功夫果然神妙,寻常用来,也能够倍增战力,若是寻得一门两人相互配合的神功,威力不止于此。” 周伯通眼睛一亮,心头开始琢磨,既然有空明拳,如何不能有满暗拳? 等郭靖也入了门,沈元景便开始教授太极拳法,动静之间,刚柔并济,圆转如意。一些个道家理念,郭黄二人听了,只当是风过无痕,在周伯通耳朵里,却是无上法门。 张三丰本是全真一脉,拳法中的道,也自吸收王重阳处的传承,正是同一出处。以至于后面越发深奥,两人懵懵懂懂,他却手舞足蹈,如闻仙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7章 借花献佛 沈元景与周伯通相互传授完武功,日头已然西斜。四人回到庄园,就见洪七公在厅里乱转,神色急躁。 等见着黄蓉之后,这才安下心来,道:“蓉儿,你回来得正好,现下都是晚饭时间了,老叫花为了你奔波一天,只午间吃了点小菜,肚子都饿扁了,你快快下厨,胡乱做几个小菜,我填填肚子。” 桃花岛上,饼酥糕点,瓜果枣仁全都不缺,他若饿了,也自有仆役做饭。说得如此惨淡,无非就是惦记黄蓉做的饭菜,她也不点破,嫣然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等入了夜,黄蓉去到父亲书房,果然黄药师还在读书。她放下一碟点心,又替他续了杯茶,上手按捏肩膀。 黄药师闭眼享受,不由得忆起女儿年幼之时,不知从何日起,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么一招,每到犯了错,便使将出来,他自会心软,不忍责备,于是叹了口气,道:“说吧,又在打什么主意?” 黄蓉嘻嘻一笑,道:“今日师父上岛,也是为我而来。他性子高傲,说话不好听,你不要生气。” “哼。”他回道:“到底是长大了,学着骗帮外人了。你无非怕你师父得罪人,我拿他无法,就迁怒到郭靖头上。” 她也不争辩,还是笑,轻轻端起茶杯,放到父亲手里。 “我在你师父年纪,武功远不及他,却还要狂妄百倍,我都如此,如何让别人无有傲气。”黄药师又叹口气,道:“你放宽心,我自不会与郭靖为难。输了便是输了,再去暗中算计,东邪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黄蓉这才放心,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捏起一块梅花糕,送到他嘴里,仿似三五岁的那些时节,总是这样趴在父亲背上,絮絮叨叨个不停。 父女两说了会私话,她才回想起白日之事,连着两门神功,她都学不得法,以她聪慧,倒是少有之事。当时还不觉着,等后来一人独处,不免觉着受了些挫折,便想着让父亲帮忙。 她开口道:“爹爹,‘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如何做到?” 黄药师略一思索,道“无思无虑,聚精会神,用意而不用力;元气沉于丹田,徐徐而下,如气海发源环流四肢,屹然不动,在有意无意之间。” “那‘二八成就,乌兔混融’又指什么?” “心肾之气,不得偏颇,同起同落,乾坤交泰,融汇一体。” 黄蓉问一句,黄药师便答一句,他只道是女儿不懂道家隐语,便解释给给她听,等到后面,越发深奥,却早陷了进去,并未能察觉异样。 转眼半个时辰,等到解释“机之动,不离其空,此空乃非常空,是不空之空”一句时,那油灯因着无人拨芯,火光骤然变小,黄药师一惊,这才清醒过来,怒道:“这是道家上乘的功夫,你自哪学来,怎可随意说与我听?” 黄蓉见他脸色不好看,委委屈屈的道:“今日师父教授老顽童太极拳,我在一边旁听,除了一些浅白的,其他的我都听不懂,更不知道要怎样去练。爹爹,我何时变得与靖哥哥一样笨了。” 方才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她把太极拳的大半精要说了出来,以黄药师之能,复原出来,不是难事。只是他自负得紧,那《九阴真经》下册在手几年,也不肯练。如今得沈元景这门神功,如同偷窃一般,叫他如何心安。 他还要责骂,可见女儿在油灯下,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又自心软,没好气道:“你是担忧我武功不济,二次华山论剑败北,没了面子?还是郭靖那小子也听不懂,你学了说与他听?” 黄蓉笑嘻嘻的,拨弄了灯芯,屋里又明亮起来,黄药师叹道:“如此做派,给你师父知晓了,怕不是得气得要清理门户。” 她不以为然道:“师父会的神功多到他自己都学不来,区区一门武功而已,他怎会在意。我从前问他,要是他不在身边,剑法找谁指点,他就叫我找你。靖哥哥也是一样,拿着掌法请教七公,他也不放在心上,说什么知根知底,无须防备。” 黄药师冷哼一声,终究是心中有碍,赶她出去了,想了一阵,才吹灭灯。 …… 第二日早,黄药师本待向沈元景致歉,却见对方先拿出一叠白纸,递了过来。 他接过一看,最上的一页写着《九阴真经》几个大字,他心头一震,抬眼望去。 沈元景道:“来得匆忙,并未备下礼物,况黄岛主品行高洁,定然也看不上那些俗物。闻听黄岛主欲得此书,以告慰爱妻,便借花献佛,权当是聘礼了。” 他又朝着周伯通说道:“周兄,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周伯通大口吃着糕点,嘴里含糊道:“你能记下便是你的本事,我管不着。况且黄老邪说出要烧掉的话,我还是信的。” 黄药师朝着两人深深一礼,道:“多谢沈先生与伯通兄成全。”说罢,从怀里掏出早准备好的一裹白布和一个瓷瓶。 沈元景接过,展开白布一看,里面是一张人皮,上面密密麻麻刺着许多字,就听他道:“这是真经下册,劳烦沈先生抄录三份,你留一份,与伯通兄一份,剩下一份给我烧给亡妻,人皮还要给我那不肖的徒弟,终究是玄风留给她的念想。” 这样分配,皆大欢喜。他又指着瓷瓶道:“疗伤之药,无有超过桃花岛无常丹者,算作回礼。” 沈元景应了下来,晚间拿出两份《九阴真经》下册,分与两人。 黄药师拿了,过一日便领着黄蓉与郭靖,祭拜亡妻,在她棺木前烧掉,算是了结一桩心愿。 周伯通得真经后,遵照王重阳遗命,也焚毁了去,又在岛上待了几日,就回中原去了。洪七公一连吃了十几天黄蓉做的美味佳肴,才因有要事,恋恋不舍的离开。 沈元景传了两个徒弟易筋锻骨篇,便开始闭关,虽然疗伤篇于新伤最为贴合,可他也只需借鉴其中理念,以供参照。 黄蓉还是不肯多用功,整日的玩耍。只有郭靖,日复一日,勤奋刻苦,从无间断,倒让黄药师对他印象改观许多。 这日,陆乘风携着儿子,并梅超风几人一道,上得岛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8章 桃花门人 郭靖与黄蓉先过来了厅里,陆冠英大喜,开口道:“郭……郭师叔。”本是要拍他肩膀,半途化作拱手。 郭靖笑道:“原来是陆大哥,怎么有空过来了?”陆冠英连说不敢,苦笑着让到一边,只见陆乘风与梅超风两人一坐一立,在厅里等候。 旁边还站着两人,一个中年汉子,满面风霜,背脊有些驼了,左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显然是行动不便。另一位是个看着有十七八岁的少女,睁着一对大眼呆望几人。 两人从面上皮肤粗糙,是常年生活困顿之辈,但身穿锦衣华裙,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脸上手上收拾得十分干净,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那中年汉子见到黄蓉,十分激动,手有些颤动,杵着铁杖一瘸一拐的迎了过来,盯着她的脸说道:“你,你就是小师妹了吧,可真像啊。” 黄蓉知他所说的,是自己和母亲很像,心里一黯,勉强笑问:“不知道是哪位师哥?” 陆乘风忙叫陆冠英推过素舆,道:“我是陆乘风,梅师姐你是见过了的,这是冯默风师弟,以及曲师哥的女儿。唉,她脑袋有些问题,我们也不知道年纪与姓名,只是傻姑傻姑的叫着。” 傻姑听了有人叫他名字,咧嘴欢笑道:“伯伯,是要吃饭了么?我饿了,我要吃那个,那个白白的、圆圆的。”她一时记不得那糕点的名字,歪着头努力的想。 陆乘风道:“傻姑过来,这是你小师叔。”傻姑过来笨拙的行了一礼,她最是听他的话,因为这人领她回去之后,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给足了,短短时日,脸上已见红润。 黄蓉正要问曲灵风怎么了,门外闪出一人来,陆乘风神色一变,双手一撑,从素舆上落下来。那边冯默风早丢掉了拐杖,跪倒在地,口称恩师,泣不成声。梅超风这才知道黄药师来了,也向着门口跪倒。 黄药师看向冯默风,心里百感交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超风,我着你做三件事,怎么一件也做不成,灵风与眠风呢?” 梅超风身子一抖,颤声道:“武师弟离岛不久,便病逝了。曲师弟,是被人杀了。”她声音渐低,这几个师弟所受的罪,都因她夫妇二人造就。 “眠风,唉!”黄药师怔了一下,继而大怒,问道:“谁敢杀我桃花岛的弟子?” 陆乘风连忙道:“那日梅师姐打探出曲师弟去了临安,但她眼睛瞎了,仇家又多,再往下探,已然不便,是以找到我头上。”梅超风怎有这能力大海捞针似的寻人,便是他有意遮掩,但黄药师岂会不知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他身子一颤,接着道:“我们追寻到了钱塘江边一处村子旁边,找到了曲师哥身前住所,等赶过去时,只有傻姑一人住在那里。我们满屋寻找,找到一间密室,在里面发觉他的尸骸,是与宫中的一个侍卫同归于尽了。旁边都是些古玩珍宝,还有名家字画,我们都带来了。” 说着他朝陆冠英示意,陆冠英连忙爬起来,到了外面,搬着一个大铁箱子,走了进来。 陆乘风接着道:“我还在那密室的墙角,找到他遗留的一封信。”说着从怀里小心掏出信函,双手高举过头。 黄药师轻轻一晃,接了过来,捉住他手腕往上一提,推回素舆,朝着旁边说道:“你两个也起来吧。” 他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纸来,有些褶皱痕迹,已叫人抚平了,边角焦黄破碎,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行字迹道:“字禀桃花岛恩师黄尊前:弟子从皇宫之中,取得若干字画器皿,欲奉恩师赏鉴,不幸遭宫中侍卫围攻,遗下一女……” 字迹写到“女”字,底下就没有字了,只余一些斑斑点点的痕迹,隐约可瞧出是鲜血所污。 黄药师顿时呆住,面现痛苦神色,半晌无语。屋里一片静默,其他人也不敢说话,黄蓉轻手轻脚过去,抽了纸条过来,也是一阵唏嘘。 曲灵风无辜被逐出师门,想是费尽心思要重归桃花岛门下,才到大内偷盗珍宝古玩、名画法帖,讨好师父。只是他双腿残废,这多的珍宝,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险,才能得手。后面怕也是因被皇宫的护卫发觉,剧斗之后身受重伤,自知不久人世,才写了这通遗书。 黄药师思及于此,伸手招向傻姑,道:“你姓曲?”傻姑摇头笑道:“我不知道。”又问:“你妈妈呢?”傻姑双手捧住脸庞,呜呜两声,不见掉泪,道:“回姥姥家啦!” 她如此模样,却是问不出什么了。黄药师忽然一掌打去,傻姑连忙一挡,使的是桃花岛武学的入门功夫“碧波掌法”,翻来覆去也只六七招。他脚下随意一绊,傻姑竟然毫无防备,扑通一声,后仰倒地。 几人都知他是在试傻姑的招数,看此情形,曲灵风并未有教她,否则不至于连最基本的下盘功夫也不会。 一想到曲、陆两个弟子,纵然被他打折腿赶了出去,仍是恪守规矩,连后代都不见传授桃花岛的功夫,一心一意想要重归门下,心里愈发的愧疚。 但他生性高傲,低不下头来说话,冷着脸道:“总算他还有几分悔意。”又道:“他尸骨何在,收敛了葬在他最爱的那个山头吧。”陆乘风连连答应。 黄药师又转往冯默风,见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却脸色黝黑,不复当年青葱模样,未老已衰,反倒比自己看着年岁都要大,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心底叹了一声,道:“回来便好。你们三个,从今往后,还是我桃花岛弟子。” 梅超风三人听了,大喜过望,跪倒在地,重行拜师之礼,磕过了头,又忍不住激动,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也眼睛湿润,偏过头去,拭干净了泪,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三徒这才起身,脸上挂着泪水,相视一笑,宛若回到当年,在这厅堂,聆听师父教诲一样。 过得一会,梅超风又出来道:“恩师,您老人家叫弟子做三件事,只完成了这一件,那练过《九阴真经》的惟有杨康一人,可他是金国小王爷,弟子想要杀他,却被铁掌帮主阻拦。待弟子完成此事,再来交还《九阴真经》的武功。” 黄药师想了一下,道:“不必了,就算他学了九阴白骨爪,又能如何,此事作罢。”现下会九阴真经的,还有沈元景和他女儿女婿,真要让她去杀,也太过为难。 梅超风先是一喜,后又一颤,抬起胳膊,就要自废双手。他又道:“这一条也不必了,就罚你教导傻姑,什么时候她的功夫超过了灵风,什么时候算你赎罪完成。” 她呆楞一下,以头抢地,直磕出血来,又是一阵大哭。她背叛师门,实是终身大恨,能得恩师原谅,都欢喜异常,现下连惩罚也如此轻,已是不敢置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9章 珠光宝气 黄蓉领着郭靖,上前重新见过了几位师姐师兄,那梅超风得了师父原谅,又抚摸着师父发回来的陈玄风人皮,对郭靖纵还残留一些恨意,也只得云淡风轻了。 黄药师正与陆乘风检视曲灵风所留遗宝,一揭箱盖,满目的珠光宝气,那玉带环、犀皮盒、玛瑙杯、翡翠盘,一件一件的摆在桌上,满堂生辉,饶是陆乘风父子已提前见过,仍觉惊艳。 等将这些珠宝尽数取出,下面现出夹层,双手小指勾在内壁左右各一个圆环上,将上面的一层提起,只见下层尽是些铜绿斑斓的古物。黄药师脸色一变,伸手抚过,龙文鼎、商彝、周盘、周敦、周举罍等物,每一件都大有来历。 这些古玩取出后,还有一层,里面是一卷卷的书画卷轴。他随手取来一幅展开一看,竟然是画圣吴道子的“送子大王图”。 箱内长长短短共有二十余轴,展将开来,无一不是大名家大手笔,韩干、南唐李后主等人大作,还有徽宗的书法和丹青等,尽是精品。 黄药师叹道:“这些物事用以怡情遣性固然极好,玩物丧志却是不可。徽宗道君皇帝的花鸟人物画得何等精妙,他却把一座锦绣江山拱手送给了金人。” 郭靖见着这些个价值连城的物事,面色也不变一下,听得此言才有触动,黄药师看在眼里,愈发满意。 这时黄蓉突然说道:“爹爹你看。”拿着一幅泼墨山水画过来,只见画中是一座陡峭突兀的高山,共有五座山峰,中间一峰尤高,笔立指天,峰西独有一棵老松挺然秀拔,下面朱笔画着一个迎风舞剑的将军,面目难见,但衣袂飘举,姿形脱俗。 那画并无书款,只题着一首诗云:“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黄药师见多识广,道:“这笔迹是韩世忠的,诗是岳武穆作的。只是这首诗写的是池州翠微山,画中这座山却形势险恶,并非翠微。” “是铁掌峰。”忽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他悚然一惊,回头看去,果然是沈元景,心里骇道:“纵使我看这些书画入了迷,也不应当有人到了身后却毫无察觉,这等功力当真惊世骇俗,让人难有对抗之心。”一时之间,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梅超风早已知晓沈元景的武功,陆乘风也听自家孩儿说过。惟有冯默风尚不认识他,心道:“某非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黄蓉欢呼一声,问道:“师父,你的伤好啦?”郭靖也是满脸喜色,上前拜见。他摇摇头道:“已恢复了七成,剩下的就没那么容易。还要多谢黄岛主的灵丹妙药,果然天下无双。”说罢,拱手作礼。 黄药师收起脸上失态,道:“沈先生来得正好,难得劣徒有心,去赵家取了这些宝物回来,你来看看如何?”他听过对方吹笛,以及《九阴真经》那四个字笔法高妙,直追唐晋,认定对方必是文雅之士。 沈元景正要接过吴道子的画来看,黄蓉一把拉住,道:“师父,你说的铁掌峰是什么意思?”他指着最后那幅水墨画道:“这画里面画的这座山,是铁掌峰。” 黄药师也来了兴趣,道:“这画风骨虽佳,但少了含蕴韵致,不是名家手笔,为何与这满箱子的名作放到一起,却也奇怪。” 他所学甚杂,奇技淫巧也懂许多,只这一点破绽给人提出,便动了心思,拿起画来,先抚过表面,里面没夹杂东西,又掂量一会,左右分量倒是一致,接着拿出屋外,对着太阳一看,果然在那韩世忠的提诗下,能见着一行文字。 “倒也方便,无须火烤水浸了。”这些字写在裱画衬底的夹层纸上,他缓缓念道:“武穆遗书在铁掌山中指峰上第二指节。” 郭靖与黄蓉听了,齐齐望向沈元景,上次他请洪七公去皇宫大内截杨康等人,不料拿回的石盒是空的,如今这线索又直指铁掌峰,便已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沈元景略一思索,道:“说不得当年岳武穆将这部兵书托付给了韩志忠,而那铁掌帮前代帮主上官剑南曾是韩世忠部下,若说武穆遗书落在他手里,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郭靖道:“裘家两兄弟见利忘义,投靠了金人,这部兵书不能留在铁掌峰了,得想办法取出来。”陆乘风父子也点头称是,齐齐望向黄药师与沈元景。 黄药师道:“沈先生,此事如何处理,你来拿主意吧。”沈元景回道:“也好,华山派与那铁掌帮旧仇未去,新恨又来,便由我走上一遭吧。” 陆冠英心想:“您老人家上次把裘千仞打得吐血而逃,所谓仇恨也是他铁掌帮有才是,关华山派何事?”但又不敢说出口。郭靖奇道:“师父,我们华山派和铁掌帮有什么仇?” “莫须有吧。”沈元景道,见着屋内众人都愕然,才笑道:“他裘千仞当年能够掌灭衡山,我华山派同为五岳,如何不能报复回,来一出剑挑铁掌峰?” 黄蓉心道:“这华山与衡山同为五岳倒是不假,只是这两派能有什么关联?”但这事定然热闹非凡,雀跃道:“师父,带着我和靖哥哥一起吧,我给你捧剑。” 沈元景道“你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虽然我替靖儿做主,定了这门亲事,但他母亲那关定绕不过去。靖儿他母亲还在大漠,你俩赶紧回去,接她过来。” 叫他这样一说,郭靖还真有点想念母亲,看向黄蓉,她有些不甘愿,道:“咱们就不能先去铁掌峰,再去大漠么?” 沈元景道:“我是去杀人,你当是春游么?况且你武功太差,带着你还得分心照顾,我何苦来着。” 黄蓉还不放弃,他立刻拿出师父威严,考教她易筋锻骨篇练习程度,接下来一月,训得她哭爹叫娘的,黄药师都于心不忍,找个借口去皇宫中替徒弟报仇,躲去了岛外。 郭靖倒是一直都稳扎稳打,每日里都有提升,十分难得,沈元景这才有信心,欲要在十年之内,将这徒弟训成五绝级数的高手。 等陆乘风父子要回太湖,师徒三人便跟着走了。等上了岸,两边就此分开,郭靖与黄蓉往北方赶去,沈元景向东而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1章 斩尽杀绝 话已至此,再多说已无意义。裘千仞对着帮众打了个手势,开口道:“沈元景,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他自觉武功差了对方一线,但有如此多的帮手,也能持平。 很快从里面又涌出了几十号人,铁掌帮的帮众几乎都聚齐了,火把点起,照得院子亮堂堂的。 裘千仞把手一举,从人群里面站出来二十个人,手里拉着硬弓,对着前头。他心里有些遗憾,这些军中利器,乃是他投靠金人,完颜洪烈送与铁掌帮的,要不是弓箭手难以培养,训出两百个人,东邪西毒见了,也得落荒而逃。 “嗖嗖嗖”的二十只箭一齐射出,硬弓速度极快,转瞬就到了沈元景眼前,他神色不变,长剑拨弄,那箭被他一一点中,倒转了回去。 来时迅猛,去也急切,二十个弓箭手一声也没吭,喉咙上各插有一支箭,透出后脖,仰面而倒。除了裘千仞外,其余人一个人也没看清。 他本就有些忌惮对手的武功,见这一幕,不由有些畏惧,左右的帮众已不能给他底气,此刻才暗自后悔,这些年只顾着练功以备华山论剑,对帮中弟子疏于指导,以至于大敌当前,竟无一个拿得出手的帮手。 沈元景哪会给他时间想太多,身子一动,往前扑去,裘千仞领着人迎了上来。他长剑往前一刺,瞬息之间,越过几人,直接到了对手胸口。 裘千仞吃了一惊,未料到短短几月,对方的剑又快了一分,急切后退,还是稍晚了一点,胸口一疼,已被刺中。他用手一摸,隔着三层衣服,都渗出血来,亏他反应及时,躲过一劫。 沈元景一击没有得手,旁边的铁掌帮众都围了过来,齐齐向他打来,这兵刃五花八门,使刀剑并不多,长枪短棍并不稀奇,还有鱼叉、铁钩、铜锤、斧子,应有尽有。 这些人看似凶猛,在他眼中,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一丁点需要注意的也无,手里长剑随意挥舞,每偏转一次,便杀得一人。 裘千仞只是稍微查看了下自己的伤口,便有十数人倒在地上,他叹口气,知道自己再不上前,一帮人都要给杀了。 他瞅准对手长剑刺往一边,洞门大开的时机,抬起手掌,猛然往沈元景胸口打去。他心知高手过招,一丝机会也不能极为难得,这招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掠过两名帮众脸庞,都如冷风刮过一般。 沈元景右手长剑似乎并不能回转,便抬起左手,轻轻迎了上去。裘千仞心里一喜,又榨出一丝内力来,打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他倒飞而回,撞到身后的铁掌帮众身上,几人成了滚地葫芦,他一手撑起,一手抚着胸口,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满脸惊骇的望着对方。 他方才打到沈元景的左掌上,如同对上一面石壁一般,前进不得,尔后一股大力袭来,像是一块巨石砸中胸口。 旁边传来一声痛呼,三个铁掌帮的弟子,一个被砸得闭过气,一个肋骨断裂,还有一个已然毙命。 其余帮众见裘千仞都被一招打败,心内胆怯,都不敢上前,更有甚者,已然起了逃离的心思。 沈元景长剑不停,又往这群人中间攻去。躲得快的还暂时保住一命,慢的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很快这院子里面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地上却越躺越多。 裘千仞见对方不立时间过来追杀了自己,心里一片冰凉,想道:“这人真是狠辣,留我在此约束帮众,方便他一一斩杀,这是要执意灭掉我铁掌帮啊。” 他挣扎站起,正要上前拼杀,却见有三个帮众突然转身,往后逃去,随即大怒,赶将过去,连出三掌,打在他们背上,如破布一般,撞在墙上,回身恶狠狠的扫视其余弟子,大声道:“铁掌帮弟子,都给我奋勇杀敌,谁敢逃走,下场犹如此三贼。” 还剩下三十多人,既不敢看他,也不敢攻向沈元景。他正要发火,突然听得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往回一折,到了门后。 其余帮众以为他要逃走,争先恐后的奔向门边,打头的两个刚跨过门槛,就听得“砰砰”两声,倒飞而回,砸在后面几人身上。 裘千仞提着一个人,又走了回来,丢在地上,这人滚了两滚,才爬起来,回头一看沈元景,顿时打了过哆嗦,正是裘千丈。 这对孪生兄弟,面相身材,发式打扮几乎一样,若是分开,很难分辨,但两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高低。一个虽显狼狈,但气势不凡,带着三分狠辣三分威严;另一个脸上满是惶恐,见沈元景看过来,连忙挤出一点讨好相容,道:“我不是铁掌帮的人,求沈大侠网开一面,放我离去。” 裘千仞大怒,呵斥道:“你平日里没少拿我身份胡作非为,我念在你是我哥哥,都没有追究,现在说出这等话来,简直狼心狗肺。” 裘千丈不屑道:“什么叫冒充你身份,你天天窝在帮中,又不出门,若不是我替你在江湖上奔走,你之前挣下的那点名声,早就烟消云散了。你不感谢我就罢了,还训斥我,到底是谁狼心狗肺的?” 沈元景此刻也停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两兄弟内讧。这边有几人见他不动,偷偷往外跑。裘千仞愈发愤怒,身子一动,扑了过去,连续几掌,把这人人打死,回头再看,铁掌帮众噤若寒蝉。 而裘千丈又觉得觅得了好时机,蹑手蹑脚的往门内走,既然前路被人拦住,便准备走后山小路。 裘千仞回头一看,气得打了个哆嗦,赶将上去,一把揪住哥哥,提回原位,又对着其他弟子说:“你们也不要想着逃,今日就算是死,咱们也要死在铁掌峰,否则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说罢,也不打招呼,一掌打在裘千丈额头上,对方一声不吭,扑倒在地。 沈元景冷笑一声,道:“当年上官剑南何等忠义,直至去世,都在抗金,世人景仰,你师父也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偏你见利忘义,投靠金人,通敌卖国,死后有何面目见他,下去的时候记得蒙着脸。” 那铁掌帮众见他连亲哥哥也不放过,顿时失了逃亡的心思,面若死灰,朝着沈元景杀过去,后面裘千仞却呆立不动,到了此时,师父临终前谆谆教诲他爱国为民之往事涌上心头。 沈元景心道:“便把这人是留到最后的。”还是不肯先杀他,而是东一下,西一下,把其余铁掌帮众杀光,这才施施然走到他面前,道:“是你自断,还是我来帮你?” 裘千仞惨笑一声,道:“是我违背了师祖定下的帮规遗训。”双手捉住衣襟,“嗤啦”一声,扯下一大块布,包裹住了头颅,又反手一掌,打在自己额头上,就此了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2章 终南山上 跨过满院尸体,沈元景往里面走去,穿过内厅,到了后面,却见几个黑衣小童站在几间厢房之外,不敢动弹,便问:“为何不逃?” 一小童答道:“掌门御下森严,未得命令,不敢擅动。” 他侧耳一听,旁里果然还有几人,缩在各处,显然也是不敢逃走,心念一转道:“你们几个,叫了所有人来,把帮中贵重物事,都拿到此处。” 说完他便转身,提着火把往峰顶行去,很快在“第二指节”处找到一个洞口,玉石砌筑,修建得很是齐整,此刻反着月光,分外明显。 他脚下一点,冲天而起,轻轻跃到洞口,往里面走去。转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一个极大的天然洞穴,有十余具骸骨,或坐或卧,落在里面,更有些骨坛灵位之属,置于案上。 每具骸骨之旁都放着兵刃、暗器、用具、珍宝等物,他扫过这些,目光定在了洞穴东壁一具骸骨身上,移步过去,捡起一只木盒,细看盒上刻着“破金要诀”四字,心道:“这便是武穆遗书了吧。” 揭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两本册子,一厚一薄,那本薄册是岳飞历年的奏疏、表檄、题记、书启、诗词,他捡了几段看了,俱是岳飞一生抱负所在,慷慨激昂,读罢令人胸中激荡。 沈元景以手抚去册子上的灰尘,轻叹一声,道:“你若知后世……”话到一半,又觉不对,缄口不言。 另一册自然是《武穆遗书》了,开宗明义的十八个大字,曰:“重搜选,谨训习,公赏罚,明号令,严纪律,同甘苦。” 他又重叹一声,道:“屠龙刀寻着了,可谁来执刀?” 下到铁掌帮所在,院子里面三四十人站成几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低眉顺眼的,不敢出声。地上放着有好些个大箱子,旁边还堆着许多匹绢布。 沈元景用剑挑开箱子,里面全是金裸子、银锭子,还有少量铜钱,可与在桃花岛见着的珍宝古玩、名家字画,价值相差甚远,变嗤笑道:“做了盗贼这么些年,这点家底还连人家一毛都抵不上。” 他让这些个仆役埋了尸体,又给他们分了铜钱、两匹绢布,都打发走了,这才拎起箱子,都放到了铁掌帮的密室里面,然后寻到一块大石,移了过来,堵住洞口。 …… 从铁掌峰下来,沈元景向北而行,不几日,到了终南山,一路往上,行至金莲阁,正好撞见两个道士,开口问道:“二位可是重阳宫里的人?” 这两人一个二十许,一个有三十出头,大的那个回道:“是了,小兄弟来此有何贵干?” 他道:“华山沈元景,与周伯通周兄约好,过来全真教一会,不知他现下可在山上,还望通禀一二?” 那日嘉兴烟雨楼之会后,全真七子便将沈元景的事迹在派内广为传播,嘱托门下弟子见着了,要行后辈礼,不可轻慢。至于后面周伯通回来,言说他已为天下第一之事,却三缄其口了。 饶是如此,这两个全真三代弟子,也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原来是华山沈先生,是我失礼了。周师叔祖前些日子还在山上,这几日没见着人。师伯与师叔说早就盼着沈先生到来,好谢过当日相助之恩,还请随我来。”说完,他遣了另一个道士上山禀报,自己在前面引路。 这道士听过沈元景的威名,不敢多说话,闷着头赶路。他在终南山多年,颇为熟路,平日赶路都用着全真身法,跑得呼呼作响,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想起有人在后面跟着,因未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霎时冷汗流下,心道:“坏了,光顾着赶路,却把客人丢下了,这回要受责罚了。” 他转身正要回去,不妨有个人影映在眼睛里,吓他一个激灵,后退两步,再仔细看去,正是沈元景,顿时又喜又惊。 沈元景见他一惊一乍,有些不解,道:“怎么了?”却料不到是他无意展露的身法,吓得人疑神疑鬼。 道士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又往上行去,走了十几步,还是未听到身后有动静,悄悄往后看去,对方不紧不慢,就这样跟着。他心底叹服道:“不愧是师父都推崇备至的江湖高人,如此年纪就能有这般武功。” 刚想到这里,他又自否定,暗道:“不对,这位的年纪决计不能才十七八岁,应是练了什么养颜的武功,这不是跟神仙一般了么?”心里更加敬畏。 两人上到一个极大的圆坪,他抬眼望去,四周群山环抱,风景极佳,前头有个大池,水波粼粼,全真七子打头,身后跟着黄冠灰袍的弟子,一起迎了上来。 见着他之后,齐齐躬身,道:“沈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沈元景还过礼,马钰过来,引着他往重阳宫走去,道:“几月前周师叔突然回归,我等才知个中曲折,还要多谢沈先生出面维护了。” 沈元景道:“周兄天纵之才,自创了神功妙技,黄岛主是困不住他的,我倒没能出什么力,还占了他一点便宜。”七人只道他是客套,任是执礼甚恭,请他坐了上首,在一边相陪。 原来周伯通回山后,先说了当年追查与黄药师打赌被骗走《九阴真经》下册之事,才遭至十五年囚禁,后面怎么逃走的,却语焉不详,只说是学了神功,打败了黄老邪。 盖因他败给沈元景,输掉《九阴真经》上册,与当年在黄药师夫妇手上吃亏的情形一般无二。同种错误犯了两次,他哪有脸说出,只能推说学的这门太极神功,乃是用《九阴真经》下册换得。因怕七子唠叨,还先把这门武功传给他们,后才说出编造的话。 马钰并非迂腐之人,因王重阳遗命不去修炼《九阴真经》,但见周伯通虽有违背,但事出有因,反过来安慰他道:“若是师父尚在,也定是舍了《九阴真经》,来救回师叔,如今多得了这门神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几句客套话下来,丘处机道:“沈先生是来见周师叔的吧,可惜他这几天忽然不见,恐有要事去做。”实则是周伯通不耐山上清静,留了纸条道:“我下山玩耍去了。”这事怎可明说,不得以要替他遮掩。 沈元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在桃花岛上养伤,约定回了中原,先去办几件要事,后面自会来此一聚。”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丘处机瞅着时机,道:“说来惭愧,周师叔只说太极拳是他新得来的武功,随意教授给了我们,后面他才言道,是沈先生所传。我等犯了江湖忌讳,如何处置,但凭吩咐。” 沈元景笑道:“无妨,这门武功也是前辈高人结合道家之理念创出的,非我一人所有。况且周兄亦是付过代价的,非但你们能练,便是教给门下弟子,也不妨事。” 七人齐拜,郝大通由衷赞道:“沈先生真君子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3章 君子欺方 沈元景笑道:“郝真人谬赞了,我可当不得什么君子。就说前几天,我便干了一件不合江湖道义的事。” 郝大通奇道:“是什么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道:“灭了铁掌帮。” “啊!”王处一手里一个不稳,茶杯落在案上,却顾不得救,高声问道:“沈先生此言当真?” 他道:“还能骗你们不成,自裘千仞及下,我全都杀了,从今而后,武林中再无铁掌帮了。” 众人楞了好一会儿,丘处机才道:“这个真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了,不过裘千仞自甘堕落,勾结金人,死有余辜,也算不得违背江湖道义。”全真七子讨论一阵,不由更加恭敬一些。 坐了一会,马钰说要安排宴席,沈元景道:“无须如此麻烦,我此次来,除了要见周兄,还另有要事。” 丘处机道:“沈先生有什么要事,若全真教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他道:“这件事诸位便不好出面了,我是要去那活死人墓。” 厅里七人一惊,马钰忙道:“可是她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两派祖上有些恩怨,可王重阳留下遗命,要全真教看顾对方,生怕对面闹出什么误会,得罪眼前这煞星。 沈元景心道:“看来是我挑了铁掌帮一事太过震撼,让他们误会我要找古墓派的茬子。”便开口解释道:“听闻当年林朝英从极地挖来一块寒玉,有疗伤之神效,我这一身伤患,也只好了七成,是以想要借用一二。” 马钰沉吟一番,暗道:“倒是件麻烦事。这位沈先生大节上虽不亏,行事也不像黄岛主那样邪气高傲,可多少有些随心所欲的做派。万一一个伺候不好,他要强抢,周师叔不在,恐怕无人能挡。再说,又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与丘处机对视一眼,说道:“沈先生稍作休息,我两派长辈有些交情,可容我先去打探一二,再来回话,可好?” 沈元景自无不可,用饭之后,由王处一陪着,在山顶逛了一圈,见着远处树林,升起了袅袅炊烟,才回到客房。马钰与丘处机已经回返,结果自然是不允。 他心道:“旁的事情也就罢了,这寒玉床的疗伤功效,还是得试上一试的。”笑了笑,说:“如此也算是先礼后兵了,多谢两位。” 丘处机心里咯噔一声,急道:“沈先生且再安心等上一两天,我们再去劝劝,必能说服林门主同意。”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也好。”等送欲言又止的两人出了门,他静坐到后半夜,借着月色,光明正大的出了门,往古墓派方向而去。 山林郁郁苍苍,十余里地尽是树木,活死人墓本是王重阳建造,放置抗金军备武器粮草的地方,自然很是隐蔽,就算他在山顶仔细看过,也很难找到,便寻了颗大树,安坐在上,等了一刻。 果然丘处机一马当先,全真七子倾巢而来,匆匆往前,他从树上落下,跟了上去,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空地,前面是个树林,远远望去里面有个拱起的土坡子,宛若坟包,难怪叫做活死人墓。 那全真七子受了师父遗命,不敢踏入林中,便由丘处机在空地上面喊道:“全真七子求见活死人墓林门主!” 这声音朝着前头远远荡去,沈元景心道:“这道士的功力有些不凡。”等了一会,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我已然说过,寒玉床之事绝无可能。” 一个中年妇人从林中走到空地,见到这次全真七子都来了,不由得一怔,脸色阴沉,道:“怎么,我不愿意,你们便要强抢不成?” 马钰苦笑一声,道:“林门主误会了,那位沈先生突然出了门,我们也摸不着他的个性,只得匆忙赶来,若是有了冲突,也好调解。” 丘处机道:“以周师叔的性子,都会嘱托我们见着这位,要谨慎对待,不可怠慢,由此能见他武功之高明,不在东邪西毒之下。那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只是阻了他办事,便被他找到铁掌峰,灭了满门。想来寒玉床不过是一桩奇物而已,他不过是借用疗伤,又不会强取,何必为此一点小事,惹恼了他,遭来横祸?” 沈元景心道:“亏得没有自承君子,否则被人拿捏住名头,行事便要束手束脚,好不爽利。看来这无论换到哪个世界,都是畏威而不畏德的人多。” 可任凭丘处机如何话说,这活死人墓的门主只当他是危言耸听,就是不允。等多听了两句,还觉烦了,道:“不必多言,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沈先生,若真有贼心,让他自来便是。” 说罢转身,往林子里面走去,马钰叹息一声,也无法可想。正在此时,从他们身后飘出一道人影,落在场中,跟在了她身后。 孙不二“呀”了一声,七子往前一步,手扶宝剑,定睛一看,正是沈元景。丘处机正要高声提醒,林门主转过身来,道:“怎么,真要动手?” 却借着月色,见到七人面露惊骇,如临大敌。原来她这一转身,跟着的那道人影也瞬间转到她身后,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来,似笑非笑。 她见几人不说话,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又回过身,朝着活死人墓走去。马钰刚要开口,却见旁边有一只手抬起阻止,他看过去,丘处机脸色凝重,摇了摇头。 等看着沈元景跟在林门主后面,进了树林,走出一截,他才说:“丘师弟,为何不让我提醒?” 丘处机道:“这位既然光明正大的现身,便存了必得之心。那林门主又不听劝,我们纵然能提醒一次,还能管第二次不成?” 马钰道:“可祖师传下的交情?”他回道:“终究是他两家之事,我们做了提醒,便是仁至义尽,非要强行管了,便得罪这位高人。你也见着他的身法了,如今周师叔不在,天罡北斗阵未必能拦住他,若他把火气发到门下弟子身上,便是一场浩劫。” 郝大通苦笑一声,道:“我还曾说他是至诚君子,难怪他不肯承认。”王处一道:“东邪都可欺之以方,换了西毒,则非有武力镇压不可。” 七人尽皆默然,既有羞愧,又觉无能为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4章 古墓之中 林门主毫无察觉,带着沈元景走到墓门。他仔细看过,果然是有两块巨石悬在顶上,想必就是断龙石了。 入墓甬道甚是狭窄,只容一人通行,在前面走着,只要一回头,后面之人便会无所遁形,可她一直走到里间,也不见动作。 沈元景在后面始终离着一人远,心道:“习武之人莫非都是如此,过于迷信自己的功夫,反而下意识忽视了最基本的东西。我好像也是如此,万一遇到……” 想到这里,他又哑然失笑,道:“受伤之后,人就魔怔了。若没有这等信心,还练什么武?再说真有谁不知不觉跟在我后面,功力要高出我多少,便是察觉了又能如何?” 一出了甬道,眼前便是漆黑一团,他见着林门主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竟然也无有一丝迷糊,想是她们在黑暗之中呆惯了,才能认得这曲曲折折的路径,赶紧记在心底。 等到了室内有光亮处,就听得里面有另一个女人声音说道:“小姐,那帮臭道士又来找什么事?”听着口气,应当就是孙婆婆了。 林门主答道:“还是为了寒玉床,说那姓沈的会过来强抢。”孙婆婆笑道:“这里道路复杂,机关众多,真敢进来,就怕他走不出去。” 接着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道:“师父,那姓沈的是谁?”林门主道:“不要多问。龙儿都已经睡着了,你今日去寒玉床上打坐吧。” 那少女“哦”了一声,声音低沉下去,孙婆婆忙道:“莫愁别慌,我陪着你过去。”她声音才变欢快,道:“好啊,谢谢婆婆!”只见两个身影,刚出了门,屋内便灭了灯。 两人摸黑着往外走出一截,李莫愁才小声问道:“婆婆,你便悄悄告诉我,姓沈的是谁嘛?”语气娇憨,孙婆婆轻笑一声,道:“我又没出门,哪里知道。不过听小姐说,是个厉害的人物,功夫比她还要高。” “啊?比师父还要厉害?那得多大年纪?”李莫愁惊呼,道:“定然是个糟老头子了。” “嗯,肯定比婆婆还要老。” “婆婆可不老。” 沈元景跟着后面,见此时的李莫愁还天真烂漫,想起前世所知她的毒辣,心里有几分感慨,想道:“看这些个传说人物,少年时如此之鲜活,倒真是一大乐趣。” 两人到得一处石室,孙婆婆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才又离开。李莫愁摸黑上了寒玉床,盘在上面,嘟嚷道:“这破床有什么好的,有冷有硬,给人抢去最好,以后就不用睡了。”边说边靠在石壁上,又幻想着外面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该是如何的精彩,很快便睡着了。 沈元景飘到里面,隐约见到一个身影在寒玉床的另一头,也不管她,径直跳上床,盘腿坐下,默运起明玉功。一股寒意从身下往上传来,随着真气运转,疏散到奇经八脉,整个人凉了下来,他感到一阵舒适。 好容易靠《九阴真经》恢复了根基,可剩下的三成伤,就算是吃完桃花岛的无常丹,也治愈不了,他才把主意打到寒玉床身上。 效果倒大出他的意料,于疗伤而言,效果一般,却极为切合明玉功的修炼,若能长久居于此地,将明玉功推上五层也非难事。 他暗道:“这些可不好办了。它如果只是能够疗伤,也没有多神奇,大不了我花上几年功夫就可抵消,算成白羽世界,也没多长。可能在我受伤时期,还使内功有所增益,就太难得了。” 如何长久占据这寒玉床练功,又是一件麻烦事。换成是铁掌帮的,抢便抢了,若古墓派这种,让他去欺负一帮老的老、少的少的女人,也不算什么本事。 思及于此,沈元景暗道:“若纯以武功引诱,古墓派必然不肯同意,她一门五口,连棺材都准备齐全了,显然是做了终老此间的打算。死生尚且不顾,那还有什么能够放在心上?也只有林朝英对王重阳那一点怨念,流传下来了罢。” 找到结症所在,如何利用起来,他又犯了难,心道:“我一不能灭了全真教替她们出气,二不能抢了王重阳遗骨,给林朝英配个冥婚,那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一边练功,一边思考,转眼过去三个时辰,也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估摸着天色要明亮起来,他也没有去理会缩在角落、微微颤抖的李莫愁,沿着原路,出了古墓,径直往终南山顶而去。 此地早有郝大通,盘坐在一块大石上,打坐练功,讶然道:“沈先生也有此闲情雅致?我也曾见过华山日出,与太乙一般无二,都是紫霞漫天,绵绵不绝。” 沈元景心里一动,想道:“莫非这时候郝真人便起了心思,创建《紫霞神功》?”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东方。 天公作美,是个晴日,天边早早就泛起一丝光亮,红霞印染,一圈黄韵散落四周。 他突然开口念道:“形体端然,瞑目合眼,动静之中,心如泰山,不动不摇,把断四门,眼耳口鼻……其心不动,昏昏默默,不见万物,冥冥杳杳,不内不外……五气聚于中宫,三元攒于顶上,青龙喷赤雾,白虎吐乌烟。万神罗列,百脉流冲,丹砂晃朗,铅汞凝澄,身寄人间,神游天上……” 郝大通初听他念的都是道经,便来了兴致,又因他语速极快,不及仔细思索,下意识着映照平日所学,体内真气跟着运转起来,脸色微泛起紫色,如同天边霞彩一样。 继而红日喷薄而出,站在山头往下看,那日头像是从脚底下那一层升起一般,真应了“太乙近天都”的气象。 等日头上来,霞光稍散,一篇《紫霞神功》也念完了,郝大通只觉耳聪目明,四肢轻盈,体内一片暖洋洋的,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对方传了自己一门上乘的运功法门,甚是合他所用,忙从大石上下来,深深一揖,道:“多谢沈先生授艺之恩。” 沈元景点点头,道:“见多了紫霞,有感而发。既在山顶相逢,便是有缘。所谓‘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勿须挂碍。”郝大通若有所悟,不再纠结。 射雕世界不似笑傲那样,在江湖的小圈子里面打转,门派之间泾渭分明,学了外人的武功,便是大忌。终究这里家国情怀更多些,人人都思忠义,哪有心思固守一家之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5章 仇家之女 等沈元景回到房中,全真教见得古墓所在炊烟照常升起,便未再问。 他每夜进入进入古墓,在寒玉床上打坐练功。李莫愁既害怕又好奇,并未告知师父,到第三天,才怯生生的在黑暗中问道:“你是人是鬼?” 沈元景一言不发,小姑娘只把他当做了墓穴里的鬼,放下心来,反倒去了害怕,每日里话多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无非就是对师父的畏惧与敬仰,对师妹的喜爱与嫉妒,对外界的向往,对人生的迷茫。 他本是无情之人,哪有功夫理会小儿女情长,半月一句话也不说,一心练功,想要先冲破四层明玉功的瓶颈。 直到这天晚上,她还在碎碎念,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林门主清冷的声音传来:“莫愁,你每日在这小声嘀咕些什么?” 李莫愁有些心慌,连忙答道:“没什么,这就睡了。”她也不知床上的鬼还在不在,只得躺下,一动也不敢动,宛若石头一般。 脚步声到了跟前,林门主伸手过去摸着她的头顶,道:“这两年你也辛苦,等龙儿再大些,就好了。”她缩着腿,不敢说话。 林门主也只道她犯了小孩子脾气,便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个男人声音传来:“林门主,留步!” 李莫愁顿时汗毛倒竖,心道:“鬼开口了!”林门主悚然一惊,一把拉起她,退到屋门口,将她护在身后,又抽出火折晃亮。 借着微光,只见寒玉床上盘腿坐着一个玄衣少年,朝着这边看来,眼里精光灼灼,神采湛然,映衬得这暗淡的室内熠熠生辉。 她心中一凛,暗道:“这人内功定然十分深厚,便是全真教那几个臭道士说的华山派沈元景了吧?我还道他已然放弃来犯,不料一直躲在这里。这么说莫愁每日都是在与他说话了。” 李莫愁忍不住伸出脑袋,双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望向沈元景,害怕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哪知一见之下,竟然是个清逸俊郎的美男子,不由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心慌。 林门主索性点着了蜡烛,暗中戒备,神色严肃道:“你便是华山沈元景?为什么偷入活死人墓?”她心中十分诧异,这人怎会识得墓中错综复杂的路线,略一偏头,瞥了身边弟子一眼。 沈元景也不起身,道:“本是为了一探寒玉床的功效,果然不凡,让人流连忘返。本想着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不去打扰门主,可前些日子从莫愁小姑娘嘴里得到一个消息,事关重大,若不说出来便径直行动,似乎不对。” 李莫愁心道:“这破床有什么好的,值得他流连忘返?”忽而又想起什么,脸上一红。 林门主虽对全真七子嘴上不服,可亦知这几位的武功,连他们都推崇备至,觉着要出动七人才能拦截的大高手,自然是慎之又慎,是以第一时间没有动手,答道:“是什么消息?” 沈元景道:“听闻三年前,门主从重阳宫抱走了一个女婴,是也不是?” 林门主心里咯噔一下,不知眼前这人是敌是友,却又隐瞒不得,只能点头说道:“却有其事。难不成与你有关系?”李莫愁一时也忘了其他,侧耳倾听。 他早就想好说辞,冷然道:“她今年两岁多了罢?身形偏瘦,肤色白皙,面容生得好看,特别是一双眼睛,叫人一见难忘。而又性子冷淡,不爱笑,是也不是?” 林门主脸色大变,心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回头看了看弟子,李莫愁连忙摇头,小声道:“我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沈元景听得分明,心里暗笑道:“看来是唬住了。”这一番说辞,都是他由前世印象倒推而回。容貌好看上面自不必说,终日不见阳光,如何会黑?每日只喝蜂蜜,哪能胖起来?所只见总是这三个大人,无有玩伴,孤僻一些,实属正常。 至于眼睛特别,就更有意思了,但凡是小孩,多会对外界带着几分好奇,眼睛成日东张西望,骨碌碌的转,看上去自然比成人特别。 他自言自语道:“如此神似,看来真是邀月师姐的女儿。”林门主一怔,问道:“谁是邀月?” 他不答,又说:“这小女孩的父母是我一个仇家,我这一身的内伤,便是拜着夫妇二人所赐,还请门主将她交给我来处置。” 林门主前面听了他说“师姐”,半信半疑,现下又变成“仇家”,脸色一变,道:“我那徒儿沈先生都未见过,定然是认错了。无论如何,你深夜闯入活死人墓中,总是不对,还请离开。”终究是忌惮对方武功,不敢先动手。 沈元景好容易唬住,自然是要趁热打铁,哪里肯走,接着道:“门主觉着我认错了?那还请将那小姑娘抱过来一观,若不是,沈某道歉,转头离开;若是,就让我带走,如何?” 林门主心道:“听闻这人出手狠辣,若龙儿落入他手中,也不知能否得活。”自然不肯同意,道:“不过是你一家之言,无有证明,如何能信?再者,她乃是我活死人墓的弟子,岂可让你随意带走?” 沈元景道:“也是,不过我何须向你证明。她先是邀月与燕南天的女儿,后才是你古墓派的弟子,我要带她走,你拦不住。” 林门主一愣,心道:“我们何时成了‘古墓派’了?”继而心头泛起怒火,冷声道:“阁下要强抢了?倒是要领教高招了。” 说着推开一边的李莫愁,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又摆开架势,凝神以对。李莫愁却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不愿离开,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得一声轻笑。 沈元景单手往寒玉床上一按,整个人飞了过来,看似轻盈,却又急又快。林门主不及再管李莫愁,双手使出天罗地网势,绵密无比,护住两人。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攻到眼前,右手随意一抹,将对手短时间打出的十几式破的干干净净,中指弯曲,拇指扣住一弹,一道劲风朝着李莫愁激射而出。 林门主脸色大变,便要相救,已来不及,不由得肝胆俱裂,只听一声“哎哟”,李莫愁捂着额头,泪眼汪汪。 她忙拉下李莫愁的手,仔细看去,除了额头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浅红痕,其他并无异样,这才舒了口气。转身一看,对方已经回到原位,如同从未动过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6章 杀亲之仇 林门主万没料到,自己竟然一招也接不住,而对手明显还未使出全力。她压下心里不安,对李莫愁低声道:“你去告诉孙婆婆,和她带着龙儿,一起到重阳宫去。” 说罢把她推了个踉跄,直到她含泪离去,这才转身,神色变为决然,道:“阁下武功虽高,想要我交出弟子,却也万万不能,动手罢!” 沈元景眉头微皱,道:“这样啊,那……”话说到一半,只见对方双手一动,数十根玉蜂针激射而来,在烛光之下,泛起点点星芒。 在此同时,她也朝着这面扑来,手上泛着白光,却是戴着金丝手套,要拿他胸口大穴。 沈元景动也不动,只等到暗器快到眼前,鼓起嘴来一吹,那玉蜂针便如同撞到墙上,一根根的都掉落在地,“叮叮叮”细微的声音泛在屋内,她立时顿住,脸色苍白。 实在是这等武功,太过惊世骇俗,她在林朝英与王重阳身上,都未有见过,自认远远不如。 他道:“林门主一言不合,便要打要杀的,是何道理?” 她脸色惨然,道:“阁下武功超神入化,我敌不过,但要我交出龙儿,让你报仇,那决计不可能的,你动手吧!”又摆出架势,语气十分决绝,显然做了拼命打算。 沈元景哑然失笑,道:“我何时说了要对那小姑娘下手?”见对方一怔,又道:“沈某虽不是什么好人,可欺负一个小孩的事,也决计是做不出来的,门主未免把人看轻了。” 林门主迟疑道:“可你说她父母是你仇人。” 他淡淡说道:“是。不过现在换了我是她的仇人。师姐夫妇与我一场决斗,我受了重伤,内力全失,可她夫妇二人,却结伴去了黄泉。” 林门主心里更加惊惧,暗道:“这人武功还未恢复,都如此高深莫测,若是完好之时,谁能抵挡。龙儿父母能与之抗,想来也是十分了得的。”又问道:“既然你报了大仇,还找她做甚?” 他道:“师姐只这么一个女儿,怎可让她流落在外?请门主取来与我,师姐会的几门武功,还要靠她传承下去。” “什么?”林门主惊讶道:“你竟然要传她武功,不怕她大了报复你么?” “那更好了。那时候就是她自己想不开,死在我手上,想来师姐也不会怪我心狠手辣、斩尽杀绝了。”沈元景惯作冷漠,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暗到:“怎会有如此残忍之事?” 她想到若此事发生,小龙女长大后知道养父竟然是杀父杀母的仇人,该要如何自处?越发不愿把小龙女交还回去。强忍住镇定,道:“不知你师姐弟有什么矛盾,竟闹到兵戎相见,生死决斗?” 沈元景心道:“还好我有两分编故事的天赋,早就把事情想好。”遂道:“我与她同在师父门下学艺,因她笨拙,师父便让她专攻一门,取一个‘纯’字;我稍聪慧,门中武学都交给了我,得一个‘博’字。是以她有了嫉妒之心,趁着师父年迈,害死了他。” 林门主“啊”的一声,说不出话来,弑师之事,天理难容,却听他接着道:“这一桩是杀师之仇,还有一桩仇怨。”等对方侧耳倾听,他慢条斯理的道:“是杀父之仇。我师父也是我父亲!” 听到这里,她已知这个结是如何也解不开了,只盼着对方有前辈高人的矜持,能够放过小龙女。她与林朝英性子相似,历来强硬,此刻却罕有的哀求道:“无论如何,罪不及幼儿,你已报得大仇,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沈元景一脸奇怪道:“我一言既出,便不会反悔,说不杀她,就肯定不会杀她。教她武功,不过是让她有个选择,将来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想找我报仇,没个像样一点的武功,那怎么成?” 林门主忙道:“我活死人墓亦有祖师传下的高明武学,况且,我不会说出你们师门的恩怨,只盼她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便足够了。” 沈元景道:“你古墓派的功夫固然不错,可就算林朝英活到今日,也不见得能胜过我。你现下不给她做好准备,等她长大想报仇了,再去学功夫可就晚了。” 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把小龙女交出,心里一横,欲要等孙婆婆领着两个徒弟出了古墓后,便把断龙石放下,同归于尽。 于是她守在门口,准备找些话题,拖住对方。沈元景却先说了一句:“林门主好生思量,是敌是友,我等着你的回复。”便不再说话,闭起眼睛,端坐在寒玉床上,默默练功。 林门主等了片刻,悄悄往外走了一截,见他一动不动,脚下骤然加速,往甬道冲去,想要抢在沈元景前头,先去关闭了活死人墓。 刚拐过一个角,前头传来一阵风声,下意识的一掌打出,又觉不对,收回了九成力道,就听到“哎哟”一声,一个人往后飞去,听着是李莫愁。 又听到孙婆婆说道:“怎么了,莫愁?”林门主连忙掏出火折子,点亮通道的油灯,却见着李莫愁正往起爬,孙婆婆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一手拉扯着她。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赶紧去重阳宫的么?”林门主十分焦急,上前一步,拉起李莫愁,又推着她往外。 孙婆婆说道:“这孩子只说墓里来了个鬼,就要我抱着龙儿走,没头没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门主瞪了李莫愁一眼,道:“来不及解释了,快点走,不要回头。”说着伸出手去,要接了小龙女过来。 孙婆婆刚一递出怀中孩子,只见眼前一花,林门主往前抢去,却扑了个空,小龙女已经叫人抱走。她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心里慌乱,连忙跑回放寒玉床的房间。 沈元景还坐在原来位置,若不是他怀里多了一个小孩子,几乎就和未动过一般。 他低头看向小龙女,果然是粉雕玉琢的,肤色玉白,几近透明,双眼忽闪忽闪,也不吵闹,吐出几个字来:“你是谁?”小小年纪,话音软糯,却也带着一点清冷。 他道:“我是你师父。” “师父?”她歪着头想了一想,道:“你不是,她才是我师父。”她手指向门口,那边林门主才赶过来。 他轻轻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换成我了。”显然她并不能理解,皱着眉头努力思索。 林门主欲要上前,却又不敢,很快孙婆婆也赶过来了,见得这般情形,心里一震,指着沈元景问道:“莫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7章 功力精进 李莫愁怯生生的点头,把孙婆婆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开口欲要训斥,总算记起当前状况,转身朝着沈元景道:“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何抢了龙儿过去?” 沈元景道:“她是我师姐的女儿,我要收她做徒弟。”说着捏了捏,怀里小姑娘的脸,十分柔嫩,心道:“这丫头可真乖,不哭也不闹。” 孙婆婆一怔,继而勃然大怒,喝道:“你是怎么当师叔的,龙儿那般幼小,便丢弃给全真教的一帮臭臭道士,若不是我家小姐心善,止不住要遭什么罪呢?” 沈元景道:“婆婆教训得是,确实是我师姐弟的不对,光顾着相互厮杀,忘了侄女,好在机缘巧合,寻着了她,今后必然不会犯这种错。” 林门主心里一松,想道:“这人倒也不是喜怒无常、蛮不讲理之辈,或许此事还有转机。”爱怜的望着他怀里的小龙女,恨不得立刻抢过来。 却又听得孙婆婆说道:“我家小姐好容易养到两岁,无灾无病的,你却突然出来,说完抢回去做徒弟,哪有这种道理?” 沈元景淡淡的道:“我这人有时候就是不讲理的。任凭你们说也好,拦也罢,我是一定要教她武功的。师姐虽死有余辜,她的传承却不能丢。” 孙婆婆就要上前理论,却叫林门主拉住,见摇摇头,心里有些诧异,因着她平日威严,住口不再说话。 屋里面又静了一静,沈元景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吧,我就不多叨扰了,就此别过。贵派相助我师徒的恩德,后面必有回报。” 他往外走去,林门主几次抬起胳膊,也不敢真个出手。眼见着他走出门外,李莫愁泫然欲泣,道:“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着……师妹了?” 他笑着答道:“却也不是,我教给她的那门功夫,筑基很是艰难,正好用得着这寒玉床,到时候还望门主不可吝啬。” 李莫愁脱口而出道:“那你留下来,等她筑基不是更好?而且你不是还要靠这寒玉床疗伤么?” 林门主心道:“这或许是个办法,只是古墓里面,怎么能住得男人?”就要驳了她这想法,却看到小龙女从沈元景的肩膀伸出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底一软,喊道:“沈先生请留步!” 沈元景转过身来,问道:“门主还有何事?”小龙女也跟着转身,两眼灼灼的望过去。 林门主道:“我应允了阁下借寒玉床疗伤之事,可否将龙儿留下?” 他心道:“果然是要拆了屋子才会开窗,可已经晚了。我多花点功夫也能把明玉功练起来,做小龙女师父这种事,却是可遇不可求了。”果断摇了摇头,道:“就算有伤,这天下也无人奈何得了我,能有什么不便?” 孙婆婆道:“哄孩子可不比练武容易,每日吃喝拉撒的,你一个半大小子,哪里带得过来?不若留在终南山,用寒玉床养好伤,待龙儿大些,再带走不迟。” 沈元景似有意动,那边两位赶紧趁热打铁,一阵好劝,他偷笑着,半推半就答应,留了小龙女在此。 半个月来,每日白天去活死人墓练功,夜里回全真教休息,马钰等见这此事似乎已经解决,虽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亦是有些佩服。 …… 转眼到了夏至,沈元景已经在寒玉床上坐了三天,初始还算正常,可后面每日脸色都在变白。 古墓派三人围在房内,盯着他不放,林门主心里天人交战,几次想要趁着他练功紧要时刻出手,又都忍住。 等到正午时刻,他身上起了变化,寒气如丝如缕,自他身上流出,散在房内,一刻凉过一刻,过得半盏茶的功夫,墙面上开始凝结白霜,继而结成冰晶。 李莫愁先忍不住,打个哆嗦,孙婆婆领着她出去了,林门主最后伸出手来,抬了又抬,还是没有打下,转身出了房门。 沈元景似乎毫无察觉,其实已将功力运转全身,若有人不明所以,一掌打到身上,必然受他全身劲力反攻。 明玉内力导入寒玉床内,转了一圈,变得厚重,又回到他体内,积于丹田之中,渐渐凝结成团。这刻他肤色几近透明,筋脉隐约可见,如同玉人一般。 如此一盏茶的功夫,寒意才从丹田散溢,导入奇经八脉,行了几个周天,完全化入全身真气之中。他的脸色慢慢变回原样,虽然依旧白皙,却多了血色。明玉功终于到了五层。 这日,沈元景拿了糖葫芦,逗弄得小龙女“咯咯”直笑,看着日渐开朗的小姑娘,心道:“原来她也能笑的跟花一样。也对,任谁在这阴森森的古墓待久了,性子也要变得冷冰冰。” 明玉功第五层后,连带着伤势也好了一些,剩下的便是水磨功夫了。寒玉床的功效也就可有可无,他很少再用。 见他不再留恋此间,似乎还流露出了去意,孙婆婆每日忧心忡忡,毕竟小龙女是自己一手带大,如同女儿一般,与林门主暗里商议,可技不如人,无法可施。 …… 这日郭靖和黄蓉依照前面约定,上了终南山,还带着郭母李萍,风尘仆仆的,看着有些狼狈。 李萍见着沈元景,就要下跪致谢,不但是因他教授郭靖武功,还替他讨了黄蓉如此优秀的媳妇,更有追杀金人、护卫武穆遗书,不坠乃父之志。 沈元景怎会让她行此大礼,大手一挥,李萍拜不下去。黄蓉也连忙托住,笑嘻嘻道:“伯母,师父不讲究这些的。” 她又道:“师父,那帮金人十分可恶,不停的追杀,你可要替我们报仇。” 沈元景道:“哦,怪不得你们头发都乱糟糟的,都有些谁,你俩打不过么?” 她道:“兵丁太多,再者有那老蛤蟆压阵,我们哪里是对手。都怪你上次放走了他,他把火气撒到我们头上了。” 沈元景摇摇头,失笑道:“若不是你父亲拦着,还有今天的事?再者,他不是忌惮我,你早被捉去做了他侄媳妇了。” 遂不理她的胡搅蛮缠,问郭靖道:“此去大漠可还顺利?” 郭靖脸色一黯:“我拒了金刀驸马,伤了华筝的心。大汗又因托雷安答之死,迁怒于我,赶了我出来,还说以后再见,便是仇人。” 他有些迷茫,十数年情谊,一朝丧尽,深觉前路漫漫,无所适从,说道:“我与蓉儿说好,准备报了父仇,就回牛家村去。” 沈元景心道:“我前段时间所作所为,差几是郭靖保姆一般,若他这样想,岂不是一路扶持化作东流水?纵然我新收了小龙女这一号主角,那不是还要好些年才能养大,这可太过无趣了。” 于是从房里取了岳武穆的遗留,郑重其事的给与了郭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8章 暂且安身 李萍的来此,倒是解决了沈元景的燃眉之急,他不理会古墓派三人的愤怒,也不管小龙女哭哭闹闹的,毫不犹豫的带走了她。 一行人到了临安,与十几年前相比,牛家村已经破败了许多,郭家的房子早就坍塌,待不得人了,他们只得去到曲灵风的小酒馆暂住。 屋里倒还算整洁,陆乘风时常遣人过来打扫,锅碗瓢盆的日常家伙都有,黄蓉上街买回些菜,随意做了些东西。 这几天小龙女一路见着古古怪怪的东西,许许多多的人,每一样都觉新奇,看也看不够,倒也不再哭闹着要孙婆婆了。 此刻她手里捧着一个青瓷小碗,拿着白瓷勺,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稀饭,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李萍时不时的舀起一小勺鸡蛋肉羹,吹冷之后,送到她嘴边。 跟着过了十几天,她的胃口有了变化,渐渐摆脱花蜜的依赖,能吃些瓜果与流质食物,性子也变得活泼些,越来越像个正常小姑娘。 她嘴里吃着,眼睛却盯着沈元景给她买的玩具,香包、风车、陶哨、拨浪鼓、陀螺、竹蜻蜓、七巧板、傀儡、花灯…… 黄蓉曾悄悄的在背后说:“这小丫头应该是师父的女儿,要不然师父不会对她这么好。”郭靖也深以为然。 又几日,陆冠英探听到郭靖杀父仇人段天德,就在京师做到高官,过来禀报,郭靖怒发冲冠,当夜便与黄蓉去到城里,捉他回来,拖入郭家旧宅。 段天德迷迷糊糊的,一路求饶,两人都不说话,到此时抬头,看到案上供着“先父郭啸天之灵位”的木牌,吓得魂飞魄散,未等人问,忙道:“英雄饶命,小的也是受了上命差遣,身不由己。” 郭靖喝道:“谁派你来害我爹爹,快说!” 段天德道:“那是大金国的完颜洪烈六王爷。”接着便原原本本的将当日完颜洪烈怎样看中了杨铁心的妻子包氏,因而与宋朝官府串通,捕杀杨郭二人等一系列的事都讲了出来。 郭靖大怒,一面恨完颜洪烈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一面怪宋庭官员卑勾结外人,残害忠良,又问道:“是朝廷里面哪位大官联络你的?” “御史杨浩居中协调,步帅夏侯恪直接下的令。”这两个的确是当年与完颜洪烈勾结者,段天德还嫌不够,只盼拉个大人物落水,好把自己的罪名减轻些,信口胡诌道:“据说后面勾连的是史弥远史相。” 沈元景本待说那时候史弥远不过是个小官,但想着上次他派兵追杀,迟早是要找他麻烦。黄蓉也是一般想法,都住口不言。 郭靖脸色铁青,杀意露在脸上。段天德偷眼望去,连忙朝着郭啸天的灵位不住的磕头,大叫着:“郭老爷,你在天之灵要明白,害你的仇人是金狗完颜洪烈,那杨浩放火烧了京师,死在刺配的路上;夏侯恪丢官后终日酗酒,也吐血死了;史弥远还好好活着,权倾朝野,冤有头债有主,你老人家找他们两个去。” 沈元景朝着黄蓉示意,她忙拉了李萍与小龙女出去,郭靖怒吼一声,一掌打在段天德脑袋上,咔嚓一声,头骨碎裂,接着伏案大哭,咬着牙道:“完颜洪烈、史弥远,我与你等不共戴天!” …… 沈元景用手里余钱买了一座不小的宅子,送与郭靖,李萍本不愿要,但听他说起黄蓉家境,也就不能拒绝,加之十分喜爱小龙女,还主动买来丫鬟作伴。 安顿下来之后,他一面送信给江南七怪,一面遣陆冠英去取了铁掌峰中的宝藏回来。柯镇恶几人到来,听得北方战事如火如荼,又说起郭家血仇,都叹息不已。 等到陆冠英归来,这才知道他单人只剑,灭了铁掌帮,一时无言,又住些时日,受了沈元景一些银钱,回返嘉兴去了。 这日云多遮住阳光,几人正在院中,看着小龙女迈着短腿,扑捉蝴蝶。她头上缠着两个发髻,像幼牛的角,插着玉簪子,一边戴着华胜,一边扎上花。一身石榴薄裙,轻盈透气,缀着珍珠、玉佩,脚下蹬一对凤头翘履,走动起来,叮叮之声,清脆悦耳。 她跑得满头大汗,一只蝴蝶也未抓到,却乐此不疲,“咯咯”直笑,如此活泼,哪里还是当初见时的冷淡模样。 很快累了,她跑到亭子里面,李萍一把拉到怀里,替她细心擦去满脸的汗水,又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递了过去。 她咕噜噜一口气喝完,跑到另一边,奶声奶气道:“师父,我要吃酸枣糕。”沈元景一手点在她额头上,道:“你呀你,成天不是玩就是吃的,让你背个诗都不会。” 小龙女撅起嘴巴,道:“龙儿会背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然后把肉嘟嘟的小手一伸,说道:“拿来。” 沈元景哭笑不得,若是让后世的人知晓,他把小龙女养得这般古灵精怪,还不知要怎样评说,手上却也不慢,还是把黄蓉做的酸枣糕递过去一块。 “沈先生,这是你女儿?”从后面传来声音,是洪七公来了,郭靖跟着旁边,黄肉道:“师父不肯承认,可我看着他俩面容有些相似。” 沈元景瞪了她一眼,道:“又在胡说。不是便不是,有什么好隐瞒的。对你师妹好点,要不然你和靖儿成婚生了孩子,挨她欺负,可别怪我言之不预。” 洪七公道:“你让小叫花子找我这老叫花,就是为了替这两小提亲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他道:“靖儿还有两个仇人要杀,先除掉一人,就去提亲;杀第二人,便可完婚。” 洪七公道:“是什么仇怨,要杀何人?”郭靖嘴笨,黄蓉将事情叙述出来,他听得完颜洪烈与史弥远的名字,沉吟一番,道:“如此也好。北方战事糜烂,金国还处在下风,灭亡是迟早的事,等他们败了,再去取完颜洪烈狗头不迟。可惜朝廷一帮废物,纵然金国灭了,也不知能不能挡住蒙古大军,杀了史弥远,也算给皇帝和满朝文武一个教训,看他们能不能警醒过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09章 教书育人 以沈元景今日的武功,若不顾忌影响,刺王杀驾也不在话下,何况是一个权相,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被他提溜着,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就到了郭家老宅,摔了个七荤八素。 郭靖质问他为何要勾结金人,害死自己的父亲,史弥远还以为他是自己害死的哪个朝臣的子弟,道: “金人势大,岂可不加准备,卒然击之?当缓缓图谋。你父等诸人行事太过急切,露了行藏,不得不杀之以安抚金人之心,此乃骄兵之计。果不其然,如今金国与蒙古起了冲突,败亡就在顷刻,也算是遂了你父亲的愿望,求仁得仁,又有什么可怪罪到我头上的呢?” 郭靖只觉着他说的不对,却涨红了脸,辩驳不过。沈元景道:“阁下如此想法,却和我不谋而合。” 史弥远一喜,就听他继续说道:“可惜这会时局变了,金国势小,反而蒙古势大了。你还没看明白局势,便伙同完颜洪烈,杀了蒙古四王子,露了反蒙的行藏,如今正好拿你的命,安抚蒙古人之心,行那骄兵之计。你死在此处,亦可算求仁得仁了,夫复何怨?” 郭靖越听越糊涂,史弥远脸色涨红,道:“我身份尊贵,岂是一般凡夫可比的。你用堂堂朝廷宰辅,来安抚外敌,岂不是笑话?” 沈元景道:“韩相能为之,史相为何不能为?”他脸色大变,还要再分辨,却被一指点在额头,顿时双目呆滞,五官流出血来,瘫倒在地。 洪七公神色复杂,道:“这奸相虽然恶贯满盈,可手段确实不凡,方能独揽朝政十数年。若那皇位上坐着的那位没本事,怕是要时局动荡了,未见得是好事。” 沈元景道:“皇宫里面那位,定然不及史弥远,朝内起纷争是必然的,可也不定是坏事。如今蒙金交战,分出胜负还要几个年头,若不趁此机会,搏上一搏,那便只有等死的份了。” 第二日,赵昀在府上见着了史弥远死不瞑目的尸体,惊吓得大病了一场,过后才吓得雷厉风行的驱除他在朝廷内的残余力量。 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一行人就乘船去往桃花岛,替郭靖提亲。黄药师并无刁难,爽快的同意了。 除了郭黄二人之外,小龙女也结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在岛上的日子,成天和傻姑玩耍,恨不得睡觉都在一起。 沈元景见状,托付李萍好好看护,自己去往荆襄之地,在独孤剑冢与铁掌峰两面打转,不多时,江湖渐渐传了神雕出没的消息,有好事者过来捕捉,都在雕爪下作了亡魂。 忽忽一年过去,小龙女到了四岁,就要开蒙,他准备亲自教她。等到了临安,却见着黄药师把傻姑也塞了过来。 每日晨里听到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在那里读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小龙女天资聪颖,很快便背得滚瓜烂熟,而傻姑开始几句还好,到了后面不是什么“果子你吃,菜别放姜”,就变成“推位让国,有鱼有糖”。 沈元景气得青筋暴起,还只能强忍着不能打人,后面实在受不住,让小龙女去教,这才好了些。 后面让她俩练字,小龙女还是一点就透,自己虽然稚嫩,可写来也是方方正正。换到傻姑,连拿笔都教之不会,要么右手整个手掌握住毛笔,要么两个指头直直的夹住。 她还觉着好玩,每换两个手指,都要拉着旁人一起尝试。沈元景只得放弃救疗,随她而去,只把一腔心思,放到小龙女身上。 黄蓉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模样,在一旁笑得开心,道:“师父,你现在知晓我这样冰雪聪明的学生,是如何难得了,可得对我再好些。还有靖哥哥,你现下也不会觉着他苯了罢?” 他没好气道:“你可不要在一旁幸灾乐祸,等将来你生儿育女,若他同靖儿一般憨直,你自己教他,可就知道厉害了?” 黄蓉看看小龙女,又看着拿笔写字都能把自己弄个大黑脸的傻姑,气鼓鼓道:“我将来的孩子,一定和龙儿一样聪颖。” 沈元景不去辩驳,剧情大变,只盼着别又折腾出一个郭芙来,却又惋惜郭襄。 洪七公常来蹭吃蹭喝,将那北方消息带回,叹道:“谁金兵一败再败,可那完颜洪烈还有两三分本事,每次都的败而不伤。他又提出什么‘向南而亡,向东而生’的战略,不听金国皇帝的话,领着大军,一面在北京府固守,一面派人打通辽东路线,往辽东、高丽撤移,称:‘高句丽能守此土而拒天可汗,我大金国连兵百万,势头还要猛烈。以此为基,进可攻敌后方;退可偏安以待天时’。又几次派人,往临安而来,似乎要与赵家盟约,共抗蒙古。” 郭靖忿忿不平,听得金国使节,便是杨康,当下便按捺不住,和黄蓉一起去到城里打探。半夜时分,他才回返,两手空空,身上衣衫也有些褶皱,似乎和人打斗了一番。 李萍问起杨康,黄蓉答道:“伯母不要再记挂那个贼子了,他现下已经改了名儿,唤做完颜康了。靖哥哥好心相劝,他一面假意答应,一面设了埋伏,暴起伤人,若不是靖哥哥武功高明,就着了他的道了。” “啊?怎么会这样?”李萍急的眼泪都掉下来,道:“他祖上乃是岳王爷手下大将杨再兴,在小商桥被金人射死,他怎可贪图荣华富贵,认贼作父?你们带我去见他!” 郭靖心里悲愤,却不欲母亲冒险,看向一旁,黄蓉又道:“他早走了。那赵家皇帝受了上次史弥远身死的惊吓,哪里还敢与金人媾和。又畏惧金人的势力,送了许多金银财宝,将他们礼送出境了。” 李萍无奈,又去杨家旧宅,哭了一场,烧了些纸钱,回来便唠叨些要忠君爱国的话来,听得郭靖热血沸腾,小龙女懵懵懂懂。 沈元景有些不耐,便道:“爱国自是无差,忠君就大可不必了。岂不闻‘君君臣臣’,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孔夫子、孟夫子可从来没有教人愚忠。” 他便替换补充了《三字经》,来教小龙女一些做人的道理,对其他人说:“我只盼她‘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便是愚且鲁,也不妨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0章 重回华山 静室里,沈元景轻轻吐出一口白气,又一年过去,哪怕是用易筋锻骨篇养好了根基,旧伤还是需要一些时日,才会痊愈。他倒也不急躁,这种情形早在意料之中,甚至比之前设想,还要好上太多。 君不见,多少武林大豪,受一次上,便留下终身隐患,或早或迟,都会爆发出来。 收功之后,他来到小院里面,果然两个丫头又在疯跑,小龙女见着了,飞奔过来,拉起他的胳膊,大叫道:“师父,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和我玩?” 沈元景抚过她的头顶,道:“师父还要练功,可不会和你这懒孩子一样,成天就想着玩。”一听到“练功”二字,她眼睛一转,立马缩回了手,道:“姐姐叫我过去放风筝呢?”小跑着离开。傻姑虽晚她一辈,平日里却没这么多讲究。 他笑着摇头,对李萍说道:“靖儿前几天来书信说,已准备赶往华山,我这几日也要过去,若无意外,一两月就能归来,若有事,可遣人去陆家庄。”两天之后,便骑着马,往西北而去。 此时天气转暖,草长莺飞,各色花类,次第开放。 江南还算得一片祥和,多有游人外出踏青。关西此时还在金国境内,虽暂时安稳,可路上行人匆匆,脸上尽皆带着慌乱,一派末日气象。 自古华山一条道,沈元景对华山构造倒是颇为熟悉,一路行去,山荪亭、桃花坪、希夷峡赌棋亭都在,北峰巍然,往下到得华山派所居之地,此时只有寥寥几间木屋茅舍,都已经破败,是躲避战乱来此居住的人所建。 他再过苍龙岭,一路上了西峰,在舍身崖边驻足,盘膝而坐,奏起笑傲江湖曲,静待论剑之日。 过了一天,郭靖两人先一步到来,黄蓉见着沈元景,大为惊讶,说道:“师父,大半年不见,你面相怎么还看着小了一些?” 他答道:“伤势日复,功力慢慢回来,自然会见着年轻些。” 她知道沈元景和自己练的不是同一门内功,大为羡慕,说道:“你那时便不应当传我什么五绝神功,一点也不厉害,若早教我明玉功,不说也能和你一样容颜常驻。” 沈元景骂道:“贪心不足。五绝神功博采众长,精妙非凡,用哪一家的招数,都能融汇进来,化腐朽为神奇之余,还能助长功力,不正好适合你这种懒人?真给你明玉功了,且不说你的心性受不受得住考验,单只是其中各种奥妙,除了聪慧,还得勤学苦练才能领悟。我每日也算辛劳,到如今才将将练到第五层,换做是你,一辈子能练到第四层,那都算老天开了眼。” 黄蓉吐吐舌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玄奇的,我见你的性子不也挺好,没有什么古怪的。” 沈元景叹口气,说道:“我练明玉功已有二十年。开始的时候,离群索居,整月不与人说话,后面才慢慢正常些,可也还是冷冰冰的模样。对着亲近的人,虽也会说上几句,可少有长篇大论,如武功这块,只教你两三遍,若不懂,也只能你自己去领悟,从不费心解释。” 黄蓉心道:“那就十分可怕了,我可等不了二十年性子才变回来,说不得靖哥哥都跟着华筝跑了,不学就不学了吧。”又好奇问道:“你今年到底几岁?初见你时,你称呼靖哥哥作郭兄,还道你只有十七八岁,现下又说练功二十年了。” 他笑道:“粗略算来,我今年应当三十五了吧。”黄蓉接口道:“那也十分可怖了,我爹爹已过花甲之年,却敌不过你,闷闷不乐了好久,好容易才旷达起来,也不知这华山论剑,他会不会来。” 沈元景道:“他心里不快,可不定是因输给了我,谁让他非得立下誓言,要教傻姑成材?偏那姑娘脑子不灵光,学什么都不会,若不是我心善,带回庄里,他不是更加郁闷?现下好了,不但他不来接人,陆家父子几次过来拜见,都未听说要带了傻姑回岛。” 黄蓉嘻嘻一笑,连忙称赞他人好,又七扯八拉了几句,打算蒙混过去,实在是傻姑太过难教,她勉强带了几天,气得脑仁发疼。 她心里后悔挑起这个话题,赶紧扯过郭靖,让他说了这些日子在北方打探到的消息。 金国一分为二,金宣宗与完颜洪烈决裂之后,集中兵力固守开封,虽一直处于被动,可急切之间,铁木真亲至,也灭之不得。 那完颜洪烈则真退到了辽东,固守辽阳府,一边抗衡蒙古窝阔台与木华黎部,一边侵入高丽,非止杀伤掠夺,还要占城圈地,以做退路。 他整日都在大军之中,守备森严,郭靖和黄蓉二人也难寻得机会,无从下手;再者欧阳锋总在身侧,估摸着打不过,只得回返。 沈元景道:“难怪我遣人去了西域,传回消息说白驼山庄的主人,两年都未归家,看来是那次在桃花岛吓住了他。靖儿你尽管放心,等此次论剑事了,我自会同你一起去到辽东,助你复仇。” 郭靖大喜,跪倒在地磕了个头。 而后三人又谈起家中琐事,沈元景说起小龙女贪玩好吃,不免有些头疼,黄蓉道:“师父,你那明玉功,是要传授给小师妹么?” 沈元景道:“原本是这样想。我初见她那时,才两三岁,就一副清冷模样,以为明玉功后继有人,便拐带了回来,哪知不过月余,便本性暴露,古灵精怪的,看什么都好奇。你还在背后说她是我女儿,我看他更像你女儿才是。” “拐带?”从后面传来洪七公的声音,奇道:“我上次见着王处一,听他说这娃儿不是你师姐的女儿么?还有什么杀父弑师的仇怨在里面,林朝英的弟子眼巴巴的看着你抢走,因这层关系,都敢怒不敢言。” 郭靖与黄蓉连忙迎上去,沈元景哈哈一笑,伸手一指,道:“自然是骗人的。我家就在北峰下面那块地方上,父母都是逃难而来,早就亡故,独留我一个,哪有什么师姐师妹的。 我不过是偷用她古墓派宝物疗伤,无意中发现龙儿,觉着她极为契合明玉功这门功夫,想传下去。可照着她师父那固执模样,定然不肯分让我传授,干脆胡诌了个理由。” “啊?”郭靖怎会想到还有这种故事,说道:“这样她们就信了么?” “也许信,也许不信。”他轻笑一声道:“她们一门上下,加起来也不够我一只手的,还能如何?” 洪七公笑骂道:“你这性子,和黄老邪一样的邪气,还好意思说蓉儿古灵精怪的。不过这小丫头到了你这边,也算好事,活活泼泼的,总好过在那阴森森的古墓里头,太阳都见不着。” 他边说边往朝侧面看去,全真七子俱都现身,等见过礼后,马钰苦笑道:“沈先生何不明说?可苦了我们了。你走之后,那林门主把火气都撒到我们头上了,三天五天的过来一闹,我们自觉理亏,都不敢还手,下面弟子每个都被玉峰蛰过,现在看着那片树林,都绕着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1章 华山论剑 沈元景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虽我不打算教龙儿明玉功,用不着古墓的寒玉床了,可定下的约定自会遵守。一年之后,等她六岁,我便带去终南山,到时自会分说清楚。” 丘处机心头微怒,道:“那不是我门下弟子,还要受一年的罪?沈先生做了错事,却要我重阳宫承担,有些说不过去吧。” 沈元景点点头道:“你这样说来,的确是我的不对。”丘处机神情稍缓,就听他接着说道:“好在终南山也不远,等论剑事了,我便去杀了古墓门主,把头送到重阳宫,以为赔罪之礼,如何?” 全真七子脸色大变,都知这种事情他是做得出来的。马钰脱口而出道:“不可!”紧赶两步,躬身道:“丘师弟性子有些直,说话不当的地方,还望沈先生恕罪。我派与活死人墓本是邻居,些许纠葛也是平常,我们自己处理即可。” 丘处机本想激得沈元景发怒,以天罡北斗阵胜之,事后就好拿捏,可见到马钰出面,也不好再说,冷哼了一声。 洪七公道:“你这性子,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却不合你前辈高人的身份。靖儿这般老师憨厚,你就不怕教坏了他?” 沈元景笑道:“正是因为他在此,我才不能作出君子模样。我收他做了徒弟,替他挡下很多磨难,他也就少了许多人生经历,不懂得世情险恶,人心复杂,现下为人处世还是这般循规蹈矩。 若是天下安定,这种性子倒未尝不可,可以现在时节动荡来说,太过方正,反而不美。旁的不说,单是让他去领悟《武穆遗书》这等兵书,也肯定弄不懂兵不厌诈这等道理的。” 洪七公“嘿”的一声道:“那你就要教他像你这般,行事……嗯,随心所欲?”他本要说行事乖僻,喜怒无常,出口时换了个词,总算给了三分面子。 他道:“他若能学会变通,自然是好,倘若不行,随性一些,也无不可。总好过像你这老叫花子,武功这么高明,除了大奸大恶之人,又有几个怕你的?” “要人怕我做甚?” “有那些个作奸犯科的小人,欺之以方,就能将你拿捏住,你放走他们,也未必感恩。我踏入江湖以来,就明白一个道理,武林中人总是畏威而不畏德的居多。” 沈元景接着道:“这便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个,乱世之中,拳头尤为重要。它并不是道理,却能让人心平气和的和你讲道理。” 郭靖似懂非懂,不解其意,只能牢记在心,回头慢慢领悟。他又道:“索性今日就是华山论剑,个人只凭武功。丘道长,我看你也不服,那就来试上两手,我也想看看,王真人留下的武学,到底有多厉害。” 丘处机冷笑一声,道:“那就要请沈先生多多指点了,布阵!”说罢身形一闪,率先占据了天权的位置。在武学这块,他是全真教的领袖,其余六人也只得跟上。 马钰心道:“沈先生并无大恶,还对我派有恩,不可轻辱,我须得注意,不能胜过,打个平手即要停手。”郝大通亦觉得下不去手。 自从上次以这个阵法胜过欧阳锋后,七人都信心满满,对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以不觉着高不可攀。后面又得了太极拳法,受周伯通指点,两相结合,威力更甚,自觉已是天下第一。 等七人摆好阵势,沈元景才有动作,郭靖与黄蓉都递过宝剑,他摇摇头,笑着说:“你们忘了独孤前辈所说的,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今日便让你们看看。” 说罢脚下一动,瞬间飘到旁边的树上,剑光一闪,截下一节树枝,又削出一根木棍来,进了北斗阵中。 丘处机脸色通红,道:“沈先生果然艺高人胆大,如此就得罪了。”手里长剑往前一刺,发了进攻的令,旁边天枢位的马钰和玉衡位的王处一也跟着攻到。 沈元景将功力灌注在树枝上,轻轻一剑横过,只听当当当的三声,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三人几乎拿剑都不稳,勉强用太极拳意散去力道,心里惊骇莫名。 他并不停手,木棍往丘处机胸口点来,天璇位的谭处端和开阳位的郝大通从脚下一动,闪出来接住。不但如此,天玑位处在天权位后,刘处玄从丘处机身后斜出,突然一剑,反守为攻。 沈元景随意三剑,一一震飞,丘处机三人再度攻来,他笑道:“果然是有几分门道。”手里树枝舞动,势若千钧,在郭靖看来,也不比用玄铁重剑来得差。 全真七子都不敢和他硬碰,要么三人合击,要么收剑回防,反被他压住气势,打得有些憋屈。 丘处机心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刚猛尤甚欧阳锋,难怪周师叔说他单打独斗,天下第一。不过他这般滥用真气,我倒要看看能支持多久。”当下脚下稍稍后退小半步,手里招数也改做守势。 他处在魁柄相接之处,是北斗阵之核心,稍一变化,七人心意相通,也跟着变了,以静制动,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牢牢将敌人困于阵中。 见沈元景似乎落在了下风,黄蓉心里急切,拉着洪七公的手,娇呼一声:“七公!”又做了一个炒菜的手势。 洪七公连忙笑道:“蓉儿别慌,你师父他只是在观阵,还没用出真本事呢?”他这声音说的颇大,似乎在安慰黄蓉。 全真七子听在耳里,拿眼望去,对手果然气定神闲,心头微凛,出手更是谨慎。 沈元景笑骂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七公你这样提醒,忒不地道了,可别怪我回去,不让蓉儿给你做菜了。” 洪七公委屈的说:“那日在嘉兴醉烟楼,你还不是在阵外说话,打乱了欧阳锋的心思,许你放火,便不让我点灯?” 沈元景道:“方才不就说过,你是君子,和我可不同。要不是我这人行事无常,也舍得下面子,随心所欲,说要杀人,也不管功夫高低或是无辜与否,都会杀了,那这七位道长,怎会手里有这么好的武学,还怕我三分?” 他在阵中,还有余力说出这么一长段话,出手却一丝不乱,该攻就攻,该守就收,拿捏得十分准确。 七人只当他是在示威,却也暂时无法。丘处机强压住心头火气,一意防御,打定注意要拖他到筋疲力尽,方肯罢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2章 接连取胜 明玉功练到深处,功力内敛,故而运功之下,非但无有损耗,还可反向增加,近乎无尽。沈元景虽然只练到一半,也真气悠长,所费颇小。况且他招数精奇,趋于完美,一丝一缕都不浪费,那就更加持久了。 反观全真七子,在他的左右调度之下,疲于奔命,因着对方招式霸道,也需全力相抗,不过百八十招,谭处端、刘处玄和孙不二功力稍差,都累得满头白烟,浑身是汗,其他四个也有些气喘。 马钰心道:“这人练的是什么内功,招数如此凶猛,坚持了这么久,丝毫不乱,仍然是游刃有余,如此下去,怕是我们先要坚持不了。在这就算我们今次胜了,他行事毫无忌惮,说不得迁怒到全真弟子头上,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这样想着,他便准备寻个机会,停了争斗,趁着洪七公也在,两方说和,如此也不至于撕破了脸。 沈元景却突然说道:“纯以功力胜了你们,说不得还有人不服,你们看好了罢!”催动手里树枝,真如长剑一般,在空中溅起繁星点点。 用的都是回风舞柳剑的招数,却快到极致。黄蓉看得入神,入眼满是剑招。她追着这招,那招又奔到前头,才一松懈,三五招打着旋儿映入眼帘,看不过来。她顿感眼花缭乱,有些头晕,踉跄一下,靠在郭靖的肩膀上,吓得他连连呼喊。 这时旁边一个声音道:“她武功不到家,看不得,看不得。”说着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腕渡过一些气去,这才好些。 沈元景连出七七四十九剑,两剑挡,两剑断了七人联络,再有两剑挑开,最后一剑点在各人手腕,然后身子一动,轻易就脱出阵法之外。 周伯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明显能够瞧出这剑法练成一套,是极为高深的武学,给他以巧妙的手法使了出来,这时听到郭靖说:“多谢周师伯相助。”便连忙摆手道:“不要谢,不要谢。什么师伯师叔的,我要拜在你们华山门下,把功夫都学全了,从今而后,你就是我师兄啦!” 沈元景笑道:“周兄说笑了,你武功高明,哪是我能教授得了的,咱们以后多多交流便是。” 周伯通眉开眼笑,说道:“是,多交流。”然后又冥思苦想,道:“可我没什么武功跟你交换了啊。空明拳还凑合,总不能用先天功吧?” 全真七子本就有些羞愧,听他这样说,既怪他糊涂,又有些惊慌,丘处机道:“师叔莫要说笑了,先天功乃是师父毕生心血,岂可随意外传?” 周伯通嘟嚷着:“你们一个也学不会,留着有个屁用,还不如拿来换两门防身的功夫,才是正理。” 丘处机唰的一下,脸都红了,不由低头惭愧说道:“是弟子资质驽钝,不能将祖师的武功发扬光大。可师叔若要传给他人,也不应当,我全真教日渐兴隆,说不得一两代内,就有弟子能够练成,威震天下,何必给了外人?” 他边说边看了沈元景一眼,似乎怕他又如上次那样,用太极拳从周伯通手里换得了《九阴真经》。虽然全真教并不吃亏,可上次那武功并非自家所有,先天功却是王重阳传下的,就大大不同了。 沈元景见他一脸戒备,冷笑道:“先天功有多厉害,我又没见着过,就算是得道升仙的武学,对我也不见得有用。周兄,你要是想学我的武功,开口便是,不用胡乱拿些用不上的东西过来搪塞。” 到了他这个境界,往上的路径早就定了,寻常神功,也只能拿来查缺补漏,多一不多,少一也不少,反倒不如一些奇思妙想的武学来得重要。譬如《九阴真经》,总纲固然神妙,可对他来说,还抵不上易筋锻骨篇有用。 丘处机怒目相视,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沈元景却不理他,朝另一边道:“周兄,既然来了,咱们再试试功夫?” 周伯通想了一想,苦着脸道:“我恐怕还是打不过你。”他把手往边上一指,道:“不是还有你这七个师侄儿?一起来吧!” 马钰连忙道:“沈先生说笑了,已经比试过了,全真七子甘拜下风。”他当然不肯与周伯通一起围攻,即便是胜了,传出去是全真教以多欺少,也不光彩。 沈元景逼问道:“那古墓派的事,你们管是不管?”马钰苦笑着道:“沈先生一代宗师,怎会和那些小辈为难。” 见着全真掌教都服软了,他也不好欺负老实人,开口道:“那此事我也交给后辈,你们若是不服气,出来一人,与郭靖单打独斗,胜了我亲去古墓派道歉;你们败了,这事就得兜起来。” 丘处机按捺不住,跳出来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办。”他自忖练武几十年,单凭功力也能胜过郭靖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黄蓉连忙一推郭靖,说道:“靖哥哥,你可要好好的打,小师妹那么乖巧,倘若你输掉此局,就得回去住那个暗无天日的坟包了。伯母可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郭靖脸色一肃,把心底的一点惶恐埋到心底,恭敬的道:“丘道长,得罪了。”从牛皮袋里面抽出玄铁重剑,一招“散风如飞霜”,攻了过去。 丘处机有心试他功力,也不躲闪,举剑相抗,只听当的一声,他连退三步,才站稳身子,抬眼望去,郭靖纹丝不动,顿时脸色通红。 虽然刚才大战了一场,可败的太快,并无太大的消耗,运转内力,功力还有八九成。对手这剑也并没有使出全力,实在是他有些过傲,存了三分轻慢。 郭靖不疑有他,沈元景曾教过他如何后退,可将对手的力道导入地下的法门,是以觉着丘处机也是如此,反赞他武学造诣高明。 他手上不敢怠慢,出了全力,又一招“崔崒刺云天”袭来,气势汹汹。丘处机已知晓他的功力完全不输自己,也不敢硬接此招,侧身一让,抬剑反刺。 可郭靖这招看似简单,实则变化也不少,他偏着脑袋,这剑却猛然斜下,又变为“阴阳割昏晓”,往他腰间而去,又急又猛。他大吃一惊,连忙收剑回挡。那重剑砸在他宝剑的背面上,“咚”的一声,余势不减,连剑一起撞到肋间。 丘处机闷哼一声,往侧边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吐出一口血来。郭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3章 再斗一场 马钰神色复杂,一面欣慰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已然修成正果,一面叹息如丘处机这般天资,还是败在一个似郭靖这般驽钝的孩子身上,不由得有些怀疑,就算王重阳复生,也不能胜过沈元景。 若沈元景知道他这想法,定然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天下五绝往下,若说天资胜过郭靖的,倒也有几个,但加上心性,那就无人及得上他,否则一个被不少人说傻的孩子,如何在青壮年就成为天下顶尖高手? 丘处机败退一旁,洪七公哈哈大笑,道:“黄老邪,你这女婿如何?当初还推三阻四的,要不是我保媒,怎么轮得到你家?” 只见人影一闪,黄药师跃到场内,笑道:“是要多谢七兄,我前些日子找到一本南朝虞景豫的《食珍录》,里面会稽海味十分出奇,等蓉儿出嫁,我让她整治一桌,如何?” 洪七公并不知晓虞景豫是何人,《食珍录》又是什么书?可听他说的郑重其事,便知是定然记载了美味佳肴,不禁心里大动,笑道:“你这黄老邪,为了女儿可真操碎了心,生怕郭小子奈何不了欧阳锋,便激将我出马。你这算盘可打错了,他师父早就答应北上,这顿饭我可要白吃了,哈哈哈哈!” 黄药师心里一喜,他不好出面,若沈元景肯动手,那自然是万无一失了,道:“看来是我晚到,错过了许多。欧阳锋想必不会再来,裘千仞又死了,剩下的段兄也不知还有无心思,二十五年,物是人非啊。” 洪七公也叹了一回,说道:“现下怎么比?老叫花子自认较沈掌门差远了,估摸着也敌不过老顽童,也只能和你黄老邪耍上几手了。” 黄药师苦笑一声,心里颇不是滋味。二十多年来,他雄心壮志,躲在桃花岛勤修苦练,只道王重阳一死,武功就是天下第一。 可前次观台西毒与北丐相斗,已看得出不在他之下,等到沈元景登岛大战欧阳锋,显露的功夫那可真是石破天惊。到了后来,连周伯通也打不过了,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此刻他意兴阑珊,比吧,没有多大意思;不比吧,一番苦练便化作流水,多少有些不甘。 洪七公看出他有些纠结,说道:“婆婆妈妈的做甚,管他虽高谁低,先打一场,也解解老叫花子二十五年的馋。”一掌先打过去,寻常拳脚也气势非凡。 黄药师接在手里,两人都赞叹一声,道这二十五年,对手都没有荒废。转眼就打到百招,各知底细,也就不耐纠缠,都使出绝招来。 这两人一个刚猛,招式直来直去,却不好防守;一个繁复,变化精妙,叫人难以琢磨。 沈元景道:“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居高而不自省,必有灾祸。武学亦是如此,倘若只求刚猛凌厉,不算得本事。有发有收,给自己留有余地,也备着三分后手,才算得入门。你可化用到自己武功里面,如此这般……” 他对着降龙十八掌,一一拆解下来,讲给郭靖听,也不避讳。旁边全真七子听在耳里,受益匪浅。他边说还边演练,随手一击,打得旁边的石头都裂成两半。 洪七公听着有些无奈,心道:“这小子拿我当做他教授宝贝徒弟武功的工具了,真是气人。”觉着反正和黄药师不胜不败的,也没意思,就要停手。 哪知对方却不肯罢手,一直纠缠,武功变了又变,不拘好坏,把所会的功夫都展露出来。盖因沈元景又对着黄蓉授艺,说起招数繁复时候,要如何转折才更快更直接;出剑要怎样变化,才能虚实结合,迷惑对手。 等他说完,三百招就过去了,黄药师收手站在一旁,眉飞眼笑。洪七公讨价还价,又敲了一桌子菜,也笑逐颜开。 周伯通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手痒,对沈元景道:“我们也比一场吧,不过你不能左右互搏,要不然老顽童就不跟你玩了。” 沈元景自无不可,还抛了剑,伸出手来,道:“请!”这乃是江湖上最为顶尖的两位高手过招,边上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连黄蓉也是一般。 周伯通上来第一手便是空明拳,一股柔中带韧的拳风往脸上扑至。他伸手一接,便觉得对方拳力若有若无,自己掌力使实了固然不对,使虚了也抵挡不住。 沈元景早就领教过这门功夫,两三年过去,进步却人,显是下了一番苦工,惊喜道:“老顽童,你这手可真不错啊。”手里使出五岳神掌,威风凛凛的打了过去。 他开始只是随意传授了黄蓉五绝神功,等收她做了徒弟,才认真起来,细细琢磨了这门功夫,大为惊叹。 这门神功全然不在明玉功之下,更难得的是,除了内功,还蕴含着天下各门各派最隐秘的精华技巧,在修炼招式之时,内力也会跟着成长。 若不是明玉功的名气更大,他先入为主并未细看,会去学哪门,还未可知。后面看到,也将其中的一些精髓,化到五岳神掌里头,威力大增。 两人一刚一柔,招数上斗了个旗鼓相当,可沈元景功力更为深厚,周伯通招架不住,只能使出左右互搏术来。 可他早有准备,又放了一分力,周伯通每与之接,都被震得招数变形,有些迟缓,始终与另一只手隔了一层薄雾一般,配合不及,以二打一,反落了下风。 他只得再变换了武功,但见他左掌阳、右掌阴,目光凝视左手手臂,双掌慢慢合拢,将揽雀尾、白鹤亮翅、如封似闭等等招数,一一使了出来,竟是凝重如山,却又轻灵似羽。 沈元景见他把太极拳里面阴阳变化,使得精微奥妙,也击节而叹。他的掌法打在里面,如同落入沼中,越是大力挣扎,越是往地下沉。 见此情形,他心念一转,手里还是那套五岳神掌,不过稍作变换。郭靖黄蓉与全真七子都觉着定然无用,却见洪七公和黄药师脸色凝重,方知其中定有蹊跷,看不分明。 此时招数虽然一样,可里面一些变化的东西都给去了,只剩下直来直往。他打得极快,周伯通如临大敌,每次接住,都极为慎重,生怕一个不小心,挨了重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14章 念头明晰 周伯通用太极拳以至柔,以慢打快,以静制动。沈元景却反其道而行之,出手刚猛无匹,为求速度,少了变化,以快打慢,很有几分先发制人的意味。 他左右开弓,两手出招如同狂风骤雨,连绵不断,旁人看来,就像长了一千只手一般。这乃是以动击静的道理,逼得周伯通双手都抱着太极式的圆圈,根本无法腾出一手反攻。 此时无需旁人提醒,连黄蓉都看得出沈元景大占上风,将周伯通压着打。全真七子看得目瞪口呆,郝大通心道:“原来他方才还留了手,若如这般放开了攻,我七人怕连命也留不住。” 洪七公直咂舌,他走的也是刚猛的路数,更是清楚攻到这等境地的难度,说道:“老叫花子如他这般打出三五十招尚可,连绵百招,就没这个功力了,也不知他能坚持多久。老顽童虽然看着狼狈,可并不慌乱,左右手各有打算,只等他势头一落,反击顷刻到来。” 全真七子这才微微去了担心,轮到郭靖、黄蓉皱起眉头。黄药师说道:“不然。你见他斗了百多招,依然气定神闲,显然还有余力。老顽童那双手互博的法子固然神异,他亦是熟知的,怎会没有旁的准备?” 沈元景如此这般的狂攻了百五十招,心道:“老顽童果然大有进步,这样也拿他不下。我若再加一分力,胜是能胜,可有什么意思,不如换门功夫试试。” 想到这里,他双手一缩,变换招数,慢了下来。周伯通果然反击而来,左手一记空明拳里头的“空碗盛饭”,不见拳风,劲虚却招实;右手乃是太极拳里头的“野马分鬃”,塌腕曲肘,意气合力。 沈元景伸手往他左拳一搭,那拳头径直往他右边打去。他心里一惊,手上招数便破了,怪叫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全真七子茫然不解,心道:“这不就是太极拳的借力打力么?周师叔这是怎么了?” 不到境界,看着两门功夫自然觉着一样,可周伯通乃是武学大家,一交手就能看出个中区别。 太极拳借力打力,乃是以意为先,取易学的阴阳五行之变化,刚柔相继,无论对手何时打来,都能应对自如。且用这武功的人,并不需多高深的内功,只要技巧得当,也能做到四两拨千斤。 移花接玉则要在对手出招之后,力量尚还未完全使出之前,探明使力方向,随意牵引、挪移、反弹对方攻击位置。因着它速度奇快,旁人看不真切,往往以为这是料敌先机,十分邪异。这手法非但要求眼力极佳,也颇耗内力,要以明玉功为根基,在心法要诀加持之下,方能奏效。 两门武功都是后发制人,练到高深处,能随心所欲,遇强愈强,敌人攻击越强,则反击越强。 周伯通兴致来了,也不管输赢,两手都换了空明拳,大呼小叫着,左右一齐打来,就见沈元景一搭一转,极尽变化之能事,非但将他这些招数化解,还全数还了回去。 这会他反过来落在下风,全真七子也看出两人只在试验招数,这才放下心来。丘处机侧脸望去,马钰早就一脸淡然,心里惭愧,暗道:“师兄养气功夫已然大成,我是远远不及了,难怪师父羽化之际,留下话来:‘丹阳已得道,长春则犹未也’。” 却是他此时见着前辈高人神功秘技,觉着再练一辈子,也难及得上,恍然有所悟,思及王重阳当年教诲,总是让他们领略道家清静无为的要旨,他却一意钻研武学,就算练得比马钰高明,可于修道人来说,反而落了下乘。 转眼七十二路空明就使完了,若要左换右,右换左,还能衍生出许多招数,可也没甚新意了。周伯通鼓着嘴,大叫道:“我变招啦!” 他左手用出全真教的履霜破冰掌法,精妙凌厉,看似柔弱无力,可如有人胡乱进招,就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 马钰最为擅长这门掌法,此时见着了,不禁喟然叹道:“师父当年说此门神功需有深厚内功,并具淡然之心,方可练至大成,隐而后发,周师叔已然尽得其中三味矣。” 可在他看来是毫无破绽的一招,却叫沈元景随手一点,便偏转了过去。打不着人,纵使威力再大,又有何用? 他正摇头叹息,忽见周伯通右手一变,还是同样的招数,风格却迥然不同,精气神混一而聚,从头至尾都是一般凝练厚重,如同是革故鼎新,脱胎换骨,从又焕发荣华。 马钰面上恍然一下,心里蓦地想起,这门掌法又叫三花聚顶掌,大为震动,饶是对武功并不强求,也看得如痴如醉,深觉如此使来,才合他这般性子。 黄药师面色也是一变,道:“这掌法王重阳使来,已是高深莫测,叫人沛然难挡,老顽童却还能推陈出新,真个了得。可惜……” 他说了半句,就打住了,惟有洪七公才知他是何意,可惜这一正一奇,如此高明的手法,看似浑然一体,却还是被沈元景抓住破绽迅速出击,分解殆尽。 斗到此时,周伯通已经没有别的武功能拿得出手了,只得又转回太极拳法,使出一招“揽雀尾”,右脚实,左脚虚,运起“挤”字诀,粘连粘随,右掌已搭住他左腕,横劲发出。这拳劲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沈元景伸手过去一搭,又被转回。两人就像两个小孩打架一样,双手纠缠在一起,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看似幼稚可笑,实则在转瞬之间,劲力不知变换了多少次。 两人推了半天,都觉无趣。沈元景已然察觉,移花接玉是决计不能高不过太极拳的,只是借着明玉功的后劲,才堪堪打成平手。 此时他才明了,为何白羽世界的武学风气,对招数上的钻研极少,总是更为看重内力变化。因他们上限更高,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提升境界上,招数变化总有极限,练到完美无缺,也是威力就到尽头了,而内力才是根基,多一分,便强一分,等到了宗师境界,反手再来以势压人,无往而不利。 至于那些精妙招数,大都是人到了先天甚至宗师,才以自身为基,创造出来,普通江湖人士囫囵用了,也显不出威力,不过来领略前人风采妙思,倒是极好的媒介。 悟通此节,他立时明晰之后道路,暂且停了创出一门惊世骇俗武功的念头,先准备升到宗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1章 各有变化 沈元景睁开眼睛,只见四周丛木低矮,衰草杂乱,零星几点红的白的黄的花,不是蔫巴巴的垂头丧气,便是折了枝条,或是少了几片花瓣,零落满地,一片凄凉。 坑坑洼洼的水坑,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泥塘,若有若无的绿雾,还有那遮蔽得太阳都只透出一点血红的灰蒙蒙的天,让人见着了,不免有些心烦。 他伸手往下一撑,触手滑腻腻的,连忙从石头上跳下,回头一看,满是青苔。扯过衣衫,也浸染了一片绿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找了清水洗过。 在射雕世界二十余年,每日的锦衣玉食,饮泉食髓,入眼不是青山秀水,就是海天一阔,甫一回来,是这般景象,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若非惦记着的大舅与王世恒,恐怕还要在射雕世界多待些时日。可惜小龙女早就嫁人,郭黄二人的儿女,那从小喊着自己爷爷的可人儿,也都步入洞房。 他站在华山峰顶,见着朝阳升起,缓缓攀爬,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觉着天地间仿佛只自己一人。纵然明日太阳依旧升起,可看了一日一日又一日,也不免有些厌烦。 收起这些闲愁杂绪,他辨明方向,往云梦泽外面射去。来时受着重伤,并没有跑多远,回去自然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很快就到了当日大战的那个山谷。远远望去,此地竟然已经建起了关卡,有好些个人在此巡逻。 他径直过去,不少人懒洋洋的坐在地上,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看着装扮,有些眼熟。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喝道:“‘飞天大王’慈悲,在这里设下的驿站,你小子应该听说吧,赶紧来喝了这杯茶,交了银钱。” 沈元景正好有些口渴,随他们到了亭子里面,桌上摆着陶碗,不是有裂纹就是有缺口,都脏兮兮的。那人提来一个黝黑的坛子,从里面倒出一碗水来,不知是从那个水坑里面接来,不但浑浊,还漂着一片树叶。端起破碗,就要往他嘴上送。 沈元景脸色一沉,就要发作,那头领冷笑一声,道:“怎么,不肯喝?老子已经端给你了,水钱要给,这端水的钱也要给,由不得你。”说着拍了下腰间长刀,要强行灌过去。 旁边一个小个子看了沈元景很久,忽然大叫一声:“是他!”把那头领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水泼了一半,便生气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扔,“咔嚓”沿着裂纹碎成两半。 他回头吼道:“什么他的你的,闭嘴!”又对沈元景道:“你弄坏了碗,也要给钱。” 那小个子连连后退,跑得远了才大喊道:“王头领,这就是大王要找的那个姓沈的。”他是前次随着刑清、毛鸣与孟祥三个先天围杀过沈元景,当时远远落在后面,只看了个大概样貌,一年过去,记忆模糊,刚才努力回想,才看出来。 头领有些不耐烦,道:“什么姓沈的姓花的,老子……”话未说话,便呆愣住,结结巴巴的说:“姓沈,那个沈,沈元景?” 听他说出这个名字,旁边几人往外面一跳,呛啷几声,都拔出刀来,团团围住。那坐在地上的也都一跃而起,巡逻的也都往这边来。 头领朝后退了几步,一脚踏空,险些摔倒,连忙大喊道:“都给我上!”那围着的几人举刀就砍。 沈元景脚下一点,众人之感觉眼前一花,接着额头微微一痛,就两眼翻白,纷纷倒地。他一步踏出亭子,来到那头领前面,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刀来,道:“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什么这里……”那头领下意识的回了半句,又急忙打住,道:“是大王要我来收钱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元景伸手一招,那半个破碗竟然飞了过来,对方吓得魂飞魄散,就听了一句:“把这碗吃了,便饶你一命。”接着破碗落地,他踌躇不定。 围过来的有三十多人,见着亭子里面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俱都胆寒,不敢上前。沈元景轻笑一声,主动攻了过去,手里长刀随意挥洒,每出一招,就带走一条人命。 那小个子战战兢兢,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若悄悄逃走,便没这么多事,如今再要离开,已经迟了。那两三个以为跑得快的,还是被他追上,一一杀死了。 等沈元景回到原地,只剩下小个子和头领了,他眼睛一扫,那头领一个恶狗扑食,抓住半边破碗,就往嘴里塞,咬得咯吱做响,满口是血。 小个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大呼:“大侠饶命。这关卡建了不到一年,大王是用来打探消息、防备敌人的,并没说要收费,是这姓王的贪财,擅作主张。” 那王姓头领听了,立刻转头过来,破口大骂:“什么擅自……”话说了一半,一块陶片没嚼碎,顺着溜下卡到喉咙里,他使劲往外咳嗽了几下,咳不出来,又拿右手去掏。 掏了两下,陶片卡在里面,喉咙里又疼又痒,他便使劲一扯,陶片倒是出来了,可喉管也被划破,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双手捂着喉咙倒地,挣扎了一下,就蹬了腿不动。 小个子吓得发抖,连忙转过头来,指着西边说道:“大王在那边山头设了个点,每日都送两只信鸽来回,刚才大侠那番作为肯定已经暴露。”他言外之意,是杀人灭口也无用了。 沈元景坐到亭子里面,问起当日王耀宇和越州宗师交战的事,这人地位低微,知道的不多,只听说王家的人还是逃了,褚开却身受重伤,不得不躲了起来,只有王飞全身而退。 他又问了这一年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小个子也只知道越州境内,在褚开重伤,王飞抽出精力应对王家报复之时,黑帝势力发展极快,通过收容孟祥等先天高手,很快占住了南边大半的地盘。 其他一些琐碎消息,如云州的人不知吃了什么药,突然强硬起来,屡屡犯境;平州封锁了对越州的物资供应,“飞天大王”手下没有油水,这才有那姓王的头领想方设法弄钱;等等,诸如此类。 这人搜肠刮肚,一点存货都说完了,沈元景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上前一抓,他吓得瘫软,正要倒地,又被提起,风声呼呼响在耳边,很快被摔在地上,这才敢睁开眼。 他发觉已经到了半山的石台之上,旁边两个黑衣人跪倒在地,正是留在此处负责接发信鸽的人。往笼里看去,一只信鸽已然不见,顿时脸色惨白,道:“完了,消息已经传出,大王定然饶不了我们。” 那两个黑衣人身子一抖,却也不敢说话,他们父母妻儿都在王飞手中,反抗不得。 沈元景沉吟一阵,本待留在此地等王飞过来,但又想到,打伤或是杀了这人,岂不是便宜了黑帝。除非他不管不顾,耗费大量精力与时间,再去杀了黑帝,才能解恨。 可这一年不与外界通消息,也不知王家近况如何,他此刻归心似箭,于是冷哼一声,道:“便先留你一命!”说罢往山下飘去,很快消失在三人眼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2章 借位谋划 沈元景一路疾行,很快到了平州境内,这才放慢脚步,果然三四天后,便有几个江湖汉子到他身边,说道:“公子,家主让我过来。”说着送上盘缠良马宝剑地图,又安慰道:“到了平州,就无须惊慌,沿途都会有人接应。” 他笑着接过,日夜奔走,十多日后,到了承平,径直到了王宅门外,见得府邸连门子都无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前行,到了厅堂,王耀奇等人早等在里面,见真是他来,大喜过望,上前几步托住,不让他拜下,又拉着他的手说道:“回来就好!都是自家人,不用客套,先坐下来喝口茶,这趟可是辛苦你了。” 沈元景扫视一眼,只见王家各位紧要人物都在屋内,外祖父王光起脸上还是一片严肃,可比第一次见着要好上许多;亲舅伯王耀轩神色复杂,表哥王世德站一旁,一脸的不高兴。 除却这一家子外,王耀宇、王世明等,俱都笑容满面,王世恒最为兴奋,若不是沈元景被父亲拉住,恐怕早就过来一拳捶在肩头了,等他坐下,迫不及待的问道:“元景,你快说说这一年来,都是怎么过的?” 沈元景道:“那日我径直去了云梦大泽,寻了一处干净位置躲藏,想是黑帝那盔甲太重,追不过来,才得以逃脱。后面一直往里走,一直养伤,好容易恢复一些,才敢出来。” 王耀宇心知事情定不会如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也不追问,笑道:“也是你人够机灵、武功够高,那云梦大泽离着谷口还有半天的路,你能在重伤之下,一路坚持,甩开一位宗师高手,可真不容易。咱们家三代里面,怕是加起来都做不到。” 王世德哪里受过这种贬低,公子哥的脾气上来,就要开口反驳,王耀轩连忙拉了他一下,看着一脸的不服气的儿子,心中有些后悔,想道:“不料那姓沈的竟然能够生出这种儿子来,早知道就对他好一些,也能给世德一些帮衬,可惜,可惜。”又恨不得外甥的本事,都长在自己儿子身上。 沈元景回道:“二舅说笑了,侥幸而已。”王世恒笑道:“二叔怎么都有话说,前日夸大哥成熟稳重,族中支柱;昨日说我英姿挺拔,乃是王家麒麟;今日这支柱麒麟,又一下子变得不值钱了。” 厅里顿时快活起来,几人又调笑一阵,王耀奇说道:“好了,元景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必也是累了,今日就到这里,早些回去休息吧。” 临起之际,他又不经意说道:“对了,你舅母一整年没见到你人,十分担心,这些日子,就留在府内,多陪她一阵子。” 沈元景心里一动,点了点头,由王世恒带着下去了,等到了房间,便问道:“我记得那时候中州李家遣人来拜访大舅,似乎有些争端,不知后事如何?” 王世恒道:“是那吴王李炔前来,可他地榜上还排在父亲后头,能翻起什么大浪,不过是略微试探了一下,便回去了。至于那曹王李锐,只敢偷偷的从云州山脉绕行,可那时候二叔和我都回到平州了,他不过是空跑一场而已。” 听他将李家这次来袭说得似乎无关紧要一般,可沈元景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一个屹立千年的大世家,行事怎会这样鲁莽,必然会是谋定而后动。况且如他所说,王耀奇并不畏惧李炔,依着王家对自己的重视,岂会轻易因这小小一点威胁,就不来援救,其中定是有蹊跷的。 不过他初回到承平,大舅刻意留他,想必也会有些事情要交代,便不再追问,安心等待下去。如此过了三天,果然王世恒带他到了书房,里面还有王光起与王耀轩,并王世明,都是王家的核心人物。 等众人坐定,王耀奇开口道:“元景你这定性着实不错,明知我会有大事要与你相谈,还能稳住不问。” 他顿了顿,对着大伙道:“今日请三叔和二弟前来,是要商讨如何应对中州李家的咄咄逼人。”接着他让王世明将李家这些年的作为一一道来。 三十年前,李家当代家主李持登基为帝,他性子强势,手段高超,不断拉拢各大门派,打击世家。 前些年雍州有东胡犯境,他不肯发一兵一卒相助便罢,还遣吴王去往边境,牵制住同在雍州的金台派上下,任由萧家独自对抗。一场大战下来,萧家损失惨重,沈元景在白羽门的师父就上了战场,侥幸活命。 若说此事离着王家还远,那二十五年前,隔壁丰州境内,巨族楚家的地榜宗师老去,李持便借口自己刚突破境界,强行上门切磋,调开楚家最强之人。随后勾结大江帮和通明教之人趁机偷袭,一夜之间,楚家惨遭灭门,族内两位宗师,也被三方夹击而死。 屋内众人对这些事迹都知之甚详,这一番介绍,自然是说与沈元景听的,他脸色凝重,问道:“然则其他世家有无动作?” 王世明点点头,答道:“事后天下世家震动,雁行山庄庄主顾拙言发了一封书信过去斥责,李家不敢得罪这位大宗师,才迫于无奈,从丰州撤了回去,只是好事了通明教与大江帮。 而萧家上次吃了亏,隐忍不发,这时突然宣布与泰州沈家联姻。半年之间,两家互娶互嫁十数,将李家势力全数逼出两州。 三家正待一鼓作去,可各家周围,那些个大门大派,不是受了李家的礼,便是垂涎世家地盘,最好的也是被劝说着中立。” 沈元景这才明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天下五大世家有三家反对,剩下的巨族乘州苏家,与李家世代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成了一体,自不用再提。利用门派势力牵大世家,李持便将目光放到如王家这样次一等的家族,是也不是?” “元景果然看得透彻。”王耀宇击节而叹,说道:“那时他还不敢。受顾家大宗师敲打、萧沈两家逼迫之后,李持才有所收敛。特别是过得两三年,李家那位排在地榜前列的宗师病故,更加蛰伏下来,后来通明教打压大江帮,也没见他出来主持公道。 不过十年之前,他入了地榜,忽然又起了斗志,明里暗里的找我们这些世家的麻烦,暗通大江帮截了我们几次货物,还是三叔老而弥坚,亲上泰州,打得大江帮主何鲁吐血认错,又与通明教第二高手陈七长老打成平手,才换得商船一路畅通。” 说道这里,他又停了下来,笑着道:“我再考考你,除了忌惮门派之外,可知为何其余三大巨族不联合天下世家,一齐讨伐李家?” 沈元景道:“就不知道李家那位地榜宗师,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样,是病故了。” 这本就没有什么难猜,王耀奇抚过胡须,说道:“这便是关键所在了。那位老人家前一年还精神矍铄,不想是会得骤疾之人。是以大家伙都猜测是闭关突破境界去了,直到十多年前,成就大宗师,才给了李家底气,再起纷争。” 说罢他话音一转,沉声道:“所以今日叫你前来,便应在此处了。你之天赋,任谁听了都觉可怖,妒者恨不能取而代之,忌者欲处之而后快。宜当警醒,好生在家修炼,不到地榜,就不要出门了。” 其余几人也都郑重其事,朝这边点头,沈元景也不辩驳,只说了一句:“未曾听说,不历严寒,就能绽放光华的梅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3章 遍传大名 沈元景在府中住了十天,府外的探子是一日比一日多;住了三月,暗杀的刺客一波接一波;住了半年,世家名门说媒的冰人来了一茬接一茬。 王家里面,也有如王耀宇这般,女儿到了适婚年龄,打起主意,让他不堪其扰,便推说有所悟,借了个僻静处,闭起关来。 射雕世界二十多年,他将明玉功推上第七重,于那世而言,武功实在称得上震古烁今。他本有机会再往上练,可到第七层,这门武学便显出弊端,若心不能平静似水,意不能冷酷如冰,练起来就事倍功半。 只是如此,便还罢了,他见多识广,隐隐察觉明玉功练到第八层,能换人心智,又功成无悔,以后要改换门庭,几无可能。 这一点点的问题,若在金庸世界,也算不得什么,无论去哪,明玉功九层都足以称雄当时。可见过白羽世界之天地,怎会愿意局限于此。 他手上神功绝技不少,但废功重练最是愚蠢,这些内功最多与明玉功相仿佛,焉知不会有别的问题。且不说所耗时日多久,只是将这门武功练到至高,也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苦思冥想,终于从太极拳理中窥出前路,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以明玉功为阴,再择一门阳性神功,循太极之理,阴阳调和,隐忧既解,前路便有望了。 在射雕世界的最后几年,他终日推演,终于将其中关窍一一算出,如明玉功属性并不纯阴,男子练来并无不妥,再去调阳,似无必要,便需要先以神照经来转为纯阴。 废功重练也无必要,杂糅九阴真经,见新明玉功从头练一遍,非但能保住战力,还可借得原有真气,事半功倍。 阴阳相合,不可偏废,重练纯阴内力之时,还需同时寻一门至阳内功,互相成就。若换做旁人,这心法是千难万难,可他心中早有定计,无非就是往《倚天屠龙记》或者《神雕侠侣》一趟,取了《九阳神功》。 …… 如今前路还是一片混沌,沈元景闭关练功自然也是假的,七日之后,王耀宇过来找他饮酒,才发觉他留下纸条,人早已离去。 不管王家知情的人如何轰动,一个人静悄悄的朝着云州山脉而去。他分外谨慎,披一件玄色斗篷,见脸面罩在古铜面具之下,连长剑也不拿,只在王家兵器库里面挑了把软件,盘在腰间。 白羽世界地势复杂,人烟稀少,只要耐得住性子,吃得了苦,总能寻到一条人迹罕至的路来。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了山脉里面几条路的交汇处,乘云客栈依然热闹非凡。 伙计见他这身装扮,也不奇怪,领着去了二楼。巧合的是,长通镖局平州分舵的舵主柳原,又在此间,他旁边坐着的是客栈掌柜屈老丈。 就见他连喝了三杯,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顿,道:“云州那几位,简直欺人太甚。如今局势紧张,粮食都供不应求,我不涨价都算好的,他杜之成非要我半价给他。我不同意,他还耍着威风,扣了货物,最后也只给了三成的银钱,简直强盗一般,和越州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性子豪爽大方,能气成这个模样,也是难得。旁边有云州的江湖豪客,开始听的满脸惭愧,后又脸色一变,道:“阁下这么说有些太过了吧?上人也无私心,全是为了云州武林同道,见他比作越州贼子,实属不当。” 柳原冷声道:“怎么地?我还冤枉了他不成,旁的不说,就他之前想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里强夺武功秘籍,就不算什么好东西!” 这人强辩道:“那少年出自王家,武功高强,恐怕连你都打不过,岂可等闲视之。上人出手,也不算以大欺小。” 他呵呵一笑,回道:“宗师高手无理出手,对付一个才入先天的少年,还来狡辩,真个无耻!那我现在把你打死,送回云州,也是一样咯?” 那人涨红了脸,说不出话。长通镖局里面又有镖师说道:“舵主此言差矣,人家‘平波上人’可没杀了沈公子,才不算以大欺小。你要学他,也不能取人性命。” 楼下楼下顿时一阵哄笑,几桌云州客人气红了脸,又知定然敌不过柳原这等先天高手,都站起来,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一人转头回来说道:“柳舵主这般瞧不起我云州江湖,以后就不要过来做生意了。” 一名镖师刚刚开口道:“云州是你家的啊?”就被柳原截住,他冷笑一声道:“不去就不去。我长通镖局怕你们云州不成?若不是那雷胖子舍下脸面,苦苦哀求总镖头,谁愿意给你半颗粮食。” 长通镖局总镖头董海,乃是人榜第三十七位的人物,地榜有望,自然是不畏惧杜之成的。 等这些个人走后,屈老丈才说道:“柳舵主,你这又是何苦,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你和他们闹翻,又收不回损失的钱,还丢了下次买卖,有什么好处。再说,‘虚怀若谷’雷格兰和你们总镖头交好,你这样不是丢了他的面子?” 柳原大声说道:“屈四哥,你打哪听来的雷胖子和总镖头交好?他不过手里有本武功秘籍,正好对总镖头有用,就换了过来。不过是个小买卖,怎么就传出来有交情了?” 屈老丈一怔,这和他家中所说的情报不一样,正待反驳,忽然想道:“啊呀,差点犯了大错。云州为一件小事追杀得沈公子上天入地,早就把王家得罪的死死的。董海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往里头钻?” “听人胡说的,柳舵主不要见怪。”他连忙举起酒杯,过去碰了一杯,喝口酒压了压心思,又道:“不是还说那沈公子亏得遇到雷庄主,才逃出生天么?” 柳原脸上缓和一下,道:“想来也是云州人往脸上贴金,杜之成追了几十天也追不上,最后难不成多追两天,就能追上沈公子不成?再说,就是雷胖子出手帮了两下,一则他人榜都进不去,何德何能拦得住宗师高手?二来,焉知不是云州人自说自话,串通好了,一起坑还沈公子?” 沈元景哑然失笑,心道:“这倒是冤枉雷格兰了。或许他不如表现出的那样宽宏大气,可这件事上,还真没有坑害我。当日他若有了坏心思,无论如何,我和三哥也是敌不过两位宗师联手的。” 屈老丈想给自己一嘴巴,不知怎么的就鬼迷心窍,连续说错话,忙不迭的补救道:“对对,沈公子以弱冠不到的年纪,非但晋升先天,还位列人榜七十二,真是我云州之光。古今往来,如他这般天资的,我没有听说第二个,恐怕最多四十,就能成为宗师,实在是,让人相形见绌。”他到后面,语气微有异样。 柳原心里嗤笑一声,知他这是嫉妒了,按到:“这老儿这把年纪了,先天始终无望,也难怪失态。莫说是他,任谁听了不嫉妒?可这世间不讲理的天才多得是,若遇到一个就这般记在心头,那什么事也不用干了。终究是小家子气,守着一亩三分,做了井底之蛙,才成天呱呱叫唤。”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下,接着举杯,说道:“有件事你们恐怕不知道吧?那金家关口那个手指刻字,铁画银钩,我专门托人问过‘玉面剑客’,也是沈公子留下的。” 沈元景在云州的事迹众人只是耳闻,可那石壁刻字,却是每个人都实实在在见过的,客栈里面轰然一声,顿时热闹起来。 有人说道:“依我看,沈公子能够三番五次抗衡宗师高手,还安然无恙的离开,那人榜七十二,还排得低了!” 这种排名的事,柳原就不好接口了,借着喝酒掩饰过去,旁的人都跟起哄,有的说六十,有的说五十,还有人觉得应该在三十位,他听得发笑,险些呛到自己。 沈元景心道:“我那时候的武功,超不过雷格兰去,他自认在七八十之间,我也恐怕也就八九十位了,七十二定然是李家排榜的人捧杀。不过如今就不好说了,反倒是让他们给猜对了。” 又有一人突然道:“你们说,沈公子什么时候会杀上云州越州,报被追杀之仇?” 柳原沉吟一下,道:“宗师之前,无有可能。天下都盯着他,只要一出门,那暗杀就是无止无尽。不过等宗师之后,要报仇也非易事,云州两位宗师,摆明了要投靠中州李家,越州三位看着毫无动静,谁知道后面有没有靠山。 王家终究是千年世家,顾忌脸面,好不好‘以大欺小’不说,那时候的沈宗师,定然要考虑会不会动一发而牵全身。” 屈老丈勉强回过神来,笑道:“那照着柳舵主说,他要报仇也难了?”柳原不以为然道:“高门大派,身不由己。再说,我若有望大宗师,还记恨什么路途中被蚊虫叮咬一口?” 立马就有人叹道:“还是我们这些散人来得自由,家族前程的全都不管,眼下只求一个痛快。来,喝酒!”满屋都是“干”的声音。 沈元景举起杯子,啜了一口,心道:“这汉子说得有理,我险些忘了当年立下的誓言。黄裳躲去练到天下第一,见着仇人由小姑娘变作老太婆,又有什么意思?诗酒趁年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4章 闯关杀人 从云州山脉进到云州,第一站便是临宁郡,原本是随意出入,现今也设下了关卡,配有五六十个黄灰两色衣衫的劲装汉子,提着杂七杂八的兵刃,守在一旁。无论过路商队还是江湖散客,来到此间,都要下马,受他们检查。 沈元景骑着一匹黑马,慢悠悠的走来,被人拦住,一个黄衣大汉上前,见他这身装扮,不敢怠慢,拱手道:“这位英雄请了,依着咱们云州的规矩,凡到境内,都需下马检查,委屈朋友了,还望海涵!” 一声冷笑从面具底下传来,他道:“本座二十多年前就来过,彼时可未听说有这什么规矩,滚开!”他声音铿锵,如金石相击,听着有少年之朗,中年之润,老年之和,分辨不出年纪,是他以九阴真经里面的移魂大法,结合音律的功夫,变化而成。 这黄衣人听了脸色一变,心道:“这人内功修为不凡,又明摆着不会配合,我应付不来,当早做打算。”微微偏过头去,朝着旁边一点,还是和颜悦色道:“朋友说笑了,二十多年,这人都换了几茬,还怎能依着旧时规矩?” 沈元景对那偷偷去报信的人视而不见,说道:“换人了?怎么,那姓余的死了?” “余?”黄衣人一怔,琢磨一下,更加客气道:“阁下说的,某非是‘寻天掌’余门主么?” 他故作不耐烦,道:“什么寻天掌寻地掌的,余衍那老东西死了么?”这个名字让黄衣人有更加惊讶,脱口而出道:“‘盖压三山’余老英雄?啊,那是余门主的父亲,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沈元景道:“老东西坏事做多了,挺不过去也对。不和你这小辈废话了,赶紧滚开。”说罢打马往里走。 这人虽然被他口气震慑,但职责所在,赶紧伸手一拦,旁边几个黑衣汉子也举起兵刃围了上来,他道了声:“找死!”手往马背一按,整个人骤然出现在黄衣人身后,吓得几人如同见鬼一般,纷纷后退,正是《九阴真经》里面的螺旋九影,杂糅少林大挪移身法、武当梯云纵等神功,既快又诡异,以别于踏月留香之飘逸。 他一把抓起这人后颈,提在手里,拖行在地,一边牵过黑马缰绳,往关内走去。旁边的黑衣人见头领被人捉住,迟疑不敢上前,赶过来的另一队人可不会客气,打头的举起刀就往下砍。 沈元景左手一挥,抓住刀刃一震,那人手臂发麻,不自觉的松开,未及反应,就见这刀倒转过来,插入自己胸膛,他向后踉跄两步,又见刀光一闪,几个手下也步了后尘。 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沈元景也不说话,把手里的黄衣汉子往前一甩,撞入人群之中,几个倒霉蛋筋骨尽折,死于非命,这人也只剩下一口气。 他不等人攻来,主动出击,左手长刀挥舞,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顷刻之间,把这四五十人都杀死了。 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大喝:“住手!”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由远而近,看到满地尸体,瞠目欲裂,道:“阁下是……” 他话未说完,就见敌人如鬼魅一般,闪现过来,轻飘飘的一掌打来,忙举手抵挡。哪知这掌看似很慢,实则快捷无比,才抬起胳膊,已经按在胸口,他即时倒地,无声无息。 无论是那些看热闹的商客,还是这老者带来的手下,都噤若寒蝉,看着他上马,大摇大摆的离去。 很快到了上次来过的那个酒馆,沈元景坐到二楼靠窗,自斟自饮。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十几个精壮的汉子,和关卡那边同样的装扮,把前前后后、楼上楼下的出口都堵住了。从窗户往下看去,街上也站有三五十个同样的壮汉。 噔噔噔噔的几声,一老一少两个人从楼梯上来,往里面一看,径直过来,年轻的那个说道:“请问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无端端的杀害我临宁郡府的人?” 这两人沈元景都见过,说话的这个是临宁郡守之子刘鸣凰,老的那个是中州李家旁支李通,在这里做客卿。他开口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本座进个关卡也敢派人阻拦?” 刘鸣凰博闻强识,脑海里面急转,思忖从未见过或听过他这般打扮的人,怒道:“我是临宁郡丞,这城里城外的秩序都有官府维护,你如此放肆,是要造反么?” “造反?”沈元景轻蔑的说道:“原来是李家的狗腿子,滚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喝酒的雅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言罢,他转过身子,看也不看几人,自顾喝起酒来。 这种霸道的话语,让刘鸣凰有些踌躇,怕遇到什么隐世的高人,之前死掉的那名花白头发的老者,功夫了得,却在一招之下,就送了命。事后有人检查,七孔流血,脏腑全被震碎。 李通身为人榜高手,自不害怕,笑眯眯的道:“看来这位朋友,对我们李家有所误会啊,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朋友,老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不过,朝廷立下规矩,约束江湖中人,乃是为了防备乱臣贼子趁机作乱,治理各处匪盗,对大家都好。阁下若是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遵守一二,这样也省得大家撕破了脸,伤了和气。” 沈元景嗤笑道:“你这老小子,说话冠冕堂皇的,不就是想对王家动手,怕有人进来刺探军情么?真当本座闭关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扯这些七的八的大旗?你边上这年轻人甘心做狗,本座却没功夫陪你们玩,赶紧滚,这是第二遍了,再不听话,就留在这里好了。” 李通脸色一变,呵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不欲多造杀孽,你以为是怕你不成。给我滚过来。”说着伸手去抓他一领。 他这一手不过是试探,自然有所保留。沈元景左手随意一挥,挡了过去,也没有使多少力道,碰到一起,谁也没吃亏。 李通估算了一下对手实力,心里大定,说道:“我说阁下为何这般嚣张,原来是位先天高手。不过,到临宁郡来撒野,还不够格。”说罢,抽出长剑,道:“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敢瞧不起我李家。” 他猛然一剑,朝着沈元景的脸上划下,又快又准,凌厉非凡,眼见着就要劈开对手面具,却见两只手指,从桌下升起,在剑尖将要落下之际,夹住了它。 李通脸上一变,仔细看去,那手上不过戴着一副普通的蚕丝手套,双指也平平无奇,但他用尽全力往前一送,长剑仍旧纹丝不动。他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抽,也是如此,顿时冷汗都流了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5章 不情之请 沈元景说道:“剑法不错。”双指一紧,只听“叮”的一声,那剑尖竟然断了,又道:“剑也不错。”这剑乃是精钢铸成,百炼神兵,更有对手真气灌注于内,拗断都属不易,更何况是他这般不带烟火气的夹断。 李通脸色凝重,连连后退,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道一句:“还给你吧。”急忙举着断剑,在身前舞了个密不透风。 他有个外号,叫做“雁过拔毛”,因他曾当众展示过武功,一剑之下,将一只大雁的羽毛削了个干干净净,却不伤及皮肉。 此刻他不敢保留,鼓起全身劲力,顿时剑风四溢,刮得旁边几人脸色生疼,不得不避到一边。刘鸣凰站的最近,退慢了一步,胸口衣衫嗤嗤两声裂开,再往脸色一抹,满手红色,惊叫道:“通老?” 李通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一般,慢了下来,最后收剑站立不动。楼上鸦雀无声,过了半晌,刘鸣凰才又轻声喊道:“通老?”也不见回答,仔细看去,一丝鲜血从对方口中溢出,慢慢变多,顺着下颚流下,落在衣衫上面,染红一片。 众人十分惊愕,刘鸣凰遣了一个手下上前查看,才知道李通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下,已经死了。再看沈元景的左手已经放下,那夹着的剑尖,早就没有了。 灵犀一指小试身手,沈元景十分满意,这李家明着暗着打压王家,出手杀了,自算不得什么。他又一转头看向刘鸣凰,后者吓得一抖,顾不得擦拭脸上血迹,说道:“都是误会,家父刘……” 他手上一抖,拿着的筷子一支射出,插入刘鸣凰口中,连着舌头一起刺穿,钉进后脑。这人无非是想搬出他的郡守父亲来,连人榜都上不得的,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沈元景到云州,只为报仇,但凡让他寻着了借口,哪里还会啰嗦,李通一动手,就成了死人。 满楼的刘家手下见此,忙不迭的往外逃走,连带着酒客、掌柜和伙计,跑得干干净净。 他慢条斯理的吃了一碟鱼,又喝了壶酒,一直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过来惹事,才悠悠的走出酒馆大门,心道:“这姓刘的倒也有几分枭雄心性,杀子之仇都能够忍住不来报复,我也不好打上门去,吓着他们。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若弄得其他人都躲起不见,那就麻烦了。” 他沿着上次的路往前,很快到了云阳山脚下,掌门洪力早就等在此处,一脸堆笑问道:“在下云阳山掌门洪力,恭迎先生大驾!” 沈元景第一次见到这人时,趾高气扬,现下却点头哈腰,就差摇起尾巴了,暗里哂笑一声,装作不认识,道:“你怎地在此,为何要来迎接本座?” 洪力脸色一窒,心道:“你沿路询问,直勾勾的奔着我门派过来,还问我为什么在此,真是岂有此理。”脸上却是继续挂笑,道:“听得先生在临宁风采,不禁神往,特意前来结交。” 他暗自冷笑一声,心道:“上次从踏入临宁见了刘鸣凰后,被人跟了一路,这怨我报了;上了云阳山,被人追得上天遁地、狼狈不堪,这仇我可记着了,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他开口道:“既然要攀附本座,那一个不情之请,你也没有意见了吧,先上山。”抬步就往山路上行去。对方一怔,连忙带人跟上。 上次那厅倒塌了,又重新修过,沈元景毫不客气,径直坐在上首。洪力强压下火气,命人备下茶水鲜果,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沈元景带着面罩,看不清表情,冷哼一声,道:“本座铁笛。”他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不得不曲意恭维,又想不出赞美的词,只能干巴巴的道:“先生高雅!” 见对方不理不睬,他又假笑一声道:“我来为铁笛先生介绍一下,这是……” 沈元景打断道:“行了,谁愿意听些无名小卒的名字,指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了。我这次来,有件事要你办。” 洪力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来了。”用眼神止住面色难看的弟子们,做侧耳倾听状,道:“还请先生吩咐,定不敢推辞。”上次一役,门中三个先天,死的只剩了他,实力大减。况且这人轻而易举就杀了人榜高手,也不是云阳山能抵挡的。 沈元景似乎因他乖觉,语气好了一些,道:“我听人说,你这里有‘断肠剑客’留下的浮萍剑法,交出来吧,还有那个什么许家手札,一并给我拿来。” 洪力倒也有些预料,这人武功高明之此,总不能是过来要一些财宝,但这秘籍事关重大,他坐不得主,当即呐呐不敢言。 见他犹豫,沈元景“嗯”了句,声音上提,道:“怎么,不肯给?”对方冷汗马上出来了,强笑道:“先生是听谁说的,云阳山并没有浮萍剑法。您老人家若是需要武功秘籍,山中还有一些,我去给找来。” 他轻轻一叩桌子,道:“谁要你家的破烂玩意?浮萍剑法在云阳山的消息,从王家传出,如今传遍已经天下大半地方了,你们云州果然是个偏僻地方,连这消息也不知么?速速拿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洪力哭丧着脸,他是真不知王家把这消息传出了,依他的理解,不应该闷声不说,徐徐谋划么?眼前这位也是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可他已经答应杜之成不外传,怎么敢轻易拿出,只得更弯下腰道:“前辈容禀,当日‘平波上人’带走了秘籍和手札,我手中确实没有。” 沈元景并不一定要拿到秘籍,只是借口生事,便还是强逼道:“原本没有我信,但我不信你没有手抄一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来吧,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洪力见实在躲不过去,匆忙外出,过得一会,带着一个锦盒过来奉上,他打开一看,一本《浮萍剑法》秘籍和一本薄薄的册子,随意翻了一下,不像有假,这才点头,又道:“许家的人也叫过来,我要问话。” 很快许明和朱允被带上来,脸色憔悴,显然一两年来过得不好,老老实实伏在堂下,不敢说话。 沈元景道:“那位沈公子,曾在云州山脉和你等相遇,是也不是?”听到这问题,洪力等人脸色不变,显然也是问过多次了。 许明点头,面无表情的把当日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连自己弟弟如何祸水东引,得罪了人,也毫无保留,末了,还道出了明州景林郡的名字。 沈元景最是担心这个,心里一紧,看向洪力,把他看得心里发慌,连忙道:“知晓沈公子天资之后,我们也好奇打探了一番,他确实是从景林郡而来,但在那边没怎么显露武功,唯一留下的武功,是一门非常花哨的‘飞雪剑法’,并不高明。” 他心里一怔,暗道:“飞雪剑法不就是飞絮剑法么?听他意思,似乎分辨不出,那白门楼可真是人才,到底把这门功夫练成什么样了。”沉吟一下,敲敲桌子,开口问道:“除了这些,没有其他的么?” 洪力道:“有是有,不过沈公子来历清白,没有什么大问题,反倒是他父亲,身份可疑。我们追查很久,也寻不着他是哪家的人,但看他过往去的地方,让人怀疑,他或许是泰州沈家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6章 先手来攻 这句话可把沈元景给说愣住了,心道:“泰州沈家?我记忆里面,怎么从来有没听父亲说起?”于是他让对方把查出来的消息,都说出来。 洪力也只道他和自己一样,想要探寻一个十七八九的少年,如何在小小年纪,就把武功练到先天境界的秘密,便将他和杜之成调查出来的事,都讲了一遍。 沈浪在迎娶王婉柔之后的行迹,倒是非常清楚,可在到平州之前做过的事却很模糊。有人曾在丰州见过他,这点沈元景早就知道了,可他料不到的是,父亲的举人竟然是在雍州考取的,这可就很让人惊讶了,从来也未听父母说起过。 联想到之前二舅说的雍州萧家与泰州沈家,多代联姻,沈浪出自沈家,往雍州赶考,似乎也真有可能。 再往下便没有消息了,杜之成等人纵然背靠李家,敢悄悄同王家作对,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再去招惹沈家,除非真不要命。 沈元景记载心里,准备后面去细细追查原身血脉之事,若自己这个身份,也如同前世网文中那样,出身高贵,天然不凡,那就有几分意思了。 不过这也只是心里好奇,毕竟他不觉着自己会同前世那著名的扶桑动漫主角一般,说是全靠努力,其实出身就确定了。 如他能到现下这个境界,系统不过是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其余还不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洪力见他半晌不说话,忐忑不安,却依然躬身站立,一动也不敢动。沈元景回过神来,道:“很好,洪掌门请坐。”又自顾的看起手札来。 里面记录着许家先祖在前代大宗师陆云霄下学艺的经过,统共只有有两千来字,开头一千多字却是在控诉师父如何宠爱两位师兄,对他这个五弟子却不闻不问。 他看着堂下跪着的许家郎舅二人,忍不住笑道:“听闻那位沈公子救了你一家老小的命,却被恩将仇报,我道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原来是一脉相承。当年那姓许的不过是个讨饭的小娃娃,被‘断肠剑’收养教导成人,不思报答,反怪他不把全部身家赠予,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那许明低着头,微微颤抖,捏成拳头,手指陷入肉中。洪力也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道:“那时候找他们索要手札,却只给一半,剩下的扭扭捏捏不肯拿出来,想必也是觉得羞耻吧。若不是他母亲是我远方表妹,我才不会收留,平白污了云阳山。” 沈元景接着往下看,才有实质内容,说起陆云霄亡故后事。原来飞絮剑法并不是大宗师级武学拆解出来的,而是和其他三门剑法一样,只是一个引子。据手札中说,陆大宗师两个嫡传弟子天资不济,怕他们怀璧其罪,便将真正的断肠剑法所在之处,藏于飞絮剑、浮萍剑、落叶剑和飘雪剑四本剑谱之中,让徒弟们自己去找。 结果大弟子和二弟起了纷争,其他弟子联合起来反对两人独吞师父遗产,一场大战,三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两大弟子独得落叶剑和飘雪剑中的一门,再将飞絮和浮萍两本剑谱抄录两遍,三方各得一份。 到了手札末尾,许家先祖又开始啰嗦,责备这方的三位师兄师弟如何不公,只分了他一本浮萍剑法。 沈元景看得不耐,一掌拍在桌子上,吓了厅里众人一跳,怒道:“两千余字,他师兄姓名不讲,拿了什么秘籍不讲,各人位置不讲,就那么三五百字能看,其余尽说些废话,是来消遣本座的么?” 他声音忽上忽下,有平有尖,听得人耳朵里面一阵不舒服,似乎真在生气,说罢突然一跃起,扑到堂下,啪啪两掌,打在许明和朱允头上,又折返回来。 洪力看去,那两人软倒在地,脸上恨意都还没来得及消去,眼睛都睁得大大,留出血来。 他心里发寒,暗道:“这老怪物喜怒无常,几百年前的气都生,我得小心一些了。”连忙对几个弟子使了眼色,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两个混账东西拖出去,不要污了前辈的眼。” 沈元景假作气消了些,道:“倒是乖觉,我也不为难你,且说这手札,你还给谁看过?” 洪力抖了一抖,道:“除了我,也只有平波上人知道了,至于他又告诉了谁,晚辈不太清楚。” 他点点头,说道:“那就要劳烦洪掌门陪我走一趟了,去见见那位平波上人。看他拿了这手札,有没有找到点什么秘密。” 洪力有心拒绝,可不敢开口,这人连宗师都不畏惧,想必也是十分厉害的,不是他一个区区先天能抗衡的。 两人下山,走了十来日,到了寻阳郡城里头,那杜之成早接到消息,在后院等候,见着沈元景,一言不发,就一拳打来。 他大喜,心道:“这下好了,都不用再去费心的找什么借口。今天就先杀姓杜的,再杀洪力,一趟云州之行,便能圆满。” 对方的拳头还是和上次一样厚重,如黑云压城,气势惊人,洪力被余波惊到,踉跄着退后几步。沈元景道:“来的好。”举起左掌打了上去,如长枪大戟,誓要把天捅破一般。 拳掌交接,一声闷响,两人脚下青石板俱裂,各退了三步,显然是平分秋色。洪力惊叫一声道:“宗师?” 杜之成神色凝重,缓缓摇头,道:“还差一些,不过真气雄厚,放到人榜上,也是前五十之属。”说罢,他展颜笑道:“老夫并无恶意,不过是见猎心喜,试上一试,还请铁笛先生不要见怪。”心下是认可眼前之人的实力,可以和自己平等对话。 那拳头杀意盎然,连洪力都能看出来,怎可能糊弄得过沈元景,他心道:“不管你是不是睁眼说瞎话,送上门来,就别想跑。”当即冷笑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掌。”一出手便是“阳关三叠”这种威力巨大的招数。 杜之成收起笑容,冷哼一声,也是一掌,迎了上去,两掌相击,对手的的劲力比他想的要弱,心里奇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刚才平白无故对了一掌,面上过不去,才出一招找台阶下?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怪老夫不客气了。” 他正要鼓起全身的劲力,给对方一个教训,可不料这时,接连三股劲道,从对手掌中传来,间隔只在毫厘之间,很快汇成一股,汹涌而至。 “不好!”他暗道一声,就差那么一线,真气运转不及,硬生生的挨了这招,胸口一闷,倒飞而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7章 左点右升 杜之成一口血涌到喉咙,正要咽下说话,沈元景却趁着机会,后招跟着打来,先是一招“如琢如磨”,把他圈住不让退走,又一招“峰前回雁”,绕到身后,攻他背部。 他又勉强接了这两掌,一口老血再也含不住,索性朝着对手喷了出来。这口血劲力十足,犹如飞石一般,落在一般人身上,能去半条命。 沈元景应付起来倒也没什么难出,可要落了一点半点在衣衫上,十分不美,便跳开两步避过,说道:“好暗器!” 杜之成脸色通红,也不知是伤的还是气的,双目怒张盯着对方,十几年了,他还没吃过这种亏,森然道:“找死。”身形一动,往前扑去。 沈元景举掌相迎,两人就在院子里面狠斗起来。刚才那几招,双方都已然了解了对手的实力,自然不敢大意,都全神贯注,每招每式能接住,就听得如竹节爆裂一般,啪啪作响,转瞬之间,两人就连续对了三十多掌。 之后各退了七八步,一路踩得青石飞溅,散落开来,打在杜之成的弟子们身上,“唉哟”之声接连不断。他脸色一沉,道:“徐博、高朗留下,其他人出去。”点的这两个徒弟,都是先天高手,才有几分自保能力。 沈元景冷笑着等他安排完,这才不慌不忙,一边往前走,一边解下身上玄色长袍,甩将出去,挂到庭院里面最高的那株柏树之上。 他脚下十分轻盈,踩到碎石上都发不出声音,气势却不断攀升,杜之成面沉如水,双手伸在身前,手背向上,微微抖动,也在蓄力。 两人双手四掌一接,“轰”的一声大响,宛如旱地惊雷,震得院子里的树木摇动,繁花坠落,房顶上的瓦片,也纷纷跳动,抖掉几片下来。 洪力等还在院中的三人,耳朵里面仿佛被灌了水,赶紧将劲力遍布全身,抵御这两人激荡的余波,却还是被推倒到墙角,不敢动弹。 沈元景与杜之成双手如同绑了万斤重物一样,又好似迟暮的老人,缓慢抬起,一掌又一掌,朝着对方按过去。 这掌声初始十分轻微,恰是微风刮过树叶沙沙的响,尔后如水波荡漾,从掌间迸发出的细浪往外荡去,越来越大,两人衣衫猎猎作响,再往外面狂风大作,刮得地上石头飞起,打在树干上、墙上,咚咚的一声一声,柏树上的长衫也是一晃一晃,要掉不掉。 才不过十招,两人额头都冒出了细微的汗水,这种投入全副精力的对攻,自然负担极重,似乎已无瑕旁顾。徐博眼珠乱转,和高朗对视一眼,按住了兵刃。 突然院中两人动了,杜之成前面受了些伤,心知在僵持下去,必败无疑,便率先变招,他左手刚打完一掌,将收不收之际,又变为拳头,往上勾去。 这种招数自然偷袭不到沈元景,他左手同样边掌为爪,一把往对手腕上扣,等对手变招之际,右手探出,直拿他胸口。 杜之成猛然挥手,往下一切,等他一缩,反手上撩,指尖如同枝条,照着对方的脸上抽去。沈元景把头往后一仰,右手做刀,往上一提,似要把对手开膛破肚一般。 这几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接下来也是这般,两人你来我往,一招快过一招,脚下跟着动作,杜之成步伐稳健,直来直去;沈元景身形诡异,反踏八卦,忽焉在前,视之则后。 他着黑衫,对手白衣,一玄一白两道人影纠缠,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若从高处俯视,如同阴阳流转,在这庭院中荡来荡去。 花儿草儿,齐齐遭殃,一片凌乱;石亭石桌,俱不能免,只要挨着撞着,便化作一块块的碎片,四面八方飞溅。 那三人身上脸上,都挨了不少,还在坚持不肯离开。这时两人打斗渐近,风刮过来,吹得站立不稳,洪力怪叫一声:“不好!”连忙拉着其他两人,越墙而走。 刚落到地上,只听“轰”的一声,墙面破了个大洞,砖石激射,落入杜之成群弟子中间,一片哀嚎。他连忙退了一步,沿着院墙,一路往后,很快半边院子都被打塌。 沈元景趁着对手方才那一让,占了一丝先机,立马捉住不放,狂攻不已。杜之成无奈,只得闪进后厅。 他紧追不舍,跟了进去,当头一掌劈过,对方连忙一让,朝后跨出一步,有三丈远,往边上一记重拳,中柱顿时断做两截。 哗啦啦的瓦片的往下落,沈元景一挥衣袖,兜住打向前方。杜之成抱起上半截长柱,往上一抬,尽数挡落,又横着一扫,长柱刮垮墙面极速撞来。 沈元景竖起胳膊一靠,砰的一声,最上面又断落半截,横飞出去,砸得另外半面墙倒塌下来,整个屋子摇摇欲坠。 杜之成要抽回木柱,他双上抓住另一端,往两边一分,将之撕扯开来,又冲上前一拳。对方连忙避开,退到左半边厅,打折另一根中柱,这屋子终于完全塌了。 两人都往上跳,现在屋顶之上,踏着破碎瓦片往上冲高三丈,在空中连连交手了十几招,复才落下。 杜之成绝招尽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心里又惊又怒,暗道:“这人从哪里冒出来,手上功夫怎会如此了得?”他的招数前次已用了三次,被沈元景窥见破绽,削掉半截衣袖,连忙踏入瓦砾之中,双手搂起砖块,不住往这边打。 沈元景一一接过,反手打了回去,欺身上前,连踩两步上冲,避过几块瓦片,从天而降,一掌“泰山压顶”朝他头顶打落。 杜之成隔着一臂之远,却一反常态往上挥动,他心里警钟大响,左脚往右脚上一踩,硬生生的拔高了半丈,果然一把重剑,从他脚底掠过。 原来刚才那一番动作,并非只是阻敌,而是要找埋藏在屋子里的兵刃。杜之成一剑在手,平添了三分气势,不等对方落地,冲过去一招举火烧天,往他胸口刺去。 沈元景双手一展,长袖飘飘,如鸟翼一般挥舞,往前滑行了三尺,一脚点在重剑之上,倒翻而下,立在对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8章 票勇无匹 杜之成已经领教了对手的功夫,认定再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便开口道:“就此罢手,如何?” 沈元景怎肯罢休,冷笑一声,道:“你先动手,见打不过,又来求饶,哪有这等好事?” 气得杜之成脸色铁青,怒道:“我不过是念在你有一身功夫不易,放你一马。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虽如此说,可他心知凭借自己人绝难胜出,暗里埋怨对手为何不早亮出武功,却不后悔在云州作威作福惯了,妄自尊大。 他情知接下来便是生死之斗了,变得格外谨慎,即便是重剑在手,还只敢一半攻一半守,意图拖到对手精疲力竭,然后罢手。 可他的剑法沈元景早就知道,完全没了新意,沈元景也陪他演练一遍,装作熟悉之后,立马势头一变。他已然探出了对方全部手段,自觉胜势在我,出手便更加凶狠,拳掌相加,间或夹杂几招腿法,绝招尽出。从地面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攻往地下,一时票勇无匹,压得对手喘不过气。 杜之成心中惊骇万分,从斗到现在,眼前之人怕不是用了两三百个招数,就算是同样一招,下次使来,也有截然不同的变化,实在难以想象。 盖因他所处地方偏僻,纵然天资极高,但财侣法地俱都不足,只能一心一意追求境界,不敢多想,晋升宗师已经耗尽了全部积累,御敌手段定然是十分贫乏。 若成就宗师之后,能放下名利,去到他处历练,或可补齐短板,甚至探明前路,更进一层,也未尝没有机会。但前呼后拥,圈地称王,此等诱惑,谁人能抵抗得了?亲朋好友,师长弟子,殷殷期盼,又怎能舍弃? 或许他突破之时,意气风华,向上之心有之,可一拖十几年,荣华富贵享尽,又没有一个像样的对手,早就消磨了斗志,只能靠妄想获取一些前人遗留神功,做些歪门邪道的事,以求提升些许功力。 沈元景的天资或许并不比对手强,但他正是锐气十足的年纪,底蕴又深厚无比,斗得越长,这胜势自然越向他靠拢。 杜之成如何看不出这势头来?是以越打越慌,很快就变成二分攻,八分守了,眼见着无力翻盘,心道:“拼个两败俱伤,我还有徒弟收拾残局,怕甚么?”当下把牙一咬,猛攻几招,转身要走。 等到对手追来,他脸上一红,气血上涌,运起全部功力,注入重剑之中,把身体一扭,兜手一剑,从颈边擦过,奔往对手左胸,迅捷无比,眨眼便至。 沈元景下意识左手一抬,往剑上一按一拨,反弹了回去,撞向他胸口,心道:“这不是回马枪么?这样用来,倒也神妙。” 杜之成已然完全转过了身子,见重剑不知怎么就回来了,大吃一惊,急忙右胳膊一挺,才没撞到胸口。 沈元景欺身上前,伸出右手食指,往他胸口戳去,似乎飞矢一般,竟然有破空之声。他连忙将带着真气的重剑往上一横,挡在前面。 只听“噗嗤”一声,一根肉指竟然将厚达半寸多的剑身戳了个窟窿,余势不减,点在胸口。 杜之成脑子一闷,眼前一黑,身上力气顿时消失,重剑落下,沈元景又上前补了一掌,打在身上,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软倒在地。 徐博等几个徒弟看得瞠目欲裂,纷纷赶来,高朗大喊一声,举剑杀至,他鼓起一口气,连忙叫道:“不可,退后!”可为时已晚。 沈元景脚下一点,身形如同鬼魅,瞬间到了身侧,一爪抓出,打在胸口,只听得咔嚓几声,高朗喷着血倒飞而回,落在地上,抽搐一下,就不动了。 杜之成嘶哑着喊了一声:“朗儿!”又吐出一口血来。徐博连忙过去扶住,又抬头望向沈元景,面带仇恨。 他大笑一声道:“还不服气,那就一起下去吧。”随后一招,那挂在大树上的斗篷飞了过来,掏出铁笛吹奏起来,这笛声里面夹杂着深厚的内力,又生出七八种的变化。 有人听了头疼欲裂,七窍流血而死;有人烦闷不已,以头抢地;有人心乱如麻,锤胸而亡;更有的神志不清,挥着刀剑,胡乱砍杀。 徐博搂住师父,盘坐在地,苦苦支撑,沈元景一扯嘴唇,露出一丝微笑,右手大拇指和中指轻轻一捏,往前一弹,两道无声无息的指力,飘忽而去,噗噗两声,两人额头都露出一个洞来,相拥倒地。 场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他往外走。洪力神情慌乱,还是勉强扯出笑容,卑躬屈膝,他却随手一掌,打在胸口,道:“胆敢通风报信,你也跟着去吧。” 洪力身子发软,一句“我没报信”堵在喉咙里面,两眼又是不解又是惊恐,倒地身亡。 …… 杜之成身死门破的消息,在云州引起轩然大波。不同于李家李通,虽处在人榜,但毕竟众人打交道的少,也不知是个什么成色。 他以宗师之威,盖压云州江湖十数年,教出的先天徒弟都有二人,大伙又敬畏又向往之。 一朝败亡,人人噤若寒蝉,沈元景一路往东前行之时,纷纷侧目不敢高声言语。更有另一位宗师“寻天掌”余新,传闻已经不现于人前多日了。 等沈元景到了“虚怀若谷”雷格兰的庄子,里面除了几个老仆,其他人都不在了。他哭笑不得,招了一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仆颤颤巍巍道:“回禀大人,庄主说他怕您老人家收到,就先逃走了。”他冷哼一声,道:“倒也实诚,那有无留下话来?” “他还让我告诉大人,那位沈公子与他只是泛泛之交,并不清楚他之身世,也没胆拿什么飞絮剑法,大人一查便知。末了,还让我在庄内备好酒宴,好生招待大人。”这老人说话慢吞吞的,还不时咳嗽两声。 沈元景道:“他留你个糟老头在此,是觉着我不会对你们下手?”老仆虽有些害怕,还是恭敬答道:“大人如天上云彩,高不可攀,怎么会和我这种泥沼之中的下人一般见识。” 他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你倒是会说话,下去安排吧,余新那个胆小鬼躲起来了,我便先在此住几日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9章 乘舟过海 沈元景一人在这偌大的庄园内踱步。是夜,天清气朗,繁星点点,他忍不住掏出铁笛,吹奏一曲。 院内竹影幽幽,闲花飘香,亭上桂华流瓦,下有溪水碌碌流淌,别有一番雅致。从山头望去,海面波光粼粼,万千银蛇舞动,天际一片阔大。 他曾经看过王家藏有的一本地图,这海的对面,便是越州、黑帝所在的海山郡。海湾狭长,出海口最宽也不过五六百里,此庄园处在中段,算来到对岸约莫只两百多里,比之射雕世界的桃花岛,也不过多出一倍。 想及此处,他心里一动,暗道:“这么点距离,我何不自行渡海?从岸上过去,行踪太过明显,说不得黑帝也会如余新、雷胖子一般,躲藏起来。由海里过去,这人决计不可能想到。”当下便细细筹划起来。 海上行船,一怕风浪。可这海湾又长又狭,还没有桃花岛的海那般开阔,里头风浪定然大不到哪去。二惧没有方向。他精通五行八卦,地理星象,白天立木看日影偏斜,夜里以此方星空为引,短短一两日的航程,不至迷失。 此世之人觉着千难万难,多半是无有远航经验。白羽世界地物博大,人口稀疏,地都种不过来,谁还愿意冒着巨大风险,在海里讨生活。出海十里八里,已算远了,再往前,谁也没有这个能耐,可沈元景曾驾小船来往桃花岛多次,颇为纯熟。 天时地利与人和皆备,他当下也不犹豫,见老仆都睡了,便出了庄园,去寻找渡口。可云越两州之间,世代血仇,几乎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会在海上互通? 往上走了三五十里,什么也没瞧见,又折身沿着海岸,往下找寻。很快又回到庄园位置,正要绕过悬崖,再向下走。 见到崖上有不少石壁凸出,变了主意,往前一跃,踩着石块前行。到了一半,突然现出一个山洞来。他急忙顿住,伸手一爪,刺入石壁,接着月光,往洞里面看去。 这洞呈拱形,开口往下直深入到海面底下,宽不过两丈。他点亮火折子,往洞里面晃,见着十几丈深的地方有一条小船,楞了一下,再朝上看,隐约能见一个高台。 他手上一用力,往对面荡去,等到了洞壁边,出掌一拍,向里面射去,脚往船上一点,飞速弹起,落在高台之上。 点亮挂在墙壁上的油灯,仔细打量,高台往下,有许多级阶梯,通到海底,一艘一丈宽不到的船,就停在底下,长长的船绳往上,挂在高台的一根铁钎上,显然是为防着潮起潮落,特意准备的。 高台后面有一个石洞,一直通往上面。旁边石台上有几根火把,看着有些时日没用,他捡起一根点燃,朝里面探去。 从这石洞的开凿痕迹来看,至少也有十几年了。走了片刻,又进到一个石室里面。这石室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什么东西也没放置,甚至连门也没有。 他沿着墙壁,仔细看过,才在左边墙壁上,看出一丝缝隙,手上用劲一推,墙面翻转过来,露出一个门。这门有些矮,沈元景要弯腰才能过去,好在宽度还够。 门口外还有一层木板挡在前面,他叩了两下,抓住腰下位置的把手往外一拉,现出一间静室。对面墙上硕大一个“静”字,十分显眼,旁边书有两行字:“静则生明养心有主,温而能断临事无疑。” 他仔细打量,除了一些练功用的陈设之外,顶上是一副白羽世界的星象图,普通星星用的墨点,那用来指引方位的,都用朱砂染红。 他心道:“这位雷庄主好心机,这次听说我来,他就从陆上从容逃走,可谁又知他在密室备了海船,若上次那样两大宗师齐齐来袭,他也可籍此逃出升天。”至于这人没将这条后路透露给自己与表兄,沈元景也毫不介意,毕竟两边还没有到生死之交的程度。网首发 他再往外路过书房,出了雷格兰的小院,站在房顶上看向山崖,果然什么痕迹也见不着,不禁赞叹这人心思之细腻。 这时,另外一边似乎有些动静,一团光亮慢慢的往沈元景居住的小院而去,他心里一动,脚下连点,悄无声息的落在客房屋顶,就听见那老仆叩了叩门,见无回应,推门而入,在里面转了一圈,才又离开,转回自己房间。 里面灯光亮了一会后,老仆又去到后院,不多时,一只黑鸽在月光中飞出,径直往海面而去。 沈元景心里一动,暗道:“‘虚怀若谷’?这下可有些意思了。” 他返回密室里面,连夜乘船出了山洞,凭借天上的星斗作指引,往对岸驶去。夜里的海面还算平静,只是有些小风小浪,晃荡得船起起伏伏。 他颇有经验,随船摇动,只是隔着一会,就用掌力纠正路线而已,也不去用什么千斤坠之类的功夫压住。 等到第二日早上,天已微微亮起,几个时辰,连一个小岛都没见过,让他啧啧称奇。过一会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掏出干粮清水,胡乱用了一些,等着见太阳初升之壮丽。 日头上三杆,他才往船舷边一拍,四根铁柱斜着立起,白色棚子展了开来。这船主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还有斗笠、蓑衣之类。 行到正午,远传突然现出一片低矮起伏的影子,沈元景心知这就是陆地,有些疑惑,心道:“越州不该如此之近。”果然越往前,越看得分明,那是一座岛屿。 他来了兴趣,手掌往水面一拍,船变如离弦之箭,往前射去。等到了近前,在北面寻到一处浅滩,停好了船。 登到岸上,寻了最高的一处山峰,攀将上去,往下看来,这岛不怎么大,北面全是丘陵树木,高低起伏,郁郁葱葱;南方才平整一些,花树交杂一起,红绿相间,我有些凌乱,一处寸草不生的空地就分外显眼,几大块石头堆垒一起,似乎房子一样。 沈元景奔了过去,石屋建的十分粗糙,里面除了石凳石桌,并无其他陈设,遮风避雨倒是足够,可不能长久住人。 他出屋转了一圈,确定这几日并无人在此逗留,心里奇怪,想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雷格兰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难道还有岛屿我没瞧见,或是……”抬头看向东面。 第10章 票 沈元景一船往东,直到一片海岸出现眼前,也没遇到第二座岛屿。 此时天色已晚,他行到近前,看得某个高山处亮堂堂的,不知多少灯烛聚在一起。前后两边的火光也高低起伏,都绵延出数里之远,才渐渐稀落。 他正要寻一处无人的位置停靠,突然忆起雷格兰密室之中的那副星象图,偏北方位有三颗朱红之星,中间一颗极大,正应在当下那灯火通明之处;旁边两颗小一些的,分列在灯火的尾端。 左近还有一颗更小的,对应方位似乎也是一座高山,完全无光。 他朝着那边划去,到了跟前,果然有和雷格兰山庄一样的悬崖,一样的暗窟,驶入里面,放着一样制式的船。 他登上高台,走过一条更长的甬道,进入一间头顶星图的石室,外面一间练功室,除了那一个“霸”字与“一刀斩落出天堑越云分二,两手横压霸九州寰宇此独”的对子,一切都是对岸的翻版。 他等到后半夜,才从密室中出来,眼前满是灯火,照耀得院子里面如同白昼一般,偌大的地方却寂静无声,一个人也没有。 沈元景慢慢走到门口,才从风声中分辨出四个人的呼吸声,两强两弱,两近两远,功夫都极为不错。 这时,一阵咚咚的声音传来,他侧耳倾听,认出是黑帝的脚步声,穿着厚重盔甲踏在地面上,极为明显。 果然一个金铁声音说道:“你们下去吧,没有我命令,便是有天大的响动,也不准靠近,否则帮规伺候。”四道声音带着些微颤抖,齐齐说是。 沈元景连忙回到了密室,屏息聆听,很快黑帝也进入练功室,停留其间,静了一会,才嘴里念念有词,初始声音极小,宛若蚊虫鸣叫,后面才大了起来。 他运起明玉功,仔细听来,就有:“王世恒是什么玩意,不过仗着家世,就能排入人榜,算什么‘武林三公子’的,迟早要你变死公子。还有那姓沈的,庶女之子,破落户出身,凭什么是第七十二,李家的人都瞎了眼么?” 这分明就是雷格兰的声音,沈元景早就从之前线索中看出了端倪,此刻也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这人多少对他有恩,自己还曾动了报答的心思,如今看来,他被追得上天入地并身受重伤,对方也洗刷不了嫌疑。 黑帝骂了一阵,歇了一阵,沈元景本以为他会停下,结果对方不知想到什么,又开始骂起来:“王家是混蛋;兰家也是混蛋,世家都是混蛋,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什么李家、萧家、顾家的人,通通都杀了。哈哈哈哈……” 沈元景暗道:“他不知是受了什么欺负,如此痛恨世家?还有那兰家,会不会就是大舅说过的,会落叶剑法的那个小家族?” 过得一会,黑帝又开始低吼起来:“岁景剑法,我一定要得到岁景剑法,我要成为大宗师!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都跪在地上求饶,我要踩断他们的胳膊,我要打断他们的腿,逼他们喝尿,喂他们吃屎,把世间酷刑都尝一遍。哈哈哈哈……” 这段话语说得咬牙切齿,宛若地狱中的恶鬼叫嚣,又仿佛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一般,竟然喘起粗气来。 过得一会,黑帝又开始低吼起来:“岁景剑法,我一定要得到岁景剑法,我要成为大宗师!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都跪在地上求饶,我要踩断他们的胳膊,我要打断他们的腿,逼他们喝尿,喂他们吃屎,把世间酷刑都尝一遍。哈哈哈哈……” 这人又是碎念,又是咒骂,又是怪笑,伴随着铁甲咔嚓做响,如同疯魔一般。闹了一阵,才渐渐安静。 好一会儿,他重复咒骂,如是再三,似乎这些才是他最为记挂的事。等骂累了,好容易才听道:“先解决铁笛,他定然是王家派出来复仇的暗子,这些世家大族,真是可恨。” “啪啪啪啪!”一阵拍手声从沈元景手中传出,黑帝惊得跳起,沉声道:“谁?谁在密室?” 沈元景道:“装腔作势,故弄虚玄;心思深沉,宛若山谷,‘虚怀若谷’这名头倒也贴切。”更新最快的网 只听盔甲咔嚓作响,轰隆一声,密室的破开一个大洞,黑帝冲出来,看到来人,转以金铁之音说道:“铁笛?你怎么在这?”微微转头,看向他身后的甬道。 他笑着道:“雷先生是如何到此,我就也是一样。”说着,手往上指了指,黑帝见他示意星图,一时无言,隔了一会,又道:“什么雷先生、电先生的,你暗自潜入黑山,所图何事?”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沈元景语气含糊,见他认定自己是从王家来,也不否认,心道:“待我杀得云越两州胆寒,这里的人才会知道畏惧。” 黑帝仍旧不肯恢复原声,又问道:“那你如何知晓,我有这密室;又如何知道,我在海这边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哈哈笑道:“要怪,便怪那些黑鸽,太过勤奋,大晚上的还不肯休息,一经放出,就径直朝着海面飞去。” “原来如此。”黑帝冷静下来,说道:“那些黑鸽,的确该死,我回头便把他们杀了煨汤,养些白鸽,肥嘟嘟的更好看。”他边说边走,就像那铁甲脱去了一般,脚步变得轻盈,竟然没有一丝声音。 几步就到了密室中间,握紧拳头打来,如同流星下坠一般,带着轰隆之声。一个黑点由小变大,占满沈元景眼眶,整个房间都好像在晃动。 他凝神静气,也出一拳迎了上去,对方的拳头很是坚硬,如同铁块,蕴含的劲力也十分霸道,他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心生赞叹道:“这人的内功比杜之成还要雄厚,看来上次是藏了拙。” 黑帝也不指望一招便能打败对手,第二拳又跟过来,仍然是一样的拳势。沈元景深吸口气,展开大伏魔拳,仔细应对。 两人拳头都重,交接之处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在密室里面连爆几下,劲风刮向四周,“轰轰”的声音顺着甬道往下,另一面的碎石,也哗啦啦的朝后滚去。 仅仅几招过后,沈元景便察觉出对方的内力雄浑浩大,招数古朴厚重,显然大有来历,不类杜之成这等无有传承之人,也绝非三招两式就能轻易击败。 黑帝也十分惊讶于他的功力,非宗师而能抗衡自己,突然出声问道:“阁下年岁几何?” 沈元景一愣,不解何意,随口答道:“花甲之数。” 哪知这话一出口,对方就像发了疯一样,那拳头如同雨点一样砸来。 第11章 辗转腾挪 沈元景心道:“这人怕不是疯了,我不过说了个和他一般的年纪而已,怎么就如此躁动?”果然就听到黑帝又开始嘶吼起来:“都该死,你们这些人生来就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么好的家世,都该死。” 他恍然大悟,怕是这人妒忌了,才会如此敌对世家子弟,便开口道:“原来你是见不着别人年少有为,怪不得要千方百计的去追杀沈元景,毕竟如他那般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的美少年,确实称得上是举世无双,胜过你岂止千倍、万倍。” 黑帝听了,竟然闷不吭声,心知无从辩驳,只是拳头又快了一分。沈元景一边阻挡,一边暗里观察,这人身着厚重盔甲,双臂行动迅捷,竟然看不出僵硬,强攻恐怕难以奏效。 当下他身形一变,脚踩七星,步罡踏斗,绕着对方转起来,出手往盔甲的各关节之处攻去。 黑帝却是做不出来一些灵巧的招数,疏于应对,挡了前头,又要顾及后背,腿上变换不及,只得胡乱退让,一脚重过一脚,在石板上踩出好些个凌乱脚印。 沈元景心底也有担忧,若是动静闹得太太,引来外面守卫,今夜行动定然要失败了。倘若是在宽敞之处,他也不惧,但这密室狭隘,只需引三四个先天高手涌到里面,让他多出一两招,立时就要落在下风。 可打斗至此,黑帝已有些狼狈,却还不肯出声唤来手下。他暗自揣测,或许是抹不开面子,便想要在对手开口之前,先行拿下,于是突然变招,右手大伏魔拳抵住,左手骤出五岳神掌,往对方头上砸去。 黑帝避无可避,只得硬抗,抬起左臂横过。沈元景一掌打在上面,便知不对,倘若对手是肉身应对,臂骨都要折断,此刻却只是盔甲凹下一些。 一招未能奏效,他毫不气馁,换了左伏魔拳,右五岳掌攻来。黑帝早有准备,竟然后退一步,便让开了,说道:“你脚踩的是哪方星官?” 沈元景“咦”了一声,十分惊异,暗道:“这北斗七星并不现于此世,他是如何知晓这是星官的?”就见对方脚下也起了变化,往前一踏,正卡住他左移之路。再往右走,黑帝右脚缩回半步,他手上一击又落了空。更新最快的网 这密室不大,两人于方寸之间辗转腾挪起来。他身法再不占优,不出奇招,便只能靠着双手互博。可对手功力本身就不容小觑,加之外面一层盔甲,虽有些累赘,可防御极佳,一掌打在上面,力道先去了三分。 沈元景已然判断出眼前这人功夫,要在杜之成之上,便先手试探,招数层出不穷,一掌打去,也能变出三种不一样的花来。 黑帝武功虽不如他广博,可毕竟源流古朴,所学正宗,无论对手是拳掌指爪,所来招数,全凭一路流星拳法打过,一一从容应对下来。 此刻两人陷入僵持,黑帝心道:“我听说杜之成是遭了偷袭,才致失手被杀,以为这人功夫无甚了不得。可如今看来,便是那老鬼完好无碍,再加几个废物徒弟一起上,也不是这人对手。我若不尽快打发了他,拖到后面,这盔甲愈重,反而对我不利了。”网首发 想罢,脚下一错,连绕两圈,闪出一丝空闲,右手缩到腰间,蓄力往前一击。拳到半路,竟然“轰隆”一声大响,炸得满室内动荡,嗡嗡作响。 这拳被对手占据了方位,沈元景避让不得,又不便使出太极拳或是移花接玉,便以一记“阳关三叠”顶上,从手腕到肩,抖动三次,又后退一步,才把劲力卸掉,手臂仍然有些微微发麻。 黑帝的得势不饶人,握拳又打,只见他并不曲肘,双肩后怂,两手直直,如同连珠炮一般,突突突的打来。这乃是流星拳与僵尸拳合一,省了收肘动作,自然十分快捷。 只是这招数虽快,可劲力要差许多,沈元景纵然躲不开,抵挡起来却并不费劲,反能回攻几招。 黑帝无奈,他成就宗师之后,极少与人争斗,是以明明领先半步,要不是不觉出了昏招,就是前招后招脱节,莫名丢掉优势。 此刻他也只能收起这华而不实的流星拳,又换成方才那种蓄力招数,唤做太阳拳。这门拳法威力大则大矣,可隔着盔甲,终究运用起来慢了一层,并不使出全部威力。 他一拳打来,沈元景这次不硬接了,把头一仰,避过这招,正要反击,忽然密室顶上星象图在眼前一晃,顿时恍然大悟,比照对手脚步略一思考,就知那身法,暗合此世星辰分布。 这身法若由前人悟出还罢,若是黑帝自创,那可真是难得了。沈元景开口便问道:“雷先生,武林中蕴含星象之理的武学极少,你这门功夫是何人创来?” 黑帝心里一喜,说道:“是我夜观星空,胡乱琢磨的,不值一提。”竟然还有几分矜持。沈元景也配合着点点头道:“奇思妙想,果然确实不凡。” 两人宛若朋友一般聊天,手里却都不肯相让。黑帝自然不可让对方逃走,若暴露了身份,虽不见得会动摇根基,可后路便会尽断,更别说他脸上过不去。 于沈元景而言,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再让王飞得到风声逃脱,又找不到褚开,那越州之行,就完全失败了。 他心念急转,仗着积累深厚,片刻之间,已然想通了对手脚步的不足之处。黑帝这星图大而全,用在指路,自然是极为方便,可尽数融入身法,不免有些繁杂,反倒不如取其中一隅。 再则他星位不分主从,若能随意变化还好,偏他依照方位,丝毫不变,步伐太过僵硬,如沈元景这般懂的人来,三两遍就看穿了。 沈元景突然加快出手,两手如电,极速攻出三十多掌。黑帝果然上当,竟然弃了太阳拳,跟着用快拳抵挡,等对手骤然变慢,往两边各出一招,又下意识的双手跟上。 他赶紧前进一步,先一步踏上星位,正中对手要行动的落脚点上,然后快速收回两手。黑帝一愣,脚下一绊,双手未及收回,顿时落得个中门大开。 沈元景身子微侧,左掌在右掌上一拍,右掌斜飞而出,正是裘千仞的“阴阳归一”绝招,加上“阳关三叠”。指、腕、肘、肩、身五处九重劲力,一齐爆发,打在铁甲之上。 那铁甲顿时四分五裂,一道人影跌了出来,再退几步撞在墙上,等直起身子,又弯下腰,喉咙了咳嗽,似乎吐出血来。 第12章 黑山黑帝 沈元景收手站立。四个角落的油灯与屋顶镶嵌的夜明珠,照得屋内亮堂堂的,虽不似白昼,但也能清晰望见,对面那人五短身材,顶着一个大大的铁盔,颇为滑稽,伸手往墙上扶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对手这招用出了十成功力,纵然外有盔甲防护,黑帝也身受重创,就算是一时半会死不了,但也失去了逃跑的能力,即使想要喊手下来,也肯定是不及援救了。 满地的黑甲散落,从铁胳膊里头,掉出一些精巧的连杆,还有丝线之类,想来这就是雷格兰用来御使黑帝铠甲的方法,构造精巧,想法奇特,不禁让人惊叹。 “你若脱出黑甲,再请来一二手下助阵,我或胜不得你。”沈元景说道。这铠甲虽好,可毕竟是外物,又设计得太过高大,依雷格兰的身形,驾驭起来,纵然花了再多心思,也总有不谐之处。 黑帝仍旧是变着声音说道:“此乃黑山,我是黑帝。”言外之意,竟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知为何生死之间,还会有这么多顾忌。 沈元景也不想去探究,便点点头,道:“君子死,冠不免!”哪知黑帝听了这句,身体颤抖起来,喃喃自语:“‘君子死,冠不免’,‘君子死,冠不免’!”似乎有些激动。 良久才一正衣衫,抱拳躬身一礼,道:“多谢先生点拨,黑帝铭感五内,若有所问,不敢遮瞒。” 沈元景声音也变得肃穆起来,说道:“我听阁下念及各大世家,其中有一兰家,不知是何来历?” 黑帝身子一抖,良久才说:“七十多年前,有民间女子雷氏,屈身兰家为婢,却惨遭侮辱,受孕之后,有大妇多般刁难,临产之际还被赶出家门,难产而死。遗留下一婴孩也因胎中忍饥受饿,骨瘦嶙峋,雷氏父亲偷偷将之收养。不久,兰家便收到消息,遣人来打断婴孩四肢,灌入毒药,待他长大之后,便身似球,腿如桩,手成竹节,受尽邻居路人白眼与欺辱。便是如此,兰家还不肯干休,七岁那年,生生打死了他外祖父,抛尸荒野。” 这后面几句是嘶吼出来的,他咬牙切齿,喘着粗气,以致声音都变调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这便是兰家!” 沈元景心底默然,这等遭遇实在悲惨,也难怪他性情有些扭曲。他无心去劝,也不必去劝,黑帝便恢复过来,接着说道:“‘格’乃‘革’也,雷氏必除兰家。那婴孩乞讨为生,与野狗抢食,吃残羹剩饭,坟头瓜果,历千辛万苦,侥幸从一古墓中得前人遗传,才练就一身功夫。”更新最快的网 说道这里,他又变得十分得意,哈哈大笑道:“从三十岁起,雷格兰就暗里捕杀兰家的人,溺死的,吊死的,闷死的,一个接一个,闹得兰家终日惶惶。那大妇亲眼目睹一对孙儿毙命眼前,活活吓死。整整十年,杀绝了一大半,若不是萧家从中作梗,剩下的那些个,在他先天之后,也都要死。” 接着语气转为愤怒,又遗憾说道:“可惜雷格兰成就宗师后,来不及准备周全,前去报仇,就要丧命你手。” 黑帝感觉得出,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走了,索性什么都说了出来:“我拖了几年,不去报仇,是因为兰家有一个大秘密,先杀了后,必定打草惊蛇,不利后续计划。他家祖上,乃是盖代大宗师‘断肠剑客’陆云霄的大弟子,在师父死后,与其他师弟闹翻,继承了落叶剑等三部剑法。四门剑法合一,才能产生一种奇异真气,是打开陆云霄遗留宝藏的钥匙。 据说那宝藏里面,除了有绝世武学《岁景剑法》之外,还有三颗丹药,能纯化真气,助我们这样的宗师更上一层,或许地榜有望。你既然杀了杜之成,应该也能得到一点消息。” 沈元景这才明了,怪不得杜之成苦苦追寻飞絮剑法,相比较神功恐怕他更想要那丹药。 黑帝好像知道他对丹药之类兴趣缺缺,说道:“那丹药你是看不上了,可《岁景剑法》你一定会有兴趣,四门剑法四种意境合一,成就的大宗师级武学,就是萧家都受不了诱惑。可笑他们不知,那记载秘密的皮卷早被我拿走了,只道兰家是故意隐瞒,逼问了很久,还闹出好些人命,哈哈哈哈……” 他一阵狂笑,笑到咳嗽,才停住说道:“我的宝物都藏在那副字后面,这边是‘九州一独’;海那边是‘心断生事’,你可自取,都在里面了。” 沈元景点点头,心道:“我便用不上,留给王家,也好过送与外人。”说:“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黑帝笑道:“我怕黄泉路上寂寞,你把王飞也送来陪我吧。那褚开你就不用去寻,他已被我杀了。”他仍以为沈元景是王家派来报复的,不需人问,就主动说了出来: “王飞那个蠢货,明明没有脑子,却偏要装出一副粗中有细的模样。那次他若与褚开联手,纵然胜不得王家二爷,也不至于惨败。可他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先跑了,害得王二爷把一腔怒火发到褚开身上。 褚开拼着重伤逃脱,后面就无人见着他的踪迹。可旁人不知,我如何会不知道?他与云州宗师余新乃是至交好友,被安置在破岳城郊的一处庄园里面,我摸上门去打杀了,尸体就丢在云梦大泽。那姓余的至今还以为褚开对他起了防备,才偷偷离开的。” 沈元景大感意外,说道:“如此,倒是省下了我不少功夫。你放心,不日王飞便会下去陪你。” 黑帝满意的点了下头,又说了最后请求:“我死之后,你不要让我的真身显露人前。”言罢,将地上散落的黑甲碎块一一拾起,穿在身上,缓缓走到密室中央。 他抚掉身上灰尘,又运起内功一震,噼里啪啦几声轻响,心脉俱断,铿锵有力的道:“今日,我虽死,但仍是黑山黑帝!”言罢,气绝身亡。网首发 沈元景走了过去,打量着勉强拼接起来的黑甲,突然出手,将拼接之处都扭合在一起,使之不脱落,又提起下了甬道。 他以掌做刀,将船面削薄了一层,将他置于船上,趁着夜色,推出洞外,随波逐流,漂到哪,便在哪沉下。 第13章 突然袭击 沈元景返回到地面,走到院子里,侧耳倾听,一点人声也不见,才又返回练功房,站在那副“霸”字前面。 他观摩片刻,连连挥手,四道劲风先后打中“九”、“州”、“一”、“独”四个字。初始并无动静,过得片刻,才又细微的咔嚓声传来,那副字慢慢的朝着外面,一点一点的挪动。 等墙面静止之后,他走过去一看,一道暗门就在那副字的后面。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三面墙边,都摆着各样的东西。 左边是百多口箱子,过去打开一看,满眼金黄色映入眼帘,都是堆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任意打开一箱,都是如此,连白银也见不到一丝。 右边是木架子。第一排的架子上面放着一盒子珍珠,约莫三十多颗,颗颗都和小孩拳头一般规模,大小如一。边上是为雕琢的原生白玉一块,玉色晶莹纯粹,几近透明,有两寸见方。边上都是这样的奇珍异宝,摆满三层,其余如玛瑙、琥珀、红宝石、蓝宝石这些,满满堆了几箱,放在最下面。 越往后面的架子上,宝物越贵重:一人多高的珊瑚,黄白红蓝,五彩缤纷;全是翡翠雕琢的矮树,碧色艳艳,姿态万千;黄玉佛像,嘴角笑容若隐若现;薄若蝉翼的丝衣,贴在绢布上,几乎不见。更新最快的网 沈元景绕过这些,径直走到最后,这排只有一大两小三个箱子。他打开最大的那个一看,里面是一卷卷不知什么动物皮做的书籍,记载着各样的武功。他挑了几本看过,不过是先天层次。 第二个箱子要小很多,里面就有僵尸拳、流星拳,以及黑帝练习的无名内功心法这类的宗师级武学秘籍,其中就有黑帝自创的星空步。 第三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更少,三卷秘籍分别是飞絮剑法、浮萍剑法和落叶剑法,另有一卷手札,记录着岁景剑法的来龙去脉,以及收藏之处。 他从头看到尾,剑法描述大体上和许家先祖说的一致,可师兄弟反目一事上,除了表明自己正统地位,斥责了钟二师弟不顾长幼,冯、蔡、金三位师弟以下犯上外,对许家先祖竟然只字未提。 最让他意外的,确是这剑法并不在陆云霄活跃的雍州,而是埋在星州的一座小山峰上。按照黑帝调查回来的资料,这座山峰,现在有一个小门派驻扎,据说是顾家的一个外戚创立。 这两面墙的东西看完了,最后是朝里面的,放着一副黑甲,和黑帝穿着的一模一样。它旁边还有个小箱子,最上面是一副地图,摊开来是整个黑山的地形图,以及附着在上面的建筑、各条密道等等。 一本小册子里面,详细记载着盔甲的构造、操作以及维修之法。另外一本则是许多个人名,与他们的职位和评价,比如:“孟祥,护法,先天修为,莽而无智,猛而无胆。 沈元景看完了整个宝库,除了右手架子上的两个小箱子里的秘籍之外,其余的他都用不上,正准备带着这些离去,忽然心生一计。他走到黑甲面前,细细打量,而后盘坐在地,仔细研读起那两本小册子,以及僵尸拳等黑帝用过的武学。 等到天色将白,他穿起黑甲,走出藏宝室,稍微活动一下,慢慢熟悉,又试着将新学的功夫演练了一番,很快就适应过来。 日上三杆,他又顶着这副盔甲,出得门去。这山上的路线图,他早就记熟,一路到了偏殿,两个守门的黑衣人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他理都不理,径直到了里面坐下,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入殿内,穿一声花花绿绿的衣衫,进门就跪倒在地,大声道:“王上,是否用膳?” 他声音尖细,把沈元景听得一愣,一眼看去,这人面色白净,无有胡须,心道:“这难道是个太监?黑帝可真有意思,这胆子颇大,好在他还有分寸,没有僭越称陛下,否则李家早杀过来了。” 他并不知黑帝平日是什么一副模样,怕装不像,便少言少语,故作冷漠道:“传!”那太监立刻道:“遵旨!”说罢出了门。 不一会儿,有四个身着黑衣的少女并四个穿白衫的少男,举着托盘进来,将一盘蒸鱼、一碟白心萝卜、一份米糕、一碗莲子银耳羹、一盅药汤放下,并摆上一副象牙筷子,一柄白瓷调羹、一方热面巾,然后鱼贯而出。 等那太监关上了门,沈元景拉起面罩,轻轻捏起一片萝卜,放到嘴里,一股辛辣味道充塞口腔,却不刺激;丝丝甜意缠上舌尖,毫无腻感;轻咬之下,牙齿一触萝卜片即碎,一股清香从嘴里冒出,简直人间绝味。 他笑道:“果然是会享受的。”将桌上美食一扫而空,盘坐在此一个多时辰,又去书房,检视了越州各大势力近来消息,才施施然的回了密室。 入夜,他脱了黑甲,凭借地图里面的一条绝密路径,绕过黑山上的岗哨,往北而去。一路避过人群翻过中间的越山,便到了越州最后一位宗师高手王飞所在的越山郡。 等到半夜,潜伏入城,又去了王宅里面,找寻半天,不见正主,便找到书房,躲在门后,开始凝神静气。 他收束心神,不思不想,敛住情绪,无喜无悲,身如磐石,八风不动;呼吸细微,若亡若存,一站就是四个时辰。 “余兄肯来,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王飞粗豪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毫无戒备的推门而入。 就在这一刹那,沈元景蓄势已久的一击,喷涌而出,眨眼之间,就到了王飞胸口。他错愕不已,连忙抬起胳膊阻挡,可已经迟了。 两手两掌,右手一掌是变化精妙的“阳关三叠”,左手一招是普通至极的“黑虎掏心”。王飞身为宗师,眼光自然还是有的,奋力鼓劲,拦住了右手一掌,左手那掌,只能匆忙用胳膊阻挡。 沈元景早有预料,左掌虽然粗糙,可是他冥思苦想,以五岳掌、铁掌、少林掌法等诸多武功,取返璞归真之意,提炼而成,非同凡响。当即将对手的胳膊打断成两截,后又撞在胸口上。 “砰”的一声,王飞被击出老远,撞到庭院里的一棵大腿粗的树上,咔嚓一声,树也断了,他一口血喷了出来,缓缓倒地。 第14章 吞越逐云 沈元景一招得手,却不敢大意,凝神望向一边。他为了偷袭,在屋内封闭五识,自然感觉不到任何状况,此刻放开,立刻就察觉出旁边这人,也是一位宗师高手。 他听得王飞叫他“余兄”,立马说道:“寻天掌余新?” 这人却不敢上前,后退几步,道:“铁笛先生,我与阁下毫无仇怨,今日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我这就走。”说罢,就要转身。 沈元景冷笑一声,道:“迟了。”说着扑了过去,上去就是一记大伏魔拳。此时日上三竿,阳光明晃晃的,映衬之下,宛若天神下凡。 余新心神为之一夺,顿时失了斗志,不敢接手,匆忙往一边躲去,接着大喊道:“大胆,竟敢擅自闯入后院!”这般大的声响,很快就有十几个黑衣人涌进院子里面。 他立刻往门那边一扑,想趁机躲入人群里面。沈元景岂可让他如意,脚下一点,先一步闯入黑衣人中,左右一掌,站在最前面的两人被打得飞出,撞向对手。 余新也不接招,左右闪躲,让了过去,脚下却不慢,一直在后退。突然他眼前一花,就见前头现出九道人影,各有动作,前后左右的,一齐朝他扑来。 他大吃一惊,退得更快。这些人影倏的在他左侧合而为一,接着一个硕大的拳头往他脑袋上打来,耳边隆隆之声响起,他不敢接,又匆忙让过了,始终不还手。 赶进来的黑衣人看见倒在断树边的王飞,吓得哇哇大叫,心里咒骂余新骗他们进来送死,忙不迭的往外逃窜。沈元景哈哈大笑几声,震得他们东倒西歪,踉跄几步,口鼻流血而亡。 他手里也不停歇,多样绝招齐出,两手各有变化,华丽非常,劈头盖脸的朝着对手打去。 余新哪里见过这等神奇的招数,心底惧意又添一分,更加不敢出手,偏又因为敌人身法太过诡异,脱身不得,只能围着院子,狼狈窜逃起来。 未战先怯,本就失了先手,又无勇气应对,是以越打越弱,到后面余新实在是避无可避,大声吼道:“阁下真要赶尽杀绝么?”竟然捡起王飞尸体做武器,胡乱的抡动。 他的武功路数,所作所为,全然看不出一点宗师的风度,沈元景十分鄙夷,也懒得和他虚耗,伸出五指往王飞头顶一按,扯住尸身,又和身朝着对方扑去。 王飞只能丢掉尸体,双目发红,咬牙切齿,嘴里哇哇叫着,宛若疯魔。他这是自知跑不了,才强逼自己振作,要使出真功夫来。但见他双手一展,主动朝着沈元景攻来,掌法倒是颇为可观,渐压渐大,如同遮住了天一般。 沈元景鄙夷道:“寻天掌?口气不小,招数却不过尔尔。”左手一招“只手托山”敌住,两掌交接,“啪”的一声,不分上下。 余新真暗自喜悦,心道:“原来这人也不过如此。”才稍稍放松,却不料对手变掌为爪,扣向他手腕。 他应变不及,急忙缩手,这时沈元景的右手突然一记直推,打在胸口。他退得虽快,但还是被拳风击中,胸口一闷。 如此轻易就打中对手,沈元景也没有想到,但他战斗经验何止胜过对方十倍,当机立断,左爪变指,点在对手右胳膊上,劲力透入,封经锁脉。 余新这一只胳膊暂时被废了,心里慌张,竟不知所措,立刻转身要逃,沈元景故意慢上一步,等他转到一半,猛然前冲,手指极速点出,击在他的大椎之上。 这人还不觉察,自以为逃脱,带着笑意往前很冲了几步,才扑倒在地。 沈元景收手站立,不屑道:“战不敢战,退又不利索,这人是这么混到宗师的?如此差劲!” 这余新是近段时间,他杀的四大宗师里面,最让他意外的一人,这人一身经验和胆量,实在配不上这等修为,他连什么厉害的招数、奇特的想法都不需用出。 不过余新肯主动送上门来,还只没有耗费他什么真气,就将之毙于掌下,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打斗时间虽然不长,可除了开始被骗进来的十几个人,就再也没有谁入内,也颇让人意外。他走出去一看,小院外面的人早跑的无影无踪,再继续前行,整个山庄,除了那些仆役之外,能走的都走了,叫他一阵无语。 这王飞笼络和驾驭人的手段,别说跟杜之成、黑帝比了,连洪力都要比他强上不少。 他当即招来几个仆役,把两大宗师的尸体收拾了,又叫人备下两副棺材,不盖外板,放在了大门之外。越州之人不解,只以为是哪个重要人物犯了事,被王飞严惩了,过来一看,才吓得屁滚尿流。后面得到消息的,纷纷低头而过,不敢靠近这两幅棺材一里之地。 到了晚上,沈元景悄悄出门,找到王家设在越山郡城里的暗点,请人去王飞老巢清点财物,顺便给大舅递上消息:“云越五贼已除,勿念。另奉上黑山一座……” 他模糊掉黑帝身世,只将两个据点录下,以铁笛先生的口吻,请王耀奇派人继续假扮黑帝,暗中掌控越州。 王飞庄园里的财物很快就清点完毕,沈元景见了大失所望,竟然不比黑帝一个木架值钱。叫暗哨将值钱的一半藏起来,剩下不好带走的,索性分给了仆役一点,其余的丢一些在王飞棺木里头,拉到外面安葬;一些和余新一起,送回云州。 他瞧不上的东西,落在别人眼里,是无上珍宝,一时间越州武林风起云涌。这水变浑了,就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 沈元景悄然返回黑山,又顶着黑甲出现,招来众人议事。他以黑帝的口音说道:“铁笛一战诛杀了两位宗师,却是帮了我们大忙,你们尽快出击,下次见面,我要听到黑山的势力,已经翻过越山了。” 露这一面之后,他才不慌不忙的乘船去了云州,查看雷庄的藏宝室,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他隐匿了一些时候,等两州江湖噤若寒蝉,才又悄悄去了破岳城,故意现出身形,吓得云州江湖一时无人敢出声,然后才彻底消失不见。 第15章 大梦谁先觉 北风凛冽,呼啸而至,裹着雪花,如同一条条软鞭一样,抽在人身上,噼里啪啦的作响。 西北地界,这样的天气,莫说是寻常人来,便是内功深厚的江湖好汉,在屋外待久了,都经受不住,少说也要大病一场。 一个不大的身形,就在这风雪里头,顺着华山道路,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他身上是打着补丁的各种衣衫,冬天的夏天的,一层一层包裹。怀里往外突出一大坨,是一个小小的人儿,用一方木棉做成的被褥紧紧裹住,外层包着一件花豹的皮毛,风透不进。 这人爬一会儿,就要找块大石歇一歇脚,麻布缠住的双手,伸出来扫掉额下的冰雪,露出一双眼睛,瞳若翦水,自带一分怯意,三分焦急,其余六分又都透出坚毅。 原来这是个女子。 她小心翼翼的拨开一点婴孩头上的棉布,还下意识把身子往风雪那把偏了偏,见着孩子惨白的脸,心里一痛。 天上云层灰蒙蒙一片,人间漫天风雪肆虐,再望向远处,已看不见平素挺拔的山峰,低头一瞧,前路漫漫,都在白茫茫之下。 她泪水涌到眼眶,险些哭了出来,这时怀里的小孩轻轻哼了一声,她脸上又立刻绽出笑容,一腔委屈,都化作无限爱意,轻声道:“过儿,莫怕,乖乖睡一觉,娘亲很快就能带你上山,找神仙治好你的病。” 那婴儿仿佛听明白了一般,吐出一口浊气,又睡了去。她银牙一咬,猛然站起身来,晃了一晃,浅一脚深一脚的,摸索向前,又奋力往上攀去。 一串串高低不平的脚印,很快就被落下的雪花淹没掉,去时不见路,回首归迹无。 在这皑皑白雪下,也不知道天色早晚,她走了许久,已能见着华山北峰,走到近前,最后一截更加崎岖。望着倾斜陡峭的山路,她活动下僵硬的手,有一些绝望,但还是伸手,用力往雪里上抓去。 尖锐的石头棱角扎在手掌,初始并无感觉,接着钻心的痛袭来,疼得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泪水差点滴到婴孩脸上,她慌忙擦拭干净,又咬着牙往上爬,一步、两步,这几十丈的的距离,她爬了半天,还不到三分之一处,就已然没有了力气,好容易看着旁边有个凹洞,便准备过去歇息一阵。 手刚一动,脚下突然一滑,站立不稳,往后倒去。她只来得及搂住怀里孩子,就感到身体重重撞在石头上,磕碰了几下,又忽然一轻,落到了悬崖外面。她心里一慌,满心绝望,又霎时放开来了,搂住孩儿,觉得这样也好。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从半空中现出,抓在她后脖的衣衫上,提了起来,又往前掠去。她只觉着身子一重,耳边呼呼作响,睁不开眼,不多时,风声骤然远去,脚下一实,连忙站稳。 她抬头一望,只见眼前是一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看着比自己还小,肤色荧白,面相清俊,目光灿若星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白衣飘飘的,仿似天上下来一般。 她心知自己母子是被这人救了,正要道谢,忽而见到他衣衫十分单薄,又想到方才两人已是落出了悬崖,还能被拉回来,立马屈膝跪下,说道:“民妇穆念慈,见过太华仙人。求仙人慈悲,救救我的孩儿。” 这所谓的仙人就是沈元景,他此刻也是一怔,未料到随手救下的人竟然是穆念慈,那她怀里的婴孩,便是杨过了。 他用手一抚,穆念慈只觉得一股轻柔的力量托着身体往上,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这手隔空传劲太过骇然,在她过往接触到的武林高手中,连天下绝顶的洪七公也做不到,而这人却轻描淡写使出,不是神仙,又是什么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当下她喜极而泣,又要跪倒,沈元景见她脸色冻得通红,又透出惨白,心底微叹,道:“莫慌。”伸手一招,穆念慈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拽了过来。 他握住对方的手腕,宛如抓到冰铁一般,默运功力。她只觉得身体里面的寒意被尽数吸走,尔后一股暖流顺着胳膊,流遍全身,立时身心灵动起来。 不等她开口,沈元景又抓住小杨过往外一拉。穆念慈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搂住不放,又恍然大悟般的松开,接着便感到一股力道,把她推后了几步。 他一手抱住小孩,拨开遮盖在脸上的棉被,仔细瞧了一下,随口说道:“原来是这个魔星降世,难怪天气一年冷过一年。” 穆念慈膝盖一软,又要跪地,却在沈元景的目光中挺住,面带哀求的说道:“求仙人慈悲,他还是个孩子,纵然他父亲作恶多端,可是以一命抵债了,报应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 沈元景摇摇头,伸手一点小杨过的额头,道:“你看,头顶显露的一片黑雾沸腾,杀伐愤懑之气四溢,他先祖定然是一位兵家,且死状奇惨。旁边这一个血色水滴,本出自同源,想是他的后裔,可却带着一股腥膻之风,不断侵蚀,两边水火不容。你死去的那位丈夫,是不是投身胡虏,认贼作了父?” 穆念慈哪里见得着什么黑雾水滴腥风的,被他一通装神弄鬼吓住,双目泪流,满心焦急,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又抬眼望向对方。 他方才已经探出,小杨过是先天不足,又受了风寒,便一指按在孩子的眉心上,一股温和的内力,混合神照经、疗伤篇和易筋锻骨篇,在小小的身躯里面打转,不一会儿,就将其伤病治好。 沈元景把小孩抛了过去,穆念慈慌忙接住,见他已经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有力,顿时大喜,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微微一叹,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便是他的福气,或可庇佑他一时。”说罢,抬步往外面走去,又道:“山间风雪颇大,你在此歇息,过几天再下山吧。” 等踏出山洞外头,风雪都绕着他身边飞舞,却落不到衣衫之上,前行几步,竟然连脚印也见不着。穆念慈连忙跪倒,大喊道:“多谢仙人慈悲!” 就听得沈元景朗声道:“大梦谁先觉?生平我自知。天际叠云重,山间几树奇。揽月东松上,高歌复希夷。”人渐远,声音渐近。 第16章 平生岂天知 后面几日清晨,总是在穆念慈一恍神的功夫,石台上就会多出一些果子和肉食。她追出外面,却始终见不到人影,越发虔诚认定,沈元景便是天上仙谪仙。 一年多前,她也是偶然听说华山上有仙人出没,救了跌入山谷的孩童,驱走追赶樵夫的猛兽。那时候也只以为是武林高手出没,被愚夫愚妇错认。直到杨过生出不知名的怪病,日渐消瘦,看过很多大夫,吃了不少药,都不见好,这才在无奈之下,病急乱投医,到华山来求仙。 彼时大雪纷飞,偏偏杨过又病入膏肓,不得以才冒死上山,几近丧命。那在半空中腾云驾雾般的感受,她决计不会认错;还有点指之间,便将人间名医束手无策的怪病治好,非是神仙手段,还能如何? 风雪几日不停,沈元景便一连几日给穆念慈送了吃食,偶见她跪地祷祝“太华仙人”万寿无疆,不觉莞尔。 他来此世已有年余,此时郭靖已赴大漠,黄蓉尚在欧阳锋手里,小龙女业已被古墓派收养,这些前世情谊,都无意去寻,只去嵩山少林,取了九阳神功,便到了华山落雁峰顶,安心修炼。 这门神功,他在射雕世界就去了少林找寻,可不知为何,那方世界的楞伽经里面是一片空白,就算他把藏经阁翻了个遍,也未查到神功踪迹。换到这一世,九阳神功却安安静静的躺在书架之上,任他拿取。 沈元景便要按原来的想法,将明玉功转为纯阴,同时修炼九阳神功,借以调和阴阳,来化解内力里面的不谐,冲破桎梏,奠定通向更高峰的基础。 可哪怕他做了十分周全的准备,事情还是不如他所想那般顺利。明玉功里面有一丝魔性,而九阳神功出自佛家,魔佛不相容,只要同时习练,必定会两相冲突,有了走火入魔的危险。 他试了一年,都未寻到头绪,这几日见雪花漫天,忆起过往,才去到北峰,放松心神,不想反救下了穆念慈与杨过母子,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 连绵多日的风雪终于停了,沈元景料到穆念慈应该离去,便停了送果送肉,等过了四五日,无意去到北峰,才发觉她竟然还在原地,便现身出来,道:“你怎地还不走?” 她十分惊喜,又准备跪倒,想到对方似乎不喜,又不知用什么礼节,手足无措,呐呐几句,才轻声道:“前日仙人说起小儿乃是天降魔星,民妇十分惶恐,大胆求仙人开恩,替他化解了,必将粉碎碎骨以报。” 沈元景一时无言,他不过是随口戏谑一句,就累得对方担忧多日,心里生出一丝歉意,欲要告诉她真相,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便开口道:“我只说他是个魔星,又未说会有什么妨碍,你担心什么?” 穆念慈一愣,呆呆的道:“啊?我只怕他长大后,会和他父亲一样,为非作歹,污了祖上名节,仙人所言的不妨碍,也是说他不会如此么?” 他摇摇头,继续神神叨叨的说道:“好坏由人,岂能天定?不过他祖上与父亲理念相冲,闹到他身上,余荫散尽,前半辈子或会一路坎坷,且性子多少有些愤世嫉俗。” 听得杨过并不会步杨康后尘,穆念慈松了口气,又听他将来免不了要遭受磨难,忍不住把他搂紧了一些,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沈元景又不以为然补充道:“如今恰逢乱世,人命宛若风中烛火,倾颓只在须臾之间,能长大成人,已是不易,何况他无有父亲庇护,坎坷一些,不也正常,何必忧虑?” 穆念慈这才宽心一些,望向怀里婴孩,见他大眼圆溜溜的转,咧开嘟嘟小嘴笑了,顿时心里柔软,想道:“是了,他得遇仙人,疾厄解除,能健康长大,就是万幸,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于是她拍了拍怀里的婴孩,说道:“仙人说得是,我太过贪婪了。”又托着小杨过朝沈元景一礼,道:“仙人之恩天高地厚,民妇不知道如何去报答,但有吩咐,定会照办。” 沈元景笑道:“我能有什么要你办的,且离去吧。”他挥挥手,然后又道:“对了,你这身子,比起他来还要差劲,需好好调养才行。如若不然,恐怕支撑不到他成年,便会故去。那他未生而丧父,幼而失母,磨难岂不是多了一重?” 穆念慈听得一愣,勉强答道:“不碍事的,我多少会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定然会支撑着看他长大。”说罢,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沈元景知她后来并未能如愿支撑到杨过成年,又见她一身补丁的衣服,想必生活过得艰辛,此刻离去,恐怕也要重蹈覆辙,心底微叹,道: “也罢,你既寻到此处,也算与我有缘。你拿着这块玉佩,去到山下,照着这个地址寻去,那是我的一处别院,里面金银俱足,你且住下,每隔十日,你须送一筐瓜果与笔墨,放到这里,我自会来取。” 穆念慈有心拒绝,转念一想,她一人孤苦无依,又不愿找郭靖黄蓉,那杨过再大一些,便乏人教导,真要长歪了,如何对得起杨铁心抚育之恩。留在这位太华仙人身边,起码有个盼头,于是接过玉佩,与写着庄园位置的纸卷,慢慢下山去了。 沈元景远远见着她安然离去,这才回返南峰,静坐山头,将所学诸般内功,在心底尽数默念一遍,反复思量个中联系。 这几日来,他终于有了一丝头绪,若明玉功与九阳神功两者不能混杂,那就不去强求,先练好一门,再论其他。 既然明玉功里头的问题诸多,索性不要去管七层之上如何,把前面部分,改成自己所需即可。九阳神功也是一个道理,化为己用。 想通此节,他便着手准备,将所学内功都梳理了一遍,抽出明玉功第一层来,反复研读,慢慢调整,直到无可改正,才习练起来。 新明玉功近乎纯阴,他才练了一会,半边身子便被冻住,觉着不对,散功重新来过,如是再三,方才满意。 第17章 干戈起太华 翻过年去,天时日暖,花草渐长,松柏已由苍翠转为碧绿,新芽萌发,一片生机勃勃。 沈元景让穆念慈暂且住了往上山送果蔬之事,随意传授她一门武功,著她在家练习,实是过些时日,便是华山二次论剑之期,不欲让她撞见,暴露自己踪迹。 穆念慈不疑有他,只道太华仙人肯传授功夫,已是叨天之幸,自然是言听计从,当即回家闭门练功。 这日欧阳锋带着黄蓉先到,住进一个山洞里面,整日念些“哈虎文砵英,星尔吉近,斯古耳”之类、半对半错的梵语。 黄蓉天资聪颖,总能找到一些说辞出来解释。她亦懂得九阴真经,信口胡诌也含有几分至理,欧阳锋陷入太深,已然是分辨不能,照着这些颠倒胡乱的语句练得走火入了魔,时常头下脚上的倒立而行,满华山的乱跑,却不自知。 见得此状,沈元景已知她无有性命之忧,便不去管,安心等着其他人上山,演出一场大戏。 不几日郭靖与丘处机来了,在山道上遇着沙通天、彭连虎、灵智上人、侯通海四人,并排挡在山道尽头,要将二人挤下山谷去。 丘处机一马当先,拔出长剑,朝着四人中最弱的侯通海攻去,彭连虎见状,连忙举起判官笔往他左侧打来,旁边的灵智上人擎住铜钹,照着他右胳膊撞去。 郭靖大怒,先是上前一掌打飞了沙通天,又用出左右互博之术,一手“见龙在田”,一手“突如其来”,往两边打去,彭连虎和灵智上人不敢硬接,只得避开。 沈元景在半山上远远望见,十分欣慰,暗道:“也不枉我专门跑了一趟大漠,救回李萍,这傻小子总不能钻牛角尖了吧。” 他于射雕世界之中,最为敬佩李萍为人,自觉不能见死不救,便赶赴大漠,阻了华筝在帐外偷听,又以太华山人之名传语郭母,嘱托他们事先备好了退路,母子二人才得以顺利逃脱。 眼见着四人被打得狼狈不堪,岌岌可危,侯通海大喊道:“老怪,你还在等什么?”沙通天、彭连虎、灵智上人三人脸色一变,在心里齐齐骂道:“蠢货。” 果然边上石头里面的梁子翁已藏不住,只得带着满脸怒色杀出,径直往郭靖扑去,张牙舞爪的,似乎要带他入悬崖底下,同归于尽。 郭靖早得侯通海提醒,此时听到背后风响,侧身一让,转瞬之间,反手横劈,一记“神龙摆尾”,打在对手胸膛,“咔嚓”一声,肋骨尽断。 梁子翁踉跄几步,摔倒在悬崖旁,半边身子都悬空而出,沙通天连忙来救,刚抓住他的手,他已然神志不清,分辨不出来人是谁,只以为是郭靖,便大喝一声:“偷蛇小贼,我与你势不两立。”说罢,竟主动往后一退,拉着沙通天一起掉下山崖。 两人的惨叫声响彻山谷,四下里的回音愈传愈多,愈传愈乱,几人听了,不由得毛骨惊然,都停下手来。 剩下三人见势不对,往后撤去,这时忽然人影一闪,夺夺夺的三声,彭连虎、灵智上人与侯通海一人正往前跑,一人侧身,还有一人回头观望,都定在原地,似泥塑木雕一般。 郭靖仔细一看,原来是老顽童周伯通来了,心里大喜,上前叫道:“大哥,你也来了?”又听见丘处机上前拜见道:“弟子拜见周师叔。”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先等等。”周伯通摆摆手,哈哈大笑,上前给三人一人抽了个嘴巴,接着气鼓鼓的问道:“你们五个混蛋,竟然敢逃?” 他有些恼怒,自己用身上泥垢做毒丸的事居然能被五人识破,越想越气,又上前“啪啪啪”的打了三下,才惊咦一声道:“不对,怎么少了两个?不管了,那两个的,就算到你这肥和尚身上吧。”当下左右开弓,打得灵智上人两颊肿起。 周伯通虽然制住三人,可要怎么处置,一时也想不明白,忽而瞥见旁边的丘处机,顿时大喜,道:“这三个臭鱼烂虾就交给你了,我和我兄弟先去峰顶耍了。”说罢,拉着郭靖就往山上跑去。 丘处机还没答应,他俩已经跑出好远,只得摇摇头,说道:“你几人作恶多端,我也不能放过,否则将来你们惹下的诸般罪孽,都要我来承担了。” 那三人不能动弹,只剩眼睛能动,拼命的转,他只做不理,抽出长剑,刷刷刷的三下,将三人都刺死了,接着道:“不能平白污了太华仙人的福地,正好你们五个臭味相投,一起去做个伴吧。”一脚一个,都踹下深谷。网首发 他转过身来,远远望见周伯通一跳一跳的往山上走,郭靖跟在后面,不禁又摇了摇头,正要赶过去,才迈开步,忽然脸色大变。 两人的头顶的半坡上,分明有一道白色的人影,在树枝上踏步而行,姿态悠闲,而周郭二人似乎并未察觉。 这等功力,实在惊世骇俗,丘处机忍不住要大喊着提醒,那人影好像察觉到了一样,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似乎能够跨越百丈之远,直入内心,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口话都闷在喉咙里。 一股山风刮来,树木摇曳,那白影像是被大风刮跑一般,倏然一下,飘到了周伯通眼前,吓得他蹦起一丈高,大喊着:“鬼啊!”连滚带爬,躲到郭靖背后,嚷道:“兄弟,有鬼,你还是童子鸡,你上,快去赶走它。” 郭靖刚凝神戒备,却什么也没见到,放下胳膊,说道:“周大哥,你怎么了,哪有什么鬼?”周伯通抓着他的衣襟,慢慢的探出头来,前面果然空无一人,又揉揉眼,这才长出一口气,嘟嚷着:“我明明见着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这时,那白影又往回一荡。“妈呀!”周伯通怪叫一声,转身撒丫子就往山下跑,很快跑几十丈远,“砰”的一声,撞到什么东西上面,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唉哟”、“啊”的两声响起,他闭着眼睛,双手胡乱的在胸前挥舞,大叫道:“我老了,不好吃,你去吸郭兄弟的阳气去,对了,下面还有丘处机那牛鼻子,也比我好吃。” 丘处机哭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周师叔,是我!” 周伯通还在大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被他连叫几声,才清醒过来,胳膊仍旧是不停的挥舞,右眼悄悄眯开一条缝,见着确实是认识的人,才放下双手,一骨碌爬起来,拉住他的胳膊,哇哇大叫道:“丘师侄,有鬼。”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喊了两句,继而想到什么,脸上一喜,道:“对了,你是道士,肯定会抓鬼,快快,过去收了它。” 说着,往前头一指,那边已然空空无人,周伯通大叫一声:“坏了,郭兄弟被鬼抓走了!” 第18章 悲喜自相倚 周伯通往前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拉住丘处机,道:“快,快,去晚了郭兄弟就只剩半条腿了。” 丘处机连忙拉住他,道:“师叔,那是不是鬼还未可知,还是不要大呼小叫的好,省得得罪了人?” “嗯?不是鬼?”周伯通慢了下来,问道:“那是什么?就那样嗖是一下过来,又嗖的飞走,我都看不清楚,总不会是人吧?” 丘处机神色凝重的道:“或许也不是人。”周伯通摸不着头脑,正要问时,他又不愿意答,只说:“刚才师叔离开之后,那白影在郭靖面前晃了晃,又激射而去,似乎引他去什么地方,我们也跟上去吧。” 说罢,他展开身法,一马当先,往前头赶去。周伯通嘟嚷几声,扮个鬼脸,也跟着过来。 沈元景在远处看了他们收拾彭连虎三人,就悄悄跟了上去,等待机会,要引二人去救黄蓉。原本是要让老顽童与郭靖同去,好抗衡欧阳锋,哪知他轻飘飘的一现出身影,周伯通竟然吓得逃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就算郭靖独往,但有他在一旁,任凭敌人如何武功高强,必也闹不出什么事来。想到这里,他现身出来,背过身子往前走去。郭靖吃了一惊,但他性子大胆,并不畏惧,直愣愣的跟上来,想要看清来人模样。 郭靖跟着一路上山,无论如何用力,也追沈元景不上,最后来到一座树木繁茂的峰前,只见白影一闪,眼前一花,只看到这人似乎是飘进到一个山洞里面,便赶忙跟到了洞外。 忽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由里面传出来:“我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是你自己太笨,练不得法,怎么还要来怪我?” 郭靖一听这声音,险些惊呼出声来,却不是他日夜感怀悼念的黄蓉是谁?一连串的问题从他脑海里面冒出:“难道她并未丧生大漠?难道此刻是在梦中?是在幻境?难道自己神魂颠倒,竟把声音听错了?” 另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道:“黄家侄女,我依你所说而练,绝无错失,何以阴蹻脉归于冲脉,足底会有隐隐刺痛之感?” 那女子道:“我武功低微,又没练过,你说的这些,我怎么知道?”这声音明明白白是黄蓉,更无丝毫可疑,郭靖惊喜交加,身子摇晃,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进去。 洞里面只有两人,一个是欧阳锋,此刻满脸怒色未消,错愕之色上涌,忽然见到他来,不由得面红耳赤,他在大漠与郭靖打赌输了,立下誓言不与黄蓉为难,此刻的行径无疑是弃信背约,当下袍袖一拂,遮住脸面,疾闪而过,出洞急窜,顷刻间人影不见。 郭靖哪里还顾得旁人,眼里只有那俏生生的可人儿,奔过去握住黄蓉双手,叫道:“蓉儿,真想死我了!”心中激动,不由得全身发颤。 黄蓉两手一甩,冷冷的道:“你是谁?拉我干什么?”郭靖一怔,道:“我……我是郭靖啊。你……你没有死,我……我……” 黄蓉偏过头去,道:“我不识得你!”此刻她心中悲苦,回想自己在大漠流沙中引开欧阳锋;自西域东归桃花岛,却又在山东生场大病无人照料;好容易病愈又给欧阳锋追到,被逼随来华山,译解经文…… 这一桩桩的旧恨,皆是因为郭靖的薄情负义,以致她受了这许多苦楚煎熬,真恨父母不将自己生在世上。 郭靖脸上尽是惶恐,手足无措,正要分辨,洞外传来周伯通的大喊:“郭兄弟,郭兄弟,你在不在里面,那鬼跑了么?” 他在外面急得蹦蹦跳跳的,却不敢进去。郭靖此刻眼里只有黄蓉,看她梨花带雨的,心里悔恨不已,“啪啪”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两边面颊上都肿起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黄蓉看得心头一颤,还是强忍住不理,往外走去。她刚出洞口,周伯通“啊呀”一声,吓得往后一蹦,拉过丘处机来,叫道:“牛鼻子,快来降妖除魔。” 丘处机无奈道:“师叔,这是黄姑娘。”周伯通定睛一看,讪讪笑道:“啊,原来是黄姑娘啊,郭靖呢?”说着,小心翼翼的把头往里面伸过去,正好撞到郭靖的胸口上。 他哎哟一声,退后几步,看着郭靖的脸,怪叫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被鬼打了么?还有黄姑娘,你脸上有泪水,被鬼吓哭了?” 黄蓉正自烦恼,没好气道:“你才被吓哭了,胡说八道,洞里面只有我和靖,我……哪有什么鬼的怪的?”更新最快的网 周伯通有些怕她,把头一缩,嘟嚷道:“郭兄弟明明追着鬼跑到这里了,怎么不见了?”跑到里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悻悻而回。 郭靖才想起这事,道:“蓉儿,你没事吧?我看着一个白衣人进了山洞,他……”又想起那山洞不大,除了黄蓉与欧阳锋,好像也没见着别人,顿时浑身一颤,真以为遇见鬼了。 黄蓉听他们说得莫名其妙,转身问丘处机道:“丘道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白衣人黑衣人的,把我都弄糊涂了。” 丘处机神色凝重,把刚才山道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郭靖认定那白影子是去了山洞里面,可她确定自己是没有看见。 这事说来说去,十分玄乎,又有周伯通在一旁大呼小叫,黄蓉心中有些害怕,离着洞口退了一步,这时一阵风刮来,她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郭靖见了,急忙把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她正要挣脱,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猿啼,听着甚是悲戚,吓了众人一跳,她下意识的裹住这衣衫,又退了一步,打量四周一下,瞥见郭靖,心里一安。 就这么一耽搁,她气也消了一半,仍旧是不理会郭靖,却也总好过什么话也不肯话说。 沈元景此时就站在石头后面,听他们胡乱猜测,甚觉好笑。周伯通笃定他就是鬼,否则身法不会那么快那么轻,以至于自己的都察觉不了。 他道:“这世上武功高过我的,就黄老邪那么三四个人,顶天多胜我个一招半式,可要想跟在我后面,不让我有丝毫觉察,就算师哥复生,也难以做到,不是鬼是什么?” 丘处机摇头道:“这一年多来,华山上有仙人降临的消息,传遍天下,师叔你不知道么?说不得跟在你后面的,就是这位太华仙人。” 第19章 忽闻仙在侧 郭靖“啊”的一声叫出来,见众人都看向他,当即说道:“我之所以要来华山,也是因着母亲让我过来,祭拜太华仙人的。” 这倒是出乎几人的意料,连黄蓉也带着奇怪神情,瞟了他一眼。他急忙把在攻灭金国之后,铁木真授下锦囊,他与母亲如何识破的事情说了一遍。 接着,他又叹道:“那日母亲与我受了仙人提醒,才知大汗起了杀心,匆忙逃走,好容易回到牛家村,稍作安顿,便往朝廷送信,结果那奸相史弥远,竟然置之不理,反说送信之人居心叵测,要四处通缉捉拿,实在可恨。” 他含怒一掌。拍在一旁的石块上,将之打成两半,又说道:“亏得母亲让我谨慎一些,没有露了行藏,才得了几天安稳。可那些狗官不肯干休,四处抓捕北归之人,逼得我们只能去了襄阳暂居。” 丘处机本待问些细节,这时黄蓉气鼓鼓的说道:“好啊,我道你当真还记着我一点儿,原来是给大汗撵了出来,当不成驸马,才又来找我这穷丫头。” 这会又闹起了别扭,周伯通和丘处机顿觉头大,对视一眼,一齐起身道:“我们还有些教内的事情要商量,便先走一步,在上面等你俩。”说罢,头也不会的走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郭靖呐呐不敢言,“我……我……”了半天,才开口道:“蓉儿,我那时候只道你死了,早就心灰意冷,发誓一辈子不娶。莫说没和大汗闹翻,便是他给我金山银山,强令我娶华筝,我也是决计不肯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也该知道的。” 黄蓉心里的气总算消了大半,嘴上还是不肯饶过,说道:“谁要你假情假意的说这些话?几次三番的负我,真当我是没娘的孩子,好欺负么?” 郭靖见她脸上有些苍白,泪痕还没有干,楚楚可怜,身形比之从前,也是憔悴了许多,知她定然吃了不少苦,心里越发恼恨自己,站起身来,过去握住她的手说道:“蓉儿,你要怎么才肯理我?便是要打要杀的,我都依着你。” 黄蓉心里恨恨,想要说“那你从这里跳下去我才信”这等话来,终究是她对郭靖知之甚深,怕说了他真会照做,又气又恼,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郭靖却自说自话起来,将满腹的思念,都化作言语话说了出来,直说道日落西山,黄蓉才又回心转意。 而沈元景听了个开头,就不耐烦了,径直离去。第二日凌晨,照旧去了朝阳峰顶,观看日出,勤练武功。 这天正是约定的华山论剑正日,郭黄二人上得崖顶,见着只有丘处机一人在,也不觉有异,老顽童若是能够乖乖呆在一处,那才奇怪。 两人却不知昨夜发生了几件大事,那裘千仞拿着蛇来要吓走周伯通,好去一大敌,却被瑛姑缠上,见着打不过三人联手,想要脱逃,又被一灯截住。 他说了一番“哪一位生平没杀过人、没犯过恶行的”的言语,众人无不羞愧,被他拿捏,不敢答话亦不能阻拦。不料半路杀出洪七公来,大义凛然的说道:“老叫化一生杀过二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恶徒。” 裘千仞心神为之一夺,又被洪七公一番言语震慑,思及前代帮主爱国为民,响彻江湖,自己上任之后,却为非作歹、投靠金人,让祖辈蒙羞,不禁天良发现,痛苦流涕,欲要自尽。然后一灯出面点拨,带着他回大理出家去了。 一个晚上高手已去其二,那周伯通又见着瑛姑,心里害怕,逃得飞快,这下子留在华山论剑的,就只有洪七公、黄药师与欧阳锋了。网首发 沈元景远远过来望了一眼,黄蓉正在黄药师怀里泪水涟涟,诉说离别思念之情,他便绕回南峰,独坐山头,思绪纷至沓来。 他与郭黄二人,好歹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师徒,见着之后,自然多生感慨。想了一会,他摆出一张琴来,叮叮咚咚的弹奏起来。 初始这声音不大,后面越弹,越勾起他几个世界的回忆,一时间情绪涌上心头,那声音便响亮了起来。 这厢黄药师与洪七公正都得酣畅淋漓,忽然琴声传来,对视一眼,俱都停手。黄药师精通音律,只觉这琴声悠扬,虽是弹奏的“高山流水”,似乎在问知音何在。实则却是自问自答,安享独处,自得其乐。 等着一曲终了,他才反应过来,心底骇然,这琴声自四面八方而来,从哪里传出的,他全然听不出来。更为让他惊异的是,声音清晰可闻,如在弹奏之人就在对面。换做他来,顶多能够将箫声送出数里之远,可要到这般无论何时何地,都如同在人耳边一般的境界,是绝对做不到的。 洪七公脸上也是一片凝重,开口道:“黄老邪,你说这是何人,功夫之高,委实令人难以想象。” 黄药师摇摇头道:“我亦不知。这天下之大,总少不了有奇人,隐在深山,淡泊名利。”说着,又自嘲一句道:“兴许他是见着咱们二只井底之蛙在此比斗,有些看不下去,故意弹奏出声,好叫我们知难而退?” 一旁的郭靖忽然开口道:“莫不是太华仙人?”黄药师与洪七公一怔,道:“什么太华仙人?”丘处机心里一动,脸上露出些许期盼来。 他正要解释,这时,欧阳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场内,冷冷的说道:“什么仙人的,装神弄鬼。黄老邪、老叫花子都来了,是咱们先打一场,还是等其他几位?” 洪七公道:“其他几人不来了,就咱们三个,老毒物,我和你的旧账还没有算过,先来一场吧?”当即从黄蓉手里接过打狗棒,左一招“打草惊蛇”,右一招“拨草寻蛇”,分攻两侧。 欧阳锋冷哼一声,手里握着蛇杖,往前一抖动,左挡右避,又朝前一捅,直攻敌人胸口。两人已是第四次对阵,于对方武功都已熟悉,出手不敢留情,呼呼的斗了一百多招。 第20章 便听仙音起 洪七公方才和黄药师大战一场,已损耗了些精力,此刻又与欧阳锋对了这么多手,黄蓉有些担忧,怕他累着,输与敌人,念头急转,想到一个法子,在一旁大声叫道:“源思英儿,巴巴西洛着,雪陆文兵。” 欧阳锋一怔,这几句话和她平日里面念的梵语颇为相似,便下意识的以为她是在背诵《九阴真经》,连忙问道:“你说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黄蓉不答,还在信口胡说,变着花样,一会声高,一会低沉,一会急切,一会缓慢。她在这边喊叫,欧阳锋就在另外一边苦苦思索,脑子里面杂乱起来。 眼见着他已然落在下风,洪七公再加把劲,就能胜出。黄药师摇头微笑,因是自己爱女,也不好做声。 正在这时,从远处又飘来一阵琴声,这次沈元景换了笑傲江湖曲,初始几声如山高月小,清风徐徐,令人陶醉,轻易陷入其中,接着风格大变,如海潮奔涌,巨浪滔天。 黄药师才听在耳里,便觉身上穴位止不住的乱跳,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盘膝坐下,默默运功压制。忽而记起女儿,抬眼一看,黄蓉、郭靖与丘处机三人,俱都茫然站在原地,不解的看着他们三人。 他这才发现,洪七公与欧阳锋也是一般坐在地上,不得动弹,反倒是武功低微的郭、黄、丘三人,似乎丝毫未受影响,不禁心里大骇,想道:“这音律传了如此之远,竟然还能够滤过蓉儿他们,这哪里是人力能及得上的,莫非此地真有仙人居住?”这一乱想,立时觉得太阳穴一阵乱动,连忙收束心神,静坐抵抗。 过得一会,边上忽然传来“啊啊”的叫声,几人看去,只见欧阳锋伸出双手,往自己脸上抓去,直抓得满脸血痕,分外恐怖。他又哇哇乱叫,继而哈哈大笑道:“我练成了九阴真经,我是天下第一。” 原来,他先是信了郭靖默写的九阴假经,把自己想得头昏脑涨,后面又被黄蓉胡乱编排的句子与翻译,引入歧途,盲练瞎闯,完全是走火入魔了,凭着高深功力才压制住。 沈元景这一阵琴声,不过是个引子,让他乱了心绪,顿时如开了闸门一般,那真经假经,汉话梵语,混在一起,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如同魔音般一一齐灌入脑袋里面,四处乱窜,一下子就把他弄得疯癫了。 他跳将起来,左右乱砍,瞧见旁边的黄药师,觉着眼熟又有些厌恶,便一巴掌扇过来。后者急忙弹起,躲了开来,才退出几步,不防琴音入耳,胸口一闷,复又坐下调息。网首发 好在欧阳锋也不追击,反朝着另一边的洪七公袭去,握住拳头,径直朝着对方脑袋砸落。老叫花“嘿”的一声,双手一撑,往外一让,顺便站起,欧阳锋也跟来,又是一拳一掌,苦苦相逼。 红情感也无可避让,只能奋起余力,一招亢龙有悔打出。不料这琴音透入耳内,任脉一跳,手上预留的几分力气就此松懈,啪的一声,后退几步,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欧阳锋并不乘胜追击,又朝着黄药师攻去。这时黄蓉反应过来,急切赶上前去阻拦,郭靖哪里能让她只身犯险,也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齐出手,拦住敌人。丘处机拔出宝剑,趁机从敌人背后刺去。 这三人不受琴声影响,俱都能用出全身功夫。欧阳锋出手挡了几招,因听着琴声干扰,使不出全力,倍感气闷,大叫一声:“吵死了。”忍不住心里烦躁,长啸一声,饱含着深厚的功力,朝外荡去。 声音传到沈元景耳朵里,他略有不满,心道:“我不去找你便罢了,还敢来惹我?”冷哼一声,远远传去。 郭靖三人耳朵里面一声炸响,只觉脑袋嗡嗡的叫,手软脚软,使不出力来,踉跄着退到一旁。 欧阳锋听着却全然不同,这一声如同直接在脑海里面响了一个惊雷,什么“天之道”、“源思英儿”的,都碎成一片,搅得他额头青筋乱跳,顿时血气上涌,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那琴音又锵然作响,一变为慷慨激昂,欧阳锋听了,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双手忍不住掩住耳朵,倒着往后走了几步,又是一口血雾喷出,怪叫几声,转身跃下山谷。 这时,琴声才变得轻柔起来,也去了那种让人心神不定的了功效,慢慢结束,余音袅袅。 黄药师与洪七公调息片刻,站了起来,相视一眼,俱都苦笑,只觉刚才几场比武,真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让人耻笑。 丘处机却是满脸激动,大声叫道:“真仙,华山果然有真仙!”也不向众人告辞,便匆忙往南方跑去。其余四人互相看了看,没有跟上。 他沿着华山五峰转了个遍,却连沈元景的一点踪迹也未找到,又不甘心,在此住了一月之久,日日寻来,莫说白影,连琴声也听不到了,这才怅然离去。 沈元景救了郭靖、黄蓉二人,又赶走欧阳锋,已算得仁至义尽,便没了心情,再去见其他人。 后面一段时间,他终日在华山研究武学,打坐练功;闲暇时刻,也随口指点穆念慈一二,倒也自在。 只是他之大名,已名传四海,时不时有人进山寻仙不说,连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也听了他的名号,病急乱投医,派了人过来寻找,只盼能得他这位仙人相助,打退蒙古大军,最不济,能降下雷霆之怒,惩戒木华黎等蒙古贵族。 沈元景躲了一次不算,完颜守绪又自觉刘备见孔明亦是三顾茅庐,才得偿所愿,再而三的派了大军漫山遍野的搜寻,非但山下百姓不堪其扰,那些个金兵度过华山险要之处时,也掉落深谷死掉不少。 穆念慈姿容美好,自然逃不出这些人的滋扰,不得以之下出手伤了人,引来更多报复,只得躲入深山老林。 沈元景自觉如此下去,迟早是要被寻到,无奈之下,带着她与小杨过,一齐去了武当山,寻了一处偏僻位置,结庐而居,喟然叹息道:“太华道统不复,惟有新起太和矣。” 第21章 太平由此生 金兵把整个华山都搜遍了,也未寻着沈元景,完颜守绪十分恼怒,忿道:“朕抚临中原,揽八荒而总六合,拒北狄而控南蛮,招一无名野仙而不得。彼身在山中,却不来见朕,是何道理?” 下有大臣李蹊答道:“蜀帝往见卧龙,亦需亲身所至,三谒方得其心。始有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就千古佳话。陛下既不肯屈尊,却又只遣些粗鄙军汉上前骚扰,莫说仙体清贵,便是介子推也不愿下山来。况且执刀明枪,满山搜寻,是请耶?是捉耶?心既不诚,反怪罪于神仙,是何道理?” 完颜守绪默然,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君之所言甚是,却是朕行为不当,便算得凡间求肯他人相助,亦非要言语恳切、心正意诚不可。我当自往见之。” 此刻大敌在外,一国之尊竟然因着几个真假莫辩的讯息,就抛下政事军民,去见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如此荒谬之事,殿下臣子里头,反对者少,赞成者居多,可见局势之糜烂至斯,金国君臣上下亦深觉无力回天,只得求诸于鬼神。 帝王出行,规格极高,哪怕完颜守绪轻车从简,队伍也是颇见规模。蒙古统帅木华黎早就得到消息,却只做不知,巍然不动,待这行人上得华山,才领着军马,急攻潼关。 虽然传闻太华仙人神通广大,可也当不得帝王祭祀,此次完颜守绪前来华山之巅,也是借口祭拜华山之神少昊金天氏。祷文才念到一半,就见到不停的有军士接踵而来,带着一封封的奏疏,都在叙说军情危机,请他回京主持大局。 他有些慌乱,急切念完祷文,下得封禅台,群臣也顾不得他此番行为虎头蛇尾,礼数颇不圆满,纷纷上前商议。 他拆开奏疏,一份份看去,前几封还在报告敌军动向,后面军情一封紧过一封,直到新来进的里面,已有“潼关危急”字样。 完颜守绪眼睛一黑,差点倒地,管不了其他,连声高呼:“回京,回京!”才走几步,又突然折返回身,操起早就准备好的圣旨,自己念起来:“朕膺昊天之眷命……诏以为清虚济世真君……”还未见到所谓的太华仙人,便直接冠了四字真君的名头,礼遇不可谓是不重。 他刚念完诏书的最后一个字,忽然北方电光大闪,接着旱地一个惊雷,轰隆隆响在君臣耳里,吓得他们一阵哆嗦,俱都腿软,尔后风声大作,暴雨骤至。 完颜守绪也未能等到仙人回应,只得冒雨匆忙下山,不眠不休的赶回汴京。他正在大殿召集重臣,商议抵挡蒙古突如其来的攻势,忽然殿外有人狂呼:“大喜!”进到殿里,呈上战报,原来是木华黎已然退军了。 虽然不明就里,可也真是喜事一桩,他大宴群臣,欢饮直至傍晚。到这时才有人探明消息,原来在几天前,铁木真突然去世,蒙古诸部得到消息,暂缓了各处攻势。 殿里众人议论纷纷,完颜守绪与李蹊对视一眼,后者福临心至,向着西面跪倒,高呼道:“定是清虚济世真君慈悲,降下雷霆,一举击毙了敌酋。”又转过身来,对着阶上一拜,说道:“陛下圣明,已得天仙庇佑,必能革除弊病,领着大金国重回巅峰,再造盛世。” 一席话说得完颜守绪大喜,群臣心里的一点点怨言也都平息,齐声高呼:“重回巅峰,再造盛世!”一时君臣尽欢。第二日,他又给太华仙人加了尊号为“清虚灵感济世真君”。 这样的消息金国上下根本不会隐瞒,反是大肆宣扬,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有神仙庇佑的,这消息传到武当,偶然穆念慈听到了,连忙上山禀报给沈元景。 他也是啼笑皆非,可料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蒙古那边的反应暂且不知,赵宋官家却不晓得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同样封了他做“清微元妙真君”。 见太华仙人得两方朝廷如此推崇,民间之人自然更加信服,“解围济困”、“逐虎救民”这类的传说,也渐渐被“呼风唤雨济世间”、“降世雷霆破兵主”的神话代替,边境不少百姓家里竟然都竖起了木牌神像,日夜参拜,祈求他消弭兵灾。 穆念慈曾经带了一方过来与他看,那木雕脸孔模糊,瞧不出年岁,双手后背,不伦不类的。整个人立与石块之上,衣衫后飘,虽然粗糙,但也能窥见几分潇洒。 铁木真去世后,遗命窝阔台继任汗位,可蒙古部落议事会制度仍有作用,非等到大会认定,方可登基,期间便按惯例,由幼子托雷监国。 蒙古贵族忙于权力更迭,蒙金之间便无有战事。宋廷有史弥远独霸朝政,只能做些小动作,不敢招惹金国。一时干戈全无,仿佛天下又重归太平。 这样的状况持续年余,全是在完颜守绪拜山之后发生,人人皆道是太华仙人之功,他当即下令于华山建造清虚真君庙。更新最快的网 沈元景闲暇来看之时,见得百姓扶老携幼,踊跃相助,不时有人跪倒路边,朝着山上大声祷告:“望真君垂怜,保佑这一方土地,不受兵灾,愿月月供奉,日日祭拜。” 这些人或是面黄肌瘦,食难果腹;或是身虚体弱,行走不便,可满脸都是虔诚。只要天下太平,也总有些许希望,若身在乱世,便如原上野草,免不了要受牛羊啃食,到得秋天,衰朽无用,一旦天火降临,终成一片白地。 见着此情此景,饶是他定力强大,心静如水,也不禁大为震动喟然叹息道:“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思忖受了这份香火,是否承担得起这样的因果。 纵然旁人视他为神仙,可他自知不过是凡夫俗子,若是武林争斗,那是一点也不畏惧,可涉及到这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太过微小。 就算能够侥幸刺杀了各国首脑,那又能如何?换个人来做皇帝大汗,也不见得会更好。将天下安定系与一人一姓之身,终究如镜里拈花、水中捞月,空忙一场。 哪怕是赵家皇帝换了朱家皇帝,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如长河东流,纵然阻得一时,难不成还能阻拦一辈子十辈子? 沈元景不欲与朝堂之事多过纠缠,他所崇信的终究不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情怀,平生只求一个快意逍遥罢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不再留恋华山道场如何,先要回转武当山,一心一意的琢磨武学去了。 第22章 凡夫更不疑 此时天色已经过了丑时,沈元景盘坐在朝阳峰顶,打算等到日出之后,便自接往武当山去,忽然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些声响,有一人来,武功似乎不错。 他有些诧异,深更半夜的,这人跑到东峰绝顶这里来作甚?脚下一动,闪入了一块巨石之后,静等片刻,一道身穿素白色衣衫的人影,出现在峰顶下边不远,手足并用,往上攀爬。 这人好像并不善于走山道,短短一点高度,爬得战战巍巍的,似乎随时要掉下一般,好容易上得顶上,见着空无一人,叹了口气,带着遗憾口吻说道:“也不在这里?东边的几座山头又都寻遍了,那就只剩下南峰了。” 晚上的月光虽然不大,但已够沈元景看清来人模样,心头微动,暗道:“这不是李莫愁?她不好好待在古墓,来这里作甚?”转念一想,又回过神来,她为情伤神,被陆展元抛弃,怕就是这个时候的事了吧。 李莫愁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见不在此,便下了山,往南面而去。她先到了最矮的孝子峰,又去了松桧峰,都没见着人,只剩下华山极顶的落雁峰。 几日来,这大大小小的山头她都去过了,这是最后一座了。她已然十分疲倦,还是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攀爬,稳稳的落在地头。 天上星星疏落,月光朦胧,偶尔几声不知什么鸟,嘎嘎呱呱的叫唤几声,能从谷底传到顶上。 风有些大,她紧紧衣衫,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台,几乎是要落下泪来,哽咽道:“也不在这里,那太华仙人还能去哪?” 沈元景一直跟在她身后,此时才知道,对方是在寻自己,不禁有些奇怪,心道:“射雕与神雕两个世界都是独立存在,毫无关联,她定然是认不得我的,为何寻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莫愁满脸失望,缓缓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抱起双腿,把头埋在里面,一抽一抽的,压抑着哭声,显然是伤心极了。 等了一会,似乎哭累了,她抬头喃喃自语道:“我对陆郎情深意重,不惜背叛师父,丢下小师妹,也要和他在一起,可他为何移情别恋,要娶那个姓何的贱人,还找人将我打伤?难道曾经的山盟海誓都不存在了么?呜呜呜呜……”风声幽咽,仿佛也在陪她而哭一般。 沈元景听得果然是为了情事,顿感无趣,不过想知道她为何而来,也就等候在一旁。 她说着便情绪激动起来,双膝往前,扑通一声撞到石面上,跪在悬崖前哀求道:“太华仙人在上,我知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定然能听得道。求您大发慈悲,成全小女子一片真心,让陆郎回……回……” 这时肩膀一阵刺痛传来,疼了她一个激灵。这伤是去寻陆展元理论时候,叫大理天龙寺的一位高僧打的,本来就未养好,这两天又爬了那么多的山,恰好是现在发作。 她由此惊醒过来,沉默了一会,脸上恨意浮现,牙咬切齿道:“求仙人降下天威,一雷劈死陆展元和何沅君那对狗男女,以解我心头之恨。小女子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供仙人驱使,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身上的伤怎能及得上心头的痛,李莫愁显然是这一口气从大理绷到了现在,对陆展元的恨意不断不断积累,到了山头未寻见要找的仙人,心房崩溃,才在短短的时间里头爆发出来,由爱转怨,许下如此狠毒的愿望。 沈元景大略知道她之感情纠葛,本就是陆展元的不对,轻易许下诺言又弃之不顾,让好端端的一个心思纯净的小姑娘,变成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女魔头。 他站在李莫愁身后,轻轻叹了一声,因着未有刻意隐藏,被听去了。对方当即如受惊的野兔一般,往起一窜,转头叫道:“谁?” 可她忘了自己身处悬崖,大石本就有些倾斜,她又站得太靠边,方才跪得太用力,膝盖麻了,脚下一滑,踉跄着摔落出了峰顶。 李莫愁只是看了下面深谷一眼,望不到底,便觉眩晕,心道:“死了也好。”闭眼也不叫唤。 才落三五丈,她便觉得腰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回飘过,落到峰顶离悬崖处两丈远,腿脚还有些软,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一看,只见悬崖边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这面,衣带轻飘,在风中呼呼轻响。她先是有些弄不明白,而后福临心至,手足并用,又跪在地,便要开口,就听得一声轻笑传来,夹着话语道: “我一不掌管男女姻缘,二不司惩凶除恶,更不是什么神仙,不过一个小小的练气士而已,小姑娘你跑这里来胡乱祷告个什么劲,怕是求错了人。” 李莫愁一愣,说道:“仙人,都说你神通广大,那蒙古首领,不正是……”若沈元景开始就现身出来解释这些,她便不会其他想法,可方才那下救援,超出她的武学认知,不由得有些半信半疑。 沈元景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人都躲不开的,那位大汗东征西讨的,还能年过七旬,已算得长寿,什么时候故去,都属正常。所谓太华仙人降怒,不过是巧合罢了。” 李莫愁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沮丧,只觉着力气全失,瘫软在地。突然,她觉着眼睛模糊一下,对面人影上一刻还是背对着自己,一下子就转过了身,露出脸来。 她眼前一亮,不仅仅是因为沈元景面相清隽,英美无比,还因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就算此刻天色昏暗,也能瞧出颇为年轻,定然不到三十岁。 古墓派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林朝英武功高强,见识广博,遗留下一些武林前辈事迹来。这等功夫放在这个年纪上,那可真是从古至今,闻所未闻,不是仙人是什么? 她连忙端正身体,弯腰往下欲要磕头,沈元景手上轻轻摆动,李莫愁便磕不下去,只得在嘴里喊道:“仙人慈悲!” 沈元景见她如此执着报复,怕是见过了大理那位天龙高僧的厉害,不觉着十年后,自己就一定能胜过,报此大仇,是以才一意求诸他人。 帮还是不帮,倒是没有什么难选择的。他连陆展元的面都没有见过,何况还瞧不起这等始乱终弃的男子。反观李莫愁,好歹还是有几分交情的,哪怕不是在此世,可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第23章 一朝触仙颜 沈元景说道:“我今日便要离开,你既能找到此地,也算有些缘分,与你一点好处,也说得过去。” 李莫愁大喜,又要磕头,还是被他拦住,道:“我不能无故出手,报仇之事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来,便传你一门《九阴真经》吧。你若真是有心苦练,等满了那个十年之约,江湖上能胜你的,也没有几人,区区一个陆展元,自然不在话下。” 她虽然只是初出江湖,也不算是全无见识,《九阴真经》的大名自然是听过的,说道:“愿听仙人安排。有此神功,我若还不能自己报仇,哪还有脸提及此事,干脆回古墓了此残生算了。” 沈元景点点头,又道:“不过,这秘籍我也不能白白给你,须得答应我三件事。”李莫愁毫不犹豫回答道:“莫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我也应得,但请吩咐。” 他道:“头一件便是,从今往后,你不可滥杀无辜。”初始见面,他语气还是温和的,这句话便十分严厉了,李莫愁能听出其中意味,忙不迭答应道:“江湖儿女,道义为先,这个是自然要能够做到的,哪里需要算到什么要求里面?” 沈元景道:“我说了便不会反悔。还有两件事,现下想不到,等以后再说吧。”说着伸手一招,一个小石块飞了过来,他用手一掰,断成一大一下两块,双手一握,石粉簌簌而落,很快各现出一个人像,和他十分类似。 他将小的那个石像丢过去,道:“这个给你,将来若有人拿大的石像找你,帮他办两件事即可。” 这一手握石成像,实在不像是武功能做到的,李莫愁心里震撼,仔细端详了一下,恭敬收在怀里。 沈元景便开始教授她《九阴真经》的口诀,将近万字,李莫愁只背诵了五六遍,就已然记住了,自觉已是非常难得,可还莫名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顿觉委屈。 …… 转眼又是一年,杨过由一个小小婴儿,长成了一个人嫌狗厌的顽童。他继承祖父天资,又家境殷实,不过四岁,便身形高大,整日领着一群娃娃,在村子里面追鸡逐犬,充当混世魔王。 穆念慈心底善良,时常接济本地贫民,又武功高强,数次赶跑见色起意来调戏她的流氓恶霸,甚至打折了好几人腿脚,本地人对她是又敬又怕,不敢轻慢。她一女子有此本领,方能在这乱世安稳下来。 沈元景带她来此后,将大部分金银都赠与她了,然后躲入深山老林,不见外人,一意苦修,两年终于有所成就,将明玉功第一层调整得当,并修炼成功,才出山稍稍活动。 甫一出山便听到了窝阔台登基,要出兵灭金的消息。经过两年的谋划,窝阔台取得二哥察合台的支持,压过四弟托雷,成功登上蒙古大汗的宝座。之后他便积极整顿兵马,拟定攻略金国的计划。 此时正是宋绍定三年,金正大七年,完颜守绪还沉溺在一片祥和之中,心心念念在华山上替沈元景修建宫殿。时局越是稳定,朝廷民间越是笃信太华仙人,宫殿的规模是一增再增,多有征发民夫,迫其日夜不停、冬夏不休的劳作,以致于民皆有怨言。 在蒙古大军蠢蠢欲动的节骨眼上,他更是急切,强行将宫中两百多宫女派遣出去,送到华山,名为参与宫殿群落的修建,以示对太华真仙的诚意。 那边军士跋扈,竟然真个就信了,让这些宫女搬石抬木,毫不怜惜。此时天气炎热,便是军士也经受不了这种大太阳下的劳作,何况那些宫女身子骨并不强健,短短十多日,累病死了一半。 这日晚间休息,百姓吃过稀粥菜叶,窝在工棚忍受蚊虫叮咬,驻扎于此监工的金国官军却肉食不缺,饮酒享乐,好不快活。 一名谋克出来小解,路过大殿,听到有声音传来,过去一看,原来是剩余那些个宫女,都悄悄聚于清虚大殿里面,祈求真君庇佑。 一名宫女清声唱着:“……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音色凄凉哀伤,便是有许多听不懂词意的,也暗自垂泪。 他正要离去,随意瞥了一眼,便从月光下头,见得一片雪白。因是天气炎热,这些个宫女都穿着单薄,又多日劳作,衣衫破碎,不慎露出了后背肌肤。 这谋克不由动了淫心,径直入内,扫视了一眼慌张的众人,从里面拖了姿容尚可的一名宫女,拉到清虚真君的神像后面,欲行不轨之事。 带头那名宫女鼓噪众人,一涌而上将之赶出大殿,这人狼狈逃回军营,领了手下兵士一齐过来报复,将百余名宫女尽数拿住,在殿内做下禽兽之事。 呼号惨叫声响成一片,那领头的宫女不堪受辱,大呼:“悠悠苍天,曷其有常!”一头撞死在清虚真君的石座下。 事后这名谋克让人将这些宫女尽数杀死,血流满地,随后吩咐将尸体丢入谷底,只让手下不要到处乱说,并不着意掩饰。这消息很快整个华山周近,无论军士官府,还是劳工百姓,人尽皆知。 此事传到金国南京,完颜守绪大怒,下令彻查,才知这谋克乃是军中大将完颜陈和尚的妻弟,要如何处置,也十分为难。 大臣张天纲道:“此事若不能安置妥当,后患恐大矣。出宫女之太华营造宫殿,本就有些荒谬,不过是陛下一片心意,也勉强说得过去。可如今这些人尽丧于军士之手,若不严惩,非但丢了陛下脸面,还会失了公允,恐百姓心中怨恨,不肯尽力。 况且在真君大殿上行污秽之事,有损仙颜,不是洗净青砖,上几篇祷文能平息得了的。不拿这人人头祭拜,到时候真君震怒,不肯再庇佑我国,悔之则晚矣。” 完颜陈和尚不以为然道:“这谋克乃忠孝军中悍卒,屡立大功,方有朝中诸位今日在堂上侃侃而谈。不过一件小事,死些个无用的宫女,便斩杀有功之士,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到时候北虏袭来,谁人还愿意舍生忘死?”网首发 殿内众人分作两派,吵闹不休,完颜守绪踌躇不定,听他又说:“况且我国不能整备强军,奋发向上,如同南蛮徽钦二帝一般束手就擒,神仙怎么庇佑得过来?等我率军打退来犯之敌,陛下再加尊号,真君大度,定然不会计较些许小事。” 这完颜陈和尚在大昌原一战,率四百骑大破蒙古军八千之众,乃是金国少有的大胜,完颜守绪深信任之,遂顺其意,下令罚这谋克百金、革除职位,责令回家反省了事。 第24章 全功尽抛离 等到金国朝廷的判罚消息传到民间,惹得一片沸腾。那日恰逢大雨,一阵狂风将山顶的一块大石头吹落,滚将下来,砸坏了清虚大殿的一角。 劳工惶恐,吓走不少,各地纷纷传言:“清虚真君震怒,或不肯庇佑金国,大战将至。”于是本地民众扶老携幼,往南方逃去,官府屡禁不止。 果然到了秋日,窝阔台和托雷大军合一,从漠南进,由山西渡过黄河,直取凤翔。次年春,凤翔破,金兵丢失长安附近大片土地,只得将主力集结在潼关、洛阳、开封与归德一线,死命防守。 此刻民间逃走者一日多过一日,清虚真君的名号也一日响过一日,各个送子的菩萨、送财的神仙到了乱世,都得靠到一边,能佑太平的,此刻才是正道。 沈元景万万料不到当日随口对穆念慈的胡诌,竟然真有些灵验了,顿觉哭笑不得,想道:“这怕就是我不在江湖,江湖亦有我之传说。” 蒙金之间战争,互有胜负。到第二年,窝阔台大会蒙古诸部,采纳托雷意见,兵分三路,他携一部直扑洛阳,牵制金廷;斡陈那颜带着左路军往济南进发;托雷击破大散关,沿着汉水,攻往金国腹地邓州。 大军行进路线,正好要经过武当山,周围之人纷纷逃窜,穆念慈携着杨过,进山攀上天柱峰,快到峰顶,便跪拜道:“仙人容禀,此刻蒙古大军突进,眼见着宋、金二国都抵挡不住,山下已经非净土,我也将带着过儿南归嘉兴,等安稳时,定会竖起仙人排位,日日祭拜。” 她见沈元景久不答话,才站起身来,慢慢往下走。杨过出声道:“娘,这山上是住着一位老神仙么?” 穆念慈刚要点头称是,可想着沈元景面容,用老形容,似乎不妥,欲要纠正,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一团黑影“嗖”的一下,从峰顶而来,撞到杨过怀里,她吓了一跳,又跪倒在地,高声道:“孩儿年幼不懂事,胡言乱语,仙人若要责罚,民妇愿以身代之。” 她拉过孩儿过来,小心翼翼的检查,却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杨过举起手里的一个石头雕像,问道:“这就是那位神仙爷爷的样子么?还奇怪,为什么没有脸。” 穆念慈大骇,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她母子睁不开眼,只觉腾云驾雾一般,落到下面几丈远的石台上。杨过顿觉好玩,拍着手就要开口,她急切不知如何拦住,啪的一个耳光打去,怒吼道:“住嘴!” 杨过一愣,肉嘟嘟的脸上多了五个红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穆念慈顾不得安慰,带着他急速往山下奔去。 沈元景得到蒙古攻金的消息,才又下得山来,只见田地里面还有些未成熟的庄稼都割走了,平日还有些烟火气的村庄,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些破旧的桌子凳子,留在屋里。一阵风吹来,那门板咿呀咿呀。 他夜间悄悄靠近逃难的人群,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面上麻木不仁,说话都不敢大声。偶尔有小孩子哭哭闹闹,大人也赶紧捂住嘴巴,好似几百里外的蒙古大军能追过来一样。 好在此时天时尚可,路面还有树根野菜、鱼虾之类的能充饥,偶尔才会有几具倒在路边的尸体,多半是病累而亡。沈元景过去看时,一个老人家双目圆睁,似不肯瞑目,手里还抓着他的神像。 他顿觉心情低落许多,蒙着头一路往西,直达洋州。才到城外十数里地,见得路边树上,乌鸦呱呱乱叫,也不怕人,眼睛都红通通的,仿是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网首发 等到了城内,无论大户小家,俱都破败,财物被一扫而空。衙门已是一片废墟,偶见缕缕黑烟,还在各处飘散。尸体躺得遍地都是,断头的、缺腿的、开胸的、剖腹的,不一而足;妇人更是死状奇惨,教人不忍卒视。还有老的少的,一个也未逃走,连不足月的婴孩,也被随意丢在一旁。 沈元景是太平年岁生长之人,从未见过此等惨事,便是自己对敌毫不留情,一二百也能斩尽杀绝,可终究不曾对手无寸铁的老弱与幼小出过手。 他越看心里那团火烧得越大,也有些理解,郭靖为何不顾安危,十数年如一日守卫襄阳。侠之大者,果然是为国为民。 他知此乃托雷欲要往宋廷借道未果,便提兵破凤州,屠洋州,临兴元城下,以武力强逼宋廷,借道金州,北渡汉水, 沈元景匆忙追去,兴元守将桂如渊迫于无奈,已经让出城池,让蒙古大军借道而过。他对宋廷本就不抱希望,欲要刺杀托雷,可思及对方主帅一死,手下无人约束,难免迁怒于宋地军民,只得作罢。 但若这样放过,心里自然有所不甘,于是趁着天黑,悄悄行到账外,往里面瞧去。只见托雷举着油灯,伏在地毯上,对着一张地图,小声嘀咕什么。 沈元景侧耳一听,是:“克邓州……过钧州……直扑汴京。”这几个地名让他忆起在笑傲世界看过的宋、金、元三朝史书,详细记载了这一战的经过。 托雷在邓州受阻,便分散行军,绕道唐州,攻向汴京。金国大将完颜合达率领十五万大军回援,却和完颜陈和尚在三峰山一战中大败,两人殉国,金国损失惨重,兵不复振,灭亡已是必然。 此战似乎还有天气原因,天气突变,降下大雪,金兵冻僵,面无人色,不能成军,如何抵挡来自更北方、早已习惯寒冷的蒙古大军。 沈元景慢慢回忆,将这些个讯息记起了七七八八,才暗自思量,要如何才能以一己之力,阻止蒙古吞金,延缓南宋灭亡时间。 等到了托雷睡去,他潜入账中,随手点了穴位,找了一把匕首,拔出一刀挥下,将对方头发、眉毛、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接着在地图上划了好些刀,才扬长而去。 托雷醒来,叫人进来服侍,随从端着水盆,见到他的模样,“咣当”一声,水盆落地,磕磕盼盼,磕磕盼盼的说道:“大王,你的……你的头发和眉毛,都没了。” 第25章 兵危落飞石 托雷往头上一摸,光溜溜的,不见一根头发,竟然也不扎手,再往额头一抹,眉毛果然也是没有了,顿时大怒,让人拿了铜镜过来,仔细一看。他常年征战在外,皮肤黝黑,一个脑袋,如同鸡子剥壳,又蘸了酱一般。 他气急败坏,把铜镜猛地往前砸去。仆役“哎哟”一声,捂着额头,顿时血流满面,惨叫出声。他听得烦躁,又赶将过去,一脚踹倒,抽出长刀,连捅了好几下。 账外的护卫听到动静,赶紧冲了进来,托雷指着自己脑袋,开口大骂,这些人脸色惨白,噤若寒蝉。他还不肯罢休,上前一人一脚,踹倒在地,护卫们都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骂累了,才住口不言,想了一想,才最后一挥手,沉声道:“都滚出去,滚到最前线,不猎下十个金狗的人头,不要来见我。”护卫们嚎叫着狼狈而出。 托雷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这些护卫,他虽然武功不怎么高明,但从小在兵荒马乱中长大,警觉性比狼都高,还是被人无声无息的将头发剃得干干净净,换谁来防卫都是无用。 他独自在账内徘徊,脸色阴晴不定,思忖道:“既然来人没有杀自己,那便是别有目的,帐内定然留有线索。” 那刻在地图上的字迹本不难发现,托雷叫来懂汉话的书生进来,念道:“再敢残害无辜,不赦,太华。” 翻译完之后,书生大气也不敢出,趴在地上。托雷怒气勃发,黝黑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晕,泛出紫色,沉声道:“这太华是何人?” 书生战战兢兢答道:“恐怕就是金国祭拜的那位清虚真君。” 这位的传闻托雷可听得太多了,眼睛一眯,忆起了不少事来,冷哼一声,道:“就是那个口出狂言,说父汗之死,是因他降下惩戒的人么?好得很,我没去找他,还敢惹上门来。”更新最快的网 他大声叫道:“来人,传令下去,沿路搜寻,若遇到和尚道士,还有那穿白衣的,通通格杀勿论。” 书生大惊,汗水顿时如泉水一般涌出,慌忙脱下身上衣衫,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又跪倒在地。 “你倒懂事。”托雷看得哈哈大笑,又问道:“我在凤翔一场大战,也不见这什么金国真君出来阻拦,才破了几个南蛮的城池而已,关他什么事?” 书生恭谨答道:“或是因宋国皇帝也封了他做清微真君,便管得宽了一些。” “哈哈哈哈!”托雷大笑道:“神仙也这么贪恋名利么?装神弄鬼,晾他不过是个武林高手罢了,便如前些年来见父汗的丘道长,说是什么真仙,能敌得住我族内几个好汉?躲得过几波箭雨?” 书生唯唯诺诺,其余人都不住的奉承。他起身说道:“传令下去,全速前进,赶到光化,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护国仙师,能不能阻止我打破邓州城,杀他个鸡犬不留。” 众将领命,带着粮食物资,整装而发,正行进间,一阵微风吹来,托雷听得后面有人大呼“大王小心”,他连忙抬头往上看,只见一面巨大的白纛已然倾斜,摇晃一下,直直倒下。 他匆忙催马往边上一窜,那白纛砸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土,负责的护卫哗啦啦的全都跪倒在地,口称死罪。 托雷跳下马,踹开几人,上前一看,那断口十分奇怪,约莫一尺长的旗杆,中间部分变成了木粉,只余外面一圈,不过两分厚度,自然是支撑不住的。 外面一层只有扭断的痕迹,全无刀割斧剁,那里面是如何变成朽木的,还刚好坏在这一截?他立刻明白应当也是沈元景的警告,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一介草莽,也敢欺到我头上,真当我怕你不成。” 他打响马鞭,说道:“过来几个,送信回去,叫人上华山去,捣毁金狗为这招摇撞骗之人修建的那个宫殿。”部下领命而去。 夜间,他不敢再待在中军帐,偷偷换了位置,布下几处疑阵,还有些担心,又在帐内埋伏了十余个好手。 一连几夜如此,无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这才放下心来,又变得骄纵,任凭手下大军一路劫掠。 等沈元景得到消息,蒙古大军已经到了光化,准备渡江。他赶过去,见得旌旗展展,三万多人的大军,从高处见着,人山人海,无边无际。若要于千军万马之中,猎杀敌军主帅,实在太过天真。 他自然不会犯傻,为了别国冒此大险,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缩在大军里头,就拿你没办法了?我若只会凭着武功,莽撞行事,岂不是白瞎穿越一场?” 前几日金国大将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两人,就已经统领着大军,从潼关匆匆赶来,屯集于内乡顺阳城。只是畏惧蒙古人的威势,逡巡不敢上前。 沈元景潜入城中,逮了一名金兵,稍稍逼迫,就知晓了完颜陈和尚的的临时驻扎之地,谋划起来。 待到午夜时分,一块大石从天而降,砸落在完颜陈和尚的帐篷之内,将他半边身子化作肉泥。 城内一片喧闹,外边蒙古探子还以为有大事发声,惊疑不定,送回消息,托雷连忙召集兵马,防备了一整夜。 完颜合达匆匆赶来,早有部将上前迎住,领到里边,见到完颜陈和尚的尸首破烂,他脸色沉重如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部将答道:“末将亦是不知。半夜正在巡逻,只听得一声大响,就见着中郎将所在营帐,已然崩塌。过来一看,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连忙移开,他已经死透了。” 完颜合达指着旁边道:“便是那块石头么?”部将点点头,答道:“正是。而且,我们在上面还有些发现。”说着过去,指着石块表面。 他拿过火把,仔细看来,只见上面是一排小字,不知是用什么刻上去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小四至,出武关。邓州阻,军分散。丢方城,会三山。困峰底,天大寒。少物资,阵脚乱。人疲惫,瞎逃窜。走钧州,死蒲瞻。兵不振,国势断。弃南京,归德转。闻宋攻,困汝南。城破日,社稷完。” 第26章 意颓现解题 这些个字刻得颇小,正好占着石块中间,也没有什么佶屈聱牙的,同儿歌一样,以完颜合达的学识,完全能够领会出是什么意思。 等移剌蒲阿到来,那石块和完颜陈和尚都已经被搬到帐篷里面,两人围着石块琢磨半天,却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 完颜合达招过巡逻的那位将校,问道:“这块大石从天而降的时候,除了响动,你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人答道:“当时风声有些大,真就没听见其他什么大的动静。不过有个兵卒说,他似乎见到过一抹白影,在天上一闪而过。” “白影?”完颜合达小声嘀咕,似乎觉得有些熟悉,皱着眉头,让手下去把那个兵卒叫来。 移剌蒲阿盯着石块上的字一直看,说道:“这上面的东西倒是不难理解,是对咱们大金国接下来的路做了预言。若是真的,那这一战,我和你都逃不脱了。”他语气轻佻,似乎并不相信。 很快兵丁进到帐篷里面,等人问话后,便说道:“我当时就只听到一声闷响,跟着大人赶过来时,将军的帐篷已经完全塌了。接着很多人都涌了过来,上前救援,我来不及反应,被人挤得一歪,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看到那高高的旗杆之上,有一抹白影。我开始还以为是月亮,正睁大眼睛,要仔细看时,那白影霎时就不见了。我前后左右的看去,都未发现踪迹。” 完颜合达问道:“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么?”这兵丁摇摇头道:“天有些黑,看不清楚。不过那身打扮,肯定不是我国的人,和蒙古、南朝也不相同,倒是和画中人有些相似。” 他有些失望,随口一问:“你说的是什么画?”这人连忙答道:“就是道观里面,画在墙壁上的那些个腾云驾雾的神仙,衣服也是和白影那样往后飘的。” 完颜合达见问不出什么,一挥手让人出去,对方刚走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说道:“等等,你说的是像画里面的神仙?” 那兵丁点点头,他又忙不迭的问道:“穿白衣?”不等人回答,冲着手下耳语几句,不一会有人带着一幅画卷过来。他让人托起,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里面画着一个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 这人身穿白色衣衫,面容似乎才十几岁,头发却全都白了,看起来竟然也不怪异,反倒十分和谐。画里面似乎有风,他的衣衫都往后飞。 完颜合达一指画像,急切问道:“是不是这人?”那兵丁看到画像之时就反应过来,哪里还不知道是见着真仙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正是这位仙人!清虚真君在上,小人有眼无珠了。” 屋里几人都不怪他失礼,反倒是十分吃惊。移剌蒲阿方才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此刻眼睛睁得老大,失声问道:“真是太华仙人?” 那兵丁只顾着磕头,也不回话,见到这般模样,其余哪里还不知道答案,当下是又喜又怕。 喜的是这仙人还肯理会金国,留下提示;怕的是依着那石头上的文字,若真是仙人所留,那不就是说金国灭亡在即? 完颜合达脸色一沉,对着手下说道:“看过这石头上文字的,除了你们几个,还有何人?” 部将亦知道事关重大,一个脱口而出道:“没了,就我们几个看过。”另外两个冥思苦想了一阵,齐齐摇头,表示确实没有其他人看过。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若让底下兵卒知道,仙人对朝廷的这番论断,恐怕要斗志全消了。” 尽管如此,几人看着石块,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天数在此,国将灭亡,怎么叫人心里安稳得过。 移剌蒲阿颓然道:“都怪这陈和尚,若不是他家亲戚惹出祸端,惹恼了仙人,这惩罚怎么会落到我们头上,咱们都是被他连累了。”心里未尝不在怪罪皇帝,没有下令严惩。 完颜合达苦笑一声,道:“现下说这个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吧。”说完又看着石头上的文字。 移剌蒲阿没精打采的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这陈和尚是真君自己了结的,我们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了。接下来也不要多想,尽王事听天命吧,与那蒙人大战一场,就算是败亡,也对得起陛下知遇之恩了。” 说罢,他抬脚往外,边走边说:“我这就去整备兵马,移兵往邓州城去,拖上一拖,好歹给陛下迁都蔡州,留下一点时间。” “且慢!”完颜合达心里一动,连忙叫住他,道:“或许我们是误会清虚真君了,陈和尚在仙人眼中,不过蝼蚁一般的人物,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无数次,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什么石块。再说,依着这石头上的内容,他必然会死在军,还用得着仙人亲自动手?” 移剌蒲阿听他说得十分在理,但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那你说,太华仙君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它,砸死陈和尚不过是顺手罢了。”完颜合达一指大石,说道:“你们来看,这十多句话,是否有些不妥?” 几人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齐齐看向他,他也不卖关子,说道:“这里有十一句话,这第一句是说蒙古四王子是怎么来的这里的,已经发生了。第二句开始,就是咱们这里的事了,占了有七句。最后三句是兵败的后果,社稷不存。” 见几人还是不明白,他叹息一声,道:“若真君真的只是告诉我们战争走势,何必用七句话说一件事,两句都嫌多。这分明是在提醒我们啊!” “啊!”几人惊叫出声,都围过来仔细盯着石面上的字,越看越觉得对,纷纷露出喜色,良久才站直身体。 移剌蒲阿吐出一口起来,精神抖擞,说道:“若非是你,我等险些误了大事,浪费真君一番苦心了。” 完颜合达笑道:“我也吓得够呛,若非是你方才又是邓州又是蔡州的提醒,也回不过神来。不过这些废话就不说了,当下最紧急的,还是要依着这些个文字,仔细推敲,方能扭转胜局。”更新最快的网 移剌蒲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还不是最急的。”见众人诧异,他指着一名部将道:“你出去,寻了陈和尚那个亲戚,吊死……不,挂在旗杆上,凌迟了,不能让他死得轻松。” 第27章 源流自大明 沈元景在城外听得消息,在华山犯下滔天大罪的那个金国谋克,整整哀嚎了一个晚上,被削的一块皮也没有,才被暴晒脱水而死,冷笑一声道:“算你们识相。”随之飘然离去。 此间事情已了,他将未来战役的大势夹着一些细节,告诉了金军,若这些人还不知道利用,败亡也是活该。只是不知道等他从临安回来,托雷还活不活得到他来找麻烦之时。 过了几天,等托雷派人毁坏华山清虚宫的消息传到邓州城里面,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才恍然大悟,自觉明白了为何沈元景肯原谅金国的一些小错,心底顿时踏实,依照着石头上的字,搬到邓州城死守之余,暗自谋划着些什么。 沈元景轻车熟路,一路疾行,赶到了临安。当夜潜入史弥远府邸,二话不说,一掌打死了这人。尽管这位奸相只剩下不到两年的命好活,可他觉得,还是自己动手,念头才会通达。 普通人的想法总是在圣人和自私鬼中间打转,他躲在武当山里面,自然是岁月静好,无牵无挂,只在意个人逍遥。及出了山,见着黎民百姓的困苦不堪,连一片安身之地也求不得,便忍不出要朝着郭靖看齐,化身成一时之间的大侠。 宋廷权倾朝野的独相被人杀死在府邸,第二日这件事便闹得满城风雨。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官府却紧张不已,从皇帝到底下衙役,都战战兢兢的,宫中、城里一整天都有人在巡逻。 南宋皇宫依着凤凰山东麓而建,占方圆近十里地,有金銮殿、垂拱殿、选德殿、福宁殿、勤政殿、复古殿等殿、堂、楼阁约一百三十余座。栋梁高拱,花树相杂,既有皇家宫殿之威严端庄,又有江南园林之秀美灵性。 沈元景等不了第三日,当天夜里,便来到皇宫,寻着了皇帝赵昀躲藏的院子,脚踩清风,大大方方的往院子里面落下。 他如同蝴蝶一般站在矮树枝条之上,满院的数十名护卫俱都惊讶,有反应快的刀剑都拔出了一半,却也和剩下一些一样,清风拂过之时,已然动弹不得。 他又一点脚下的树叶,整个人如同鸟儿一般,往赵昀的卧室而去,那些护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到了门口。 这是,沈元景突然停住了,说道:“你这老叫花子,不去御膳房吃你的鸳鸯五珍脍,来此做甚?” 洪七公从房顶跳下来,拦在前头,脸色凝重,方才他都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法子,一下子把五六十人的穴位全都点中了。自己行藏被他叫破倒不意外,可能说出自己到皇宫的目的,这手段近乎神仙了。 他借着月光打量一下沈元景,暗赞道:“好一个俊朗的少年!”出口问话:“看你的样子,也不是老叫花子一般贪吃之人,跑这御膳房旁边的院子来做甚?” 沈元景清声道:“里面那位不是给我上了个‘清微元妙真君’的尊号么?还总发诏书,想要召我过来。如今我来了,他反倒是叶公好龙了。” 洪七公心里一惊,叫道:“你就是那太华仙人?当日在华山峰顶弹奏曲子的那位?”仔细看向对脸孔,不过十八九岁模样,再想到方才那一手,顿时起了十成戒备,说道:“难怪身手如此高明,老叫花子差得太远。不过仙人深夜来此,总不是真的就想看看里面那个小娃娃吧?” 两人并不掩饰,声音如同寻常聊天一般大小,赵昀本就睡得不好,醒在床上听了几句,被人叫做“小娃娃”,顿觉不爽。 他刚要开口大喊,沈元景突然道:“我若是你,定会以假寐为上,次者也是端坐不动不言,最差才会叫来宫中守卫,置一身安危不顾。” 这话和洪七公的问题并不搭边,屋里屋外两人都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是说给赵昀听的。果然他又说道:“千军万马我自然是敌不过的,只是眼前一门之隔,杀人不过呼吸之间,这位丐帮的洪帮主,可是拦截不住的。” 洪七公生怕赵昀有了逆反心理,连忙答道:“这是自然,你是仙人,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么阻挡得了,你真要杀他,只在片刻功夫,哪边的护卫都是赶不及来的。”赵昀果然不敢动弹。 沈元景见着他虽然坦诚比不过自己,可脚下不肯挪开一步,不禁哑然失笑,忽然脚下一点,飘到旁边的树梢之上,整个人随着微风一晃一晃的,似乎全然没有重量,洪七公看得眼睛一跳,也不知他这样做是个什么意思。 “算了,你不愿见就不见吧。”他摆摆手,说道:“你也不必如临大敌,我可没兴趣杀个皇帝。此次前来,有一公一私两件事要说。翻过年去,蒙金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你须得做好准备,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可掉以轻心,叫人在境内来去自如。” 赵昀心里一动,开口道:“那我大宋岂不是可以?”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嗤笑:“痴心妄想。你几斤几两,又想重现当年灭辽旧事?” 宋徽宗联金灭辽,派出的大军,反被辽国残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叫金人窥见虚实,以至于父子北掳,葬身羌虏,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虽然他是太祖一系,也深为之羞愧,顿时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沈元景又说道:“还有一件私事。当年希夷先生从赵匡胤手里赢下了太华山,我很是妒忌,也有心效仿一下,瞧着太和山不错,你下个诏,让与我如何?” 赵昀勃然大怒,鼻孔里喷着粗气,说不出话来。洪七公笑了一声,道:“那位睡仙可是在本朝太祖发迹之前,便打赌赢了的,你有什么理由让他送你武当山?” 沈元景淡淡道:“我替他杀了史弥远,够是不够?” 两人大惊,赵昀惊叫出声,道:“原来史相国是你杀的?”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心里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冲动,还带着一丝窃喜。 洪七公苦笑道:“此等作为,有些太过了。纵然这奸相把持朝纲,欺凌百姓,可毕竟是有维持之功,杀之会动摇时局。特别是如今蒙金大战,波及宋土,少了这人主持大局,靠里面那个小娃娃,恐怕有些难以为继。” 沈元景笑道:“正是知道局势紧张,才要先杀了奸臣,让这小娃娃收拢权势,去和史党争论,不至于分心旁顾,胡乱作为。否则他两个惯于耍小聪明的君臣凑到一起,不自量力,瞎打金国的主意怎么办?” 两人的贬损之意,赵昀听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性命操于人手,只得咬着牙齿强忍下来,心里把两人诅咒了十八遍。 洪七公一怔,迟疑道:“你不愿意朝廷攻打金国?难不成你不是宋人?” 沈元景正要开口,忽然玩心大起,说道:“倒也是宋时生的人,只是算不算宋人,却不好说。” 赵昀听了,心里一动,暗道:“难道他是徽钦二帝年间出生的北方人,才会在金宋之间游移,不好分别。仙人之寿,果然不同常人。”于是开口问道:“却不知真君是哪朝出生的?” 沈元景答道:“大明。” 赵昀一愣,苦思冥想,似乎本朝没有大明这个年号,洪七公更是一头雾水,问道:“哪个皇帝?” 沈元景笑了笑,道:“老叫花你肚里墨水不够,问问旁边这位黄岛主吧,他定然清楚。” 第28章 为国何论私 黄药师由屋顶一跃而下,落到洪七公身旁,开口道:“七兄,别来无恙。”赵昀在屋里一愣,心道:“怎么又来一个。皇宫的防卫何时漏得跟个筛子一般。”他先前不是皇太子,好赖还认得一些农家物事。 洪七公毫不惊讶,回道:“黄老邪,别客套了,快说说,这位太华仙人口里的大明,是本朝的哪位皇帝?” 黄药师沉声道:“不是赵宋的,是刘宋那位世祖孝武皇帝。”赵昀恍然大悟,洪七公还是有些蒙。 他也解释不能,默算一会,道:“可我不信。这位真人若是南朝时候的人,到现在岂不是七八百岁,比肩彭祖了。” 刘宋什么的,洪七公不怎么懂,听到七八百岁,不由得咂舌,朝对面望去,仔细打量一番。网首发 沈元景笑道:“可不敢跟彭祖相比。他老人家无需静坐,游历世间,还能寿八百登仙而去。我历经数代,从不敢轻易下山,怕折了寿数,只能终日枯坐,勉强得此年岁,哪能及得上的彭祖之万一。” 洪七公说道:“任凭你如何说,我也是不信的。说你七八十岁,还有一点可能,七八百……”他摇摇头,不往下讲。 沈元景道:“岂不闻山中一日,世上一年。于外人看是一年,可我不动不食,不思不想,一年和一日有甚区别。” 说道这里,他心内忽然一动,暗道:“是了,太极岂止是阴阳,动静亦然。我钻了牛角尖,一味把明玉功往阴上带,虽然不算错,可也有些偏颇,应当要好好思量一下。” 洪七公与黄药师对视一眼,还要再说,沈元景伸手止住,道:“此刻公鸡已然打鸣,好容易出来,我还要去凤凰山顶上看看日出,就不要耽搁时间了。我知你俩多少有些不服,先接我这掌吧。” 说罢,他伸出右手,往前一按,一股气流从手掌打着旋儿飞出,刮向三丈外的两人。 黄药师和洪七公初始觉得不过是来了阵微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身形刚一动,就觉着它们如同丝线一般,绕在自己身上,越缠越紧,连忙运功相抗,却还是挣脱不得,。 一动真气,这厢又起了变化,那风还是在绕,四面渐渐冷了下来,寒气在两人周围凝结,顺着内力运转路线,往身体里面钻。越是抵抗,这寒意越是狠,很快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霜。 忽然院子里面声音嘈杂,那些个护卫,一个个活过来一般,动了下僵硬的手脚,又赶忙抽出刀剑,一齐围上来,口里叫着“有刺客”“护驾”。 黄药师吐出一口白气,抬头看去,沈元景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望着满院的人,两人相视一眼,叹息着跃上屋顶,快速离开。 沈元景牛刀小试,也觉着十分满意。这便是他结合两世武学理论,探索出来新的道路,这方世界内功无形无质,要靠招数才能显露,而白羽世界里面,却不尽然。 他曾经见过那“三煞掌”孟祥,招数平平,靠着奇特真气,能发冷、热、毒三种掌法,叫人防不胜防。换到金庸书里面,能操纵外像,纵然是武林高手见了,恐怕也要震撼莫名。 若像沈元景这般,隔了三丈远,把人冻住,简直是匪夷所思,真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两人出了皇宫,寻到一僻静处,相顾无言。半晌,洪七公才说道:“黄老邪,你读的书多,说说看,如此这般的,还算是武功么,以前可曾有过?” 黄药师摇摇头,说道:“到了这般境界,武功跟法术,又什么区别?除了那些个呼风唤雨的道家真仙,我是没见过有这般记载的武林人物的,或许达摩算是吧。其余的如王重阳复生,到今时今日,也必不能做到他这般凝结霜寒。他说自己七八百岁,我和你一般,是不信的,不过活了百岁倒极有可能。” 洪七公惊道:“就他那个面相,百岁?啧啧,那不真跟神仙似的,有什么武功能返老坏童?说不得他就十七八岁的年纪。” 黄药师道:“那又有什么区别?便是打娘胎里面练起,十七八岁就能一只手把我俩镇压,这等天资不正是谪仙下凡么?”五绝各个都是高傲的人,尤以他为甚,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沈元景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 赵昀就更加不堪,他在卧室里头,就见着先是门上布满了白霜,接着蔓延开来,一路往他这边而来,直等到桌上茶水都被冻住,才算停住。整个人吓得不轻,等护卫将他送回寝宫,兀自有些颤抖。 …… 接连许多天,群臣都在大殿之上吵作一团。平素里史党趾高气昂,飞扬跋扈,几无人敢反对,此刻为史弥远争取身后荣耀,这帮人虽依旧声大气粗,可如何看来,都是色厉内荏。 赵昀心里一动,说道:“众卿且先住了。史相劳苦功高,朕自有计较,随后便有诏书下来,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现下蒙金大战,一触即发,如何应对,才是头等大事,大家不妨先议此事。” 史弥远生前手下恶犬梁成大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史相为国尽忠,反被奸人所害,落得如此下场,若不能早日抓住真凶,正本清源,吾恐朝野动荡,祸起萧墙。相比之下,蒙金之战,不过双犬互咬罢了,由他们去,又碍得我们何事?” 赵昀一窒,平素这人说话就是这般嚣张模样,他刚要安抚,忽而想到什么,沉声道:“梁卿糊涂!金乃世仇,蒙古屠戮大宋子民,亦是新恨,两者在我边界相争,无论胜败,于我大宋而言,皆是大患,怎能不竭心尽力推敲,先行防备?史相身死,天下同悲,但岂可以一人之虚名而害大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事有轻重缓急,先公后私,勿复再言!” 群臣听皇帝这一番言语,心中巨震,史党之人脸色大变,惶惶然如丧考妣。众人心思都在史弥远死后的朝堂变局上,于蒙金的这场大战,反倒没有多少深思熟虑,草草议论一番,也无有什么像样的见地,只是顺着皇帝心意罢了。 第29章 梦中托山河 赵昀毫不介意,今日出其不意,压服史弥远余党,已是十分欣慰,对沈元景的惧怕先去了一分,又多出一分敬畏来。 散朝之前,他叫住众人,缓缓说道:“我近日遇到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希望诸卿能替我解惑。” 群臣刚见识了他的手段,岂敢推迟,站在下面,听他说道:“昨日朕做了个梦,一白衣仙人,乘云从天而降,口称“陛下”。我问他何来,仙人喟然叹曰:‘生在宋时,长却虏廷。只身入道,为求清静。坐断桃源,岁月不明。叶落花开,方悟真性。出世太华,复见刀兵。东来狸尾,西戴雕翎。忽忽百载,故土未定。去北归南,何处可凭?’” 赵昀站起来,手背在后面,来回踱步,将这首偈子咏诵而出。言语浅白,殿里都是饱读诗书者,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都恭敬侯在一边。 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听了心中很是惭愧,丧了北土,连累得神仙也无处安身,脱口而出道:‘仙人勿忧,南方多有名山,若看得上,朕可如太祖旧事,赠一座与你便是。’ 那仙人大笑道:‘好,如此就多谢陛下了。那便把太和送我如何?居此能遥遥北见太华矣。我亦不白得你便宜,荆襄之地,我在地上一年,就为你一力护之。’ 当时我心里欢喜,并未多想,说道:‘便如仙人所愿。’话音未落,天上电闪三次,雷鸣轰轰。云气蔓延,从仙人脚底升起,带着他往西边飞起。 我正惊异,连忙问道:‘未知仙人姓名,也好下诏。’此时他已经飞到云端,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吾乃清微元妙真君,陛下不记得了么?’” 这尊号经他一说出来,许多人面色古怪,前几日在宫中发生的那事,众人都有所耳闻,方才梁成大所说的真凶,也是指向这位。此刻有聪颖的,已然猜出赵昀之目的。 果然,就听他说道:“我正要回话,忽然一阵恍惚,自床榻上醒来,才觉察到是一场梦。可所见所听,如同亲眼见着一般,某非是与那位真君在梦中见了?若是这样,可就难办了,太和山给他吧,似乎不妥,不给吧,朕话都说出口了,岂好反悔,着实让人头痛。思虑良久,都不得法,众位爱卿,何以教我?” 他都这般说了,臣下岂会反对,纷纷劝他,帝王一诺重如千钧。还有的当即跪地,大声道:“为陛下贺!方自拨云见日,便有仙人下凡辅佐,是我大宋之幸!” 梁成大气得脸色铁青,大骂道:“泼贼,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前揪住这人,就是一拳打去。 赵昀还未说话,那老臣薛极大喝道:“胡闹!殿上岂由得你放肆,还不快来人,把这疯子拖下去。”他本和梁成大同是史弥远账下“四木三凶”之一,此刻跳出来,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再看向皇帝时,眼神更加不同。 未几,由宫中出了诏书,一是册封沈元景为“清微元妙显化真君”,赏钱十万缗,赐武当山为道场;另一封追封史弥远为申王,谥忠献,俱与秦桧同。 沈元景得此消息,笑道:“这位还是太过急切了,若非薛极年老,自知命不久矣,为子孙计,选择退让了,恐怕皇位上又要换人了。不过这赵昀也是有几分手段,玩出一副托梦的把戏,这武当山不那么好接了。” 若他受了武当山,一是能彰显赵昀大方,言出必行;二则是默认了梦中之约,须得护卫荆襄;三来两家由此变得更加亲近。此乃阳谋,避无可避。 不过沈元景也不怕什么麻烦,离开临安之后,径直往海边,取了一艘渔船,上得桃花岛去,轻车熟路的进来庄园里头。 此时天还未完全亮,郭靖已经练了一会武功,只见他将降龙十八掌拆开,一招一式反复练习。沈元景见过那么多的江湖人士,到了他这般武学境界,大都是在琢磨如何对敌,如他这样细之又细的去琢磨一门武功的,真是少之又少。 沈元景在一旁看了一会,没有上前打扰,反身回去,找了个僻静地方打坐,又吃些随身带着的干粮果子,等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凌晨,郭靖照常前来空地,准备练武,却看着场地中间多出一块大石头来。他吃了一惊,上前推动,这石头怕不是有千斤之重,深入地下不少,才能立在地上。 他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只有正面上十分平整,好似被斧头剁开一般,上头只有两个大字,尽管此刻昏暗,他还是能够勉强看清,分明就写着是“襄阳”二字。 郭靖迷惑不解,将事情埋在心头,先不去管它,等把一轮武功练完,才回到住所,叫来黄蓉。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女儿郭芙,双眼忽闪忽闪的,十分灵动,到了石头这里,忽然甜腻腻的叫道:“我要爹爹抱抱。”郭靖忙不迭接在怀里。 黄蓉仔细看了石块上的字,说道:“似乎不是用的凿子雕刻,也是像是刀剑的痕迹,好像是铁钎?”她围着大石头转了一圈,没见着什么奇特之处,又道:“光这两个字,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郭靖忙着逗弄女儿,随口说道:“既然这样,这恐怕是个玩笑,说不得就是周大哥偷偷搬过来的,想吓我们一跳。”说罢,用手捂住郭芙的耳朵,朗声叫道:“周大哥,别玩了,快出来吧。”连续喊三声,无人应声。 黄蓉又想了一想,摇摇头说道:“不会是了,若真是他,总不会连见都不过来见一下。或许是谁在暗中提示我们什么,等过几天,从岛外打探出近来大事,应该就明白了。” 郭靖点点头,两人一起回了屋,见着李萍,把这件事说了。她十分担忧,道:“会不会是襄阳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人念着你之前挡住蒙古突袭的一只大军,请你过去。” 他想想或有可能,便道:“还是先听蓉儿的,等消息传来,再做打算不迟。” 第30章 睡榻下手急 沈元景放下大石之后,即刻回了武当山。等到得荆襄境内,流民似乎多了起来,偷偷打探,原来是赵昀与他的梦中之约传了过来,饱受边患的难民都涌到此地,希冀他能庇佑。 他摇头叹息道:“为君者不能致民以安稳,反令之求诸鬼神,何其荒唐!赵宋气数没多少了。” 等到宋绍定五年正月,蒙金大军会于汉水两岸。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照着沈元景留在石头上的刻字,一步步的扭转局势。 金军先一步驾临邓州,守护门户,几经周折,才让托雷渡过汉水。见金国大军严阵以待,他知此城急切之间,绝难攻破,便进抵禹山一带,寻求新的行军路线。 完颜合达不为所动,牢牢守住前往汴京的路线,蒙军无法,想要绕过邓州,往南阳、方城去。这一步也在他意料之中,部下埋伏,亏得托雷见机得早,才没有遭受太大损失。 到此,托雷再也不敢小觑金人,冥思苦想,定下计策,不再攻城,全速前进,力图早日到达开封城,和窝阔台会师于此。 金军在后面紧追不舍,蒙古大军逼近沙河,在南北两岸布防。托雷先以伏兵引诱金军在沙河南翼交战,诈败而退。等对方渡过河来,又装作极度疲惫,再败一次。 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假意上当,带着大军一路狂追,到了钧州。蒙军果然杀到,将其围困在了三峰山内。两方对峙,窝阔台急令一万骑兵昼夜奔袭,前来支援。 这日,本来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下起鹅毛大雪来,接连三日,一日大过一日,两边将士冻得哆哆嗦嗦,连武器都拿不稳。好容易等到雪停,雪水融化又将地面变成一片泥沼,寸步难行。 托雷领着蒙古大军,点火取暖、烤羊为食,勉强撑过这三天,见到此情此景,大喜过望,道:“大胜就在今朝!”下令将东北的防御口打开,假意行围三缺一的计策,放金兵出去,又在钧州方向设下埋伏。 等完颜合达领着金兵狼狈逃窜出去,蒙古军立马由两翼杀出,托雷见着对方的兵将畏畏缩缩,阵型凌乱,哈哈大笑道:“儿郎们,随我一齐杀。” 他方领着兵士冲到金军阵前,就见到对方阵型一变,井然有序起来,许多长枪兵从人群中窜出,几人一组,防御蒙古骑兵。噗嗤之声不绝于耳,两面对攻,竟然互有损伤,完全不想他想象的一边倒。 托雷一把扯起倒着身边的金兵石头,拉开衣服一看,顿时大惊,原来这些普通兵卒,穿的都十分厚实,如此说来,那场大寒,金兵几乎是没有受损。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连忙对身边的部将说道:“速速退兵。”可为时已晚。 只听得“呜呜”牛角号声响起,三峰山里面涌出许多金兵,皆是装备齐整,精神饱满,嚎叫着朝蒙古军队杀来。这一股生力军的到来,让托雷措手不及,转眼大军就伤亡惨重。 好在他领军水平着实不凡,还能及时收敛住一部分残兵,边战边往邓州退去。到了三峰山西南,眼见着能逃出升天,又是一声号响,金国大将武仙率领大军杀出。网首发 到此,托雷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带着几十个亲卫,脱离了大部队。他先是往南,左突右转,又虚晃一枪,从北面逃走。带领的四万大军,合窝阔台前后支援的两万余众,却尽没于此。 此战过后,蒙古一时间也无力吞并金国,反要仓惶北去。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连忙追击,将窝阔台赶出了平阳府、大名府一线,若非斡陈那颜带着蒙古左路军上前援助,说不得太原府和真定府都收回了。 不过北上受阻,完颜合达立马率领金军往西,收回了延安府、凤翔府,将蒙古势力,几乎推出了黄河以南。 这样一场空前的大胜,让金国士气大震,皇帝完颜守绪听两位大将密信诉说了各中隐情,顾不得封赏有功之臣,即刻下令,重修太华山清虚宫殿,并准备亲自前往祭拜,谢过仙人大恩,同时恳求仙人北归。 沈元景此刻,正跟着托雷一路往北,很快追上了窝阔台的大军。这位蒙古大汗并未回转大漠,选择在半路驻留。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兄弟俩在账内叙话,托雷半跪在地,痛苦失声,说道:“是我辜负了父汗的遗愿,对不起兄长的嘱托,太过大意,失了警惕,中了金狗的奸计。” 沈元景看得分明,窝阔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一闪而逝,他上前扶起托雷,沉声道:“四弟勿需如此,南人有句话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战虽败,也不算伤筋动骨,只需我兄弟齐心,修养几年,又能扯出一只大军,那金国不过案板上的肥羊,还能逃脱不成。” 托雷诺诺称是。这次惨败,折的大都是他的兵马,此刻已无力再与窝阔台争雄,从今往后,也只能如同大兄术赤、二兄察合台一般,外放出去做一国大汗。 见得这个能够威胁自己大位的幼弟终于服软,窝阔台高兴极了,当即站起身来,说道:“来人,传令下去,大军修整一夜,明日开拨,回归大漠,咱们来年再战。” 托雷起身便要离开,他急忙挽留道:“四弟,你我兄弟许久都未好好说过话了,今夜就睡在一起,叙叙旧情。” 沈元景一直等到两人熟睡,进到帐中,心中才开始权衡,到底杀谁比较合适:“这两人都是雄主,若都杀了,恐怕便宜了金国。留托雷也不妥当,他领兵能力了得,生的几个儿子也太过厉害,看来只能留下窝阔台了。” 打定了主意,刚要动手,又想道:“总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杀了,不若嫁祸给旁边这厮。”他沉吟一番,点了两人睡穴,找出一张白布,放到托雷喉咙上,又操纵这窝阔台的手,给他套上扳指,压了下去,不过片刻,托雷就窒息而死。 过得几日,沈元景就听到了托雷身死的消息,可令他错愕的是,这杀人的罪名,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多方人传言,蒙古巫师曾经对外人说,托雷死得这般无声无息,定然非是人力所为。他捣毁了华山上的清虚真君宫殿,惹怒仙人,平素有大军环绕,煞气冲天,还能保命,到现下兵卒丧了大半,气运低无,太华仙人就趁机取了他的命。 第31章 老僧亦伤重 山中方一日,世上几千年。 武当山的葫芦桑开了又落,落了又熟,已经九次了。 自打蒙金一场大战以后,沈元景便到此离群索居,一心修行,期间从未出过深山。这些年来的静心苦修,本身的武功不见有多大长进,但能将明玉功大改两次,又重新练起,到此时已经三层,自觉满意,未有荒废。 须知功成无悔,他既不缺时间,在宗师之前,细细打磨,夯实根基,就算耽搁再多,也是值得。 这日他正在峰顶,遥望山河,神情悠悠,就听得山下远远有人说道:“应该就在附近了。那清微观的道士不是说,最近常听到这边有琴声响起么?依着黄蓉那丫头的说法,那位真仙擅琴,错不了的。” “唉,但愿如此。师父伤势越发严重了,就算有桃花岛的神药相助,也拖不了多久了。偏偏师叔一去天竺经年,也不回返。” 近些年来到山中探访的人实在太多,沈元景偶尔遇上,也从不接见,此刻也是要躲开,忽听得这番言语,心里一动,开口唱道: “山高星淡,绿树花阴,微风扰动虫鸣。抚琴醉酒,朗笑自陶情。苍径秋爽,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途,登崖过岭,执剑断枯林。收来成一担,添薪灶里,换做烟凝。粟黄蔬绿果脆,不费半金。何须机谋巧算,薄荣辱,恬淡怡形。归来去,无喜去泪,静坐观云轻。” 声音从山顶传来,去了数里,落到山腰之人的耳朵里面,如同当面交谈一样。两人大喜,头戴逍遥巾的中年书生说道:“定然是那位神仙了,听着声音,是在旁边那座山上,我们赶紧上去。” 他旁边是一位拿斧头的樵夫,二话不说,一马当先,朝着山上狂奔。书生连忙跟在后面。这山峰人迹罕至,无有道路,两人手脚并用,好容易才爬上来。 此时天上的云刚刚散去,将太阳露了出来,一缕日光从山间直射下来,照耀在沈元景身上,如同从金光中走出来一般。两人见了,倍觉震撼,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书生大声道:“大理天龙寺一灯大师座下弟子朱子柳、古明勇,拜见清微真君。求真君慈悲,救救我师父。” 沈元景心道:“果然是渔樵耕读中的两位。南帝受了重伤?这可就奇怪了。他远在西南,虽不做大理皇帝了,可地位尊崇,谁敢伤他?再者他武功高明,身边还有慈恩那等高手,谁能伤他?” 他也不说话,就站在山顶,沐着山风,细享阳光。两人趴在地上,半晌也不敢抬头,实在是眼前这位,威势太重。 约莫十数年前,太华仙人之名从华山传出,当时还只在金国境内流转。初始铁木真病故一事,人皆道或许是偶然。经年之后,他一身挑动当世大国,扶乱兵以振金势;杀奸相匡正宋廷;诛豪帅而抑强蒙,震动山河,天下为之三分。人人传颂这位陆地神仙的名头,再无人敢轻慢, 书生朱子柳犹自记得,师父一灯说道:“一身得宋廷之敬,金廷之恭,蒙廷之怨,非止是神通,亦有权谋。大理边陲小国,若受此折腾,恐就倾覆了。”是以他们四个,哪怕崇佛,也不敢对眼前道家真君有丝毫不敬。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功夫,沈元景慢慢走到一块大石之上,盘膝坐下,缓缓开口道:“领他上来。” 樵夫古明勇犹豫一下,正要开口说些“师父行动不便,请真君移步”之类的话,却是朱子柳眼疾手快,赶紧拉住,磕了个头,道:“谢真君!” 两人下得山去,三个时辰后,樵夫背着一个粗布僧袍,两道白眉长长的老和尚过来,只见他已然气若游丝,面目却还慈祥,只是眉间有些许忧虑。 跟着过来的渔夫累得满头大汗,一起小心翼翼的扶着一灯靠在石壁上,然后跪倒在地,眼巴巴的望着沈元景。 朱子柳亦是同样动作,拿眼偷偷看向前头,才觉察对面这位的打坐姿势,几个时辰了,似乎还是一动也未动,显然静功了得,不由得心里一凛,更加恭敬的说道:“我等已将师父送上来了,请真君垂怜!”更新最快的网 沈元景睁开眼睛,把手一招,只听渔夫“啊”的一声,那老和尚缓缓向上浮起,飘了过去。他抬手往对方手腕上一搭,心下了然,说道:“原来是铁掌功,有意思!” 三人见他随手一碰,便能说出一灯重伤缘由,心里激动,却都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 沈元景细细揣摩,这老和尚的外伤在胸口,肋骨都有断裂痕迹,显然是让人以厚重的劲力在此打了一掌。这掌力正与那裘千仞使出的一致,是以他也能迅速认出。 一灯的伤势颇重,五脏六腑均已受损,若非他本身内功雄厚,又有一丝若存若亡的道家真气吊命,恐怕早就死了。 探到这里,沈元景惊咦一声,暗道:“难不成这就是先天功?全真教主的内功心法,果然不同凡响。” 他沉吟片刻,伸出一指点在对方心口,一股寒意从手中渡入。一灯脸色本就苍白,此刻如同玉做了一般,变得透明,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须发竟然都结了霜。 底下三人目不转睛,不明所以,不敢说话。 沈元景用新明玉功的寒气护住这和尚的脏腑之后,又变换了内功。他将神照经、九阴疗伤篇以及从白羽世界学来的几门解毒功夫杂糅,编成了一门调养身体的独特武功《长春功》,疗伤解毒颇有神效。 这股真气一入到对方体内,便迅速的和先天功纠缠一起,游走于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等长春真气消耗完了,先天功力已然发展壮大,一灯玉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 沈元景轻轻一拍,一灯便朝着对面飞过去,樵夫膝行两步,接到怀里。三人正在查看,就听到他说:“我记得那黑衣小子,不是拜了这和尚为师么?怎地又出手伤了他,难不成潜藏的魔性压制不住了?” 朱子柳吃了一惊,心道:“真君怎么连裘千仞拜师的这点小事都知道?”又恍然大悟,当年华山论剑,就是在这位的地头上,当下恭恭敬敬的答道:“真君法眼如炬,那贼子确实魔根深藏,骗过我等,偷袭了师父。” 沈元景又道:“他不受刺激,也不会发作,是出了何事?”见对方诧异的看过来,笑道:“我虽被人叫做神仙,不过痴活一些年岁罢了,岂是什么都知道的。” 那朱子柳支支吾吾,还是不肯说。他当下了然,道:“看来是涉及到我身上了。无妨,你尽管说讲,我还能为着一点小事,怪罪你不成。” 第32章 满山求仙时 这人才敢开口,说道:“当年真君降下雷霆,诛灭了宋国奸相史弥远、蒙古四王子托雷之后,三国皇帝被吓住了,连忙延请佛道高人,到身边守候。 蒙人请了藏边的两位活佛八思巴与金轮法王去往大漠传法;赵家皇帝召见正一天师张可大,赐号观妙先生,还曾拉拢丐帮洪帮主和东海黄岛主。” 沈元景可未曾料到,一点微小的动作,引起江湖如此大的变动,继续听眼前之人继续说道:“至于金廷,当朝皇帝三谒华山,见真君似乎都无理会,才硬着头皮找上了嵩山,少林寺天鸣禅师武功高明,由是得宠。” 听到此处,沈元景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倒是便宜了这帮秃贼。”三人面面相觑,不敢反驳。 朱子柳接着说道:“后来这位金国皇帝,又不知怎么打听到了裘千仞这恶贼的踪迹,派了原铁掌帮的弟子过来引诱。恶贼诓骗师父,一起外出处理一些私事,就被他偷袭重伤。”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原来这些个事,果然是因我而起的。”说罢,伸手一指,一道劲力脱指而出,击中一灯。 这道真气进入体内,如同钥匙一样,带着真气流动完最后一个周天,一股热意自胸口散发开来,老和尚长眉上的霜气缓缓散去,面上一步步的恢复肉色,变得红润,呼吸渐粗渐壮。 三人盯着一直看,笑意止不住的往外冒。沈元景说道:“病根我已拔除,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调养了。我不擅铅汞之道,不过你有桃花岛的灵药,也凑合能用。” 一灯睁开眼睛,双手合什,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真君出手相救,贫僧铭感五内。”又看了一旁三位又急又喜的弟子,倍感欣慰。 沈元景道:“既然你已然无事了,便下山去吧,不要同人说见过我。” 几人连忙又行一礼,不敢多说,就要退下。一灯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真君,老衲还有一言,三年前蒙古皇帝镇压完国内叛乱,转手由西面攻金,如今又打到宋土了。三国各自接壤,征伐不休,百姓饱受战乱,流离失所。 连那位居于古墓的李莫愁掌门,都难免灾,整个门派迁移去了峨眉山,祸患至此,可见一斑。真君负天下之望,宜早出山,解生灵于倒悬,以正时局。贫僧鲁莽,斗胆啰嗦了几句,还请真君思量。” 沈元景心里十分诧异,暗道:“我才几年没有出山,怎么闹出这么多事来。”面上却一点也不露声色,静坐大石之上,不言不语。 一灯候了一会,见他不愿理会,只得叹息一声,领着三个弟子下山,径直往襄阳而去。沈元景在山顶上静坐了一会,也离开了。 他本欲往山下一行,又想了想,似乎和他关系已然不大了。当日见得百姓凄苦,动了恻隐之心,才有后面的一些动作。如今在山里清修了许多时日,一点点怜悯的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必再惹尘埃? 这几年来,他每日练功闲暇之余,不是遍览武当山风貌,就是抚琴吹笛,倒也怡然自乐。送走几人后,日子似乎恢复正常,他便安下心来,准备再次闭关。 可惜这样的平静也没能持续多久,从前天开始,进山的人就多了起来,漫山遍野的找。沈元景躲了几次,不胜其扰,便跟在三个宋兵后面,打探消息。 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兵卒一路都在跟同伴说:“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上山滋扰,会不会惹怒了清微真君,降下罪来。” 高壮的那个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道:“怕什么,若你们说的那个仙人真有那么灵验,掐指一算不就知道咱们过来干嘛了,现在见不着人,要么就是本事不济,不敢出来;要么就根本只是个武林人士,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没收到信息呢。” 那个中年都头脸色大变,怒骂道:“住嘴!真君他老人家岂是你可以诋毁的,再敢胡说八道,军法处置。” 高壮汉子似乎十分怕他,缩了缩头,小声嘀咕道:“我哪里说错了嘛,明明……”见他瞪过来,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真君再厉害,可蒙古皇帝带着十万大军过来了,他一人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啊。” 都头讥笑道:“正当谁都跟你一样,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吕大人并郭大侠领着咱们打退了敌人多少次,能没个计较?” 年轻兵丁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再说了,你一个蛮地之人,哪里晓得真君的神通。听我父亲说,当年那个蒙古叫什么托雷的王子,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从咱们家门口过,又抢又杀的,都拿他没办法,还是真君制服的。” 壮汉听这故事都好多遍了,反正这会没事,就说道:“你且说说,是怎么制服的?” 年轻兵丁说道:“托雷从咱们这跑到金国境内,金国皇帝派了几十万兵马,都抵挡不住,吓得屁滚尿流,觉都睡不着,连夜在皇宫里头摆上香案,恭恭敬敬的给真君磕了三天三夜的头,真君才大发慈悲,传了他一个锦囊妙计。 金国皇帝拿了锦囊,大喜过望,直呼:‘真君慈悲!’竟然回去搂着皇后呼呼睡觉去了。”更新最快的网 他说得口干,拿出水囊,狠狠灌了一口。那壮汉也是听过许多沈元景的事迹,但说得像他这般生动的,还是头一回听到,连忙催促道:“别喝了,快说,快说,后面怎样了?” 那年轻兵丁得意的道:“金国皇帝把锦囊给了对面的那个叫完颜鞑子的大将,照着里面的计谋,提前在三峰山设下埋伏,又拜了七天七夜。等托雷领着大军跑到山谷里头,天上突然飘起大雪,那雪花能有凉席那么大,把蒙古人前路后路都堵住了。 一连下了三天,蒙古人的马全冻死了,人冻死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挪不开腿脚。那完颜鞑子在山上烤着火吃着肉,等雪一停,就攻了出来。那个托雷王子哪里敢交战,撒丫子就跑,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他吓得又是跟边上的人换衣服,又是割掉头发胡须,装成和尚,才跑回去。” 第33章 不请自然来 这人吐沫横飞,不但把那壮汉说道一愣一愣的,沈元景听在耳里,都不自觉看了看手掌,似乎这里应该有把羽扇才对。 那壮汉接口道:“后来的事情我听说过了,托雷在半道上辱骂真君,被一雷劈死了。” 年轻兵丁不屑的说道:“这谁不清楚?那我问你,托雷王子不是傻子吧,明知道真君的厉害,为何还敢不敬?回程中间发生的事,你知道么?他到底是怎么惹怒真君,你又晓得不?” 别说这壮汉了,连沈元景也迷糊着,还有那都头,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就听他得意洋洋的说道:“也就是我邻居是从蒙古逃回来的汉人,才知道这里边的故事。” 他清了清嗓子,一连串的说道:“话说那托雷腿脚不停的逃到北面,进了他大哥窝窝台的皇宫里面,进门一掀开帘子,往前两步,就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这一哭就把窝窝台吓了一大跳,说:‘这和尚是谁啊,怎么跑到我这里来号丧?’旁边站出来一个巫师,头顶上插着一千多根鸟毛,大喝道:‘好秃贼,竟敢来此闹事!’说着,嘴里竟然吐出火来,喷了过去……” 他手上比划着,把巫师如何一口火焰烧干净了托雷衣服,烧的面上漆黑、身体通红,惨叫几声,兄弟俩才认出来的事,绘声绘色的道了出来:“窝窝台认出了二弟,当即大哭,上前一把搂住托雷,道:‘我的好弟弟啊,我还以为你是死了。’……” 之后的故事发展,便是托雷咬牙切齿的发誓报复,在巫师的帮助下,建了祭坛,要诅咒太华仙人。这年轻兵丁道:“托雷仗着有一群巫师撑腰,太过嚣张,找了三千六百五十个蒙古壮汉,摆出一个诛仙阵,这才惹恼了真君……两边一场大战,方圆百里的都变成了沙漠,那巫师怎么会是真君对手,给杀的干干净净。接着真君又是一道雷霆,送托雷去见他爹了。” 沈元景听完整个故事,才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形象,是怎样的质朴,不禁哭笑不得。他摇头离开,又找了些人,从他们零零散散的对话里头,也能拼凑出一点信息。 大约是前两个月,窝阔台率领蒙古大军,突然侵宋,眼下已攻到了均州。而一旁的金国竟然全不顾及唇亡齿寒,大将完颜合达也重兵驻扎到了邓州,虎视眈眈。 三国势力交汇于襄阳一带,这个疆域是如何形成的,沈元景还没有弄明白。他记得闭关之时,蒙古被金国完全挡在了北方,别说襄阳了,连延安府和凤翔府都不在手上。更新最快的网 面对如此危局,宋国大将吕文德在驻扎在光化,防备金军;大侠郭靖领着另一只队伍,镇守钧州,与窝阔台对峙。 以襄阳的兵力,同时面对两大强敌,显得十分吃力,偏偏朝廷又吵做一堂,迟迟不发援助,是以守军只能自救,不拘抗金抗蒙义士,江湖门派散人,各方势力均被拉拢。武当山上有一尊大神在此,自然也逃不脱去。 至于是何人遣派一干人进山寻仙,他只听的是一位唤做“女诸葛”的统领的命令。沈元景看着四散的丐帮弟子,如何不知道这定然是黄蓉的主意。 他不想掺和这些事,往深山老林里面躲去,可没待上几天,这里也有人进来,还是几个七八袋的丐帮长老。 若想摆脱这种境地,要么全都杀了,杀得所有人胆寒,烦恼自然消解;要么藏得更深,反正只要他不愿意,这些人绝难寻得到他。 可沈元景不愿,如此这般,有什么意思,于是笑道:“如此急切的寻人,我倒要看看,蓉儿你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 是夜,无月亦无星,天色十分的暗,只有微光显露,让人还勉强能够摸索着前行。 沈元景立在襄阳城郭靖府上大殿的屋顶,里面灯火通明,约莫有十来个人,正巧在商议当下之事。 只听朱子柳说道:“我们找了这么多时日,别说那位的人影,连琴声也听不着了,如若不是隐居,便肯定是躲起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如若他的本事真就像七公说的那样高明,要避开咱们派出去的这些人,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不过武当山就这么大,一百个人不行,我就派一千个去,就算找不到人,也要烦得他自己跑出来。” 一灯奇道:“蓉儿,我一直都有些奇怪,这位真君是如何得罪你了?人各有志,他不愿沾惹红尘,你非要逼他出来作甚?” 黄蓉恨恨的道:“我一家几口本在桃花岛逍遥自在,偏这位神仙多事,放了一块大石头在岛上,让靖哥哥念念不忘。一听说了金兵败退,蒙古大军直指襄阳,立马就坐不住了,非得过来。那清微真君明明就算准了襄阳乃三国要冲之地,兵灾频发,自己不愿意管,却抓了靖哥哥来做代替,真是岂有此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元景听她指责,心道:“果然是这丫头的作风,旁人就算有此心思,决计不会像她这样大胆。” 另一人说道:“帮主,你这样终归有些不好,若是惹恼了真君,他出山去帮了别家,可就麻烦了?” 黄蓉道:“那他可不要脸至极了。这天下的局势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么?皇帝要他护卫荆襄,给了太和山做报酬,他心安理得的收下,在山中逍遥自在,反手拉了靖哥哥替他维护,一点责任不担,哪有这种好事?若要翻脸,大不了我一家都回桃花岛去,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做这个神仙。” 朱子柳苦笑道:“蓉儿,你这性子,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是一点没变。俗语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位仙人颇为灵验,你就不怕这些话被他知道了,算得胸襟宽广,不去与百姓为难,只计较到你一家身上,随手安排些曲折之事,依着郭靖的性子,恐怕难逃脱他的手心。” 屋里声音顿时一窒,半晌,黄蓉才气呼呼的说道:“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靖哥哥老实憨厚,怎么不去杀朝廷里的奸臣,不除掉对面那些个屠夫?举头三尺?我这就去看看,他在不在我头顶上。” 说罢,她冲出门外,扫视了院子里面一圈,大声道:“清微真君,你在哪呢?”又往天上一看,顿时楞在当场。 众人听着黄蓉在屋外半天不说话,都有些奇怪,侧头看去,只见她呆在院子中间,抬头望天看,一言不发,便知有异,连忙跟着出来。 就见得一个白衫人影,站在屋顶,夜风冷冷,衣带飘飘。 沈元景说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觉着金国也曾漫山遍野的搜寻,还玷污我之宫殿,我亦未多做计较,便觉着我可以欺负?” 第34章 高立听局势 黄蓉看到沈元景之时,一下子便认出来人身份,心中忐忑,是以不敢说话。但听又他口气,似全无怪罪之意,胆气便粗了三分,气鼓鼓的道:“真君说哪里话,小妇人有什么本事,能谈得上欺负二字,要传将出去,我岂不是要受千夫所指?这教我这柔弱身板,如何承受得起。” 方才跟出来的人中,有几位不明就里,顿时脸色大变,话吐到嘴边,又自咽了回去,心里既惊讶她的大胆,又面色带着忧虑,看向屋顶。 沈元景淡淡的说道:“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我来只有片刻,就听你在屋内一直编排,算上你派了那么多人到我山中骚扰,还有什么事情,是女诸葛不敢做的?” 院子里面众人都自捏了把汗,见他口吻中,并无多少责怪的语气,才长出一口气。黄蓉越发肯定眼前这人不会对自己如何,委屈巴巴的说道:“这还不是你老人家的逼我的嘛。真君送到岛上的那块大石头,至今还在桃花林中摆放着,你老人家,总不能不承认吧?” “有什么不能认的?”沈元景道:“我不过放一块石头在哪,又未强押着郭靖来此,后面的都是你丈夫自己的选择,怪到我头上,却不应该吧。” 黄蓉撅撅嘴道:“真君这样说话就没甚道理了,我夫君不过是个平凡的傻汉子,如何能够逃脱你的手掌?他见到大石头后,但凡听说襄阳遇袭,必然是放不下心来的,这一切不都在你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之下?” 无论沈元景对郭靖的做法如何评判,这般“为国为民”的大侠情怀,总会让他有三分敬意,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理,这招换成赵家皇帝、金国皇帝,自然是半点用处也无。放在郭靖身上,我也不过是欺君子以方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你丈夫这人的家国情怀,我也是很佩服的,你一家人都不容易。” 这番话可大出在场众人意料,朱子柳心道:“原来这位也不是总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不过也是,如靖儿这般的,布衣为国,劳心劳力,不图名利,只求民安,哪个不敬仰?” 黄蓉不知想到什么,眼圈亦有些红,盈盈一礼道:“多谢真君体谅,恕小妇人见识短浅,多有得罪。实在是如今夫君远在前线,兵战凶危,我整日提心吊胆的,失了礼数。还请真君垂怜,设法解救一二。” 沈元景摇摇头道:“我虽敬佩郭靖为人,但换做自己,是决计不会那样去做,也做不到。他若不肯走,换谁去救援,都无异是海中捞月。况且我算来不过一练气士,纵使能胜十人百人又如何?敌人有十倍的、百倍的十人百人,如何去抵挡?” 这话并无错处,以郭靖的功夫,若想自保,只要不落入敌军包围,逃走还是容易的。可黄蓉深知丈夫不是这般人,所以才会忧心,又到:“非是要真君去千军万马当中救人,实是因为真君在金国地位尊崇,若去与完颜守绪说上一两句话,退走完颜合达大军,吕大人抽出人手往西面支援,蒙古人久攻不下,自会无功而返,此次襄阳之危,不就迎刃而解了?” 在场众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齐齐看了过来。沈元景道:“你太高看我了,一国皇帝,如何会因着一个乡野凡人的几句粗话,便放弃到嘴的肥肉。” 朱子柳一怔,心道:“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总要试一试吧?”只有黄蓉定定的望着上面,说道:“别人或许没这个本事,但换做是真君前往,金国皇帝不会不听。三峰山之战,虽然金国上下知道详情的,三缄其口,可从事后来看,真君是居功至伟的。” 沈元景追杀托雷之后,便未再理会俗事,也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些什么,微微一笑,开口道:“何出此言,说来与我听听。” 黄蓉也不清楚他是真不知道,或是不愿承认,便一五一十的说道:“大胜之后,完颜守绪顾不得封赏群臣,便在华山之上大兴土木,重修清虚宫,并给真君上了十六字的尊号,军中大将竟然无一有怨言,由此可见一斑。 后来蒙古再次南侵之时,扫破延安与凤翔,金国为将华山留在境内,大军损失惨重,不可谓不智,满朝上下却无有一人非议。”网首发 沈元景沉默片刻,消化完这些消息,说道:“许是那完颜守绪糊涂了;许是华山地处要害,丢之不得,这又能说明些什么?” 黄蓉也不争辩,道:“那真君可知此次金国坐看蒙古攻宋、还要趁火打劫的的缘由?” 她不等对方接话,自顾说道:“我曾派人前去打探,说是因为赵昀将真君封在了武当山后,完颜守绪一直不忿,说道;无论太华太和,凡是清虚真君道场,都当在中原国内。是以一直对均州虎视眈眈。这次趁着蒙古大军袭来,便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真君神通广大,掐指一算,便能知我有没有说谎。” “还有这样的事?”沈元景心底诧异,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岂是他一家的臣子?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此事真假暂且不论,便是我能劝这一次,又能如何?下次呢?再下次呢?打铁终须自身硬,赵家皇帝不修武德,总不能要我一辈子都护卫着宋廷不成?” 费了半天唇色,对方依然不肯答应,黄蓉有些生气,道:“真君亦是宋人,连金人都会相助,却不愿帮自己人,是何道理?难不成在金国待的时间长了……” 一灯不待她说完,怒喝道:“住嘴!你一个小娃娃,知道什么,就敢胡说八道,还不快向真君道歉。” 黄蓉不情不愿的朝着沈元景行了一礼,后者笑道:“却是奇了,你一个大理的皇帝,反倒比宋国之人更加操心襄阳之事。” 他不等一灯回话,对黄蓉说道:“你也不用激将,且不说彼宋非此宋,我身为汉人,已经够对得起南国了。钧州大战,固然是帮着金国扭转了国势,可宋国也免于直接应对蒙古大军,仅此一项,就多延了赵家几十年国祚。他不肯发愤图强,朝廷里面依旧是文恬武嬉,还要靠着你们这些个江湖中人支撑,殊为可笑,我何苦去趟这趟浑水。” 这里有邻国前皇帝与大臣、贵家小姐、江湖草莽、市井乞丐,唯独没有宋廷的文人武官,黄蓉一时无话可说。 “真君此言差矣,咱们这些人聚在此地,岂是为了他赵家江山?”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一高大人影推开门,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第35章 落身承旧诺 黄蓉顿时大喜,叫道:“师父!”飞扑过去,拉着对方的手使劲摇晃。其余人连忙行礼,纷纷“洪帮主”、“洪老前辈”的叫着。一灯过来道:“七兄,一别经年,可还安好?”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多谢段皇爷挂念,你怎么也来了?”一灯叹道:“说来有些丢脸,我那徒儿慈恩,受人蛊惑,反去了金国,临走前打了我一掌,几乎丧命,亏得清微真君救助,才险死还生。” “什么?还有这事!”洪七公大怒,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让我一掌劈死他,省得留下害人。”黄蓉在一旁直点头。 一灯苦笑一声,说道:“慈恩已有了向佛之心,此次不过是受人蒙骗,才误入歧途,等我回头多劝劝他,定然能够改过自新。” 洪七公还要说话,黄蓉连忙拉了下他的胳膊,把嘴往边上一努,他这才反应过来,若去纠结旁的杂事,说不得沈元景就要走了。 纵然此刻天色昏暗,他就着院里众人的火把上的光,运足目力,依然能够大致看清对方的面容,和十年前的是一模一样,宛若才过了几天一般,不由得上前几步,行了个礼,诚心说道:“多年不见,真君依旧风采如故。” 沈元景立在上面并不下来,说道:“你这叫花,功夫高了不少,头发也白了许多。吕纯阳说过:‘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换到武学上也是一样,你一味的追求功力高低,不重养生,怕连百岁也过不去。” 黄蓉初听还担忧的看着洪七公,及到最后一句,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真君说笑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孔圣也不过活了七十三岁,百岁哪里是那么容易求到的。” 说罢又觉得不对,朝着一边吐了吐舌头,洪七公哈哈大笑道:“蓉儿说的对,王重阳天天讲什么修身养性的,也不过五十多岁就故去,算来老叫花子已经比他多活了好些年了,便是现下去死,也不算亏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师父!”黄蓉嗔怪道:“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没看着芙儿出嫁,我用桃花酿成的一坛子酒,还埋在地里面呢。” 他忙不迭的说道:“是极,是极,还没吃够蓉儿做的菜,怎么的也要再活二十年。” 说罢,他神色忽而肃穆,道:“老叫花子虽然没有真君活得长久,可也知道,与其苟活百岁、千岁,碌碌无为,不若堂堂正正轰轰烈烈的活上几十年。 方才虽有调笑王真人,可在心底,他是老叫花子第一等佩服的人。他那先天功天下第一,又擅养生,若如真君这般,躲在山里,今天定然还在世,纵然面相不像你这般年轻,但晾来也不会超过四十许。 可他为何早早仙逝?全是因着青壮年时,一心抗金,不顾个人安危,数受重创,旧伤累积,到了后来,连他这等大宗师也自救不得。老叫花子也算有些成就,可跟他比,那是万万及不上的。” 这一番言语下来,人人都静立一旁,说不出话来,良久,一灯才说道:“阿弥陀佛!七兄说的不错,王真人之风采,至今思来,仍叫人神往。” 沈元景轻叹一声,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道虽不同,重阳真人作为,也不得不令人心敬佩之。” 洪七公问道:“依老叫花看,真君的本事,古今往来,实属第一,练到这般境界,不求大名长存,又求的是什么?” 沈元景想了一想,认真的说道:“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嘿!”洪七公怪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神仙中人,不过如今这遍地腥风血雨的,真君也看得下去么?” 沈元景淡然道:“看不下去何必去看。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洪七公虽听不懂他念的诗,但第一句的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性子耿直豁达,暗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不再劝。 黄蓉急了,见沈元景似有去意,怎肯轻易放过这救命的稻草,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真君,还记得你与皇帝的约定么?他将武当山与你,你须得保佑这一地的平安。”更新最快的网 沈元景一顿,沉默片刻,说道:“当日这叫花亦在现场,我说过太和山乃是我替他除掉史弥远的报酬,并无亏欠。不过我先斩后奏,他捏着鼻子认了;后面他一样使计还了回来,我却未加争辩,倒也公平。” 他抬手止住要黄蓉的话语,道:“这样吧,我在武当山住了九年,便用心相帮荆襄之地九年,其后两不相欠。不管他赵家能做几天江山,我在一日,山便归我一日,再敢侵扰,绝不相饶!” 能解当下之事,已是万幸,何况平白得了九年的承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黄蓉喜笑颜开,忙不迭的应下来,说道:“便依真君所言,若皇帝老儿不答应,无须你老人家动手,我和靖哥哥亲自去临安找他。” 沈元景点点头,突然往北面瞟了一眼,身形一晃,下得房顶,落到院子里面,众人眼前一花,才发现多了一人。 大伙看去,他身量竟不比洪七公来得低。面相洁白如霜,肤色荧荧似玉,一张脸俊而不俏,雅而不威,半点不显成熟,反是一派天真烂漫。十八九岁的模样,宛若街边未冠的少年一般,实在让人想不到是轰传天下的大人物。 饶是洪七公、一灯见过他一两次,心里也一边赞叹,一边骇然,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词:“返老还童!” 沈元景随手一挥,一股微风一卷,把众人手里的火把都扑灭了,他看了黄蓉几人一眼,走到屋内。 洪七公眼尖,连忙一拉她,进到屋里。朱子柳正要跟上,一灯抬手拦住,另外几人一怔,才明白过来,都在此等候。 沈元景轻声道:“你今晚偷偷去寻一块大石头,瞒过外人,放到院内,明日便可去信吕文德,让抽调大半人手,前往均州助阵。” 黄蓉道:“这样一来,金国那边……”他抬手按下,道:“你只管照做,让吕文德表现正常些,金国君臣必定不敢出兵。” 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她半信半疑,暗道:“难不成是空城计?”可又别无他法,只得信了,又为难道:“不远处的便是山,大石易得,可要做到无声无息,实在不容易。”眼巴巴的望着过来。 沈元景心底一叹,道:“也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去西天,你且遣散众人,等待片刻即可。” 说罢,人影一闪,就不见了。黄蓉连忙看向洪七公,后者摇摇头,示意也未看清。 等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欲亮,还不见人回转,她有些不不耐,便道门口观望,却“啊”一声惊呼。洪七公连忙过来,只见一块大石,已然安安稳稳的落到院子里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放来的。 第36章 均州见云梯 沈元景走后,黄蓉看向那大石头,上面什么也没有写,不由很是烦闷,思虑再三,还是不敢依他所教从吕文德处调兵,只去了信函,言说若西面抵挡不住,宜早归襄阳死守为上。 接着,她吩咐帮内长老鲁有脚等人,将李萍与郭芙送回桃花岛,自己与洪七公奔赴均州。 沈元景也并未回山,而是悄悄的的到了宋蒙战场。趁着夜色,他在蒙古军中转了许久,也未能找到窝阔台行帐所在。一连三夜,皆是如此,想来是上次托雷之死,将其吓到了。 蒙古大军围困均州也有半月,只是试探性的攻了次城,见守卫森严,丢下几百具汉兵尸体,便退回来了。随后遣派掳掠来的百姓四处砍伐树木,打造望楼、木幔、云梯与破城锤等攻城器具。 这日天上多云,阳光并不猛烈,窝阔台遂起大军攻城。只见兵阵往两边让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驱赶出来,朝着均州城涌去。 这百姓里头,多是苍苍白发的老人和面黄肌瘦的稚子,偶见几个成年者,都骨瘦嶙峋,也是苦役之后侥幸未死者。这些人一步一挪的往前走着,眼里早无光彩,哪怕明知是往前是送死,也不见什么哭嚎。 偶尔才有胆怯者不肯向前,也和走不动路倒地的一样,不是被后面蜂拥而至的人踩踏而死,便是被让压阵的兵卒格杀当场。 城墙之上,郭靖看得是瞠目欲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泪吩咐守城官兵,张弓射箭驱赶。倘若让这些百姓到了城墙之外,也是会被填入护城河里头,做了蒙军攻城的踏脚石。 几波箭雨之下,才听得百姓疼痛之下的哭喊,后面的往前,前面的后退,挤到一起,死伤无数。还有那往两边跑的,都被蒙古兵追上杀死。 死得快的才算解脱,不幸未死的,惨叫哀嚎,传出很远。饶是沈元景心如铁石,听着了也生出不忍。 他遥遥望去,窝阔台立于中军之内,周围是一层层的兵卒,各执刀枪戟盾护卫,十分森严,还有一些个奇装异服者守在一旁,是他收来的江湖中人,看着不好对付,遂暂时打消了在千军万马之中,刺王杀驾的想法。 这些百姓一半死在路上,另一半被郭靖含泪下令射杀,偶尔到城底下的,也被顶着盾牌、驾着木幔的监军推入护城河里头,做了填充之物。 少了百姓挡在前面,那些个监军也被重点关照,死伤不少。特别是郭靖气愤非常,在城楼上张开硬弓,连射三十余箭,箭箭穿透盾牌,见人钉在地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窝阔台传下令去,先出阵的是汉军,打着木幔往前推进,到了城外,架起石砲,往城里射去。只见石块呼呼的飞过,撞到城墙之上,就是几个坑来。 更多的是飞到城楼之上,不少宋兵惨被砸死。偶见几个飞出很远,落到城内,百姓家里就遭了殃,摧梁折柱,垮房塌屋,亏得里面的人早就被迁移走了。 三轮石弹之后,蒙军又架起火炮,点燃油弹,往城里射去。这类攻击破坏性就大了许多,落在人身上,便是满身大火,扑之不灭。 任谁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疼痛,有的四处乱窜,掉落城下;有的往前一跃,跳入护城河里头,暂逃一命;有的胡乱攀抓,紧紧抱着同伴不放,一齐烧死……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城楼上遍地都是被砸死的碎尸,还有被烧死的尸体冒出阵阵黑烟,血腥味夹着烤肉味飘过,老兵也自胆寒。新兵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腿脚发软,不少都扶着墙呕吐不止。 接着蒙古军中出来第二支队伍,依然是汉军。推着云梯与攻城锤而来,又有弓箭手跟着,到了地方,一阵一阵的箭雨飞上城楼,压过宋兵一阵,护卫填壕车开往城墙脚下。郭靖连忙指挥弓箭手还击,两边你来我往,不断有人丧命。 沈元景看着这千军万马攻城的场面,面色十分沉重,思忖自己陷入其中,能有几分生存可能。思来想去,万箭齐发之下,少了辗转腾挪的余地,必定进退两难,便是这种试探性的进攻不甚猛烈,也有兵卒源源不断,一个时辰之内,若不能逃走,必死无疑。 填壕车率先到,冒着弓矢、石块,很快就将护城河填出一条路来。云梯架过,蒙军往上攀爬,宋兵在上头射下弓箭,投出石块檑木,倒下热水、金汁。不断有蒙兵惨叫着掉落,同时不断有人往上,前赴后继。 那攻城锤过来护城河,正要撞门,郭靖搬起一块大石,运功丢下,砰的一声,将之砸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块大石挡在路中,蒙军派了人来数次清理,都被城上弓箭手射死,士气顿时受挫。他们就着云梯攻了一阵,并无进展,好容易上得城楼几个,也被早有准备的宋兵杀了,抛之城外。 一番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窝阔台见无法攻破均州,便下令收兵。大军缓缓往后退去,留下一些兵卒打扫战场。 这一战蒙古汉军死伤了三千余众,宋军也不轻松,清点下来,也折损了近两千人。可窝阔台的三万蒙军未动分毫,另有汉军、仆从军十二万,兵力雄厚,均州守军却只有五万,且有半数是新兵。 第一战只是试探,过了三日,蒙古又起攻势,这次投入的攻城人数较之前多了许多,攻势十分猛烈,厮杀了足足一天,才肯罢手。 之后窝阔台仗着兵源充足,毫不吝惜人命,连日进攻。郭靖在城楼上待了数日,都不曾下来,最危急时刻,城楼几乎要被占领,还是丐帮中人,舍生忘死,拼了一半帮众的性命,才打退敌军。 黄蓉多日不见郭靖,上得城楼,寻了半天,才在墙角找到,已然是鼾声大作。她见对方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双目红肿,不禁掉下眼泪来,掏出手绢照着脸庞细细擦拭,柔声道:“靖哥哥,你辛苦了。”网首发 虽然连日大战,让郭靖十分困乏,可也机警无比,蓦的张开眼睛,射出一道精光,见着是黄蓉,才软了下来,放下戒备的双手,道:“你怎么来了?” 黄蓉道:“靖哥哥,咱们已竭尽全力,眼见着均州守不住了,不妨退回,襄阳城高,蒙古兵定然无法攻破。” 郭靖摇摇头道:“此法虽是上策,却不可行。蒙古人来得急切,均州后面的百姓准备不周,退走的还不到一半。倘若让开,就是将他们尽数送到敌人手里了。你也见着了,窝阔台残暴,被他追上,能活下的恐怕十不存一。” 黄蓉恨恨的道:“都怪那清微真君,夸下海口,要护佑一方平安,才让这武当山周围,聚集了如此多的百姓。” 郭靖苦笑一声,道:“现下说这些也迟了。我既学了武穆遗书中的兵法,又岂能不受岳武穆‘尽忠报国’四字之教?留在此地,多抵挡一日,逃脱的百姓就多出一份。纵然捐躯沙场,也不枉了父母师长教养一场。” 黄蓉叹道:“我原知难免有此一日。罢罢罢,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就是!” 郭靖捏着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蓉儿,你的心意我知晓了,可你不能留下。芙儿还未长大,少了父亲已十分可怜,若没了母亲,岂不是悲惨至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走走走!”郭靖猛的站起身来,拽起对方,狠心往外一推,道:“我母亲,便要拜托你照顾了!”说罢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黄蓉呜咽许久,见他不肯改主意,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第37章 少年出太华 沿途都是灾民,扶老携幼的往襄阳赶过去。黄蓉本是心中悲凉,到得武当山时,见到界碑,上书“清微元妙显化真君临尘之地”,碑身后面记录的是沈元景与宋朝皇帝赵昀的梦中之约。 无数人在此跪地祈求,念叨“清微真君庇佑”,觉得蒙古大军至今没有追来,都是沈元景之功,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开口大骂起来: “清微,你这害人精,没什么本事,为何要夸下海口,让靖哥哥替你受累,还占了他的美名。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么多的百姓在此诚心祭拜,你却充耳不闻,枉称神仙!” 初始大家还未反应过来,等听到她的言语,脸色大变,很快有一圈人围了过来,纷纷指责她不敬仙人,她自然是不服的,又伶牙俐齿,说得几个老汉暴跳如雷。 这时挤进来三个中年妇人,其中一个开口就骂:“你这小妇人,嘴上不把门,胡言乱语的……”初始还算客气,见对方还要反驳,便污言秽语起来。 黄蓉本出身名门,可自幼少于人往来,如何见过这番阵势。尽管聪明绝顶,可这妇人每骂一句,她都得一怔之后方明白言中之意,等到了后面,这妇人越骂越顺口,噼里啪啦的一通,又是本地土话,她越听越不明白。 她看着对方一脸恶意,又思及郭靖为了这帮愚民,连命都拼上了,不禁心头火起,举起打狗棒,呼的一声,就要打下。 那妇人反应不及,嘴里还在骂着,眼见着这棒子打在头上,便要丧命,黄蓉盯着对方脸上皱纹横生,可面相不过三十许,心里突然清醒,连忙肩膀一歪。 可她气急之下,这招又狠又快,就算避开脑袋,落到一旁,也得废掉对方一只胳膊。 她正后悔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颗石子飞来,撞到打狗棒上,带偏到一旁,贴着妇人身边砸落地上,溅起几颗碎石,往上飞起。 那妇人脸上挨了一下,顷刻便肿胀了,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刷的一下惨白,腿脚发软,瘫坐下去。 黄蓉却顾不得其他,惊喜的喊道:“爹爹!”能以一颗普通的石子,打偏自己含怒而发的一招,除了黄药师外,还能有谁? 她急忙偏过头去一看,旁边只有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有什么黄药师?她赶紧抬头,身体连转,四面张望,也不见人。 当年郭靖、黄蓉参与华山论剑之后,由黄药师主持成婚,又接了李萍过来,在桃花岛归隐。 偏他性情怪僻,不喜热闹,与女儿女婿同处数月,不觉厌烦起来,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另寻清静之地闲居,径自飘然离岛。 这一别就是许多年,杳无音讯。黄蓉思念父亲和师父洪七公,和郭靖出去寻访多次,等到有了身孕,才停下来。如今郭芙已经十岁了,她都未能再见父亲,怎不记挂? 那少年开口道:“这位姐姐,我观你面若桃花,心肠为何如此狠毒?这妇人不过嘴臭了一些,也不至于要杀人吧?” 黄蓉很是失望,转头冷声问道:“方才那颗石子,是你打出的?” 那少年点点头,她面上一喜,又问道:“你是从哪里学来这门功夫的?教你的人,是不是一个身穿青衣,头戴方巾,形相清癯,丰姿隽逸的老文士,约莫五六十的模样?” 少年摇摇头,说道:“我这身武功,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听她说是从祖师太华仙人手里传出来的。”此言一出,四面哗然,那些个看热闹的百姓,都直愣愣的望了过来。 黄蓉一凛,暗道:“江湖传闻,太华仙人只传了一人武功。”抬头仔细打量对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想必父母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她越看越觉得这幅面容十分熟悉,以前定然是没有见过的,那就是和他长辈打过交道。 当下她紧握住打狗棒,凝神戒备,问道:“你是李莫愁的儿子?” 少年一怔,连忙道:“自然不是,为何这样说?” 黄蓉仍旧不放心,道:“你自称清虚真君的传人,可江湖谁人不知,只有李莫愁一人,才得过真君传承,否则她如何闯下偌大的名头?” 少年又摇摇头,道:“这位峨眉素女派掌门的名头,我倒是听说了,曾问过母亲,她也不甚清楚。当年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上华山求医之时,祖师名头才将将显露,知道的不多。想来这位李师叔,是真君后来教出来的吧。” 听他这般说法,黄蓉才稍稍放下戒心,又问道:“那你这门弹指神通也是传自清微真君了?” “弹指神通?”少年楞了下,抬起手比划了下,道:“这名称倒是贴切。不过这手法只是祖师所传神功里面,指力运用中普通的一种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弹指神通也只一般?”黄蓉大怒,冷哼一声,就要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忽然一阵喧哗,下一批灾民到来,纷纷涌到碑边祭拜,顿觉无力,也懒得和那少年计较了,径直骑马而去。 待她走后,边上的百姓呼啦啦的涌了过来,将少年围住,目光灼灼的看着来。方才那个妇女一骨碌的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小仙人相救之恩,民妇身无长处,惟有跟在你身边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渐说渐小声,脸慢慢变红。 …… 黄蓉离了武当山,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地,才勒住马头,回身朝山上望去,骂道:“什么仙人鬼人的,招摇撞骗的本事一流,真要指望你些什么,半点用处也无。瞧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那金国皇帝,是你儿子不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想到沈元景出的计策,骂着骂着,声音渐渐变小,心道:“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一带马头,径直往光化城而去。 等她述说了沈元景教的计策,正自忐忑不安之时,谁料到吕文德听到是清虚真君的意思,竟然毫不犹豫,当下就分出了八成兵力,让手下最有本事的将领刘整带着,前往均州救援。 黄蓉又喜又怕,劝他多留些兵马在此,且行军隐蔽一些。可吕文德丝毫不愿去掩饰,大张旗鼓的送走刘整,又开了城门,真就照着空城计摆将出来。 城里众人连着黄蓉,都战战兢兢的。刘整会同郭靖,一齐攻破蒙古大军,逼退窝阔台,解除了均州之危,又赶了回来之时,已然过了一月,可邓州金兵依旧是一动也未动。 第38章 老仙独追敌 郭靖也随军而来,黄蓉大喜,夫妻俩互诉衷情,说了半夜,第二日才一起找到吕文德,交还兵权。 吕文德推辞不受,道:“郭大侠义薄云天,又是岳武穆的兵法传人,眼下襄阳困难,正需要你这般的人才支撑。我已上表朝廷,请奏你为荆湖北路安抚副使兼知均州,不日就有封赏下来。这金牌你且收着,回头均州那边,还要你多多费心。” 郭靖正色道:“郭某领兵抵抗蒙古,只因敌寇残暴,不忍黎民百姓受苦,非是为了高官厚禄,大人不必费心,就算是皇帝赐下什么一官半职,我也决计不会接受的。” 吕文德劝了又劝,他固辞不受,便叹息一声,道:“郭大侠这般淡泊名利,实在是我辈楷模。可那蒙古虽败,实力未损,恐怕很快便会卷土重来,均州又该交到谁手里呢?” 郭靖心直口快,说道:“我观那刘整将军治军严谨,颇有胆略,何不……”这时黄蓉突然掐他一下,他看过去,只见她微微摇头,虽然有些不解,还是止住不说。 那刘整和吕文德之间有些龌龊,若非这次蒙金一起来袭,无人可用,恐怕已遭陷害,身陷囹吾了。郭靖此刻提起,岂不是触他眉头。 果然吕文德面沉如水,半晌才道:“此事从头再议。”见郭靖还要再说,摆摆手示意无需多言。 黄蓉一扯郭靖衣袖,问道:“吕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明明清虚真君的计策不甚高明,为何你听后毫不犹豫便遵照执行了?” 吕文德大笑道:“郭夫人,你不常在襄阳,便有所不知了。真君在金国所受尊崇,还要胜于此地十倍。金国皇帝三次上华山拜谒,真君都视而不见,可他也不敢又丝毫怨言,尊号是一加再加。何也?因着他金国两次生死存亡之际,据说都的真君出手化解。” 两人自然听过这些传闻,知他说的是铁木真身死,打断了蒙军统帅木华黎攻打潼关一战;以及三峰山伏击托雷,扭转国势的一战。可黄蓉越是聪明伶俐,越是不信,说道:“不过是些民间传说,难不成这些真与清虚真君有关系?” 吕文德又是哈哈一笑,道:“有没有关系,这次黄姑娘亲眼见证,还是不肯信么?” 见两人将信将疑,他仍旧是耐心解释道:“铁木真故去之事太过玄奇,暂且不提。三峰山之战据说是清虚真君算出托雷的行军路线与时间,交给金国两位统兵大将,才有后面的大胜。 具体消息,金国君臣缄口不言,但那一战后,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对真君崇敬到了极点,非但在家里设下牌位,还都去过华山。” 说道这里,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有一个大秘密我未曾对人说起,那完颜合达甚至乔装打扮,亲身涉险去往武当山祭拜过。” “啊!”郭靖不禁惊叫出口,黄蓉也是惊诧不已,金国第一大将,为了求仙,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敌国,这是何等荒谬。 不过她也未问对方为什么发现了敌国重臣,却不抓起来。依着赵宋这班人的性子,哪敢主动挑衅,轻启战端? 吕文德见二人吃惊的模样,微微一笑。郭靖本事高强,又淡泊名利,实在是一个非常大非常好的助力,偶尔透露一些秘密,能增进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黄蓉想了一会,接着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真君笃定金国将领不敢出军,难不成两边又什么联系?”更新最快的网 吕文德道:“想来是真君神通广大,有我们看不见的手段。至于说他和完颜合达有什么暗里勾当,纯属无稽之谈。真君若是有意,金国的护国仙师早就稳稳当当的,何必跑来武当山这地方受气?” …… 沈元景在均州待了许久,见到蒙古兵败,便追了上去,一路北行,到了兴庆府。本以为窝阔台会入到城内居住,那机会便来了,孰料这人领了大军,驻扎城外。 他望着滴水不漏的营地,有些无奈,决意等上几天,若没有变化,就此回返,以后再做打算。 一等三天,他仍旧未能瞧出什么破绽,就准备趁夜离开,走了几里路,远远望见一个黑影在快速奔跑,心里一动,停在原地。 这人身形高大,行动时膝盖都不弯曲,两腿着前后交叉,看起来颇为怪异,却十分迅捷迅速。他显然是没有发现沈元景,闷着头赶路,到了近前,忽然见眼前一道白影,一蹦三尺高,往后连跳两下,方才站定。 沈元景打量过去,其人披头散发,面上惨白枯瘦,相貌犹如僵尸,双手握住一柄纯钢哭丧棒,挡在胸前,神色惊疑不定的望来。 他说道:“小朋友,你是叫做潇湘子吧?” 潇湘子一愣,脸上看不出变化,冷声说道:“阁下莫非就是那位太华仙人?”沈元景是窝阔台心中大敌,甚至防备程度,还甚于宋金各国大将,是以他一见之下,立时认出。 沈元景点点头,道:“是我。相逢即是有缘,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向你打探,想必以你热情好客的模样,定然会告知于我。” 潇湘子凝神戒备,答道:“不知道阁下要我帮什么忙?”他虽从未见过对方出手,但在窝阔台身边,听这名号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服,还是下意识的选择谨慎对待,能不出手,也不愿起冲突。 沈元景笑道:“小事而已,我这几天在蒙古军营里面游玩,有些迷路,找不见窝阔台在哪了,可否告知一二?若能带路,那便更好了。” “迷路?”潇湘子听了,惊到脸上都抽搐了一下,心道:“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如大汗所料,真的就敢过来刺杀。”既然对方来者不善,他也不会客气,一振手里的哭丧棒,缠在棍杆上的白铁片哗啦啦的作响。 沈元景也不意外,慢慢朝着他走去,说道:“你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能吓唬得了谁?” 潇湘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兵器,随即勃然大怒,冷声道:“我可不知道,阁下号称谪仙降世,竟然能如此饶舌!让我看看,你堂堂仙人,受不受得住我这死鬼一棒。” 说罢,他脚尖用力往地面一点,腾的一下飞出丈远,朝着前头飞扑,到了中途,双手一动,擎住哭丧棒,直戳过来。 第39章 见悲心亦同 潇湘子见沈元景并没有拿什么兵刃,这一招便使得十分迅疾凶猛,只要对方不敢硬接,侧身一让,便会立即抖开棒上的铁片,化作利刃伤人。 沈元景并不理会他这么多算计,左手背在身后,只伸出右手食指,往前一点,那铁棒就停在了面前,前进不得。 潇湘子大惊,拼出了全身的力气,那哭丧棒还是被对手指头顶住,一动也动不了。他抬头一看,面前之人仍旧是气定神闲,似乎一点力气也没用,心里骇然,连忙抽回棒头,横扫而来。 沈元景仍旧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那手指换了个方向,哭丧棒仿佛是瞄准一般,刚好撞在上面,停在他身侧。潇湘子只觉得自己是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反震之力倒卷而回,震得他双臂发麻,胸口烦闷欲吐。 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他知这种时候,惟有使出绝招,或才有一份胜机,忽然怪啸一声,双脚僵直,一窜数尺高,双手高举哭丧棒,从半空中往对方头顶戳落下来。 沈元景自然不将这等把戏放在眼里,还是右手抬起,依然是食指点在棒尾。潇湘子早有准备,当下也不迟疑,手指往棒头一按,只听得细微的咔嚓声响,突然一股黑烟从哭丧棒的尾端喷出,腥臭之气四溢。 原来潇湘子这棒尾装有机关,里面放着蟾蜍毒液制成毒砂,一经使出,连巨蟒猛兽也抵挡不住,立时就要晕过去。 他见沈元景正面中了这一招,欣喜异常,僵硬的脸上都扯出了一丝笑容,在半空中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着哭丧棒,想要补上一招,杀死对方。 可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棒子依然纹丝不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抬眼看去,果然对方神色依旧清明,一点异样也无。 这人刚要抽回兵器,沈元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伸出中指,往棒子上一弹,顿时一道古怪劲力的顺着兵器传去,从对方的双手一路震荡到双脚,四肢都震动软了。 潇湘子落到地上,踉跄着后退两步,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又连忙一杵哭丧棒,勉强起身,望下腰来,脸上都挤出一丝谄笑。 沈元景说道:“如何,现在能带路了吧?”区区小毒,别说刚到他面前就被一口气吹散,就算吸入身体里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一手在潇湘子看来,实在神鬼莫测,他绝招已出,对方都毫发无损,自忖再要反抗,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想通此节,他当即低眉顺眼的道:“仙君既有吩咐,小人岂敢不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蒙古大军的驻扎地。潇湘子低声道:“仙君,这大营守卫森严,待会我们两人过去,必然有守卫盘问,我会推说是替大汗新找到的高手,您老人家随意应下便可。等混到营里面,咱们再想办法,若今晚实在是找不到,明日我带你去见大汗,想必也是不会有阻拦的。” 沈元景道:“那需要那么麻烦。”说罢往他身上一点,潇湘子脑袋以下,都动弹不得了,正要说话,就觉得脖子叫人提住,眼前一花,风在耳边呼呼响了两声,再抬眼看去,已经到了营地里面。 他有些恍惚,心道:“难不成这位真是神仙?”越是武功不弱,越能感到这身法的高明,不该是人间所有。 沈元景站立在一处大帐上面,轻声说道:“是哪一座?” 潇湘子叫苦不迭,自打托雷无声无息的死在窝阔台旁边后,这位蒙古大汗一到夜里,便胆战心惊的,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四弟死不瞑目的面孔浮现,接着又是血光一闪,自己的头颅是越飞越高,身体却在下面挺立不动。 他夜不能寐,请了族中巫师做法,说是阴魂缠绕,非得如当年唐太宗一般,延请两位猛将守夜,震慑恶鬼不可。可他才强压族内臣服不过几年,自然是不敢找族中诸将相帮,恰逢密宗大师八思巴过来拜见,听了一番经文,当天晚上,竟然睡了两个时辰。 窝阔台大喜,又召来另一位出身金刚宗的大师金轮法王,借口防备沈元景过来刺杀,每夜要换三次住所,都让八思巴或金轮法王跟随。 潇湘子不过是请来的后备,并不完全得信任,是以非但不知道换防时辰,连每日守在窝阔台身边的是哪位大师都不清楚,此刻沈元景问起,他如何说得出来。 这一迟疑,沈元景手上用力,他顿觉头痛欲裂,连忙低声嚎道:“仙君息怒,仙君息怒,我这就带你去。” 潇湘子本想着把人领到军营里面,叫来众军士围攻,借机摆脱,若能更近一步,将之擒住,更是大功一件,可现下已不做他想,只求保得一命。 面对沈元景的逼问,他灵机一动,往东边指去,说道:“就在那边。”刚一说完,就感到天旋地转,再仔细一看,人已经到了那帐篷外面。 沈元景走了进去,把潇湘子往床上一丢,砸中睡在床上的人。对方从梦中惊醒,低吼一声:“谁?”奋力一掌打在潇湘子身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潇湘子飞出老远,撞到帐篷上,瞬间营地的宁静就被打破,巡夜的士兵呼喝着围了过来,汉话蒙语夹杂,纷纷大叫:“尹克西先生,怎么了?” 尹克西在黑暗中坐起,并不敢答话,仔细听了好一会,只有外面的声音传来,屋内似乎无人,这才放心,大声道:“进来几个人,看看是什么情况?” 帘子掀开,走进来几个头目,举着火把一看,尹克西早已不在床上,而是趁着说话的功夫,躲到了床尾。 等屋里一亮,他先凝神戒备,然后才扫视了一眼,除了进来的几位和倒在地下的一个黑影,并无其他人,心里松了口气,慢慢的挪过去,翻看尸体一看,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沈元景早在潇湘子被打回之际,就闪身去了旁边帐篷顶上,见得几对兵丁迅速赶了过去,可营地其他地方竟然还是漆黑一片,仿佛并未听到声响一般。网首发 他本意便是要制造混乱,引发营内震荡,若按照常理,此时带兵的将领必定会寻找主帅,那他就可顺藤摸瓜,找出窝阔台的踪迹。可如今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杜绝了这条路子。 虽说那未亮灯处,窝阔台必定藏身其间,可营地广阔,靠着他一点一点的去寻,如何能够找到? 沈元景出了营地,遥遥望着那边又归于漆黑,心里无奈,猛然一拳砸向地面,现出了好大一个坑,转身要走,忽见几节白骨显露,顿时神色凝重,往前走了好几丈,又是一拳,同样的景象再现。 他叹口气,道:“早说不能下山,这等惨像,一见就令人心软,怕是又有一番纠结了。” 第40章 仙名使人迷 经过沈元景这样一闹腾之后,蒙古军营里面防卫加强许多,就算在夜间,也是有一队队的兵丁,举着火把,在营地里面不停穿梭,从天黑到天亮。 接连十数日如此,蒙军就有些承受不起了,旁的还罢,这点火照明的物资准备不够,按照这个消耗速度,肯定是没法支撑到大军回到草原的。 窝阔台估计敌人应当已经离去,便决议启程。他命令汉军与仆从军赶回各自的驻地,自领两万多蒙古骑兵往北走。 骑着马一跑起来,当年随父亲叱咤天下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上,顿时觉得无论谁人来,也不须畏惧。 沈元景守了十多天,终于等到蒙军启程,一路吊在后面,寻求机会,可等了两天,白纛也未竖起,看来窝阔台依旧十分谨慎,不到老巢,似乎不会露面。 他心道:“虽然我并不缺少时间,可一直这样等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惊吓他一番,纵然失败,也算出口恶气。”主意拿定之后,即刻骑着白马,奋力往前追去。 蒙军斥候很快便发现了他,一行十人围了上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可他一句也未听懂。见此情形,这群人立马抽出了刀,上前就砍。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元景轻轻一按马背,身子腾空而起,前后一折,刹那间往每人身上拍了一章,又返回安坐。那十个大汉并未看清状况,就要抬手,却突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刀也拿不动,掉落在地,这才察觉不对,正要呼喊,又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下,登时毙命。 那些马失了主人,一下停住,不知所措,过得一会,才又悠然自得的吃起草来,只有那么一两匹马,往军营方向奔去。 沈元景慢慢跟在后面,遥遥可见前方大营中分出约莫两百余人,往这边冲。等到近处,呼喝之声传来,当头一人,一言不发,从身上取下弓,抽出一支箭射了过来。 那箭又快又急,沈元景接到手里,感觉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似乎不比他见过的中原武林那几个擅长弓箭的名家差。 那头目见他徒手接箭,脸色一变,朝着旁边用蒙古语说道:“是中原武林的高手,不要一个个的近身,先射一轮。”说罢,他和手下纷纷张开弓,催马跑近几步,一齐射出箭来。 两百多只箭,呼啸而来,笼罩沈元景方圆丈许的地方,他若要起身躲过,容易至极,可身下的马儿就难幸免了。 他边往前冲,边鼓起真气,罩住自己和马,双手连连挥动,一大半的箭都落到空处,剩下二三十根飞过来撞到气墙上,掉落一旁,只有四根箭才直奔他胸前而来。 沈元景随手拨弄,将这几根漏网之鱼都弹了回去。双方越来越近,蒙古兵哪里见过这种神功,立马有三人毙命箭下。惟有那头目早就准备好了,伏在马上,等箭矢回来之时,便一低头,那箭穿过毡帽,扎入后面一人大腿上,带着这人惨叫落马。 眼见着敌人已经快到眼前,蒙古兵来不及射出第二支箭,纷纷收起弓,抽出长刀,怪叫着奔袭过来。 沈元景吸了口气,握紧拳头往前一击,平地陡然刮起一阵大风,那些个蒙古兵连人带马,都被掀翻在地,挡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包括那位头目在内,俱都心脉尽断,吐血而亡。 边上未死的人惊疑不定,他随手吸过一把刀,脚在鞍上一点,激射出去,晃了一晃,又自回来。这时间极短,蒙古兵都没能看清,只道他还停在原地,正要有所动作,旁边十来个同伴突然晃了一晃,一跟斗从马上栽了下去。更新最快的网 这等情形十分诡异,围过来的人都不敢说话,有胆小的下意识就一手抓紧了缰绳,嘴里轻轻念叨佛祖神明。 沈元景却不停手,仍旧是同样招数,一闪一转,一刀一折,眨眼功夫,蒙古兵就死了大半,剩下的嘴里大叫:“巫术,魔鬼!”匆忙往后逃去。 就算此刻追上去,也能把敌人尽数杀完,可沈元景并无动作,还留在原地,轻声笑道:“为了保住这仙人的名头,可是费不少功夫了,束手束脚的,真不爽快啊。”他轻抚长刀,一甩上面的几丝血迹。 尹克西此刻站在兵卒里头,颈悬明珠,腕带玉镯,显得珠光宝气,问道:“国师,你观这位太华仙人武功如何?” 后面那几招,还勉强瞧出一丝异样,可前面那拳,隔空伤人能到如此境地,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边上是一个头带红帽,前饰两条金色布带的和尚,身穿红色袈沙,面色白里透红,面貌俊伟,双目开阖间精光若现若隐,乃是蒙古新晋国师八思巴。他用汉话说道:“真是神仙一流,我远远不及,不愧是大汗也十分忌惮的人物。” “他身法到真是了得,前些日子闯入军营,杀死潇湘子的,定然就是这位了。有如此轻功,天下哪都去得,我可防备不了?”尹克西摇摇头道:“不过国师也太谦虚,纵然他再厉害,又怎能及得上你。” 他将八思巴抬到高位,也是指着对方打头阵,还要在恭维几句,就见沈元景竟然驱着马,往这边走来,神色惊疑不定,说道:“这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要单枪匹马的闯入军营不成?” 八思巴也很惊讶,说道:“武功再高,也难敌过千军万马,莫非他真当自己的神仙了?”说话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右边一人。 这人身高八尺,粗手大脚,提着一根熟铜棍,脸带傻笑,大声嚷嚷道:“八国师你怕什么,你也是大汗封的菩萨,拿出佛家神通来,还担心对面的使什么戏法不成?”这人唤做马光佐,天生的力大无穷,是窝阔台爱将,此刻是跃跃欲试。 尹克西心底鄙夷道:“无知莽夫,那位名满天下,方才露的那一手,咱们一块上前也不一定能敌过,和神仙有什么区别?指望旁边这个假和尚,有甚鸟用?”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是极,国师佛法精深,武功高明,无论对面是什么来路,想必也逃不出掌控,还请国师出手!” 第41章 只身冲军阵 八思巴能为一派领袖,怎会被这么一点点的吹捧冲昏头脑,十分谦虚道:“中原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岂是我们这些边陲之地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可比拟的。 西域繁华之地,不下中土,如尹兄与马兄这等人才,武功之高明,让人叹为观止。我一直对二位佩服得紧,可惜无缘得见风采,现下正好有大敌来临,若两位肯屈尊前去打发了,我定会在大汗面前照实说来,退位让贤。” 尹克西暗骂一声“老滑头”,嘴里打着哈哈,说道:“国师谦虚了,谁人不知你武功之高明,不做第二人想。若非如此,岂会如此得大汗器重,还是请你出马,方可万无一失。” 两人正在自互相“推辞”,都想要对方出战,这时候那马光佐不耐烦了,大声道:“别说废话了,再讲几句,那个什么太华就过来了。既然你俩都不愿意去,这功劳就归我老马了。” 他往身下的马屁股上重重一拍,这马受惊,嘶鸣一声要往上跳,也被他死死压住,骂道:“畜生叫什么叫,还不快跑?”说罢又是一巴掌,那马吃痛,猛的往前窜去。 他哈哈大笑道:“这才对嘛。”右手举起熟铜棍,大声叫道:“我去了,小的们,你们给老爷瞪大眼睛看好了。” 沈元景坐在马背上,往前的速度并不快,也在打量蒙古军阵。这殿后的队伍也是不少,约莫有三千之众,中间大旗之下,站着几个穿铠甲的武将,以及三个江湖中人打扮的人。 不多时,其中一个冲出军阵,直奔着他而来,到了近前,就听这人大喊道:“来将同名,马某刀……棍下不斩无名之辈!” 沈元景一听这话,便知是个憨蠢之辈,懒得理会,仍旧是一般的速度,迎了上去。 马光佐大怒,喝道:“你这人好不晓事,战阵之上,通名乃是规矩,连这点都不知道,也好意思上前送死?” 等到两人近了,他见到沈元景面容,才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原来是个小娃娃,怪不得这么不懂事,长得细皮嫩肉、怪俊俏的,你家大人呢,这么放心让你出来,不怕被人捉去当了兔儿爷?” 这番话说得颇为大声,引起蒙古军中一阵轰然大笑,尹克西和八思巴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骂道:“蠢货!找死!” 两人接近,马光佐漫不经心的伸出熟铜棍,往前面一捅。沈元景不动声色,伸手往他棍子上一握。 马光佐正想着要用力把人挑起来,去发现自己身下一空,不自觉的往下坠,低头一看,马没了,人在半空之中。 他连忙双手往棍子上一抓,双臂用力,定在空中,破口大骂道:“你小子使了什么妖法,把我马变没了?连战阵之上,不能对坐骑动手不知道,快把马还给马爷爷。” 他稀里糊涂的,不明白怎么回事,可身后之人看得分明。两人交手之时,沈元景面对他的一棍,宛若拿起一双筷子一般,轻松握住,往上一抬,马光佐竟似没有重量一样,被自己兵器架住,托得高高,离了马背。 他身下的马并不停步,往前冲走了,他却并不知情,还以为对方是变了什么戏法。那蒙古将士都笑不出来,他们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一手所要的力气,怕不是要千斤之多。 尹克西和八思巴看得更深,按道理说这两人的重量,沈元景身下那匹普通的马根本承受不住,就算借力,悬在空中也无力可借。可观它模样,似乎一点也未受影响,仍旧脚步轻盈,这种违反常理之事,就显出马背上人的功夫高明了。 可惜马光佐只有一身蛮力,练了些粗糙的外门功夫,并不如何了解个中奥妙,还一意认为沈元景使的是妖法。他不肯松手,拼命挤出力气,要落到地上,并把对方拉下马来。 沈元景挑着他往蒙古后军冲去,嫌弃他嘴里不干净,猛然一抽熟铜棍,把对方拉的面前。 这人还要说话,他冷哼一声,伸手抓住对方后颈脖,略一用力,马光佐顿时觉得全身发软,说话的力气都消失,这才感到一点惶恐,心里大呼:“妖法!” 他抬眼看去,却见沈元景拿起熟铜棍,往他脖子上一比划,顿时吓了一激灵,心底大叫道:“吾命休矣!” 可沈元景并不是要杀他,棍子挑住他的下巴,双手握住两端,轻轻一拧,熟铜棍顿时完全,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一拍他后脑勺,说道:“窝阔台在哪?若不肯说,我把棍子和你脖子一起捏扁。” 马光佐瞟了一眼棍子两端的深深的指头印,猛吞了一口口水,心内惶恐,忙不迭的答道:“我不知道,大汗的安全都是两个假和尚保护的。” “假和尚?”沈元景越跑离着对面军阵越近,漫不经心的问道。马光佐会错了意,答道:“是的,两个人都不剃光头,不是假和尚是什么?” 八思巴本就因他轻易供出自己,脸色变得不好看,又听他骂自己是假和尚,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就见着对面沈元景两道目光似电,直直射了过来,心底一凛,吞了言语。 沈元景没好气的道:“谁管什么和尚是不是光头,我问你,对面那个,就是你说的假和尚么?”边说边看了过去。 马光佐双手抓着熟铜棍,不让自己脖子太过难受,听到他问,下意识就要点头,却磕到喉咙,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说道:“是,那个就是八思巴,还有一个金轮法王。” 沈元景道了声:“好!”便不再说话,催动马匹,加快速度往前冲去。他提着马光佐,一人之气势,就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朝着前头猛压过去。 此刻蒙军将领额头见汗,说道:“国师、尹克西先生,现下如何是好?大汗命我辅佐二位捉拿敌人,我这边的弓箭都备好了,随时可发。二位有何吩咐,尽管下令,我定当遵照不误。” 那马光佐身形憨直,又很武勇,颇的窝阔台喜爱,谁也不敢轻易下令,连他一起射死。尹克西暗骂一声:“谁说蒙军耿直,这不也挺滑头的,不过这事也不用我操心。” 他开口道:“此间国师地位最是尊崇,且深得大汗器重,哪是我这散人能比的,还请国师下令。” 八思巴脸色阴沉,却也无法,推脱不掉,眼见这沈元景越来越近,再不放箭,就来不及了,便一咬牙,道:“射箭!” 第42章 来把猛将掷 蒙古将领得令,立马躬身道:“得令!”往旁边大声吼道:“传国师令,放箭!”八思巴脸上不自觉抽搐一下。 二百个骑兵出列,张弓射出箭来,又退了回去。接着这将领又一挥手,第二批兵丁出列,射出第二波攻势。 眼见着几百点寒芒,扑面而来,沈元景并不慌乱,他猛然一甩,马光佐打着旋,迎着箭雨飞了出去,那箭一支支的扎到他身上。初始他还疼得“啊啊啊”的惨叫,到第二波箭飞过来时,就听不见声音了。 沈元景这一手,正是要拿他挡住两波射来的箭矢,他飞过一路,浑身被扎得如刺猬一般,冲着中军几人撞去。 尹克西见人飞来,怎敢硬接,连忙往左边一跳,远远的躲了开来。八思巴也是一般,往右让出一步,便不再动。那将军本也要跟过来,却不防备他突然停住,占住自己路线,也只得跟着一顿,嘴里便要骂人,可那马光佐已然撞了过来。 这时候再拿兵刃已经不及,将军只得把话咽了回去,举起胳膊往上迎接,同时看向一边,期望八思巴来搭把手。 哪知这一看之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和尚竟然已让出了两丈之远。他心生恨意,暗道:“果然是故意的,事后必不与你好过!” 他避开箭矢扎的位置,双手往上一撑,准备将马光佐的尸体接下来,谁料手掌刚一碰到对方,一股巨力从尸身上传来,他胸口一闷,就要松手,已来不及,只听得“咔嚓”两声,双臂折断。 马光佐砸到他身上,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这人胸骨大椎俱都断裂,惨死当场。 尸体势头不减,砸死蒙古将军后,还带着他又往前,一起撞到旗杆上,“砰”的一声,将之撞断,旁边不少士兵脸色发白,长刀都差点拿不稳。 尹克西在旁边看得眼睛一缩,脱口而出:“释迦掷象功!”庆幸自己没有犯糊涂,贸然去接。他曾和天竺高手尼摩星试过手,深知这门功夫的厉害。 现下沈元景用来,数百丈外,挡箭杀人,毫不停顿,比尼摩星高出不以道里计,真如佛祖亲手使出一般。仅这一招,就让他失去了对敌的勇气。 他心里暗暗拿了主意,往右边看了一眼,想道:“和尚果然心思歹毒,领兵的这人才得罪于他,仇立马就报了,此地不可久留。” 八思巴脸色肃穆,双手合十,道:“早知蒙古豪杰勇猛非凡,宁折不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非但不受敌人威胁,强令还击,还能直面而上,纵死不悔,实在是令人钦佩。” 尹克西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心底暗赞:“还是这和尚想得周到,人都死了,这口锅不让他背谁背?”反正于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乐得脱去麻烦,缄口不言。 这一耽搁,沈元景已经到了阵前,八思巴本待他会停住对话,哪料到对方并不停歇,直直杀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顾不得矜持,大声下令道:“都给我上!” 尽管主帅身死,可这些蒙古骑兵常年征战,军纪或许不见得多好,但出阵的勇气从不缺乏,呼啸着一拥而上。 区区几百人而已,沈元景并不是第一次见,当年在笑傲世界遇着魔教围攻少林,人数较此时多出许多;就是是比较战斗力,白羽世界里面杀死云州的二百多人,功夫还要来得精深,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先一步起身,从白马上一跃而出,奔向拿枪的一个小头领,一掌将之打飞,撞上身后一人,两人滚落地上,复被其他兵卒踩踏,还绊倒数人。更新最快的网 沈元景一抖手里长枪,轻喝一声,挺枪骤马,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只见他随手一点,枪头绽出十数朵桃花,每一朵花都开在一位蒙古骑兵喉间;回头一枪横扫,砸的三五人倒飞而去,撞到后面同伴身上,顿时人仰马翻一片。 眨眼之间,已然有数十人死在沈元景手上,见他勇猛若此,尹克西惊得说不出话来。须知武林高手,以一敌十,倒不稀奇,盖因这十人除非练过合击功夫,否则绝难同心戮力,劲往一处使来,又不懂配合,凭空多出许多破绽,容易叫人一一击破。 可训练有素的兵卒自然不同,功夫虽然低微,可每日操练的都是战阵之术,招法也直来直往,三五人便是一组,齐心协力,本就难以应付,再者人数众多,百八十把刀一齐看来,哪个能经受得住? 沈元景却似乎毫不受影响,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容避开,叫东西南北攻来的各处的攻击全都落空,又会随手递出长枪,收割几条人命。 八思巴又一次见到二十多把刀从上到下,一齐往他身上砍去,对方却之在马上挪移半寸,手里长枪挑飞前面五人,其余攻击就擦着他身边飞走,心里震动,暗道:“难不成这位,真和传闻中一样,能够料敌先机,要不然怎么能够避开这样的攻击,换我上去,若想不受伤,就得一开始便抽出身来,一旦被围,丧命也是必然。” 沈元景猛一挥长枪,清空了身边围着的人,说道:“杀些小卒子,没什么意思。”双眼穿过人群,直直往前看去。 八思巴一接上这目光,顿时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闪身往后面极速退去,实在是沈元景表现出来的功夫,让他有些害怕,并不愿意与之交手。 他才一动身,却已经晚了,沈元景方才那一阵狂攻,杀得蒙古骑兵胆寒,留出了好大一片空隙。他飞身一跃,空中连续踏步,隔着数十丈远,扑到了他面前,伸出左手,往他头上抓去。 八思巴见着半空中的来人,灵机一动,不退反进,一矮身钻入蒙古骑兵群中,左弯右拐,躲闪几下,自觉安全许多,才大声喊道:“尹克西,快来相助!” 这是要要祸水东引,喊了两遍,无人应答,他正要出口威胁,话还未出口就打住了,透过人群,却没有见着对方。 原来刚才开打之时,尹克西知道势头不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43章 拨云解一僧 沈元景停在对面,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躲在这些兵丁里面,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么?” 八思巴双手合什,道:“我等不过都是些肉体凡胎,怎敢奢望阻拦得住仙人。只是仙人你现下要取我等性命,难道还指望我们束手就擒不成?” 他话里话外,将自己和普通士兵算作一体,沈元景也不拆穿,道:“你便要抵抗又能如何,不过多费几手功夫而已。”说罢,脚下一跺,一震长枪,刺了过去。 打头的那个兵卒,还未及反应,便被他挑飞,他又一记横扫,打在马腹上,那马如同被巨力推动一般,猛然往边上一动,撞到两个蒙古骑兵马上,带着旁边七八个人同时倒下。 沈元景如法炮制,以枪做棍,抽打到另一边的马身上,又撞得这边一片七零八落,场面为之一空。 此地虽有千八百众,最前面也只能容下百余人,都面带惧色,逡巡不敢上前。他缓步上前,不等人又什么动作,这些马都已经害怕,纷纷往后退。 八思巴暗道一声:“不好!如此下去,怕没人敢应战了。”连忙大吼一声:“大家随我一起上。”走过几步,往最前面两人马屁股上一拍。 这两个骑兵被马带着冲了出去,心底一片冰凉,两股战战,连刀也拿不住,掉到地上。他却全然不管,左右横移,又催出了七八匹马来,才敢跟在后面。 旁边的骑兵注意力都放在沈元景身上,并未发现八思巴的小动作,见到有同伴冲出,也壮着胆子跟过来,一时之间,又是三十多人围攻而来。 沈元景轻蔑一笑,反握住长枪尾部,往地面一扎,轻轻一撑,整个人往上升起,定在空中,比蒙古骑兵在马上还高,等敌人过来,右手握拳,猛然往前一挥。 这招他之前就使过,八思巴躲在蒙古骑兵后面,暗道一声:“来了!”却是想试试威力如何。 只见前面两人顷刻就被掀飞,连带这马匹也后退两步,屁股撞到后面马头上。后马一声嘶吼,猛然跳起,上面的人早也跟着前面的同伴,一起飞走了。 其余跟过来的人都是这般抛飞而去,一下子便把躲藏的八思巴漏了出来,他只感到一股大力撞到脸上,饶是功力深厚,面硬如铁,也自生疼,不觉后退几步,一股热流自鼻孔中流出。 他顾不得去擦拭冒出来的血,急忙往后退去,又钻入了人群之中。沈元景却已经追来,右手化爪,照着他脖子掐来。 八思巴一向谋定而后动,退步之时,就双手左右一抓,拉着两个蒙古骑兵一合,两人脑袋往中间撞来。 沈元景不愿脏了手,往回一缩,就听得一声闷响,这两人头骨磕碎,红白乱飞,可见八思巴用力之大。 他道了声:“好和尚!”脚下一点,跃起两丈高,由空中落下,长枪挥舞,打飞边上几人,直抓这和尚头顶。 八思巴一矮身,不顾身份,往马肚子底下钻去,连滚几次,身上袈裟由鲜红化作灰色,才稍稍远离了对方。 沈元景落到一匹空马上面,哈哈大笑道:“好和尚,真个能躲。”又扫一眼边上的蒙古骑兵,说道:“不想死的,赶紧离了这和尚,滚到一边,若再敢反抗,我可不留手了。” 八思巴才从离他十五六丈远的一匹马肚子下面钻出来,顾不得头顶的帽子都歪了,双手合什道:“仙人不解我佛慈悲,杀性太大,我等不过求个活命而已,才不得以反抗,只要阁下肯放下屠刀,我等自会远离。” 沈元景见他到了此时,还是要裹挟众人,笑道:“你这和尚,话说得冠冕堂皇,却躲在人堆里面不肯出来,拿其他人做挡箭牌,十分之虚伪。罢了,我便再拿两分本事出来,杀个干净,看你如何去躲。” 八思巴又道:“我等已经是一意退让,仙人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须知……” 沈元景已经不耐和他废话,手往马上一按,如脱弦之箭,激射而出,转眼就到了他面前,一手抓过。 八思巴措手不及,等敌人到了眼前,才反应过来,只得抬手抵挡,一出手就是镇派神功招式“灭天灭地”,手背通红,手掌变得漆黑,往上迎去。 沈元景化爪为掌,按了上去,顿时感到一股灼热自手心传来,轻咦一声,道:“有几分意思。”这招已经摸到了内力外显的境界了,实是在这射雕世界少有的。 他心道:“莫不是因高原不与中土武林交流,便独辟蹊径,试探出另一条路来?”不过手上并不留情,猛然往下一按,将对手小腿压入地下一尺,长枪一挥,击杀围过来的数个蒙古骑兵,才一翻身,落到这和尚身后。 旁边的蒙古骑兵见八思巴落入沈元景手中,纷纷停手,不敢上前,和尚暗叹一声,右手颤抖着与左手合什,低眉顺眼的说道:“仙人有何吩咐?” 他低头十分之快,干脆利落的劲头,让沈元景刮目相看,不由轻轻摇头,说道:“我本是准备夜间找你,好领我去见窝阔台。可白天擒住了人,就有些难办了,总不能现下去找,一到大军里头,想要脱身,就有些麻烦了。” 八思巴心道:“果然是这件事。”他也不能回答,否则就算脱身,后面窝阔台追责起来,他来此的一番心血,都化作东流,还有连累身后的门派。 他只得故作好奇,问道:“却不知仙人为何要紧追大汗不舍?初始我等以为阁下是金国之人,那也说得过去。可后来打听,才知道仙人出身北地,却自认南朝之人,那我蒙古大军要攻灭金国,岂不正是在为赵家皇帝报仇,应该遂了你的心愿才是,却又来阻拦。攻金不是,攻宋也不是,叫人弄不明白。” 沈元景笑道:“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做不得主,还是等找到窝阔台吧。”说罢,提着他往上一跃,落到马背上。 那些蒙古士兵不敢阻拦,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他便要离开,突然前方烟尘大起,听着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地面都有些震动。 接着有人大呼:“大汗来了,八思巴国师何在?” 网首发 第44章 一人自为国 八思巴眼里精光一闪,又默默念起经文来,并不开口。旁边的所有的蒙古骑兵精神一下振奋起来,又齐齐涌动,将沈元景围住。 他笑了一声,道:“有些意思。”安然坐在马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很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大批的骑兵列成一行,往这边走过来,朝左右看去,无边无际;前后也是人堆着人,黑压压的一片,几乎看不见尽头,数不清有多少。 大军中间,白纛立得直直的,依着沈元景的目力看去,果然是窝阔台,他之前是有所畏惧,才不敢出现,此刻到来,却又镇定异常,面色肃然,不怒自威。 这蒙古大汗对着身边之人说了几句话,就见一骑飞奔而来,边跑边大声吼道:“大汗有令,后军退回!大汗有令,后军退回!” 围着沈元景的士兵这才收起刀枪,纷纷调转马头,看也不看两人,径直朝着大部队两边而去,顷刻走了个干净。 平地除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一些尸体,以及几匹受伤没有跑远的马儿嚼着草,就只有沈元景与手里提着的八思巴两人。他催动马匹,慢慢往前走去。 此刻太阳西斜,直照在沈元景面颊,如同金粉铸就,威风凛凛;单人匹马,踩踏在青黄相间、隐约泛起光点的草地上,恍若天神骑着天马下凡一般。 窝阔台不由心折,由衷叹道:“真仙人也!” 沈元景行到五十丈内,却不停歇,又往前走,一直到了三十丈内,窝阔台悚然变色,边上尹克西等武林人士凝神戒备,几名大将神色不安,连周围的兵卒都有些骚动。 再进到十五丈时,一个身披黄袍、极高极瘦的短发僧人站到前头,朗声道:“来客止步!”他脑门微陷,声如洪钟,显然内力极为不俗。 这人手里握住一件轮子般的兵器,沈元景一见便知道是金轮法王了。他按住马头,停了下来,随手抓住八思巴脑袋,往地上一按,陷入草地一寸多,才开口道:“窝阔台,你躲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 窝阔台冷哼一声,叽里咕噜几句,旁边有穿长衫老者大声翻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又说几句,旁边长衫者接着道:“大汗问你,为何一路紧追不舍,从南边到了北边,若他今日不出来,莫非还要追到大漠去?” 沈元景眉头一挑,轻声问道:“那和尚,我且问你,对面那人翻译的可有出入?”八思巴垂头小声道:“并无差错。” 他才抬头朗声道:“九年之前,我本要杀你,可见你先杀了托雷,帮我出了口气,才放了你一条生路。谁知你不知感恩,嫁祸于我也就算了,还又先后来我太华、太和两座福地侵扰,吵得我静不下心来修炼。如此行径,殊为可恨,莫说追到此处,便是追到大漠亦或是北地极寒之处,你不肯认错,我也饶你不得!” 沈元景说的第一句八思巴就不信,他低下头,暗道:“能够纵横天下,名满三国的,怎可能是良善人物,大汗要为难了。” 对面那长衫老者吓得不清,支支吾吾不敢立刻开口说话,心里乱转,想尽办法组织言辞,急得额头冒出汗来。 金轮法王冷哼一声,回头用蒙语大声说了一通。他道出第一句话时,蒙古大军里头一片哗然,有几个将领望向中军白纛下面,神色游移不定。 窝阔台听完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尽起大军,扑杀过去,总算还有些理智,强自忍住,用蒙语大声说道:“一派胡言,明明是你杀了四弟,还敢诬陷于我,今日你若从实说来,或可留你一个全尸,如若不然,定叫你生死不能。” 那长衫老者这才长舒一口气,将一番话翻译过来,声色俱厉,恨不得吃了沈元景一般。 “你不肯认,那便没什么好争辩的了。”沈元景伸手摸了摸八思巴头顶的帽子,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打过,可惜了你这大好头颅。” 八思巴心里大骇,双手微颤,说道:“仙人容禀,此事与我无甚关联,既然阁下已经找到大汗了,可否放我一马?我现在就能立誓,即刻回山,之后永不履中土。” 金轮法王功力不凡,便是两人声音不大,也听得清楚,转头就说给了窝阔台听,后者狠狠瞪了八思巴一眼,压下心中怒火,随手指了指地上的蒙古兵尸体,道: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囚禁国师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杀戮这些无辜的兵卒?可知他们一家老小,俱在家里等候,却落得个阴阳两隔。阁下恃强凌弱,非是好汉所为。” 沈元景见这老头一副痛心疾首模样,便知他不知添油加醋多少,轻蔑一笑道:“你们在均州城下,驱赶百姓攻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里面有多少老幼?杀人时候不知仁义,屠刀落到你们头上,便受不了了?” 金轮法王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是为了这事来的,果然是中原神仙的做派。”便开口说道: “阁下未免太过迂腐,两国交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些许几个百姓,怪只怪他们生不逢时,若大汗统一天下,自然还能够如牛羊一般,有口草吃;可南国朝廷不肯归顺,他们就是别人的牛羊,被逮到了,就只能杀了吃肉,有什么可抱怨的?” “原来是我迂腐了?”沈元景气急而笑,冷声道:“你视他们为牛羊,我见你们亦如猪狗。你觉着两国交战,杀些牛羊并不妨事,那我屠灭一些畜生,也是理所应当了。” 长衫老者将所有话都翻译给了窝阔台,听到金轮法王所说,他面带微笑,轻轻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及到沈元景说话时,他勃然大怒,喝道:“你哪来的国?” 沈元景长笑一声,道:“便算只我一人,如何不能是国?”说罢,一按马头,持枪朝着窝阔台冲了过去,却是不耐再和他们废话。 第45章 折箭不南侵 金轮法王早有准备,拦在前头,一拳打来。沈元景看也不看,左脚往他胳膊上一踩,只听咔嚓一声,竟然将他胳膊踩断。 他十分惶恐,手上却不慢,另一只胳膊举起手里的轮子,锋利的锯齿往对方腿上切去。沈元景右脚不管不顾,径直往锯齿上一踩,砰砰几声,轮子如同纸做的一般,瞬间裂成几片,扎入对方的胳膊里面。 金轮法王吓得肝胆俱裂,捂着胳膊抽身逃开。不过他这稍稍的一拦,窝阔台旁边的人就缓过神来,一个既矮且黑天竺装扮的汉子抽出一条铁鞭打来,又急又快,晃出好几道虚影。 沈元景随手一指头点在铁鞭尖上,鞭头倒转,犹如暗器一般,扎入冲过来的一个西域蕃僧口中。他再往前一晃,一掌打在天竺矮汉头上,送其归西。 窝阔台一路后退,两边的蒙古士兵如同潮水般涌过来,拦在前面。沈元景擎住长枪一抖,瞬间格毙十几人,又猛然往前一踏步,地面裂开一条缝隙,方圆数丈如同地震一般,蒙古兵将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金轮法王脸色发白,暗自后悔,怎敢与这天神一般的人物敌对,本欲退后杀了八思巴,却又因他是沈元景的俘虏,不敢轻动,只往胳膊点了两下,止住血流,躲闪到了一边。 两个中原装扮的武林人士倒吸一口凉气,飞身后逃,不敢上前。旁边那些蒙古士兵尽管也是一样惧怕,但被后面人推着,身不由己的涌了过来。 沈元景以枪做铲,从下往上猛挑,顷刻二三十人就挑到空中三丈多高,惨叫着落往两边。围过来的一圈蒙古兵一下被震慑住,稍有停顿。 沈元景知道机会一闪即逝,眼见着窝阔台越退越深,猛吸口气,一声长啸,自嘴里喷涌而出。 啸声隆隆,传遍数十里,近前的蒙古兵卒耳朵里面像是灌了雷鸣进去一般,轰的炸开,顿时脑袋眩晕,两眼发直,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 旁边的几个武林高手顿时如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盖因这啸声蕴含上乘的音律功夫,能勾动内力运转,使得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乱窜,功力越是精深,受到的影响越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元景抓住中间的破绽,身子一闪,左手掐住窝阔台的喉咙,后者昏昏沉沉,尚不清醒,就被他提着带回到白马背上。 人质在手,等蒙古大军反应过来,一起鼓噪,把他团团围成一圈,却投鼠忌器,不敢有动作,只是不停呜呜哇哇的叫着。 一名大将抬起马鞭,抽在那长衫老者身上,说道:“你快翻译,让他放了大汗!” 老者方才在乱军之中,被马蹄踩断了条腿,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不断滑落,又挨了一鞭子,疼得龇牙列齿的,也不敢吱声,一瘸一拐的站到前面,大声说道: “大汗受命于天,乃钦定之人间真主,两肩担江山社稷,一身系天下安危。你一区区南蛮之野仙,上不识天数,下枉顾人伦。胆大妄为,取脆卵以击磐石;倒行逆施,背忠信而弃仁义。路到绝境,不知悔改;头撞南墙,反逞凶顽。奸险狡猾,伤雄师于不备;诡诈刁钻,欺明主之未察……” 他摇头晃脑,如同背书一般,一口气说了几十句,竟然忘记了疼痛。那蒙古大将,眼睛发懵,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自己就一句话,怎地翻译过去,变得如此之长。 沈元景听得脑仁发胀,从八思巴头顶抓起帽子,捏做一团,激射而出,正好塞入了这人嘴里。 老者不防备这一着,呛了一下,连忙用手抠出,还要说话。沈元景冷哼一声,震得四周马匹乱跳几下,说道:“你住嘴!”又一点八思巴的头,道:“你来翻译。” 八思巴道:“请仙人吩咐。”他道:“你告诉窝阔台,如今他落到我手里了,于过往之事,可曾后悔?”说罢,将窝阔台插到白马另一边的土里,解开哑穴。 窝阔台咳嗽一声,大声吼叫起来,咕噜咕噜的吐出一大段话。四周的那些大将听了,面面相觑,兵卒也都有些骚动。 八思巴低声说道:“不好了,大汗说若是仙人你杀了他,那谁能领军屠尽荆襄,便将所掌控的大军托付此人。” 沈元景笑道:“倒是有几分胆魄和急智。”窝阔台以荆襄百姓之性命来做要挟,含了换命的意思;拿出的筹码又贴合实际,诚意十足,让人不觉动心。 倘若他用蒙古大汗的位置来做承诺,那有实力替他复仇的人都会摇头不信,须知他有铁木真遗命,上位之路都十分艰难,到此刻好容易大汗的位置是坐稳了,可要传与谁人,也做不得主。 莫说托雷死之前,便是现在,窝阔台部都不算蒙军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但这份势力却可任意由他做主,当做饵料抛出,不愁儿子侄子,兄弟叔伯不上钩。 沈元景早就探听的这些纠葛,自然是明白个中曲折,说道:“和尚,你问他是想死还是想活?” 能活谁会愿意去死?何况窝阔台大权在握,乃是当世第一强国的主宰,他连忙说道:“自然是想活,阁下有什么条件?” 等八思巴将话转过来,沈元景说道:“我来之时,曾许诺庇护荆襄之地九年,若你肯立下重誓,九年不侵犯此地,我便放你回去。” “荆襄之地?九年?”窝阔台沉吟片刻,心道:“区区九年而已,再说只是荆襄之地,我往东边行军,渡长江灭了南朝,这地界的人还敢反抗不成?何况还有金国在前,也需耗费功夫征讨。” 他想明白这节,当即说道:“便依仙人之言,放我开来,折箭立誓!”沈元景按八思巴之言放开了他。 窝阔台捡起地上一根羽箭,双手握住头尾,大声说道:“长生天在上,窝阔台立誓约束蒙古诸部,九年之期不侵南国荆襄之地,苟渝此言,有如此箭。”说罢,双手一拗,见箭矢折断成两截。 沈元景说道:“和尚,如何?”八思巴回道:“并未作假。” 他点点头,又道:“便是假的又如何,我再抓他一次,也并非难事。”伸出右手一晃,那两截断箭悠悠往上飘起,如同微风刮起树叶一般,落到他手里。略一用劲,连带着铁质箭头,一起化作粉末。 窝阔台面色一白,正自害怕,却被沈元景提起脖子,丢到大军之中。他又一拍八思巴的脑袋,说道:“和尚,你还算帮了些忙,我便不约束你了,去吧。”网首发 八思巴神色复杂,双手合什,行了一礼,径直往另一边的几个大将队伍里去了。 窝阔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才缓过劲来,见此情形,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好和尚!” 这时沈元景调转马头,往外走去,旁边的蒙古兵拦也不是,放也不是,齐齐望了过来,窝阔台脸色变幻,一挥手,闷声说道:“让他走!” 第46章 太华与太和 沈元景心情愉悦,纵马缓缓南归,思忖道:“蒙古来的兵患算是解了大半,现下就只有金国,那完颜守绪面上是十分之恭敬,可做皇帝的,哪一个能心思单纯。 再者金国夹在两国之间,偏又北强南弱,之前一代的金国皇帝面对强压,慌乱之间错误百出,竟然要攻掠宋国土地,来一招拆东墙补西墙。从治国来看,自然是目光短浅、昏庸至极;可单就人之性情出发,未尝不能理解,弱者岂敢向强者龇牙,自是去寻更弱者欺负。” 他此时也不愿意费心思在什么权谋机巧上面,对付金国皇帝,依着葫芦画瓢便是,能逼退窝阔台,自然也能够压服完颜守绪。 行了多日,到了华山之上,距上次来此,已经十个年头了。山还是山,可周遭模样大变,多出了好些个小村镇,颇有几分盛世气象。 清虚大殿立于玉女、莲花、落雁三峰之间,坐北朝南,上铺琉璃瓦,单檐歇山顶,下朱红大柱,青石地砖,供奉着清虚真君的神像。 格局如皇家宫殿御苑,规模宏伟,布局严谨;院落里面林木繁茂,山石嶙峋,从高处望来,气势十分之宏伟。 每日上山之人,接连不断。沈元景眼见着一个一个的锦衣者,接连入内,祭拜过后,又往后院去游玩;其余麻衣者甚至衣不蔽体的乞丐,被阻于殿外,缺不嫌弃,依旧跪在地上,面色肃穆,诚心叩头。 他一时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 这夜天色晦暗,金国皇宫早已静悄悄的一片,沈元景入到里间,登高一望,瞧见一处有光亮的位置,赶了过去。 在屋顶透过瓦缝,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斜靠在一把椅子上假寐。里面灯火通明,却并无其他人伺候,门口也不见守卫。 沈元景落了下来,进到里面,道了声:“醒来!”声音遥遥传去。 那龙袍男子蓦然睁开眼睛,见到了他,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清醒,站起身来作揖,恭敬说道:“完颜守绪见过清虚真君!”又直起身来,仔细打量,眼绽精光。 这样一番布置,这样一种表现,显然对方是知道有人要过来,沈元景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此,一直守在这里?” 完颜守绪回答道:“真君孤身北上,追击蒙古人,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擒敌酋窝阔台,逼他签下城下之盟。这消息传到京城里来,已经有五日了。我每夜等在此处,便是知道真君肯定会来。” 沈元景往前几步,在屋中间站定,轻笑道:“难不成这消息长了脚,怎会传得如此之快?” 对方答道:“王摩诘诗中有云: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世人都以为是夸张之语,真君此番作为,才让人知道,此言不虚,若不能轻易轰传天下,才是怪事?” 完颜守绪顿了一顿,见对方不说话,又道:“自不必说我金国上下,人人欢呼了,就是南面的赵昀小儿,恐怕也早就得到消息了。真君若再往宋国皇宫一行,他定然不会像上次那样无礼,少不得也要设宴款待,封赏一番。” 沈元景嗤笑一声道:“他那人小气得很,心眼又多,封赏什么的我也不稀罕,只要他不来烦我即可。” 完颜守绪听了眼睛一亮,迟疑一下,还是问道:“真君,我听人说,你是宋徽宗时候出生在延安府的,是也不是?” 沈元景摇摇头,道:“我非赵宋时候降生之人。” “请恕我大胆,既然真君不是赵宋之人,为何要流连武当山不去,还应下了护卫荆襄之地九年的承诺来。”完颜守绪心里一喜,小心说道:“华山本是真君一直以来的潜修之地,我为表诚心,遣人在造下宫殿,又数次上山求肯,真君却去一次也未现身,着实让我心伤。” 他这一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可内里似有怪罪沈元景处事不公,偏爱宋国,却无视金国这番美意的意思。 沈元景自然知他所想,也无意兜圈子,说道:“无他,我亦汉人尔,更喜汉地。见得同胞受难,心底总会多出三分偏爱。” 完颜守绪面上顿时现出失望至极的神色来,饶是他早有预料,听到对方这番话说出来,还是心有不甘,忿忿不平道:“我国境内的汉人,便不是真君同胞了么?为何厚此薄彼,眼见着这边的同胞受罪,却一点恩泽也无?” 沈元景哑然失笑道:“我若不管不顾,数年之前,此地就尽为蒙古所有,非但百姓惨遭屠戮,你也早就仓惶而逃,死在蔡州了。” 完颜守绪依旧不平,道:“是以我亦感念真君大恩,在华山之上起了宫殿,铸造神像,非但命令全国上下,日夜齐心祭拜,连我也在皇宫内设下庙宇,诚心祈告。网首发 而那赵昀小儿,又是如何对待真君的?你替他杀了史弥远,扫清朝堂,他连一座武当山也给得扣扣索索,还以荆襄之地绑架。此次蒙古大军袭击,竟然放出话来,言说均州乃是真君属地,应由真君退敌,何等之无情?” 他到这里,激动起来,走出桌子后面,大声道:“如此行径,真君还肯为他宋国江山,不辞辛劳,千里奔袭,只身犯险。现下又来此,想必也是为了让我做出承诺,九年之内,不侵宋国吧。” 沈元景点点头,也不否认,说道:“你猜的不错,那也不多说了,不过什么赵宋江山,于我何干?我只保荆襄之地九年,你不能攻,应是不应?” 完颜守绪脸色一沉,道:“真君,这我可有话要说。蒙古大军袭击均州之时,我亦派出完颜合达,陈兵邓州,那日吕文德弄一出空城计,他本就能长驱直入,为何按兵不动?还不是我命他顾念真君身在武当山,不可造次,否则非但今日真君无须来此,连北面也不该去的。” 沈元景哈哈一笑,道:“那日我去了郭靖府上,你招揽的那个裘千仞见着后应该是告诉你了,你就真有胆量,敢让完颜合达往光化城里面攻去?” 完颜守绪心头一震,暗道:“果然是神仙一流,都在他掌握之中,看来当初没有冒进看来是对的。”嘴上却说:“真君这样说来,就好没道理了,吕文德有多少兵力,我岂不知?那时候完颜合达攻了,真君还能撒豆变出兵来不成?” 见面前之人还是不肯松口,沈元景眉头一挑,说道:“你也不要在此装腔作势了,你心里那些个想法,我怎会不知?真要把荆襄之地让与你,你便敢要么?” 见对方要开口反驳,他抬手止住,道:“延安府与凤翔府,是你故意放弃的吧?一箭三雕的好计策!少了这片,蒙古便和南宋接壤,即便赵昀不愿,也只能陈兵于此,替你分担压力;你西面收缩兵力,却把他们调往东面,一口气拿回大名府和济南府,是赚是亏?再者,拼却一点损失,把华山留在境内,我还要感恩戴德不是?” 完颜守绪说不出话来,一番谋划,全教对方看穿,再去狡辩,也无甚意义。他说了如许多,只不过是想要沈元景心生出些许内疚,偏向经过这边。 荆襄之地,换做以前,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现下给他,无异于是毒药。既要分兵守御蒙古人进攻,又要谨防宋国兔子急了咬人,抢占此地,才真是取死之道也。 话尽于此,沈元景不在言语,慢慢往外走去。完颜守绪张了张嘴,最后才说道:“真君,你往后还是太华仙人否?” 沈元景脚下一点,已然消失不见,随后一道声音传到殿里:“太华也好,太华也罢,都是你们起的名字,我何曾认过?” 第47章 疑是故人来 华山之上人声鼎沸,武当山下热闹非凡。 那些逃难的百姓聚集于此祈求,不过多时,郭靖与援军便解了均州之围,很多人却不愿再回去,索性在此扎下根来,虽然这里什么都缺,可胜在安全。 等沈元景赶回来时,原以为会是一片杂乱情景,可实际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模样,不禁大为惊奇。 是夜,他找到清微观观主的房间,一把将对方从被窝里面拎了起来,甩到一旁的椅子上,又自顾的点起蜡烛。 那观主睡得正香,被人吵醒,迷迷糊糊中要开口骂人,撑开眼皮,睡意朦胧中看见屋内多出一道白色人影,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瞪大双眼仔细往前一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屈膝跪地,口呼:“末学守拙见过清微真君。” 沈元景把手一挥,拂起对方,问道:“小道士,我来问你,这山下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守拙心里恍惚,下意识摸了摸颌下的长须,又反应过来,躬身答道:“百姓畏惧兵灾,知此地为真君修炼之所在,是以聚集于此,不肯离去。又有一人领头将所有难民混杂一起,依着男女老幼划分,组织劳作,男耕女织,老煮饭幼添柴,绕着武当山建起了几个好大的村子。” 他本身便是道士,如何不清楚这世上仙人的由来,自然不会如凡夫愚子一般,以为沈元景只需掐指一算,就什么都懂,便将当下状况,细细道来,最后赞道:“那领头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能做出偌大的事业来,不愧是真君门下,端的不凡!” 沈元景一怔,奇道:“我门下?我这一世都未收过徒弟甚至是仆从,怎会是我门下?难不成又如那峨眉山李莫愁一般,接我名头?”更新最快的网 他听得是一位少年,便有些好奇,又对此人作为十分之欣赏,不愿意平白占了这个美名,索性坦诚道出,又可断了与李莫愁的谣言。 “啊?”守拙先是张大嘴巴,又脸上一抽,显出心疼的模样,道:“他不是真君门下?我岂不是白给了他那些粮食和十万缗钱?” 他转念一想,这钱粮甚至整个宫观,都是眼前这人的,连忙躬身,满含歉意的说道:“真君赎罪,我受小人蒙蔽,将真君的家财予了外人,十分该死!” 原来当年沈元景去见了宋国皇帝之后,胁迫其让出了武当山来。尽管赵昀心中不忿,还耍了许多小手段,可毕竟还是承认了他是位陆地真仙。 盖因国初太祖赵匡胤封陈抟老祖于华山之事,天下皆知,此番举动本就让人浮想联翩。后面又有金国大肆宣扬沈元景之功,举国推崇,祭如天帝,令宋地上下为之动容。 达官贵人,趋之若鹜;黎民百姓,蜂拥而至。 连那史弥远的余党,都感念沈元景的不杀之恩,慷慨解囊,依着原有道观,重新建起清微真君殿宇。更有甚者,暗自菲薄赵昀太过小气,只把荆襄之地置于清微真君庇佑,何不扩大到天下? 在此等情形之下,清微观聚集财物,自然是轻而易举。那守拙老道士是个貔貅性子,只进不出;又一贯清修,偌大的观内,也只留三五十个道士,每日粗茶淡饭,从不浪费,是以钱财积攒的颇为丰厚。 他此刻便从柜子里面,摸索出账本来,要算与沈元景听,又不停悔恨,轻信于人。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物得其用,何错之有?”沈元景摇摇头,说道:“你且细细说过,这少年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不像是容易轻信别人的人?” 守拙答了个“是”,站直了说道:“那日一个少年自山下来,言道要借取一些粮食,救济山上难民,我说观内资产皆是真君所有,不愿给他。孰料他听后大喜,说自己是真君传人,此举就是替真君扬名。 我自不会这样信了,可那少年拿出一副画来,里面一位男子背身立在大石之上,仰望天际,分明就是真君模样,只不过腰间多了把玉笛。” 他下意识看了沈元景的腰间一眼,果然是有把笛子,脸上惊疑不定,接着说道:“我还是不信,恰逢此时刘整将军赴均州上任,来此还愿,身边跟着丐帮长老鲁有脚,一见这画,立马认出是真君来。 问起是如何判断,他指着玉笛说道:‘我有幸见过真君一面,旁的不说,单单这玉笛,简直一模一样。听闻真君久不履凡尘,普通人如何能够知晓这些细节?’说罢他一整破衫,朝着少年躬身行礼,说真君活人无数,门下也值得敬佩。 我见鲁有脚赫赫有名的人物,都确认了,再看那少年风姿俊朗,仪表不凡,一身白衣也如真君一般飘逸,便将粮食给他了,还将皇帝赐的十万缗钱拿了出来。” 沈元景点点头,道:“我确实见过鲁有脚。”守拙心里松了口气,又听他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回仙人话,那少年唤做杨过。”守拙赶紧道:“后面刘整将军,也是看在真君面上,挤出部分钱粮送他了。” “杨过?果然是他。”沈元景早就猜出了几分,守拙听他却是认得,心中忐忑顿去,面带惊喜的问道:“真君知道这少年?” 沈元景道:“当年救下的一个小娃娃,我确实随意传了他母亲几手功夫,不过……”他原想说杨过算不得他门下,可念及此人做下的好事,后面还要清微观支持,便不去刻意解释。 事情明了,算是解了心头之惑,他起身说道:“好了,夜色深沉,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且去睡吧。”说罢,便往外走。 守拙连忙抢出几步,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迭的道:“真君慈悲,怜悯小道我求仙之心恳切,请指一条明路吧。”说完就要磕头。 沈元景挥挥手将他托起,就要拒绝,又见他发须微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说道:“便传你一门练气功夫吧。” 他将紫霞神功的口诀改过,传了下去,这道士竟然两三遍就记住了,十分聪慧。他见此欣喜,又嘱咐道:“药王有‘十二少’与‘十二多’之论,你若能执而行之,自会事半功倍。” 第48章 却见功旁落 守拙遵照沈元景所传,练后只觉一股热流自头顶往下,一直流到脚底,又复上来。几个周天之后,疲乏尽去,神清气爽。 他修道多年,积累丰厚,一旦得了真传,便厚积薄发,短短几天,就进步神速,非但耳聪目明,连头发也由灰转乌。 世人都觉神异,知他是得了仙人的点拨后,差点把清微观的门槛踏烂,旁敲侧击的打探沈元景的下落。 便连襄阳、均州等地官府,都派了使者来问,他一样守口如瓶,既不说知道,又不说不知道,让人心里痒痒。 如此热闹了几日,这日好容易清静一些,朝廷突然派人前来,一个文官领着队伍到了清微大殿内,口称奉命前来传旨。 守拙领着观内道士恭迎,那文官展开圣旨,念道:“朕绍膺骏命……正一盟威之道……张可大……斋醮祈雨、退潮、禳蝗灾、除兵凶,均有殊绩,赐号通玄应化观妙真君,总揽……”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乃是赵昀下令让天师道当代天师张可大,掌管全国道教的一应事务,连沈元景也在其下,要听从调遣。 此时便要守拙领旨,把清微观交出来。这可把他气得不轻,当下便拒绝领旨。那文官冷着脸道:“你这老道士,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守拙冷笑一声,道:“乱命不受。”便要拂袖而去,边上聚集的游客一片哗然,未料到一向与人和善的观主,竟然有如此气节。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文官未料到他如此大胆,气得哆嗦几下,大声道:“想造反不成,来人,给我抓住他。” 后面闪出几个兵丁,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就要将守拙擒拿。他一个老道士,自上山以来,便未见过如此阵仗,有些慌张,边往后退,边道:“你们便不怕真君怪罪么?” 文官脸色一变,看了后面一眼,才镇定一来,哼了一声,道:“就怕他不肯出来。” 这时候从旁边冲出十几个老老少少的道士,嘴里大叫着:“不准欺负观主。”要来阻拦。那文官嘿嘿一笑,道:“还敢反抗?多去几个人,不必留手。” 又冲出十几个兵卒,冲到院子里面,用刀鞘劈头盖脸的打去,顿时院里一片哀嚎,旁边围观之人不觉掩面。 为首的一个都头上前就是一脚,把一个小道士揣出一丈多远,然后狞笑着往守拙身上抓来。 老道士看得瞠目欲裂,大叫一声:“我和你拼了!”手里胡乱挥舞着打过去。那都头一挺胸膛,用刀鞘敲得盔甲梆梆响,不屑的道:“来,照着这打!” 守拙也是气急,真就照他说的,一掌打过去了。那都头嘴角还在斜挑,却不防“砰”的一声,一股大力从胸口传来,他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到后面一位同伴。这人“哎哟”一声,和他一起做了滚地葫芦,落到文官脚下。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那文官低头一看,都头胸口凹陷,口里不住的往外涌出血来,脸色一白,连连后退,右手前指,嘴里哆嗦道:“你……你……” 守拙看着双手,有些不敢置信,又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喜色,大叫道:“真君保佑!”往前一步踏出,十分迅捷,到那些兵卒旁边,伸手无论扯住哪里,都往后面一甩。 十几个兵卒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一个个跌到文官旁边,吓得他又退出十几步,躲入人群之中,大叫道:“真君救我。” 守拙道:“做你的春秋大梦,真君怎么会救你这种人。”话音未落,只见从外面闪进一个道人,口里叫着“大人莫慌”,脚下一错,来到前面,伸手接住最后一个兵丁,放在地下,然后直面前方。 这人面相看来不过中年,模样十分周正,头戴九梁巾,身穿紫金道袍,脚踩登云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里面。 守拙心知这也是敌人,却不敢怠慢,上前行礼,问道:“在下守拙,忝为清微观观主,未知这位同道,从何而来?所谓何事?” 那道士连忙还礼,说道:“守拙观主有礼了,贫道乃是龙虎山张可大。承蒙官家厚爱,做了天下道门总管的职差,现下授命而来,为的是清微道观,归属官产一事。” 周围之人一片轰动,有人轻声说:“也是一位神仙。” 守拙脸色大变,肃然道:“原来是正一天师,恕我眼拙了。”又是一礼,不待对方回话,接着说道:“不过道友此言甚是无理,此处道观唐代便有了,清微道观乃是后来加盖的,又是山下各位善信捐赠,与朝廷有何关系。” 这时候那文官又跳了出来,说道:“那清微道号是受的朝廷所封,又得了十万缗的赏钱,如何能说眼前道观,与朝廷没有关系?” 守拙气得脸色发红,大声道:“清微真君助陛下正本清源,革除弊病,封号和十万缗钱,能及得上真君贡献之万一么?” 那文官脸色一变,此事赵昀视之为奇耻大辱,已有数位大臣,无意触犯,被贬谪出去,朝廷内人人三缄其口,不敢提及。 他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分明是陛下见他从金国狼狈逃回,怜悯他无处可安身,赐他在武当山暂住,又送了些钱,起了道观,怎么到你嘴里,成了一场交易一般?” 守拙冷笑一声,说道:“怎地不是交易?真君自领了武当山以来,尽心竭力守护荆襄之地,先以神威震慑金国,使其不敢动弹,后不惜奔赴大漠,孤身深入敌军大营,迫使蒙古大汗签了城下之盟,保一方平安。所做所为,对得起当初的承诺了。莫说这座道观了,便是武当山之事,官家也不能随意插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文官说道:“都是陛下的东西,如何不能自行处置?” “哈哈哈哈!”守拙大笑道:“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开封府还在金人手里,怎不见他去处置!”网首发 当下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那文官吓得面如土色,吼道:“大胆!” 第49章 并肩忆往昔 守拙道人这一番话放在以前,自然不算得什么,可近几年来,赵昀威势渐大,似乎沈元景那一次惊吓,让他顿悟,手段隐蔽凌厉许多,分化史弥远的余党之后,很快掌控了朝廷大权。 皇帝与沈元景有些仇怨,能被派遣来此的官员,自然也不会多受待见,这人本指望漂漂亮亮的办成此事,好回去交差,却不料撞到有人说出大不敬之语。 那文官嘴里叫着:“疯了,疯了!”连忙朝这旁边的张可大一礼,道:“真君,你是天下道门总管,还请速速出手,捉拿了这个妄人,我要带他回京师受审。” 毕竟他侍奉的这位皇帝,可不是宋仁宗,穷酸秀才若换到此时,提了“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的反诗,别说捞个一官半职,恐怕早就被吊死在城门外了。 张可大面色一肃,抱拳道:“得罪了。”说罢脚下一动,冲了过去,右手成爪,去拉守拙的胳膊。 守拙没有什么争斗经验,狼狈往旁边一躲,回手一拳打去。对方并不退让,伸手接住。只听得一声轻响,他脸色潮红,往后退了好几步,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张可大却一动也不动,说道:“观主内力是极为正宗的道家法门,可惜手上功夫差了些,决计胜不过贫道,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束手就擒吧。” 守拙缓过气来,推开旁边搀扶的两个小道士,脸色一正,说道:“束手就擒?哈哈哈哈,当年我在皇甫将军手下做文书,随他一起攻金,先败于唐州,后败于蔡州,两次惨败,可谓九死一生,也从未想过投降,你那朝廷比之金人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反倒把张可大镇住了。在场之人也未曾料到,这个不起眼老道士,也是一位抗金的猛士。 旁里又走出两个比他看着还老一些的道士,站在他身旁,默默不语。 守拙轻叹一声,道:“连累两位老哥哥了,当年你们把我从死人堆里面背出来,现下又受我拖累,不过咱们总算是又能并肩作战,便是死在这里,黄泉路下也不寂寞了。”更新最快的网 旁里众人见到另外两位也是当年韩侂胄主持的“开禧北伐”遗留下来的将士,不由得肃然起敬。再看向张可大一行朝廷来人,不禁面上挂满了厌恶。 那边上的其余道士还要过来,守拙摆手止住,说道:“你们还年轻,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安心守在此处,纵使受些委屈,等真君出关,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他又叹息一声道:“‘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嘿嘿,哪个记得?谁堪回首?”说罢,他举起拳头,摆了个不伦不类的架势。 守拙看了前头那衣冠禽兽的官员,轻蔑一笑,又望了左右两个道士一眼,笑道:“可惜,今日同归黄泉,却无有酒,不能畅怀。” 边上有个长衫士子手边正好带着有酒,就要开口说话,被一名老仆猛然一拉,便自打住,化为一声叹息。 “谁说没有酒的?”殿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纷纷往后望去,只见一道白色人影,从朝廷带来的兵马随从中硬挤过来。凡有对他出手的,都被他随手一挡一接,打了回去。 他落到守拙面前,递过一个葫芦,说道:“老道士,你时常接济于我,无以为报,一瓶酒我杨过还是请得起的。” 守拙也不推迟,接过来猛然灌了一口,大呼道:“好酒!”又递到旁边,那两位道长也学他模样,各喝了一口。右边那位明显要更为嗜酒一些,一口气喝了半葫芦,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说道:“可惜这么好的酒,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喝到了。” 杨过道:“怎会没机会?等我打发了这帮强盗,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他个三天三夜。” 他面相稚嫩,偏又装出一副豪爽模样,守拙看了好笑,道:“杨兄弟,你先离开,这里没有你的事。”说罢,他伸手要去推开对方。 他怕伤了杨过,手上便没有用太多力气,即便如此,习练了紫霞神功之后,这一下的推力,就是成年壮汉也经受不住,可按在对方肩上,犹如泥牛入海,纹丝不动。 杨过咧嘴一笑,顿时满室生辉,对他说道:“无论如何真君认不认我这不肖的门人,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从他手上流传过来的。受了清微真君天大好处,岂可袖手旁观?”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张可大,说道:“我听闻‘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清微真君功高盖世,却连一座道观都要大伙慷慨解囊才能建起。这次立下大功,皇帝非但不知奖赏,还要想着法子来抢功,无耻之极。 而我从未听到阁下有什么功德,却可总揽天下道门,位次还在真君之上,赏罚如此不公,是何道理?” 张可大说道:“贫道怎敢和清微真君相比?只不过他清心寡欲,不惹凡尘,这些个杂事才落到会我手里。若真君愿意接受,我求之不得,即刻就会上报给陛下,退位让贤。” 杨过道:“你若真是佩服真君,何必来此?假惺惺的,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那赵宋皇帝如何的小肚鸡肠,当年之事还一直记挂。 他又分外瞧不起江湖人士,吕文德将军举荐有功之臣郭靖掌管均州,那昏君是如何说的?‘江湖草莽,粗鲁不堪,能做个指挥使、都头,就顶天了,还妄想掌管一州?’就随意拿了些银钱就算打发了,简直荒唐!” 他说的这事,在场的游客都十分清楚,郭靖死守均州,又会同援军打退了蒙古人,解了襄阳之危。可事后朝廷非但不嘉奖,反倒斥责吕文德胡乱举荐,又把和他不对付的刘整,派去了原来许诺给郭大侠的均州,玩弄互相制衡的那一套。 众人议论纷纷,那文官暴跳如雷,叫嚣着让手下赶紧上前抓捕。杨过的功夫要好过守拙许多,三下两下的,满大殿都是宋兵痛苦的哀嚎声。 张可大见了,苦笑一声,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少年人,你还很年轻,和此事也没有太大关联,何必要强出头呢?” “哈哈哈哈。”杨过笑了一阵,道:“莫说真君于母亲与我有天大的恩典,就算是路见不平,都有人拔刀相助。我身为真君传人,岂会退缩?” 他见对方似乎还有话说,打断道:“多说无益,还是手上见真章吧?” 第50章 同将大敌逐 “唉!”张可大轻叹一声,觉得眼前几人实在有些不识好歹,朝廷要对付的只是清微真君一人而已,他们只要不去反抗,皇帝还能怪罪他们不成? 他自矜身份,不肯先出手,杨过便没有这个负担,快步冲来,一拳打过。张可大料想他不过一个区区少年,便是打娘胎里面练功,功夫又能高到哪里去?随意的伸出手掌,接了过去。 不料那拳头甫一挨到手掌,便感到一股沛然巨力袭来,他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运功抵挡,可已经来不及了,被打得退后好几步,撞在那文官身上,撞得对方一屁股坐到青石板上,唉哟直叫唤。 张可大胸口气闷,脸色先是一白,接着通红,阴晴不定的看着敌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恨声道:“好武功!” 杨过右边嘴角微微翘起,左边眉毛斜挑,呵呵笑了一声,道:“我原想就算阁下没什么功绩,本领也该十分高明才是,不料才这么点末微道行,连我一个区区少年也敌不过,也配和真君比肩?那赵昀简直是瞎了眼了。” 那文官楞坐在原地,也不呼痛了,嘴里嚷道:“反了,反了!这荆襄一地都是刁民,目无朝廷,等我回去,非得上书,请陛下好好责罚吕文德才是!”实在是从守拙到杨过,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且不屑之意十分露骨。 张可大也是气得脸色又白,冷哼一声,道:“小子太过放肆,我不过念在你年幼,只使出了三成功夫,才让你钻了空子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既然如此不知尊卑,冒犯长辈,今日我就替清微真君,好生管教管教你。” 杨过哈哈大笑道:“巧了,我也只用了三成功力。你如果只有这么点实力,要想替真君管教我,可还差得远了。” 说罢他不等对方攻来,先打了过去,嘴里似乎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手上却不敢怠慢,换了最是擅长的华山掌法应敌。 当年沈元景教授给穆念慈的,乃是以五绝神功为基,融合了自创的几门功夫,以及少林、五岳等派武功的诸多精华,比之九阴真经,隐约还要高出一线。 杨过从小便开始习练,天资极为聪颖不说,他杨家传承而来的根骨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今的武功就算还差黄药师等五绝层次高手一筹,可放到江湖里面,能赢他的,也绝对不超过两掌之数。 这一次出手,张可大已经集中了注意力,自然能够看出对方招数简朴中蕴含着莫大威力,心底暗道一声惭愧,方才确实是轻敌了,当下打起十分精神,催动家传心法“龙虎印法”迎了上去。 龙虎印法乃是龙虎山张家的核心武学,据传是当年张道陵在青城山诛灭六大魔王、八大鬼帅用的法术演化而来,威猛绝伦,正大堂皇。 这门功夫非有勇猛精进之心,难以入门;而要练到最高处,需历经世事,有匡扶天下之志气、盖压群鬼之决心。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便是极得宋徽宗宠幸,几为天下道门领袖,才差点将它练到绝顶,只可惜遭遇靖康之祸,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张可大也闭关苦练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高的境界,可近些年来,功力就再也上不去,又不好去寻其他家的武功秘籍,如九阴真经来借鉴,只得选择出山依附人主,意图重现先祖风采。 此刻两边都用出了真功夫,两掌相接,一声轻响,双方各自一震,又不停歇,打出第二掌来。 初始几掌还在试探,尔后张可大知悉了对方功力之深厚,暗自心惊,想道:“这少年人是哪里来的,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功夫。听闻那清微道人看着也才十八九岁,某非他门下都是一副少年人模样?”心里再也无有一丝的怠慢,凝神静气,小心应对。 他毕竟还是年长许多,二三十招之后,很快就窥出对手的一些破绽,暗道:“这少年内力不俗,招式精妙,可是对敌经验似乎不多,或可利用。” 于是他手里一转,使出一门威力绝伦的掌法来,唤做“天雷神掌”,乃是当年张继先习练雷法,借鉴神霄派创造出来的。 这掌法一经使出,只听得平地一声雷响,震得大殿上瓦片乱跳,簌簌落下尘来。忽而狂风大作,吹得旁人衣衫猎猎作响,那供桌上的蜡烛瞬间灭去,掉落下来。 守拙连忙抢步上前,接在手里,又见到那香头变得明亮,飞快的往下燃烧。于是人人都掩住耳朵,低头往外跑去。 大殿里面只剩下两人,张可大更能放开手脚,每一掌都疾若闪电,往杨过周身要害之处打去。 杨过初出江湖,听过的成名人物都不多,虽然外看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实则对谁都谨慎非常。何况是面对眼前这等高手,更是稳妥。 他用来应敌的就是最为熟练威力最大的五岳神掌,也知自己与人打斗的经验实在有限,便将五门掌法拆开,一一使来,不求有功,只求自保。 饶是如此,面对敌人的抢攻,他还是疲于应付,手忙脚乱,若不是五绝神功里面的身法高明,都险些受伤。 但挺过了五十多招,等张可大打出第二轮天雷掌,杨过渐渐觉得轻松起来,这才有空思考,想道:“奇怪,我怎么觉着,这人除了那三板斧外,其余的功夫,似乎还不如母亲?空有偌大的名头,难不成是个招摇撞骗的货色?” 自打穆念慈获得五绝神功后,每日演练,从不间断。她本就受过沈元景亲自讲解,对这门功夫理解的十分透彻。 虽然她资质不如杨过,但胜在能够专一,心无旁骛,自知无论学识与见识,怎么也高不过沈元景,是以从不去想这拳头为何这样出、这脚为什么向前半步而不是一步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样一板一眼的完全照练,反倒是契合了神功的要旨,以内力驱动招数,用招数反哺内力,发挥出最大的效力,日积月累,武功比杨过高出一些,也不稀奇。 又等了大几十招,杨过完全适应过来,很快尝试变招,发挥出五岳神掌这门武功的威力来,有东岳泰山之雄,西岳华山之险,南岳衡山之秀,北岳恒山之奇,中岳嵩山之峻,五方掌力轮换交杂,越打越起劲头。 转眼就三百多招了,张可大久攻不下,本就有些焦躁,此刻见对方非但抵挡住了,还能开始慢慢反击,顿时心里一凉,想道:“苦也,这下可就不好收场了!这小子的武功几乎不下于我,之前未有速胜,此刻再想赢,却是难了,一旦平手,依两边的年纪,我也是输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发了狠,准备使出绝招,手上却不慢,仍旧一样攻去,暗里酝酿时机。 杨过越打越兴奋,却不忘观察对方,看到这人脸色忽而坚毅,忽而无奈,忽而焦躁,忽而凶狠,红白黑紫的流转,如同开了染色铺一般,又一转为平静,只是眼中一抹厉色闪过。 他心里一凛,冷静下来,下意识手里慢了许多,不去进攻,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护卫自身上面。 张可大立马察觉了对方的招数变化,才知道自己大意漏出行藏,不禁有些懊悔,心里一横,就要强攻。 他右手使掌,左手在虚空中连点,如同画符一般,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让杨过更加谨慎,干脆不出手,只是仗着身法躲闪。 张可大瞪大双眼,声音也越来越响,只听得几句:“……正一盟威……有妖可除,有祟可遣……弟子今借祖师神威剪灭妖邪……” 他一抬头,似乎要迎接祖师降下玄妙,却蓦地一顿,嘴里念不下去,手上动作也停顿住了,僵在原地。 杨过小心戒备,退出好几步,才敢偏过头看去。一见之下,不由乐了,哈哈大笑道:“你在这真君殿内,大声祈神,是要请他老人家打自己的传人么?” 原来两人争斗之间,张可大正好转到了大殿正面,一抬头,可不就是高大的清微真君神像逼视下来,这咒语叫他如何念得下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被这一打岔,他顿时泄了气,清醒过来,苦笑一声,想道:“纵然是用绝招胜了这少年,又能如何?他这般年纪就将我逼到这般田地,那清微真君又该如何了得,一样的完不成这差遣?” 当下他叹息一声,恭敬的朝着面前的神像行了一礼,又对杨过说道:“小兄弟,你这身功夫真是了不起,是清微真君亲传?” 杨过摇摇头道:“十几年前,我母亲在华山给真君供奉过瓜果,真君嫌她脚慢,随意传授了她一些功夫,后来母亲又教给了我。” 张可大心里更加颓然,暗道:“随手传给仆役的功夫,都如此厉害,那他的真实本领,又要高到哪去?我原以为他一身独挡数万大军只是传言,如今看来,却有几分可能。”更新最快的网 殿外的人听得打斗之声消失,便小心翼翼的摸了进来。守拙见到杨过安然无恙,十分高兴,连声道:“真君慈悲!” 那文官望向张可大,见后者轻轻摇头,脸色一垮,欲要骂人,可思及对方所受恩宠,又咽了回去,恨恨的看了杨过和守拙一眼,大声道:“走!” 朝廷来人,都跟着他一起灰溜溜的走了。 第51章 一念杀心动 等朝廷的人离开之后,守拙领着杨过到了后院,就要拜谢,后者哪敢受此大礼,慌忙搀扶住,口称不敢,道:“你我都是真君门内之人,何必行此大礼,观主不要如此见外。” 守拙恍然,拍了拍额头,笑道:“是了,你看我都弄糊涂了,来来,且坐下喝杯茶。” 两人相对而坐,杨过先道:“母亲从小教我忠义二字,我对精忠报国的将士们从来都是十分崇敬,不意观主就是当年北伐的英雄,却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得真仙了。” “唉!”守拙长叹一声,又苦笑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苟活一命罢了,算得什么英雄?三十多年前了,出发前志气满满,却是接连几场大败,累得韩相都身首异处,不提也罢。” 他泡好茶,分了杨过一杯,说道:“倒是小兄弟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功夫这般的高深,竟然能够打退当代龙虎天师,不愧是真君传人。” 杨过连连摆手,道:“哪里,真君神仙般的人物,岂是我们能企及的,不过是沾了母亲的一点光罢了。” 说到这里,他也不隐瞒,坦然道:“当年我尚在襁褓之中,重疾缠身,险些丧命,是母亲不顾艰险,上山求了真君救治,才得活命。而后真君怜悯,放我母亲在华山脚下,时常接济,乃有今日。此等大恩尚未报答,却反要靠着真君授予的武功,立足江湖,实在愧对他老人家。”更新最快的网网首发 守拙心里暗道:“原来是真君甫一出世,便靠上去了的人物,难怪真君会念及一些香火情,愿意予他一些方便。” 他把杨过当做了自己人,说话就随意起来,叹道:“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懂得感恩便好,不像那个皇帝,得了真君老大的便宜,却因着一点小事不如他意,就怀恨在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蓄意报复,还连累了荆襄百姓,如此度量又不顾大局,不似人主。” 他心中实在是有些忧虑,又到:“今日得你相助,打退了张可大一行,不过也算是撕破脸皮,还不知道他会耍什么手段。终究是落在红尘,便是神仙也难得清静,真君能够对外强硬,护住荆襄,却不见得能够防住内里,保下武当山。” 杨过虽然天资聪颖,武功高明,可阅历太少,亦是无法可想,只能陪着叹几口气,才提出告辞。 守拙见留饭不成,又准备一点银钱,交予了他,言说是沈元景吩咐的。杨过也不谦让,收了起来。 …… 自打传了守拙紫霞神功,着他管理道观,替自己挡下山中来客之后,后山果然清静许多。 沈元景很是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清修之余,看日出日落,偶得闲暇,也可调琴自娱。 直到这两日,守拙练完紫霞神功之后,还会立在大石之上,似乎是在等人,觉着奇怪,才现身出来。 对方连忙上前拜见,将赵昀又起事端,派了张可大前来闹事之事详细叙述一遍,又眼巴巴的望过来,想要求一个解决方法。 沈元景沉着脸色听完,多日来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冷笑一声道:“我忍耐再三,不去找你,反来寻我麻烦,真当我不敢弑君?” 守拙听了心底一颤,缩在原地,他知道眼前这人,是真做得出来。虽然自己早就退出军中,可打小读过圣贤书,忠君的念头,总还有些残余,牢骚归牢骚,若真要去造反,却也不敢。 他思忖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道:“真君不可如此偏激。皇帝虽然有错,但毕竟是社稷之主。若在此时死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局,恐又是一番动荡,新皇帝或许还不如他,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沈元景盯了他一眼,看得他脸色发白,才道:“若不是因着这个缘由,他早就没命了。”心里却另有想法: “他现下死了,便宜的还不是蒙金二国,我才不做这千古罪人。可惜现下无有李自成那样的起义军首领,否这我定要想方设法,叫这山河变色,日月换天。” 山上风大,渐吹渐冷,守拙下意识运起紫霞神功,心里有些惶恐,想道:“唉,不该如此嘴笨,太过直接,恐怕气到真君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沈元景面无表情,回看过来道:“无须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况且他还能有什么招数?我连皇帝都不怕,那张可大如何敢来,不怕把命丢在这里?至于派遣大军攻山,那更是个笑话了。” 见守拙不解,他指着东面,说道:“襄阳地遏三国之要冲,便是赵昀冲昏了头脑,吕文德可是清醒得很,如何不知个中危局。前些日子,那蠢货受人挑拨,竟然不发一兵一卒相助,闹得均州、光化差点失陷,换你做此地守将,可会没有怨言?” “可是他一介武夫,如何对抗朝廷?”守拙反驳道。沈元景哈哈一笑,道:“你还以为是从前,非东华门外唱名的就不是好男儿?如今国危急,武人才是国之长城,否则别说韩侂胄是韩琦隔了几代的后人,便是他儿子,也出不得头。” 见守拙若有所思,他道:“你且安心等着便是,那吕文德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糊涂事。” 打发老道士走了后,沈元景又在原地冷笑一声,道:“打伤了我的人,岂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当即下得山去,一路往襄阳而去,等到天色擦黑,轻车熟路的去了郭靖府上,却未见到人,便又折道,往吕文德府上去。 此刻吕府客厅依旧灯火通明,显然是在宴请宾客,可里面并未有谈笑晏晏、杯盏交错的声音,只有一人大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连张可大那种方外之人都清楚,你吕大人贵为一方重臣,反而不如忠义,想必是圣贤书读少了吧?” 吕文德铿锵做答道:“放肆!前些日子蒙金同时来攻,若非我勉力支撑,你还能出得襄阳城去?便是陛下,也不曾疑我,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舍人置喙。” 那位舍人也不怕他,冷笑一声,道:“清微那贼道不遵王化,陛下震怒,遣我来捉拿,去到武当山上,入眼尽是一帮反贼,你非但不肯出兵剿灭,还多加回护,如何敢说自己忠君?” 吕文德轻蔑说道:“守土才是我之职责,清微真君之事,与我何干?你要想拿此事去邀功,就凭自己本事去做,我可不陪你胡闹。来人,送客!” 这舍人被赶将出来,骂骂咧咧的赶到驿馆,沈元景跟在后面听了一路,才知道张可大见势头不对,早就先跑了。 他嗤笑一声,心道:“算你聪明。”看了看底下那人,也没兴趣杀他,只在其额头点了一下,飘然离去。 第52章 平地起波澜 杨过收下了守拙给的银钱,下山换成粮食,才沿着儿时记忆,暗地里寻到山里来。那路还是小时候,穆念慈带他来过,十分隐蔽。 沈元景此刻也在,见到杨过来,倒不意外。只是微微有些感叹,当年襁褓中的一个婴儿,也长到现在这般大了。只是看着他稚嫩的脸庞,身上却是套着一件老气的月白色长衫,有些别扭。 杨过见到他自然是十分激动,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四个头,说道:“清微真君在上,杨过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沈元景伸手虚扶,道:“你起来吧,一晃眼都许多年岁,你也长大成人,有几分模样了。你母亲可好?” 杨过答道:“多谢真君记挂,我娘日日习练真君传下的武学,如今身体康健,从到临安起,便未生过病。”他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元景,似乎和他小时候见着的,一点变化也无。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竟然能够敌过千军万马。 沈元景伸手一指旁边的大石块,让他坐了,又问道:“临安繁华,又安全极了,你不在家里陪着母亲,又为何会到这里来?” 杨过说道:“自打离开武当山之后,我娘感念真君再造之恩,于家中设下神像,时时祭拜。可一去经年,真君消息全无,便十分记挂,总说要来拜见,可我正在读书紧要之时,又有些顽劣,请的先生管教不住,母亲担忧我不肯好好学,便一直留在家中监督,未能成行。 上次终于听到真君重出山林,我娘大喜,先去了临安打探,可惜真君并未停留,她十分遗憾。我这才跟过来,追到此地,真君却又去了北面,错过了真君大发神威的情景,真是可惜了。” 沈元景见他初始一副端正模样,说到这里又变得跃跃欲试,不禁有些好笑,道:“如此说来,你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吧?” 杨过吃了一惊,心道:“真君怎么连这个也能算出来?”脸色微红,扭捏道:“也不算吧,我留了信给娘的。” 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自不好意思,接着说道:“实在是那些个先生,平素里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子曰’‘朱子说’的,我又不考进士,学这些个有什么用?” 沈元景说道:“《论语》浅显易懂,夫子微言大义,却都是做人的道理,就算不进科场,也应该好好学一学。你一小小顽童,书没多多少,却来质疑圣人,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杨过见他这般说话,连忙道:“非是我不肯学这些,实在是换了几个先生,总是翻来覆去的讲那几本书,又不肯解释,好生枯燥。除了武功,我要学些其他,我娘又不让,实在叫人难受。后来我偷偷学了,被她发现,狠狠打了我一顿,我一气之下才偷偷跑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眼圈似乎有些泛红,似乎此时想起,还有些委屈。这般模样,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原来如此。”沈元景道:“那就是你母亲的不是了,孔夫子弟子三千,若按着一个模子来教,岂能出大贤七十二?因材施教实在是千古不易的道理。那些个腐儒不知变化,不学也罢。只是你又对什么来了兴趣,惹你母亲生气了?” 杨过见他站在自己这一边,高兴得跳起来,答道:“兵法!村里有一个受伤退回来的老卒,走街串巷的卖酒为生,累了就会躲在树荫底下,给我们讲军中之事。他也读过几本书,做过军头,就着家里的半本兵书,时常教我们这些孩子查勘地理、排兵布阵。”网首发 他说起这些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看来确实是十分喜爱。一直说了许久,才觉不好意思,顿住话头,叹息一声道:“可惜被我娘知晓以后,不知怎的,十分不喜,责令我好好读书,不许我去跟那老卒厮混,态度近乎蛮横。” 沈元景大约是明白穆念慈为何如此的,问道:“你母亲有没有说过你父亲的事?” 杨过一怔,摇摇头道:“从来没有说过。我小时候问过,她不肯说,只让我不要多想;及大了一些再问,她就很不耐烦,刻意避开。上一次她不愿我学兵法,吵了起来,斥责于我时候,才无意之中说漏了嘴:‘你安心读书,好好做人,不要去学什么兵法,生了野心。你父亲当年以为能够凭借一本兵书,就能当上皇帝,动了妄念,才死于非命的。’” 说到这里,他激动起来,道:“我那时候才知道父亲的一点消息,连番追问,我娘不肯说;问得急了,她只是哭,我发了狠,说道:‘我就是要学兵法,我也要当皇帝!’她应该是气急了,抬手打了我一巴掌,从小到大。她都没舍得打我,我心里苦闷极了,就跑了出来。” 沈元景心底轻笑,暗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便开口道:“原来如此。不过你这番作为,太过顽劣,受了这一点小小的委屈,就离家出走,真是要把你母亲要急死了。她摊上你那样一个父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实在是不容易的,你应当体谅一些。” 对于李萍、穆念慈这样的母亲,他总是抱有一份敬意,言语之间,就带有三分责备。 杨过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呐呐不言,听到最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急切问道:“真君,你知道我爹的事么?” 话一脱口,他又想道:“是了,真君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何会不知?”便从石块上跳下来,跪倒在地,大声道:“请仙君告知父亲之事,杨过铭感五内!”磕了个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元景沉吟一阵,道:“事关重大,你母亲不肯说,我如何能够擅自做主?”见他脸上十分激动,伸手止住,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样,你回去见你母亲,让她来看望过我,就说那学兵法的事,是我同意过的,让她不要阻拦。” 杨过面上有些迷茫,不知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就听他继续说道:“后面你再追问她你父亲的事,她自然会问我有什么意见,你就说我不管这些小事,召你前来,本意是带你去见一位郭姓故人,共谋一件大事。” 杨过无奈,只得点头,随口问道:“真君,那你吩咐我去办的是什么大事?我娘问起,我也好回复!” 沈元景淡淡答道:“让你当皇帝!” 第53章 无花先种树 杨过精神恍惚的下了山,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日带着一葫芦酒,寻到守拙,说明来意:“观主,昨日我去了后山,见到真君,问起母亲近况,我才恍惚记起,自己已经离家半年了,心中思念难以遏制。此次上山来,是想托你看顾山下那些百姓一二,等我往临安一行,接了母亲过来。”网首发 守拙一怔,满脸欣慰道:“孝敬父母,乃是人之头等大事,你赶紧回去吧,武当山有我,短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无须记挂。” 说道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迟疑一下,说道:“山下还是一片荒芜,恐怕令堂未必住得惯。不如这样,你在家好生侍奉她,过两年再来,我便辛苦一些,替你多担待些时日,也省得你来回折腾。” 杨过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母亲也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听说当年还随着外祖父走街串巷,以卖艺为生。直到遇见真君后,才在他老人家接济之下,过得好了一些。当年从华山离开之后,也曾准备随真君在武当山下定居,只是真君说要闭关,不会再见,这才跟我一起回了临安老家。若是知道我见了真君,定然会欣喜的跟着过来。” 他都这样说了,守拙如何再劝,只得坦诚道:“杨兄弟,我便说实话吧,那宣旨的官员匆匆而去,还指不定会在皇帝面前如何编排我们,我恐这武当山不日便会有兵灾,过几天都要把几个小道士遣散,你正好回乡,就不必急着来了。” 杨过心里倒是有几分感动,心道:“老道果然是个好人,可你若是知道真君要我造反,恐怕都要吓傻了。母亲到武当山还有真君庇佑,留在临安,那才真是深入险地了。” 他念头一转,酝酿出了一个理由,说道:“我这般模样,还是有些显眼,倘若有心人查起,根本隐瞒不住,恐怕到时候要连累母亲,还不如带着她先偷偷溜走。” 守拙一想也是,叹口气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母子,我何必要去赌当年的那一口气,口出狂言。” 杨过笑道:“你又见外了。再说,皇帝攻山,那还是没影的事。何况朝廷便算了要调兵过来,也是会请襄阳总管吕文德出兵,他不见得会尽心尽力。” 守拙听他这样一说,十分惊奇,问道:“杨兄弟何出此言?能否解释一二?” 杨过道:“吕文德固然是朝廷大将,可也不见得没有其他心思,譬如他前次毫不犹豫的就信了真君谋划,派出大半军力到了均州。这样看来,他对真君十分推崇,未必会真心出兵。” 守拙拿捏不准,也不插话,听他继续说道:“再者,守卫襄阳的毕竟是他,曾经见过真君在金国的威严,对蒙古的强势,就算想出兵,也得掂量一下,若惹恼真君,他抵不抵挡得住。” 守拙仔细思考了这番言辞,承认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想到了沈元景之前的一番话来,心底又升起了希望,或许清微观能够逃过此劫? 他这样一想,脑子也跟着动了起来,说道:“你说的对,是我太过慌乱。不过我们也不能够如此被动,还是要再想些办法。譬如那位郭靖郭大侠,我们或可先去联络一下。” 杨过心里一动,故作不知。守拙介绍了这人以往事迹,末了才说道:“他是岳武穆的传人,几次帮助襄阳度过危局,在民间颇有威望。上次他在均州陷入死局,全赖真君制衡金国,吕文德才得以腾出手来相救。我听说他为人重义,想必对武当山的劫难,不会袖手旁观。” “这般不求名利、为国为民的大侠,真是我辈楷模。”杨过由衷赞叹道:“可惜我要先去临安,不能陪你前往拜见,殊为可惜!” 守拙笑道:“来日方长,你又不像我这老朽,没几日可活的了,还怕没有没有机会?” 杨过说道:“你不也得了真君传承,短短时间,就突飞猛进的,头发都变黑了,活个百来岁,想必也不是难事。” 守拙摇摇头道:“修仙哪有那么容易的?我遇到真君的时候太晚了,已是风烛残年,修到这般地步,怕是耗尽了潜力。若是年轻时候,有这等奇遇该是多好,说不得也能如真君一样,杀入万军之中,取了金国上将首级,或可找回一些颜面。” 他语气唏嘘,竟然不以未能延年益寿为憾,反是对当年的“开禧北伐”惨败一事,耿耿于怀。想来那战,对他打击非常之大。 杨过暗道:“这老道士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或可引为助力,纵然年迈精力不济,放在身边时常请教,也能有所增益。” …… 沈元景对杨过所说,要扶持他做皇帝的想法,虽然是基于气愤,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他知晓了赵昀的种种作为,第一个念头自然是去杀了这狗皇帝,万事皆了。 不过他毕竟是个理智的人,明白人好杀,事情却不好解决,若是后面继位的皇帝,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派了兵马来攻,他脱身无碍,可山上山下的一帮人都要遭殃了。 况且,这满目疮痍的汉家江山,实在是经受不起朝局剧烈震荡的折腾了,除非是有新的势力替代。 朝中无有刘裕,那便只能指望民间出个李自成。 “现下是连李自成都没有,那我何不自己造一个出来?之前几个世界,都是在江湖小圈子里面打闹,偶尔涉及天下,不过是旁敲侧击而已,现下这白纸展开,岂不是任我挥洒?” 想透此节,沈元景便觉天高地阔,云舒风淡,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这浑身的真气似乎都更加灵动起来。 他哈哈大笑,道:“我此前多是埋头苦修,境界也是功力练到极致,才会水到渠成的突破,想不到今日也有一朝顿悟,更上一层楼的机运。” 他信步走到边上那大石头上,伸出手在上面抚摸,片刻那石块表面,被抹得平平整整,如同刀切一般,又纵横各划上十九路,成一棋盘。 沈元景想了想,又伸出指头,在边上刻下:“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可下;地为琵琶路为弦,舍我孰弹。“ 第54章 归乡不见人 杨过一路走,一路想沈元景说的话,心里十分纠结,至今仍觉得那个提议不可思议,心底又有些蠢蠢欲动,等到家之时,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近乡情怯,他离家只有不到一年,可越往前走,脚步越慢,既怕母亲突然冲出来一阵责骂或是垂泪,又盼望她喊一声“过儿”。 可等他看到门上一把大锁,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纵身一跃,跳到院子里,推开大门,厅里面的桌椅还如他离家那日一般,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松了口气,上前提起茶壶,就要倒水喝,等茶壶离了桌面,顿时楞在原地,呆呆望着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圈印记,不敢说话。 良久,他又摸了摸桌子,摸了摸椅子,上面布满灰尘,抬头看那墙上挂着的清微真君画像,也是一样,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他疯了似的冲进母亲的房间,帘帐挂在床头两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非但沾满了灰,还隐隐可见霉斑,一看就知道是许久也没有打开用过。 他拉开柜子,里面的衣物少了好几件,其余的都杂乱的堆在一边,没有整理,显然穆念慈走的十分匆忙。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又匆忙窜出房子,往村里跑去,不多时在田间看到一个大嫂挽着竹篮,忙上前询问:“牛二婶,可见过我娘了?” 这妇人正摘菜回来,冷不丁一人窜到前头,吓了一跳,正要开骂,抬头一见,是个清秀少年皱着眉头,面上十分惶恐,心头一软,仔细瞅了几眼,松口气道:“原来是杨家小娃,吓死我了。” 她拍了拍胸口,怒道:“你这死孩子,跑哪里去了?你是要害死你娘么?她见不着你,发疯似的找,日夜不停,饭都顾不得吃,憔悴得不成人样了,唉,真是可怜! 我们都帮着找,周围山上、河里都找遍了,也找不见你人。又有那些个嘴贱的说你恐怕是没了,不是被水冲走,就是被山上野兽吃了,你娘她怎么也不信,回家收拾了衣服,就出去寻你去了,我们拦都拦不住,唉,真是造孽!你门上的锁,还是村头铁匠,给装上的。” 牛二婶边抹着眼泪边说,等说完了,似乎还不解气,上前照着杨过的后背,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杨过两眼茫然,毫无防备,竟然被打了一个趔趄。她又心疼,上前一把拉住,说道:“算了,回来就好。你且先去我家,吃过饭了,去村长家商议,看有没有你娘的消息。” 他摇摇头,不肯吃饭,先去了村长家。可村长也不过一个乡野老头,纵然比农夫农妇多出一些见识,又能消息灵通到哪里去? 杨过见问不出什么,就立刻要走,出去寻穆念慈。牛二婶眉毛倒竖,叉着腰又是一阵大骂:“你这死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不惹事,没有一天不让你娘操心的,先前跑了不算,现在又要出去,她要是回来,见不着你,还不得真的疯了……” 一番话直骂得他抬不起头,好容易等停了,才轻声说道:“村长,二婶,我实在担心娘亲,一刻也坐不下来,就让我出去吧。后面她要回来,劳烦你们转告她,去武当山上的清微观等我便是了。”说罢,团了一圈礼。 牛二婶还要说话,村长一手挡住,道:“你说的是襄阳那边的武当山?” 杨过点点头,村长眼睛一亮,又重复道:“是清微神仙居住的那个武当山?” “你这娃儿,难不成去当道士去了,我跟你说,你娘含辛茹苦……”牛二婶又开始唠叨,村长不胜其烦,大喝一声“停”,将其打断之后,说道: “杨家小娃能得到清微神仙的看中,是何等的荣耀,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什么?再说,你看他这身打扮,哪里像是要出家的?又不是去当和尚?” 牛二婶这才仔细打量了杨过全身上下,说道:“哟,你好像长高了,脸虽然黑了些,不过看着壮实许多,是没吃什么苦的样子。你娘看了,定然高兴。” 村长迟疑一阵,说道:“那我也不能放你离开,你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还是留在村里吧。” 杨过说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出门在外,肯定是会照顾自己的,村长,还有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就不用担心了。” 他见众人还是有些不信,左右张望一番,走到桌子边,说道:“我在武当山上,也不是白待的,你们看。”说罢,把手放在茶壶上,运转内功,过得片刻,只见几丝水汽从壶嘴往外冒出。 屋里众人惊呼不已,议论四起,不久后,只听得“呜呜”声起,接着“咕噜咕噜”的,水汽往外直涌。 那村长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面色红晕,激动的问道:“这,这是你在武当山学的仙法?”屋里面各种嘈杂戛然而止,连牛二婶一起的村民,都面色肃然,满是崇敬的往着他。 杨过心里一阵舒坦,说道:“只学了一点皮毛,算不得什么。现下村长肯放我出去了么?” 村长连声说道:“当然,当然,你有神仙传下的本事,天下哪里去不得。你娘见了,必定高兴” 说罢,他又迟疑一下,看向村民里面,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学治病的法术,你不知道,张家老三几年前进城,冲撞了一位老爷,叫人把腿打折了,现下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杨过一听,血气上涌,那张家老三,是他儿时玩伴,两人摸鱼偷瓜,撵鸡逐狗的坏事没少做,冷声道:“是谁干的?” 这声音把村长都吓了一跳,看他脸上乌云密布,生怕他去寻仇,支支吾吾的道:“你别管是谁了,咱们小老百姓,还能跟官府斗不成?” 他沉声道:“却也未必,我还能怕他不成。”村长摇摇头,苦笑道:“你有神仙做靠山,自然不怕,可我们……”网首发 杨过心下恻然,低头沉默一下,才抬起头,面色一变为坚毅,说道:“我……我们清微观在武当山下有一点基业,虽然百废待兴,可只要勤劳一些,混个温饱,还是无有问题的,将来若大伙过不下去了,可来那边寻我。” 村长伸手抚摸他头顶,轻声叹道:“能又个饱肚,就很了不得啦。现下年岁一年差似一年,官府的税又一年比一年收得高,真要到了那天,我们就举村去投奔你,到时候可不要不认我们就是了。” 杨过见他虽然说得郑重,可面上毫不动心,知是故土难离,也不多说,转身去了张三家。 可他也不懂医术,只能无奈对大伙说:“清微真君司职消弭兵灾,护佑一方平安,治病救人非其所长,我也无能为力。”留下一些钱财,转身离去。 他半夜摸到城里,吊死了行凶的乡绅,又杀了助纣为虐的官差,才踏上了寻找母亲的路。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第55章 兵马未曾聚 沈元景定下大略,便开始谋划如何代宋,思来想去,却不得要领,毕竟他穿越之前,也不过茫茫人海中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穿越以来,成天所思所想,也是如何提升武学境界。 他或许读了些书考了功名,也谋划了门派争斗,助力门派登顶,可那都是些小打小闹,放到朝堂与争夺天下来,实在上不得台面。 如此想了好几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偶尔看到守拙,都有冲动要请教这人,好在还是知道“君不密则失臣”的道理,强忍住了,又回来哀叹:“我的心腹在哪里?” 这样烦闷了几天,他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纵然我时间非常充裕,拿出二三十年,也不耽搁,可那时候局势早就变化,说不得赵昀这几个皇帝都死了,纵然成功,非但没有什么乐趣,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他打算往山下一行,先去襄阳城,试试吕文德的心意,还可见见郭靖,探探口风,兴许能让黄蓉去引导。 想到这里,他心里蓦然一动,暗道:“我糊涂了。黄老邪可不就是一个极好的谋士么?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我只需要拐了他来,何愁大事不成。” 这样一想,沈元景豁然开朗,先去了郭靖府邸,可惜这夫妻俩回了桃花岛,去接母亲与女儿了,至今也未回转。 他又不能传语天下,招揽黄药师来武当山见自己,以免打草惊蛇,让赵昀盯上。是以无奈之下,只能寻了一副面具,遮盖身份,亲自去到江南之地,细细打探。 黄昏时分,嬉闹的儿童各自回家,村庄里面的炊烟袅袅升起,渐升渐淡。每家每户都半掩着门,细细咽下粗茶淡饭,又早早吹灭了灯,插上门闩,各自安息。 城里的热闹也渐渐散去,路上少见人闲逛,只有那些个酒楼还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久不履江湖,这样的烟火气息,已经离着沈元景有些远了。 这楼里面多是文人士子,谈风花雪月的多,议边疆国事的少,至于江湖草莽之类的消息,本就如路边野草,无人关注。 他随意叫了酒菜,坐到一旁思索。这些日子,他从西走到东面,一路打探,无论是道旁的饭铺,还是各大名楼,都未听说有谁见过一个青袍怪面的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南宋境内人口数以亿万,要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再算上北方,那就更了不得了。 沈元景沉吟一番,心道:“我再往桃花岛一行,若还见不到他,就先回武当,总要先把架子搭起来。看来先前是我想简单了,争夺天下,终究不是比武功高低。现下我所有的,也不过是一点点虚名而已,招人来容易,让人拼命可就不成了,须得诱之以利。”更新最快的网 这时,楼上突然大声起来,一个秀才或许是酒喝多了,大声嚷道:“你们总说朝中有奸臣,依我看来,那些个边关的武人,才是祸患。” 旁人问他为何,他答道:“别的不说,先有余玠,在蜀中独掌大权,却不知事君之礼;后有吕文德,横征暴敛,搜刮民财,更是勾结妖邪,抗拒上意。这两人若不治罪,迟早如唐朝旧事。” 众人纷纷附和。盖因赵匡胤黄袍加身以来,思及唐、五代军阀为祸,又担忧手下武将效仿他兵变,便制定了重文抑武的国策。 到了赵光义登位,高粱河中箭,乘驴车仓惶而逃;雍熙北伐又败;连收回交趾也不能成功,惟有对内镇压王小波和李顺起义,才取胜了。自此之后,重内虚外,重文轻武的更加彻底。 文人享受了两百余年的尊崇,到了现在,武将势力却慢慢抬头,怎会没有记恨。 在他们口中,朝中大臣多是酒囊饭袋,只会你来我往的争斗不休,把重臣们归为这三人一派,那五个一伙,消息或真或假,难以分辨。 不过边将不受待见,皇帝与朝中大臣已然生出戒心,似乎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了,传闻赵昀已被说动,过了今年,便要招余玠回朝,另遣朝中文臣前往蜀地经略。 沈元景本要离开,听得这些争论,又坐下深思,忖道:“天府之国,富庶非常,若以之为基,钱粮是不愁了。眼下新旧交替、大变在即,就看能不能抓住机会了,真是时不我待啊。” 这时那些个文士也有了分歧,一人说道:“路兄,旁的我十分赞同,只是吕文德勾结妖邪之事,纯属污蔑,那清微真君乃是陛下赐予的封号,又立下大功,使蒙古不敢侵犯,朝廷正该表彰才是,派人打压,何其不智?” 路秀才慢慢打开折扇,道:“都是些小道消息,骗骗无知村妇罢了,没想到赵兄你也居然会信。那些个江湖莽汉,打十个八个的,我还会信,以一敌万,真当他是神仙么?” 赵秀才反驳道:“此事又不是我说的,乃是从金国传回,那金主一直崇信真君,华山上的宫殿修得富丽堂皇,已是人尽皆知了,难不成他们也撒谎了?” 路秀才冷笑一声,说道:“这不是正好说明白了。若他真的像你说的,在金国受如此推崇,何必跑到武当山那个破地方做山大王,待在金国做神仙,不好么?” “这。”赵秀才语塞,想了一想,道:“都说真君是宋国人,留恋故国,有什么不对的?” “哈哈哈哈!”路秀才一阵大笑,道:“我可是听说他是刘宋时候的人,活了七八百岁,与咱们何干?况且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何不在均州城下使出,当面打退蒙古大军,反倒是让刘整那厮立下大功?” “就是就是。”旁边也有人帮腔,说道:“那龙虎山的张天师,不也是号称神仙么?结果去到西面办什么事也是不成,惹得陛下嫌弃,灰溜溜的回了饶州。更好笑的事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回去的路上,被一个女人拦住暴打了一顿,据说现在还躺在床上。” 屋里顿时快活起来,那赵秀才急了,说道:“张家寸功未立,不过幸进之人,怎么能和清微真君相提并论……” 他一挥手,止住对方言语,道:“赵兄,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没甚见识,不知道一些个江湖骗子,从军杀敌没那个能耐,只会做些的偷鸡摸狗的勾当。旁人见他们能飞檐走壁,就以为是神仙了,实在是少见多怪。” 说着,他一指另外一位秀才,说道:“不信你问问这位陈兄,他家里可是蓄养了不少所谓的‘能人异士’。” 陈秀才点点头,道:“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斗个闷子罢了,连官府的衙役,都打不过的。就说你们上次见过的那小个子,吃不住我一拳,可要男扮女装,能描出七八种模样,惟妙惟肖,嘿嘿!” 众人一阵哄笑,接着话题转为风月之事,沈元景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第56章 拾遗在云间 沈元景到了桃花岛上,不仅没有见着黄药师,连郭靖黄蓉几人也都已经不在此地,看样子是返回襄阳去了。这样的情况,他早有预料,也无有什么失望情绪。 他离了岛,去做了一身青色长袍,又换过面具,在江南地界走动。 那日在就楼上,听到陈姓秀才说的话,倒是让他想出了个主意,那便是假扮黄药师,钓其出来。 这人十分的高傲,若是听闻有人假冒自己,定然不会饶过。沈元景便可守株待兔,不用整日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奔波。 他第一站就去了嘉兴,此处曾有陆乘风所建的归云庄,被欧阳锋烧了一片白地,其后来迁居大胜关。不过其子陆冠英毕竟是太湖众水盗的总头领,时常来此,领导群雄。 沈元景找了一条小舟,轻拍水面,往湖心荡去。现下天色澄净,湛蓝一片,四望空阔,令人神爽。偶见浮云倒映水面,真不知是天地在湖里头,还是此湖生在了天上。 他赏了一会儿景,又拿了新换的玉箫,吹奏起来,箫声悠扬,从船上往外散发,如同湖面之水波粼粼,一路远荡,让人听了,心里一晃一晃,满是遐思。 有两三条渔船,远远的在一旁见着,也不靠近,过得一会,才又划走,而后一艘更大的船赶了过来。 沈元景隔着很远就见到陆冠英站在船头,不住的往这边打量,等一曲终了,对方才敢驱船上前。渐渐走进,却又不敢太急促,隔着十几丈,就叫人停了划桨,靠着最后一点前进之力,停在小船五丈远的地方。 陆冠英见他这身装扮,心里一凛,忙跪倒在船头,磕了个头,说道:“弟子见过师祖。” 沈元景侧身对他,头也不转,只是一直看着远方,似乎在思索什么。许久,他才轻轻瞥了陆冠英一眼,单手往水面一拍,船便飞速的往后退去,一直朝着岸边前行。 陆冠英张了张嘴,不敢说话,只能任由其离开。他素知黄药师性情古怪,也不见疑,反是嘱咐手下,再遇着了,就随他老人家去,不得打扰。 沈元景离了太湖,又往陆家庄而去。这庄园乃是当初陆展元所建,外面看着都有些斑驳,走到前院,大门已被打烂,上面挂起了蛛网,里间画屏、中堂霉色显眼,座椅散成几堆,显得很是破败。 他默算时间,李莫愁当年说的十年之约,似乎已经过去了两三年,想来她大仇已经报了,难怪偌大一个庄园,已经变得荒芜。 他刻意来此,让屋外的几个乞丐瞧见了,待了一阵,十分无趣,就要离开。忽然后面传来清微的响动,接着是一阵脚步,走动一阵,又停歇了。 沈元景脚下一动,循着声音飘了过去,后院屋子被烧毁了许多,断臂残恒,很是凄清。他几近周转,越过杂草丛生的后院,寻到了一个偏僻处,隐在一颗大树上面,往下看去。 一个瘦小人影坐在一个矮木墩子上,身上是一件粗布麻衣,不知道缝了几百遍,密密麻麻的全是补丁。面前摆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木盆,在细细的洗着手里的几株似菜非菜,似草非草的绿叶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一、二、三……七、八、九。”出乎沈元景意料,这声音十分的娇柔清脆,听之十分悦耳醒神,是一个小姑娘。她边洗边数,洗完之后又重新数了一遍:“一、二、三……七、八、九。” 数完之后直起身来,用手擦擦额头,展颜一笑,似乎十分愉悦。她脸上还带着有一些汗水和泥迹,弯弯曲曲的,反衬得面色更加的苍白,如同大病方愈一般。 一对眸子在树荫下面炯然生光,又如清水般明净透亮,不大不小,笑起来弯成半月,十分柔和。 小姑娘洗干净菜叶之后,打开身后屋子的门,看那样子应该是一座柴房。她从里面拿才一个铁锅,放到一边空地的一个凸台上,沈元景仔细一看,似乎是挖出的一个土灶。 她把菜叶放到锅里面,倒上水,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手帕,小心展开,是一截树根模样的东西,又拿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把小刀,慢慢的把“树根”削成一片一片,和菜混在一起。 放了水后,小姑娘迟疑一下,又去到柴房,小心翼翼的托着一个小布袋过来,伸手到里面,紧紧的握着拳头出来,摊开一看,是一把暗黄色的米,约莫有百粒。 她小手一倾,米粒一颗颗的往锅里落下。落到一半,她突然一捏拳头,喃喃说道:“不行,不能一次吃太多,过几次就没有了。”又恋恋不舍的把剩下的几十颗米,倒回了布袋里面。 可能是方才收的太快,一颗米在手掌边上,一个不小心,就落到了地上。她顿时急得眼眶里面现出了泪水,连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拈起那颗米粒,用口吹干净了。 她夹着米粒,看了看锅,又看了看布袋,有些犯难,想了一想,咬着牙齿,把米粒放回了布袋,接着起身往柴房走去,边走还边舔着方才抓米的手掌。更新最快的网 等回来时,她抱着一捧枯枝过来,慢慢都折断成一小节,然后放到土灶里面,生起火来。 沈元景有些奇怪,她为何不去屋里烧饭。过得片刻,就见着那烟气,从土灶周围好几个位置冒出,都只一缕,往上不过几尺,还未高过院墙,就消散了。 他一下恍然大悟,心里暗赞一声:“好聪明的孩子!”这样做饭,那烟气就不会被人察觉,谁也不知道,荒芜的院子里面,会住着一个人。 不一会儿,锅盖下咕咚咕咚的响起,小姑娘不慌不忙,早就慢慢的减了柴火,火堆刚好在此刻熄灭。 她等水汽稍息,打开锅盖,只见那“树根片”微微发胖,很是饱满;绿的叶子软软的趴在其间,倒是鲜明;最为显眼的,是那几十颗微有些白的饭粒,如同夜空星辰一般。 小姑娘欢呼一声,匆匆跑到里间,拿出一个木勺,还有陶碗和一副木头削成的筷子来,把锅里面的食物捞了一半,坐到一边,吹了几口气,满脸期待,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吃。 这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姑娘,分我一碗如何?” 第57章 抬手拭微尘 那小姑娘不防备旁边有人,吓得一哆嗦,手里一动,拿捏不住碗筷,往外一翻,整个碗扣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看是谁出声,连忙弯腰去捧起陶碗,眼见食物都落到了泥土里,不能再吃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倒是把沈元景弄了个不好意思,轻声说道:“莫哭,我赔你就是。” 小姑娘这才想起旁边有人,匆忙起身,抱着陶碗,抬头看了过来,却又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 沈元景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见着他的面容,是这样子的表现,不由得一怔,又反应过来,自己脸上带着一张丑陋的面具,叫着小女孩如何不害怕。 他正要扯下来,想了想又松开了手,柔声说道:“小姑娘,不要害怕,我无意间入得此处,见里面有响动,才过来看看。”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是程英,还是陆无双?” 那小姑娘猛得一抖,顾不得手里的碗了,任由她落到地上,匆忙从怀里掏出小刀,两手握住,举在胸前。 沈元景哑然失笑,身形一动,小姑娘眼前一花,顿时不见人影,正要转头四处张望,突然脖子一紧,叫人抓住,忽上忽下,转了好几圈,头昏眼花的,两脚一软,坐到地上。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双手一握,却恍然发觉手里的小刀不见了,惊得双眼圆瞪,猛然抬头四处张望。 却见着沈元景一手拿着小刀,随意转动;一手拿着碗,舀了水来洗净,又把那锅食物全数倒进碗里,咕噜咕噜几口,都喝了下去。 这碗杂食果然是粗糙得很,若不嚼动,硌得喉咙有些生疼。 小姑娘呆呆的看着他把自己的午饭吃得一干二净,却不敢吱声,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 沈元景叹息一声,温声道:“我受了你一饭之恩,自当报答,你且说说,这碗饭,想要换个什么愿望?” 小姑娘不敢答话,他也不催,走到近前,倒转小刀,递了过去。她连忙一把抓住,收回竖在胸口,满脸戒备。 沈元景一退,飘到树上,取下玉箫,慢慢吹奏起来。箫声十分平和温婉,如丝如缕,响在耳边,好似父母在谆谆嘱托,她脸色渐渐缓和。 一曲终了,他静立片刻,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可想好了么?若是不说,我就要走了。” 小姑娘肚子里面早就传出一阵“咕咕”的响声,她却如同未闻一般,仰起头咬着牙说:“请你教我武功!”面色坚毅,“扑通”一声跪倒,心里却十分忐忑。 沈元景轻飘飘的落下,伸手拉起,又抚摸她的头顶,顿时察觉这发丝很是枯燥,宛若杂草一般。感觉她身体一阵阵的颤抖,兀强自镇定,便不去逗她,说道:“好!” …… 沈元景领着小姑娘先去酒楼吃了顿饭,她虽饿得慌,可吃起来还是有些矜持,依稀可见大家闺秀的模样。 到成衣铺去替她买了几身衣服,她本不肯收,他道:“我出门在外,尚缺一名捧萧的丫鬟,我见你就合适,只是这一身穿得破破烂烂的,岂不是丢我的脸面?”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都收下了,换过衣服后便以丫鬟自处,自报了姓名,叫做程英。 又处了几日,她见沈元景真就没有旁的心思,对他只有怜悯,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当年李莫愁赶来寻仇,却不曾料到陆展元早在三年前死去,狂性大发,想要灭掉陆家满门。那时候她的武功已经颇为可观,过来相帮的人都抵挡不住。 程英哭着说道:“那个女魔头从大门口打进来,武爷爷和武奶奶守在大厅里面,也拦不了,被打得吐血逃走了。我和姨母姨丈还有无双表妹躲在后面,很快被她的手下找到。 她把我们聚在后院,先杀了个管事,吓得一旁的几个仆人大叫“真君保佑”。那女人又不知怎么的,停了手,说道:就这样让你们死,岂不是太便宜了。赶走了庄子里面其他的人,只把我们四个捆上,说要拉到川中去日夜折磨。” 她边说还边颤抖,显然那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吓得不清,沈元景安慰两句,她接着说道:“表妹一直哭,那女魔头打了她一巴掌,从她怀里掏出一张手绢,盯了许久,似乎是认得,才放过她。 我记得是走了两日,突然天上传来一阵雕鸣叫,就听女魔头说什么郭靖黄蓉来了,先去前面打探。过了一会,她狼狈的跑了回来,领着手下就要走,后面追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女的脸色很难看,说什么虽然输了,但还是不能让你带着这一家子,然后过来抢人。我就是那时候,跟姨母姨丈还有无双表妹分开的。网首发 后面我跑了几天,回到庄子里面,可里面的东西都叫人搬空了,我没有吃的,就去挖野菜,去摘果子,一直等在这边,就想着他们有一天能回来找我。” 沈元景轻轻一叹,程英最后一段说得简略,可那时候她不过九岁,一人走了许久的路,独自回到这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生活了两三年。 其间缺衣少食,一身衣服补了又补,米肉极少,全赖什么山中野菜野果活了下来。个中艰辛,便是个成年汉子,也承受不来,她却不去抱怨,殊为难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元景顶着黄药师的模样,带着程英四处晃荡了半个月,经常打抱不平,直到将她身体调养好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身子骨慢慢长开,对于他的戒心几乎完全消除,才开始教她武功。 这次沈元景传授的是新调整过的明玉功,可喜的是小姑娘天资不凡,很快便入了门;可叹的是她每日除了执意要服侍沈元景外起居之外,其余时间就的练功,似乎被李莫愁那一次吓得不清,惟有武功才能有安全感。 这样一路教,一路练,先去洞庭湖寻了几个作恶多端是水匪,一一杀死。又到衡山脚下,见一众村霸伙同官府欺凌弱小,便将他们抓住,吊死在自己院子里面。 很快就等到了铁掌峰,沈元景轻车熟路的上到峰顶,却不料这里早就荒废,连带着铁掌帮禁地里面,历代祖师的尸骨和那些金银财宝、神兵利器,全都没有了,搜刮得十分干净。 第58章 登顶说药师 沈元景领着程英从铁掌帮禁地出来,正往山下走,突然神色一动,屈指一弹,一道劲力从中指上催发,往侧一边的石壁上刺去。 “嗤”的一声,两尺厚的石壁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小孔,只听到“啊”的一声,躲在后面的一个黑衣人滚了出来,抱着腿在地上惨叫。 他同伴见势头不对,连忙拔腿就跑,沈元景却不理会,继续往那黑衣人身边走过。果然跑的那人只往前了几步,右腿就突然一歪,猝不及防,扑在地上,摔得生疼,鼻子都撞破了。 程英满脸惊讶,心道:“老爷并没有任何动静,怎么这人就倒在地上,莫非是吓傻了?”就看着摔倒的那人忍着痛,双手一撑就要起身,一声微响,一颗石子从另一边疾速飞来,打在这人右上臂上,他再也忍受不住,哀嚎着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程英吓了一跳,稍稍往沈元景身边靠了靠,定睛一看,一个青袍怪面的高瘦男子,从对面而来。 她越看对方那身打扮,越觉得熟悉,忍不住抬起头来往边上一看,和沈元景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她张了张嘴,牵了牵他衣角,用手指着前方,说不出来来。 沈元景当然是知道黄药师来了,也不理会,走到黑衣人前面,问道:“铁掌帮的?” 那人抱着大腿,缩在地上,忍着眼泪,颤抖着说:“是,是。大侠饶命!” “饶命?”沈元景笑了一声,左手随意一抚,状如兰叶扫过,那人一个字也叫不出来,顿时气绝。 黄药师眼睛一缩,心道:“这手法分明就是兰花拂穴手,此人怎么会的?”依着他的眼里,对方用的是再正宗也不过的桃花岛独门武学了,甚至威力比原版的还要大得多。 沈元景在射雕世界见黄蓉使过几次,很容易便学会了,手法、姿态并无差别,只是里面劲力,悄然换成了拈花指的法门,就由一门擒拿打穴功夫,变得能隔空伤人了。 他这样若无其事的杀了一人,边上程英早就看得习惯了,并不害怕,另外一个铁掌帮众却是肝胆俱裂,张嘴道:“不要杀我,我告诉你帮主他……” 沈元景懒得理会,伸手一弹指,一道锐风射过。黄药师冷哼一声,也迅速出手,跟着一指弹出。 两股指力在空中相撞,只听“噗”的一声,沈元景的指力撞散了对方的气劲,势头不减,射到铁掌帮这人的胸口上,打了一个小孔,碌碌的往外冒血。 这一手下来,高下立判,黄药师惊疑不定,心里已有了一些猜测,问道:“阁下故意做出这幅打扮,引我出来,所为何事?” 沈元景不答话,伸手往脸上一抹,将那人皮面具收了,露出一张俊朗的脸来。程英见了,脸上一呆,目不转睛的盯着,暗道:“原来老爷这般好看,怪不得要遮起脸来,是怕这样不够威武吧。只是,怎么这么年轻,和姨丈不一样。”又有一两分失落。 黄药师心道:“果然是他。”也是扯下面具,往前走了几步,先抱拳行礼,道:“真君,别来无恙。” 程英暗自奇怪,不解“真君”是个什么身份,就听到沈元景轻笑一声:“衣食无忧,身强体健,钱财不缺,倒也过得去,只是近来多事,让人有些不爽利,过来寻你,有要事相商。” 黄药师心里一凛,暗道:“这人的本领通天彻地,还来找我帮忙,此事定然是非同小可。”他面色一肃,把手一张,说道:“请直言。” 沈元景走到悬崖边,望着泸溪,说道:“我要起兵争夺天下,请你过来参谋。”更新最快的网 “什么?”黄药师脸色大变,饶是他早有准备,还是被这句话给震住了。边上的程英虽小,可也是读过书的,“呀”的一声惊呼,想道:“老爷是要造反?” 过了许久,见沈元景仍旧是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似乎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黄药师脸上惊疑不定,良久才道:“真君这是认真的了?” 沈元景并不转身,说道:“我于山中久坐,好容易出来一回,已见得故园满是腥膻,豺狼遍地,连我也受到滋扰,不得以离了华山。寻了新居,此地猪羊盈朝,都躲在矮圈里,成天只惦记着啃食青草,却不去加固栅栏,却不知吃的越肥,于豺狼眼中,越是可口。” 他转过身来,接着说道:“我见着满地的青草被啃得疏一块,荒一块的,十分痛惜,决议杀了猪羊喂出一头幼虎,拆了栅栏,让他去与豺狼争斗。黄岛主觉得如何?” 那程英听得满脸不解,黄药师疑惑稍减,说道:“听真君这话,似乎不是你要做皇帝?” 沈元景摇摇头,走了几步,抚在程英的头顶,道:“我已算脱出了这红尘一半,怎会还往里面钻,岂不是前功尽弃?我另外选好了要扶持的人,现下只缺一个谋主,我以为,非黄岛主不可。” 黄药师倒也能够理解,对于常人来讲,莫说是当皇帝了,便是做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要欢喜异常,觉着祖坟冒了青烟才有的机遇。可对一位武功盖压天下,进可挡敌百万大军,退能压宫中帝王的人来说,皇位权势,能有多大用处? 他望向对面两人,面色古怪,说道:“阁下要扶持的,莫非就是这位小姑娘?” 程英身体一僵硬,不敢动弹,沈元景笑着摇头道:“自然不是。我是要真心做成此事,如何能够胡闹,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选个女皇帝,动静太大。就算她品行与才气胜过男子十倍,若登上大位,终究会有人不服,平白生出波澜,受苦的终究是天下百姓,岂不是白费一场功夫?” 黄药师点点头,道:“却是这个理。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真君费了这么大的周章,不为权势,不为荣华富贵,想必钱财也是不爱,那你求的什么?” “求什么?”沈元景把手放下,笑了一声,道:“求一个念头通道。”他也不等对方问话,自顾说道:“蒙古人视我如瘟疫,避之不及;金人崇我为神仙,求而不得;这两种我都不喜欢,还是留恋汉家景象。可那赵昀的性子,无论曲意奉承还是强横威逼,井水不犯河水都不可得。 他为江山之主,却以为抓住自家荆襄生民的命,就捏住我的把柄,任他揉搓?真是笑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祖宗能够欺负柴家孤儿寡母,我如何不能立一位新王,取而代之?” 第59章 舟倾谁可留 “好气魄!”黄药师由衷赞叹道:“只是真君有此宏远,自为之便可,于我这鄙陋之人何干?我已然老朽,不知还能活几天,只愿身边之人安然无恙,便了无遗憾,实在无暇顾及什么天下兴衰,百家疾苦。” 沈元景哈哈大笑,震得松林动荡,群鸟高飞,说道:“若不是我与黄岛主都是一样的人,恐怕也就信了你,真就以为你愿独善其身。” 黄药师笑道:“这倒令我有些好奇了,真君且说说,在你这神仙眼中,我是怎样的人。” 沈元景叹了一声,道:“咱们些人,从识文断字开始,无有不学孔孟之道的。穷时都忍不住指点江山,何况达时,恨不得天下都按着自己的法子运转,然后朝政清明,边陲安稳,仓廪充足,寒士欢颜。致君于尧舜上,小民皆有荣辱之心,便可功成身退,彪炳青史。” 这一路说来,让黄药师也默然,他亦是大户人家出声,年轻时候,自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及大了一些,家道中落,又见得朝廷腐朽,非他一力所能改变,才愤而弃了科举,纵情武学。而后妻子病故,更是心灰意冷,隐身孤岛十数年,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 沈元景见他有所感,趁热打铁道:“就算以后修了道,习了释,亦或是如陶渊明一般隐逸去,那身上的一点点酸儒气味,总挥之不掉的。 我若随意寻一深山老林,躲了进去,谁又能找得到?可这等大清静非是我一生所求。我并非真仙,自有七情六欲,身边之人都护不住,纵然修炼到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黄药师也无法辩驳,换到他身上,旁的不说,若要是有人欺负黄蓉,他怕是要拼命。 沈元景接着说道:“既然管了,那便要管个彻底。依着这赵宋朝廷这昏庸窝囊的样子,不出三十年,定然社稷崩塌,江山尽归北虏,只是苦了百姓,他们遭罪,我若是见了,定然不快。” 黄药师道:“是以只是因为真君不快,就要再造乾坤?” “是。”沈元景冷笑一声,道:“这方天地让我不舒服,我便闹他个天翻地覆,让它也不好过。” 他依然十分坦诚,可黄药师或是真的老了,变得豁达许多,摇摇头道:“多谢真君抬爱,只是黄某才疏学浅,又性情荒诞,此等大任实在难以承担,阁下还是另寻高明吧。” 沈元景叹息一声,道:“那就可惜了,当初谋划之时,我便想,若是你不肯过来,换了旁人,绝难做到尽善尽美。” 黄药师道:“那是真君高看,这千里江山,卧虎藏龙,贤才无数,以真君的能耐,如何找不到更好的。”他本是高傲的人,此刻却罕有的谦虚,实在是不想插手到对方这摊子事里面。 沈元景笑道:“天下贤才或许很多,有胜过黄岛主的,我却不信。”他一拍程英的头顶,往山下走去,边走边说道: “既然黄岛主不愿,我也只能从认识的人里面再去寻一个替代。正好那荆襄之地人杰地灵,如今又出了一位女诸葛。” 黄药师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大变,身形一闪,拦在了沈元景前头,冷声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蓉儿?” 沈元景点点头,道:“除了她,还能有哪位?” 黄药师眼睛顿时变得通红,也不说话,骤然出手,举起玉箫一招“玉漏催银箭”,正是玉箫剑法里面最为凌厉的杀招,往他胸口打来。这招毫不留情,显然是眼前这人触及了他的逆鳞,心里恨极。 沈元景右手按住程英,也不躲闪,抬起左手,往前一迎。那玉箫又急又快,来势惊人,点在他手掌之上,却如同撞见了石壁一样,发出一声闷响。 黄药师手里微微一震,就算早已预知对方武功极高,也不禁有些吃惊。他不退反进,左手往前一抚,使出兰花拂穴手,撞在沈元景的胸口,暗运内劲,却如同撞到铁板之上,真气反弹回来,刺得手生疼。更新最快的网 他两次进攻未能奏效,还是不肯死心,脚下一动,转到对方后面,收了玉箫,双掌齐发,同使落英神剑掌,打在沈元景后背上,铆足了劲,内力却似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沈元景站着让他攻了三招,并不还手,只是护住程英,还轻声安慰说道:“莫要慌张。” 黄药师又是愤懑又是无奈,绕到前头,沉声道:“你也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世人视之为有道真仙,为何要去欺负一个小丫头?听你口气,也曾读过圣贤书,应是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对这小姑娘如此回护,却又不去体谅旁的父母之心。” 沈元景呵呵一笑道:“黄岛主此言差矣,你怎么就知道,黄蓉不肯为我谋划呢?” 黄药师道:“那是黄某之女,我如何不清楚她的性子?” “哈哈哈哈。”沈元景大笑几声,说道:“你说的是嫁人前罢。现下她嫁给了郭靖,早已不同往昔,若你父女二人真个还能亲密无间,你何苦离了桃花岛,一躲就是十多年?” 黄药师脸色变得异常可怕,吓得程英都往沈元景后面躲去,他一字一顿的道:“你、说、什、么?” 沈元景只是轻抚程英头顶,回道:“黄岛主是个聪明人,恐怕早就看出宋国这艘船已经千疮百孔了,它到了深海,已经进退不能,时日也无多。 你固然能够躲到旁边独舟上,看它下沉,黄蓉却不行了。她已然被郭靖裹挟着上了船,不能脱离,只得拼命去补那漏洞,让它多往停留一些时日。也不能说他俩这番作为是徒劳无功,可补了前头,后面又破,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说道这里,问道:“我估摸着,这条船大约还能驻留三十年,黄岛主以为如何?”黄药师默然,他还要悲观一些。 沈元景笑笑,继续说道:“你是老了,那时候怕早就死多年,眼不见心不烦。可你女儿还年轻,让她看着丈夫、儿孙,都陪着这艘破船,一齐沉入海底,她如何愿意。” 这一番话揭开了黄药师一直以来不愿意去想的事,他脸上现出痛苦神色,沈元景便轻声道:“倘若这时候,从旁边驶过一条小一些的船,纵然前头风浪再大,你觉得她愿不愿意换个位置?” 黄药师颓然,于黄蓉而言,什么国家、朝廷,都比不上桃花岛、她的家庭,这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可他却是菲薄礼法,却心慕忠义之人,家国、国家,在心内翻腾,一时呆在原地,思绪连篇,任凭沈元景两人离去。 第60章 长夜自相守 沈元景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管黄药师如何去想,径直带着程英,回到了武当山。 守拙见到他后,十分高兴,说道:“多亏了真君庇佑,襄阳的吕将军前些时候遣人送信过来,告知我们,不必担忧,朝中压力他自会一力承担。” 沈元景点点头道:“此事我已听说了。不过武当山能免受兵灾,是你勇于反抗,又有吕文德从中转圜,怎能算我的功劳?” 守拙道:“非有赖真君威名,怕事情不会如此轻易解决。” “若是无我,你们怎会受此责难?”沈元景反问,对方急切道:“都是命……” 他抬手打断,出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觉得老天会对你‘青眼’相看,降下磨炼不成?咱们学儒修道,都讲究个自强不息,但有几分成就,先谢天谢地谢人,不过是谦词罢了,真要细论起来,不该先谢你自己么?” 守拙一怔,呆立良久才回过神来,对着沈元景深深一躬,道:“真君高论,犹如醍醐灌顶,我真个糊涂了,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总以为是老天庇佑,实在惭愧。” 沈元景见他眼里,锐气渐渐凝聚,暗自点头,说道:“最近还有什么大事?”守拙道:“前些天郭大侠并黄夫人一起上山来,说是要答谢真君救命之恩,我推说真君闭关,打发他们先回去了。” 沈元景道:“好,以后若再有人来访,你权且记下性命,我若有暇,自会回应。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安抚了山下那些百姓。”他顿了一顿,问道:“杨过可曾回来?” 守拙回道:“并未见他归来。他走的时候便心事重重的,可能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不过他武功高明,人也机灵,想必很快就能处理好。” 等将这些琐事汇报完毕,他欲言又止。沈元景笑道:“你有什么为难的,就直说罢,某非是钱粮不够了?” “钱粮无非是灾民前期短缺时候,暂助他们渡过难关所用,现下山脚的荒地都开采出来,已能自给自足,还能反哺一些回来。”守拙摇摇头道:“我所叹者,是真君这些时日频繁奔走,料想必有大事发生。可我已老迈,恐帮不上多少忙。” 沈元景道:“你倒机警,不过无需试探,事情关系重大,还不宜多说。该告诉你之时,自然不会隐瞒,你好好看护山下那些百姓就是。” 说罢,他牵过一旁乖巧的程英,道:“这小姑娘聪明灵秀,我收做了侍女,托你照顾,你无须刻意安排,一如观中道童便是。” 程英见沈元景要走,上前两步,急切说道:“老爷,你要去哪里?不用我在一旁服侍了么?” 她眼眶之中泪水涟涟,轻咬嘴唇,两手放在胸前,紧紧捏在一起,指节都有些发白了,语气轻微道:“我知道自己手脚苯,可我能吃苦,只要一点点时间,什么都能学的。” 沈元景心底一软,如这般幼时离了群的孩子,骤得依靠,心底多半也不踏实,总怕被人遗弃。 他沉吟片刻,道:“我一人在后山清静惯了,居所简陋,只怕是不适合带你在身边。不过你的功课也不好耽搁,这样吧,你先随守拙学习道经,每三日上山一次,我来看你武功进展。”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带着程英走过一遍山路后,她便依约,每过三日,翻过两个山头,给沈元景送去一篮子瓜果。 第一次选了上午去,晒得脸色通红,叫沈元景取笑她宛若醉酒后,小姑娘执意要在凌晨时分,打着一盏灯笼,一个人翻山越岭。 孤苦无依的那几年,每到黎明之前、天色最暗的那一时候,她总会从噩梦中醒来,蜷缩在草堆里面发抖。现下完全不同,哪怕道路再曲折漆黑,她每一步踏在地上,也心里安稳。 这是程英第四次走这条路,已算熟悉,眼见这要走上峰顶,忽然听到一阵箫声传来,她心里一喜,前三次沈元景都是等天亮了才来,指点她一番,又离去了。 走了几步,眼看着转个弯就到,她脸色变得惊疑,这箫声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十分矛盾,却都如孤雁哀鸣,让人听了,分外伤感,绝不是沈元景吹奏。 程英停在原地,慌忙提起灯笼,凑到脑袋边,就要吹灭,就听得后面一声轻叹,道:“小姑娘,是你吧。” 这声音有些沙哑,可她也听出来正是黄药师,便去了担忧,径直走了出去。只见他靠在一块的大石头上,背对着山路,望向山崖底下,又吹奏起来。 程英倒是懂一些音律,虽不明白是什么曲子,也仿佛回到亲人离散之时,往昔的快乐,都在那一天破灭,其后便是前途茫茫不知所措。 一曲终了,黄药师幽幽说道:“我这些日子,都在郭靖府上,远远的望见蓉儿,她似乎又有了身孕。我那傻女婿憨憨喜喜,却没见着她眉头的一丝忧虑。” 他脸色十分寂寥,道:“吕文德曾到郭靖府上去,欲要上书,剪除均州总管刘整的手下势力,让郭靖帮忙安抚地方。大宋局势都糜烂至此了,宫中皇帝还在纠缠一些琐事,朝廷重臣都忙于弄权,连边关武人,也自起矛盾。” 他沉痛说道:“正如真君所言,这艘大船已经病入膏肓,救无可救了。现下我只想带着蓉儿一家,躲得远远的,可料想郭靖不会走,她也不肯。或许也只能盼望着,北虏打来,能放过她一家吧。” 程英不知如何安慰,上前轻轻将灯笼放在石台上,又从篮子里面捡了一个最大的酥梨,递了过去,道:“爷爷,吃个梨吧。听说孔融的孩子,小时候也很喜欢吃梨,还谦让一番,有了典故。” “好孩子!”黄药师伸手接过,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过你记差了,让梨的不是他那两个儿子,而是……” 说到这里,他陡然一怔,笑容收敛,良久一声长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双目茫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了。 此时天色已到至暗,除却眼前一点灯笼火,旁边全无亮光。程英轻轻抚摸灯笼,道:“我前几年居住在荒宅柴房里头,每日忍饥受寒,总以为不能活到明天。可一旦半夜鸡鸣,心里就松了口气,前一日总算熬过去了,该想的是这日的餐食,从哪里弄。 我从前读书,也听过有人听着鸡叫,便爬起来练功,当时不解,现在想来,也应该是和我一样,昨日过去便不管,只看今日有无收获吧。” 黄药师心里震动,轻声念叨些什么,就见程英将那盏灯笼提起,递了过来,说道:“我跟在老爷身边,听他说了许多道理,有一句我记得十分清楚:‘若此后竟没有烛火,你何不做唯一的光?’” 第61章 山中相问答 清晨时分,沈元景与黄药师在大石头上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就石头上纵横的线路,下着围棋。 只见那黑白两色棋子,在棋盘上相互厮杀,一会黑抬头,一会白争先,斗得异常激烈。黑棋势力逐渐雄厚,夺下中间好大一片地盘,而白棋似乎有些弱势,仅仅分散在四周。 不一会儿,黑棋占据了上风,眼见着要赢,黄药师不动声色,捏起一子,放到西南角。沈元景眼睛一缩,盯着棋盘良久,才叹道:“黄岛主棋艺了得,这手声东击西十分高明,我不及也。” 黄药师十分得意,心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厉害。”嘴里却谦虚道:“哪里,侥幸而已,真君的棋艺也不差,只是少磨炼罢了,若你用心于此,想必要不了多久,便可胜过我了。” 沈元景摇头道:“我曾听说:‘二十岁不为国手,则终身无望。’我这般年纪,就算再练,也怕是不成大器。”一局棋输了便输了,也无甚了不得的,他也不至于要事事都争第一。 见他云淡风轻的将黑子一粒一粒收回罐里,黄药师暗自惭愧,心道:”琴棋书画都是小道,他胸怀大志,怎会在乎这些。若是比起武功,我可就远远不如了。” 他咳嗽一声,说道:“‘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可下;地为琵琶路为弦,舍我孰弹’,真君真是好气魄,待到功成,此地又不知会有多少文人墨客,过来凭吊了。” 初时见到这幅用手指写就的对子,可让他惊骇莫名。当年他与林朝英在全真教后山石壁上留字,都是取巧用的化石丹,将石面化得软了,方能用手指刻画,料想沈元景自不需如此,功力之深厚,是在让人望尘莫及。 沈元景淡淡的道:“等那个时候,这块大石不是被人铲平,便要被推到山谷下面,哪个知晓?” 黄药师愕然,半晌才道:“真君是说鸟尽弓藏?忠襄公与再兴公的后人,总不至于吧?” “他父亲还姓过完颜呢?”沈元景道:“若是子孙后裔能都有先辈那样的德才,孔家岂不是代代圣人,张家不都是神仙?帝王无情,本就不能以常人论。” 黄药师点点头,又道:“真君不肯自己做皇帝,又不去选一个好控制的,是这小娃娃有什么特殊?还是因他与我那女婿的关系,天然就有强援?” 沈元景道:“我第一眼望见,就知道这孩子身负天命,在哪行哪业,都是搅动风云的人物。关门读书,必然高中;身入江湖,便会是一代大侠,若用来逐鹿,也是人尽其才,其余的都是旁枝末节,不需计较。” “天命?真君还信这个?” “偶尔信一信,不妨事的。”沈元景随意答道,黄药师也不再问。 两人又下了几盘棋,沈元景依旧是不紧不慢,反倒是黄药师有些耐不住了,摆下一名局,指着棋盘问道:“真君,你瞧这块,白棋四面环地,势力低微,如何破局?” 沈元景轻笑一声,左手在旁边石壁上一抹,只见碎石渣簌簌而落,几下便平整了。他以手指作笔,石壁为纸,简单勾勒几下,一副天下局势图,便落到了上面。 黄药师见那指头深入石壁半寸,却如同入了水面一样,勾划之间,毫无凝滞,心里敬佩至极。 沈元景说道:“大理边陲小国,笃信释教,政事荒废,武力松弛,能享过三百年,全赖霹雳大仙庇佑了。” 黄药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霹雳大仙”借指宋太祖,这位说过“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的强人,曾以玉斧划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 沈元景左手在地图上,选了川中的位置,往下一划,直连到大理国都所在,右手捏起白子,往棋盘上一按,提起几颗黑子,说道:“冢中枯骨,兵锋所至,摧古拉朽。”那棋子往下几分,嵌入棋盘。 黄药师道:“宋廷如何?”沈元景道:“圏中猪羊,膘肥而已,迟早化作盘中餐。”左手由襄阳划过,兵峰直指江南。等对方补上黑子,同样的将第二颗白子按下,又杀出一块地盘。 黑子落下,他不待黄药师接着问,捏了一颗白子在手,先按入棋盘,说道:“金人本为狼,如今却被训成了狗,若棍棒交加,已竖不起尾巴搏命,只会夹着尾巴逃走了。”左手将襄阳与开封相连。 黄药师不语,又下了一着,沈元景捏起白子在手里把玩片刻,一边落下,一边道:“一山不容二虎。窝阔台上位本就曲折,又背负了谋害兄弟的嫌疑,现下又被我逼迫立誓,颜面大丢,恐怕震慑不住那几个侄儿了。蒙古大乱将起,我我们还有时间。” “九年何其之短。”黄药师长叹一声,道:“汉高雄俊坚韧,唐宗英姿勃发,七年艰苦,方可立国。” 沈元景摇头道:“恐怕无有九年。依着蒙古诸王的性子,立下誓言的是窝阔台,只需换个大汗,誓言不就解除了?时不我待!” 黄药师自己是个极重诺言的人,一时转不过弯来,听对方一点拨,恍然大悟,暗道:“今后谋国,定不可有此迂腐之见。” 他望着棋盘上已经翻转过来的局面,整一整心神,问道:“真君找我过来,想必心中早有定计,却不知接下来如何行事?” 沈元景道:“无非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罢了。现下兵马、钱粮与地盘皆无,需你我慢慢谋划。” “好一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真君大才!”黄药师击节称叹,跳下大石,来回几步,说道:“咱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如真君之威名,靖儿之侠义,都是实打实的实力,比之汉高一田舍翁,还要强上不少。”更新最快的网 他将己方所有,一一剖析出来。沈元景一人震慑得蒙金不敢相攻;金国全力休养生息,以备蒙古大军;宋廷的朝臣们没了外患,心思全都用在内斗上头,此时正是暗中起势的好时候。 他指向石壁上的地图,说道:“真君欲以襄阳、川中为基石,我深以为然。不得不说我那女婿,所作所为,称得上一声‘侠之大者’,非但在武林中名头不小,便是荆襄军民也颇为爱戴,此间我来主持,以有心算无心,只要在三年内,定可聚起一只兵马来。” 沈元景接口道:“川中富庶,若得此为基,钱粮不缺,便由我去传道吧。至于杨过那小子,总不能坐享其成,便以抗蒙和金为由头,去往三国交界去,聚集义兵吧。” 网首发 第62章 定计各西北 转眼已是隆冬,大雪飘了两天,满上素裹银装,分外娇俏。山下百姓喜笑颜开,期盼这瑞雪能够带来一个丰年。 杨过急切的来清微观,见到守拙便发问:“观主,我娘可曾有来过?”见对方摇头,他立时间垂头丧气,哭丧着脸道:“我找她好久,了无音讯,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守拙正要说话,突然从殿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不要瞎想,穆姐姐从真君手里学了高明的武功,江湖经验又丰富,怎会有事?” 只见一个三十许的少妇走了进来,杨过一愣,认出是在去年山下见过的,此刻肚子已然微微隆起,听她叫自己母亲为“穆姐姐”,心里迟疑,道:“你是?” 黄蓉并不理他,接着说道:“我要是穆姐姐,有你这样不肖的儿子,肯定也心里烦闷,不想见你,躲起来了。” 杨过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恼怒,脱口而出道:“你胡说,我娘才不会这样!”见对方眉头一挑,却并不生气,似笑非笑的,他不知怎么地,心里又有些赫然并惶恐,心道:“母亲该不会真和我一样吧?” 他动了动嘴唇,话在嘴里滚了半天,还是说道:“这位……这位前辈,你认识我娘对么,她有没有来找你?” 黄蓉往前走了两步,道:“我不止认识你娘,还认识你爹呢?甚至你这名字,也是我丈夫取得。” 杨过心里一震,父亲的身份,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总想拔出来,却苦于无人帮忙。他忙上前,面对着黄蓉,急切问道:“快告诉我,我爹是谁?” 她往后一退,道:“你不是在找你娘么?找到了,问她去。”杨过满是苦恼,说道:“我找不到她,她也不肯告诉我。” 黄蓉道:“那你也不要来问我,谁都能说,就我不行。”见对方还要开口,抢先道:“你后面就知道了,现下先办要事。我已在帮中下令,四处寻找你母亲,一有消息,自会告知于你。” 杨过大喜过望,深深行了一礼,黄蓉脸色稍缓,暗道:“这小子,倒还算懂事,不枉我瞒着靖哥哥,四下替他张罗。” 要说郭靖大智若愚倒也无差,毕竟于大是大非,武学及统兵这等大事上,都不糊涂,可细到了家中琐碎,人际往来之类的繁杂事务,那就是两眼发懵了,都依赖黄蓉替他操持。更新最快的网 现下黄蓉偷偷的挖着墙角,他也毫无察觉。虽她不喜杨过,但沈元景定下的人,黄药师也同意了,也别无选择,只能上船。 如今杨过肯低头,她心情自然好了许多,领着他去了后山。沈元景正与黄药师就着大雪饮茶,程英在一旁伺候着。 黄药师仔细打量,心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杨过上前跪拜,他顺手一托,本拟能够架起,却不妨对方的功力十分精深,跪了下去,不禁闹了个大红脸。 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欣赏,赞叹道:“好少年,你这功夫,比我都不差了。”说着又打趣一声,道:“蓉儿,你可要好好练功,别叫一个后辈超过了去。” 黄蓉娇嗔一声道:“若是被人超过了,那都怪你。谁叫你武功不济,教的不好,害得我被别人门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说着,拿眼睛往另一边瞟。 沈元景轻声一笑,暗道:“这丫头恐怕还在记恨李莫愁胜过她之事?可你自己空有九阴真经秘籍在手,不肯用功,岂能怨我?”便开口道:“如何能是黄岛主的问题,你名满天下,李莫愁有心算无心罢了,算不得数。”网首发 黄药师摇摇头道:“真君不必替我遮掩,我武功差你甚远,便是亲自出手,也不见得能胜过那位峨眉门主,何况是传人。蓉儿,你指望我教授你孩儿武功,再去报仇,定然无望了。” 沈元景心里一动,暗道一声:“原来她父女二人是这个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笑道:“你肚里孩儿还未有出生,便要他背负这般大的压力,何其可怜。等他大了,天下早就平定,跟我学学音律,远离江湖纷争,岂不更好?” 黄蓉大喜,道:“程姑娘要跟着杨过北上,真君身边怎可缺人?我家芙儿年纪正好合适,不若让她现下便跟着真君。” 沈元景脸色一变,忙道:“此去川中,虽不如地处襄阳危险,可也少不了一番争斗,英儿都不能带,何况是她,恐照顾不周,还是算了吧。” 他见黄蓉还要再说,怎肯接个烫手山芋,伸手一指她肚子,道:“我观你肚子里面那孩子清气逼人,与我有几分缘分,还是等我从川中回来,再论此事,可好?” 黄蓉不明就里,黄药师却看得分明,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头疼,暗道:“芙儿那丫头的性子,能把真君都为难住,也真不容易了。”他一拉女儿,说道:“就依真君所言,到时候这些孩子,就拜托你了。” 说罢,他朝着沈元景深深一礼,沈元景郑重抱拳,心照不宣的许下承诺,倘若事有不谐,至少保下黄蓉孩儿们的性命。 一旁的杨过若有所思,此刻才出声询问:“真君,方才说的,这位姑娘,要跟我北上,是什么意思?” 沈元景道:“黄岛主一家在襄阳替你招兵买马;我去川中聚敛财富,你总不能坐享其成吧?你安置流民倒是有一手,那就去凤翔府一带,举起抗蒙的旗号,收揽一些人心。” 杨过有些迟疑,懵懵懂懂道:“我娘还未找到,我……”沈元景挥手打断,道:“纵使穆念慈在此,也须得听我的。” 见他无奈点头,黄蓉撇撇嘴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父亲的事么,等到了那边,你去终南山上找丘处机,只说你是杨康的儿子,他自然会什么都告诉你。” 杨过还是首次听到父亲的名字,心里大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直点头,再无半点不愿。 沈元景招程英来跟前,说道:“这小姑娘是我收的侍女,心思缜密,纵然不如黄姑娘那般聪颖,也极为不凡,派去跟你,也算是个帮衬。” 他用手抚摸程英头顶,叹道:“既然你执意要去北边,我不拦你。只是要小心行事,若有危险,自己先走,不要顾及旁人。” 说罢,他朝杨过说道:“你须照顾好她。”杨过见他说得郑重,面色一肃,道:“真君放心,我自然会照顾好这位……”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沈元景笑了笑,道:“都算是我门下,你叫她姑姑也好,妹妹也罢,无关紧要。” 杨过连忙朝着程英一拜,道:“妹妹,以后多多指点。”程英脸色一红,盈盈一礼,说道:“还要劳烦杨哥哥照顾才是。” 第63章 风雪见人心 寒风萧萧,飞雪飘零,漫漫长路,似乎见不到尽头。 一队车马,在雪地里缓缓而行,前后左右,各有兵丁模样的人守护,打头一人穿着盔甲,满面风霜,马蹄踏在地上吱吱作响。 前面的两辆马车,制式明显和队伍里面的不一样,十来个江湖汉子坐在上头,缩在一起叙话。 前车四个在车里面,外面那个赶车的汉子,约莫四十岁的、留着两撇小胡子,骂骂咧咧的说道:“这老天爷瞎了眼了,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人都快冻成个逑了,也不知道余大人急着赶个什么劲的路。” 车里面一个五十多花白胡子的老者呵道:“赶你的车,胡说什么?皇帝召见得急,余大人能有什么办法。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歇,他们领兵多年能没个分寸,轮得到你质疑?你若不想跟了,现下就回去,我绝不拦你。” 那小胡子揉揉脸,扯出一丝笑容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要是有旁的想法,来都不会来。” 其他三人纷纷劝解,其中一个黑衣汉子道:“吕大哥,不要生气嘛,这天寒地冻的,二哥赶了半天车了,肯定累了。这样,二哥你进来歇会,我替你一下。” 吕二哥刚要说好,突然停住,骂了一声道:“哪来的兔崽子,这个天出来吓人?”说罢一带缰绳,把马车停住了。 只听得走在最前面的一位武将大声吼道:“后车注意,前面有人!”他连续喊了三遍,后面的车都停住了,他才驱马上前查看。 吕大掀开帘子,和其余三人一起往外面看去,只见前方大道上,站立着一个人,面向这边,正好挡在路中间。 漫天的大雪还在簌簌的往下落,看不清这人的样貌,只见他身形颇为高大,身穿一件白衣,若不是仔细瞧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几乎整个人要融化在这雪地里面。 吕大心里一凛,连忙喊道:“余将军且慢。”说罢一跃,从车里落下来,快步赶了过去。见姓余的这名武将转头不解,他低声道:“小心来人。” 这个天,敢一个人挡住一个大队军马的,怎么看也不是平常人。余将军点点头,往后一招手,顿时十多个兵丁过来。两人再会同吕二等人一起,慢慢的上前打探。 自打沈元景独闯皇宫胁迫赵昀,单骑北上强压窝阔台之后,各家官府都对江湖人士提升了警惕,既厌恶他们闹事,又不得不多加招揽,护卫自身。吕大等人,是感念自家大人高义,主动投靠过来的。 一行十几人,慢慢的走到跟前,一见来人,都楞住了,眼前是一位明秀的少年,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还带有一点稚气。 吕二的心顿时放松,大大咧咧道:“谁家的娃儿,这个天跑出来,还不闪到一边,别挡着道了。” 余将军却要客气许多,道:“小兄弟,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的,我或可帮衬一二。”说罢,他跳下马,要往前走。 刚踏出一步,却叫吕大一把拉住,他回头一看,对方神情十分凝重,嘴里轻轻飘出几个字:“看他衣服。” 余将军转头,见那少年一身白衣,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正要再问,突然眼睛一缩,差点惊叫出声。原来眼前这人,明显只穿着一身单衣,在如此冷的时节里,竟然神情自若,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冷。 那吕二为人粗豪,还看不出什么,又声吼道:“那少年,你怎么不说话,快快离开。”说着,抬步就往前走,却不妨后脑勺挨了一下,打了个趔趄。 吕大不理会二弟幽怨的眼神,走出来一拱手道:“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来此做甚?” 沈元景得到消息,皇帝诏令川中安抚制置使余玠回朝,探明路线,在此守候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来人,开口道:“我要见余玠。” 余将军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耳旁一声炸响,吕二大声吼道:”好啊,我就听说有人要截杀余大人,你们果然来了。”举起鬼头大刀,就要往前冲。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吕大连忙一拉他,又重重的朝着他背上打了一巴掌,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大礼,道:“不知道少侠找余大人所为何事,我好通传。” 他方才见来人头上肩上,一点雪花也无,还以为是清理掉了,仔细观察一阵,才知道那雪花,落到对方身边三尺左右,仿佛遇到一层透明的墙,都往两边去了。到了近前一看,地上圆圆一圈,是干燥的地面,一点积雪也无。 沈元景轻笑一声,道:“这可就不能说给你听了,你赶紧叫他来见我。这天寒地冻的,停一会儿,恐怕你们都要冻僵了。” 见来人不肯说,吕大把牙一咬,说道:“阁下不肯说明来由,我是万万不能带你去见余大人的,得罪了。”明知道对方武功高强,他也要硬着头皮上,不可能将危险留给身后的兄弟。 吕大不敢动兵刃,举着拳头,摆了个江湖惯用的招数“开门迎客”,乃是代指对方是客人,请先出手的意思。 沈元景抬指轻轻一弹,一道劲风打去。吕大察觉不了,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大力推着他往后连续踏了四五步,险些坐到地上。 吕二在后面看不分明,只以为吕大受了伤,举起鬼头大,怪叫一声,往前冲过。沈元景举起指头往前一点,将他击飞,扑通一声落到雪花里面,打了个滚。 “二弟”、“吕二哥”几人纷纷上前查看,吕大一把将之拉起,急切问道:“有没有受伤。”前前后后的查看。 吕二也摸了摸胸口,摇摇头道:“我没事。”然后抬头朝着前面大声道:“好小子,你使的什么妖法?”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一阳指?阁下是南帝什么人?”众人转头看去,一位长须老者走了过来,连忙上前问好:“陈庄主。” 这老者似乎颇有地位,几人让开一条路,等他到了最前,吕二才问道:“什么一阳指,南帝又是谁?这小子……” 陈庄主一眼瞪过,骂道:“住嘴,成天惹事,这位少侠已经饶了你兄弟一命,还不谢过。”说罢,他朝着前方拱手作礼,又道:“几十年前,在下有幸,曾见过南帝他老人家出手,得他指点一番……” 沈元景出声打断道:“你不必跟我攀交情,段智兴和我,将来或许有仇,现下可没什么关系。你们不必多说了,既然不肯让余玠出来,我自去找他吧。” 陈庄主正弄不明白什么叫“将来或许有仇”,就见他往前走来,正要阻挡,就见着这人每踏出一步,前面的雪似乎含羞一样,纷纷往两边躲去,让出一条笔直的碎石子路来。 “砰”的一声,旁边一杆枪直挺挺的落到地上,也不知道那兵丁是害怕还是手冻僵了,抓不住枪杆。众人神情大变,吕大吕二脸色惨白,这等神功,委实可怖。 眼见着沈元景走到了前头,有人吓得往边上躲,陈庄主呐呐几声,还是坚定的站在原地,大声道:“阁下武功如此高明,到哪不是受人敬仰,为何要助纣为虐,残害忠良。说吧,是不是姚世安那奸贼派你来的?” 沈元景左手挥出一道狂风,夹杂着雪花,将前方几人卷落两边,轻笑道:“我为何不能是赵昀派来的?” 吕二躺在雪地里,小声嘀咕道:“赵云?不是死了几百年么?”旁边几人也疑惑不解,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余将军和陈庄主等几个读过书的,脸色巨变,满脸不敢置信。这时候,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胡说八道,陛下公正贤明,岂容你诋毁?” 第64章 道左逢大敌 来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胡子全白,面色黝黑,仿似田间老农,行走之间,却龙行虎步,凛凛生威。他脸做厉色,高声驳斥沈元景方才的话。 一路上都有人行礼,众人纷纷叫道:“余大人。”陈庄主脸上急切,赶过去道:“余大人,这里危险,你赶紧回去。”说罢去拉他的胳膊,让他回去。 这人却伸手一挡,道:“敌人都找到这里来了,躲有什么用?”径直走到前方,望见沈元景的面容,心里暗自赞叹,说道:“老夫便是余玠,少年郎找我有和指教?” 沈元景道:“特来送你最后一程。” 此言一出,旁边几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刀剑,围住了他,便要动手。方才他们是有些害怕退缩,可余玠来此,却不知怎么的勇气都回来了。 余玠大喝一声:“住手!”等人都站在原地,才说道:“我观公子风姿俊朗,神采不凡,不是那姚世安能请到的人物。唉,难不成,真是从临安而来,谢相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沈元景笑道:“秦桧要谋害岳飞,也是遣的刺客杀人么?” 余玠一怔,心道:“是了,谢相要杀我,何须用此等受人诟病的法子。他势力广大,待我回朝,还不是由他拿捏。” 当下他便问道:“如此,阁下并非是要来害我,何以说要送我最后一程?”众人听得如此,神色也稍缓和。 沈元景笑容不减,说道:“此一程虽非彼一程,可结果却是一样。岳飞不死于刺客,难道就不是死于牢狱?” 余玠脸色大变,说道:“陛下励精图治,赏罚分明,定然不会受小人蛊惑,再现‘莫须有’之事。” 沈元景也懒得管他是嘴硬还是真对南宋朝廷抱有希望,直截了当的说道:“赵昀可比赵九差远了;谢方叔固然也敌不过秦桧;可你也不是声望隆重的岳飞,要杀你,何须用‘莫须有’?三两个刀笔吏,抓你几个罪名,就能置你于死地。还有你这些个家兵家将,一个也别想逃脱。” 余玠心里一动,暗道:“这人谈吐、见识颇为不凡,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却对高宗皇帝和陛下很不尊敬,难道是金国人?”于是心里多出三分戒备。 沈元景又道:“我听说当年赵九招岳飞回来,用了十二道金牌,不知余大人受了几道?他是被那杀千刀的杨沂中押解并监斩的,不知到时候取余大人命的,是领军的大将,还是普通一个小吏?” 越说余玠脸色越是阴沉,梗着脖子道:“就算是陛下要杀我,不过一死而已,青史里头,也要传我的名头。” 沈元景淡淡道:“忠献变了谬丑,复又能归忠献;余大人想要得那武穆二字,这点功绩,还差得远,不若想想怎么保全家人来得实际,死后多少还能吃到一点香火。” 余玠惊疑不定,问道:“陛下真要杀我?”他肯轻易丢下川中军权,自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盼望回到朝廷向皇帝申辩过后,能够扭转印象,重获支持。 沈元景笑道:“以前或许只是想解了你的兵权,贬谪出去,现下你见了我,可就不好说了。” 余玠脸色沉了下去,缓缓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从北面来的吧。要想挑拨我和朝廷的关系,主意可打错了,老夫身为汉臣,自不会去做胡鬼。” 一番话说得旁边几位热血沸腾,纷纷握紧了兵刃,狠狠的盯着沈元景,只等一声令下,随时都来拼命。 沈元景也不在意,接着说得:“我是不是在挑拨,所说的对不对,余大人自然心里有数。至于你猜我是打北边来的,倒也不错。我生之时,确实是在北方,出山以来,金人称我为清虚,宋人叫我清微,你应该听过的。” 那陈庄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惊呼道:“清微神仙?”手里的剑不禁松了松。旁边的兵丁也是一样,十分惊惶,能够站直不动,都已经是余玠统兵有方了。 吕二偷偷的把鬼头刀放下,嘀嘀咕咕的道:“清微神仙来了,那我们还打个什么。”包括吕大在内的几个江湖汉子,相视一眼,兵器都慢慢垂下,更有甚至,两股战战,手里的长刀都拿不稳了。 余将军脸上难看,目光扫过来,说道:“陈庄主,这?”对方眼神躲闪,轻声道:“这位可是峨眉派的祖师。” 沈元景面无表情,心里却对李莫愁能够在川中闯下如此大的名头,感到一些好奇,不过现下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余玠沉默不语,沈元景与赵昀之间的纠葛,作为一方重臣,他如何能不清楚。连上次均州那般危机,皇帝都不愿派兵救援,只让吕文德退回襄阳,要将武当山拱手让人。网首发 其后的事情发展出乎意料,沈元景竟然凭借自己高深莫测的本领扭转了局势。他猜想这位会如何报复,却不料久久没有消息,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现下看来,这位是将旧事记在心里,一出手恐怕就要石破天惊。 余玠一整衣衫道:“原来是清微真君,恕老朽眼拙,没能认出来。却不知真君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些个纵横家故作惊人之语,就没必要说了。” 沈元景正要说话,突然顿住,转过身去,半晌都不动也不发声,旁边几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打扰。 过得一会,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余将军悚然一惊,说道:“大人,有一队兵马过来了。”接着他转向对着去路,举起长枪,大声呼喊:“全军戒备。” 从远处的山路转弯处,冲出来许多人,都身着黑衣,朝着这边冲过。这些人里面,一部分骑着马,一部分举着刀,动作十分规整,余将军脸色阴沉,道:“都是从军队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弓箭。” 他话音未落,就见着约莫两百个黑衣人出列,手里举起弓箭,就往这边射来。在场之人神色惊惶,慌忙往马车后面退去。余将军与陈庄主护住余玠,就往里走。 这时,沈元景轻笑一声,直面空中的几百支箭,道:“软弱无力。”接着双臂抬起一振,一阵狂风突起,两边的雪花从地上倒飞回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密网,朝着前头一罩。 那飞过来的箭矢撞到网上,似乎黏住一般前进不得,又随着沈元景松手,才掉落地下。 目睹了这般神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落下的沙沙声。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第65章 大家与小义 对面那黑衣人头领也吓呆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再给我射!”又是一波箭雨袭来,淹没在沈元景掀起的狂风暴雪之中。 这群黑衣人彻底不敢动弹了,哪怕打头的催促,也没有几个人敢举弓射箭。沈元景脚下一点,闪身过去,一把揪住这人,提着他的脖子问道:“是姚世安派你来的?” 头领咬紧嘴唇,闭着眼睛,不肯回答,沈元景冷哼一声,用力一捏,咔嚓一声,将其脖子拧断,随手丢到了地上。 对面余将军远远望见,心里担忧道:“这位也太过鲁莽了,何不收做人质?如此杀人,也不怕引发围攻。” 他这边只是数十人,面对几百人的围攻,自认是敌不过的,沈元景一个处理不好,让这队人马冲了过来,他们都活不了。 果然人群一片鼓噪,旁边几个黑衣人对视一样,抽出长刀,大喝道:“替将军报仇。”纵马杀了过来。 余玠见状,连忙说道:“快,过去帮忙。”余将军在原地不动,护住他,陈庄主几人刚走几步,只见沈元景随手拿过挂在马鞍上的鞭子,往外一甩。“啪”的一声,率先围过来的几人,都捂着喉咙,倒在马下。 后面的人齐齐停住,其中一个惊呼出声:“妖法!”不敢上前。沈元景方才只是在鞭子里面灌注内力,抖做笔直,便如长枪利刃一般,割破了几人的喉咙。这一番动作太快,一般人瞧不出来罢了。 他又一抖长鞭,卷过方才说话那人,拖在马下,问道:“你来说,是谁派你来的?” 这人十分怕死,想也不想,大声回道:“是姚大人。他前几日……” 旁边两骑对视一样,强上前来,要阻止他再往下说,沈元景再次动手,左一鞭,右一鞭,这二人依旧逃脱不得。 其余的黑衣人再也没有敢反抗的了,若只是这样的功夫,并不可怕,但前次那漫卷风雪的一番动作,着实吓人。 沈元景松开马鞭,放过手里的人,这人点头哈腰,连声说道:“多谢少侠!”又见他摊开手掌,接住一片雪花,就见得那雪花快速膨胀,转瞬之间,化作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莲花。 这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胜高呼:“神仙慈悲,神仙慈悲。”旁边也有几件兵刃落下,夹杂着跪地的声音。川人信神鬼,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嘀咕,莫不是遇到雪神了。 沈元景一挥手,那雪莲花碎成雪粒,接着狂风大作,吹得周围的人东倒西歪,他说一声:“都走吧。”这些人再也生不起抵抗的心思,不住的往后逃去。 余玠等人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上前深深一礼,道:“多谢阁下相救!”那陈庄主也跟着大声道:”多谢清微真君救命之恩。” 还没来得及走的黑衣人都听到了,惊叫出声:“清微神仙?”有得跑得更快了,也有的反身过来,朝他磕头。 余玠狠狠的瞪了陈庄主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该当众点出沈元景的身份,皇帝知道了,定会起疑心。可这人并不是他手下,反而是听他要返回京师,主动上来护卫的,怎好责骂。 沈元景说道:“余大人,还要去临安么?” 余玠正想说要去,可看见旁边他的部下和士兵,脸上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说不出来,咳嗽两声,含糊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寻一个干燥地方躲避风雪吧。” 这时候,那些黑衣人里面,走出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大声道:“禀真君,前面有一个山谷,适合歇息,我们来的时候,就躲在那里,若是真君信得过,我可领你们去。” 余将军和陈庄主有些不信,这人根本不理会他们,只看着沈元景,又道:“真君不必怀疑,小人是从均州来的,受过蒙古人欺辱,若非真君替我出头,小人这一辈子都没法报仇。” 沈元景点点头,率先往前走去。余玠想了想,也跟了上来。不远处果然有一处山谷,不见风雪侵袭。 余玠请沈元景到了一个僻静处,抖落身上的雪花,问道:“真君,你此次来,到底为何?”沈元景开门见山的道:“我来叫你谋反。” 一听此言,余玠吓得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惊得余将军领着兵丁就往这边冲,又被他挥手赶走,低声说道:“真君,我要谢你救命之恩,可余某也读过圣贤书,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你不肯?”沈元景见对方梗着脖子,冷声说道:“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可惜了今日这谷里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余玠先是面带不忍,后又震惊望过去,似乎不敢置信。沈元景盯着他看过,他亦回过眼神,嘴唇都咬出血来,却不肯发一字。 “这般宁死不屈?倒是有节操。罢了,我也不杀你了,反正等你到了临安,难逃一死,阖门上下都是轻的,说不得还要累及家族。” 余玠神色复杂,他死不足惜,倘若让家族为之陪葬,就十分难受了。他脸色变幻,安慰自己道:“姚世安派人来杀我,定然是怕我见了陛下,有翻盘的机会,若非如此,何必狗急跳墙。” 沈元景笑道:“余大人贵庚,三岁或是四岁?姚世安粗人一个,如此不智也便罢了,你以为谢方叔和他一样愚蠢,会纵虎归山?幼稚!” 这一下将余玠的幻想戳破,他暗道:“是了,我之敌手,从来就不是姚世安。”瞬间变得颓然,说不出话。 沈元景也不打扰,轻轻吟诵:“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余玠惊醒,他曾是白鹿洞的书生,也是听得懂这阙词的好坏,问道:“这首小重山是真君所做?” 沈元景摇摇头,道:“岳武穆大作。” 余玠悚然一惊,高宗朝旧事涌上心头,岳飞之死,总是为武将者心里绕不过去的阴影。他忽然发现,如今自己不正是处在当初岳飞那个局面么? 他又想起沈元景的话来,心道:“是了,岳武穆功绩彪炳,自然有人会替他声张,可我何德何能跟他比肩?况且我这一死,说不得二三十年,汉家江山都不在了,前朝的忠烈,谁来祭拜?” 此时天色渐晚,众人开始生火做饭,余玠胡乱吃了一些,在马车里面翻来覆去想了一夜。 一面是朝廷,一面是家族;一头是忠,一头是孝;还有那深埋心底的利与名,始终不得两全。 第二日,他满脸憔悴,找到在一旁打坐的沈元景,见对方神采奕奕,似乎一点疲惫也无,心底一声长叹,道:“真君,我不能失了忠义,又不能害了家族,求真君慈悲,护我家人离开,我自去临安领罪。” 说罢,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沈元景沉吟一阵,说道:“也罢,你既然不肯造反,我也不强逼你。不过大忠与大义你可分得清楚?你这一退让,倒是成全了自己的名声,可置川中千万百姓之殷殷期盼于不顾,将其安危交予蒙古人之手,就不觉良心过不去么?” 这番话宛若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余玠脑海,他呆在原地。良久,才茫然的回头看向周围,只见那些跟随他的兵卒,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又想起离开之时,川中百姓扶老携幼、饱含热泪相送。 当年放弃科考之路,投笔从戎,数十年辛苦所为何事?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他放声大哭。 那余将军正在瞌睡,悚然惊醒,冲了过来,连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余玠从地上爬起来,拭干泪水,朝着看过来的众人,大声喊道:“我不走了。”更新最快的网 众人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呼声震天。 第66章 定川有三策 简单吃了些干粮,一行人匆忙往回赶去。好在天公作美,大雪初晴,微现暖阳,天光明亮。 沈元景坐在马车里面,伸出右手在茶壶上放了片刻,壶内便咕噜噜的开始冒出热气。 余玠坐在对面,眼皮一跳,说道:“真君,现下川中形势复杂,既有外敌,又有内掣。你要我掌控此地,有三件事刻不容缓,函待解决,否则就算我重领那十万大军,所图也不过镜花水月、口中楼阁。” 沈元景从壶里面倒出一杯热茶,往前一送,说道:“愿闻其详。” 余玠放低了声音道:“第一着便是人心。我在此已十多年,革除弊政,招贤纳士,整顿军纪,大兴屯田,数次打退蒙人,自认军政两面都算不错,也受百姓爱戴。只是我本非川人,始终隔了一层,一点错误,便会有人抵触。” 说罢,他望向沈元景,道:“现下真君来了,倒是一个机会。川人重鬼神,倘若真君肯出面安抚,那些个牛鬼蛇神,定然不敢出来闹事。”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好,这事我应下了。我会在此地择一名山,借居三年。” 余玠大喜,心道:“听说峨眉山那位莫愁仙子就是他的传人,或许他早就能预料到今日之事,买下一枚棋子,实在是太过恐怖。”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第二桩就是内患。我来此经营多年,力求政令一统,也曾借机处死了残暴不仁的利州都统王夔,可如姚世安这等强硬之辈,始终不受节制,如鲠在喉。他所在云顶城,乃是十分要害之处,若弃之不理,他投了蒙古,则这些年我建起的防御将毁于一旦。或是朝廷征发大军来攻,我们在前头抵御,也会腹背受敌。” 沈元景道:“疥癣之疾,无足为患。你整顿好军马,待我取他项上人头,你自去云顶城接管便是。” 余玠端起茶杯,借以掩饰心里的惊慌:“这人不愧是敢于直面蒙古大军的绝代凶人,说杀一都统,竟如同谈论杀鸡一般,这里面未尝没有敲打我的心思吧。” 不料马车突然一歪,他手里一晃,茶水荡了出来,烫得他“唉哟”一声,叫了出来。余将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大人,这会路途有些坑洼,你注意一些。” 他定了定神,道了一声“没事”,又拿过抹布擦干净溅出来的水,接着说道:“这第三件,便是外敌了。只要解决了姚世安,北面的蒙古我是不惧怕的,可是朝廷那边定然震怒,若派遣吕文德过来,我们失了大义,大军恐又抵触,不肯用心,则难以抵挡。” 沈元景轻笑一声,道:“此事容易。你不能竖起反旗,依旧要对赵昀称臣,只不过要借口不愿复现岳武穆旧事,以抗蒙为由,不听调不听宣即可。其余的事就不须你去操心,我自有办法叫襄阳不来攻。” 余玠的脸色剧变,心里骇然,暗道:“莫非真君连襄阳也拿到手里了?他在这短短一年就做出了这么多大事,手段简直通天了!唉,陛下无故得罪于他,何其不智?” 他一面替朝廷惋惜,一面又暗自庆幸,想道:“亏得我悟通了,没有坚持拒绝,否则说不得他一转身去找姚世安了,那可真就是回天无望了。” 事实上余玠猜测的倒没有错,他不过是因着颇有威望以及统兵厉害,才被列在拉拢人员的首位。若他拒绝,沈元景自会去找姚世安。甚至还准备有第三策,如姚世安别有用心,那便栽赃他杀了余玠,激起川人义愤,让郭靖或者刘整入川,索性明着反抗宋廷。 …… 两人计议已定,便兵分两路,余玠先回了府邸,聚拢兵马;沈元景则由陈庄主并吕大等人领着,往云顶城而去。 自成都遭劫以来,余玠迁移当地民众,收拢防线,设此城为要塞,将蒙古大军挡在外面。前任都统病亡,推了姚世安接任,余玠不允,安排心腹前往,却被拒之门外,由是产生嫌隙。 后来赵昀听信姚世安上书,怀疑他别有所图,也是余玠对朝廷生出不满的缘由。 云顶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端是险要。出城进城都有人把守,检查十分仔细,难以混入。 陈庄主说道:“真君,自打姚世安私领此城之后,对余大人防备颇深,不但严查来往人员,对外来的江湖人士十分抗拒。是以我们要进城,都得乔装一番,真君你卓尔不群,恐怕是瞒不过去的。” 沈元景道:“何必如此麻烦。”说罢,轻拍马背,催马疾行,往城门闯去。 守城兵丁听得马蹄声急促,抬头一看,连声大叫:“来人下马。”一边喊,一边推开旁边的商贩,举起枪上前阻拦。 沈元景怎会去听,近到跟上,猛然一拳打出,那些个赶来的兵丁都被隔空打飞出去,落到地面,哎哟呼痛。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顺手抄起一杆长枪,对陈庄主一招手,道:“愣着作甚,且来指路。” 其余几人连忙跟上,一起冲过城门,往姚世安府邸而去。那吕二战战兢兢的道:“清微神仙,你老人家不会要要带着我们几个攻城吧。” 沈元景一枪挑飞几个守军,说道:“有何不可,快跟上来,要不然死了可别怪我。”边说边往前赶。 吕二往四周一看,越来越多的兵丁吼叫着围了过来,吓得一哆嗦,赶紧跟上。 只见的通往姚府的大道上,一茬一茬的兵丁涌了过来。沈元景长啸一声,震得两面房子的瓦片乱跳。 他索性一拍马背,从马上下来,往前一冲,手里长枪不停,当当当当的,瞬间击出数十下,将那些个砍过来的长刀尽数挑飞。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神仙救命。”他看也不看,把脚往地上猛然一跺,只听得“轰隆”一声,宛若发了地震一般,那些铺路的石板顿时四分五裂,接着地面开始晃动。 两边的房子也都跟着摇起,墙面裂开,四面的兵丁东倒西歪,站立不稳。那陈庄主等三人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紧紧跟在他身后。 有一个穿着盔甲的将领大喊:“来者何人。”沈元景用枪把一戳陈庄主,他连忙站了出来,鼓足了真气大声吼道:“清微真君来此诛杀通蒙国贼姚世安!” 这声音颇为洪亮,几乎满城都能听见,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暗道:“我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却感到腰间一动。 原来是沈元景通过长枪,将内力渡了过来,现下又催促他再次发声,他便扯着嗓子,再喊了两遍。 城里的住户听了,纷纷好奇的打开一丝门缝,往外看去,想见神仙风采。那些个兵卒听了,面面相觑,手里的刀紧了又紧。 问话的将领连忙道:“大家不要听着妖道胡说,大人为国……”沈元景轻抬脚,瞬间出现在他前头,长枪往他脑袋上一磕,只听“咔嚓”一声,这人身子一矮,整个人如同站在一大块豆腐上一样,落了下去,半节小腿埋在石板下面。 后面的兵丁看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后退。沈元景领着三人,每走一步,这些人就往后退一步;实在退不了的,就拼命挤到两边。 第67章 云城惩凶顽 忽然长街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一人大声吼道:“都给我让开。”那些兵丁连忙闪到两旁,有几个躲得慢的,被身后的一杆大刀砍成两截。 一队人马冲了过来,打头一人身形十分高大,络腮胡子,提着一把关刀,约有丈余长。他似乎因为刀上见了血,十分愉快,哈哈大笑。 眼见离着沈元景只是十几丈远,他狞笑着道:“什么狗屁神仙,老子今天杀给你们看看。”马势不减,直冲而来。网首发 这人和马一起,怕不是有两千斤了,倘若撞上普通人,非得全身骨头尽断不可。 敌人气势汹汹,仿佛一颗巨石朝着这边砸来,陈庄主额头冒汗,吕大两股战战,吕二怪叫一声,抱头蹲下。 沈元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余人都以为是吓傻了,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往外一点,正中马头。那马如同四条腿同时被人绑住一般,定在原地,前进不得。 周围的人都惊讶莫名,那壮汉停不下来,要往前飞,好在他反应迅速,一抱马脖子,勉强留在了马背上,却也震得脏腑仿佛挪位,恶心欲吐。 他勒得身下战马啾啾乱叫,手里的关刀也掉落地上,当啷作响。好容易缓过劲来,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前头,骂道:“你这妖人,使的什么妖法。” 这时吕二反应过来,跳起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清微神仙,从天上下来的降妖除魔的,使的仙法,你这蠢货当然不认识。” 从那壮汉后面又转出一道人影,身量不高不矮,约莫三十岁的样子,骑着白马,冷笑道:“什么仙法,不过是练了几手武功,就敢冒充神仙?”他一挥手,涌出一队弓箭手,张弓指向这边。 那壮汉吓得马都不要,一骨碌滚下来,手脚并用,爬到一边。吕二脸色大变,慌忙说道:“不好,这里没有积雪。”那陈庄主站了出来,大声道:“我们身后是你的袍泽,你都弃之不顾了么?” 这人大笑几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如何领军?”说罢,把手往下一挥。 那箭矢如同劲风一般,横着刮来,先射死了那匹马,接着多数的往这边身集中。沈元景把长枪往前一抖,几招下去,那些个箭调转了头,齐齐往天上飞去。 除了那些个被误伤的兵丁,其余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随着那箭矢往上又往下。 弓箭手们见着这些箭朝着他们落来,连忙往后退去,只听得叮叮叮的声音响起,那箭一支支的插在每个射出箭的兵丁的身前,排成一排,十分整齐。 那白马汉子见没有箭矢漏向自己,这才放心,冷着脸说道:“弓箭手准备,再射一轮。”他等了一会,估摸着时间,然后一挥手说:“放!” 可他这一声令下,竟然一只箭矢也没有放出来。他顿感奇怪,往边上一看,鼻子都气歪了,这些弓箭手都收起弓箭,低头垂目的站在一旁。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驱马走了过去,提起马鞭,抽在最近一个弓箭手身上,道:“你为什么不听军令。” 这弓箭手轻声说道:“我们不敢冒犯神仙,要是他老人家怪罪下来,我一大家子都吃罪不起。” 白马汉子气急,又抽了这人一鞭,接着看向第二人,对方眼神躲闪,不敢对视。 他大声嚷道:“反了天了,竟敢不听本将军的话。刘七,赶紧过来,拖他下去,重责五十军棍。” 壮汉连忙答到,快步上前。这弓箭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大声求饶道:“姚将军饶命,姚将军饶命。” 沈元景不耐看这小人做派,冷哼一声,传到姚将军耳朵里面。他看出这人练过一些内功,还颇有些不俗,便催动了音律功夫。 姚将军只觉得耳朵里面呼呼作响,接着一股燥热,从丹田里面传出,在身上乱窜。他脑子一下就迷迷糊糊的,不停的喊热,手上开始扒拉盔甲。 他见头盔扯下,随手一丢,正好砸在壮汉头上,砸得对方一愣,看过来时,他又在扯胸甲。可这盔甲乃是精心打造,无论穿上还是褪下,都要人伺候。 跟他过来的侍从连忙问道:“姚将军,你怎么?”他全然听不见,只是喊热。 这侍从见势头不对,要过来拉他,却被一拳打在脸上,鼻骨都打折了,惨叫一声,捂着脸躲到一旁。 姚将军扯不动盔甲,就弯腰解下了战靴,一脚一个,甩出老远。可他还是觉着热,脱了袜子不算,又去解裤带。 旁人已经知道他神志不清了,却都不敢上前阻止,很快他便把裤子全脱了下来,下半身赤条条的。 众人亲眼见着他本来好好的,还要杀人立威,突然跟发了疯似的,毫无缘由的作践自己。有机灵的,偷瞧了沈元景一眼,就不敢再看,低头默念:“清微神仙慈悲。” 到了此时,姚将军还不肯罢休,伸手去撕扯贴身的衣服,他也是练过几手武功的,力气不凡,竟然将这些衣服扯成一片一片,都拉了出来。很快就只有一身盔甲,罩在光着的身体上了。 他不停的喊热,不停往身上挠动,那怕是没有衣衫了,还在身体上抓着,很快露在外面的一截肢体,就鲜血淋漓的。 恰巧这时一阵凉风吹来,见得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感觉大太阳晒在身上,还是冷飕飕的。 沈元景方一抬步往前走,前后左右的兵丁们齐齐后退一步,摔倒了也赶紧爬起来,低头等着一边。 他一脚踩中关刀,轻轻往前一送,刀杆斜上,如闪电般射出。刀柄正好顶在那壮汉的下颌,便静止不动,刀刃在地上划过,到了这人脚下,一下撑起,刀杆直直的将这壮汉顶在上头。 这刀太快,壮汉躲闪不及,被吊在了空中,他想要伸手,却发现双臂动弹不得;准备蹬腿,两腿也都僵直。 刀柄就一直顶着他的喉咙,顶得他喘不过气气来,渐渐双颊涨红,两眼发直。 等沈元景走了许久,才有人敢上前查看,这壮汉已经活活吊死在自己的关刀上。而那姚将军,也躺在地上,没有了出气,仔细检查,除了浑身抓痕之外,皮肉通红,仿佛是被煮熟了一般。 第68章 姚府除国贼 等沈元景到了姚府,此处已经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的,满是兵卒。这些人可不像方才那些,只有布衣,都穿着有些陈旧的战甲,不少甲上还有刀砍的痕迹,显然这些都是百战精兵。 一个五十多岁身穿长衫的老者走了出来,朝着沈元景深深一礼,道:“未知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家将军说了,方才都是误会,那些个粗鲁杀胚有眼不识泰山,扰了真君兴致,实在该死。” 沈元景并不说话,身后闪出陈庄主,指着张弓准备的兵将们,说道:“笑话,这就是姚世安的待客之道?真君何等尊贵的人物,他不肯出来迎接,反派了你这仆役过来,是什么道理?若他有真心,还不大开中门,亲身过来恭请。”网首发 老者并不生气,依旧笑语盈盈的道:“还请真君原谅则个,我家将军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实在难以出行。为求真君原谅,将军可在城里最好的酒楼设下宴席,请大公子前去,代为致歉。” 陈庄主还要再说,沈元景抬起手来,说道:“你们退后。”吕大慌忙一拉两人,几下就跑得老远。 这老者却巍然不动,立在原处,只是抬起了手,那些个精兵纷纷将弓拉满,指着这边。 沈元景轻笑一声道:“我又不是靶子。”老者这才色变,急忙叫道:“放箭!”却已经迟了。 那箭雨落在敌人站立的地方,早已经空无一人。他四下看去,找不见人。忽然听到一人大喊:“快看,上面!” 老者连忙抬头望天,什么也没瞧见,正要说话,低头时却看见沈元景站在了屋顶,往下看来。 这人见着他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大声道:“再射!”话音未落,就见沈元景脚下一动,噼里啪啦的,那瓦片四处散开,如同暴雨一般,朝着弓箭手们兜头砸去。 顿时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沈元景这下可是毫不留情,他知晓这类精兵,一般都是主将悉心培养,绝难背叛。 一举杀掉上百个弓箭手,他脚下不停,左右晃动,前殿上的瓦片被他全都踢下,化作漫天暗器,往姚府精兵打去。 那老者大声道:“快,赶紧举盾。”从府内又涌出一队盾兵,跑到最前,将瓦片一一挡住。 沈元景长笑一声,说道:“这样便能拦住我了么?”他飞身落下,脚步连续踏在盾牌之上,砰砰的踏出了十几步,那些个大盾如同被巨石撞击,往后飞去。 盾兵被一个个的撞得吐血而亡,老者顾不得心疼,指挥弓箭手又射出箭来。 沈元景双手在胸前一举,等一轮箭雨射来,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上,有上百支,钉在他面前虚空,一动也不动。 对面那些纵然都是精兵,却也不曾见过如此景象,呆愣在了原地。他双手往外一推,那箭矢全都倒转,朝对面冲去。 那些人躲闪不及,一下子死了几十个,其余的都有些胆寒,似乎兵器都握不稳了。 沈元景并不停歇,往前一步踏出,瞬间冲到了军阵之中,随手一拍,就将人打得老远,撞到后面同伴身上,三四个人一齐骨折。 三下两下,就清空了一大片。那老者又准备叫人放箭,沈元景可不给他机会,脚往边上一踢,一把长刀好似惊鸿一般掠过,好大一颗头颅飞上了天。 纵然此刻群龙无首,这些个精兵还是要紧牙关,不住的往前冲。沈元景叹息道:“大好的男儿,却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可惜了。” 不过他手下绝不留情,索性捞起两把刀,使出左右互搏的功夫,两边挑抹,攻过来的人就如麦子一样,一块块的倒地。 这一顿好杀,直杀的姚府血流成河,转眼间,五百多个精兵,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几个从后院出来查看情况的仆役,吓得瘫软在地,起不来身。沈元景也不理会,径直往后面去了。 一路畅通,无人阻拦,沈元景到了大厅,只见一员大将身穿铠甲,端坐在正中央。两旁还是数十人,一边全是女眷,嘤嘤哭泣;另一边有十来个男子,从三十许到五六岁的,竖成一排。 这大将一见沈元景,即刻起身道:“云顶都统姚世安,见过清微真君。”旁边的男男女女也一起跟着行礼,吵吵闹闹的,仿佛是在赶集一般。 沈元景淡然说道:“我来取你性命,是你自裁,还是让我动手?” 姚世安脸色一变,说道:“真君,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至于此?那余玠不过一个戴罪之人,等陛下和谢相治了他罪,就翻不起大浪来了。他能给你的,我可加倍甚至十倍予你。” 说罢,他朝着旁边示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连忙让开,露出好几个大木箱,顺手打开,全是黄金珠宝。 沈元景毫不在意,冷笑一声,说道:“余玠能帮我守住这川中,你有这个本事么?” 姚世安拍拍胸脯,大声道:“怎么不行?他不过仗着陛下的恩宠,节制全川,众位将士们辛苦打下的功劳,全被他一人占了。换我到这位置,如何不行?只要真君不杀我,我可保证,非但能守住川中,还能聚集精兵,打到大漠去。” 沈元景哈哈大笑道:“不自量力且无耻如你,可真是少见。你是把我当傻瓜来哄骗么?” 他冷哼一声,不等对方说话,就道:“算了,谅你也没有那个节操肯自杀,还是我来吧。” 姚世安大惊,一边大呼:“真君饶命……”一边拉过一旁的的妇人,挡在前面。 他后退半步,见着沈元景还站在原地,似乎投鼠忌器,这才松了口气,急忙抽出刀来,架在妇人脖子上,大声道:“你不要过来,快快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屋里众人都惊呆了,绝料不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旁边那年纪最大的男子大声道:“爹爹,你做什么?怎可如此对待娘亲?” 姚世安大吼道:“朱子说过,女子要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她替我去死,有何不可?” 他儿子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般话来,嘴角哆嗦了半天,才道:“你放过娘亲,我来替你!”更新最快的网 姚世安还要说话,这时候,沈元景忽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他顿时大喜,要笑出来,却感到喉咙凉飕飕的,抽不出气来。 接着他全身无力,手里的刀也拿不稳,掉落地上。他儿子见状,连忙抢上前去,一拉自己母亲,接着一脚将他踹开。 只听砰的一声,姚世安坐回了椅子上面,四肢张开,后仰着头,鲜血从喉咙里面,碌碌的往外流。 第69章 举步上峨眉 等余玠领兵赶来,沈元景已经离去,只留下满院的尸体,以及姚家上下几十口,等他处理。 借着沈元景的余威,他很快就扫平了全城,许多人一听是清微神仙派的兵来,都放弃了抵抗。 重新将云顶城纳入掌控之后,余玠豪情顿生,再也不用成天忧心蒙古大军来时,此地出了纰漏。 沈元景出城之后,往南边行去,很快到了此行目的地,峨眉山。他从未来过此山,对闻名遐迩的大佛雕像或是菩萨道场都不甚感兴趣,反而前世偶然听说蜀山便是峨眉山,才念念不忘,那时还想来此撞个仙缘。 川中百姓传言,此地确实住着一群仙女,唤做素女派,掌门是一位风姿绰约的道姑,人长得极其美艳,江湖人称莫愁仙子。 这位仙子出手极为狠辣,凡是调戏她门内弟子的,都被他挖掉舌头,丢进山里,做采石伐木的苦力。 只是因她武功高明,全川上下一个也没有敌得过的,加之她从不欺凌弱小,残害无辜,是以也没有多少人会说她是女魔头。 更为少数人津津乐道的,是素女门中还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姑射仙子,肌肤若冰雪,意气殊高洁,乃是清微真君的女儿,十分尊贵。 沈元景初听此传言,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不用说这女孩儿定然是小龙女了,可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女儿了? 他此来一是为了找李莫愁,让她出面,帮着稳定川中江湖局势;另一个便是兴师问罪。 此山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故而得名。其地势陡峭,风景秀丽,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 沈元景沿着山路,一直往上,此时冬雪几重,挂满枝头;远望山尖素白,蓝天泛起一道银边,太阳照射下来,亮堂堂的,金晃晃的,只觉天地一清,分外明净。 他还未走到山顶,便有一队女冠上前阻拦,道:“峨眉派重地,闲人止步。” 这一行四个坤道,看上去都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眉宇之间稚气未脱,见到他时,脸色微微泛红。 沈元景道:“李莫愁在不在山上?”那身量最高的似乎是领头的,顿时眉毛一竖,说道:“你是何人?敢直呼师父姓名。” 他也不恼怒,说道:“你去给她描述一番我的装扮模样,她自然知道是谁人找她。” 四人惊疑不定,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除了面相实在好看,也瞧不出别的什么。 领头的那位见他仪表不凡,也不敢怠慢,想了想说道:“你且在此等着,我上山禀过长老,再做定夺。” 她展开轻功,往山上跑去,正是九阴真经里面的身法“蛇行狸翻”,沈元景嫌弃有些狼狈,改成了“蛇行猫跃”。 这姑娘正豆蔻年华,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也遮掩不住行走之间的娉娉袅袅,十分好看,难怪被人称作仙女。 此刻李莫愁并不在山上,她去禀报给了门内长老。长老只回了两个字:“不见!” 她正要折返回去见沈元景,行到大殿之外,下意识的往大殿看了一眼,躬身行礼,起身正要离开之时,见到上面供奉的清微真君神像,一下子愣住。 她越看越觉得这神像的姿态很是熟悉,仔细回想,才恍然发觉原来山下那来人的仪态,竟然和供奉在上的清微真君很是相似,不禁悚然一惊。 思量片刻,自觉不能轻忽,欲要调转回去禀告长老,又想起长老是山上唯一不拜真君之人,于是换了方向,往另一边的副掌门那里去了。 小龙女听到关于清微真君的消息,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便让她去领了沈元景来。 峨眉派用的玉峰蜂蜜兑着花茶、露水招待,沈元景尝试了一口,清香雅致,甘甜可口,确实是上等的美味。 他在会客厅里见到了小龙女,面容上和射雕世界里面的并无太大区别,可神情全然不一样。 那时候小龙女被他从小宠爱到大,活泼开朗,脸上总是挂着笑,说起话来神采飞扬;而现在这位,可要清冷许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他许多感慨都说不出口。 小龙女也在仔细观察,见他这般气质与模样,实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便开口问道:“你便是清微真君吧,我传说中的那个父亲?“ 沈元景哪能料到她如此直白,咳嗽一声,道:“我便是清微,只是这父亲一说不知从何说起?你去找了李莫愁来,让她解释。” 小龙女摇摇头道:“师姐早就下山了。那时候她听说龙虎山张家去武当山上捣乱,似乎很是生气,便出去了,说是要替你打回颜面。” 沈元景愣了一下,摇头笑道:“却是叫她费心了,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她倒是有闲工夫奔波。”顿了一下,又道:“如今这山里是谁人做主?” 小龙女说道:“说来是我做主,可平时有事,都是师父拿捏。大事上面,还是得师姐回来,才能做决定。” 她说的师父,自然是古墓派的前掌门了。李莫愁学成神功,便回去夺了她的位,又不杀她,留在门中做长老,后面又裹挟来此。 这位门主本也和古墓祖师是一样的刚烈性子,欲要自戕,只是怕她去后,小龙女受到欺负;又兼之李莫愁拿林朝英的石棺与遗物做威胁,只得从了。如今她一人躲在峨眉山上供奉林朝英的偏殿里面,经年不出门,江湖无人知晓。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好。那等李莫愁回来,让她来青城山见我。”说罢,转身就走,不愿多待。 小龙女坐在原地,抚着脸颊,轻声说道:“确实很像。” …… 沈元景下得山来,路过一狭窄处,正好撞见一对瘸腿的中年夫妇,挑着一担米面,缓缓往山上走。见到他时,还愣了一下。 汉子慌忙停下,让到一旁,说道:“请贵人先走。” 沈元景见他们虽然粗布麻衣,可面上不见风霜,手里也干净,不像是常年劳作之人,心里一动,问了声:“你姓陆?” 那汉子愕然,问道:“贵人认得小人?”却见着对方并不答话,径直而去。 青城山此时依然是林木青翠,他登高望远,只见诸峰环峙,状若城廓,身处其间,宛若静室,不愧有“天下幽”之誉。 当年张道陵在此创立天师道,使之成为历代道士的隐居避世之所,道观颇多。可惜这些年来,战乱不断,除了几个老得走不动的和不怕死的道士,其余的都逃走了。 沈元景随意选了一座地方偏僻清静、荒废在此的道观,安心居住下来。 :。: 第70章 天仙下凡尘 四月的锦官城花团锦簇,牡丹花、芍药花、杜鹃花、月季花、兰花等等竞相绽放,令人目不暇接。 远远望见高大的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十分热闹。守城的士兵斜靠在城门上,懒洋洋的打量着人流,偶尔打着哈欠,才想起职责,随便找个挑着担子的小商贩,草草检查一下了事。 黄蓉两手各拉着一个四岁多的小孩,走在前头,郭靖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慢慢的走进城里。 她左手是个小男孩,模样有些憨厚,紧紧拽住她的手,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往前,只是偶尔回头看看郭靖。 右手那个小丫头梳着一对羊角冲天辫,一刻也不肯停歇,不是紧盯着小糖人不肯走,就是强拉着母亲要去买好看的竹蜻蜓。 黄蓉被她折腾烦了,没好气的道:“襄儿,你能不能学学你弟弟,听话一些。再闹的话,我可把你丢在这了。” 小女孩郭襄“哦”了一声,果然安静许多,只是一对大眼睛,还在滴溜溜的乱转。 郭靖边走边感慨道:“这里好生繁华,都快赶上临安了。”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擦踵。 左右两边的店铺全都开着,不时有人进出;街头巷尾总有小摊支起,不是卖着馄饨、糕点这些吃的,就是如陀螺、拨浪鼓之类的玩具。 背着糖葫芦、挑着瓜果担子的小贩沿街吆喝,郭襄趁着母亲不备,一把拉住小贩的担子,从里面抓出一个李子,就是一口咬下。 黄蓉气极,松开右手,抬起就要打下。却见着小姑娘紧闭眼睛,脸上缩成一团,嘴里不住的叫着:“酸,酸,好酸啊。”却又不肯吐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郭靖连忙抢步上前,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钱,递给了小贩。那人拿在手上,仔细看过,才笑着说道:“小姑娘,这李子可酸了,都是秀才老爷们读书乏了,咬一点提提神。你这样一口囫囵下去,怕是牙齿都要酸掉了吧。” 说罢,他拿出一个桃子,用布使劲擦掉了外面的毛,递了过去,道:“来来,吃个桃子,这个可脆可甜了。” 郭靖连忙阻止道:“这位大哥,使不得,小女随便拿了你的东西,本就不对,又怎好意思再收其他。” 小贩笑道:“贵人你给的钱又多成色又好,怎可能只买一个李子?我还要再给你装些,不能叫你吃亏。” 他真个就拿起秤,将李子、桃子、香瓜都称了一些,拿个粗纸包了,递给郭靖。 郭靖接在手上,就见着郭襄一边啃着李子,酸得闭起左眼,一边用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小贩递给她的桃子,却到了另一边的小男孩手上。 黄蓉对她“郭襄让桃”的行为十分满意,却又不解她为何还要跟那颗李子较劲,开口问道:“襄儿,这李子酸得很,你还吃它做甚?” 郭襄委屈的说道:“都走了好半天了,我和弟弟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郭靖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是中午了,却忘了你们两个耐不住饿。走,咱们吃饭去。” 一行四人找了间大一些的酒楼,进到里间,刚好二楼有了空位,郭襄挤到父亲身边,央他点自己最爱吃的樱桃薄荷桂花酿汤圆和小酥鸡。更新最快的网 黄蓉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说道:“你呀你,和阳儿一块出生,一点像的地方都没有,成天不是疯玩,就是挑嘴,跟芙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要是真君也瞧不上你,那可怎么办。” 郭靖笑道:“瞧不上便算了,正好留在身边。芙儿大了,也该嫁人了,襄儿还能多陪陪我。” 黄蓉瞪了他一眼,道:“你可不是还想着把芙儿嫁给杨过那小子吧?他是真君定下的人,未来指不定有几个妻妾,我可不愿意芙儿过去受苦。” “唉。”郭靖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生生的瞒了我三年多,若非上次宋廷来攻,我还蒙在鼓里。” 黄蓉抿嘴轻笑道:“你可不要冤枉我,这是真君的意思,你要怪就怪他去。”见他摇头无语,又道:“我们现下要想些办法,把襄儿这小魔头塞给他,闹他青城山一个天翻地覆,也能为你报仇了。”网首发 郭襄正要开口,这时候楼下突然热闹起来,就听着不住的有人道:“孙先生来了。”又听得“噔噔瞪”的声音,一个长须长衫的老者,上得楼来,许多食客纷纷起身,拱手作礼道:“孙先生!” 这位孙先生手里拿着把二胡,一一回礼,连声道:“诸位太客气了。”他走到角落站定,很快就有店小二搬过一把椅子,接着许多人从楼下上来了。 一个富态的锦衣员外喊道:“孙先生有些日子没来啦,大伙可都想念非常。”老者忙回道:“承蒙大伙抬爱,实在是真君庇佑之下,川中一片祥和,近来并无有大事发生,小老儿也没有什么新的曲段,不敢过来献丑。” 边上有人大叫道:“不要紧的,孙先生你唱什么我们都爱听,这些天你不在,这酒都喝的没滋没味的。” 楼里众人纷纷附和。小郭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两眼也一样发亮,跟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孙先生拗不过大家,说道:“那今天我还是讲一个白娘子的故事?”众人纷纷点头,他咳嗽一声,唱道:“峨眉山上白衣仙,好似雪莲落人间。纤腰皓腕扶柳身,明眸丹唇骄兰面……蝴蝶穿花迷踪步,蜻蜓振翼灵犀指……” 这人声音有些沧桑,可生气十足,很是悦耳,郭襄与郭阳虽然不大懂,也听得入迷。 他一曲唱完,接着开始讲述这白娘子的故事:“话说这白娘子的大名,自两年前传出。彼时蒙古二王子阔端集结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来打成都府。一日三攻,旌旗遮天蔽日,战鼓轰隆如雷,从早到晚,持续了整整三天……” 说到这里,楼内的人都面色一窒,心有戚戚焉,他们亦是经历过这场战争的。 孙先生接着说道:“蒙古人狡诈,一边攻城,一边遣了川边五鬼来城里捣乱。那五鬼乃是蒙古国师的徒孙,武功了得,大伙一拥而上,也都抵挡不住……清微真君一人牵制住了蒙古五万大军,无瑕分身,危急时刻,眼见帅府就要被这帮人攻破,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白衣仙人,三招两式,就打败了五鬼……” 这位老先生口齿伶俐,惯于制造气氛,说起故事来语调抑扬顿挫,又常拟声以增添意趣,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到里面。 非但黄蓉与两小如此,郭靖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段说完,感叹道:“这位白娘子真是个巾帼英雄,让人佩服。只是,大伙都说她是真君的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第71章 真神隐不出 青城山道上都是游人往来,随处可见锦衣公子、长衫书生、四方商客以及贩夫走卒。人人来此都是要上山祭拜,祈求此地祥和,再无兵祸。 当年沈元景出到青城山,在此落脚的消息,无意中被一个樵夫传扬出去,川中之人并不如荆襄那边对他深信不疑,都还在观望。 余玠趁机大张旗鼓的上山拜见,并邀了本地的耆老、士绅、举子、名士以及江湖豪客前来观礼。 那天风和日丽,余玠以祭天之礼叩拜过后,沈元景从山顶跃下,到了半空,便悄然洒下清水,催动内功,将之化作祥云,踏足而下。 这一番从天而降的动作,唬得边上半信半疑的众人纷纷跪倒,口称“真君万福金安”。 沈元景径直落到余玠前头,以手抚他头顶,诏令他“安心镇守此地以拒北虏,护住川中安稳和川人性命,勿受乱命而误了天道人心。” 余玠磕头不止,直至额上见血,泣声道:“陛下已经派了新任川中总领,招我还朝,我若不去,是不忠也;可我经营此地,壮志未酬,一旦离任,数年苦功将毁于一旦,到时蒙古人再来,必定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此时离去,是不义也。这忠义难两全,真君何以教我?” 沈元景朗声道:“岂可因伪忠而害大义?你勿需多虑,我来之时,已见过霹雳大仙与赤脚大仙,言及危难之时,当以民为天,朝廷乱命,你无需理会,只有我去分说。他俩已与我信物,你且看来。” 说罢,他抬手捏出一道火光,往头顶半山腰侧的一块大石打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头猛然炸开,宛若惊雷,声震四野。 碎石飞溅,一小部分落到头顶,前面跪着的人面如土色,纷纷起身要往外躲,只见他单手往上一撑一引,真气到处,这些石头都被他运功卷走,和大块落石一起,投往悬崖下面,一直到了谷底,都隐约可闻“咚咚”的撞击声。 不用他说,就有人惊叫出声:“霹雳!”沈元景转身往前几步,抬脚猛的往地面一踏,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他冲天而上,落到前方上风之上,一阵白雾升腾又散去,人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目送他离去,纷纷赞叹神仙广大,等低头时,又是一阵惊呼,原来在前头,有一块地面凹陷了半尺,仔细看来,如同是巨人赤脚踩下一般。 这一番作为很快传扬出去,果然人心大定,许多曾经逃走的命中,又携儿带女的赶了回来。 对于劳苦大众而言,一旦离了赖以生存的故土,去到别处,则既无余财,又少长久的营生,度日艰难,朝不保夕,还不如赌上一把,祈祷神仙庇佑,此地安宁。 乱世人命如同草芥,哪怕回来之后,只能多过一天的安稳日子,那也是赚了一天。 其后三年,除却与朝廷在东边有些摩擦之外,北边是一点战事也没有发生,成都府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周边的田地都被开垦,种粮植桑,贩盐织布,日渐繁华。 与此同时,有大户人家在余玠受诏台边搭起一间道观,供奉清微真君,香火一天天的兴旺。 余玠由此叹息道:“当初我见此地不在‘防蒙八柱’里头,苦劝真君移驾未果,只得硬着头皮顶上,那料到他一人威望,竟然恐怖如斯,方能成就今天成都府这番模样。” 那时候幕僚劝他,既然反了朝廷,何不索性拥兵自立,占据川中为王,他说道:“我一少名望,二无根基,三来强敌环绕,称孤道寡,取死之道。”立时拒绝。 …… 山道上人流多,郭靖紧紧的把郭襄搂在怀里,好在他手上劲大,要不然还真个制不住这个皮丫头,可耳朵就遭了罪,被一路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黄蓉抱住的郭阳就要听话许多,一路乖乖的,除了蹭一蹭她的脸,其他的什么动作也没有。 等到了山上,见到那个小小的道观,黄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顾周围的人的诧异,对郭靖说道:“这大殿怎会这般矮小破旧,你看真君整个人腰都好像弯了一些,是怕碰到顶上大梁了么?” 旁边的人听了,全都怒目而视,因在大殿里头,不好发作。郭靖见了,连忙一扯她衣服,示意她注意一些。 黄蓉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他自襄阳来此间,造福万民,不说这道观修得多豪华气派,神像总该威严一些,怎料到竟是个木胎,请来的工匠也勉勉强强,连真君的三分神采都无有。” 本地之人听了,火气顿消,面有惭色。郭靖正色道:“蓉儿,你这就说的不对了。真君他老人家性情高洁,荣华富贵于他也如浮云一般,何况区区道观和神像?他若贪图这些,听说金国境内的华山上面,清虚观连成一片,奢华不下皇宫,他可曾有丝毫留念?”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神色缓和许多,黄蓉哼了一声,道:“你这会知道讨好他了,是这丫头上山一路皮到你了吧,着急想把她送走?” 郭襄大声道:“才不是呢!”扭扭身体,从郭靖身上跳了下来,咚咚咚的几步,走到神像面前,大声道:“老爷爷,我来看你了。” 她歪着头,盯着神仙的面孔看去,嘀咕道:“你也没有胡子啊,怎么就是爷爷了?我外公的胡子可白可软了,他要我过来见你,把最厉害的武功都教给我。” 其余人只当她是童言无忌,脸上纷纷露出笑容,一个身着灰衣年过半百老者说道:“小姑娘,如今要见真君,可不容易了。自打两年前,他老人家单骑冲阵,于万军之中搏杀蒙古二王子阔端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真君了。” “啊!”郭襄勉强听懂,惊呼出声,脆生生的道:“他是受伤了吗?” “哈哈哈哈。”老者笑了起来,边上的人都跟着笑,他说道:“小姑娘乱说话,真君乃是神仙,怎么可能受伤。” 他见郭襄嘟起嘴巴,耐心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胡说的,那峨眉山的莫愁仙子和姑射仙子来时愁眉不展,离去神态悠然,若是真君有碍,怎会如此轻松。” “就是。”边上有人补充道:“这两年来,后山时常传来仙音,或是琴声,或是箫声,难辨方位,却宛在耳边,不是真君吹奏,更是何人?” 郭靖武功几为当世顶尖,对战阵之事也颇为熟悉,自然知道一人在大军里面,便是潜藏暗杀都十分艰难,更别说正面冲撞了。他心里怀疑沈元景确实是受了伤,才隐居不出。 他和黄蓉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和自己是一般心思,不由有些担心,匆匆祭拜过后,趁人不注意,悄悄转去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