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和江湖》 第一章 苟活 人生在世,活得便是一个,自己。 命运这样的东西,从来不是人所定的。 淅淅沥沥,雨滴落了下来,放佛有些不情愿,更像是一道天幕遮蔽苍穹,最后伴着血水,混入林子的泥壤中。 还有比这雨更加冰凉的,那便是青年人的身体,他浑身上下都冷了个透,若不是鼻子里还冒着热气,旁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具尸首。 “海哥,还不快救救二少爷,怕是又犯病了!”身形健硕,不苟言笑的汉子喊道,下巴处两指宽刀疤格外醒目。 他又惊又急,惊的是北江船帮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来了不下二百人之众,急是为本盟人马虽不在少,但全都拥在“红枫林”正中央,树林狭隘,确实施展不开,反观北江船帮四方八面散开,大有要将他们聚而围奸之势。 汉子身旁传出冷哼,一人凌空飞起,身形快如鬼魅,眨眼间便将身着白衣的两人踢翻在地,右手长剑一转,便结果了二人性命,招式狠毒无比,不悦道:“楚飞,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挥老子做事了?再说那废物救了也是白救,我四海剑盟怎么会出了个连剑都提不起来的白痴!” 那名叫楚飞的汉子面色无奈,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叹道:“楚海你这厮,那好歹也是盟主的子嗣,若是死在别处也就算了,可死在你我二人跟前,如何交差?” 楚海不以为然,朗声大笑,纵身杀入战团,所过之处竟是白衣人断肢鲜血横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讪笑道:“这有何难?将尸首带回就是,答约,二少爷武功不济,遭贼人乱刀砍死,了事!” 楚飞瞧他去地方向,心中安定了不少,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知道楚海一定会去救二少爷,因为那是二夫人的唯一的孩子。 青年人就这样静静地瞧着,不论眼前的人群如何厮杀,多么残忍与血腥,仿佛都与他无关,却又不得不置身其中。 两个白衣人互使眼色,明晃晃地利刃,还有刚刚染上的血渍,左右夹攻,慢慢袭向那个仿佛痴呆的青年人。 “啊!”一声痛呼,声音十分怪异。 青年人遭受痛击,因这一脚让他为之气闷,仿佛这口气怎么也上不来,想痛哭却又不能,所以喊声十分怪异。 人到了一定地步,是十分疯狂的,尤其是今日这般,四海剑盟与北江船帮,都是杀红了眼。 “你说我是一刀割了他鼻子呢?还是砍掉他的耳朵。”白衣人面色狰狞,脸上充满邪狞的笑容。 另一人沉思道:“瞧他的服饰,不像是个四海剑盟的小角色,可又呆又傻,不过小白脸儿,模样到生得清秀,就割了他的鼻子吧!” 青年听得他们议论,惊恐无比,慌忙之中抓起一柄硬物挡在身前。 “呦!能耐了,若是能将你爷爷指甲盖削上一点,今日便饶了你。”两白衣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青年,他们看来,这是不可多得的玩物。 恍然间,青年才瞧见自己手中的是什么,是一柄卷刃长剑,像是刚刚饱饮人血,坚韧的骨骼,还在剑锋上留下几处缺口。 青年脸色惨白,汗流不止,双手也哆嗦个不停,“嘭!”的一声,剑被重重甩出了几丈远。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连剑都提不起的废。。。。。。”两个白衣人还想嘲弄一番,殊不知四海剑盟,还出了位这样的人物,连剑都提不起来,着实好笑。 可是到死,最后一字怎么也发不出,喉头早已被剑贯穿,就是青年扔掉的那柄破剑。 二人怒目圆睁,仿佛不愿相信这一切。 雨混杂着血,就这样淋了下来,青年沐浴其中,浑身早已湿透,神情一片茫然,瞧模样还未回神过来。 “白少爷,与其这般苟活,还不若死了的好,你说是么?”楚海神情冷漠,丝毫不在意刚才,就有两人丧命于他的剑下。 浓浓的血腥味刺鼻,青年瞧过四周一遍污浊狼藉,“哇”的一声,呕吐不止。 作为四海剑盟之主,楚南天的儿子,楚白自认为是最无用的,及不上大哥楚恒万分之一,连剑都提不起来,更别谈如今日这般与人厮杀,可楚南天未有丝毫宠溺的意思,越是危险,越要“打磨”小儿子这块岩石。 楚海淡淡问道:“想要活下去是么?” 擦拭了嘴角的污秽,楚白重重点了点头。 树林幽暗,而楚海的话比这幽暗还要深邃。 “那便拾起剑来,除了它,无人能护你,以后谁不让你活,你便刺他!” 混迹江湖中的人,话语简单直白,如楚海这般,没有感情,更没有隐瞒。 沉默半响,像是下了很艰难的决心,楚白缓缓摇了摇头,自从母亲去世那刻起,他便不打算再去用剑,也不打算习武。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若是你手中无剑,你什么也改变不了!”楚海愤怒地揪着楚白袖口,将之重重摔在地上。 天色渐晚,皓月初升,红枫林更显婆娑,激斗的痕迹让落叶掩去了不少,东岸亮起了点点红光。 楚海神情不安,大少爷楚恒把守东岸,以其作为退路,如今亮起火光,或有大事发生,当下纵马狂奔,往红枫林中央赶去。 而他身后,楚白吃力地抓着马背,武功微弱脚力很是不济,险些掉下马去。 众多白衣人,也就是北江船帮的人马,将十数人围在中央,当首白袍中年人神色冷峻,瞧不出任何神情,一口大环刀下,躺了不下数十具四海剑盟弟子的无头尸首。 沉默半响,那白袍人幽幽道:“四海剑盟就是这般不堪一击么?你们三大堂主之一的“孤剑”楚海呢?怎么的,也学起缩头乌龟了么?” 随着白袍话落,其旁的百人怒吼连连,声震四野。 楚飞面色难堪,疑惑不解,始终不明大公子楚恒的去向,本应把守东岸退路,防止腹背受敌,何曾想到这“白袍”段刀却从东岸杀出。 如今想或做什么都也无济于事,他身旁十几人早已吓的双腿抖如筛糠,握剑的手早也拿捏不稳,毕竟白袍可是北江船帮里出了名的凶狠残暴。 楚飞暗自叹息一声,朗声道:“久闻白袍段刀之名,今日甘拜下风,楚某自愿一死,奉上项上人头,望段英雄绕过我手下十数兄弟。” 输了便是输了,不仅没得到虚无缥缈的万佛慈悲,更没见到易家的一个人影,也没遇到袭击的贼人,富甲一方的易家仿佛人间蒸发,率众兄弟来援,不料却与北江船帮生了事端。 段刀冷笑道:“楚飞虽说你也是一堂之主,但我从未瞧得起你,你们今日谁也跑不了,我何苦做赔本的买卖?你还是快些交出万佛慈悲,如此还可以考虑放过你等几人。”说罢,舌头舔舐了大环刀上血渍,露出一副痴迷的神态。 楚飞面色一寒,这教他如何拿得出来?再说就算得到了,更不会交与他。 瞧见楚飞若有所思,却未有答复,段刀身影一转,便欺身到了一个四海剑盟弟子跟前,那人惶恐万分,大叫道:“堂主,救。。。。。。”话音未落,便尸首分离躺倒在地。 楚飞紧紧握住了手中剑,心也渐渐热了起来,他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与其瞧着手底下兄弟任人宰割,不若放手一搏,冷声道:“想来不论我如何作答,你也未必会信,既然如此那就拼个鱼死网破,也好拉几个倒霉鬼垫背。” 其身旁十几名弟子神色慌张,但见地上数十具无头尸首,就已知晓落在这段刀手中的人,没个全尸,心中一横,不若死战到底。 段刀收住笑意,轻摆手臂,怒吼震天,手下百人尽数向四海剑盟等人围杀过去。 楚白有一丝犹豫,下一刻还是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剑盟里大概只有他二人会救他,可眼见他二人性命堪忧,他却无能为力。 “不要去。。。。。。” “怕了么?走吧!” “。。。。。。” “当一个连剑都提不起的废物,至少还能苟活下来。”楚海仰天叹道。 电光轰鸣,“哗!”的一声,大雨倾盆,楚白一颗悸动的心狂跳着,多么愤怒不甘,只要握紧了剑,便能斩碎那些嘲讽与不屑,可是他不能。 只能任凭冰凉的雨水,浇灭最后一丝火焰,目送楚海远去。 “啊!”狂吼不止,响彻红枫林。 不知是泪还是雨,青年发疯般的狂奔,他除了逃走,剩下的只有一无是处。 “段匹夫!”楚海长剑破风,万钧力下荡起落叶纷纷,连将雨水也一扫而开,化作银花朵朵,格外刺眼醒目。 段刀似笑非笑,仿佛早已猜到,没有半分意外模样,刀上金环铿锵有声,双脚霍然拔地而起,气势不输半分,朗声道:“我可候你多时,若是再不出现,只怕也人教我杀得差不多了。” 树林阴暗,仿佛幽冥鬼魅狂舞,青年像是发疯一般,狂奔!生怕慢上一步,便要被强脱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最后他双脚终于软倒在那泥水之中。 瞧着泥水中那个软弱、胆小、一无是处的人,楚白笑了。 “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会活下来?” “阴间鬼魂不少,偏偏独我投胎生在楚家。” “娘!我答应你不学武功,这是错么?” 也不知走了多远,反正楚白是不知晓,如同行尸走肉,行到何处,便是何处。 只见不远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到处是火光肆虐的痕迹,池中倒落价值不菲的奇石,诉说着此地昔日的辉煌。 行到池畔,一阵打斗声惊醒了楚白,是从瓦砾后头传来,借着月光可瞧见衣角。 楚白手脚冰凉,期望是自己看错,可那就是北江船帮的服饰,那人身下还压着一位女子,意图不轨。 虽然女子浑身上下,教木炭染得漆黑,但也难掩清秀绝伦的容颜,比那皎月凝珠还白了几分,神情却是羞愤无比,牙关咬出血来,誓死不从。 “小娘子倒是烈性,不过大爷喜欢,看你今日如何逃得脱我的手心?”不管北江船帮那人如何使力,女子始终一言未发,可能是知晓无人能救她,到不如省点反抗的气力。 只是她意想不到的是,此时居然还有人在此处,这人正是楚白,二人四目相对,女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热泪盈眶,用眼神向楚白求救。 若是旁人,可能会挺身而出,可偏偏是楚白这剑都提不起的废物,他立马吓得缩头回来,躺倒在瓦砾上,重重地喘息。 女子心如死灰,眼见逃脱无望,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断了,便放弃了挣扎,任凭歹徒肆意妄为。 就在她绝望之际,身上那人,一声痛哼,恼怒道:“是谁!”。 女子惶恐一瞧,只见一位唯唯诺诺的青年立在当前,手足无措,掌中还托着手掌大小的石头。 此人正是楚白,临到末了他还是胆怯,可女子那凄苦的神色,触动了他的心底,可笑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也要想助他人。 就是二人呆立片刻,又是一阵痛呼,这回换做楚白,只见他手臂殷红一片。 那壮汉实在不曾想到,居然会教人偷袭,可他习武多年,根基深厚,这下重击只是让他神智迷晕片刻,稍稍清醒时,举起腰间短刀,便斩了过去。 楚白本能身子斜侧,右臂上被削去不少皮肉,若是壮汉未曾受伤,只怕楚白这条右臂已失。 瞧他躲过,跟着便是一脚将之踢飞丈远,举刀便要砍杀,危急关头,“嘭”的一声,那清秀女子紧紧捏住木棍,打掉了壮汉手中短刀。 壮汉三番两次遭人坏了好事,怒不可遏,大手掐住女子喉头,将她重重摔在地上,回头便要捏死楚白。 楚白眼前渐渐漆黑,人之将死,可是内心却十分坦然,想起小柔儿,那是楚家的傻丫头,从小没了父母,是楚白的娘亲白灵儿收养了她。 实在不知怎么想起她来,心底暗自问到:“我今日为救他人而死,虽是实力不济,但或许在小柔面前,我也不是那般无用。” “废物!还不帮忙。。。。。。”一阵呼喊惊醒了楚白,正是那位清秀女子,只见她手持一柄短匕,死死抵在壮汉胸前,不过气力不及后者,渐渐挟住手臂,要反转过来,那女子又惊又急,只得向楚白求救。 壮汉左手捏住楚白脖子,右手抓着女子手臂,狠狠笑道:“如此废物,还要英雄救美,坏了本大爷的兴致,看我不捏死你这只臭虫。” 壮汉的冷嘲热讽,勾起了楚白心底的火焰。 眼见女子渐渐体力不支,楚白怒吼一声,猛地抬脚蹬在刀柄上,匕首直没入腹,壮汉的笑声戛然而止。 “纵然是臭虫,也有活在世上的权利,不是么?” 壮汉怒目圆瞪,到死也不相信,居然死在一个废物的手中。 雨愈来愈大,将楚白与女子的身影淹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二章 练尸 楚海虽是武功高强,但那白袍段刀也不是省油的灯,何况北江船帮还有数百人众,几番生死较量,四海剑盟弟子便死伤殆尽,只余他与楚飞寥寥几人。 不远处,有两人正观望着战团,当首一青年公子,剑眉星目,身形魁梧,十指修长好似粉玉雕琢而成,不怒而显威风,一旁还有位佝偻老汉,毕恭毕敬站立其后。 还是青年公子率先发话,道:“阿福,我此计如何?” 佝偻老汉面色沉重,像是犹豫不决,沉凝半响,叹道:“大公子,这两堂损失惨重,而秘籍也未倒手,只怕是被北江船帮得了去。。。。。。” 青年公子笑道:“你怕了?我就是想他们两堂死些人,楚飞楚海二人表面中立,可是却在背后支持二少爷,你可知晓?” 老汉一听此话,疑道:“可是二人在盟内时常给二少爷脸色,这也是众人皆知。” 青年公子面色一颤,像是极度痛苦,冷声道:“二夫人当年救过他们的命。。。。。。” 青年话虽是这般说,但老汉心中还是有些不妥,叹道:“若是老爷追问下来,秘籍不见踪影,还死伤那么多兄弟,只怕我等难辞其咎。。。。。” 青年公子极目长空,不以为然,朗声笑道:“这秘籍我早就得到了。” 老汉大汗淋漓,心惊肉跳,他时刻呆在公子身旁,如果未曾错记的话,他并没得到秘籍。 瞧着他长大,也未曾看透他,他便是四海剑盟的大少爷楚恒。 段刀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心底暗自想到,反正至此之后他们便于四海剑盟不死不休,还不如趁此机会,除掉楚南天的左膀右臂。 连番厮杀下来,只余楚海楚飞两人,浑身浴血,杀气腾腾。 北江船帮人潮涌动,将二人团团围住,却无人敢上前半步,只因他们身旁的二三十具尸首,谁也不愿先做出头之鸟,成为剑下鬼。 楚飞环顾四周,低声问道:“海哥,二少爷可救了下来? 楚海饶有兴趣打量着他,朗声大笑道:“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有闲功夫,关心废物的死活?” 眼见手下众兄弟,无一人全尸,楚飞虽然是堂堂七尺男儿,但泪还是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楚海默不作声,只是紧紧捏住手中长刀。 “老实交出秘籍不就好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段刀冷笑,眼见他们二人已是瓮中之鳖,倒也不着急。 楚海贵为一堂之主,从未对他人俯首认输,狂笑道:“横竖不过一死,段匹夫怎么学起娘们来了?快给爷爷一个痛快!” 段刀面色阴沉,气得咬牙切齿,冷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杀!” 风声急急,一浪高似一浪。 刀光霍霍,一声快过一声。 就在此时,一匹瘦马从坡道上冲了下来,一人在马上左摇右摆,险些摔下马来。 段刀呆住了半响,瞧他服饰,显然不是四海剑盟身份低的人物,只是此时此刻怎么还有胆量来送死?当下疑道:“此人是谁?” 手下有人笑道:“是四海剑盟的废物二少爷?” “可不是,你看,连马都骑不稳。” “听说此人不会半点武功,连寻常的民夫也打不过。” “住口!”段刀大喝一声,心底五味杂陈,只有他知晓,此时还有胆子上来送死的人,又怎么会是废物? 楚白在救下那位姑娘之后,便从片废墟赶了过来,未曾想到,却见着这番情景。 回顾以往,楚飞、楚海二人虽是待他不善,但确实相救他多次,此次被父亲楚南天强逼出来“试炼”,若非二人照顾,只怕早已葬身这红枫林畔。 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刚巧路边有匹吃草的瘦马,便将之牵来,使火折点了马尾,吃痛的马一路狂奔,撞翻了北江船帮数人,直直冲向场中楚飞楚海二人。 二人决然想不到,来相救之人,竟是二少爷楚白,生死关头也由不得多想,二人欲纵身上马。 “既然已来,那便全留下好了!”段刀岂能让二人得逞,大环刀当头劈下,楚海见势不妙,不得已临空变招,双掌拍在马腿处,借力迎向段刀。 楚飞见状,叹道:“二少爷,你先走,出了林子就往北江边跑,那里留了几条小船。” 下了马,这二人如何能脱困?楚白急道:“万万不。。。。。。”只是话未出口,楚飞已然纵身跃下马去。 连番斗战,楚海早已气力耗尽,身上已中数刀,段刀一瞧楚飞也未走,冷笑道:“又来寻死,我看还有谁能救你二人?”话音方落,惨叫连连,此起彼伏。 而这惨叫声,却是从北江船帮人丛中传来,只见天上箭雨如蝗,众人应声倒地,漫山亮起通红火光,将红枫林中央数百人团团围住。 段刀经验老道,片刻便明白原由,冷声道:“楚恒大公子,好狠的手段,竟然不惜这般代价,也要将段某诱至此处,甘拜下风!” 火光中让出一条通道,缓缓走出一位俊朗公子,正是四海剑盟大少爷楚恒,波澜不惊,似笑非笑,淡淡道:“我与弱者一向话不多。” 段刀气得面色惨白,他成名多年,还未曾受人如此侮辱。 楚恒毫不理会,伸出一指,冷声道:“杀!”人影涌动,飞箭如雨,随着他话落,顺势围杀过去。 经过几场大战,段刀手下早有折损,方才又叫楚恒偷袭,折损已然过半,如何能挡住楚恒?当下放弃楚海缠斗,冷哼一声,便要往北江退去,意图杀出重围。 楚飞急急上前扶住楚海,后者脚步虚浮,站立不稳,显然是气血流失过重所致。 楚恒不以为然,深知段刀意图,笑道:“这个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一道红色烟火冲天而起,从江边杀出一队人马,截住段刀退路,领头的是位独臂大汉。 段刀暗自心惊,高声道:“楚雄!”这独臂大汉正是楚雄,也是四海剑盟三大堂主之一,武功不再他之下。 说起来今日,四海剑盟亦是全力以赴,倾巢而出,而他却是单打独斗,少主段龙不知所踪。 楚雄朗声道:“段狗贼,你也有今天?我瞧你今日往哪里逃?”说罢,率众掩杀上去,截住段刀。 别无他法,段刀只得强冲,心想段龙少主了无踪迹,保不齐比这楚恒还要奸猾,只等给四海剑盟迎头痛击,当下问道:“少主呢?怎么还不出手?” 属下一人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段刀喝道:“有屁快放!” “大少爷。。。他。。。他。。。死了。。。” 段刀眼前一黑,犹如雷击,险些立足不稳,问道:“怎。。。怎么。。。死的?” “路经易家废墟时,瞧见一美貌女子,他说此女子定是易家遗孤,叫我等红枫林等候,自己进去查探一番。” 段刀沉默无言,他深知段龙极度好色,没想到这般紧要关头,还不识大体,转眼又惊道:“你方才说什么?那女子怎么会在易家废墟?” “大少爷说她,有可能是。。。是易家遗孤。” 段刀冷笑,朗声道:“看来,这秘籍谁也没有得到。”当下袖口举出一只火箭,冲天而起,燃作赤红一片。 刹那间,火光漫江,照得一片通亮,一一条条大船停在江边,不下十余艘,船上密密麻麻沾满了北江船盟的人。 段刀手下见援军来到,士气大振,全力拼死往江边杀去。 江畔喊杀声震天,楚飞大惊失色,惊道:“这下如何是好?我可是叫二少爷往江边跑的。” 楚海一听,万分苦恼,当下挣脱楚飞,意图赶去江畔,不料恰在此时,众人纷纷停手,只见段刀手中抓着一人,正是楚白。 楚雄冷笑道:“段狗贼,你好歹也是一方豪杰,这种无耻手段,你也使得出来?” “论起无耻来,怕是略低你们一筹,连番偷袭,也不害臊。” 楚雄气得面色通红,说起来他们确实胜之不武。 “放我走,不然我可就捏断,这白白净净的脖子!”楚白脸色涨红,呼吸困难,脖颈教段刀死死捏住。 见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楚恒率先一箭射向段刀,冷声道:“杀!违令者,斩碎,喂鱼!”迫于他淫威,刹那间万箭齐发,自他身旁射向段刀众人。 不说北江船帮众人震惊,就连四海剑盟的人也始料不及,楚恒竟然弃自己弟弟不顾? 楚海早已按耐不住,飞身上前,挡在楚恒身前,喝道:“大少爷你这是作甚?拿我等当诱饵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弃二少爷不顾?你就不怕盟主问责么?” “我敢保证,段刀不敢真杀了他,不过是让他吃些苦头罢了。”楚恒笑道,示意手下众人停手。 楚海冷哼一声,怒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向盟主如实禀告。” 管家大福一听,急道:“楚堂主息怒,这可怪不得大少。。。。。。” 话未说全,便被楚海喝止,厉声道:“一个下人,也敢插嘴说话!” 楚恒神色如常,手中折扇一转,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又有弟兄命丧箭下,段刀勃然大怒,大手猛将楚白掐得双眼翻白,涕泪直流,冷声道:“看来你们是准备弃之不顾了,也好,段某死前多个倒霉鬼垫背!” 嘴上发狠,他还是不敢真捏死楚白,如若他死了,那今日可就休想逃走,再说那楚南天武功高强,还有偌大个四海剑盟支撑。 楚海高声道:“放他走!谁胆敢再放暗箭,休怪楚某剑下无情!”贵为一堂之主,他的话自然有些分量,一时间谁也不敢动手,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北江船帮人影如潮,急急往江边退去,眼见他们上了船,可那段刀还是未将楚白放下。 红枫林畔这条江水,便是北江,宽逾数里,江深水急,还有无数漩涡暗流,就算轻功再好,怕也是有去无回。 段刀立于船头,朗声道:“今日恩情,段某铭记于心,他日自当加倍奉还!至于贵盟二少爷,请他帮内一坐。”说罢,便欲回船。 楚恒负手而立,率众人退去,笑道:“段刀此人狡猾奸诈,我早已料到他出尔反尔,你们偏要如他所愿。” 转眼间便只余楚海、楚飞二人双膝跪地,痛苦不已。 “楚海,你快看!”楚飞又惊又喜,楚海则颇为不耐,难道还有“神仙”能救下楚白?不经意抬头一瞧,借着月色,只见一人在江水中,上下飞跃,肩上还扛了一人。 瞧着通红的手掌,段刀茫然无语,能这般轻易从他手中救人的,纵观红枫林两岸,不超过二人,他又是谁? 楚海沉凝道:“此人是谁?轻功竟然这般了得。”他实在想不出,四海剑盟没这号人物,哪怕是盟主楚南天,也做不到。 “只怕这人不是盟内高手,也非北江船帮的人。”楚飞沉思道,北江船帮的人不会去救楚白。 只见那人将楚白,置于岸边,纵身一跃,踪影全无消失于天际。 二人连忙过气运功,又将固体保元丹药送楚恒服下。片刻后,楚白面色便有所好转。 “多谢高人!”楚海立于江畔,月色静冷,江水拍岸,始终不见有人回音。 “大师,可曾将那位公子救下?”女子急切的问道。 树林处闪出一位胖和尚,脸戴面具,画的是“笑脸弥勒佛”。 虽瞧不见其容貌,不过面具慈眉善目,十分讨人喜欢。 胖和尚笑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今日姑娘不说,贫僧也自会出手相救,那位公子已平安无事。” 女子一听,喜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他可无事,到是你易芸姑娘,易家可只余你一人,你作何打算?” 近来,发生一件大事,那便是富甲一方的易家遭人灭门,除了外地求学的易家小公子易芸,无一人存活。 易家乐善好施,不论民、官、贼、匪,只要又困难,必回相助,当然江湖中武林人士,得易家相助者也不好,其中便有红枫林畔大帮,四海剑盟与北江船帮。 两帮均打着报仇的旗号,都指责对方是罪魁祸首,这才有了方才红枫林一战。 易芸其实是女儿之身,她一直女扮男装,鲜为人知,何曾想到,多年以后归来,尽然是家破人亡。 想到此处,不禁泣不成声,她凄然道:“找出凶手,报仇。” 胖和尚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大师,你说会不会是四海剑盟与北江船帮下的手,他们觊觎我家万佛慈悲不假。” “绝无可能,我从中打听,未从两派得到线索,而且当日打斗痕迹来看,只是一两人所为,武功之高不逊于我,而且。。。。。。” 一瞧胖和尚欲言又止,易芸急道:“而且什么。。。。。。” 沉凝许久,胖和尚缓缓叹道:“你们易家与四海剑盟。。。是。。。是亲家。。。易灵儿便是楚南天的。。。二夫人。。。” 易芸秀眉紧蹙,惊道:“不可能!小姑。。。不是。。。不是早早暴病死了么?怎么会嫁入四海剑盟?” 到此,胖和尚声色已然变得凄苦,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瞧他再也不愿多说,易芸叹道:“今日多谢大师了,不论凶手是何人,我也要将他找出来。” “哎!。。。。。。江湖之大,是非难辨,易姑娘,保重!其实相比复仇,我瞧你爹最大的心愿,还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树影斑驳,风声潇潇,人无影踪,只余话音回荡。 易芸心想,这胖和尚定是故人,不然不会如此知详,那他为何不愿透露姓名?不论如何,想必自有他的苦衷。 到是她,天下之大,一个武功全无的弱女子如何去报仇?又能找谁去报仇? 离红枫林数十余里,山势陡然增高,两座崖壁拔地而起,其中仅存几丈宽隘口。 顺道而上,直达山顶,众多楼宇森罗棋布,气派辉煌,进门便是一处大殿,上书“四海剑盟”四个烫金大字。 几近深夜,殿内还是灯火通明,正中央端坐一人,体魄雄浑,双目如鹰般炯炯有神,棱角分明,虽是一头银发,但十分精神,瞧不出半分沧桑痕迹,他正是四海剑盟之主楚南天。 “大少爷此次虽是击退段刀,但他却已两堂为饵,让我等损失殆尽。”楚飞恨恨说道。 楚海冷道:“大哥,我看恒儿是有意为之,他把手东岸,却放任段刀偷袭。” “嘭!”的一声,楚雄霍然而起,他一向是急脾气,吼道:“楚海,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怎的连个废物段刀也收拾不了,反倒怪起大少爷来?” “大少爷好手段,在下佩服万分,丝毫未损,便坐收渔利。”楚飞气得咬牙切齿,拱手说道。 楚恒面不改色,似笑非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大福侍奉楚恒多年,自然知晓他的手段,而楚雄这种五大三粗的人,可是沉不住气,当下吼道:“楚飞你别含血。。。。。。” “住口!”楚南天,一声怒喝,即时雅雀无人。 沉凝半响,楚南天问道:“恒儿,却是事实?” 楚恒转头看向楚白,后者根本不敢触碰其目光,他脸上闪过一丝常人难见的笑容,拱手道:“回禀父亲,楚飞叔叔说言句句属实。” “那说你不顾同门同胞情谊,是也不是?” “是!” 楚南天叹道:“来人,家法处置。” 众人俱是震惊,楚家门规森严,这“家法”轻则断指,重则断臂,伤及性命也不无可能。 楚恒半点也不惊慌,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放在楚南天跟前,笑道:“这便是万佛慈悲,孩儿之所以擅自决断,全因当日这本秘籍。” 而后,再言道:“若不是楚飞、楚海二位叔叔妇人之仁,孩儿早就擒杀段刀。” 楚飞满是愤恨,刚要出言申辩,却被楚海一把拦住,而楚白一直坐于末尾,沉默无言,说到底有他无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楚南天瞧着万佛慈悲,眼露精光,朗声大笑道:“易家遭难,实在是不幸之至,还好这秘籍未落歹人之手,不然可是要为祸武林。” “恒儿处事果断,有勇有谋,不愧是我楚南天的儿子。”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在没找出屠灭易家的凶手之前,不要对外透露分毫,以免打草惊蛇,我看十有八九,此事与北江船帮脱不了干系。” 众人全都退却,楚白也随在末尾。 “白儿,站住,你这回不但毫无功绩,还几番连累你楚海、楚飞二位叔叔,还不去后山“习武房”勤加练习?”楚南天冰冷的声音,犹如针刺,一字一句扎进楚白心里。 四海剑盟后山“习武房”,这里的存在,是为了让不成器的废物,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高手,里头堆满了尸体。 想起那满是腐烂气味的房间,那腥臭让人作呕,已然深深钻入楚白脑中,啃噬身心,麻木灵魂。 楚南天将之称为“练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三章 暴雨 夜色寒凉,山风拂岗,格外刺骨,有两人望月而立。 “你为何不让我再说?” “以大哥的性子,你说了又有何用?” “可是,难道放任楚恒明目张胆,削弱你我两堂势力。” “我想。。。盟主。。。早有决断,你到现在还瞧不出来么?楚恒那小子是想做盟主。。。。。” 楚飞震惊万分,问道:“楚海,你是怎么知晓的?” “那小子心中有恨,他恨盟主,或许更恨楚白,他母亲的死与他们有关。” “他母亲不是暴病而亡么?这怪不得大哥,更怨不了楚白呀!” 楚海长吁一口,眼波流转,浮想往事,神色几多感伤,叹道:“事关我四海剑盟颜面,当年知晓内情者,寥寥无几。” 当年大夫人与二夫人,突然暴病而亡,蹊跷至极,现在看来原由绝不简单,楚飞问道:“难道当年,两位夫人的死,另有隐情?” 让楚飞这番追问,楚海的神色已然极度痛苦,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二位夫人,均是死于自尽。。。。。。” “轰!”电闪雷鸣,山雨欲来,风先满楼,好似在也按耐不住,将要倾盆而下。 长风猎猎,衣袍翻飞。 “为。。。何。。。自尽?”这四字,楚飞说得沉重艰难。 “二夫人乃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且早与人私定终身,是。。。是盟主。。。强逼,可她仍对旧爱念念不忘,终于有一日。。。教大哥察觉。。。” 楚飞脑中轰鸣,心绪纷乱如麻,二夫人在二人心中地位非凡,当年与楚海一道犯下过错,若不是二夫人拼死相护,楚南天便要杀了他二人。 “盟主的性子,连刺那情夫十九剑,却不伤及性命,让他容貌尽毁。” “那情夫是何人?”楚飞问道。 楚海满面惆怅之意,缓缓摇了摇头,叹道:“至此,二夫人终日郁郁寡欢,伤心自责,终于。。。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住煎熬,于后山“望雨亭”畔。。。悬梁自尽。。。” 听他所言,楚飞痛心之情难以言表,问道:“那。。。大夫人。。呢?” 楚海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道:“大哥爱极了二夫人,众人皆知,楚恒他娘心高气傲,不甘心死后也输于她,便也。。。自尽了。。。” 转眼间,银河倒泻,大雨倾盆而来,远处松针林摇摇曳曳,洒落无数,唯有山前两人屹立不动,任由雨幕吞没。 绕过前殿,便是后山,此时天将拂晓,穿过幽幽暗暗的长廊,前头便是一湾青池,还有一座凉亭。 夜雨打金荷,池鱼跳得甚欢,击起朵朵银花,煞是好看。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而行,青年注视那“望雨亭”三个字,竟是痴了一般。 大福缓缓说道:“二少爷,快些走吧!” 楚白一怔,忽然想起娘来,她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望雨亭,可楚白不愿来此,睹物思人,除却伤心还是伤心。 离望雨亭不远,便是那的“习武房”,背山而建,终日不见阳光,阴气森森且彻骨寒凉,常年还有莫名腥臭,就连府上下人也无人敢住。 偌大一片庭院,只有住了一人,地位比下人还低上一等。 听得来人脚步,房中悉悉索索,门吱呀一声让开一条小缝,露出雪亮明媚的双眸,偷瞧大福与楚白二人片刻,转眼又缩了回去,如此反复三四次。 大福故意咳嗽几声,将门内身影吓得不轻。 憨傻姿态,着实好笑,楚白露出久违的笑意,道:“小柔儿,别藏了,我可瞧见了。” “二少爷。。。你是怎么瞧见我滴?”门内弱弱声音,质问道。 “像小柔儿这么傻的,天下只此一位,若我瞧不见,那不是有眼无珠?”楚白笑道。 门内格格笑声,如悦耳银铃,俏皮道:“那。。。那这般说,小柔儿也是武林中的名人咯?”身形一闪,只见门前,俏生生多了一位姑娘。 她就是小柔儿,是当年二夫人捡来,收作义女,现今楚白都这般落魄,她更好不哪去,照顾一个废物,岂不是比下人还低等? 小柔儿虽只穿了粗布衣裳,但美貌出众,气质绝尘,一身肌肤胜白雪,丹眉杏脸托红唇,始终洋溢着几分憨傻笑容,就如雨中山花,清馨淡雅,不掺任何杂质,柔情万千,惹人爱怜。 “小柔儿,老爷吩咐,谁也不许给二少爷送饭。”大福思索片刻,他知这话无用,可终究要说。 楚白如梦惊醒,这才明白为何来此。 小柔儿两只眼珠,骨碌碌直转,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嘴里嘟囔道:“噢!福管家,我。。。我。。。知道啦!” 大福不由叹息,这哪里有半分明白的模样。 小柔儿摸索半响,拿出一方锦盒,咧嘴笑道:“福管家,我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快拿去尝尝。” 大福摇了摇头,正色道:“这回是老爷亲自下令,你就别难为我老骨头啦!” 小柔儿扮了个鬼脸,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悄悄在他耳旁说道:“这回可是加了杏仁和花生的,可香了。。。。。。” “好了,小柔儿你就别为难福管家了。”楚白笑道,说罢深吸口气,便进了习武房。 最后,还是不顾大福反对,小柔儿将锦盒强塞到他怀中,后者又气又笑,也拿她没法子。 瞧着楚白进了习武房,小柔儿来回踱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跟进去,这里下人不得入内。 虽说她算不得下人,但她没爹没娘,人也呆傻,白灵儿死后,时常受人欺凌,若不是楚白拼死相护,早已被赶出家门,卖到山下青楼为妓。 大福低声道:“二少爷,进去吧!” 漆黑的瓦舍,一进门便是腥臭味难闻,扑面而来,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只楚白神情一如既往,并不陌生。 “福管家,手里的是桂花糕吧!”白衣公子似笑非笑,正是楚恒。 大福心中一冽,低声:“正是,是小柔儿那丫头送的。” 楚恒轻拍大福左肩,笑道:“想必其中不是加了杏仁,便是花生吧!” “大少爷,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小柔儿。。。那。。。那傻丫头也是一番好意。” 楚恒似笑非笑,叹道:“大福啊!好意归好意,规矩是规矩,你怎么越活越糊涂?” 大福欲言又止,一想到楚恒的脾气性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眼望那幽暗的庭院,神色无奈。 楚恒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久后,一位身形状若水桶,眼神凶煞的妇人,来到庭院,还领了几个丫头,怒气冲冲,神情不善。 腥臭的气味,让众丫头恶心不已。 妇人颇为不耐烦,手帕遮鼻,厉声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将小柔儿那死丫头拽出来!” 众丫头战战兢兢,不敢忤逆妇人的话语,片刻便将小柔儿拉了出来。 小柔儿瘫软在地,吓得脸色煞白,四肢无力,弱弱道:“刘。。。刘妈。。。我。。。又做错了什么事么?” 那妇人名叫刘妈,专司管理楚家下人,素来严厉著名,丫鬟家丁无人不怕她。 本就心情不佳,还来这肮脏腥臭之地,怒火刚巧无处发泄,刘妈顿时捏住小柔儿的耳朵,狠狠一揪,厉声道:“是不是又准备给那废物送饭?你可听好啦!再敢违背老爷的话,就将你扔进湖里喂鱼!” 小柔儿痛得花枝乱颤,涕泪直流,哭道:“刘。。。刘妈。。。我没有。。。” 瞧她还敢犟嘴,刘妈怒不可遏,手上又重了几分力,厉声道:“死丫头,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到她房里搜。” 手下几个丫头,也不敢怠慢,半响过后,果然在小柔儿那漆黑的房中,搜出瓜果蔬菜,油盐酱醋等物。 厨房在前山,以往小柔儿都是拿饭送来,可此次触怒楚南天,要饿上楚白一段时日,这些是小柔儿从偷的。 刘妈冷笑,肥手狠狠几个耳光,小柔儿身形娇小,哪里经受得住,登时被打翻在地,嘴角也是殷红一片。 小柔儿立即讨饶,哭道:“刘妈,小柔儿知错了,我下次在也不敢啦!” “你这死丫头,方才还不承认,现在求饶,看我不打死你嘞!”说罢,刘妈折下几束柳条,狠狠抽在小柔儿身上,将她打得体无完肤。 小柔儿紧紧卷缩在地,死死护住胸前,哭喊不止。 “住手!”一声厉喝,幽暗习武房门大开,犹如鬼域,而当中站了一人,猩红的长剑鲜血淋漓。 刘妈一瞧来人,也不惧怕,丝毫未停手,谁会怕一个废物呢?讪笑道:“二少爷,我这是管教下人,你还回房练功吧!” 这人正是楚白,他的废物是出了名,连楚家的下人也不怕他。 从未感受到这般愤怒,楚白怒火中烧,像要烧穿胸膛,炸裂开来,狰狞道:“谁。。。谁。。。再打她,我就杀了谁!” 瞧他那副模样,直如地狱恶鬼,丫鬟们都吓得连连退后。 刘妈也吓得不轻,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好歹也是楚家二少爷,强笑道:“小柔儿,你既已知错,瞧在二少爷份上,就。。。就网开一面,下次可别再犯。”说罢,头也不回,急匆匆走了。 一瞧小柔儿,浑身上下红肿一片,皮开肉绽,楚白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滚滚而出,凄然道:“像我这样的废物,你何必为我这般?” 不曾想,小柔儿破涕为笑,蹑手蹑脚的从胸口衣服处,取出几样物件,拍胸道:“还好,还好,二少爷你看,我还藏了油盐香料在身上,她们居然不搜我身,我也不是很笨嘛!” 楚白瞧她前面死死护住胸口,就是为了这些物件,泪水决堤,伸出手替她擦拭了嘴角的鲜血,低声道:“你不笨。。。你不笨。。。你一点儿也不笨。。。” 瞧着楚白哭泣的模样,小柔儿咧嘴笑道:“羞!羞!羞!这般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小柔儿挨了打,可都没哭,前面那是装出来的,那样她们就少打我了。” 楚白教她这么一说,脸上躁红,悲伤之情平复了大半。 小柔儿起身,楚白刚要上前搀扶,却被她挡在身前,笑道:“我才没那么娇气,挨些打,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我可答应过“灵儿娘”要好好照顾你,我这就去做饭。” “灵儿娘”是楚白的母亲,她无父无母,索性认了白灵儿做娘。 想来这辈子,就只有两个女人这般照顾他。 瞧着小柔儿的身影,楚白想起了白灵儿,依稀记得娘去世那天的情形,也是这般下着雨,接连几日的暴雨,娘也是一转常态,一直哭,一直在哭。 娘的泪水,就如下着的雨,流之不尽。嘴里不停喊着“都怪我!”“都是我错!”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 “武功高强,难道就可以决定一切么?” “可是,武功低微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楚白尚且年幼,诸事不懂,只得弱弱质问道:“娘亲,是不是白儿又惹你生气啦?” 白灵儿紧紧地抱住他,哭道:“不是关你的事,是娘的错,娘不守妇道,不配做人。” “不紧连累他人,也害了自己。” “如娘这般的人,本就不该留于世上。” “是不是有人欺负娘?看我跟爹爹学一身绝世武功,打他个落花流水。”楚白捏紧稚嫩的拳头,坚毅地说道。 楚白记得,当时娘听了这话,神情更加痛苦,半响才答话。 “答应娘好么?这辈子也不要习武,更不能欺负弱小。” “为。。。为什么?不懂武功,怎么打得过坏人?怎么保护娘亲?” “反正。。。你得。。。答应娘。” 年幼的楚白思索片刻,笑道:“好!我答应娘,以后爹爹教我武功什么的,我就装傻不会。” 至此以后,白灵儿郁郁寡欢,一向疼娘的爹爹,居然动手打了娘。 不久后,娘便去世了。 出殡那天,爹冷冷地瞧着他,失去了以往的神情。 没过几天,听说大娘许莹也是大病一场,不久离世。 多年以来,娘生前说的话,楚白始终不敢违背,幽暗房间里,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像是一本书籍,借着光亮,依稀可见上头万佛慈悲四个大字。 书籍是红枫林畔,所救女子赠与他的,说是武功秘籍,也是她家族惨招灭门的缘由。 楚白一阵苦笑,能让人如此不择手段争夺,必定是绝世武功,可与他这样的废物,却无半分干系。 他只是不停重复着,一剑又一剑地刺在死尸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四章 负疚 大福瞧着眼前的青年公子,神色复杂,虽然他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但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恨,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楚恒笑了一笑,道:“无事,你便退下吧!” 大福点了点头,转身将走。 “福管家,人不惹麻烦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是啊!大少爷,我老人家活了这么久,不该知道的和不该说的,我都不知道。” 楚恒笑而不语,瞧着那佝偻身影远去,大福精明得很,早在红枫林畔捏造万佛慈悲那刻起,他就应知晓。 下雨天,楚恒一向不喜,因为他恨啊! 当年只有几人知晓,他娘不是死于疾病,与二夫人一般,也是自尽而死。 为何自尽?因为妒忌使人疯狂,他娘许莹不甘心居于人下,连二夫人死后也挽回不了楚南天的心,所以选择一死了之。 许莹是楚南天媒正娶的夫人,原是十分恩爱,不料后来,楚南天看上二夫人白灵儿,不顾人家早已私定终身,强娶而来,万分宠爱,却冷落许莹。 自白灵儿生下楚白之后,楚南天更是变本加厉,对许莹不理不睬,而他娘无可奈何,终日以泪洗面,只得拿楚恒出气,时常打骂。 楚恒年幼时,挨打那是常事,不过不怪他娘,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二夫人的错,是他们夺走了娘亲的笑颜。 那时便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将一切都夺回来。 殊不知不久后,白灵儿便与外人私通,丑事教人发现,悬梁自尽。 楚恒与许莹都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谁知楚南天还是,对许莹母子不理不辞,十分冷落。 人活到一定年龄,不管是情谊还是仇恨,总会时不时想起。 “我十六岁便嫁给他。” “偌大的剑盟也帮他得到。” “一生爱他,赠与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我一分一毫!” 那时,许莹的话语还历历在目,恍如隔世,凄惨无比,双手紧紧捏住楚恒喉头。 楚南天的儿子,骨子里流淌着负心人的血。 楚恒涕泪直流,脸色涨得青紫,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就要杀了自己。 “娘。。。娘。。。亲你别伤心。。。” “总。。。有。。。一天我为会你。。。讨回来。。。”楚恒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吃力。 许莹泪流满面,她恨的是楚南天,说到底楚恒也是她的孩子。 “好,他们欠娘的,将来你替娘全部要回来!” 尽管楚白现今是个废物,可是远远不够,楚恒心底冷笑,只要他未当上四海剑盟之主,便不算是真正拿回来!。 不久后,楚南天身旁的一位传令弟子,匆匆赶来,低声道:“大少爷,盟主有令,命你与二少爷同去见他。” 楚恒瞧了瞧大福,但见他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所为何事,于是向那名弟子问道:“到底是何事?要我与二少爷同去。” 那人唯唯诺诺,半天也说不明了。 楚南天的书房,紧挨前山大殿,楚恒一听到传话,立即便来,倒是楚白,半响才从后山赶来,身上还有猩红的血渍,和一股难闻的气味。 楚恒连忙掩鼻,冷声道:“没用的废物,你就是这般来见父亲?成何体统。” 面对楚恒训斥,楚白面色涨红,默不作声。 “好了,你们二人快些进来。”一道雄浑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透露出几分威严。 “父亲,二弟多年以来,武功不见长进也就罢了,这礼仪规矩也没半分进步,看来该好好教导才是。” 听见楚恒的话,楚白面色难堪,不敢抬起头来。 楚南天稍稍打量了他,缓缓道:“今日来此,你二人可知所为何事?” 楚恒心头一震,说起来楚白一向不进前山,更别说如今天这般,二人同立于楚南天的书房。 “父亲,孩儿不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一瞧楚白唯唯诺诺的模样,楚南天不由叹息一声,缓缓道:“我年事已高,偌大的剑盟,事务繁多,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是该你们交予你们了。” 眼见多年夙愿,离之不远,楚恒压抑着心中狂喜,低声道:“父亲正是老当益壮之时,剑盟还须您主持才行。” “老了便是老了,不服也不行,下月初八,昭告武林同道,举行我四海剑盟掌门大选。” 楚恒心中一冷,低声道:“父亲,孩。。。孩儿。。。不知到底是与何人比试?” “明知故问,当然是与白儿。” 若是与旁人也就罢了,居然是和这个废物,楚恒怒火中烧,表情若隐若现一丝狰狞,冷声道:“二弟武功低微,若是出手不小心伤了他,该如何是好?” 楚南天似笑非笑,未曾答话。 楚白弱弱道:“父。。。父亲。。。这掌门就给大哥好了,孩儿不愿做掌门。” 鲜血从楚恒手中滴下,楚白的话一字一句回响于他脑中,像是讥讽嘲笑,娘坟前发誓的,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而楚白的怜悯,将一切击得粉碎。 “是啊!二弟武功低微,若是统御本盟,不慎教人打死,还不贻笑大方。” 楚白双眉紧皱,始终不明楚恒为何那么恨自己?父亲也不喜自己?好像他生下来,便不讨人喜欢。 一双苍老布满血丝手,左右扶住二人肩膀,正是楚南天,他缓缓道:“你们二人是我楚南天的儿子,这便是命。”话音刚落,便消失无影无踪,只余楚恒与楚白二人。 楚恒暗自心惊,以他的功力,居然连楚南天欺身到跟前,也未有半点察觉。 再想辩解,可是仔细一想,楚白却发现说什么都无用,还不如不说。 瞧他那副模样,楚恒眼中满是不屑,也走出了房门。 “这汤甜不甜?告诉你哟,这可是骨头汤。”小柔儿两只眼睛咕噜噜的直转,脸色微红,双手也使劲,揉捏着衣角。 楚白苦笑,一瞧她便是说谎,刘妈常常欺负她,厨房怎么会肯给她骨头熬汤? 教楚白双眼盯得心虚,小柔儿秀眉微微一扬,嘟囔道:“好啦!好啦!骗你的啦!刘妈才不肯给我骨头哩!这是我偷偷拿得香草,还加了些糖。。。。。。”说罢,轻轻吐了吐舌头。 楚白伸手,理了理她乱蓬蓬的头发,轻声道:“好喝,只要是小柔儿做的,什么都好。” 听他这么一说,尤其是隔得这般亲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知为何,小柔儿觉得心跳很快,心中像是有火苗一般,微微悸动。 她脸色绯红,慌忙闪开,弱弱道:“白。。。白。。。哥哥,我。。。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瞧那俏丽身影,楚白仿佛痴了一般,可能这是上天,带给他的唯一好运。 他们哪知,不远处,竟然有人驻足观看。 “原来你也有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将之毁灭。”楚恒瞧着二人,脸上闪过狰狞的笑容。 四海剑盟山下,江水横贯,夏秋之季雨水充沛,将数十里红枫林南北而分,蜿蜒而下,不见尽头,这便是北江。 沿江而下,水流汇集,形成偌大的胡泊,一处密集的水寨依湖畔而建,其上遍布白色的大旗,此处正是北江船帮总坛所在。 一位白白苍苍的老者,掩面痛哭,极为伤心,身旁还有位矮瘦秃子和中年人,不停在劝,其中那中年人正是白袍段刀。 “大哥,切勿伤心过度,小心气坏了身子,帮里可还需您主持大局。”段刀轻声说道。 老者还是掩面痛哭,秃子气不过,恶狠狠道:“段刀,你还有脸说?办事不利也就罢了,还害少主丢了性命,何等的废物!” 段刀回想当日,自己单打独斗,而四海剑盟三堂之主皆至,加上又教楚恒那小王八蛋偷袭,能全身而退都是勉强。 遂即低声道:“那日确实凶险,大哥,若不是我拼尽全力,你就只能为小弟收尸了。” 能让段刀叫大哥的,只此一人,便是北江船帮之主,段苍龙。 老者便是段苍龙,雄踞北江数十年,与楚南天一争高下,不过他儿子段虎,前几日死在红枫林,易家废墟之中。 而一旁的秃子,也是北江船帮的权势人物,虽为人凶狠,但极为好色,人送外号“段阎罗”,与段刀旗鼓相当,并驾齐驱,互为段苍龙的左膀右臂。 段阎罗冷笑:“当日又无人亲眼所见,虽然少主已死,但是教敌人所杀,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不好说了!” “莫要含血喷人。”段刀怒不可遏,一声大喝,内力顿时爆开,击起水花无数,袭向段阎罗。 后者也是功力高深,雄浑的内力集于脚尖,顺势一踢,将脚下木板尽数卷起,撞在一处,划水雾纷扬。 段刀一击未成,当下便要冲上前去,而段阎罗丝毫不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刚巧两人又准备动手,哪知一股莫大内力,将二人撞飞出去,发力的正是段苍龙。 段苍龙怒骂道:“你们两个混蛋,当我死了不成?” 段刀与段阎罗均知失态,都默不作声,他们深知段苍龙武功深不可测,数十年来也不敢造次。 段刀低声道:“大哥莫要生气,此次全是小弟过错,我自当领罚。”说罢,手中大环刀一闪,一截小指断在地上。 段苍龙老泪纵横,叹道:“你二人下去吧!” 瞧着段刀与段阎罗远去,门前人影,来回踱步,犹豫再三,还是有进到寨中。 “那小子还有何事?让他滚回去!”段苍龙冷声道。 那人沉凝道:“启禀帮主。。。楚恒说。。。杀害少主与四海剑盟无关,他却知道是何人所为?还有您要的东西,也知晓在何处。” 段苍龙精神一震,高声道:“当真?” 那人弱弱道:“楚恒孤身一人闯营,不像有假,只是。。。。。。” “只是什么?” “他要帮主,今夜便做决断,前往四海剑盟。” 段苍龙沉思片刻,以他的武功,四海剑盟除了楚南天,无人是他对手,就算是楚南天,也奈何不了他,倒不是怕有危险,只是想楚恒话中真假。 毕竟儿子性命,还有梦寐以求的万佛慈悲,以段苍龙的本事,将红枫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楚恒那个黄口小儿,他是怎么知晓? 段苍龙面色一寒,冷声道:“我瞧他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趁着夜幕,一道黑影闪烁,山转飞跃,眨眼间便上山涯,侵入四海剑盟殿前山中,这份轻功惊世骇俗。 一位华服公子,脸色挂着一丝笑意,借着月光,段苍龙瞧见此人正是楚恒,便开门见山,冷声问道:“是谁害了我儿性命?还有那本秘籍现在何处?” 楚恒不慌不忙,笑道:“害了令郎的,不是别人,正我那个废物二弟,至于这秘籍么,就在我父亲楚南天的手中,要看你的本事了。” “你是何意?”段苍龙冷声道。 “我楚恒想做什么,你难道瞧不出来?” “嘭!”的一声,一股绝大的气力,将楚恒撞飞,段苍龙捏住他的喉头,冷声道:“信不信我现在便宰了你?祭奠犬子在天之灵!” 楚恒还是强作笑颜,只是十分勉强,道:“杀了我对你没甚好处,杀了他们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段苍龙冷哼一声,将楚恒重重摔在地上,问道:“你二弟在何处?还有秘籍所在。” 楚白指了指前山,又指了指后山,笑道:“前山秘籍,后山报仇,你自己选。” 哪知话音方落,段苍龙便直奔后山而去,他也是个聪明人,秘籍楚南天定会随身携带,难免一场大战,可报仇却是,信手捏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第五章 恶斗 夜已深,天色寒凉。 不同以往,楚白久久不能入睡,或许是白日楚南天的话语过于震惊,他反复在心底问自己。 我也配做掌门么? 可是我也想保护,自己珍惜的东西。 让小柔儿不再受人欺辱。 这是错么? 一股无名的火焰,自楚白心底燃烧起来,像是打开多年的尘封,将那沸腾的热血,传遍每一个角落。 就在楚白思索间,房门外闪过一道黑影,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刺眼。 “谁?”楚白大喝一声,这后山之中,鲜有来人,更别说已近深夜,他隐隐有一丝不安。 哪知陡然间,一股巨大内劲爆开,冲破房门,那黑影将楚白打翻在地。 楚白哪禁受得住,口中顿时一大股鲜血喷出。 段苍龙疑了一声,刚才一招偷袭,打得那小子猝不及防,本是用尽了四五成功力,寻常人非死即伤,没想到那小子却无大事。 其实楚白多年练功,虽然他遵从母亲的意愿,拳脚功夫全然不会,但他不知多年习武,内功早已异于常人。 恰在此时,一道柔弱声音询问道:“白哥哥,这是怎么了?”小柔儿睡眼朦胧,呆立门前,原来她听得打斗声,便过来查看,不巧看到这一幕。 “别过来!”楚白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向小柔儿扑了过去,可还是不够快,那黑影抬手便是一掌,小柔儿就如断线风筝,飞落到了庭院之中。 楚白双眼血红,愤怒以及,他反正是个废物,生或死无关紧要,可唯独小柔儿不行。 那是他想守护的人,是这世上除母亲以外,唯一对他好的女子。 段苍龙冷笑道:“你想打赢我?凭你的武功,还得练上一百年。” “今日就以你血,祭奠我儿在天之灵!”说罢,一掌便往楚白天灵盖拍下。 而楚白眼见小柔儿重伤倒地,不知死活,理智竟失,迎面而上,扑了过去。 眼见楚白就将毙命,门外一声冷哼:“是谁要伤我儿性命?”两道瓦砾激射,又快又准,直奔段苍龙后心,劲道竟然不逊于他。 “老匹夫!”段苍龙一声怒骂,已知来者何人,正是楚南天。 段苍龙不及多想,只得凌空变招,一脚将楚白踢翻几丈远,卷起两旁花瓶相迎,两股绝顶内力碰撞,化为粉末,层层气浪,一时间烟尘弥漫。 楚南天既然已来,想要对楚白下手,必招其阻拦,段苍龙当即向楚南天发招,暴风骤雨,双掌爆若惊雷。 不同于段苍龙的刚猛,楚南天内劲绵柔,以柔克刚,将段苍龙的刚猛内力尽数化去。 楚南天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想伤我儿性命?” 段苍龙不敢现出真身,毕竟也是一代宗师,若是干出偷袭这般下作事,还不让人笑话。 遂即怒道:“我是你爷爷!今日来取你们狗命!快些交出万佛慈悲来!” 楚南天心中大惊,想到:“当日恒儿奉上秘籍,知晓此事的不过盟里三大堂主,连同恒儿、白儿、大福几人而已,这人是如何得知?何况武功还如此之高。” 还有一件蹊跷之事,那就是参照秘籍所炼,楚南天隐隐觉得,右手经络处,不似先前那般通畅,而且神志也有些恍惚,虽然是小事,但在高手对决之中,任何瑕疵,都足以致命。 段苍龙连番重击,都是袭向右边,想来察觉到楚南天的异状。 楚南天灵光一现,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要秘籍么?给你便是。”右手一扬,飞出一物。 “算你识相!” “啊!。。。我的。。。。手!” “你。。。你。。。你这个无耻小人!” 段苍龙神色痛苦,紧紧点住右臂几处大穴,整只手一片黑紫,显然是中毒所致,原来楚南天掷出的秘籍,其上附有毒针。 “论无耻,你也不差,趁夜偷袭我这废物儿子,你有何颜面?”楚南天朗声笑道,趁其伤痛之际,乘胜追击,一掌将他打出丈远。 再说段苍龙,不愧是北江船帮之主,功力深厚经验老道,点穴与运功护住身前,一气呵成,虽是被打出丈远,但也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眼见凶多吉少,转头瞄向气息微弱的楚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当即将其捏在手中。 段苍龙擦拭了嘴角的鲜血,冷笑道:“姓楚的,若要你儿子活命,便交出秘籍来!” 楚白双眼迷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招人挟持,反正武功低微,就只能任人宰割,可是小柔儿怎么办? 他只能任由小柔儿躺着地上,连死活也不知,当即眼中泛出泪光。 “哭什么!贪生怕死的东西!”楚南天以为他是害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楚掌门可真是严厉,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呀!” 楚南天冷声道:“这种没用的废物,不是我楚家的人,你要杀便杀!” 段苍龙一时语塞,他着实想不到,楚南天这般绝情,看来想要秘籍绝无可能,只得挟着楚白逃生,若就此杀了楚白,那想脱身就难了。 楚白心如死灰,缓缓道:“救。。。救。。。小柔儿。。。” 人影络绎不绝,山中亮起火把,护卫听见打斗声,陆陆续续有人赶来。 段苍龙见形势不妙,当即左手提起楚白,飞身消失在夜幕中。 有四人匆匆赶到后山,是三大堂主与楚恒,只见院落一片狼藉,还有个丫鬟躺在地上。 楚恒惊道:“父亲,袭击的贼人呢?您没有受伤吧?” 楚南天面无表情,深深地瞧了瞧楚恒,叹道:“恒儿,你二弟教人掳走了。” 楚海与楚飞俱是大惊失色,急道:“盟主,这是何人所为?难道以你的武功,也奈何不了他么?” “是啊!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南天淡淡道:“是怎么回事,恒儿你不知道么?” “父亲。。。您。。。您在说什么?孩儿不明白。” “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恒儿,赶紧带人下山,务必救出你二弟,还有这位姑娘,叫大夫好生医治。”说罢,瞧了瞧躺在地上的小柔儿,便拂袖而去。 虽然楚海众人疑惑不解,但盟主有令,不得不从,只得带人退下。 瞧着小柔儿那清秀的脸容,楚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山下林中,一人缓缓盘坐,正运功疗伤,正是段苍龙,而楚白被制住,就倒在草地上。 “我说小子,你爹也是够绝情,看来你的生死还不如一本秘籍。” 楚白勉强笑了一笑,道:“这不就是江湖中人,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有人说,你伤了我儿子的性命,是真么?” “我不知你儿子是谁,不过我确实杀了一人。” 楚白一五一十,将那日红枫林畔,易家废墟之处所生之事,都如实讲了一遍。 段苍龙脸上惨白,实在不曾想到自己英雄一世,生出来的儿子,居然是这么个东西,当下叹道:“你倒是老实。” “那女子现在何处?”树林走出一人,面如冠玉,潇洒自若,正是楚恒。 秘籍没到手,还中楚南天那老贼暗算,怒火无从发泄,没想楚恒还敢现身,段苍龙抬手便是一掌,冷声道:“小兔崽子,还敢来此,找死!” 若是平常,楚恒自然忌惮,可如今段苍龙身中剧毒,他并不惧怕,身形一闪,便躲过了这掌,笑道:“前辈还是莫要动怒,气得毒发可就不好,晚辈可是带来解药。” 小药瓶放到段苍龙跟前,后者有些犹豫,毕竟楚恒不是楚白。 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楚笑道:“要杀你,你早已葬身山中,何必等到现在?” 段苍龙一想,遂将解药服下,果然好了许多。 “你到底有何目的?” “请记住,我和你不是敌人。”楚恒笑道。 “楚南天那老家伙,该让的东西要让了,该还的东西,也是时候让他还了。” 这话从楚恒嘴里说出,楚白未有半分吃惊模样,仿佛早已猜到这一切。 “你倒是很有觉悟,说吧你想怎么死?”楚恒不停地擦拭着手中短匕,直到露出寒芒。 楚白缓缓道:“你为什么这般恨我?” 狠狠一脚,楚恒踩在了他的脸上,怒道:“又是这般自以为是!” “为什么恨你?从你出生便恨你!” “不仅恨你,还恨你那不知廉耻的娘!” “是你们!是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 “从那天起,我便发誓,要拿回属于我娘的,和我的东西。” 楚白神色凄苦,凄然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么?这样的复仇,你高兴么?” 楚恒高声大笑,用匕首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怒吼道:“高兴!你们粉碎我的一切,我就还给你们。” “忘了告诉你,小柔儿那傻丫头在手我中该如何折磨她?” “放了她!”楚白冷声道。 “怎么了,生气了?” “放了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现在想,要不要将她卖到“翠红楼”去。” 翠红楼是山下有名的青楼,如果小柔儿被卖到那里去,命运可想而知。 楚白双眼充血,脖子上青筋突起,怒吼道:“放了她!!!” “真不错,就是这幅模样,好歹也让我瞧瞧你的血性。” “啊!”的一声惨叫,楚白死死咬住楚恒的脚趾,后者怒不可遏,一拳击下,楚白便已昏死过去。 楚恒举起匕首,便要捅杀楚白,哪知身后段苍龙一声大喝:“小心”!出手将楚恒撞飞出去。 一道奇快的身影,先袭向楚恒,然后声东击西,伸手抓向楚白。 段苍龙顿时明白,他是想救人,哪能如其所愿,当即拾起三颗松子连发,尽数打在其身,那人吃痛却豪不理会,提起楚白便消失无踪。 楚恒瞧着树上一排松针,其人武功非同小可,适才若不是段苍龙相救,恐怕难以躲过,当下拱手道:“多谢前辈!” 段苍龙笑道:“小事而已,不过我很在意你先前的话,到底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楚恒双膝跪地,朗声道:“我若接掌四海剑盟,便尊北江船帮为主,俯首称臣。” 要知道,两家分管此地,世代相斗,不知多少年,也积累许多恩怨纠葛。 只有段苍龙明白,楚恒话中分量,他那霜苍老的眸中,露出精光,半响之后,才缓缓道:“当真?” “现在当务之急,还请前辈好好养伤。” “下月初八,请助晚辈一臂之力!” 段苍龙双手有些颤抖,吃吃道:“希望楚公子说话算话,还有那人中了我的暗器,应该跑不远。” 楚海与楚飞二人急得满头大汗,天将拂晓,还是未有半点踪迹。 楚飞叹道:“海哥,下月初八,便是掌门大选,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其实傻子都瞧得出,昨晚所生之事不简单。 “若无真凭实据,你还不要妄加揣测的好。”楚海带领一众人,顺着血迹,直往树林中央走去,不远处依稀可见,一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楚海赶忙近身一瞧,惊呼道:“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不论他如何呼喊,楚恒始终昏迷不醒,且左脚折断,早已昏死过去。 不得已,众人只好顺原路返回,将楚恒送往山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