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神探》 《破碎神探》正文 1 地狱之径（01） 子夜，星月高悬。 南市区古城酒吧街，姚言双手抄在裤兜里松垮垮地在路上走着。 他看起来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浓眉大眼，中长发，刘海似乎是蘸水梳成的中分。戴一副银丝方框眼睛，鼻梁高挺，模样称得上是英俊。只是反射着街道两旁霓虹闪烁的镜片后边，那两只眼睛里流露出刻薄冷淡的光芒。他下巴周围有一圈青色的胡碴子，看那样子，得有两三天没刮胡子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纯棉的居家白t，下身是一条大嘴猴沙滩大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吧嗒吧嗒地走。 这身装扮随意得甚至接近邋遢，像是个夜半家里泡面吃光了出门觅食的死宅男。不过他身材保持得还不错，蜂腰阔背，手臂上小腿上肌肉线条挺明显，应该是有常年健身的习惯。 两旁是外墙造型复古统一的一家家酒吧店铺，各色的变换闪烁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古城的青砖道路上，将这条笔直的街道渲染上一层妖异又充满暧昧气息的氛围。 姚言透过窗看着左右的酒吧，和里边唱跳劲嗨的客人们，这些店铺隔音效果都挺不错，虽然店内热闹喧嚣，不过店外的青砖街道上却相当安静，他能够非常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和拖鞋蹭在地面的声音。 姚言突然在一间向外散发着闪烁的桃红色光芒的酒吧门口站住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转身进店的打算。 他把右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手上拿着一只幽幽亮着的手机。 手机不断地发出震动，并不是有人打进电话，而是微信上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姚言皱起眉，划拉手机，点开微信，点开那个给他发信息的狗头头像。 那人的备注是“大黄”。 大黄给他发来了几句话和许多张照片。 “姚言，来‘活儿’了。” 姚言伸手扶了扶眼镜腿，咂了咂嘴继续往下翻着信息。 “市区金马坊步行街旁城中村小巷子，发现死者，男性，尸体被肢解成许多块。” “现场已经封锁，全景和定位在后边，速来。” 接着姚言就看到了“大黄”发来的凶杀现场的位置定位，还有一系列血呼啦的现场照片。 手机拍的，光线不好，并且这个拍照的大黄摄影技术相当直男，有大半照片都是糊的。 姚言眯着眼睛仔细地分辨了一阵，最终他只能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案发现场是在一条十米左右的死胡同巷子里。 死者死状凄惨，肢体破碎，整一条小巷子地上从头到尾全是血迹，而且从照片上来看，血迹已经干涸。 显然死者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看那巷子脏乱差的样子，应该地处偏僻，很难被人发现。 姚言浏览了一遍大黄发来的信息，把手机揣回兜里，取下眼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他感觉有些头疼，今晚本来是出来喝酒的，酒还没喝到，偏偏就来“活儿”了。 姚言叹了口气，他决定还是得先喝上一杯，旁的都不重要。 他戴上眼镜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一边走姚言一边思考着这起凶案。 凶手杀人还要肢解，手法凶残暴虐，整一个现场惨绝人寰，这种丧心病狂的凶手并不多见。 除了有些变态，这家伙一定非常有力气，或者是，是由多个凶手联手行凶。 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仇杀吗？ 姚言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粗糙的胡茬，这些都需要先知道死者的身份信息才能够进一步进行确认。不过现在大半夜的十二点多，很多东西至少得明早才能调查清楚了吧。 所以其实他并不着急赶过去现场。 姚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酒吧街尽头街拐角的地方停下了。 这里也有一间小酒吧，不过离其他那些激情澎湃的嗨店有些距离，姚言走过来的时候这一段已经没有其他的店铺还开着门的了，街上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亮着，不少扑楞着翅膀的小虫在路灯微弱的光下边旋转飞舞。 街角这间酒吧门口有个led小灯组成的招牌，是四个字母“be”，不过却是红色的。 从窗子里洒出来的灯光是温暖柔和的暖黄色，显示出这家店的温柔特质。 姚言拉开做旧的黑色厚重铁门，走了进去。 店内客人还不少，零零散散几乎坐满了整个小店的桌子。 姚言环视了一圈，大多客人都是打扮得时尚漂亮的年轻女孩子，男生比较少。 店内放着舒缓轻柔的纯音乐钢琴曲，令人心情平和，大约是某位名家的曲子，不过姚言并不懂音乐。 他走到吧台前，在最靠边的位子坐下，把“留座”的小牌子推到一边。 他旁边座位上那两个小女生看了他两眼，姚言转头报以一个他自认为潇洒的微笑，结果那俩女孩子端着自己的杯子就离开吧台，往后边去重新找了张桌子坐下。 姚言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他扶着额头，忧伤地伸出手敲了敲吧台。 吧台里，白色衬衣黑色马甲头发抹蜡梳得一丝不苟打扮得优雅又精神的调酒师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眼色。 姚言白眼一翻，“快行了吧，你敢嘲讽我，我就上楼把你撩妹的事情告诉艺馨。” 调酒师云晓江举起双手笑道：“行，我不说，我不说。” “老样子，先来杯‘锈钉’。”姚言继续用食指轻敲着吧台，应和着店里乐曲的旋律。 不过云晓江却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 “啥？”姚言有些茫然。 云晓江抬手亮出手机给他看，“就在你进门前，黄警官给我来了消息，说他给你发消息你没反应，绝对是在我这儿喝上了。让我赶紧给你撵走，今晚上是‘大事儿’。” “靠，我刚来坐下喂。江啊，你知道的，我这身子喝酒不会碍事，我就是今晚嘴馋了，好容易过来一趟，你行行好，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就一杯，我保证。”姚言举起手甚至要发誓。 云晓江依然摇着头，“黄警官在等你呢大侦探，我知道酒精对你不起作用，但是毕竟黄sir吩咐了，我也不敢不照做啊。况且你这家伙昨天不是刚来过。就住隔壁街上你好意思不容易？” 姚言扭头看天，抖起腿来，大有不给我酒就不走了的气势。 云晓江看他一阵，无奈笑了。 回身给他弄酒。 姚言听见摇晃雪克壶的声音，心下窃喜，偷眼去瞧，不过碰上云晓江微笑的双眼他马上又傲娇地别过头。 作为一位资深调酒师，云晓江摇壶的姿势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周围座上好几个小姑娘听见声音都转头过来瞧他，而他也礼貌地微笑着一一看回那些小女生，引得酒吧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惊喜的呼叫。 姚言转头看了看那些小女孩夸张的花痴表情和动作，醋意满满地冲着云晓江伸手指了指楼上，威胁要去向他女朋友告发。 云晓江微笑着摇头，把一只高脚杯放在姚言面前，拔开壶盖，将金色的粘稠液体倒进杯中。 姚言却皱起了眉，“这” “‘灰姑娘’一杯，零酒精度，喝完就快去找黄警官，别老让人家等。” 姚言拿起酒杯端详那粘稠的由各种果汁混合调制的鸡尾酒，没好气道：“这玩意也算酒？” 云晓江却已经不打算搭理他，回去清洗水池的酒杯。 姚言翻着白眼两口就喝光了这杯果汁儿，起身离开座位，“我不管，不是酒，我不给钱，你就当支持我们，为维护世界和平出一份力好了。” 他非常不满地拧着左手上的黑色手环，路过云晓江的时候冲他做了个鬼脸。 云晓江低头洗着杯子，笑骂道：“赶紧滚。” 姚言走出be，不喝酒，他总感觉浑身不得劲。 夜风不凉，反而有几分温热。 他回身看了眼身后的招牌，拐角另一面，是一家甜品店，挂着蓝色led的“red”招牌，那是云晓江他女朋友姜艺馨的店。 虽然大黄总是担心他喝酒误事，但是实际上，姚言如今的身体，根本不会对酒精产生一点儿反应，他喝酒，只不过是心理需求，非常迫切的心理需求。 只是这些别人又怎么会懂。 尽管身旁的这些老朋友都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那件可悲又可怕的事情，他们也尽量地将他当作从前的姚言来看，可是姚言自己却非常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只不过偶尔的心里产生的某些不平衡的情绪，他需要用酒精或者尼古丁来麻痹自己，但是这些东西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对他的身体产生一点点的影响了。但是他就是需要。 姚言看了看方向，沿着red甜品店的街道往上走，打算出了街口找辆出租车直接去市区的金马坊案发现场找大黄。 姚言慢慢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左右的商店早已关门，连路灯都只无精打采懒洋洋地亮着，只有他的拖鞋吧嗒吧嗒在地上走的声音格外清楚。 突然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右拐过去就是一条幽深又脏乱的小巷，和照片上的那条差不多。 鬼使神差的，姚言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脚步一拐就往那小巷子走进去了。 犯罪场景还原是他模拟罪犯行为的习惯，可是这条小巷并不是黄警官发给他的犯罪现场，只是相似而已。 也许就是因为相似吧。 姚言走进了小巷里。 巷子尽头是堵围墙，两米半左右高，姚言仰头看着，他翻不过去。 这小巷里散落着不少垃圾杂物，走进来的时候惊走了两只野猫，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姚言转完这儿时候，转身往外走。 可是就当他转回身的时候，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巷子口站了一个人。 姚言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人影，因为小巷里没有光线，而光来自巷子口，他逆光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谁？”姚言试探着问了一声。 那人却不说话，不过他动了起来，朝着姚言走近。 姚言伸手扶了下眼镜框，随着那人的靠近，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 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姚言开口刚要再说点儿什么。 可是没等他说话呢，走进来的那个人突然就抬起了手。 姚言看见，他的手中，赫然是一把半米多长的刀，刀扬起来的时候，反射着巷子外的路灯光，映照出姚言愕然的表情。 噗 姚言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血溅出身子外，但是他是头一次看见自己的血溅出这么高这么远。 他想起来了，黄警官发给他的照片上，那堆被肢解的肢体，那堆凌乱的碎肉。 是他，凶手！ 姚言用尽力气想要去看清这个人的模样，但是不行。 小巷子里太黑了，那个人的方向刚好照不到光，并且，姚言此时此刻的状态，已经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他没办法扭转身子调整角度去查看。 他能感受到那柄刀切割自己的骨肉时候的酥痒和疼痛。 他能够感受到那个凶手将他拆开成了好多块。 那个凶残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凶手只有一个人，杀人和分尸！ 姚言疯狂地转动着脑子，可是掌握的资料太少，他得不出结论。 终于，姚言感觉到那个人停下了动作。 他被扔到了这条小巷子的各个角落，那个人没有打算带走他，这是个好消息 那个人又回到了巷子口，他在瞧着这条可怕的血腥的地狱一样的小巷子，他这是在审视自己的杰作？ 姚言的脑袋此时正对准了小巷的角落处，他只能够看见污秽的砖墙和一堆垃圾。他没办法看见那个巷子口的凶手此时此刻的表情。不过他知道，那个表情一定很精彩。 姚言感觉到疲惫汹涌地泛上来，他永远也没办法预料到，自己本来准备去上一个案发现场找寻的凶手，偏偏会在这里给他碰上了。 他更没办法预料到，自己竟然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意识消失濒临死亡之前，他唯一想到的竟然是，自己运气可真他娘的好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 杀不死 姚言又重新醒过来了。 他的脑子重新开始启动运转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先轻微地动了动手指脚趾，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 还好，手脚都在，除了一身酸胀微痛之外，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了，部件完整，他稍微放下心来。 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冰冷又坚硬的地方，后背上的这个触感他也很熟悉。 是解剖室的手术台。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再过十秒钟，就会有人进来了。 姚言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那盏关闭着的无影灯。他猜对了，扭头往四处一看，这儿正是他非常熟悉的市局的解剖室。虽然这么说有些诡异，不过他的的确确是这间解剖室的常客了。 他曾经以各种各样的奇异的死亡状态被抬到这个手术台上，然后又都完好无损地从这手术台上爬了下去。 他熟悉这个手术台，就像是熟悉自己卧室的床一样。 他张着眼瞧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果然，他刚刚数到十，解剖室的门外就想起了开锁的声音。 “按照经验，这时候他应该已经醒过来了，雨薇啊，昨晚你一个人给他缝起来的，累了大半宿没睡，待会他要醒了你就先去上边休息室休息去吧，不用担心这货，反正他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当先走进来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警察，三十多岁，非常壮硕，不过他一张方脸肉感很足，浓眉小眼，看上去很友善，倒是缺了几分威严。 他进门时候是转头看着身后的，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人。 似乎是位医生，表情冷淡，看不出年纪，不过有着一张相当惊艳的脸，是个高冷的冰山美人啊。也许是熬夜的原因，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疲惫，进门之后立即抬头看向手术台上的姚言，眼神中关切之意很浓。 等她看见姚言也正转头看着自己的时候，微微愣了下，然后马上就换了个冷漠的表情，双眼也变得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 姚言微微挑了挑嘴角，都是老熟人了，甄医生对他那点儿小心思，他不是不晓得，只是可惜他自己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状态，他也不敢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出格动作，万一连累了人家甄医生，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那高大警察转回头来，刚好碰上了姚言的视线，他嘿一声，笑了起来，“哟，醒了啊你小子。醒了怎么不叫人呢？铃就在台子侧边，你伸手就能摸到。” 姚言没好气地回道：“我也才刚醒，不是大黄啊，我就不明白了，这台子是放死人的吧？你给它装个铃算是怎么回事？你就不怕被剖成片儿的死人伸手给你摁响了？” 这位被姚言叫做“大黄”的警官名字叫做黄峻，是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不算很年长，办案经验却极其丰富，虽然看起来没多有威严，可是真到动手的时候这家伙可狠，被他抓住的蟊贼悍匪，送审的时候见到他都会吓得腿软。 “切，得了吧，上了这地方还能下得来的，这么多年了不只有你一个么。”黄警官笑道。 姚言伸手摸了摸鼻子，从台子上坐起来。 虽然这本来是放死人的地方，不过他躺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啥，就这么搭着脚在台子上坐着。 那个冷冰冰的医生甄雨薇寒着脸走上前去，伸手指了指姚言身上裹着的那床小被子，命令道：“掀开。” “啊？”姚言有些懵了，“不是，这个，雨薇啊，我刚醒过来的时候看了，我现在身上一丝不挂，就只有这床被子遮着呢，这当你的面打开，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是我一块一块缝起来的，什么没有看过？还有，现在你虽然恢复了，但是那些缝补的线得取出来，你也不想自己手脚溃烂吧？”甄雨薇淡淡地说道。 “嘶好吧。”姚言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他转头瞧了黄警官一眼，“大黄，你出去。” “啧，都是男人，你跟我你还害羞？”黄警官揶揄着。 姚言翻着白眼，“你出去，不然我就不起了。” “成成成，我走，”黄警官笑着转身走出解剖室。 姚言看黄警官都出去了，正要伸手掀开盖着自己的被子，突然黄警官又伸头回来说了一句：“诶雨薇啊，你弄完就去休息把。你小子，待会儿直接到我办公室来，有东西给你看。” “知道了！赶紧走！”姚言骂道。 “掀开吧，没人了。”甄雨薇仰着头看着姚言。 她其实身高不算高，一米七还差些，姚言一米八的个头，坐在手术台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气势上却好像矮了她一大头。 姚言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甄雨薇忍不了了，直接上手一把掀开了盖在姚言腿上的被子。 姚言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屈辱一样，他愤恨地闭上了眼睛，不自觉地咬着牙红着脸。 “躺下。”甄雨薇冷冷地吩咐。 姚言照做，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甄雨薇动作很快，姚言几乎没有感受到身上的疼痛，那些将他支离破碎的身体缝合的手术线就被拆下来了。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甄雨薇放下手术剪，对姚言说。 姚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把一边的小被子拉过来重新盖上，然后低头看着甄医生的眼睛，很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了，雨薇。” 甄雨薇怔了下，不过只是略略点头，就低头去收拾工具。 “你下回别死这么惨了我缝着你，也挺害怕的，万一有一天你就醒不过来了” “咳咳”姚言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岔开话道：“对了雨薇，我那身衣裳还在吗？” “没了，早破得不成样子了。” “哈？那我现在咋办？我还得去找大黄，总不能就这么光着身子出去吧？这就是围着床被子，也不像话啊”姚言有些头疼。 甄雨薇轻轻笑了笑，不过很快就敛去了笑意。 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递给姚言。 “穿这个好了，等你换了衣裳，别忘了给我洗了，再送回我医院来。昨晚熬了半夜，我也扛不住了，先走了，今天我本来当班，看起来只能请假了。”甄雨薇说完话后冲姚言扬了扬下巴，转身就要走。 姚言接过她的白大褂，这才发现她里边穿了件绯色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修身九分裤，黑色的凉皮鞋。甄雨薇是那种身材极好的女孩，要什么有什么，之前宽松的白大褂遮盖着看不太出来，现在她的好身材在姚言面前一览无余。 姚言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关上门离开，之后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再低头检查了一下，才坐起身，把甄雨薇的白大褂穿上。 虽然姚言不是特别健壮，但是毕竟是个男人，甄雨薇的白大褂穿他身上有些勒得慌，而且只盖到膝盖上方，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他能挑的了。 姚言跳下台子，幸好他的拖鞋还在。 穿上拖鞋，他吧嗒吧嗒地走出了解剖室，轻车熟路地往黄警官的办公室去。 大黄应该是要给他看昨晚上那起凶案的资料了。 说来可笑，姚言他自己好像也成了那案子的凶手的受害者了。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3 地狱之径（02） 姚言的身份算是市局请来的顾问。 有事没事他就到局里来，还经常跟着黄警官出现场，所以市局的人他基本上都很熟悉。 平日里姚言穿着打扮总是相当随意，几乎接近邋遢，但是局里的警员们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穿衣裳的——明显那就不是他的衣裳，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件白大褂，还不合身，穿着这衣裳走起路来要撅起臀部，一颠一颠走得跟个娘炮似的，说不出的违和滑稽。 姚言从位于地下的解剖室往三楼黄警官的办公室走，一路上认得的不认得的警员都用看外星人似的眼神来盯着他瞧，回头率百分之三百，那些惊呆了的熟人愣是没敢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幸亏姚言心理素质相当好，装着无所谓，大踏步往大黄的办公室走。 人家不敢跟他打招呼，他反而还十分友善地路过个人就点头微笑致意。逼得人家只能尴尬地回一个笑，然后加快脚步匆匆离开。平时姚言给他们的印象都是那种寡言少语社交恐惧的宅男形象，今天突然变得这么骚，还是有些不习惯。 姚言艰难前行来到三楼走廊尽头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也不等里边回应，拉了门把手推开门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只有黄警官一个人，他正靠在椅子里，一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举着一份资料皱眉瞧着。 看见门口动静，黄警官转头过来瞧了一眼，瞧见姚言那身打扮，没绷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穿人家雨薇的工作服也太丑了吧！当心别给人撑爆了。” 姚言眼睛都翻上天了，他也没有理会黄警官的嘲笑，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银丝眼镜，检查了下，没坏，戴上了。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呢，钱包，手机，手环，还有那个电子烟。”黄警官指了指办公桌的角落，那里有个小纸箱子，昨晚姚言的“遗物”都收留在这里。 姚言检查了下，东西没缺，就是沾染了些血迹，不太好弄干净。 姚言收起自己的东西，紧锁着两条浓眉，“大黄啊，你说昨晚上搞我那个，跟你们发现的现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他也没有动我东西，不是图财” “直觉上，我觉得可能是，但是还没有证据支撑。”黄峻在桌子脚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抽了一口，他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姚言，“看看吧，昨晚发给你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这些是详细的资料。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遭遇了什么的话，说不定可以从中比对出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线索。” 姚言一边拧开自己的电子烟储油雾化器，往里边加着烟油，一边将从黄峻手中接过的资料摊开来看。 一半文字材料和一半现场照片。 案发现场是在市区金马坊步行商业街隔壁一条城中村的小巷道里，整个巷子的全景与昨天姚言不晓得为什么就想拐进去看的那条很相似。都是死胡同，偶尔有素质低下的住民朝里边丢垃圾大小便之类，肮脏又逼仄，大概只有流浪猫狗会靠近。 “死者杨广发，现年四十三岁，是商业街上一家面包店的老板。离异多年，有一个女儿，正在外地念大学，当年法院把抚养权是判给她妈妈的。”黄峻抽完了一枝烟，忍不住又重新点了一枝。 “根据走访，街坊邻居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人老实，也和善，甚至是有些木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更不可能惹上这么凶残的仇家。”姚言一边看着，黄峻一边给他讲着调查情况。 “他被切成了多少块？”姚言翻着照片问道。 “十八块。”黄峻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半枝烟都燃尽了。 姚言翻到了那些残肢的细节照片。 一共十八张，十八个编号。 从照片上看，这些残肢被遗弃到那条小巷的各个位置，不过只是随意地丢弃，并不能看出是用残肢摆出了什么特定形状。 在移动残肢的过程中，尸体淌出来的血迹在这条小巷的各处蔓延，从最里头到巷子口，杨广发的鲜血溢满了这条小巷子。但是却并没有越过巷子口，淌到外边的路上去。 姚言越看这些照片，眉头皱得越紧。 看惯了各种残酷的凶案现场的他倒不是对这些血腥可怖的照片感到不适，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凶手干的事情有些邪门。 “怎么样？能不能进行侧写？”黄峻等姚言放下资料，点开电子烟按钮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口鼻之中喷出一大团甜甜的水蒸气来之后，才问了一句。 姚言摇了摇头，“不行，这些照片太细节了，拿来做证物有用，但是缺乏连贯，打破了整体性，从里边看不出多少东西来。我要去现场看一看才行。” “明白了，等你把案情了解完我们就过去。”黄峻点了点头。 “对了，昨晚我‘死’的那条巷子的现场还在吗？你看见是什么样子了吗？”姚言问道。 黄峻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那个现场我没有去到，是雨薇直接用编织袋给你拎回局里来的。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子，收到你手环上的警报还要从大老远家里跑到你那小巷子里给你把碎一地的身体收拾起来，再送到局里给你缝好雨薇也不晓得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了，要遭这种罪。” 姚言没有说话，他伸手挠了挠头，又吸了口烟。 “所以她也没拍照片吗？”姚言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只要你活过来了没事儿就好了。唉，你知道我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多少遍了么” “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是啊。” “我估计昨晚上雨薇只顾着把四散的你给收拢起来了，现场什么的她应该没心情去关注。不过你自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吗？你可是被个凶犯堵在巷子里砍死了啊。你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看到？”黄峻觉得姚言有些太靠不住了。 姚言却摇着头，“我真没看到，我看完了那小巷子转身的时候瞥见巷口有人，我才问了一句是谁，接下来几秒钟时间，我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砍死了那家伙好像是第一刀就把我脑袋切下来了这个力气是真的大” “对了！昨天你是十二点多给我发的消息，我才过了半小时，十二点四十左右就被砍了杨广发是什么时候死的？”姚言突然想起来。 “根据死亡时间鉴定，发现他的时候他死亡已经有段时间了，大致的推测是前天晚上的十二点到两点之间。”黄峻翻着资料。 “这么说如果是同一个凶手的话，只隔了一个白天，他就再次犯案了而且目标是我或者说是随机的？杨广发是在市区步行街背后遇害的，我是在南市区古城酒吧街附近两个地点隔了十五公里左右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犯案么？”姚言思索着，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黄峻知道他思考的时候喜欢碎碎念，也没有去打搅他的思路。他在一旁抽着烟，等着姚言整理头绪。 就在两人思考等候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警员慌张地推开门闯了进来，口中叫着：“黄队！不好了！西山那边有人报警说看见有人持刀行凶，就在他家背后的巷子里，那家伙杀了人之后好像还在肢解尸体！报警那人似乎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明白了！” “什么？”姚言和黄峻同时转头看着那个警员。 “现在几点了？”姚言大声问道。 “早上十点半！”那警员有些不明所以。 “十点半十二点四十，之间只隔了十个小时不到！”姚言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电子烟主机，“巷子杀人肢解是同一个人吗？可是这个犯案频率是人吗？还是疯子？” 姚言靠着办公桌自言自语的时候，黄峻早就起身抓起衣架上的制服外套，朝门口跑去。 他经过那报告的警员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肩头，“小张，我先过去现场，你等他恢复了之后送他过来。” 说完黄峻拔腿就走。 警员小张点了点头之后担忧地回头去看那个表情怔怔双目失神的姚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4 地狱之径（03） 小张名叫张子默，是个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新人。他在局里的资历貌似还比不上这个连编外都算不上的姚言。 而且听说了姚言和黄队的事迹之后，他对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好像是个死宅的家伙莫名的还是有些尊敬的，勉强能当他是半个前辈了。 况且黄队临走之前吩咐他看着姚言，但是现在这个前辈的状态似乎有些不那么乐观啊。 姚言已经停止了小声的自言自语，他翻着白眼，坐在黄峻的办公桌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两条腿搭在一起，上边那条腿抽风一样地快速抖动着，他脚上那只人字拖眼看就在要被抖掉的边缘。 这是姚言在思考的时候没有意识的动作，当他把全部精力放到转动大脑上去的时候，就没办法顾及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了。 姚言想不通，杀死面包店老板杨广发的凶手动机是什么？ “杀死”他的凶手动机又是什么？ 刚才报案里说的那个正在行凶的凶手动机又是什么？ 但是最起码目前能够知道的是，这三起案件发生的地点都是类似的——偏僻的巷子。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姚言已经在心里边将凶手认定为同一个人了。尽管其实他心里明白在掌握证据之前这样的认定会影响他对事实的判断，但是从自己也被砍了这事儿来说，他心里挺不爽的，他大概锁定了凶手的轮廓，就是他昨晚看到的那个样子。 因为他自己被这个凶手砍过，意识的深处似乎对这个熟悉的行凶手法有什么记忆。 以是同一个凶手做为前提的话，那这个案子，就太可怕了吧。凶手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人的频率这么高？ 不行，这么想是没有结果的，获得的信息不够。 姚言从思索中抽出身来，他晃了晃脑袋，伸手掐了掐自己两个太阳穴，转头对在门口站着的张子默说道：“小张，你去帮我找找看能不能弄身衣裳裤子，我去问问看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东西，待会儿在一楼厕所等我，直接过去找大黄。” 姚言丝毫不见外地吩咐小张道，说完他从办公桌上站起身，没想到双脚落地的一瞬间竟然有些站不稳，晃了两下，反手撑住桌面才站住。看来虽然自己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不过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小张被他这虚弱的样子吓得要去扶他，不过姚言摆摆手让他先去找衣裳要紧。 小张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就去给他找衣服去了。 姚言从三楼下来，直接去往二楼机房要求查看前晚上金马坊步行街附近的监控录像。 “姚哥，我们都看过许多遍了，根本就没有拍到有用的东西，步行街上的监控倒是很多，但是出了步行街之后，隔壁的那几条路上摄像头就没几个，有一半多还是坏的”负责查看监控的警员无奈地对姚言说。 “啧娘西皮，这都杀第三个了，竟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姚言握拳砸在墙上。 一旁警员们都面面相觑，“第三个？那凶手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姚言没回答，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机房，留下那几个负责查看监控的警员们一脸茫然。 他昨晚上被“砍死”了的事情，黄峻应该是照旧封锁了消息没有声张。 虽然他是市局解剖室的常客，不过黄峻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不错，况且地下室解剖室那地儿一般没事儿大伙儿都绕着走，所以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市局的这些警员们都不知道他这个编外的顾问是个被肢解成十几块都死不掉的怪物。 来到一楼厕所的时候，小张已经抱了一身便服在等着他了。 “姚哥，我找人借了一身，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就先凑合穿吧。”小张把衣裳递给姚言，他甚至还贴心地给姚言借来了一双运动鞋。 不过姚言还是习惯穿他的人字拖。 他进厕所把甄雨薇的白大褂脱下来，换上小张给他借来的运动裤和polo衫，这一身穿上贼囤，不过现在并不是在乎衣裳的时候。 姚言拎着白大褂从厕所里出来，看了看没地方放，最后把白大褂又披上了，这回里边没有挂空档，他不用把褂子扣起来，也就不会勒得他撅着腚了。 “走小张，送我去现场。” 小张带着姚言去停车场开了辆警车，鸣起警笛一路狂飙，从市局到西山区原本需要半小时的车程被他开得快了一倍，十几分钟，就已经快到到案发的那片居民楼了。 姚言拿起小张的对讲机，调试了几下，“喂喂，黄队？黄队？这里是姚言，现场怎么样？凶手堵着了么？报案人员有没有看清楚凶手的长相？” 一阵呲呲的电流声之后，对讲机里传来黄峻的声音，“姚言？现场已经封锁了。报案那家伙被吓着了，他说只看见凶手穿了一件绿色的雨衣，戴着帽子，长相没看见。受害者是名女性，身中数刀已经死亡，左手被砍下来。凶手在肢解尸体的过程中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赶来了，凶手放弃继续残害尸体拿着死者左手跑路。”黄峻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案发现场背后是一个城中村，建筑混乱，民警跟丢了那凶手，只追回了死者的左手” “草！”姚言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伸手大力地揉弄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因为昨晚上他头发上沾上了血迹，一把揉上去黏腻腻的。 “姚哥”小张撇过头看着姚言，他也听到了黄峻的话，又一个新的受害者，小张前晚上才第一次看见死人的现场，他当时就吐了，今天才好不容易缓过来，没想到接着又来。想到这，小张脸都有些白了。 “是同一个人”不过姚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他又开始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了。 小张无奈只能专心开车。 “是同一个人看不到，为什么看不到脸？这是白天。对，是匆忙逃跑的，一定会留下线索，对。” 姚言突然转过头瞪着小张，他双眼血红，表情狰狞，喘息又粗又重，“快，开快点，再快点！我们得赶紧过去，那家伙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他今天跑不了了！” 小张被他的表情惊了一下，很听话地把油门踩到底。 太嚣张了，那个凶手大白天的动手杀人，还给他跑了，这太嚣张了。 姚言现在十分愤怒，他发誓抓到那凶手之后一定要先给他腿打断。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他怒火中烧的罪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5 地狱之径（04） “他不怕暴露，也不怕警察” 姚言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蹲在封锁线内那具女尸的旁边，低头检查着地上的痕迹。 “是设计好了的，选择这个巷子，在白天就行凶。因为他有退路。”他抬起头指着前边不远巷子里的一条岔开的小路，那小路直通往旁边的城中村。 这条巷子左边是一家汽修厂，平日里动静很大，非常嘈杂。巷子右边则是一片很旧的老式居民楼，已经没有住人了，再往里甚至还有土坯房，这一片是划归拆迁的地段，城中村住户逐渐地往外迁，再不久应该就要着手进行拆迁了。 “能把这个辖区的片儿警都甩脱，说明他对这城中村很熟悉。”黄峻站在姚言背后，左右打量着这条小巷。 警戒线外，小张和另外一个小警察站在一起。 小张背对着这边，他脸色很不好，再看见死人，对他来说真的不好受。 而另一个小警察则显得有些紧张，面对尸体他的表现倒是比小张好不少。他似乎就是那个被凶手甩掉只拿回死者手臂的民警了。 姚言站起身，摸着自己脖子后边，对黄峻摇了摇头，“水泥地面，没有脚印。装备齐全，p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来。” “监控呢？”姚言脱下手套，粗暴地揉做一团，狠狠地捏在手里。 “这地方偏僻又破，只有外边街上几家店铺门口有自己装的摄像头，我让人去取了，得回局里再查看，需要段时间，不过我觉得很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毕竟这个家伙是专业的，有备而来，他有恃无恐啊。”黄峻神色严峻。 “这个女人什么身份？” “她叫淳燕燕，是前边街道上那家幼儿园的老师，租房在这村里。根据刚去幼儿园了解的情况，早上十点半快到的时候，淳燕燕说她回家一趟取样东西，这条小巷是她回家的捷径，结果”黄峻翻着手上的小本本说道。 “那家伙是尾随她进来的还是在这里等着她的？”姚言摸着下巴抬头望着天，“对了报案那家伙现在在哪儿？” “在巷口，登记做笔录呢。” “我要问问他。”姚言说着走出巷子，来到巷口果然看见几个警员围着一个胖子在做记录。 那胖子瑟缩着脖子，眼神躲躲闪闪的，看起来似乎很怕人。 姚言走上前，面无表情上上下下十分仔细地打量了着胖子一阵。 胖子被他眼光看得毛骨悚然，更慌了。 “你叫什么名字？”姚言开口问。 胖子转头求助似的看其他警察，毕竟姚言这家伙没穿警服，看着就不像是个人民警察。 姚言身后的黄峻冲胖子扬了扬下巴，淡淡地说：“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胖子这才嘟嘟囔囔地回答道：“我姓李，叫李志。” “住后边？哪幢楼？”姚言抬头看着胖子身后的那些居民楼。 胖子李志回身指了个方向，“就中间那幢，红色的，三层楼的。” 姚言退后几步，眯着眼睛看了看胖子说的那幢楼，再看了看小巷的位置，差不多，估算下距离从那幢楼上是能够看清楚小巷的。 “你看见那个凶手是等在巷子里等淳燕燕进去的时候动手的还是跟着她身后进的这条巷子？” 姚言似乎对那凶手和淳燕燕进入巷子的顺序非常在意。 可是胖子却摇着头，他脸上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我不知道，我早上刚睡醒，起来拉窗帘，就已经看见那个人在在砍她了。” “她没有叫喊？” 胖子飞快地摇着头，“没有，我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汽修厂里切割东西的声音太吵了。而且我看见她好像被他捂着嘴压住了。” 姚言闭上眼睛，仰起头，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从这胖子嘴里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了。 “你给我详细地描述一遍你看到的所有经过，要详细。” “哦，好的，就我起床拉开窗帘，就看见这边巷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我就仔细地看，看见一个穿着绿色雨衣包裹得很严实的人把那个女的压在地上，一开始我以为是打架还是什么，但是我又看见那男的举起了一把这么长的刀来，才意识到是杀人。”胖子伸开双手比划着，他比的那凶器的长度，差不多有半米。 “然后我就不敢看了，赶紧报警了。” 姚言揉了下鼻子，“你看见那女的有没有挣扎？” 胖子摇着头，“她被按在地上动都不能动。” 姚言转头看了黄峻一眼，口中说道：“男性，身高一米八以上，非常强壮，但是不是肥胖，右撇子。” 黄峻拿小本本记下。 胖子张着嘴愕然地看着姚言。 姚言却摇了摇头，“不行，这些特征太普遍了，这个范围还得再缩小” “对了，”姚言转过身，对着跟过来的那个去追过凶手的小民警道，“你去追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逃跑的过程中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民警皱起眉，似乎努力回忆之前他追捕那凶手的过程。 “我收到消息说这片有人行凶，赶紧赶过来，在巷子口的时候因为汽修厂的噪音我都没听到动静，还没注意跑过了这个巷子，是后来才折回来，我估计就是因为我经过了一次，被他看见，他才有机会逃跑的。”小民警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很自责，“我就从巷子口往前跑过了几步，对讲机上就说是在巷子里，我折回去，前后不超过五秒钟时间，我进了巷子刚好看见他从里边的那条岔路跑进了村子里。然后我去追，但是他跑得很快，而且越跑越快，一开始我还能看见他转弯的身影，到后来我直接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死者的手臂是在一个拐角捡到的，带不走，他扔下来的。” 姚言听完又叹了口气，民警的信息还是没有用。 “有看见他的脸吗？” “没有，他戴着口罩，而且一直在跑，从没回头。”小民警说。 “拎着一把半米的刀，还有一条断臂，还能跑过一名受过训练的警察”姚言伸手按了按额头，“大黄，这个家伙太危险了，我觉得需要发警告了。重点是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6 地狱之径（05） 黄峻摩挲着下巴，他昨晚上一夜没睡，现在下巴上冒出一层青青的胡茬，显得有些憔悴。 “要向全城发出凶手的警告吗？可是这样会引起骚乱” 黄峻显得有些犹豫。 毕竟城里有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存在着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造成的影响是不可预估的。 “但是如果继续悄悄调查媒体那边你怎么说？我和小张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有好几家媒体的车堵在路上了，估计不知道是从哪里闻到味赶过来呢。”姚言淡淡地说，“那帮食腐的秃鹫，如果警方不率先把情况向市民公布，从他们嘴里，不晓得会说出什么话来。” 黄峻权衡了一下，叫过小张来，让他去找媒体，把现在的情况说明，并且着重进行警报，让广大市民尽量避免走进小巷子。 姚言手里攥着电子烟的主机盒子，倚靠在一座老房子墙皮斑驳的后墙上，看着周围的警员们忙碌收拾检查现场。 有一件事情他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这个凶手真是专业的。 他看似随机的行动背后其实步步为营，深思熟虑。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选择的这些凶杀目标，之间肯定有联系。 是什么？ 姚言这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 杨广发，男，非常普通的老实人，面包店店主。四月二十五日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被杀害在市区金马坊步行街背后的城中村小巷，尸体被肢解成十八块，随机地扔在整条巷子。隔天的半夜十二点左右被发现。 姚言，男，宅男，市局刑警队顾问。四月二十六日凌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被杀死在南市区古城酒吧街的小巷子，现场只有甄雨薇看过，暂时不明。因为姚言自身的缘故这起凶案被隐瞒。 淳燕燕，女，幼师，似乎很受幼儿园小朋友们欢迎。四月二十六日早上十点半被杀死在西山区城中村汽修厂旁边的小巷，左臂被切下，凶手被目击行凶，被民警追捕，但是逃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的三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姚言把电子烟打火，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闭上嘴让两股汹涌的白雾从鼻孔中流淌出来。 这三个受害者之间没有明显的交集，姚言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唯一可能的共同点就是，恰好在凶手准备行凶的时间出现在了凶手准备行凶的地点。 也就是说完全就是巧合，这只能够证明凶手不过是随机选择目标而已。 但是姚言心中的结论，甚至是同这个推测完全相反。 这需要从杨广发和淳燕燕是被凶手尾随杀害或者是凶手等待在巷子里对他们进行杀害的情况来得到结论。所以暂时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仔细回忆昨晚上自己遇害的时候姚言闭上眼睛，调动着脑子里似乎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记忆。 是他先走进了那条小巷子，随后转身发现了凶手堵在了巷口。 他为什么要走进那条巷子？ 大半夜的，姚言刚从酒吧出来，尽管他并不会被酒精侵蚀大脑，但是在那种暖光暧昧的地方呆久了，人也会变得懈怠。 是不是凶手早就已经在某处跟上了他？ 那凶手是曾经去过云晓江的be酒吧的客人吗？ 姚言回忆着当晚在be里喝酒的人，大多都是年轻的小女生，她们多是冲着云晓江去的，少数带着男伴。但是也都是些年轻的男孩。 有那种异常强壮的人吗？ 姚言想不起来。他喝酒的时候总是专心喝酒很少去管其他。 他是因为想起来半个钟头之前黄峻发给他的信息里，案发现场就是一条小巷子，所以才会在路上碰到一条小巷子就想要进去瞧一瞧。姚言想起来自己进入那条小巷子的原因了。 但是这也实在是太巧合了，他只是想去还原一下凶案现场，结果那里就真的变成了凶案现场 若不是受害人就是他自己，这种事情听谁说起来都是不可能的，他也绝不会相信。 所以那凶手到底是等候着有人进入小巷再尾随进去行凶的，还是一路跟随受害者？ 如果是等待，那凶手是被动的，目标没得选；如果是尾随，那说命目标是他主动选择的。 姚言有些头疼，他太大意了，丝毫不知道警惕，导致现在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凶手等到的，还是被凶手选到的。 这两者的不同对他对凶手进行判断影响是绝对的。他需要给凶手做侧写的话就必须准确地知道凶手的动机是主动还是被动。 姚言从来没想过在自己亲身经历的凶杀案中，竟然这么迅速地接连出现第三个受害者了，虽然别人只知道杨广发和淳燕燕两个死者。 他至今连凶手的脸竟然都没能看见。 这种智商被人碾压了的感觉，就像是被那凶手骑在头上拉屎一样。 四周围的警员们忙忙碌碌，但是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凝重，他们不少都是从昨晚金马坊步行街后的现场过来的，仅仅只隔了一个晚上，似乎是同一个凶手造成的第二个案子，这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压力巨大。 姚言装起电子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早上的时候还阳光明媚，这才过了没多久，天上就层层叠叠堆起了厚厚的乌云，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他又起身走到被封锁的小巷前，隔着隔离线，瞧着那条小巷子。 淳燕燕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地上只有一滩鲜艳的血迹，在水泥地板上已经干涸凝固。淳燕燕遇害的位置是在从巷口往里十五米左右靠墙的地方，那里被用白色粉笔画出了她死亡时的轮廓。 姚言也不清楚自己是在想什么，但是他看着这条小巷子却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旁边冒出个人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袖子。 姚言惊醒，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小警察，就是最先过来追丢了凶手那个。 “姚，姚哥。有一件事情我非常介意，但是不晓得该不该告诉黄队”小警察犹犹豫豫地说道。 姚言皱眉看着他，“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又不是负责人，你拉住我也没有用。” 小警察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说：“我听见那个凶手在对尸体进行肢解的时候，就是我最开始从这巷子口跑过去了的时候，好像听见他似乎在念着经文，或者是什么咒语，抑扬顿挫还成奇怪的调调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嘶哑，但是我听不出来他究竟吟唱了什么内容，因为汽修厂的声音太嘈杂了，但是他嘴里发出的那些声音非常诡异，所以我才会印象比较深，但是我后来有又觉得可能是我听错了，我不很确定，所以不敢跟黄队说。” 姚言听完之后心里一动，那个凶手，做这种奇怪的动作，还要把被害人肢解，然后随意地抛到巷子的各处，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果然有些邪气。 把尸体肢解了抛弃在巷子的各处 姚言又想起杨广发的现场了。 他自己被害的现场并不清楚，不过再回头看这条小巷子如果今天那个胖子没有留意这边，如果这个小警察不过来，那这条小巷子是不是也会变成杨广发的现场那样支离破碎的尸体被抛弃在巷子的各个角落，整一条小巷子变得血腥恐怖，仿佛通往地狱的路 姚言猛地瞪起双眼，他一拍那小警察的肩头，“你把这事儿去跟黄队说一声，很重要。” 然后他转身去找小张，拉着他去开车，要到金马坊杨广发的现场去看一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7 地狱之径（06） “世界是平衡的，有一死，就有一生。鲜血涂抹的路径，会引导逝者的灵魂回返尘世。” —— 小张正在给媒体的朋友打电话，却被姚言一把拉走要他去开车，他也只能够匆忙地对电话里吩咐几句挂了，跟着姚言上了车。 “姚哥昨晚的现场真的真的”一想昨晚看见的现场，小张根本就描述不出口，他用力地咽了两口唾沫，长出了口气，改口道，“姚哥，现在尸体已经被收走了，现场只有一地的血迹了应该。” 姚言脑袋靠在车玻璃上，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没别的反应。他直愣愣地瞧着前方，不晓得正在想着什么。 小张这回没有鸣笛，不过他驾驶着警车在车流里穿梭，迅捷灵活，速度也并不慢。 “小张，假如你杀了我，还要把我的尸体肢解成许多块儿，你觉得你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姚言突然开口问道。 “啊？”小张正打着方向盘超车呢，被姚言这么一问，手滑了下，差点没撞右边车上，给那司机吓一跳。 不过他丝毫不慌，稳好车，扭头瞧着姚言。 姚言依旧目视前方，两眼无神。 “姚哥，说实在的，就我看来，我要跟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我会准备把好刀，找机会给你一刀攮死，现场那条小巷就挺好，人少，脏乱，不容易被发现。但是这杀人吧，就是那么一刀子进去出来，人死了就死了，还要给肢解了这我真想象不出来理由。”小张道。 “假如我杀了你爹，抢了你老婆，或者是给你戴绿帽子，还把你搞破产”姚言面无表情地淡淡地说着。 小张听得直皱眉，他舔了舔嘴唇，回道：“姚哥，你说的这些虽然确实让人恼火，可是还是不至于，顶多就杀了你，杀了还分尸肢解这差了点儿” “差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还不到这么严重。”小张摇着头。 姚言转头瞧了他一眼，“小张，所以你当不了坏人。” 小张嘿嘿笑起来，“姚哥，我是警察啊。” 姚言点点头没说话。 就像小张说的那样，正常而言，杀人就是杀人，杀了人还要肢解抛弃，但是又不是为了运走抛尸，这么明目张胆又丧尽天良的行径，究竟是有什么理由？ 还有那个小警察说的，听到凶手在哼唱着经文或者是咒语似的调调。这又是什么情况？ 再加上姚言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凶手是一个“专业的”家伙，这种人做事往往总会选择最快最简单的办法，杀人之后，偏偏还要做更麻烦的肢解分尸，这和他给凶手画的轮廓对不上。 突然姚言想起来什么，他扭头问：“小张，刚才那女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哦，是身中数刀，刺穿了内脏，失血死亡的。” “数刀小张如果给你一把刀，去杀刚才那女的，你会怎么杀？” 小张想了一会儿，瞧了姚言一眼道：“姚哥，我听说你也是警官学校毕业的是吧？那匕首攻防你一定学过，教练也一定跟你们讲过那些一刀毙命的杀着吧。如果是要我来杀这个女孩，瞅准机会，从这儿，一刀，割完就走，必死，救不了也不麻烦。”小张伸出个大拇指在自己颈侧大动脉的位置戳了戳。 “的确，是这样的。所以那个凶手，杀人不是目的”姚言眯起眼睛，瞧着前方闪烁的红绿灯，红灯跳了两下，变成绿色。小张一脚油门下去，警车又开始在路上飞奔起来。 “姚哥，那照你这么说，这凶手连杀了两个人了，他不是图杀人，那是为了什么啊？”小张问道。 姚言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两个，是三个，连上姚言自己，到现在为止一共已经出现三个受害者了。 “还不确定，我得先看过现场才知道。” “好嘞姚哥，你坐稳，再过三条街就到地方了。”小张应了一声，一脚油门踩到底。 姚言只觉背后座椅靠背猛地往前一撞，他整个人就挤进座椅动弹不得，开了一线的车窗风呼呼往里灌，吹得他头毛凌乱睁不开眼。 不过小张这阵狂飙没持续多久，吱——姚言就听见耳边一声尖锐声响，警车停住，他身子不自主地朝前一耸，接着鼻子里就闻到一股橡胶烧焦的味道。 姚言惊恐地转头看着小张，“厉害啊张哥，这破警车都给你开出f1的感觉来了，我去车神啊你。” 小张腼腆一笑，“哥，到了。”他说完之后表情变了变，似乎是又记起昨晚看见的情景来了。 姚言下车一看，他们停在城中村一条不太宽敞的路中央，这路就够一辆车走，他们的警车一停，过路的人都得侧着身子走了。 小张下车赶紧去检查了一下，警车两个前轱辘刚刹车的时候擦掉了一层皮，地上拖出两道两米多的黑印子。他拍了拍车轱辘，站起身指着左边一个岔路口道：“姚哥，左拐进去走个三四十米再左手边就是案发现场，里边巷口拉上了警戒线，估计痕迹的同志们已经来过走了，现场肯定被动过了。” 姚言左右看了看，朝前走进了岔路，果然看见前边有拉起警戒线来。 小张跟在姚言身后，紧张地揉着鼻子抓着脑袋，小动作不断。 “头一个的确是害怕，不过往后习惯了就好了，你跟大黄的，今后这种场面都是家常便饭。”姚言似乎是在开解小张。 小张感觉自己嘴唇发干，越靠近警戒线，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但，但愿吧。”小张苦笑着。 这条岔路比外边的路还要狭窄，两个人没法并排走，姚言的人字拖吧嗒吧嗒的声音走在这路上还带回声的，他这脚步声更是加重了小张的紧张。 来到巷子口，姚言隔着警戒线刚抬起头，扑面一阵腥风吹他脸上，吹得他忍不住转头闭眼捂上嘴。 小张就站在拐角都没敢走出警戒线来。 姚言被那腥风熏得眼睛都红了，不停地眨着，他抬手在面前挥了挥，吹了两口气，低下头去看。 小巷子地上一片暗红发黑的血迹，但是奇怪的是，这些血迹蔓延到巷子口的时候，却并没有漫出来，而是齐齐整整的在巷子口那条线停止住了。仿佛是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堵住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姚言蹲下身凑上去仔细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8 地狱之径（07） “小张，昨晚你们看见的时候这片血迹就是这样的吗？”姚言转头瞧了一眼旁边靠墙喘息的小张。 “啊？”小张揉了揉鼻子，上前两步，转头看着姚言手指的地方，“对，昨晚我们刚来就是这样的，这血迹太整齐了，整齐得诡异。” “是被用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姚言伸手在血迹边缘捻了捻，最边缘有一层轻微的突起，他伸手一碰，凝固的血液就碎成了暗红的渣。是被什么东西挡住并且有一段时间血液都凝固了才会形成的。 “你们到的时候没看见什么东西挡在巷子口吗？板子？棍子？之类的。”姚言问。 小张摇着头，“没有，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除了里边四散的尸块，和现在基本没区别。” “他想把受害者的鲜血留在这巷子里，尸体也是”姚言蹲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的，说话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天桥底下算命的瞎子。 小张多多少少知道点儿这个姚哥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就不大灵了。 “所以杀人不是目的，这条巷子才是重点！”姚言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双眼之中闪烁着精光。 他炯炯地盯着小张的眼睛，咧嘴笑道：“那家伙，是在铺路！” 小张被他突然的动作和表情镇住了，有些没明白过来。 “姚哥，你在说什么？铺路？铺什么路？”小张张着嘴，两条眉毛拧得紧紧的，他伸手指着警戒线内的小巷子，“铺这个？拿受害者的人肉人血？” 姚言敛去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张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拿下帽子，伸手按着额头，“这这是为啥？凶手‘铺路’这是要干啥啊？” “我之前看照片就感觉这凶手有些邪性。”姚言从警戒线上方探出身子，上身够进去小巷子里，巷子里血腥味十分浓郁，墙上地上不少蚊蝇在干涸的血迹上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闷响。 “为什么？”姚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小张说话。 “为什么？”姚言伸手撩起自己刘海，抓着头发低头思索。 “如果说杀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搞出这条‘路’，这个巷子，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姚言又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地上不停地乱画着什么。 “是不是某个邪教？”小张挠着下巴也在苦苦思索。 “形式看有些像，但我感觉应该不是，更可能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组织。”姚言头都没抬地说。 “为什么？”小张不懂。 姚言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直觉。” 小张嘴角抽了抽，这话他没法接了。 小张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皱着眉提起气去看那条巷子。 凶手伤精费神地搞出这么一摊子来，究竟会不会是某种邪恶的宗教仪式？但是血迹分布也好，尸块位置也好，都是随机的，没有构成规律。 难道仅仅只是要用血肉铺满这条小巷吗。 姚言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图案，“铺一条路能干什么？能走？走去哪儿？” “或者回来？”小张接过了姚言的话。 姚言停下了乱画的手，慢慢地抬头，当他和小张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姚言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不信。” “我也是！”小张说。 姚言站起身，“走吧，看不出什么来了。先回队里，再深挖一下这两个受害者的社会关系。” “明白。” 两人离开杨广发的现场，往局里回去。 回去路上小张倒是没有再像刚才来时那么飘了，他开车开得稳稳当当。 姚言闭着眼睛脑袋靠在车窗上，他有些晕车了又开始。 “姚哥，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你说这个凶手杀了人还要肢解抛尸，甚至是把血迹阻挡在巷子里，这一系列的麻烦操作，我觉得你说的‘铺路’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小张见姚言从上车开始就闭着眼没动静，两人在车里一起沉默有些尴尬，于是找话说道。 “只是猜测没有用，需要证据支撑才立得住。”姚言语气平淡，没有睁眼，他其实不大想说话，一张嘴就直犯恶心。 小张伸手抓了抓脸，这拍马屁没拍上，车上气氛感觉更尴尬了，小张也不敢再多嘴说什么。 姚言闭着眼睛想了一阵，突然转头盯着小张，“小张，回去之后你马上去查杨广发和淳燕燕，一定要找出他们之间与本案相关的共同点。凶手作案间隔太短，我担心这还不是结束。不淳燕燕肢解被中断，他这次‘铺路’没有成功，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再犯案的”说到这儿姚言伸手拍着额头，“他如果再次动作，我们就有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此前我们什么信息都没有没办法防备” 看着姚言着急的样子，小张猜测着道：“姚哥，你看凶手杀杨广发是在城中心市区。然后杀淳燕燕是在西边西山区，他做这么诡异的事情，会不会还跟方位有关系？” 姚言听完想了一会儿，小张的推测有些道理，除了中央和西边，姚言自己的案发现场是在南市区的古城，也就是说如果跟方位有关系的话，那下一次犯案，凶手是否会选北边的北市区或者是东边的东海区？ 提前在类似的偏僻小巷子部署警力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这种笨办法需要的人力太多，还是必须有更详细的决策。 “也许有道理，但是不敢肯定，而且城市这么大，巷子这么多，要想堵死每一个角落是不可能的。还是缺乏信息”姚言说。 小张叹了口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姚言脑子再好使，也是需要信息来进行推理的，目前来说，他们对这个凶手掌握的信息实在是不够。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突然他俩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姚言低头一看，是黄峻发来的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旁边小张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姚哥，针对这个案子，市局成立专案组了，这下我们能动的资源就多了，想要深挖受害人信息也不是问题了。” 姚言翻了翻手机，点点头，“那尽快找到有用的消息，我们说不定是在跟凶手赛跑，跑输了，说不定就又是一条人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9 地狱之径（08） 小张答应了一声，马上挂挡踩油门，朝着市局奔去。 没多久，警车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驶入市局，姚言下了车，交待了小张两句一定要尽快把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摸清楚，还有别忘了留意一下如果“铺路”的假设是成立的话，那凶手的目的是不是在做某种神秘“仪式”，可以调查一下有没有类似的“仪式”还有这种“仪式”的作用是什么。 小张点头表示了解，便开车往停车场去停车。 姚言来到三楼黄峻的办公室，黄峻已经从西山区那个幼师的现场回来了，正在办公桌前敲着键盘。 听见开门声黄峻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是姚言他只是简单地摆摆手示意姚言先坐下。 “待会儿专案组抽调的人员到了之后有个会要开，你也一起过来。”黄峻敲了两行字，发现姚言一句话没说坐在沙发上发愣，于是问了句：“怎么？你拉着小张去了杨广发的现场，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姚言从口袋里摸出电子烟，一边往雾化器里加着烟油，一边皱着眉转头去看黄峻，“大黄，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那你这副支队长是不是就干不下去了？” 黄峻听了之后满脸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找不出凶手的作案动机，很有可能，这个案子是推进不下去的。而凶手又是个专业的家伙，手脚干净利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我们跟在他屁股后边，永远没法追上他。”姚言深深地吸了一口电子烟。 冰爽甘甜的哈密瓜口味的烟雾，吸到他嘴里，他只感觉腻得人发慌，甜味不那么突出，反而有一丝苦涩。 “你知道这个凶手给了我什么感觉吗？” 姚言继续说道。 “什么感觉？”黄峻问。 “他很像一个人。” 黄峻停下双手按在键盘上，他盯着姚言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发问：“像谁？” 姚言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白烟，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再睁开。 “你其实知道我要说谁的。你的师弟，我的师兄，杨昊。”姚言轻声说道。 “别提他。”黄峻低下头，他似乎非常不愿意听见这个名字。 但是姚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他曾经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察，某些时候比你比我还要强得多。你知道如果这次的凶手，那个小警察看见的披着绿色雨衣的家伙还有在巷子里将我堵杀的家伙是他的话，那他的逃脱和不留痕迹，完全解释得通了。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我相信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甚至连他藏在哪儿都找不到。更别提抓到他了。何况” “行了。”黄峻忍不住打断姚言，“这次杨广发和淳燕燕的这个案子，凶手异常残暴，影响非常恶劣，我们设立专案组从各地调来了最优秀的警察和专家，我们拥有非常可观的资源，我相信无论凶手是谁，我们都可以将他绳之以法。” 姚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峻，黄峻说的这番话，如果是在开会的时候鼓舞士气或许有点儿用，但是现在私下和姚言在一起他这么说，其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黄峻在跟姚言对视了十秒钟之后，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了，“好，好，我承认在听见你说怀疑是杨昊之后我心虚了。我承认如果真是杨昊的话那这案子难度就大了。但是你怎么就能肯定一定是杨昊呢？你不能因为私心作祟，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的头上推吧？” “你认为我是因为情绪才推到他头上？”姚言淡淡地问。 黄峻站起身，走到窗前，从裤兜里摸出香烟来点上，“我不是说不相信你的判断，杨昊虽然曾经做了那么多不能原谅的错事，但是这次的案子，我不觉得跟他会有什么关系。” 姚言听得出黄峻对杨昊的事情还是有些回避的，他也松了口，说：“我也只是怀疑，因为现在没有一点儿有用的信息来确认凶手的身份。说明凶手能力不弱，而这种让警察两眼一抹黑能人，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杨昊。当然这也算是情绪选择的原因，我承认不能拿来当依据，但是，大黄，那个曾经去追过凶手的小警察跟你说过了吧，他好像听见凶手在肢解尸体的时候，有哼唱某种诡异的像是经文似的调调。” “对，他跟我说过了，但是他也并不确定，这点有什么问题吗？” “邪性。”姚言说，“我去杨广发的现场看了，一整条小巷全是血迹，而且血迹还被人用某种东西拦在了巷子里。我做了简单的案件还原，凶手杀人不是目的，把尸体肢解切碎也不是目的，目的应该是那条涂满了鲜血的巷子。” 听见谣言说他做了案件还原，黄峻马上掐了手上的烟，坐回椅子里，打开文档边听姚言说话边进行录入。 “这么说的话，凶手行凶的目标其实不重要咯？如果他只是为了把血涂满那两条巷子。”黄峻问。 “不，现在还不能对这一点下结论，我让小张继续去深挖杨广发和淳燕燕的关系了，我总觉得死者的选择不是随机的。” 黄峻停了敲字，试探着问，“那凶手选择你，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姚言慢慢地收紧了手，攥住电子烟主机，“这就是我怀疑是杨昊的原因。你也清楚，他曾经在柬埔寨干的那些事，也跟这次的事情一样，邪性。我和小张看了现场之后，我发现这两起案子凶手制造的现场，很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简单来说，他是在用死者的血肉‘铺路’。” “铺路？”黄峻皱眉，他等着姚言继续。 “换一个角度，我们来思考凶手要制造这样一条血路来做什么？谁要从这条路上过？是‘过去’，还是‘过来’？如果能够理清楚这点，那么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清晰的凶手形象。”姚言道。 黄峻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不断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大黄你知道的，杨昊他一直在追求着什么‘神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这一次这两个死者，和杨昊的‘神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黄峻抬起头，瞧着姚言，“阿言，你的发散和联想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没有支撑，不能确定。而且我知道你对杨昊意见很大，你心里希望这件事情是他做的，对吧？我也和你一样，我也想亲手抓到这个叛徒，但是，我们需要证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0 地狱之径（09） “是不是因为凶手袭击过你，你对他的怒火有没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你的判断？就像曾经杨昊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让你对他充满仇恨。但是这些强烈的情绪在现在对我们来说只能起到反作用，所以你的意见我目前只能全部保留，直到找到支撑。”黄峻对姚言说。 作为杨广发和淳燕燕这两个案子的负责人，黄峻纵然感情上愿意相信姚言，但是在有坚实的支撑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确定，他不能按着姚言的判断去部署任务。 “那你不恨杨昊吗？”姚言突然道。 黄峻叹了口气，“恨。说实话，我比你更恨他。我甚至想这次的凶手就是他，我们给他抓住，这倒还能让我心里安慰一些。但是，真的会是他吗？” 黄峻说的不是假话。 杨昊这个人对姚言和黄峻来说都太过特别了，特别到在很多时候他们对案子失去判断的时刻，杨昊的脸就会出现在他们脑子里，他们无比期望所有的案子都是杨昊做的。 他十恶不赦，该下地狱。 同为师兄弟，杨昊对他们的伤害其实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所以我说的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姚言从沙发上起身，把电子烟塞进兜里，“关于杨昊的话题，我们都冷静一下。这个家伙对我影响太大了。” 黄峻耸了耸肩，其实这种状况在他俩之间出现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先回趟家，把雨薇的衣裳洗了，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仪式是需要像案发现场那样布置的。”姚言扬了扬脑袋，对黄峻说。 “诶，你等等，”黄峻看了眼时间，“待会儿专案组就要开会了，先看一下组里同事再回去吧。” “没用，现在案子没有头绪的话，来再多的人也没什么用，况且开会这种事情，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姚言说着已经走到门口了，“真要有什么发现，直接联系我就好了。对了，小张车开得很不错啊，要有什么急事你直接让他来接我就好。” 黄峻笑了，“我说，你自己就不能学学开车吗？你那驾照考了放着吃灰的？” 姚言回头瞧了黄峻一眼，淡淡地说：“我怕，不敢开。” “行行，你去吧，我跟小张说，让他以后专门给你当司机，你这顾问的待遇都快比我还好了。” 姚言点点头，走出了黄峻的办公室。 姚言下楼的时候在走廊上看见了抱着一堆资料低着头匆忙赶路的小张，他出声叫住小张。 “小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姚哥，这不你看，这些笔录和资料我刚拿来，还没来得及看呢，要不咱一起看？”小张用下巴指着怀里的一大堆资料。 姚言咧咧嘴，摇着头，“我还有点儿事，要回家一趟，待会你要是发现了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 说着他摆摆手拔腿走人。 姚言最烦看资料，尤其那些琐碎凌乱的笔录，描述人往往逻辑有问题，说了一大通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说清楚，这些东西有用的内容有限，反而会将人思路领跑偏。所以他总是有意逃避自己来审读资料，而是从别人口中直接得到想要的结果。事半功倍，很快捷。 走出市局的时候天边的云层越发厚重了，乌压压的下午三点左右就跟七八点差不多。偶尔有几声远远的雷声传过来，但是距离很远，也不见打雷的地方落雨。 这天气有够压抑的，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姚言推了推眼镜，他其实很讨厌下雨，像现在这样下雨之前压抑的天色更让人心里不爽，尤其目前的案子进展缓慢，让他心里头像塞了棉花一样，喘不过气。 慢慢地走在街上往家走，姚言努力地回忆着被凶手袭击的情况。 如果说凶手是在“铺路”的话，那他的那个案发现场，是不是也是一样，血肉遍地。姚言打算问问甄雨薇，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看见过现场。 他掏出手机，划到联系人雨薇，不过手指停在了拨号键上。 昨晚人家雨薇为了给他的身体缝补起来，忙了大半夜都没有睡，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呢吧。 算了，等把衣服洗了给人送去的时候再问好了。 姚言走了十几分钟，突然懒得走路了，从市局到他家七八公里的距离，走回去要的时间太长了。 他伸手拦了辆车，说了地点。 路上，出租车的广播里正在播报新闻，内容正是杨广发和淳燕燕的案子，并且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往小巷子里去走。 “啧啧，这年头，还有人相信这鬼话？真的去杀人分尸了”出租车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窗上杵着脑袋，突然感慨了一句。 姚言坐在后座，听着广播正在回忆案情，听见司机的感慨抬起头问了一句，“师傅您刚才说什么？什么鬼话？” “哦，我说广播里，不是有人杀人分尸了嘛，还把杀人那路弄得到处是血。”司机从后视镜瞧了姚言一眼，见这乘客有兴趣，他也就开了话匣子。 姚言第一反应是局里是怎么跟媒体联系的，竟然把还没有解决的案情细节披露了，这是大问题啊。 司机继续说着：“我记得大概是半年前了吧，我们家那块儿有个街坊死了儿子，给他们家伤心的哟，小伙子才十七岁，刚要高考，成绩还挺不错，车祸，啧，你说这老天爷有时候吧，真的是孩子的妈，就是我那邻居，她一下没缓过来，都去住院去了。在医院住了俩月，后来回来之后整天就恍恍惚惚的，精神都不正常了。有一天我收车回家，就听我家那口子拉着我神神秘秘地就说，那邻居疯了。我之前就觉得她可能要疯了，也没在意，但是我家那口子又说，那邻居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个办法，说是可以把她儿子给救活过来” “什么？你说复活死去的孩子？”姚言瞪起了眼睛。 司机一看姚言这么感兴趣，他讲得越发起劲了，“是啊，你说这是不是天方夜谭，就是真疯了啊。是这样，我那邻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将和死掉的人关系很好的人给杀死，用他的血肉来献祭，就可以为死者搭建一条活过来的路，就可以引导死人回来。” 姚言听完心跳猛地加快，这不正是和这两件案子非常相像吗。 “你说这怎么可能呢，一听就是疯话，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信的啊，但是，我那邻居那是爱子心切啊，她差一点儿就把她丈夫给献祭了，后来她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不刚广播里说的那案子，不就和我那邻居说的办法是一样的嘛” “掉头，市警察局。”姚言说。 “啊？”司机还有些没搞懂。 “掉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1 地狱之径（10） “我从地狱归来，带来永生和希望。” —— 出租车师傅见姚言神色严峻，说话的口吻不容置疑，也就调转车头往市局开回来。 “那个，小哥，你是警察？”师傅试探着问道。 姚言这身打扮和他身上的气质，看起来并不像是警察。 姚言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出租车师傅的问题，他只瞟了师傅一眼，说道：“师傅，你刚说的那些事情，跟这个案子关系很深，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跟我去做个笔录说明一下你知道的内容，怎么样？” “这没问题，既然公家用得到我们老百姓，我们肯定积极配合。”出租车师傅倒是爽快，一口就答应了。 姚言点点头没再言语，师傅偷眼瞧了他几眼，心里似乎有些忐忑。 出租车开到市局门口，姚言按下车窗冲值班室的保安打了招呼，保安开了大门，姚言示意师傅直接开车进去。 师傅停好了车，下车跟上姚言往办公楼走。 姚言回头看了看这位中年出租车司机，有些微胖，两层下巴，稍微有些脱发的迹象，身穿灰黑条纹t恤。下了车之后他显得有些拘谨，显然出入庄严肃穆的警局让他感觉到压力。 “师傅您怎么称呼啊？”姚言主动问那师傅道，试图缓解一下师傅的压力。 “哦我姓刘。” “刘师傅，您跟我说的这事儿是不是很多人都晓得？” “那是啊，就我们那的街坊，几乎没有不知道的，那个差点杀死丈夫的街坊还上了新闻呢。”刘师傅瞪着大眼睛道。 姚言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啊。” “嗨这不是人没事儿嘛，最后那街坊被送精神病院，这事儿也没闹大。”刘师傅跟着姚言上了办公楼三楼，他对警局倒是挺好奇的，一路探头探脑地左看右看。 “半年前秋天差不多冬天，应该是没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姚言自言自语着，领着刘师傅来到黄峻的办公室门口，伸手要敲门。 张子默从姚言身后的走廊拐角拐过来，手中抱着一大摞档案盒子，他看见站在黄峻办公室门口的姚言有些意外。 “姚哥，你刚不是走了嘛？”小张应该是来给黄峻送资料的，他走上前说道。 姚言一边敲门，一边转头瞧了他一眼，“路上有了些新的收获。” 办公室里没有人应。 “黄队在会议室开会呢，专案组的人员到齐了，正在了解案情。”小张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姚言和刘师傅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办公室。 小张放好资料，转头瞧着刘师傅问：“姚哥，这位是？” 姚言在沙发上坐下，摆摆手示意刘师傅也坐，抬头对小张说：“这位是开出租的刘师傅，关于这次的案子，他了解一些情况。小张你过来，刘师傅麻烦您再跟我们讲一遍你知道的关于那个能让人‘复活’的事情。” 小张听见“复活”两个字，眉头皱紧，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他拿出本子，在沙发上坐好等着刘师傅说话。 刘师傅又把他那个死了儿子的可怜的街坊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和刚才他跟姚言说的那些完全一致。姚言喷吐着电子烟听着，排除了刘师傅添油加醋杜撰的可能。 小张把刘师傅说的话都纪录下来，等刘师傅说完，他停下笔，忧心忡忡地看了姚言一眼。 根据刘师傅的讲述，再加上对案子的了解，小张也有感觉这几件事情之间可能是有联系的。而姚言之前判断的“铺路”，这条路难道竟然是用来让死去的人往回走的吗？ 在只是看了几眼现场的情况下，姚言竟然已经考虑到那么多的可能，并且他得出的结论现在已经有证人来支撑了。 果然这个顾问很厉害啊。 就在小张盯着姚言想心事的时候，姚言开口打断了他的出神。 “小张，刘师傅说的这些非常重要，你去查一查当时的报道，刘师傅说这事儿上过新闻。还有，刚才我在出租车上听见广播里对这次的案子的细节描述很多，这是怎么回事？案子还没破，什么该公开什么不能说你不会不知道吧？”姚言严肃地说道。 小张摇着头，“姚哥我当然知道，我跟汪记者联系的时候特意叮嘱她只能报道案件轮廓的，她是跟我们合作过很多次的了，纪律她也懂，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但是刘师傅就是听到非常详细的案情才会联想到半年前的那个街坊的。”姚言冷淡地道。 “不错，广播清清楚楚地说了金马坊和西山区死了的那两个人，就是我们听说的那种情况。”刘师傅点着头说。 “这”小张额上冒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姚言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懂纪律，这不能怪你，但是媒体的嘴什么样子的你也清楚，既然事情发生了，那现在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你尽快通知他们，要么把消息内容更改，案件细节绝对不允许披露。”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联系他们。” “顺便把刘师傅送出去，”姚言说，“专案组开会是在三楼还是二楼会议室？” 小张送着刘师傅往外走，回头对姚言说，“是三楼，对面的大会议室。” 姚言点点头，小张领着刘师傅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像是刘师傅说的那样，知道能把人“复活”这件事情的人很多的话，媒体对今天的案子一曝光，那么造成的影响一定会很大。 尤其是现在社交媒体这么发达，信息传递的速度和群众的脑补联想都一样强大。 “复活”死人和手上的棘手案子一定会很快被人联系起来，到时候，又将是一场轩然大波了，根本都没办法想到有心者会拿着这些事情造什么谣。 姚言甚至已经有些阴谋论地在猜想，会不会是凶手故意将案情散布开的，想要趁机引起社会混乱再浑水摸鱼，或者他是不是有什么更阴暗的意图？要是这样的话，那凶手是不是有媒体身份？或者说能够做到这些的，杨昊算一个，所以果然其实凶手就是他吗？ “复活”死人这种事情，跟杨昊一直追寻的“神迹”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了。 姚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决定暂时停止思考，因为现有的信息一旦经过整合，他总是会联想到杨昊身上去，今天看来他是绕不过那个家伙了。 姚言站起身，回家是没机会了，他打算去会议室看一看这次的专案组都来了那些能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2 地狱之径（11） 姚言最后在黄峻的办公室里又抽了会儿烟，才把电子烟收回兜里，整理了一下因为想起杨昊了变得有些激动的情绪。 他走出黄峻的办公室，低着头往走廊对面的会议室走去。 刘师傅说他们也不知道他那邻居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复活”儿子的办法的，但是具体的做法倒是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大家也都只是拿来当作谈资而已，这都什么年代了，没人会相信这种事情的。 除了像那个伤心欲绝脑子不好使了的母亲。 所以这个消息的来源就非常重要了。 但是那是半年前的事情，现在要查，可能不容易。 姚言思索着关于“复活”的消息散播源的可能情况，这种事情背后究竟会不会牵扯到杨昊？ 办公楼的走廊并不很长，姚言边想着，已经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会议室关着门，走廊上贴着的是那种下半层是毛玻璃的窗子，所以从外边看不清楚里边的情况。不过姚言贴在门口听了一阵，能够听见黄峻在说着什么。 姚言伸手敲了敲门，会议室里的讲话声停止了，接着响起脚步声朝门边靠近。 然后会议室门被打开了，门后露出了黄峻的脸。 看见姚言又重新回来了，黄峻显得有些意外。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路上又得到了点儿消息，所以回来让小张纪录一下，怎么？专案组人齐了？”姚言探头往里边看了看。 黄峻侧过身子，把他让进去，“就差你了。” “各位，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有事没能来的顾问，他叫姚言。”黄峻揽着姚言的肩膀往会议室中央的椭圆形大桌子走去。 这间会议室是市局最大的，中间那张红色的沉重圆桌据说能够同时坐下五十个人。 现在圆桌旁不算黄峻和姚言，只坐了四个人。 靠近门口挨得很近的地方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和一个看起来还像是个学生的女孩子，两人身上都没有穿警服；在桌子对面，是一个戴眼镜的身材圆润相貌和善的小胖子，姚言认识他，他叫毛睿，是当初警官学院的学长，信息技术it专业的，据说现在在省厅的技术中心工作，姚言看见他还打了个招呼；在毛睿右手边，离大家都有段距离的地方还坐着一个家伙，他似乎珽不合群的样子。那家伙身上也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和黑色的皮夹克，寸头，皮肤黝黑，宽额高鼻，面像挺俊朗，看年纪应该跟黄峻差不多了。姚言进门之后刚一抬头就被他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吸去了注意力，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明亮了，简直就像两颗黑色的小灯泡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姚言看着他，总觉得自己看着的是一只匍匐休憩的豹子。 姚言绕了小段路，去到毛睿身旁坐下，点头冲在座的几位打了招呼。 黄峻坐在最前头，姚言他已经介绍过了，等大家都坐下了，黄峻开始向姚言介绍另外的几位。 他先指着毛睿笑道：“小毛，省厅信息队的，你们都是我学弟，认识，就不用多说了。” “这两位是痕检的教授贺源，还有教授的孙女贺欣，当初上学的时候你那专业没有贺教授的课，不过我有，贺教授还是我恩师，当初给我们虐的啊。”黄峻说起来还有些头皮发麻，“还有贺欣是咱们师妹。” 姚言礼貌地向贺教授问了好，这贺教授只是略略点头，表情非常严肃。倒是那个女孩贺欣，她主动向姚言打了招呼，看起来是个开朗的姑娘。 “那那位是？”姚言侧头瞥着独自坐在远处的那个沉默的家伙，他对他比较感兴趣。 “哦他是刀欢。”黄峻道。 “刀欢？”姚言怔了怔，“前两天报道的那个缉毒英雄刀欢？”他扭头仔细地去看那人，也不管这动作很不礼貌了，“怎么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啊？” 刀欢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自己回答了：“缉毒队的要是在报道里露了真脸，那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我看的是队里的表彰啊，那个是保密的。”姚言说。 黄峻拍了拍他肩头，“缉毒队的同志们，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刀欢是因为受了伤，从一线退了下来，现在在下边云溪市局。” “好，‘425案’专案组人员现在已经到齐了，我们已有的情报已经告知给各位了，”黄峻转头看了姚言一眼，“你刚才说你又新得到了些消息？跟大家讲讲。” 姚言转头看了在座的几位一眼，“我之前回家的时候打了辆的，在路上，车载广播里报道了咱们这案子的详情”姚言着重咬了“详情”两个字，在座的几位听见这俩字后都是眉头一皱。“然后那司机刘师傅就提了一嘴，他说这年头竟然真的有人信了。然后我问他信什么，他就跟我说，这个凶手行凶的动作，他曾经听说过。” 姚言向大家讲述了刘师傅告诉他的能够让人“复活”的办法。 听完之后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消息来源是？”贺教授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直接问到了重点。 姚言摇着头，“不清楚，因为刘师傅说是半年前他的一位邻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他说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办法，但是来源却不清楚。时间久了，知道的人也多，所以不好查。” 贺欣说：“那这个案子的细节为什么会有媒体进行了报道，这些明明是不能公开的啊。” 黄峻说：“小张刚才跟我汇报了，是媒体那边自己把细节公布了的，不过那家媒体已经收到我们的通知对报道进行修改了。” 毛睿抱着胳膊往座位里靠了靠，“按理说这种消息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的。” “但是像那个悲痛欲绝的母亲，她就选择了相信。”姚言说。 毛睿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查一查他们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去世了。” “我安排人去查。”黄峻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有个问题。”坐在边缘的刀欢突然插了一句，大家刚才讨论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现在突然开口，所有人都转头去看他。 刀欢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他垂着眼皮，若有所思地道：“为什么你会刚好坐上了这个姓刘的师傅的车，又刚好车里放着广播，广播又刚好播报着案件细节，并且那个师傅他还了解？”刀欢转过头看着姚言。 姚言皱着眉，“也许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刀欢不置可否，他似乎轻轻地扭动脖子摇了摇头，但是动静很小，姚言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对刀欢注意的点大家都没有什么想法，关于“425案”的讨论换了个方向重新继续下去。姚言向大家讲了自己根据现场得出的判断，但是大家意见并不统一，还是因为掌握的资料不够。 今天这个专案组的会议本来只是见面会，大致地了解一下案情，但是因为姚言中途加入带来了刘师傅的消息，所以会议直接进入了主题。 在座的都是很有经验和能力的精英，他们的讨论结果将会直接影响接下来这个案子的查探方向。 在市局外边，对街的街角处，刘师傅的出租车停在一处阴影里，从市局门口看不见这里，但是这里却能够看见市局的大门。 刘师傅坐在驾驶座里抽着烟，副驾驶被阴影笼罩，上边也坐着个人，但是看不清楚衣着面貌。 副驾上的人说话声非常嘶哑，听不出是男是女，感觉像是用了变声器一样，他说：“确定已经把消息告诉他了？” 刘师傅点着头，“是的，已经说了，他还让个小警察给我做了记录，我还按了手印。”刘师傅抬起右手的大拇指给那人看。 阴影里的人对他的指头不感兴趣，而是递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姚言坐在咖啡厅窗子后边打呵欠。 “是他，肯定没错。” “辛苦了，你可以走了。”阴影里的人收回照片，拉开车门下了车。 刘师傅转头去看，只见他下车关门的时候，一片绿色的塑料质感的衣角露了出来。 刘师傅回头看了后座一眼，车后座上是个牛皮纸袋，里边有一沓钞票。他也不清楚这人是怎么回事，让他等着拉上照片上的那人，然后把几句话告诉他，竟然就能挣这么多钱，他开出租三四个月不吃不喝都不一定能挣到。 不过这也是好事。刘师傅打着火，掉头离开了市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3 地狱之径（12） “你们说的那个杨昊我认识，他当初就是借调到我们队里来的。”刀欢看了姚言和黄峻一眼。 因为根据现有的线索，无法锁定凶手的范围，而姚言一直都怀疑是杨昊在背后搞鬼，所以他向专案组的各位提出了这一点。起初黄峻对这个怀疑倒是抱着观望态度，不过在得知了刘师傅的信息之后，他也有些偏向幕后黑手就是杨昊了。 刀欢接着说：“能力一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能人。而且当初在西双版纳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他救了我，否则我就不仅仅是断一条腿这么简单了。”刀欢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但是后来他叛变这事儿” 刀欢犹豫着没有往下说，看得出来，他对杨昊的叛变其实是怀疑的。 “事实俱在，铁证如山。他目前是特级通缉。”黄峻沉声说道。 “那你们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刀欢问。 “第一是因为凶手非常专业，有计划有预谋，甚至连突发状况都考虑到了，说明这个人起码对我们的行动模式很熟悉。第二因为刘师傅提供的关于‘复活’这个消息，杨昊叛变的理由我们并不知道，但是他叛变之后曾经在柬埔寨露过面，而那次，他是在柬埔寨的一个石窟里，谋划着获得某种‘神迹’，说是可以让死人复活，让活人永生。这跟刘师傅提供的消息，不谋而合。”黄峻回答道。 旁边的毛睿和贺教授听得眉头直皱。 “这是什么情况？杨昊他一警校高材生，唯物主义拥护者，去鼓捣什么‘神迹’？开玩笑呢吧？”毛睿瞪着眼道。 “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个事实是我亲眼看见的。14年夏天，我去柬埔寨旅游，跟的那个团里发生了失踪事件，后来我追下去，亲眼看见的是杨昊。他是我师兄，我熟悉他，不会认错人。”姚言垂下眼皮，盯着自己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的双手。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杨昊除了是他们的师兄弟好友之外，甚至还是多次受过表彰的模范人物，在座的都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他的叛逃对身在警界的众人都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一开始，我看见杨广发尸体的照片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奇怪，因为根据鉴定，他不是被一刀致命的，他身上有许多不致命的浅显刀口，淳燕燕身上也一样，这个情况跟我预测的凶手不一致。因为那个凶手应该是有能力一刀将他们都杀死的。所以杀人就不是单纯的目标，再联系刘师傅的话，这些就都能说得通了。”姚言说。 “逻辑上没有毛病，但是，如果以这个作为凶犯的动机的话，那全市死了亲人的有可能头脑一热想要‘复活’亲人的人，恐怕不会少，我们如何锁定凶手的目标？如何拦截凶手？”贺教授发问了。 姚言沉默，他的确没有办法回答贺教授的问题。 “这么看来，其实这个案子一点儿实际的进展都没有。”毛睿也一脸严肃地说。 黄峻见会议室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他用笔杆敲了敲桌子，打破了这团低气压，“这就是咱们专案组设立的原因。除了对本案的分析之外，我们还需要做好全方位的部署准备，因为我们不知道凶手接下来会不会继续犯案，如果会，他会选择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动手。这些目前都是未知的，所以，我们需要毛睿同志负责帮忙监控网络舆情，对于今天这个案情细节暴露的事情，后续处理一定会非常麻烦。” “了解。”毛睿点头领命。 “而因为凶手太专业太狡猾，所以我请来了贺教授和贺欣师妹帮忙再看看能否从案发现场找到什么线索。”黄峻转头看着贺教授和贺欣。 贺教授清了清嗓子，看了大家一眼，开口说：“黄队的意见我是知道的，但是因为最近我要到国外去做个交流，是上边安排的，推不了，所以我带了欣欣过来。欣欣虽然年轻，但是她的专业能力比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们完全可以相信她。” 姚言和毛睿还有黄峻互相看了看，这贺教授也实在是不给面子。 黄峻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笑着点头说道：“好的，那现场这边就拜托贺欣师妹了。” 贺欣从座位上站起来，啪一个立正敬了个标准的礼，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都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红着脸坐下了。 刀欢低头揉了揉鼻子，姚言注意到他眼中对这个贺欣师妹的失望很明显。 诚然，姚言也对这个接受任务之后显得兴奋异常的小女生是抱有怀疑的。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估计现场都没有见过那种。这个案子的现场可是连专业的警员小张看了都要吐的，不知道她亲眼看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至于刀欢兄弟，就麻烦你带着姚言，对这个案子全方位掌控调查吧。”黄峻越过姚言和毛睿，看朝坐得最远的刀欢。 刀欢只是转头看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姚言则是听完这话之后皱起了眉头，因为就算是和黄峻一起工作了这么久，他都从来没有使用过“带”这个字眼。姚言的观点一直都被黄峻重视，可是这一次，为什么突然要这个刀欢来“带”他？姚言心里有丝丝不痛快。 “好，那今天的会议就暂时到这里，现在是”黄峻抬手看了一下表，“哦，不好意思都已经六点半了，那大伙儿要不要一起去外边吃个饭？” “不用了，我还需要回学校去整理一批资料，等着要用，我们直接回去，明天我让欣欣直接来找你报到。”贺教授说着就站了起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贺欣搀着他离开了。 刀欢也站起来，说道：“我要去拜访个朋友，下次吧。” 说完他拉开椅子往外走，姚言发现刀欢的右腿似乎有些毛病，应该就是他之前提过的，杨昊救他的时候，他腿受了伤。 毛睿转头看看黄峻和姚言，他摊了摊手，“好了，人家是一点儿面子不肯给咱啊。那老贺也是，当初给我们班代课的时候就整天一张臭脸。” 黄峻笑笑，“人家贺教授痕检大专家，还不能让人有点儿脾气啊，行了，走吧，我听说食堂老耿叔这两天在研究新菜呢，跟我们尝尝去？” “走走走，我老早就饿了，你们还一个劲讨论研究。”毛睿起身把姚言从座位上揪起来，拉过黄峻，一左一右揽着他们往食堂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4 地狱之径（13） 姚言黄峻还有毛睿勾肩搭背地下楼往办公楼旁边的食堂走去。 “黄啊，你说咱毕业之后都多久没有一块儿吃过饭了？”毛睿开口道。 黄峻笑着说：“这不是一直都挺忙，也没什么机会啊。局里天天都是事儿，就我办公桌上，压了多少案子了，真的没日没夜地办都，案子了结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案子发生的速度，而且能到我这儿的案子，还都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唉”说着说着，他就苦闷地叹了一口气。 毛睿拍了拍黄峻肩头，“理解，理解。”他转头看了看低头似乎依旧在思索着案件的姚言道：“言儿你呢？你不是没有考警察嘛，怎么什么时候来市局当了顾问的？” 姚言侧头看了看毛睿，嘴角一挑，玩笑着说：“我可是市局黄副支队的秘密武器，怎么，你都没有听说过吗？这几年黄队仕途平坦一路高升还不都亏了我。” “嘁——会不会脸红？会不会？”毛睿笑着，“不过你小子，不当警察真的可惜了。” 姚言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 “咳，喏，阿毛，到了，待会儿让你尝尝咱们老耿叔的剁椒鸡，那味儿啊，保证让你有想从省厅调我们这儿的冲动。”黄峻笑着岔开话题 “真的假的？咋的老耿叔他家以前是御厨啊？让你们这么倾倒？”毛睿瞪着眼还有些不相信。 “他祖上是不是御厨不知道，不过老耿叔做菜的确有一手，听说他可是新北方高级厨师毕业的，我到这儿之后还真是胖了不少的。”姚言说。 毛睿瞧着姚言点着头，“那看来有点儿意思啊，姚言你嘴挑出了名的，你都说可以，那一定错不了了。” 三人说笑着抬腿迈上台阶走进食堂。 进门的时候毛睿突然拉住姚言和黄峻，一脸正经地道：“先说好了，这顿饭咱们不讨论公事，就咱这案子，想了饭都吃不了了。” 姚言和黄峻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毛睿是坐办公室的，跟他们这些身在一线的办案人员还是有些区别，这次就算是师兄弟再见约个饭，寒暄寒暄。 见姚言和黄峻点头，毛睿马上乐了，“走走走，我好像已经闻见鸡肉香味儿了！” 说完他放开姚黄二人自己循着香味儿朝里边走进去了。 姚言摸了摸鼻子，“大黄，今天我看先就这样吧，再抠破脑袋地想也没用的，得等调查。”说着他拍了拍黄峻的背跟上了毛睿。 黄峻耸了耸肩，把手上的小本本夹好，也走进去。 “上头既然派了贺教授和刀欢给你，说明这次的事情是被重视的，不要太有压力。”姚言侧头看见黄峻跟上，轻声说道。 黄峻摇摇头，“我倒不是因为上头重视施压有压力，这种恶性凶案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就是说真的，我心里是不愿意承认杨昊可能跟这案子有关的。” 姚言听见黄峻又谈起杨昊，他抿了抿嘴没有接茬。 毛睿抽着鼻子狠狠地吸了两口，陶醉地回头看着姚言和黄峻，“啊，光稳这香味儿确实是勾人啊，你俩干嘛呢，紧走两步，我这都开始流口水了。” “来了来了，一说吃瞧你这饿像”黄峻笑着，突然他停了脚步，“等一下，我这边来电话了。” “喂，小张？什么事儿？”黄峻接起电话，“汪记者？她请我们吃饭？在哪儿？你跟她说不就行了么？好，没问题，我这就过来。” 黄峻挂了电话，见毛睿和姚言都在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一笑，扬了扬手机，“小张说报社的汪记者要请我吃饭，对于425案案情细节暴露这事儿她有事要跟我说。” 毛睿很不爽地张嘴正要说什么，姚言却抢先一步说道：“在哪儿，我过去。” “诶，你们都去？”毛睿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姚言看了看他，“大黄陪你吃饭，我去见那记者。” 黄峻看了看姚言，“在高原明珠酒店，小张认识路，他在停车场等。” “明白。”姚言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毛睿哎了两声想叫他，被黄峻拉住，“行了，他就这样，跟案子有关的事情他不去连饭都吃不下了，走走走，我陪你吃。” 往外走的姚言回头笑道：“你俩少吃点儿肉，荤腥油腻摄入太多，容易早秃。” 黄峻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骂：“你可快滚。” 说完拉着毛睿就去找耿叔了。 毛睿还念念叨叨这小师弟真是不给面子，一点儿情分都不顾。 姚言来到停车场，小张早就坐在车里，看见他之后按了喇叭。 姚言上了车，“走吧，去见那汪记者。” 小张看了看后边。 “大黄陪师弟吃饭，我去见那记者，开车吧。” “哦哦。”小张马上踩油门发车。 高原明珠大酒店在市里算是排得上号的豪华酒店了，姚言和小张下了车，站在酒店门口，抬头看着人家装饰得辉煌气派的招牌。 小张偷着眼睛瞧了瞧姚言。他还好，他一身警服，精神干练，庄严威武。姚言这白大褂套polo衫，运动裤加人字拖，他这混搭扮相往人酒店门口一站，门口那俩侍应生算是有职业素养的了，只是偷偷瞥着他，没有什么更不得体的动作。 “姚哥”说实话主要是因为这酒店看起来实在是档次太高了，小张心里有些怵，他想提醒姚言要不换身衣服。 姚言则是面无表情，迈步就往里走。 亏得门口两侍应没有以貌取人，见他们上前了还赶紧开门。 小张跟在姚言身后，走进大门，迎面就是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头上穹顶还是透明开窗的，贼亮堂。 小张还在左右欣赏着人家的这富丽堂皇的大厅，姚言已经观察了一圈，径直迈步走向大厅左手一侧假山池塘旁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女子。 姚言走得很快，小张看过瘾了回头的时候人已经走到那女子身前了。 “请问，是汪记者吗？”姚言低头看着那女子，问道。 面前的女人一身黑色套裙，短发，精干明丽，画着淡妆，没戴首饰，个子有些娇小，一看就是干劲十足的职场女性。 她本来正在喝咖啡低头看手机，突然被人搭了话，抬头一看姚言这身衣裳，愣住了。 “是是是，她就是汪记者！”小张一溜小跑着过来，笑着对那女人说：“汪记，这位是我们市局的顾问姚哥。” 汪记者马上站起身，笑着冲姚言伸出手，“你好，我是城市资讯的记者汪琳琳。” 姚言伸手跟她轻轻一握，马上放开，嘴角微微扯了扯，“你好，我叫姚言。黄峻副队有事，我替他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5 地狱之径（14） 汪琳琳倒是很有职业素养，黄峻虽然没来，她也没有多问什么，领着姚言和小张就往楼上预订的包间走。 落座之后她跟服务生打了招呼，让开始上菜。 “姚顾问，本来今天我请黄队吃饭，是有个事情想要向他反映。”汪琳琳也没有客套什么，上来就直奔主题。 姚言挺喜欢她这种不拖拉的性格，“跟‘425案’有关的一切，你都可以跟我说。” 汪琳琳点了点头，“这事儿就是关于今天的新闻里，案子的细节暴露的问题。” 姚言没有说话，看着汪琳琳。 “是这样的，早上，我接到张警官的电话，让我们帮忙报道一下这个案子，并且发布警告。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往西山区赶去的路上了，就是堵车了，没及时赶到。等我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被封锁了的，我们只能够拍摄外围的情况。跟黄队合作了这么久，纪律我们都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心里清楚。”汪琳琳说。 “但是实际情况是，案子细节还是暴露了。”姚言淡淡地说着，举起水杯喝了口水。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要找黄队长。”汪琳琳道，“因为我们压根就没有得到过案件的细节情况，甚至是连现场具体内容都没有拍到。” “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们城市资讯在做吧？”姚言问。 “是的，只给了城市资讯一家授权。”小张道，“可是这年头其他的媒体，也无孔不入，瞎说话，难管。” “具体的案件细节泄漏，是交通频道广播的事情，其他地方，关于‘425案’都只是提到警告没有案情。”汪琳琳看着姚言，严肃地说，“而且，最终的广播报道稿子跟我们提交的不是同一份。” 姚言眉头一挑，“有意思。” 汪琳琳低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份文稿，递给姚言，“姚顾问你看，这份稿子是我从演播那里拿来的，另一份是我们提交上去的。” 姚言拿着两份稿子对比着看了一会儿，真正播出那一份，案件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并且非常详细清晰。 “所以这份演播稿，是从哪里来的？”姚言举着稿子问。 汪琳琳却摇了摇头，“不清楚。” “因为演播稿最终的定稿是我给你看的另一份，是我亲自交给演播的，但是播出之后，稿子内容却变了。”汪琳琳瞧着姚言说。 姚言挠了挠脑袋，“这个，有些说不通吧。中途肯定是被人替换过了，你仔细想想，会是谁？”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谁会这么干，而且这么干是为了什么，除了让我受处分停职之外，我真的不知道他这么做还会有什么好处。”汪琳琳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 “什么？汪记你被停职了？”小张本来正埋头啃着刚端上来的泡椒鸡爪，闻言扭头惊讶地看着汪琳琳。 汪琳琳苦笑着，“是啊，市局亲自致电我们报社，我是撰稿人，我首当其冲咯，连带人家演播也遭了秧，那孩子是个新人，刚刚有了点儿人气，现在直接被撂下了，扔回后边写稿搜资料去了，想要再上台前，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姚言对人家演播的遭遇倒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他只是想不明白，那个换了稿子的人，图的是什么。 小张和汪琳琳倒是兴致起了，一起咒骂那个换稿子的人。 姚言发现他俩似乎很熟悉，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两个很熟吗？” 小张望了望姚言，笑道：“熟啊，我到了局里之后咱们队里跟媒体打交道黄队都是派我来，不过倒是姚哥你跟着黄队这么久了，你难道没有见过汪记吗？” 姚言耸了耸肩，“我从不跟媒体打交道。” 汪琳琳摊开双手说道：“姚顾问，我现在也不算是媒体的人了。” 姚言笑笑，“对不起，对不起。” 汪琳琳站起身，给他们三人倒了酒，递给姚言和小张。 姚言接了，小张倒是摇着头，“我开车，不能喝。” 汪琳琳举着酒杯看着姚言，“姚顾问，今天我本来是想请黄警官来告诉他，我，汪琳琳从来就没有也不会做这些不靠谱的事情，但是莫名其妙的我就被停职了，我想不通。”她敬了敬姚言，仰头一口就把酒给干了。 姚言拿着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度数还是有点儿的，不过人家姑娘都干了，他也只能奉陪。 酒下了肚，原本的拘谨就淡了。 姚言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汪琳琳看着娇小，但是酒一喝开了那个豪爽啊。 她把西装外套一脱，袖子撸起来，转脸就跟姚言划起拳来，正事儿也不愿谈了。姚言多次想提醒她继续之前的话题，别忘了今天的主题，但是这汪琳琳一沾酒，根本就不听他说话。 姚言没办法，只能让着她，自己把一瓶白酒喝了大半，不过汪琳琳也没少喝。 她直喝得脸红到耳朵根子，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自己搁那儿摇头晃脑嘟嘟囔囔的。 小张在一边暗搓搓地吃了不少东西，看着姚言和汪琳琳喝酒。 姚言一边应付着已经喝得有些上头的汪琳琳，瞥眼看见小张看热闹的表情，朝他努了努嘴，“小张，你是不是早知道她喝酒会这样？” 小张笑道，“是啊，好多次了，之前我和黄队找她有事，结果她上桌一喝酒，就拉不住，直喝到断片儿，不让她喝她还跟你急。” 姚言皱着眉，“这都跟谁学的，毛病！” “她们记者啊，这些应酬免不了的。” 姚言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样的女孩子他之前是没有见过。 “不是，我们俩大男人，她一小姑娘，她敢放心这么喝？”姚言有些不能理解。 小张敛去了笑容，“估计今天她是真的伤心了，莫名其妙被停职，搁我我也想不通，喝完疯一通明天就好了。而且我们是警察啊，她能有啥不放心的。” “来！继续！喝他个王八蛋的！”汪琳琳这次直接举起了酒瓶子，一拍桌子，仰头就要灌。 姚言赶忙给她抢下来，谁知姚言刚拿了她酒瓶，她转过头看着姚言，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眨了几下，突然一下子就眼泪汪汪起来。她一把搂住姚言的脖子，眼泪鼻涕啥的全然不顾往他衣服上蹭。 边蹭还边嚎：“你为啥啊？你为啥要开除我啊！我做错什么了？我矜矜业业勤勤恳恳起早贪黑，明明稿子不是我的！” 嚎得那个惊天动地，门口的服务员都进来看，结果被姚言轰出去了。 “咋办？”姚言怔怔地转头看着小张，脖子上挂的这个嚎得声嘶力竭，一拦她还更起劲。 “没得办。”小张同情地摊开双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6 地狱之径（15） 姚言觉得最头疼的事情是，这个挂在他脖子上的姑娘把人家甄雨薇的白大褂蹭了一襟的眼泪鼻涕。 “你吃饱了吗？”姚言问小张。 “我早吃饱了，吃撑了都。”小张拍着肚子。 “那好，你去把帐结了，咱们送她回家。”姚言吩咐着。 “诶？等一下姚哥，我去结账？”小张指着自己的鼻子。 姚言瞪眼，指着身前挂的这位，“不然呢？我去吗？” 小张忍不住笑着摆摆手，“好，我去，我去。” 姚言被汪琳琳压在凳子里，生无可恋地靠着靠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被这汪记者喝醉了一闹腾，他差点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汪琳琳挂在他脖子上叽里咕噜地自己跟自己说着什么，姚言怎么掰她手都掰不动，只能随她。 幸亏她没有往他身上吐，不然姚言怕是要疯。 其实涉及案件的新闻内容披露，虽然违反纪律，会对案件侦破产生影响。可是汪琳琳的稿子被替换这件事情，姚言怎么想，都觉得似乎是凶手自己干的，只是种感觉，否则的话，就只有警察才能知道得那么详细了，但是队里会有内鬼吗？不可能的，姚言最先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换了稿子的人是试图将作案的手法公之于众，引起恐慌和混乱，来阻碍调查吗？ 可是他是怎么替换了汪琳琳亲手交给演播的稿子呢？汪琳琳是在演播之前给的稿子，下午进行广播播报的时候，汪琳琳是不是在旁边看着？ 他本来有许多的问题，但是这汪琳琳的心理状态的确是不适合询问。 姚言试图低头看看她，但是汪琳琳的脑袋就顶着他的下巴，这姑娘今次是受伤很严重了，感觉她比失恋了还要痛苦，看来她是个把工作放第一位的女强人啊。 幸亏这汪琳琳身娇体柔，挂在脖子上也不觉得太是负担。 小张结账完了回到包间，看着座位上的姚言和汪琳琳一个劲的忍俊不禁。 “行了，想想办法帮我给她弄下来，这样挂着怎么出去啊。”姚言很是无奈。 没想到小张却摇着头，揶揄地笑着：“不行的姚哥，听说过螃蟹吗，这螃蟹一旦夹了人，不听到驴叫是不会放开的。这汪记就跟螃蟹一个道理，她要是喝醉了黏上谁了，不到天亮是不肯罢手的。” 姚言只觉脑袋里一阵一阵嗡嗡地疼，“那怎么办？我去哪儿找头驴去啊？就让她这样睡在我身上？” 小张一耸肩膀，双手平摊，“要不然，给她胳膊掰折了挣开？” 姚言白眼一翻，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矮身，顺势将娇小玲珑的汪琳琳拦腰抱起。 他一动作，在怀里迷迷糊糊的汪琳琳砸吧着嘴，手上搂得却更用力了，姚言恍惚觉得自己脖子上这是被箍了个钢钳一样，勒得他快要窒息。 小张在前边开道，引着姚言下了楼往停车场走，这一路上路人纷纷给他让开了道儿。 上了车之后小张问姚言去哪儿，姚言一怔，低头看了看横在怀中的汪琳琳，抬起头对小张说，“要不咱们给她找个酒店？” 小张往后一指，“就这高原明珠酒店，咱不刚出来嘛。” 姚言扭头看了看，酒店大门上方的led滚动屏幕上刚好滑过酒店的房间价格，标间2500块晚。 姚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说真的小张，我这一个月就挣那么点儿，这酒店一晚上给我搭进去大半个月的工资，为了个萍水相逢的记者，我觉得不值。”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小张。 小张一手搭着方向盘，扭头看着后座的姚言，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小张突然紧张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姚哥你不会又想让我出钱吧？刚那顿饭也花了我快半个月的工资了！” 姚言有几分惊讶，“这么贵的？” “当然，这可是高原明珠啊。” “那看来这汪记者今天本来是想下血本了。” 小张嘟嘟囔囔地道：“可惜她请客，却是我掏钱。” “这么小气干什么，明天找她要回来不就行了。” “姚哥，这钱我能抹开面子要回来吗？我真拉不下那脸，就算是她主动还我，我还得客套几下呢。”小张面色很苦。 “行了别扯了，那咱们找个便宜点儿的地方给她弄上去先休息。” 姚言说完话小张却依旧无动于衷。 “怎么还不走啊？等什么呢？”姚言疑惑开口。 “姚哥，我说过了，你弄不下她来的。”小张苦笑。 “啊？”姚言张着嘴，“那你说咋整？今晚我就这么扛着她？我不睡了？” 小张咧咧嘴，“姚哥，就一晚上，你将就一下。你家地址在哪儿？我给你们送家去。” “不是，兄弟，我和这个汪琳琳女士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她现在喝醉了挂在我身上拿不下来，你却说要把她和我送回到我家里去？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负责任了？”姚言瞪着眼说。 小张却已经笑着回头打起了方向盘，“姚哥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就一晚上，没毛病的。去开个房间和回家里反正还不是一样的，你都弄不下她来，回家还省钱呢。” 姚言彻底是没了脾气，跟小张说了自己家地址。 警车行驶在夜路上，道两旁的路灯飞快往后退去，夜晚的城市灯火绚烂，车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汪琳琳模糊不清的梦呓。 姚言闭着眼睛，幻想着自己怀中抱着的只是一块石头，可是手中触碰到的却是温热滑腻。他睁开眼叹了口气，扯了扯盖在汪琳琳身上的套装西服，将她露在外边的光洁小腿盖上。 怀中抱着个睡美人的滋味儿当真不好受，尤其姚言并不是个坏人，手脚根本不敢乱动。 没多久，车驶入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里。 “一幢一单元，楼下停车就行。” 小张停了车，帮着姚言把汪琳琳从车里抱出来，弄上楼。 姚言家住二楼，上楼梯右手边的那家。 “钥匙在白大褂左边兜里。”姚言侧身让小张拿钥匙开了门。 小张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从姚言家门后黑暗中突然发出歘歘两声响，猛地扑出一个迅捷的黑影，直接就糊小张脸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7 地狱之径（16） 当时小张就叫了起来。 真的太鸡儿突然了，啥玩意儿就扑他脸上了，毛茸茸的，贼可怕。 小张整个脸面被遮挡着，目不能视，他的叫喊撕心裂肺，整栋楼楼梯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二苟！”姚言出声呵斥。 小张只感觉自己脑袋上一松，眼前一亮，晃得他快睁不开眼。 原来姚言已经进屋开了灯。 而刚才扑在他脸上的，姚言口中的“二苟”，却正蹲在他的面前，小张眨了几下眼，仔细一看，脚下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团，两颗晶莹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正盯着他，原来竟是一只猫。 只听这二苟细细地仰头冲小张叫了两声，示威似的，屁股一扭，转身昂着头就往屋里走去。左 它动起来才发现，这猫后背纯黑，腹部和四足却是纯白，是只乌云盖雪的中华田园猫，看个头得有七八个月大了，小碎步颠颠的跑起来还很优雅。 “姚哥？这是猫？为啥要叫二狗？”小张上下左右检查着自己的脑袋有没有被那猫给抓破，出言问姚言道。 “把门关上，”姚言进了门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吩咐小张，“是二苟，苟且偷生的苟，这傻猫刚来我家头一个星期的时候有两回差点就要死了，但是最后还是苟住了，所以叫二苟，图个吉利，不过这家伙一脸凶相，看起来就是个祸害，能长命百岁。” 小张关上门过来坐下，他左右看了看姚言的家，客厅不小，家居器物一应俱全，甚至在那扇大落地窗前，还栽有好几盆植物，姚言应该是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了。就是，姚言似乎是一个人住的，这个家标准的就是单身男人的狗窝，凌乱不堪，窗前的那几盆绿植肯定不是姚言自己栽的，因为全都已经枯萎干死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满了空易拉罐和酒瓶。 “姚哥，你这生活习惯不太好啊。”小张转头看着姚言，对他的家发表评论。 姚言头正仰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他眼睛都没睁开地回答：“咋，都自己家了，你还想要像在学校时候一样整理内务啊，怕啥又没人检查。” 小张悻悻地闭上嘴。 “怎么，你还保持着在学校时候的优秀内务习惯？那句话怎么说的，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姚言淡淡地说，“饮水机在那边，下边柜子里有纸杯，喝热水自己烧。”姚言抬手指了指窗前的饮水机。 小张倒是没有想喝水，他对姚言的死宅懒惰自信也没兴趣，懒得跟他争辩，不过对他那只黑猫二苟倒是挺有兴趣，虽然进门的时候被它扑了脑袋吓了一跳，不过后来他看那猫长得很酷，黑脸上眉心和鼻尖都有撮白毛，挺招人喜欢。 小张站起身想进去里边找找二苟逗它玩会儿，姚言却睁开眼叫住他，“小张，这姑娘真的没办法弄下来吗？我现在感觉困了，真的想睡了，她给我压得慌。” 小张回头同情地看着姚言，“咱试试，能不能给她手掰开。”他上前来帮着姚言掰汪琳琳的手，可是这姑娘看着小一双手圈在姚言脖子上竟然相当的牢固。 小张和姚言折腾了一阵，愣是没能给她掰松开，而且这姑娘似乎睡得更深了，嘴里都没有再嘟囔了。 “不行姚哥，她这招叫啥，十字裸绞，你得当心她给你脖子拧断咯。”小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姚言翻着白眼，冲他挥挥手，“去去去，往里走左边是书房，里边有床你可以在那里睡。” “那你呢？在沙发上坐一宿？”小张问。 “不然呢？我还能搂着她回我屋？我是那种人吗？”姚言脸色铁青地道。 小张忍着笑摸了摸嘴，“我相信姚哥你是好人。” “行了，这都几点了，你洗洗睡吧先。”姚言又要闭眼休息。 小张却说：“姚哥，差不多十一点了，我得回家去。” 姚言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回家？在这儿住一晚不行吗？怎么你嫌弃我这儿啊？是，客厅是不咋的，书房是干净的。” “不不不姚哥，我不是嫌弃你，是我家里有门禁，本来十一点前我就该回去的，这不我和家里人说了有事送你回来，才耽搁了嘛。” 姚言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小张，“你都这么大工作了的人，你还跟父母住一起，还有门禁？你可是个大老爷们儿。” 小张抓着头，嘿嘿笑着，“没办法啊姚哥，家里管得严，那既然给你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回去还得把案子的信息汇总一下。” 说完小张冲着房间里喵了几声，二苟从黑灯瞎火中慢慢踱出来，仰头看着他细细地叫了两声。小张跟二苟打了声招呼，跟姚言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姚言听着窗外楼下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回过头来，二苟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沙发，正试探着在汪琳琳旁边来回走，仰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熟睡的姑娘。 姚言这只两脚兽还是第一次这么领着异性两脚兽回家过夜的，虽然以前也有过母的两脚兽在书房住过，但是从来就没有像这么亲近的，搂着姚言的脖子不放。 二苟绕过汪琳琳，跳到沙发靠背上，走到姚言耳朵边，低下头用爪子挠着姚言身上的白大褂。 姚言转头看着它，“怎么，衣服是雨薇的，你别给人挠破了，当心我不在的时候人家再不来喂你饭吃。” 二苟一听这话眯起眼睛就冲着姚言呲牙。你这两脚兽还好意思说这话，穿着人家雨薇的衣裳怀里却搂着别的姑娘。 看着二苟对自己炸毛，姚言不耐烦地啪一巴掌给它从沙发靠背打落。 傻猫掉在沙发上不服了，爬起来牙一咧扑向姚言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姚言侧头躲过，把这凶猫推开，“行了行了二哥，我错了好吧，您老赶紧哪儿凉快呆哪儿去，我这身上还挂一大活人，热得不行。” 见姚言道歉，二苟又皱着鼻子凶了两下，才昂着脑袋踩着胜利的小碎步跳过桌子离开，它决定等下次甄雨薇再来的时候把姚言带姑娘回家过夜的事情告诉她。 送走了二苟，姚言调整了下姿势，把汪琳琳放到沙发上，省得她压着自己，不过这汪记者就算是睡着了，被姚言挪开了点儿都不行，强行收拢手臂把自己贴姚言身上。 姚言叹着气，看起来这位记者内心很缺乏安全感啊，不过她也太拼了些，听小张说，这么喝不是一次两次了，图什么呢，古语有云，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 姚言侧头看了看睡梦中的汪琳琳，这古语倒是不大对，人汪记者虽然喝醉了，但是人睡颜非但不丑，反而还挺惹人怜爱。 姚言吐出一口浊气，收了心中那股灼热的心思，闭上眼，强行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8 地狱之径（17） 姚言是被二苟挠醒的。 他睁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趴在自己头顶的这只傻猫给揪下来。 “干啥呢这一大早上的，咋你猫粮又吃完了？上次给你搁的可是三天的量” 二苟被姚言拎着后领瞪着，它也不恼，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 姚言没心情玩猫，昨晚上他在沙发上坐着睡了一晚上，现在感觉自己的腰已经断了，整个后背都僵硬不能动。 姚言伸手捶了捶后背。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昨晚挂在他脖子上的那位汪记者哪儿去了？ 姚言从沙发上弹起来，刚一转身，突然看见甄雨薇端着盘子从左边的厨房里走出来。 盘子里是煎蛋和面包片。 “醒了啊？”甄雨薇看见了姚言，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她轻轻歪了歪脑袋，“早餐弄好了，过来吃吧。” “雨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姚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按住太阳穴。 “我准备去上班，路过你家的时候顺便上来拿我的工作服。”甄雨薇伸手指了指姚言。 姚言身上还穿着人家的白大褂，不仅没有给人洗干净，反而衣领上还被那汪记者给抹上了一大片眼泪鼻涕。 姚言感觉有些尴尬，他轻轻地把制服褪下来，“嘿嘿，那个，雨薇啊，昨天我是太忙了，忘了帮你洗干净了，我等下我就去给你洗。” 甄雨薇在餐桌前坐下，示意姚言过去坐。 “我无所谓，褂子我还有。不过那女孩儿是谁啊？” 甄雨薇转头看着姚言的眼睛，说到“女孩”两个字的时候，虽然她尽量控制着语调不变，但是姚言还是听出了这话里的某些不悦。 “她她是那个，昨天我刚认识的一个记者朋友”姚言挠着后脑勺坐到餐桌上，坐到甄雨薇对面。 “哦昨天刚认识的啊。”甄雨薇头也不抬地吃着早餐。 不知道为什么，姚言心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可是实际上，他和甄雨薇之间并没有什么。 姚言拿起烤得刚好的面包片，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餐桌上摆着的是三个盘子。 “雨薇，这？”姚言盯着第三个盘子，有些疑惑地问。 “给你那位记者朋友的。”甄雨薇回答。 姚言怔了怔，脱口问道：“她还没有走吗？” “她在你家浴室洗澡。”甄雨薇说。 姚言张大了嘴，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起身往里边走去，果然听见从浴室里传出水声来。 姚言折返到餐桌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听不见甄雨薇在说什么了。 二苟从旁边晃悠悠地踱过来，一跳跳到了甄雨薇膝上，撒娇似的在人家腿上蹭着脑袋。 甄雨薇微笑着逗着它，还把自己的煎蛋夹了一半喂给它。 “我和那个女孩没有任何关系。” 姚言突然开口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甄雨薇问过他那个女孩之后，他就有些心虚。 “哦。”甄雨薇轻轻哦了一声。 “昨天我是替黄峻去见她的，为了了解案子的事情。”姚言解释着。 本来甄雨薇在低头逗着二苟玩，但是姚言却在旁边不停地说着和那个女孩有关的事情，甄雨薇听得不耐烦了，她把筷子放下，抬头看着姚言，“头一次见面，就见到家里来了啊？” “”姚言张了张嘴，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雨薇又低下头玩猫，“你的事情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关心。”说着她把盘子里的面包片撕下一片喂给二苟，二苟却扭过头不吃。 姚言揉了揉鼻子，确实，他完全没有跟甄雨薇解释的必要 姚言低头默默地吃着甄雨薇做的早餐，甄雨薇则根本就无心吃早餐，她盘子里大半的东西都揉碎了喂给二苟了，二苟本来是拒绝吃面包片的，可是它猫在人家腿上，耐不住雨薇的硬塞，它只能低声下气地雨薇喂过来的东西统统都咽下去。 这顿早餐吃得实在是气氛凝重。 等姚言把早餐吃光，甄雨薇那边也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了二苟嘴里。 她松开手，二苟终于瞅准机会从她腿上跳下来，赶紧跑到猫砂盆边把一嘴的面包渣吐了出来。 甄雨薇看了姚言一眼，站起身把两只空盘子收进了厨房。 “放着我来洗吧，你差不过该去医院了，不然该迟到了。”姚言在她身后说道。 甄雨薇本来伸去拧水龙头的手顿了下，却没有停止，她没有回答，默默地把两只盘子洗了，转身出来。 “你要是没空，把我的褂子还给我吧，我自己洗。”甄雨薇擦着手，对姚言说。 “有时间，有时间！” “好吧，那我先走了。”说着她转身去开门。 甄雨薇刚刚拉开门，后边一阵响动，汪琳琳身上裹着一条极不合身的男式浴袍就走了出来。她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着跟姚言和甄雨薇打招呼。 “诶，你要走了吗？” 甄雨薇冲她扯了扯嘴角，笑得非常敷衍，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带上门就离开了。 姚言看着汪琳琳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他的眼睛慢慢瞪大，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汪记者竟然如此地自觉，他们什么关系啊，她竟然就穿上姚言的浴袍了。 汪记者绕着姚言的客厅走了一圈，来到餐桌前，非常自觉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始吃早餐。 姚言跟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什么话不说就盯着她动嘴吃早饭。 汪琳琳被他瞪着竟然丝毫没有什么不适，一边吃一边朝着远处观望的二苟招手，二那傻猫竟然也毫无原则地颠颠地小跑着过来跳到了汪琳琳怀里。这回汪琳琳可大方了，她将一整个煎蛋都给了二苟。 看着汪琳琳手捧着煎蛋给二苟吃，姚言忍不住问道：“汪记者，我们很熟吗？” 汪琳琳转头冲他甜甜一笑，“还好啊，珧顾问，我们不是昨天才见面的嘛。” 姚言冷着脸，“那你早上醒了还不走，还要用我的浴室，身上穿着我的浴袍？” 汪琳琳把煎蛋整个地给二苟叼上，把傻猫放在地上，拍拍手转头看着姚言，收起了笑容。 “姚顾问，既然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我们只算是萍水相逢，那你为什么在我喝醉了人事不省的情况下，把我带到你家里来？你居心何在？” 姚言盯住汪琳琳的眼睛，丝毫不避讳也不躲闪，“所以你觉得我的做法不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19 地狱之径（18） 汪琳琳面无表情地跟姚言对视着，两人不说话，也不眨眼。 突然，她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姚顾问，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干嘛这么严肃！” 她吐着舌头，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姚言皱着眉看着这个女孩，她一会儿一个样子的实在是奇怪。 “我知道，我昨天喝醉了，又开始耍酒疯了。肯定是我挂你身上下不来了是不是？”说到这里，汪琳琳低下头，有些脸红。 姚言叹了口气，人家女孩子都示弱道歉了，他就没办法再给人甩脸了。 “你既然知道你会耍酒疯，还要喝那么多？” “这不是心里难过嘛，一个没忍住，不过谁让是跟你们警察叔叔一起吃饭的呢，我放心嘛。”汪琳琳嘿嘿笑着，顺便拍着马屁。 “我不是警察，我只是个顾问。” “一样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行了，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姚言看着汪琳琳，非常认真地说道。 “昨天的事？”汪琳琳似笑非笑地瞧着姚言，一只手把玩着浴袍的下摆。 汪琳琳身子娇小，套着姚言的浴袍是会拖在地上的。她就像是个偷了大人衣服穿的小孩子一样。 汪琳琳揶揄地看着姚言道：“姚顾问，昨天我喝得都断片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今天早晨一醒过来，我就躺在你家里。” 姚言脸色有些发青，他看得出来汪琳琳还在跟他开玩笑。 “你赶快去把你自己的衣服换回来，我和你还没有熟悉到你能随便穿我衣服的程度。” 看着有些急眼的姚言，汪琳琳笑眯眯地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浴袍的下摆旋转飘起，像朵花儿。 不过姚言根本就没有心情欣赏汪琳琳的舞姿，他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把，“你动作快些，差不多到时间上班了。” 不提还好，一提上班，汪琳琳马上哀怨地回头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自知又提到让她伤心的事情了，只能住了嘴。 汪琳琳回浴室换回自己的那套黑色职业裙装，伸手撩着头发走了出来。 “姚顾问，你家里有吹风机吗？我头发不大好干。” “没有，我头发短，用不着。”姚言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 汪琳琳叹了口气，把头发一甩，走到姚言的面前。 “今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的猫正在扒拉房门，我还没起身去看，那个女孩就开门进来了。”汪琳琳抬头看着姚言，说道。 “她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又看见了你，就变得面无表情，看都不看我一眼了。”汪琳琳眯起眼睛，“所以姚顾问，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姚言低头瞥了她一眼，“你还挺八卦。” “那是自然，记者的本能嘛。” “雨薇和我只是朋友。”姚言稍微顿了顿，最后这样说。 汪琳琳则是一个字都不肯相信，她是亲眼看见那个女孩看到她躺在姚言怀里时候的表情的。 那种都快流淌出来的苦涩，若不是她很在意姚言，是绝不可能会表现出来的。 “姚顾问你可真是” “我怎么了？”姚言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被雨薇姐姐看见之后，非但没有走，还要故意留在你这里，故意用你的浴室，穿你的浴衣吗？”汪琳琳指着姚言的鼻子问道。 姚言皱起眉，将她的手指头攥住，“你说什么？你都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没有看见雨薇已经生气了吗？”姚言或许办案子挺有一套，但是处理这些男男女女的小心思，他倒不怎么在行，他一直是和这汪记者保持着心理距离的，对她的小把戏都没什么反应。 汪琳琳被姚言抓疼了手指，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吗？！” 姚言没有回答，他盯了汪琳琳一阵，放开了她的手指头。 二苟蹲在他们俩中间，用后腿挠着自己的耳朵后边，看着热闹。 “我知道。”姚言说。 汪琳琳撩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姚言，“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你就没有点儿什么表示？比如追上去送她上班之类的，这都是我给你创造的机会啊。” “我和她只是朋友。” 谣言说完转身进卫生间去用冷水洗了把脸。 “诶你这人，既然知道人家对你的心思，那你连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吗？你这么样对个女孩子，太自私了吧？”汪琳琳在他身后叫道。 姚言洗完脸换了身自己的衣裳，把雨薇的白大褂扔洗衣机里泡上水，定好时间。 然后到客厅给傻猫放了猫粮换了水。 汪琳琳在一旁嘀咕着他的种种不是，对人家雨薇姑娘各种不公平。 姚言弄完自己的事情，走到鞋柜旁看了看，最终他决定今天不穿人字拖了，换了身跟自己身上灰色运动服颜色搭调的灰白跑鞋。 汪琳琳在他身后低声道：“看来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像你这种木头就活该一辈子单身。” 姚言系好鞋带，转过头看了汪琳琳一眼，“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雨薇？是不是因为之前没有见过这么帅的姑娘，今天见了一面就爱上了人家，反而要故意在我身上做文章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汪琳琳听完这话愣了。 紧接着，她眼神开始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姚言。 姚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微微一笑。 汪琳琳脸颊已经开始泛红，她转过身，不让姚言看见她的脸。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雨薇的，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的微信微博各种社交账号都给你，只麻烦你，不要再麻烦我就行了。怎么样？汪记者？”姚言整理好着装，转身看着汪琳琳的背影问道。 汪琳琳双手捂着脸，冷静了一阵，等脸颊不再发烫了才转过脸来。 “我才不要你给我什么联系方式，而且我也不会再麻烦你！”她跺着脚对姚言说。 姚言无所谓地点点头，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她出门。 汪琳琳昂着脑袋，非常傲娇地拿上自己的包，跟二苟打了声招呼，走出了门。 姚言回头将跟着汪琳琳就想往外跑的二苟踹回屋里，冲它凶了一下，关门锁门。 下楼的时候汪琳琳走在前边，她没回头，但是小声地问了一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姚言疑惑。 “就是那个雨薇”汪琳琳心思被拆穿了，反而害羞起来。 姚言咧了咧嘴。 “猜的。今早你的行为太过自觉非常不正常，你不是个不懂礼貌的人，你这么做有目的，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那就是像我这样的死宅男你肯定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你赖在我家不是为了那傻猫，就只能是因为突然出现的雨薇了。” 汪琳琳扭过头狠狠地剜了姚言一眼，加快脚步下了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0 地狱之径（19） 姚言总算是有些知道为什么这个汪记者在应酬喝酒的时候那么凶猛了。 除了因为她是个女强人事业心很强敢拼之外，恐怕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对男人不感冒，所以拼酒的时候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女人。 身子虽娇小，心却很大啊。 只是雨薇应该是个传统的女孩子，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被汪记者盯上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不过麻烦的是今天雨薇走的时候，对汪记者出现在姚言家里并且跟他表现得过分亲密这事儿还是耿耿于怀的。 姚言想着等还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跟雨薇解释。 突然他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接起一看是小张。 “喂姚哥，你还在家吗？”小张的声音有些急切。 “刚出门下楼，怎么了？” “杨广发，杨广发他的妻子联系上了，而且，杨广发的女儿前不久出了车祸去世了！” 姚言一听，眼睛一亮马上问，“杨广发他妻子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姚哥你在家门口别动，我现在在路上，接了你直接去找她。” “行，我门口等你。” 姚言挂上电话握了握拳，果然有死人，杨广发的女儿死了，这和开出租车的刘师傅告诉他们的“复活死者”的杀人理由对上了。 “怎么了？你们案子有新进展了？”汪琳琳发觉身后的姚言有些激动，回头问道。 “这不能告诉你，万一案情又被泄露了。” 汪琳琳张了张嘴，低下头不悦地道：“不说就不说，上次的事情我知道我有责任，但是你也不用这个态度对我吧。” 姚言摆了摆手，“玩笑，别当真。假如你没有骗我的话，我一定会帮你揪出换了你稿子害你丢了工作那家伙的。” 汪琳琳眉毛一挑，“真的？” “我说了，如果你不骗我的话，我一定让你回去继续当你的记者。” “那说好了，你要帮我。” “案情相关，义不容辞。”姚言道。 “行，那姚顾问我先回家了，昨晚上在你身上睡得好难受。”汪琳琳扶着后脖颈，转身朝姚言挥了挥手，走了。 姚言翻了个白眼，昨晚上他睡得更不好，这始作俑者还还意思先抱怨了。 汪琳琳出了小区大门，拦了辆出租车，她前脚刚走，后脚小张的警车就一个急刹停在了门口。 姚言刚好走到门前。 “姚哥，来不及了，快上车！”小张在车窗里招呼着。 姚言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转头看了小张一眼，“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去找杨广发的妻子吗？” “姚哥真不怪我着急啊，今早六点都还没有，专案组里那个云溪抽调来的叫刀欢的家伙，他给我一串夺命连环call把我从床上炸起来，然后就告诉我他找到线索了。这我们负责的案子，人刚接手第二天就有线索了，黄队知道之后先给我骂了一顿，让后让我叫上你赶紧过去看看。我不敢不着急啊。” 姚言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刀欢是从缉毒一线掉下来的干警，他的能力肯定是不用说的，不过这才一个晚上，杨广发那个跟他离婚多年并且据说是远走他乡的妻子竟然就被他找出来了，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啊这刀欢。难怪，大黄之前介绍刀欢的时候，说了让他“带”着姚言负责这个案子。 小张依然是一路狂飙，来到金马坊大街上，在步行街外停了车，下车带着姚言往步行街里走。 “刀欢他们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 小张一边左右看着街道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找着和刀欢约定的店铺，一边转头对姚言说：“刀欢让我们找这儿的一家茶室。姚哥，你觉得杨广发真的会是他的妻子杀死的吗？为了复活他们的女儿？” 姚言双手抄兜，沉默着摇摇头。 在见到当事人之前，他没有发表评论的依据。 小张在一家卖茶叶的店铺门口站住，抬头看了看，二楼是间茶室。 “就是这家了。” 姚言跟着他进了茶叶店，径直走上二楼，在靠街道一侧的包间里见到了刀欢还有杨广发的妻子。 姚言感觉有些意外，他之前在档案里见过杨广发的妻子的照片，那是一个看起来朴素又平凡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但是已经显出被生活折磨的痕迹了。那时候她还没有和杨广发离婚，是个小学的老师。 但是现在包间里正对着门坐着的那位女士，身上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裙子，脖子上耳朵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首饰，脸上的皮肤经过精心的保养呵护，她虽然不再年轻，但是整个人从内到外地散发着一种成熟的，熟透了的女性魅力。包厢里的是个美艳的贵妇人，而不是从前的黄脸婆娘。 姚言走进包厢，视线在那位女士脸上停留了很久，他皱着眉找了个椅子坐下，转头问刀欢，“刀警官，这位就是你找到的杨广发的妻子？” 刀欢点了点头，向那位女士介绍道：“陈女士，这两位就是市局专门负责你丈夫那案子的警察同志。” 小张向陈女士问了好。 姚言只是轻轻地点头致意。 不太像，不，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一样的改变，换了个人似的。 姚言回忆着档案里这位陈海丽女士的照片，她和杨广发离婚前的气质，跟现在相比，别如云泥。 刀欢利索地直接进入主题，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本黑皮的小本本，“陈女士和杨广发离婚已经接近十年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女儿杨媛，现在已经改名叫做陈媛了对吧？”刀欢询问地看了一眼陈女士。 陈女士点点头。 刀欢继续说：“离婚的时候，陈媛还在上小学，是在陈女士的学校里。因为离婚的缘故，陈女士辞职带着陈媛离开了滇市，去了川省，然后在那里遇到了现在的丈夫，是一位开连锁火锅店的老板。自那以后，陈女士你和陈媛母女就在川省定居了，你的第二任丈夫对你们很好，陈媛经历了家庭变故之后性格变得很内向，虽然花了一番功夫，但是她最终还是接受了继父，你们一家三口在川省过得其实很好。” “是的，在川省的日子，我们很幸福。”陈女士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点头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1 地狱之径（20） “可是，这种幸福却在三个月前，被一场意外残忍地击碎了。”刀欢降低了声音。 陈女士脸上爬上了哀怨，她低下头，眼中似乎涌起了泪水。 小张贴心地递过去一包面巾纸。 陈女士很有礼貌地接过并道了谢。 刀欢也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接着说道：“三个月前，陈媛从大学里放假，准备乘飞机回家，在去机场的路上，她乘坐的出租车发生了车祸，在机场路上侧翻，司机双腿截肢，副驾驶上的陈媛当场死亡。” 刀欢复述起女儿的死状，陈女士终于忍耐不住，呜咽起来。 姚言小张还有刀欢互相看了看，他们三个都选择沉默，让陈女士先将情绪发泄一下。 等陈女士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刀欢接着说：“对不起陈女士，又让你想起了这些伤心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些情况可能跟你前夫的案子有关联，所以我们绕不开。” 陈海丽猛地抬起头，她双眼因为哭泣变得红红的，盯着刀欢，略带哽咽地说道：“我和杨广发早就离婚了，都快十年了，我们之间根本早就没有来往了。我这次回滇市来，是把孩子不在了的事情告诉给她外公外婆的。” “只有这样吗？” 姚言突然插嘴道。 陈海丽扭过头看着姚言。 “你只把孩子去世的消息告诉给你的父母吗？那孩子的父亲，还有她的爷爷奶奶呢？你不打算跟他们说吗？”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血亲，身为亲生父亲，杨广发是有权利知道孩子的生活状态的。 陈海丽却摇了摇头，“我和陈媛，早就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们没有来往，没有联系。媛媛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 姚言盯着陈海丽看了一阵，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陈女士，你们的家事我本来无意过问，但是在你回滇市的时间前后，你的前夫恰好遭遇了凶杀，身为关系人，我们有必要向你询问一些相关事宜。”刀欢操着一副官腔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跟你们见面了么。”陈海丽抽出张纸巾在眼角擦拭了一下。 “我希望您跟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真话。”刀欢身子稍微朝前凑了凑，眼神淡漠，但是整个人身上往外散发着很重的压迫感。 陈海丽被他看得不敢与他对视，挪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陈女士，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死者复活’这件事情？”刀欢一字一顿地问。 陈海丽满脸疑惑地抬头去看刀欢，“你说什么？‘复活’？” 姚言和刀欢仔细地看着陈海丽，从上到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 她的疑惑不是装出来的。 “就是说，你有没有听人说过，你的女儿，陈媛，她是有可能救活过来的？”刀欢继续问。 陈海丽不明所以，嘴角不自觉地抖了两下，最后都没有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一半嘴角上扬，一半嘴角下撇，表情扭曲而诡异。 她嘴里发出不受控制的奇怪音节，随后说出的话变得尖锐，破了音，“你说媛媛还能救活过来？” 刀欢皱着眉，转头跟姚言对视了一眼，姚言闭上眼摇了摇头。 看起来不是假的，她就是不知道“复活”这件事。 “只是一个无稽之谈，不可能的事情。”刀欢最终将陈海丽的愿望击碎成渣。 陈海丽刚才因为激动，绷紧了身子，都快从座位上站起来了，结果刀欢却告诉她这个。她一泄气，朝后一倒，瘫坐在座位里。 “我就说嘛，媛媛整个人都已经被撞扁了怎么可能还能救得活”似乎是又想起了女儿的死，陈海丽女士再次止不住地哭泣起来。 小张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心里直骂，和这位陈女士谈话真的太累了，动不动就哭，一哭就没办法继续。 姚言和刀欢倒是不紧不慢，喝着茶等着陈女士哭完。 等陈海丽的伤心劲头又过了之后，姚言开口问她道：“陈女士，你这次回来，没有来见过杨广发吧？” 陈海丽摇着头。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他？” “啊？”陈女士又听不懂了，她怔怔地看着姚言。 “我说杨广发，你和他结婚，是不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愿？”姚言说。 小张茫然地瞧着姚言，他不懂为什么姚言突然就开始询问这个了。刀欢也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海丽叹了口气，伸手捂了下嘴，转头快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将眼角的泪水挤走。 “是的，当年，因为一些事情，我被父母逼着嫁给的杨广发，我和他在一起并不幸福。他是个好人，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忍受跟我不爱的人一起生活，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找不到一个共同的话题，整天整天的没有话说，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陈海丽描述着她与前夫生活的矛盾，不相爱，迫于压力结的婚，这样的婚姻自然是无法长久的。 况且，和杨广发离婚之后，陈海丽整个人似乎都脱胎换骨了。 小张听到了一个又是屈服于上一辈安排的不幸的婚姻故事，忍不住跟着叹息。姚言瞧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小张这孩子被家里管得严，他怕是联想到自己说不定也会被父母逼着结婚，最终他的婚姻也像陈海丽和杨广发一样。 “各位警官你们还想要知道什么吗？”陈海丽收拾好情绪，抬眼看了看姚言他们。 “我听邻居说，杨广发老实巴交，从不惹事，做生意也本本分分，不可能惹上什么仇人。他是这样的人吗？”姚言问。 “是的，杨广发是个好人，我说过了。各种意义上的好人。”陈海丽轻声说。 “你是怎么看的，对他被人杀害，并且肢解成了十八块这件事情？”姚言说这话的时候，语声有一种冷冰冰的质感，小张和刀欢都不舒服地皱眉瞧他。 他是故意的。 陈海丽听了这话，似乎被电击中一样，身子剧烈地抖了几下。 她原本平复的情绪又再一次地崩溃了。 她低下头，捂住嘴，又仰起头，十分无助地缩起了肩膀。 “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2 地狱之径（21） 陈海丽想要说话，可是激动的情绪一度将她的话打断。 “刀警官昨晚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像他那样的老好人，难道不是应该长命百岁的吗。” “老天没眼” “他太可怜了该死的凶手”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姚言听不得她的哭诉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能见一见你的父母吗？也就是陈媛的外公和外婆。” 陈海丽擦干了眼泪，“你要见他们做什么？” “稍微了解一些情况。” “你们想要了解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陈海丽说。 “我想知道，你的父母，他们知不知道‘死者复活’这件事。”姚言说。 陈海丽摇着头，“不可能的，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就算知道，也绝对不可能相信这种事情的。” “那我能见见他们吗？” 陈海丽低头思考了一阵，最终点头说：“可以，今天下午，你们到我家里来吃饭吧。” 说着她拿出一张纸条给姚言写了自己家的地址。 “好的，那今天就到这儿吧，谢谢你的配合陈女士，那我们晚上见。”姚言站起身和陈女士握手。 陈海丽又同刀欢和小张打了招呼，离开了茶室。 等陈海丽走了，姚言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地抿着，这家的普洱还不错。 “你为什么要故意刺激她啊姚哥？”小张对茶没什么兴趣，她在一边问道。 “我想看看，她对杨广发是个什么态度。”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刀欢问。 “太过了点。” “什么太过了点？”小张完全不懂姚言在说什么。 “她演得太过了点儿，本来我都信了，她不知道可以把女儿复活这件事。” “怎，怎么就过了？她不是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吗？”小张懵了。 姚言看着他笑了笑，“耿叔他们家楼下的小三毛养的兔子昨天死了。” 小张张了张嘴，“什么东西？姚哥你在说什么？”小张快哭了，他感觉自己和姚言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我说兔子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那有什么的？”小张急道。 刀欢在旁边微笑着说：“跟这一个道理，陈海丽对杨广发是没有感情的，就像你对那只兔子也没有感情一样，它死了，你无所谓。杨广发死了，陈海丽刚才的表现，却似乎悲伤得要死。” “她是个神经强悍的女人，轻易不可能情绪崩溃。”姚言补充道。 “你们怎么看出来的？”小张感觉有些头疼。 “观察咯，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动作神情语气各种微小细节都会暴露这个人的性格特征。”姚言说。 “所以，她其实是清楚可以用亲近人的鲜血铺路来复活死者这件事的！她是杀害杨广发的凶手？”小张问。 “也许，不过没有证据。”姚言耸了耸肩。 “那为什么要见她的父母？”小张接着追问。 “看看他们对自己女婿的看法，毕竟当初这个女婿是老两口选的。他们看杨广发，或许会更客观。”姚言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光，“对了，刀警官，你是怎么找到陈海丽的？之前小张他们也找过，不过没有找到。” “只要有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得到。”刀欢笑笑。 姚言抓了抓脸颊，没说什么。 “小张，你去和川省的同志们联系一下，我想要陈海丽现任丈夫的所有资料。”刀欢对小张招了招手。 “哦行，我马上让局里和川省那边联系。”小张点头。 姚言转头瞧着刀欢，“她这个丈夫不对劲？” 刀欢举着右手，把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轻轻含在嘴里，眯着眼睛思索着。 “不知道，不过感觉有必要调查一下他。” “对了，”刀欢放下茶杯，“我还约了淳燕燕的朋友见面，你们跟我一起过去吧。” “淳燕燕的朋友？我们差不多都已经走访过了。”小张说。 刀欢一脸高深莫测，“这一位，我相信你们都想不到。” 说完他转身慢慢地走下了茶楼，也不等等小张和姚言。 小张看了看刀欢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姚言，“姚哥，这人怎么回事？刚才不还说得好好的，我还以为他脾气不错呢，怎么这自己就走了，都不等等我们？不是说一起去见淳燕燕的朋友吗？” 姚言笑了笑，“他那么傲的人，本来就谁都不鸟的，今天给我们好脸，怕是因为他今天心情不错吧。走吧，他肯定在车那儿等着我们。” 说完两人起身下了楼，去结账的时候发现刀欢已经将茶钱付了。 他们走出步行街来到停放警车的地方，果然刀欢已经靠在车门前，嘴里叼的烟都烧完一半了。 小张小声地问姚言：“姚哥你怎么知道他会在这里等我们？” 姚言看了眼刀欢，也小声地回答：“他腿不好，故意先走，不愿意让我们慢走等他。” “这”小张愣了愣。 “快走吧，别在意这些。”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前去拉开了车门，向刀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刀欢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手里烟没抽完。 姚言先坐进了车后座里。 刀欢狠狠一大口将烟抽完，烟头扔地上碾灭，也坐进了车里。 小张看着后视镜里人齐了，打了火，一脚油门，车就窜了出去。 “刀警官，咱们去哪儿？”小张问。 “西山区，案发现场附近。” 警车在汽修厂门口停住了，再往里路不好走，曲曲折折的居民区，规划很不合理。 刀欢下了车之后，抬头在那些城中村的楼房里找了一阵，最后确定了方向，朝姚言和小张招了招手，领着路往前走。 他的右腿好像一整条腿都是义肢，走路的时候膝盖不太好弯曲，是一整条腿往前挪着走的。 姚言看了小张一眼，让他跟上，不要走在刀欢的后边。 像他这种人，就算是自己少了条腿，宁愿掉队很远，也不需要别人同情似的等待着他。 姚言和小张错过刀欢走到他前头，他们路过淳燕燕案发的那条小巷，小巷还封锁着，姚言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刀欢在背后给他们指着路，三人在城中村里弯弯绕绕地走着。 终于，他们在一座小楼前停下了。 “就是这儿了。”刀欢说。 姚言皱着眉，“这楼眼熟。” 这是在居民区的中部位置，他们面前的小楼是一幢红色的，三层的砖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3 地狱之径（22） “等等，这不是那目击者胖子的房子吗？”姚言突然想了起来。 难怪他觉得熟悉，之前他曾经问过那胖子是在哪里看见凶手行凶的，那胖子将这幢红色的小楼指给他看了。 “那个胖子就是这房子的主人，叫做李志是吧？他和淳燕燕是认识的？”姚言有些惊讶。 因为当时李志在跟他们谈话的时候，他的表现根本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路人，谁能想到他竟然是淳燕燕的朋友。 姚言回头看着刀欢问道：“刀警官，你说这胖子，跟淳燕燕是朋友？” 刀欢勾了勾嘴角，“准确地说，这胖子单方面的是淳燕燕的朋友。” “我去，自作多情单相思啊他？”小张撇了撇嘴。 姚言沉吟着没说话。 刀欢上前按门铃，发现门铃是坏的，于是直接去敲这小楼的铁皮大门。 在刀欢敲门的时候，姚言和小张在这幢小楼外边走了走瞧了瞧，这楼应该是盖好不出十年，跟周边那些甚至还有土坯房的城中村建筑相比，是幢算新的楼。红色砖墙，特意修饰了一个挺西式的房顶，上下两部分分开看起来都还不错，合在一起就显得不伦不类了，大概房主就是有些杂糅的乡土气息的品味。 等了一会儿，铁皮门内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接着大门上的一扇小门被打开了。 那个姚言昨天刚见过面的胖子李志探出半个脑袋来朝外看了看。 刀欢从兜里掏出警官证，递到李志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好，我是负责‘425案’的警察，关于你昨天早上报案目击的那起案子，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在核实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李志看了看刀欢身后的姚言和小张，他们两个倒是熟面孔。 “方便的，方便的，几位里边请。”说着胖子李志往后退了几步，把刀欢他们让进了门。 门后是一个小花园，打理得还不错，花坛里栽种着一片多肉，靠墙还有一个架子，爬着青藤，似乎是棵葡萄。 一条石板小路从大门口直通往红砖房门前。 姚言他们三人跟着李志走过石板小路，进了红房子，来到一楼的客厅里坐下。 李志忙着给他们烧水倒茶。 “三位警官，我知道的看见的所有事情昨天都已经向你们汇报过了，做好的笔录我还检查过，应该是没有遗漏的东西了。不知道今天来找我，是想再问些什么”他将烧水器插上电，转身看着刀欢他们，顿了一下，接着说，“昨天我看见那些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感觉自己都有心理阴影了。” 刀欢示意他过来坐下，不用太紧张，“你报案时候的情况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你再去回忆复述案发的现场，所以请你放心，别害怕。” 李志舔着嘴唇，在姚言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脚并拢，缩着两个胳膊，显得非常乖巧。 刀欢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胖子，一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 李志被他的眼光看得非常不自在，挪了挪屁股，调整了好几次姿势。 “你叫李志对吗？”刀欢问。 “对对对，木子李，志向的志。”李志忙应道。 “你是怎么认识淳燕燕的？” “啊？”李志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用力地摇头，摆着手说：“不不不，我不认识她，我是昨天才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哦？名字是昨天才知道的么？那么你是不是在昨天案发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人了呢？”刀欢抓住胖子话语中的缝隙，非常锋利地插入进去。 李志张了张嘴，眼神闪躲了两下，说：“是的，她就租住在旁边不远的房子里，平时过路什么的都能够见着面。” 刀欢没有继续逼迫他，而是换了话头，“淳燕燕是不是手很巧啊？而且还特别喜欢栽花种草什么的？” 李志眨了两下眼，点了点头，“警官你怎么知道的？” 姚言接过话，“门外院子里的那些多肉还有葡萄什么的，都是淳燕燕栽种打理的吧？” “是是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李志有些紧张，淳燕燕在他家里栽花，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 小张插嘴道：“你看看你家里，你这客厅，乱得跟什么似的，但是门外院子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看就不是你能干的活儿。诶说说，你是怎么跟淳燕燕认识的？说什么路过见面认识的我可不信，我自己是不会让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在我家里栽花的，何况连名字都不知道。” 李志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旁边热水器咕嘟咕嘟地响了起来，水烧开了。 热水器响了一阵，开关自己跳了。 李志给他们倒上水，抬起头，看着刀欢说：“是那天她搬家过来的时候，我帮她搬了家具，然后认识的，后来我们加了微信，在网上聊得还挺投机，她说她喜欢栽花，可是她租的屋子只有一个朝西的窗户，不好种花，我就跟她说要是她不介意，可以在我的院子里种花。然后她就把花种在这儿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的网名叫燕子，我就一直叫她燕子。” “昨天昨天我看见燕子从她们学校回来，那个时候还没有放学，她应该是有事回家，在路过那条巷子的时候突然窜出了那个身穿雨衣的凶手，本来我看见他把燕子拽住的时候我还想下去帮忙，但是他从身后抽出了刀我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就报了警可是那个凶手很快就对燕子动手了等警察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李志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眶红了。 看得出来，他对淳燕燕的感情，还是有些超越网友友谊的情愫在里边的。 姚言低下头沉思着，听这胖子的说法，那个凶手是等在巷子里，受害者进入之后他才暴起行凶的，不过这也还不能解决姚言的问题，因为如果凶手是特意等淳燕燕的，那和尾随行凶一样，都是主动选择目标。李志看见的就只有雨衣男抓住淳燕燕然后行凶，这些目击内容并不能解决凶手的目的。姚言想要是他再起床早一些，说不定就能够看见那凶手是从哪里来的了。 小张听完李志的话，非常不爽地皱着眉头看着李志，“喂，我说，你既然和淳燕燕聊得那么高兴，为什么她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竟然躲在一边干看着？你是不是男人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4 地狱之径（23） “我”李志垂下头，有几分伤心，又有几分委屈，眼泪鼻涕就快要淌出来了，他嘴唇抖了抖，“我不敢那个人一把就把燕子扔墙上摔得不会动了，而且他的刀他的刀那么长” 他伸手比划着，差不多半米左右，比西瓜刀还要长些。 刀欢冲小张扬了扬下巴，让他不要再问。 “你的做法很正确，在遇到这种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第一时间报警。”刀欢肯定了李志的做法，这让李志沮丧自责的情绪有了些缓和，他感激地抬头看了刀欢一眼。 “毕竟凶手手持危险凶器，而且对方可能战斗力很强，你要是一激动冲下去了，说不定今天我们就得在太平间跟你见面了。” 李志吸了口凉气，想想当初幸亏他没有下楼啊，可是正是如此，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燕子被杀害的。 一念及此，李志的眼眶又红了。 “这些先不说了，我想知道，最近你有没有听说淳燕燕身边有什么人不在了的消息？”刀欢看着李志问道。 “不在了？”李志有些茫然。 “就是死了。” “这我想想”李志抓着脑袋，“好像是，哪天晚上聊天的时候她有提到过是谁出意外死了” “对了！”李志终于想起来了，他一拍大腿，拿起手机翻找着和淳燕燕的聊天记录。 “是幼儿园的一个小孩儿，听燕子说，是在午休之前发零食的时候，那个女孩子把果冻藏起来了，睡觉的时候偷偷在床上吃，结果被噎住了，后来午休结束，老师发现叫不醒她，掀开被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姚言一听这话马上抬头，朝刀欢看过去。 刀欢对他点了点头。 这一系列案子，目前来看都跟“复活”扯上关系了。 杨广发的女儿陈媛车祸去世。 淳燕燕的学生被果冻噎死。 如果死者的亲人知道了“复活”一事，想要利用与死者关系不错的人来当祭品，将死者复活 这种事情，太愚昧了！现在都已经是21世纪了！ 姚言脸色非常难看，虽然现在案子问出了一些线索，但是这些线索指向的方向，让他很不舒服。 “复活”。 这种事情在别的人身上都不可能实现的吧。 可是，他自己呢？ 他身边没有什么熟人死去，所以他没有被当做祭品的理由，那么凶手杀他的原因是什么呢？ 刀欢看着李志，“淳燕燕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和你说啊？” “差不多吧她是一个人从外地来滇市的，除了学校的老师之外，没什么朋友，有事都是跟我说。她不肯告诉我真名，说是有网络当屏障，会让人更愿意敞开心扉。”李志低声说。 刀欢微微叹息一声，“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拗不过的，遇上这个凶手就是淳燕燕的命，所以你不必再自责。好了，我们想要了解的差不多就是这些，谢谢你的配合。” 刀欢站起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向姚言和小张示意离开。 李志把他们送到门口。 “如果你再想起了什么相关的事情，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刀欢走前给李志留了电话号码。 从李志家里出来之后，三人又回到了警车上。 小张趴在方向盘上，盯着车窗外，“姚哥，刀哥，你们说，这起案子难道会是那两个死掉的人的家属干的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刀欢回答，“但是目前我觉得可能还有隐情，因为那个被目睹的穿雨衣的凶手，这个人感觉不太像是死掉的两个孩子的家属。” “也就是可能是蛊惑他们行凶的人。”姚言喃喃着。 刀欢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我们亟需将他散播复活可能的原因搞清楚。我个人感觉这不像是邪教。因为到目前为止，相关案子中都不涉及利益关系。” “好烦啊，总觉得那个人藏在所有事情外边，怎么就抓不着呢，”小张空抓了两把比划着。 “只要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总是会露出马脚，我们要做的就是再仔细一点，找到他的狐狸尾巴，将他从地底下扯出来。”刀欢伸手拍了拍小张的肩膀。 姚言发现虽然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他非常严肃冷漠，但是这种思政套话他讲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刀欢这是当过队里的指导员吧。 果然小张在被他激励一通之后，又干劲满满了，转头看着姚言和刀欢，“两位哥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幼儿园。”姚言和刀欢同时说道。 “明白，该去找找那位意外被果冻噎死的孩子的家长了。”小张右手一甩，方向盘打到死，警车引擎轰鸣，一个迅猛的掉头，警车后轮抓地，猛朝前窜出。 然而实际上幼儿园就在街对面，小张车开出去之后一导航才发现，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把车停了回来。 三人下车，等红灯过马路。 淳燕燕上班的是一家私人幼儿园。 看规模还不小，园子里有架很高的大象滑梯。外边大门围墙上都画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刀欢他们去敲门的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保安大爷见是警察找，忙领着他们进园子爬办公楼去找园长。 园长是位快五十岁的大妈，慈眉善目笑呵呵的，给人感觉特别舒服，她一定很受孩子们欢迎。 保安大爷领着姚言他们进了园长办公室的时候，园长正在吃着便当盒饭。 “园长您好，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小张上前向园长亮了自己的警官证。 园长赶忙起身招呼他们入座，给他们倒了热水。 “打扰您吃午饭了。”刀欢客气地道。 园长很优雅地擦拭着嘴角，向他们摆摆手，“不妨事，几位警官今天来是因为昨天燕子的事情吧” 说起淳燕燕的时候，园长忍不住露出伤感的表情。 “是的。”刀欢点头说道。 “你们想要知道什么，请尽管问吧。”园长点点头，对姚言他们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5 地狱之径（24） “园长，淳燕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刀欢开口向园长问道。 “怎么样的人？您指的是哪一方面？”园长想了想，还是向刀欢确认了一下。 “各个方面。” 园长沉吟了一下，看着刀欢说：“小淳，也就是燕子，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在园里，和其他老师的关系处得都不错，而且，她很受小朋友们喜欢。但是昨天发生了这种意外”园长的声音稍微带了些哽咽，显然她对淳燕燕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园长，您觉得淳燕燕老师，有可能是被什么人给杀害的？”小张询问道。 园长却摇着头回答说：“我情愿相信燕子她是运气不好，刚好就碰上了那个残忍的凶手。不然的话，我这么好的一个老师，有什么人会跟她产生这种深仇大恨呢？” “对了，昨天早上，淳燕燕老师遇害的时候，她是不是提前离开了幼儿园，因为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是还没有下课放学，不到迟午饭的时候吧？她是回家要去做什么的？”姚言发问。 园长想了想，说：“昨天上午，燕子带的班有活动，由专门教美术的老师带着孩子们在绘画教室画画，从十点之后就不需要她待在教室看着了，所以其实燕子那段时间是休息的，她离开学校回家去取东西的时候还跟我打了招呼。应该是十点左右，她接到一个电话，然后才离开学校的。” “接到一个电话？”姚言眼睛睁大了，回头去看小张，小张会意，掏出手机查询着淳燕燕通话记录中十点左右接到的那通电话的身份信息。 然而结果却令人很失望，那是一个来自快递的电话。 淳燕燕就只是单纯地回去取快递而已。 “查一查她那快递来源。”刀欢提醒小张。 小张继续登录系统，要求权限查询淳燕燕接到的那通快递电话当时递送的是件什么东西。 “是网上的一家书店，淳燕燕她买了一本《心经》。”小张查到之后抬头对刀欢和姚言说。 “《心经》淳燕燕买这本书做什么？”小张有些不理解，“园长，淳燕燕老师她平时会经常读这类的书吗？” 园长摇头说，“不，燕子不像是个会接触这类书的人不过如果是因为小雨那孩子的事情的话，她也确实需要看看这种书来调解一下心理状态。我觉得燕子她买这本书，和小雨有关系。” “小雨是不是之前那个在午休的时候偷吃藏起来的果冻噎死了的孩子？”刀欢问。 “是的，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小雨本来是很黏燕子的，那个孩子脾气很乖僻，别的老师都不亲，就亲燕子一个人。她小小年纪就不在了，这件事对燕子的打击其实是很大的。所以她买本《心经》来看，也是为了让自己内心能够平静下来吧。” “园长，请问您能把小雨的父母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吗？我们想要对他们进行一个走访调查。”刀欢说。 “小雨的父母？”园长愣了一下，“小雨那孩子是自己偷吃果冻才噎死的，她和燕子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啊。”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认为我们有必要将可能的相关人员都详细调查一遍，至于什么原因就不方便透露了，不过我希望园长你能积极配合我们工作。毕竟我们也想要给淳燕燕老师一个交代。”刀欢看着园长，言辞恳切。 园长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 “是这样的，园长，根据调查的结果，我们发现，淳燕燕老师的确不可能招惹上这么凶残的凶手，而在她的社会关系中，除了这位叫小雨的孩子，其他的都是正面的关系。这么说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小雨的父母，其实是有嫌疑的，毕竟小雨曾经是淳燕燕班里的孩子。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向我们提供小雨父母的联系方式，让我们能联系上他们，尽快了解情况，帮助我们尽快破案。”刀欢解释着说。 园长迟疑了一下，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最终回头看着刀欢说：“小雨的父母的电话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认为他们是不可能这么残忍地杀害燕子的，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进行调查。” 说完园长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在电脑上调着学生家长资料的档案。 操作了一阵之后，园长用打印机打印出两张资料来，交给了刀欢。 两张a4纸上分别是那位叫做小雨的孩子的父亲和母亲。 小雨的全名叫做孙雨，父亲孙汇龙，母亲周虹。孙汇龙和周虹一起经营着一家小的物流公司，每天的工作就是收货点货送货，挺忙碌的，很少有空闲。 小张照着a4纸上的电话联系上了孙汇龙，表明身份之后向他约定了半小时之后在他的物流公司见面。 挂上电话，小张向姚言还有刀欢点了点头。 三人站起身，准备向园长道别离开。 园长将他们三个一直送出了幼儿园的大门。 三人返回警车，小张照着孙汇龙的汇龙物流公司开了导航，驱车朝那汇龙物流驶去。 车上，姚言和刀欢都扭头看着车窗外，沉默着没有说话，思考着事情。 小张一边开车，一遍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两位大佬。 他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了，一早上起来都没吃什么东西就赶去见陈海丽，喝了一肚子茶水，然后又去见那个李志，也是喝茶。最后来幼儿园见园长，还是喝了好几杯白开水。但是光喝水并不能顶饿。 小张低头看看导航，距离汇龙物流公司还有一半多的路程，他感觉自己饿得肚子里火烧火燎的，胃疼了都开始。 于是小张故意降低了车速，并且靠近街边行驶，眼神在车窗外逡巡，寻找着合适的吃饭的地方。 就在小张偷偷看窗外的饭店的时候，姚言突然扭头看着后视镜里的小张说：“小张，前边路口右拐有一家干锅鸡，味道还不错，咱们去那里对付一顿午饭吧，反正我看到汇龙物流还有一段时间。” 小张一听马上就乐了，笑得都快合不拢嘴，“诶知道了姚哥，马上就到地方。” 刀欢勾起嘴角看了一眼姚言，“怎么，你们早上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了？” 姚言转头瞧着他，“我倒是吃了，小张估计没吃什么，一早上了，就算吃过也有些抗不住饿了。” 刀欢点点头表示理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6 地狱之径（25） 姚言说的那个路口拐弯之后果然有一家干锅鸡小店。 小张在街边停了车，三人下车进店找地方坐，点了三人份的干锅鸡，还有几样小菜，催促老板赶紧上菜，他们着急有事。 刀欢坐下之后转头就盯着姚言看。 姚言被他突如其来的注视搞得有些不自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己一会儿，疑惑地问道：“刀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小张闻言也转头去看姚言，不过他瞧了一阵没瞧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姚言今天换了身运动装不再是昨天那身奇葩装束和人字拖了。 “我是在想，姚言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案子一直到现在，进展得有些太过顺利了。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不是吗？”刀欢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来，散给姚言和小张。 姚言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电子烟，小张则是个不抽烟的乖娃娃。 刀欢笑笑自己叼了一根烟。 “啧，要是这么说的话，只能是因为我们的行动找对了方向。”姚言回答。 刀欢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方向’，是怎么来的？” 姚言皱起眉。 他想起来了，在昨天下午专案组的会议上，原本因为信息不够而停滞的案子，是姚言后来加入之后向大家提到了“复活死人”这件事情，然后就这个话题才继续推进了案子的讨论。当时会议上，刀欢就曾经质疑过姚言的这个消息的来源。但是当时每个人都只当姚言遇见刘师傅是巧合而已，除了刀欢，他提过一嘴，是不是谁特意安排的之类的话。 而紧接着，今天早上，一大早的刀欢就已经找到了曾经警方也寻找过但是没有下落的陈海丽。以及不知道他是怎么挖出来的，跟淳燕燕其实关系密切的报案人李志。通过他们，姚言马上就将这些人和案子之间的关系找出来了，明明之前对这个案子姚言都有些灰心感觉道棘手了。 “有没有一种感觉，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太顺了，沿着‘复活死者’这条线索，往下能够一直延伸，一直查。你从前碰到过这种案子吗？”刀欢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大家倒上了不知道泡过多少遍的劣质茶水。 姚言摇了摇头。 他接过茶水，默默地喝了两口，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小张，又看了看刀欢，沉声说道：“有一种可能。” “哦？”刀欢扬了扬眉毛，“说来听听。” “有人刻意在引导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查。” “这个意见我同意。”刀欢说。 姚言翻眼看着天花板，“走这个思路的话，汪琳琳的稿子被替换，广播里播报案情细节，我估计也是这个人做的，目的就是安排我遇上刘师傅，把‘复活死者’这个消息带回市局。再往前推，这个人是认识我的，他了解全局，甚至是作案手法，还在媒体，起码是汪琳琳她们城市资讯内部能够行动” 姚言收回视线，目视着刀欢，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怎么，你想到了谁了吗？”刀欢问。 “满足这些条件的，我永远只能够想到一个人。”姚言说。 “是谁？” “杨昊。”姚言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刀欢张了张嘴，然后点了点头。 “但是到了现在，我认为他就算是引导着我们往这个方向走，他却似乎是没有对我们不利的地方。”姚言稍微停了一下，“换句话说，就算他是杨昊，这一次，他也是在帮着我们。” “是你的感觉吗？”刀欢问。 “不是。咱们回过头来看这个案子，你们觉得杀害杨广发的人有没有可能是陈海丽？”姚言视线扫过小张和刀欢。 小张点点头，“我听你们分析之后，我觉得这个陈海丽有嫌疑。” “最起码，她对我们警方，是不诚实的。” “不错，关于她，我们在下午见过她父母之后应该就能够确定下来她有没有作案的嫌疑，但是我个人，是倾向于，她，是有嫌疑的。”姚言说。 店家将一大锅干锅鸡端上来，香气四溢，三人忙叫了饭，开始朵颐。 姚言一边吃，一边分析着：“这个案子一开始我摸不着一点头脑，就是因为我不晓得凶手是在做什么，但是‘复活死者’‘铺路’，这些可能的猜测提出之后，再联系上死者身边都曾经有人死去，我认为这个案子，就是曾经死去的那些人的家属，在悲痛之下受到蛊惑，才会这么做。因此，引导我们往这个方向走的那个人，他起码是没有恶意的。” 姚言有些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自己被杀死的那一次。如果说杨广发和淳燕燕的死目前已经能够追溯到理由，那就是有人用他们来给死者“铺路”。那么他姚言呢？ 杀死他的理由是什么？姚言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的分析是有几分道理的，黄警官没有说错，你在考虑一些问题的时候，感觉非常的敏锐。有你这个天分，你考个警察多好啊，为什么只是当个顾问呢？”刀欢瞧着姚言问。 姚言苦笑一下，摇摇头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诶对啊，姚哥你也是我们警校的学长，我都是从学校考进来的，我听黄队说你当年没有参加警考，是为什么啊？”小张好奇心有些重，他没看见姚言不耐烦的脸色，顾自地问道。 姚言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回答了：“我啊，性格不太好，不适合当警察，所以就没有考。当顾问都是因为大黄他求我，而我刚好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才会答应他的。” 姚言没有说，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要找到杨昊，毕竟他现在变成一个怎么都不会死的怪物，都是因为杨昊。 小张不大愿意接受性格不好这个理由，毕竟他和姚言相处下来，觉得姚言的脾气其实还好，除了偶尔看人时候，姚言会有那种非常冷冽不带感情，看着你就像是看一片树叶，一颗灰尘一样的眼神。倒不是轻蔑，更像是毫不在意。他还想继续挖一挖姚言的八卦，但是姚言埋头吃饭不提这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7 地狱之径（26） “我就是感觉太顺利了，昨晚我去找一个‘老朋友’买了陈海丽和李志的消息，今天来一看，发现顺路查下去直接到底，完全没有阻碍说不定就可能将这个案子结束。说实话，我心里是有些发虚的。”刀欢空夹了两下筷子，瞅准了锅里的一大块鸡肉，下手夹起，他盯着这坨鸡肉说道。 “起初这个案子的凶手因为行动干净，作案诡异，我觉得可能遇上对手了，”姚言说，“但是现在看来，凶手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出卖了。否则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查什么有什么。” “对了，”姚言继续说，“刀哥，你买消息的那位‘老朋友’，能不能介绍给我们，他这么神通广大，我觉得我们市局十分需要啊。” 刀欢却摇摇头，“我的线人，不可能向你们公开的。抱歉，但是这是我们的底线。” 姚言点点头表示理解。 像刀欢他们做缉毒的，很有些内容是姚言他们这些城里的警察所不了解的。事关毒品交易，都是些最没有底线的下三滥。 三人吃得正开心，小张兜里的电话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手机瞧了瞧，擦擦嘴对姚言和刀欢晃了晃手机。 小张满嘴塞的都是肉，等他好不容易咽下去，伸手指着手机屏幕说：“两位，毛睿警官把陈海丽现任丈夫的资料发过来了。” “哟，省厅的人果然不一般，这有没有半小时，他就查到人川省的资料了。”刀欢赞叹一句。 “毛睿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很牛了，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翻不出来的。”姚言说。 “陈海丽的现任丈夫，姓王，叫王伟，诶他还是咱们滇市的人啊。”小张看着手机上的资料说。 姚言和刀欢对视了一眼，之前刀欢曾说过，对这个人有兴趣。听见他原来是滇市的人，姚言就知道刀欢又是从中看出什么来了，这个人眼光是真的毒辣啊。 “嗯之前在滇市做生意，但是亏本破产了，还跑路离开了滇市，后来怎么在川省混成火锅连锁的大老板的，这人了不得啊。对了，毛睿自己私下挖了一些东西，这个王伟”小张往下滑着屏幕，突然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他好像很久以前就和陈海丽在一起过” “是吗？”刀欢伸手拿过小张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已经泛黄的很有年代感的照片了，还是黑白的，上边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大眼睛麻花辫的姑娘，两人挨得很近，看样子关系应该非常亲密。 “这个女孩，是年轻的陈海丽吧？看起来很像。”小张说。 刀欢皱着眉，把手机递给姚言，姚言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点头，“是陈海丽，他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 “那这么说陈海丽是离婚之后再去找旧爱了啊。”小张咂吧咂吧嘴说。 姚言往下翻着资料，他发现除了王伟的资料，还有一部分跟陈海丽有关系的内容，他边看边说：“根据毛睿的调查杨广发和陈海丽离婚，是因为女儿陈媛。杨广发似乎是发现了，陈媛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什么？”小张一听这种八卦超级感兴趣，“姚哥快翻翻，这是怎么回事，陈海丽绿了杨广发？” 不过姚言继续往下翻却已经没有内容了。 他耸耸肩，把手机递还给小张，小张不死心，自己翻了翻，还是没有后续的内容。 “最有可能的是，陈海丽和王伟，在王伟破产前后，有了一个孩子，但是没有结婚。后来王伟破产了，人跑了，陈海丽大家闺秀竟然怀孕了，这种事情她的父母肯定不能接受，所以逼着他嫁给了杨广发。这恐怕就是陈海丽和杨广发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能结成的原因。”刀欢放下筷子，拿纸巾擦着嘴说道。 “小张你翻翻看陈媛的出生日期，往前推一推，是不是能和王伟破产跑路的时间大概对上。”姚言说。 小张找了找资料，一比对，果然王伟离开滇市的时间往后十个月左右，就是陈媛出生的时间。也正是王伟离开之后没多久，陈海丽就嫁给了杨广发。 “这么说来杨广发还给人家养闺女养了好多年，最后老婆孩子都成别人的了。”小张叹了口气。 “恐怕不止老婆孩子都成了别人的，”姚言转过头瞧着小张，他脸上是一副嘲弄的表情，看得小张浑身不自在，“恐怕他连命都给了人家。” 刀欢把纸巾推过桌给小张和姚言，也叹气着说：“看来老实人不仅做了接盘侠，还连小命都保不住。老实人不好当啊。” 姚言小小，他倒是没有同情老实人的想法。因为类似同情这样的心理因素，会让人从概念上将某些人归类，比如如果同情杨广发，就会对可能伤害杨广发的陈海丽打上标签——她不是个什么好人。而类似这种标签，会先入为主地影响人的判断。人们说当局者迷，正是因为在亲历某些事情之后，人的脑子自动地将标签打到各种人身上，凭着标签的第一印象的遮蔽，其实人们是看不到事实真相的。 “所以今早上我说陈海丽的‘表演’太用力了一些。实际上，她对杨广发根本就没有感情，哪怕是因为共同生活产生了微弱的亲情” 姚言分析着，却被刀欢开口打断。 “不大可能，陈海丽在得知王伟东山再起重新发家之后，果断地和杨广发离婚，证明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共同生活产生亲情这种东西，相反，我认为陈海丽会因为抵触情绪，反而对杨广发生出负面的憎恶之类的情绪。”刀欢拿手指点着小张的手机屏幕，那一段是王伟的连锁火锅店开分店的时间，还有陈海丽和杨广发离婚的时间，毛睿特意把这两个时间放在了一起。 “唉”小张低下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么来看，杨广发这辈子，过得是真的好难啊。” “不管他怎么难，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杀死他的凶手找出来，起码让他在死后不要那么难了。”姚言敲了敲桌子说。 “走吧，既然吃完了，咱们去汇龙物流公司，我看差不多也到约定的时间了。”刀欢站起身，挪着腿先走了出去。 姚言去结了账，也出了门。 小张临走还跟店家要了个餐盒从锅里把剩下的几块几块带上了，一顿不吃饿得慌，他早上是真的饿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8 地狱之径（27） 吃饱之后小张开车就没有之前那么飒了。他这回开得四平八稳，规规矩矩。 “两位老哥，你们说淳燕燕那位园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问她孙雨的父母的时候，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小张不时地转头瞟着放在车窗前的那盒干锅鸡块，讲道理，虽然他已经吃饱甚至撑着了，但是鸡肉的香味从餐盒里飘出来，还是很撩人的。 “正常反应，要是我手下的老师真的是被我的学生的家长给杀害的，那这件事对我们学校来说就太过负面了，换做是我也会有顾虑。园长可能是察觉到些什么了。等我们见到孙雨的家长，这些自然就清楚了。”姚言微微眯着眼睛靠着靠背，伸长了手脚舒服地仰躺着，吃饱之后，人总是会犯困。 三人闲扯着，警车夹在车流里，缓缓地驶出了城。 汇龙物流公司的地址是在出了城区往西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周围还有些田地村庄，而在道旁有一片占地还算是有些规模的厂区，就是汇龙物流了。 小张把车停在这物流公司的门口，三人下了车，朝大门走去。 门口有个收发室，一个戴着绿色毡帽的老头坐在房檐下，抽着水烟筒，他脚边爬着一条脊背长着黑毛的大黄狗。 听见人声，那大黄狗扭头朝着姚言他们看过来，那狗眼睛散发着狞绿的光，一看就是凶得很，看见姚言他们几个陌生人，咧了咧嘴，喉咙里呜呜的发出警告的低吼。 老头放下水烟筒，拍了拍黄狗的脑袋。 “几位，是来找人的？”老头抬头看了看姚言他们，看见穿着警服的小张，他皱了皱眉。 “对，大爷，我们是来找孙汇龙的，不就前给他打过电话。”小张说。 “哦，明白，你们进去，绕过这个库房，右手边直走，到墙边有三间白房子，就是办公室，孙总在中间那间。”老头拉住大黄狗脖子上的项圈，抬手指着面前一座门口有辆大货车装卸货物的库房对小张他们说。 小张三人谢过老头，按照他说的方向走进了这个汇龙物流公司。 姚言注意到这物流公司员工还是挺多的，除了大宗的货物运送，他们还有小件的快递业务。 姚言放慢了脚步多看了几眼库房里那些装卸快递的工人，喊住小张道：“小张，你能不能查一下，淳燕燕昨天收到的那个快递，是不是汇龙物流送的。” “哦。好我这就查。”小张听见姚言的话低头拿手机求助毛睿。 他们绕过库房的时候，毛睿就回信了，小张抬头对姚言说：“姚哥，是的，昨天淳燕燕收到的快递的电话，就是汇龙物流的师傅打的。” 姚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们右转之后看见前边靠着围墙有三间小白房子，那就是看门老头说的办公室了。 刀欢拖着腿走在最前边，到了中间那屋子门口，他刚抬手还没来得及敲门，红漆的铁皮房门就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颧骨高耸看起来非常羸弱的瘦削男人，戴着副厚重的眼镜，他眼眶深陷，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 刀欢收回敲门的手，看着这个男人，问道：“请问，您是孙雨的父亲，孙汇龙吗？” 男人看看刀欢，又看看他背后的姚言和小张，开口道：“我是，你们就是刚才打电话的警察吧。” 刀欢点点头。 孙汇龙把他们让进小屋，拉了三只木头的椅子给他们坐。 “几位，你们想要问点儿什么？” 孙汇龙给他们倒了开水，坐下问道。 刀欢照例把他那本黑皮的小本本掏出来，然后瞧着孙汇龙，说：“孙先生，你的女儿孙雨，之前在幼儿园因为偷吃果冻，意外被噎死，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孙汇龙怔了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又张了张嘴，才说：“我那孩子她唉” 丧失了至亲的孩子，这种悲痛不是亲身体会的人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 姚言他们都闭口不言，让孙汇龙先消化一下心理的哀伤。 “是我对不起小雨，平时我不让她吃果冻，就是怕她噎着，没想到最后那孩子还是因为果冻”孙汇龙摘下眼镜，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这个丧失了女儿的男人，是真的哭了。 “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本来都打算让自己忘记了，为什么今天诸位还要跟我提起？”孙汇龙抬头看着刀欢。 “因为，我们想知道，你对当时负责照顾孙雨的幼儿园老师淳燕燕，是什么态度？”刀欢双眼炯炯地盯着孙汇龙的眼睛。 “淳燕燕”孙汇龙低声念叨了两声这个名字。 “孩子调皮偷吃跟老师能有什么关系，一个老师带那么多个娃娃，她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能照顾到每一个孩子啊” 没想到孙汇龙还很体谅老师们的辛苦。 姚言对这个男人的态度还是挺佩服的，自己的孩子在幼儿园里意外去世了，他竟然还能够体谅到老师们的难处，说明他是个理性的人。 理性的人往往是那种感情淡漠的人。 比如刀欢，比如他姚言。 但是凡事不是只要讲道理就可以的，毕竟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姚言觉得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令人不舒服。 刀欢本来想要开口再问点其他，突然小屋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姚言他们转头去看，发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围着个帆布围裙，带着袖套，抱着两个纸箱子进了办公室。 “诶有客人啊？警察？”这个女人进门之后看清了屋子里的人，颇有些惊讶地开口对孙汇龙说。 “对，为了小雨的事来的。”孙汇龙站起身，向姚言他们介绍这个突然进门的女人，“这位是孙雨的妈妈，周虹。” 周虹把纸箱子在角落放下，走到刀欢他们面前，挨个看了看这三个警察。 “你们为了小雨来的？你们能做什么？你们能把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师给抓起来吗？你们能把我女儿还回来吗？”周虹非常不客气地仰着脑袋对刀欢他们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29 地狱之径（28） 刀欢和姚言还有小张交换了下眼神。 姚言心中暗暗道，这个周虹的态度，才是一个女儿意外身死，心理愤怒悔恨，想要为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的父母的正常态度，周虹没有她丈夫那么理性，还能够站在老师，站在幼儿园的立场考虑问题。她直白地要求，把那老师抓起来。 “把老师抓起来？你觉得你孩子意外去世，责任在老师？”姚言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周虹竖起眉毛，提高了音量，“难道不是吗？我花那么多钱把孩子送去幼儿园给老师看着，结果早上我给她送去一个活蹦乱跳的娃，结果中午突然跟我说我孩子没了，这难道不应该怪他们吗？难道还怪我？”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撒起泼来。 姚言赶紧抬起手表示自己说错话了，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周虹。 刀欢则赶紧从中调解，“周虹女士，我们无意冒犯，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学校还是你们家长，或者是我们都是非常痛心的，但是我相信责任肯定不会只是在老师一人的身上，而幼儿园也一定已经给过你们交代了，毕竟事情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周虹伸手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所以我对他们幼儿园给我的‘交代’非常不满意，我不管，我一定要那个老师替我女儿偿命！” 姚言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女人，性子真的暴躁。 “周女士，”刀欢也提高音量，严肃地说：“我希望你清楚，现在是法制社会，绝没有以命偿命这一说。孩子在幼儿园发生意外，幼儿园肯定会负责，但是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对孩子老师的态度，是非常不应该的。我希望你清楚，你的这个情绪，是可以认定你有犯罪倾向的。” 周虹瞪着眼看着刀欢，“怎么？我女儿都死了，我替她讨回公道还错了？我还有犯罪倾向了？” “周虹！”一旁的孙汇龙大声地打断周虹，“你不要再闹了，你再闹，孩子也闹不回来！” 他铁青着脸，说完这些话，有些气喘。 周虹红着眼，住了嘴。 刀欢忍了一下，开口说：“周虹女士，你口中的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师，就在昨天，已经死了。被人杀害在回家的路上。” 周虹听了这话，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隔了很久，她才颤抖一下，回过神来，瞧着刀欢，不敢相信地道：“你，你说什么？你说她死了？” 姚言在一旁翻着白眼，“你不是正想看见人家死？你不是要人家偿命？” 周虹转头看着他，表情怔怔的，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不是，为什么，谁杀了她的？”周虹舔着发干的嘴唇，盯着姚言问。 姚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不过，我猜，你好像很有嫌疑。” 周虹马上就跳了起来，“为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了她！” 姚言逼视着她，“这不是刚才你自己说的吗？你要她给你女儿偿命，现在她死了，我们来调查是什么人杀害了她，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你！” 姚言站起身，低头看着周虹，故意瞪大眼睛，表情狰狞。 周虹害怕地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都快要站立不稳，“不是的，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姚言继续逼问。 周虹双腿一软，幸亏孙汇龙赶上前两步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这位警官！你够了吧。”孙汇龙冷冷地看着姚言。 姚言双手一摊，“够了。” “我们虽然确实认为淳燕燕老师在我们孩子意外死亡这件事上有责任，但是我们还不至于做到杀人报复这种程度。”孙汇龙说。 “你确定？”姚言道。 “最基本的法律意识，我们还是有的。” “那如果杀死淳燕燕，说不定可以让你们的女儿活过来，你会不会这样做？”姚言眯着眼睛看着孙汇龙。 孙汇龙扶着妻子的手明显地一颤。 周虹听见姚言这话，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杀了淳燕燕，能让小雨回来？” “你说呢？”姚言反问。 “这种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孙汇龙把妻子扶到椅子上坐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虹丧气地伸手抓着丈夫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两位，你们没有听说过，‘用亲近的人的血肉铺就道路，就能够让往生的死者重新返回人世’这钟话吗？”刀欢平静地开口说道。 周虹和孙汇龙都摇着头，“没有。” “淳燕燕老师难道是因为这种事情，被人杀害的吗？”周虹抓着丈夫的手越发用力，抓得孙汇龙的手都关节泛白了。 “从死状看，似乎是的。”刀欢并不否认。 周虹抬头看了一眼丈夫，“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和汇龙，岂不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吗。” “你们已经是了。”姚言皮笑肉不笑地说。 周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我们没有做这种事情，就算是有嫌疑，我们也会配合你们调查的。”孙汇龙用力地回握妻子的手，让她宽心，“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我们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刀欢点点头，接着喝小张一起又继续询问了他们夫妻二人一些情况。 从他们的回答来看，他们二人的确与淳燕燕的死没有关系。 虽然在孙雨去世之后，他们也上幼儿园找过园长和淳燕燕的麻烦，但是孙汇龙和周虹其实都清楚，自己的孩子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他们也不能把人家老师怎么的。 这次淳燕燕的死亡，他们听了，其实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姚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刀欢和小张问话这对夫妻，他实在憋不住了，悄悄地走出门，掏出电子烟吸了起来。 没多久，谈话结束了，孙汇龙夫妇送着刀欢和小张出来。 刀欢照例递了自己手写的电话号码，和小张姚言一起离开汇龙物流公司，回到警车上。 “你觉得怎么样？”刀欢上车之后扭头看着姚言问。 “周虹的表现正常，没有破绽，我比较怀疑是孙汇龙干的。”姚言把电子烟揣兜里。 “可是他看起来那么理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相信这些的人。”小张回头看着姚言。 “理性的人发起疯来，比一般人更要疯狂。”姚言说。 “那你说，昨天案发现场，出现的那个凶手，明明应该是个很魁梧的人，看那孙汇龙，他和资料里描述的凶手不太一样，这怎么解释？”刀欢问。 “有一种可能，”姚言伸手扶了扶银丝眼镜，“他们买凶，或者是，杀人的凶手就是蛊惑他们‘复活死人’的人。但是通过他们快递给淳燕燕打的那个电话，基本可以确认，起码汇龙物流是参与到谋杀之中来的。”姚言确信地道。 刀欢点着头，没有评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30 地狱之径（29） “你们发现没有，我们怀疑陈海丽，怀疑汇龙物流，但是我们都只是怀疑，却没有证据，连一点儿有用的证据都没有”小张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着一块已经冷了的干锅鸡块，瞥着后视镜里的两位大佬，说道。 “但凡行事，必定有根源痕迹。”姚言说，“他们就是凶手。之所以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是因为，他并不是真正出手杀人的人，真正动手杀人的那位，太专业了。” “所以，他图的是什么？”刀欢低头翻看着自己那本黑皮小本本。 “如果说陈海丽和汇龙物流的两夫妻都是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儿，那么帮助他们动手，擦除现场痕迹的这位，有什么目的？”刀欢合起小本本，“这个案子一直到现在，我觉得逻辑严丝合缝，都对得上号，但是背后再深层的东西，我依旧看不清楚，可是能够感觉到。孙汇龙夫妇，陈海丽，他们是凶手，可是行凶者另有其人帮助我们得出这个结论的，还有另外一股力量。行凶者，凶手，提供引导者，三拨人？看来‘425’案子背后，水很深啊。” 姚言闭着嘴没有应声。 他心中也有一个疑惑，就是那天晚上，凶手对他发起的袭击，理由是什么。 他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一旦解释清楚他为什么遇害，藏在陈海丽和汇龙物流两夫妻背后那人的目的也就同时水落石出了。 可惜目前为止，他仍是没有头绪。不过刀欢分析三方力量的时候，他心里动了动，暗自有了一个猜测，不敢肯定。 果然应该找时间去问问甄雨薇，那天晚上，那条巷子里，是什么样子的现场。 警车回了城，进了西山区市区之后，刀欢突然让小张停车，他有事下车，让姚言他们先回局里。 姚言和小张跟他道了别，驱车前往市局。 “姚哥，你说刀哥他是要去哪儿啊，不回局里？今天那个痕检教授的孙女贺欣是不是要来局里报到了？”小张边啃着鸡块，一边跟谣言搭话。 “大概是去见李志了吧。”姚言翻出手机来刷着朋友圈，回答小张的问题。 “李志？不是已经找他谈话完了么？再找他有什么用，他跟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啊。”小张不明白。 “所以刀欢才没有带上我们。”姚言耸了耸肩头，昨晚上实在没有睡好，他整个后背酸痛不已。 就在小张和姚言聊着刀欢的时候，刀欢已经走进了李志家所在的城中村了。 他先是在淳燕燕的案发现场附近转悠了一下，巷子左侧的汽修厂着实嘈杂，而且这片城中村里岔路小道非常多，要是不熟悉道路，走进去之后想要出来，还是要花一番功夫的。 刀欢没有越过警戒线进去看现场，实际上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悬念了，凶手基本上是锁定两个已经死去的孩子的家属们。只是，刀欢还没有找到那个蛊惑他们杀人的人，以及帮助姚言调整思路找到“死者复活”这个方向的人。 他换了条小路，看着一众低矮平房中显得有些突出的三层红色小楼，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刀欢是来找李志的。姚言猜对了。 他第二次敲响了李志家的大门，这回李志很快就过来开了门，他似乎是恰好在院子里。 看见是去而复返的刀欢，李志明显愣了愣。 “警，警官？怎么又回来了？是又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了吗？”李志显得有些心虚。 刀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状似亲切的微笑，可实际上，他这个笑容比板着脸要可怕得多，他身上那种气质，就不适合微笑。 李志被他这皮笑肉不笑搞得有些不自在。 刀欢一仰头，示意自己希望进院子。 李志赶紧给他让路。 刀欢进门的时候注意到李志手上正拿着一本藏青色封皮的书在看，封面图画很复古，他扫了两眼，是一本带注释和佛理故事的《心经》。 李志又和刀欢坐到了自己家一楼的沙发里，这次刀欢拒绝他倒水给自己了，喝了半天的茶，他根本就没有渴感了。 “这书讲什么呢？好看吗？”刀欢指了指李志手中的书。 李志苦笑，“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心理堵，读读佛法，让自己不要那么难受。” “你猜我为什么又来找你？”刀欢把左腿翘起搭在右腿上，虽然他的右腿是义肢，不过二郎腿这种动作用左脚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志摇着头，“不清楚，不过你想问什么都可以的。” “我是从一个线人那里买到你的信息的。那家伙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什么事情都知道，也就是说，只要你做过，任何事情，都可以从他那里买到信息。这次关于淳燕燕被害一案，我出了大价钱，他给了我你的名字。”刀欢盯着李志的双眼，“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所隐瞒了的事情。” 李志听到他这样说，身子很明显地抖了两下。 刀欢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文件，递给到李志的面前，“你看一下，这个是淳燕燕昨天的通话记录。这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是汇龙物流的快递员，而后边这个紧接着她拨出去的号码，是你的吧？” 李志嘴唇发干，他舔了两下，才艰难地点点头，“是的，这个号码是我的。” “因为有备注，这里写着，李志。” “我没有理由追究你向我们隐瞒你其实是认识淳燕燕的，但是，我觉得你似乎需要给你自己一个解释。”刀欢伸手搭在李志的肩上，李志整个人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 他很紧张。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淳燕燕一旦去拿那个快递，她就会遭遇不测？所以你拒绝代替她去取这个快递？所以她才会自己从幼儿园回来。”刀欢放开手，往沙发靠背上靠去。 李志的表情很纠结，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换着。 终于，他有些颤抖地问，“你还知道多少？” “你做过的，我差不多都知道吧。” “好吧我都告诉你。”李志怕了，他面前的这个警察，给了他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自己拼命想要隐藏的那些东西，在他的面前好像无处遁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31 地狱之径（30） “人在做，天在看。”刀欢语调平缓，没带什么感情地说了句。 “我确实有一天在路过汽修厂的时候，听见了几个人在讲话。”李志仰着头回忆着，“那天是汽修厂里的电焊声刚好停了，我也是正好听见。我在墙角蹲着，本来想要抽根烟再回家，但是烟还没点着，墙拐角后边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到时候，我给她打电话，跟她说是个急件，我在她家门口等着，让她赶紧过来。这小巷子是条近道，不过平时没什么人走，到时候你只要藏在这里，等她一进来，就动手。’然后另外有一个嘶哑的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回答说‘好，十点半是吧？’再接着，说话的声音就远了。然后就是昨天，十点半的时候，燕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她取一个快递急件我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听到的谈话，我推说有事，拒绝了她没想到后来我一拉开窗帘，竟然就看见燕子她” 李志垂下头，他因为自责而满头大汗，似乎是有些气短胸闷。 “可是你明知道可能有危险，尽管你不清楚是什么人要准备害她，你竟然连一句提醒都没有跟她说吗？”刀欢问。 李志摇了摇头。 “不久前我刚刚知道了，原来燕子在老家，是有一个男朋友的，异地恋。但是她还跟我暧昧把我当备胎”李志咧了咧嘴，似乎是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所以你是埋怨她，想让她受到点儿教训？”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杀人，光天化日的。” 李志抬起头，“这些事情为什么会被人知道？那个卖给你消息的人，是谁？”他望着刀欢，非常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心底那些龌龊的心思，似乎被人扯出来，暴露在阳光下了。 这不仅让他羞愧难当，还让他悔不当初。 “那家伙是个刺客，干杀人的活计，总要有些超越常人的手段不过我想你不会想知道他是谁的，大多时候，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刀欢站起身，低头瞧着李志，“你的不作为，虽然不是直接导致淳燕燕的死亡，你虽然跟这个案子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我想，你做过的这些事情，不是你读本佛经就能够让自己心安理得的。” 李志低头无语。 “行了，我就是因为看不惯，所以才回来找你的。只是想骂你一顿而已。”刀欢冷眼瞧着这个胖子。 实际上，刀欢的心里非常的愤怒，因为这个家伙的自私，他明知道淳燕燕即将可能有危险，却为了人家淳燕燕有男朋友而拒绝告知，他如果善良一点，给淳燕燕示个警，说不定那女孩就不会出事。 这个胖子，简直就是个人渣啊。 但是可惜，他做到事情，除了骂他，他没违法，没犯罪，不可能把他怎么着。 刀欢真的只是想来骂他一顿。 所以他开喷了，卧底多年，脏话这种东西，刀欢信手拈来。 他足足喷了这胖子十五分钟，才口干舌燥地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中李志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刀欢其实心想要是他有点儿什么不太好的抵抗动作，就借此机会揍他一顿，但是这胖子是真的老实，刀欢最终都没能找到机会，只能摔门离开。 临走他还回头朝着这幢红色小屋啐了口唾沫。 刀欢离开之后，李志缓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在跟刀欢说了自己其实是知情却不提醒淳燕燕之后，就陷入了自责的情绪，后来刀欢咒骂他那些话他没大听清，只感觉这个警察对自己很失望。 其实他自己也对自己很失望。 要是他做了点儿什么，说不定燕子，就不会惨死了。 正当他整理好情绪，重新拿起桌子上那本书，准备出门去院子里燕子栽的葡萄树下看两眼书缓和一下自己心中的愧疚的时候，他突然又听见了敲门声，不过这次不是屋外大门的声音，而是房子的木门外发出来的。 李志从沙发上做起来，疑惑地走到门前去，准备开门。 难道是那警察又想起什么要来骂他了吗？ 李志拉开门，门外的却并不是刀欢。 而是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长发，痞帅痞帅的，抬手跟李志打着招呼。 “嗨，老哥。”那年轻人笑道。 “你，你好，你是谁啊？”李志有些懵。 “哦，我就是刚才那哥们儿说的，卖你的消息给他那人。” “你你是个杀手？”李志很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啊，以前是，现在在待业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志把书本抱在胸前，这是不自觉的防御姿态。 这个自称杀手的年轻人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有人出钱了，让我来干掉你。” 李志呆愣当场。 他觉得这好像是个玩笑，简直玄幻啊。 前脚一个警察刚走没两分钟，后脚一个杀手上门来告诉自己他要杀了自己。这是什么话？ 李志扭头去看院子尽头的大铁门，大门紧闭。 杀手年轻人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两眼，“别看了，那哥们儿走远了，他虽然腿脚不好，走路却不慢。” 李志叹了口气，朝门后缩了缩身子，他准备这个年轻人一有什么动作就关门。 “为，为什么要杀我？是谁要杀我？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李志很紧张。 杀手年轻人则一副很淡定的模样，“愚人节早就过了，今天我不骗人。” 李志咽下一口唾沫，“杀人是犯法的！” 他说这话时心里是非常没有底气的，毕竟就在昨天，淳燕燕刚被一个雨衣人杀害在他家附近。 “不泄露雇主信息是职业道德，不过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那就是雇我来杀你的人，希望用你的血肉，铺就复活淳燕燕的道路。”杀手年轻人微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右手从背后拿了出来，他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欠她一条命，还给她，天经地义。对了，我的名字，叫何顾。” 这是李志最后听见的一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破碎神探》正文 32 地狱之径（31） “怎么样，跟着刀欢前辈做事，今天的收获不小吧？”大黄办公室里，他笑着问姚言和小张。 “他很厉害，尤其他有个能够买到重要消息的线人，相当神通广大。”姚言客观地评价着刀欢。 “是啊，刀哥和姚哥都超强，他们唠嗑唠着就什么都知道了。”小张的表情里全是佩服。 “哦？这么说，425案已经被你们看穿了，侦破指日可待了吧？大侦探了不起啊。”黄峻看着姚言，有些期待地说。 姚言则摆摆手，“别吹，只是有方向，没证据呢。而且有人帮了咱，我觉得是杨昊。” 一提杨昊，黄峻的笑容就僵了。 “行了，这些再说，今天贺欣已经来队里报到了，我让她先了解了一下环境，待会儿过来，你带带她吧。”黄峻对姚言说。 姚言一听就皱眉，“我带她，凭什么？我没有带新手的习惯，我独。” “你带小张不是带得好好的吗，再加个女徒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两点。第一，小张老司机开车带我，不是我带他；第二，我自己就是个渣，不配有徒弟。”姚言淡淡地说。 小张一听姚言这妄自菲薄的话，想说点儿啥，但是又想不出说啥。不过说他是姚言的徒弟，毕竟姚言比他大不了几岁，当个前辈还行，说是徒弟，他其实也不大服气。所以姚言一口否决，小张还是比较愉快的。不过，贺欣是个很好看的女孩，要是能和她一起上班，那也挺好的，所以小张想了想，还是说：“姚哥，我看就带贺欣师妹一起吧，毕竟都是咱们的亲师妹啊。” 姚言扭头瞧了他一眼，“我没东西教给人家，你教？” 小张挥了挥手，“说什么呢姚哥，咱们互相勉励，一起进步。” “哼哼。”姚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正说着，黄峻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请进。”黄峻说了声。 推门进来的正好是他们正在讨论的贺欣师妹。 “哟，贺欣啊，我们正好说到你呢。怎么样，市局都转过了吧？”黄峻招呼贺欣落座。 “黄师兄，我才发现，当警察好累啊，我刚在走廊上看见好几个警察都是连着通宵三天办案子呢，感觉他们走路都走不稳了。”贺欣说。 黄峻苦笑，“可不是嘛，只要手上有案子，连轴转的日子就多了去了，熬夜是家常便饭。” “可怕！”贺欣捂着脸惊叹道。 “对了黄师兄你们刚才在说我什么？”贺欣凑上前盯着黄峻问道。 “我们说你，长得好看。”黄峻笑眯眯地对小师妹道。 贺欣摆摆手，白了他一眼，“您一个大队长，这么贫啊？” “别别别，我可不是大队长，只是个副支队长。”黄峻给贺欣递了杯水，“这两天呢你暂时是没有安排，因为之前425已经有痕检的工作人员出了现场了，你可以呢就待在局里，去楼下解剖室找林泉林法医了解一下死者的具体情况，解剖室旁边就是痕检的化验室，那里的都是你的老前辈，我们倒是不懂他们的专业。不过，每天早上八点半还是得按时来报道，毕竟我给你们学校开了证明，你可不许旷班啊。” 贺欣起立啪地双脚一并敬了个礼，“保证按时上工！” “ok！”大黄也还了一礼。 然后贺欣就转头冲姚言问起今天他们去干嘛了。 贺欣是个非常开朗的女孩儿，而且都是在座的都是警官学院毕业的，大家师出同门，所以她就格外不见外了。 姚言有些受不了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他皱着眉朝小张使眼色，小张马上接过话茬，跟贺欣唠在了一处，把今天去见杨广发妻子还有淳燕燕朋友的事情讲了一遍。 贺欣听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她转头瞧着黄峻说：“黄师兄，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凶手已经很明显了吧，就是那个叫陈海丽的女人，还有那对夫妻，咱还等什么，抓人去啊。今天过去了解了情况怕是打草惊蛇了，再不出手，人家有了防备，提前跑路了怎么办？” 黄峻叹了口气，“我说贺欣啊，咱们现在手上可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有的这是这符合逻辑的推论而已。俗话说，捉奸要成双，抓贼要见脏。空口无凭，做不得数。” “那，那咱们赶紧找证据啊。”贺欣有些着急。 姚言瞧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倒是干劲十足。但是，她显然是缺乏实际的办案经验。在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当中，推理与案件还原只是个开始，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支撑证据的寻找挖掘。 比如现在，就算是已经锁定了凶手，可是凶手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杀了人，没有办法证明。 这就是姚言一直头疼的地方了，而且这个案子，姚言他认为是凶手选择了一个代替他们行凶的专业人士出手。也就是李志目击的那个雨衣男。 姚言曾经多次回忆自己遇害当晚的情况，但是他其实没能够看清楚凶手的样子，所以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雨衣男。他认为是，是感情上认为，可是没有证据。 “怎么会是这样呢，都已经知道凶手了，却不能动手抓捕”贺欣有些不太高兴。 “你上学时候，警校的指导员们没有跟你们讲过这些么。不应该啊，我记得学校里有很多是一线干警退下去才当的老师。就算是讲故事，他们也会给你们讲一讲的吧。”小张问。 谁知贺欣却摇着头，“才不呢，现在我们学校里有一半都是新老师，都是刚硕士博士毕业，还没有下过派出所只会纸上谈兵的老师，他们啊全凭一张嘴在说，另外的就是像我爷爷那种，年纪大了，上完课之后都没有精神跟你多废话的老先生。” “唉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当年全是些暴脾气的老师，个个是身经百战跟歹徒英勇地搏斗过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老体罚学生，才被换了的？”黄峻说笑着。 姚言和小张都忍不住笑了，说起体罚学生的老师，当年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可是跟人家老师斗智斗勇，闹出不少趣事儿。 就在师兄弟姐妹们放松地聊着天的时候，黄峻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是毛睿，他脸色不是很好，推门看见这屋里的几个人都脸上带笑，他说话还是犹豫了一下。 黄峻看出毛睿这里不对劲，“怎么了毛睿？查到什么了？” 毛睿摇摇头，又点点头，“监控和信息进展不大，但是刚才西山有人报警，淳燕燕的案发现场，出现了另外一个死者，现场跟杨广发的有些像一地碎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3 地狱之径（32） 姚言瞬间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瞪眼跟毛睿对视了两眼，没说话。 小张结结巴巴地在背后开口道，“刚，刚才回来路上，姚哥，你，你是不是说刀哥这次回去，是再去见李志的？” “跟刀欢有关系？”这次毛睿倒是愣了一下。 “什么事情跟我有关？”他话没说完，背后就响起了刀欢的声音。 刀欢拍拍毛睿肩头从他身旁侧身进了屋子，却看见一屋子的人都用一种不能描述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阵，皱起眉，“怎么回事？” 姚言咽下一口口水，“刀哥，你去见李志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淳燕燕的现场，多了一地碎尸？” 刀欢睁大了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死者是谁？”黄峻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看着毛睿问。 毛睿扭头看向黄峻，却又是摇了摇头，“目击者称，人头就摆在巷子口，但是被划了十几刀，割去了鼻子，已经看不清面貌了。” 一旁的贺欣听了，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她伸手去拿杯子想喝水，才发现自己的手止不住地抖。果然对这个只在教科书上见到过死者情状的女孩子来说，再大的好奇心，也没办法抗住现实临头的那种恐惧感。 “走，去现场。”刀欢转身就要走。 “姚言，小张，还有师妹，你们三个跟刀欢先一起过去，稍后法医队林泉他们会跟上。”黄峻吩咐道。 姚言和小张应了一声，小张拍拍贺欣肩头，三人跟着刀欢一起出去了。 —— 滇池东岸，一家高档的民宿酒店。 后院临湖的观光木栈道上。 那个年轻的杀手何顾，两个手肘撑在栏杆上，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瞧着滇池泛皱的湖水，和水上停留或飞掠的灰白海鸥群。 背后响起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何顾回头，瞧着朝自己走近的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约莫三十左右的高大男人，还有男人身后的，藏在一件绿色雨衣中，带着兜帽，看不清面貌的人。 那男人来到何顾面前，站定，微笑着伸出手要和他握手。 不过何顾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 男人也没有不悦，神色不变地收回了手。 “杨老板，你这次的事情，做得不地道啊。”何顾咧嘴笑了笑，开口说道。 “哦？何顾兄弟，我做了什么了吗？”这个被何顾称作杨老板的男人挑了挑眉毛，反问道。 “你让我把那些消息卖给刀欢，我照做了。你又让我去把那胖子给宰了，我也照做了。毕竟拿你钱财，替你消灾嘛。”何顾摊了摊手，“但是人我是杀了，又给你扔那小巷子里了。你又派人去把他给分尸，还连脸上都划了十几刀，划得他妈都不认得了，什么意思？咋的，看不上兄弟我的手艺呗？那你还出钱请我做事？” 杨老板微微皱起了眉，“你说，我派人，去把那李志的尸体，又作践了一遍？” “是，我是没有按照你的意思，杀了之后给他大卸八块，但是我干的是取人性命的买卖，糟践尸体，我做不来，我把那家伙囫囵个儿扔你说的地方了。接活儿之前我就说了，我会杀，但我不会分尸。可是事后你又派这位老兄去干了那些脏活儿，怎么的，针对我啊？”何顾扬了扬下巴，伸手指了指杨老板背后的那个缩在雨衣里的人，“我杀的人，除了警察，没人能动，这是规矩，杨老板你是坏了规矩了啊。” “何顾老弟，你是亲眼看见了他分尸毁容的？”杨老板回头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背后的雨衣人。 “你们以为我走了？其实没有，我就在隔壁胖子的楼上看着呢。这一身绿色的塑料雨衣，我怕是眼瞎了，都能认得出来。”何顾瞥了一眼雨衣人，说道。 “哈哈哈哈，”杨老板笑了起来，“何顾老弟啊，你误会了，那个人，还就真不是我这助手。” “不是他，是谁？”何顾皱眉。 “当然是扮做他的那个人。”杨老板有些神秘地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人要扮成他的模样？”何顾问。 “这个你就没有必要了解了。不过，拜托给老弟你的事情，你做得很好，这是酬劳。”杨老板递过来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六个6，吉利。” 何顾接过银行卡，揣兜里。 杨老板走上前，伸手想要拍一拍何顾的肩膀，但是何顾轻巧地避开，报给他一个冰凉的微笑。 杨老板摊了摊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这样，何顾老弟，这次我托你去杀了李志，目的有两个，第一呢是想看一看‘地狱之径’究竟是不是真的，当然其实我心里知道，这说法成是假的。第二呢，就是为了勾那个伪装成我助手的家伙现身了。果不其然，他真来了，还帮我把你不愿意做的步骤给补充完整了。当然，那个家伙已经被我跟上了，我的目的呢，也就达到了。” 何顾摆了摆手，“打住，杨老板，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呢，只需要知道目标，其他的，一概不问，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听多了呢，也心慌。好，既然你不是看不上我，那我这里就没有问题了。合作愉快。” 他抬起两个手指，在额头上搭了搭，算是回礼，然后抬腿就往回走。 杨老板转身看着这个讲规矩的杀手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身后那雨衣人走上前两步，“老板，那个假货盯上了，是万路涛的人没错。接下来怎么办？我去做了他？” 他的声音真的很奇怪，分辨不清楚是男是女，反而还有一种违和的金属质感，简直就不像是人声。 杨老板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着急，盯好他们。这次咱们不用动手，就当是给我那些师兄弟们，送份大礼好了。” 说完，杨老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面包，撕开包装，把面包碾碎了，扔给湖里的海鸥们。一团团碎面包落在湖面上，引来许多只海鸥争抢，只有最矫健，最灵活，也最狡猾的那一只，才能够抢到一点点的碎面包。 杨老板看着这些哄抢的小东西，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词，鸟为食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4 地狱之径（33） 警车上，小张一边盯着路况开车，一边用余光不时瞟着副驾驶上坐着的贺欣。 小师妹垂着头，两手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呼吸有些急促，显然在听闻现场描述之后，她自己是脑补了许多让人不舒服的画面，搞得自己情绪紧张，十分不安。 “师妹，没事的。要实在不行，你就留在车上不要下去看就好了。”小张安慰道。 姚言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小张的眼睛，冷冷地道：“说什么呢？她是负责痕迹检查的，不进现场怎么行。” “可是”小张还想辩解两句，他自己是知道初次见到碎尸现场那是什么感觉的，他自己也是才适应没多久，心理阴影都还没清理干净呢。 姚言转头看着窗外，闭上嘴懒得再多说什么。 却是刀欢出言打断了小张的辩解。 “现在怕了，以后永远都会害怕。迟早的事情，所以小姑娘你没必要慌。”刀欢淡淡地说。 车上的除了小张和贺欣还是新兵蛋子，后座那俩老鸟什么状况没有见过，不过他们也是从新人过来的，所以第一次出现场什么感觉，他们也清楚。只是整理情绪这种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克服了，以后就不会慌了。 小张闭上嘴不再多说，倒是贺欣抬起头，瞧了瞧小张，冲他笑了笑。 “没关系的，张师兄，我调整一下就好了。” 小张呵呵笑着应了一声。 没几分钟后，车停了。 众人下车往案发现场走。 在巷子口已经围了一大帮路人了，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纷纷。 小张在前边开路，四人挤过围观的路人，来到巷子口。 姚言认出在巷口对群众进行疏散的那个警察正是之前曾经追过凶手的那个小警察，他还向姚言提供过凶手关键的犯案细节。 姚言走上前，拍了拍那小警察的肩头。 小警察看见是姚言，马上点头示意。 “隔开他们，十米之外，不许靠近。”姚言简单地吩咐一句，套上鞋套手套，拉开警戒线走进了现场。 刀欢紧随其后。 小张在巷口站了两分钟，深呼吸了一阵，他回头去瞧跟在自己身后的贺欣，发现小师妹站在他背后，正闭着眼睛调匀呼吸。 “师妹啊，别紧张，再往前味道不好闻，更加不好看，你现在这里等会儿，我给你去探探路去。” 没想到他才说完话，贺欣就睁开眼，对他微微一笑，坚定地上前两步掀开警戒线俯身钻了进去。 小张愣了愣，才马上捏着鼻子跟了进去。 小警察开始请路人们回避，不要凑热闹。 上次淳燕燕的死亡现场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这次的这名死者，零碎的尸块和血迹，直接将其覆盖了。 整一条小巷子，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地狱。 姚言和刀欢一个在巷头一个在巷尾，蹲在地上仔细地翻检着尸块，寻找着线索。 小张走进巷子的时候，脚下没有留意提到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没有鼻子，整张脸被纵横的刀口覆盖，白骨可见，狰狞恐怖。 小张看清之后直接双膝一软，差点就要跪下。 幸亏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架住了他。 小张喘着粗气扭头去看，发现竟然是之前那个害怕得发抖的小师妹贺欣。 而贺欣此时满脸严肃，但是非常镇定，之前那副害怕的神情一扫而空。她扶着小张站起来，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子把那颗被小张踢翻了的人头扶正，翻着面地仔细查看研究。 小张又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马上转头不敢再瞧，他靠着墙站稳，伸手摸了摸胸口，通通通通心跳加速，耳朵里出现耳鸣，眼前光点纷飞，是飞蚊症的迹象。 姚言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张靠在墙边直喘，眼看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倒是贺欣这个小姑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她进了现场之后表现可以说是相当不错，镇定自若，马上就进入状态开始工作了。 姚言站起身，走到小张身旁，双手染了血迹不方便，他用肩头撞了撞小张，“诶，小张，你不行就先出去，在外边帮那小民警维持一下秩序。” 小张脸色煞白，马上点点头，扶着墙走了出去。 姚言来到贺欣身旁蹲下，看着她来回摆弄那颗人头。 “怎么样小师妹，看出什么了？” 贺欣皱着眉，又把人头转了个圈儿，盯了一阵才放下，转头看姚言。 “姚师兄，我大概看了一下这颗头颅和旁边比较大块碎尸的情况，我感觉”贺欣犹豫了一下，没有说。 “感觉什么？说说看。”姚言鼓励道。 “我感觉这尸体是在死后才被分尸的。” 姚言一听笑了。 “你见过什么时候能活着把人分尸的？” “诶，你别说，小姑娘有点儿意思啊。”刀欢拎着一条从肘部被切断的手臂走了过来。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贺欣有些急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师兄你们看那边，尸体的主要躯干上，心脏位置结结实实的有一个刀口，非常深，我估计这是致命伤，很有可能凶手是被一刀扎在心脏上导致死亡的。然后你们再看，不管是他脑袋上的这些刀口，还是破碎的尸体上的切口，皮肉翻开的位置和暴露的骨肉以及脂肪的颜色，是不是比较深。这说明，死者血液停止流动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被进行肢解的，而且而且我刚看了下心口的刀口，和头上的这些刀口相比，扎在他心口的那把刀，可能要小一些，而肢解用的刀，则应该是一柄比较大的刀。” 姚言抬头和刀欢对视一眼。 “她说的没错，残肢的刀口和心脏的刀口不同，我大概看了下，心脏上的刀口只有一个，应该是一刀毙命。至于其他的，还得等林法医过来再细看。”刀欢拎着那节断臂指给姚言看。 姚言摆摆手表示不看。 “死者身份没法判断，尸体残破，而且脸被划烂了，就算是他老娘来也认不出来了。不过从身体特征看，是个男性。”姚言说。 “我有些怕”刀欢轻轻地说。 他放下断臂，脱了手套，拿出手机来播了一个号码，但是拨过去之后电子女声表示该号码已欠费停机。 “怕是李志吗？”姚言道。 “不确定。”刀欢点点头，“不过等下去他家里看看。”刀欢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红色小楼。 “那个”贺欣突然插嘴，“师兄，我大概可以把这颗头颅的面貌画一下。”她看着姚言，说道。 姚言双眉一耸，有些意外。 “真的？” 贺欣吸了口气，点点头，“可以试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5 地狱之径（34） 姚言和刀欢跟着贺欣从现场小巷出来，贺欣回车上取了自己的背包，拿出了一本4开大小的速写本，取了只2b铅笔，闭上眼靠在车门上冥想了一会儿。接着一睁眼，低头提笔在纸上刷刷刷地画了起来。 小张在旁边看见姚言和刀欢都围着小师妹，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好奇地凑过来，伸长了脖子去瞧贺欣在纸上涂画的东西。 却被姚言一把抓着脑袋扯了回来。 “别烦她，去问问，林泉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姚言吩咐着。 小张挠着后脑勺上被姚言抓疼的地方，蔫巴地应了一声，往外走。 刀欢轻轻地碰了碰姚言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来。 两人从贺欣身旁走远了一些，来到一个僻静处，刀欢翻看着自己的黑皮小本本，开口说道：“姚言，刚才小姑娘说的情况我基本赞同。” “你是说，她说的，死者是在死后被肢解的？” “再确切一点，应该说是，被第二把刀，被第二个人肢解的。”刀欢啪地合上小本本，抬眼看着姚言。 “第二个人？能确定吗？” “杨广发和淳燕燕的现场痕迹，只有一柄刀，也就是肢解这名死者的那把刀。”他翻开小本本的一页，递到姚言面前。 姚言低头看了两眼，摊开的页面上是四个刀痕的简笔画，标上了编号，其实姚言根本看不出图画的内容，因为画得很抽象，前三个就是两条平行线两端都往外弯曲的形象，第四个则是两条线中部往里弯曲，几乎交叉成为一个叉状。只不过旁边有文字说明，写着的是刀口的状态。 “一号刀痕是杨广发的，二号是淳燕燕，三号1是断肢的刀痕，2是心脏位置的刀口。前三个状态是一样的，基本可以肯定是同一把刀造成。” 刀欢解释道。 “那怎么推出的，第二个人？说不定是凶手行凶时候顺手操起一把小刀，杀完人发现小刀无法完成分尸，于是使用了之前的大刀。”姚言说。 的确就像姚言所说，光凭伤口，是没办法还原作案的手法的。 刀欢突然沉默，他皱着眉，低头盯着小本本，没有回答。 姚言等待了一阵，开口说：“等会看看贺欣师妹能画出什么来再说吧。”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刀欢突然说。 姚言眉头一紧，发现事情不简单。 “你知道些什么？” “这个死者，多半就是李志没跑了。不过凶手，是个假设，我隐约感觉就是他。” “是谁？” 刀欢却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我一点半左右重新回到这里来的，那时候李志还活着，他在庭院里看书，就是淳燕燕买的那本《心经》。一点四十五左右我离开他家，现在两点半，也就是说，如果死的真是李志，他是在一点四十五到两点十分之间被杀死的。” “看得出来，现场血腥味浓郁，地上血迹还未板结，我鞋套上沾上了不少。”姚言说。 “是那个人，卖给我情报的那个家伙。”刀欢终于松口了。 姚言抬头望着他，“你是说，你之前不肯告诉我的那个线人？他和李志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但是他看起来很熟悉李志，甚至是陈海丽。或者说他很熟悉425案。”刀欢把拳头放在嘴边。 “他是相关者？” “他是个杀手。” 姚言像看外星人那样看着刀欢。 “刀警官，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什么年头了，还杀手，况且既然你知道他干的是这种活儿，难道不该将他绳之以法？” 刀欢露出一个苦笑，“不是我不想，而是办不到，那个人，除非他是当着你的面杀了人，否则的话，就算你明知道是他干的，你也绝对不可能找到证据，既然这样，凭什么抓他啊。” “这么危险，既然你清楚，还不防着他？” “他说最近待业，不接活儿了。” “？？？”姚言满脸问号。 “我也想抓他，我想方设法地找他的狐狸尾巴，但是可惜，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朋友那样跟我交流，吃饭，还有卖情报给我。” “还真真是个妙人哈。那你为什么会说这回是他做的？” “感觉，因为他对这个案子太上心了，而且是他特意提醒我，李志和淳燕燕关系不一般。李志那家伙明知道有人将用包裹引淳燕燕回家害她，但是他并没有向淳燕燕示警，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个姑娘被杀害的。” “看来这胖子是个人渣。” 刀欢点着头，“我说的那个人，他对人渣，有种天生的嫉恨。” “仅凭这个，你能确定是他杀了李志？” “要亲自问过才知道。” “他会承认？” “他会。”刀欢说。 姚言摇着头往回走。 “刀警官，我不能接受你的感觉，我需要亲眼看到证据，不过你说的这些我都保留意见，毕竟也算是种可能。” 刀欢看着姚言的背影，又低下头瞧了眼手上的小本本，风将小本本朝前翻了两页，摊开的书页上，写着“何顾停止接活儿的原因：我在狩猎一只无法杀死的猎物。” “既然你都停手了，为什么又要再继续出手”刀欢喃喃自语道。 姚言回到警车旁的时候，贺欣刚好停下画笔，把速写本举起来盯着上边的画像检查。 “贺欣，画完了？” “嗯嗯，姚师兄你来看，我根据那个头颅的形状进行的粗略还原，死者的面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贺欣眯着眼笑着把速写本递给姚言。 姚言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感觉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被刀欢说中了，死者还真的是胖子李志。 这时候刀欢拖着右腿慢慢地走回来，姚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把速写本递了过去。 刀欢低头一瞥，将本子推回，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刀警官？”贺欣在他身后问道。 “找人。”刀欢冷淡地留下两个字，离开了。 “什么情况啊？他要去找谁啊？他不是现场的负责人吗？”贺欣疑惑地抬头去看姚言。 姚言盯着刀欢离开的背影看了两眼，他大概是去找怀疑的那个杀手线人了吧。 “别管他，现在我接手这儿了。”姚言伸手掏了掏口袋，把电子烟拿了出来，“问问小张，林泉来了没有。” 贺欣正要掏对讲机，警车后就传来小张的咋呼，“来了来了！姚哥，林法医他们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6 地狱之径（35） 小张的背后，一辆崭新的丰田suv警车慢慢地跟着他驶进路口，在姚言他们的小破长城轿车旁边停下。 小张回到姚言身旁，还是一个劲地转头伸长了脖子去瞧后边那辆新车，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诸如“真好啊，好漂亮啊，太棒了啊”之类的话。 姚言扇了他脑壳一巴掌，“别羡慕了，人林泉是海归博士，市局的宝贝，配辆新车没什么不妥。你要想开好车，就抓紧好好干，等你们上司大黄转正了，你也就不用跟着开这破车了。” 小张捂着脑袋苦哈哈地转头看着姚言，“姚哥，我就看看，过过眼瘾还不行吗？” 一旁贺欣瞧着他那样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小张一看，赶紧收了委屈的表情挺起了胸膛。 那辆suv的车门拉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颀长身影拎着个金属箱子跳下车，朝着姚言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白大褂的助手。 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士，身高比姚言矮点儿，不过也有一米七五左右，不胖，甚至有些偏瘦，鼻梁很高，嘴唇很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寒意。跟甄雨薇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不同，这个人身上的冷气，怕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蹭上的，让人头皮发麻的从心坎冷到脚底的那种寒意。 这位，就是市局的法医，林泉。 林泉走到姚言他们面前，扫了一眼。 小张被他一看只觉得自己后脑勺炸开一样的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贺欣也不禁打了个颤。 姚言伸手推了推眼镜，“林泉，有点儿慢啊。” 林泉也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接到任务的时候在手术台上，耽搁了一会儿。”他的两只眼睛瞳色非常浅，阳光一照简直就有些像是金色一样。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根本不带情感，冰冷淡漠，透出的视线简直就是两道冰锥。 “里边怎么样？”林泉问姚言。 “还得你自己去看，场面很大。” 林泉点点头，不再多说，领着两个助手进了小巷。 “哇，姚哥，这位林法医有点儿可怕啊。”小张搓着胳膊凑到姚言身旁小声道。 “对啊对啊，姚师兄，他看我的时候我感觉浑身都凉了。”贺欣也缩了缩肩头。 姚言转身看着小巷口，“天天不见活人，不得这样么，走，过去看看。” “诶，姚哥，刀哥呢？”小张左右看看，发现刀欢不见了。 “他去见凶手了。” “啥？已经知道凶手了吗？”小张愣了愣。 “他说知道了，我不清楚。” 姚言领着贺欣和小张来到巷子口。 之前那个小警察将群众拦在十多米外不让靠近，他也回到巷口，盯着里边检查的几个法医瞧。 “你来到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样子了吗？这次你没见着凶手了吧？”姚言问身边的小警察。 “没有，两点十多分的时候我正在旁边巡逻，”小警察指了指街边的巡逻车，“我是听见有人叫，马上就赶过来，就见围了一群人，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拦了一阵，汇报了情况进行了疏散，你们就到了。” 姚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林泉蹲在巷子口，捧着那颗残破的头颅仔细地研究了一阵，他放下脑袋，转头瞧着警戒线外的几个人。 “那边的小姑娘，刚才你速写本上画的是死者的肖像吧，拿起来我看看。”林泉盯着贺欣道。 “啊？哦！”贺欣被他一看，反应都慢了两拍，还是姚言撞了撞她肩膀她才反应过来，把速写本举过警戒线，展示给林泉。 林泉两只手套上都是血，垂在身前，扭头看了一阵那副素描的肖像。 “复原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林泉甩甩手，站了起来。 “啊？我叫贺欣。”贺欣回答的时候音调不自觉提高了两分。 姚言微笑着瞧了瞧贺欣，“林泉这厮轻易不夸人的，小师妹看来他很欣赏你。” 贺欣害羞地垂下头。 林泉瞥了姚言一眼，转身往巷子深处去了。 “小师妹你果然很棒！”小张在一旁对贺欣竖起大拇指。 贺欣伸手拍了下他胳膊。 “嗨，怎么夸你还不乐意了。”小张嘟囔着。 姚言留意到贺欣偷偷抬眼去瞅巷子里俯身工作的林泉，嘴角扯了扯，笑得有一丝不怀好意。 林泉他们在巷子里检查了一阵，他摘下手套，从白大褂兜里拿出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往外走。 小张给他把警戒线掀开。 “有什么发现？”姚言问。 林泉伸手指了指旁边，“过去说，腥味太冲。” 众人跟着他离开巷子口，来到一旁。 “两种伤口，致死的匕首，肢解的长刀，从切口看，我认为是形似西瓜刀的特制砍刀。”林泉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边说。 “是不是杨广发和淳燕燕的凶手？” “切割尸体使用的刀，我认为是同一把。不过杨广发和淳燕燕，也是被这把刀杀死的，这个人不是。”林泉说。 “这种刀不好找。”他补充了一句。 “那匕首好找吗？”姚言问。 林泉笑了，但是他笑起来依然让人觉得冷。 “从凶器入手，不现实。”他的结论。 姚言叹了口气。 抬手拍了拍林泉的肩头，“现场麻烦你了，看来我还是得去找刀欢了。” 林泉伸手掸了掸姚言碰到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掀开警戒线要回去。 姚言挥挥手，示意小张和贺欣跟自己走。 “林泉前辈，那个我能留下来帮你吗？我想和你多学学。”谁知贺欣突然捏着衣角咬咬牙对林泉说道。 姚言有些意外，转头瞧了贺欣一眼。 贺欣正期待地看着林泉，等待他的答复。 小张张着嘴，不明所以地瞅着贺欣。 林泉微微皱眉，扭头瞧了瞧姚言。 “她是痕检的，跟着你留在现场也好。”说完他径直往小破长城轿车走去。 “诶，姚哥，师妹她不是对现场不适吗？”小张在背后叫了声。 “她比你强多了，走，来开车。” 小张翻着白眼跟上姚言。 林泉冲贺欣招了招手，贺欣马上高兴地低头钻进了一地碎尸的小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7 地狱之径（36） 小张和姚言开着长城小破车往市局返回。 小张一手撑着脑袋，他有些想不明白，师妹怎么突然间就对现场没什么感觉了，反而在全是血肉碎块的小巷里边表现得如鱼得水，还被那个新来的冷酷家伙给表扬了。不过说起来，那林法医看年纪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但是感觉他到了现场之后，别人全都得听他的了，现场完全被他把控了，什么人啊，哪来的这么大面子。又想起贺欣看那林法医时候眼神里似乎有种莫名的崇拜，小张马上又翻了个白眼。 副驾上姚言抱着胳膊垂着眼皮似睡非睡的样子，似乎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小张路上嘴闲不住，转头瞅了姚言一眼，开口道：“姚哥，你说贺欣师妹是怎么回事啊，她为什么要求留在现场啊？” 姚言抬起头，瞧了眼路况，不咸不淡地说：“人贺欣好学上进，遇上林泉这种优秀的前辈，想着多学点东西有问题吗？” “可是姚哥，贺欣她是痕迹的，那个林法医是个法医啊，这俩专业都不搭吧。” “林泉法医博士出身，但是他硕士专业就是痕迹检验。再说了，都不用提人家的专业，就林泉那观察能力，贺欣她一个小姑娘，要教她绰绰有余了。大黄不是让我们带带贺欣吗，正好，人家自己希望被林泉教导，我还省得麻烦呢。”姚言抬起双手枕在脑后。 小张被驳得没话说了，他想了一阵，还是脱口而出：“我觉得吧，姚哥，贺欣师妹这是见色忘友，她一定是看上了那个林法医，所以才会主动要求留下来学习的。你看她之前那么害怕现场，但是林法医一去，她马上就不怕了。” 姚言嘴角微微一扬，转眼瞧了瞧小张那副不甘心的样子，“怎么，人家贺欣就算是看上了林法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姚哥你忘了，黄队可是把贺欣交给你和我的啊，他让我们好好地带着师妹，她可是我们的亲师妹，但是现在贺欣她人都跟着那个林法医去了。我总觉得，那个林法医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身上那种冷气吧，正常人谁会这个样子，跟个冰柜似的。”小张说。 “林泉不是好人？”姚言乐了，“局里给他配的车都比咱们的好，你说他不是好人？” 小张马上蔫了，说起来他对人家林法医的suv还是垂涎三尺的。 “行了，贺欣师妹的事情她自己又不是孩子，她自己知道怎么做。倒是你，有空管别人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贺欣她第一次出现场，变现都比你好。”姚言瞟了一眼小张，继续说，“害怕肯定谁都会害怕的，但是在面对现场的时候，工作态度决定一切，你要是一直害怕，那你就没有办法出现场了。不过像贺欣，她虽然之前很害怕，那是因为自己想象脑补了很多，可是到了现场，踩着一地的鲜血，而她的心思却都在伤痕检验和处理上，自然没工夫恶心了。这一点，你还得多学学她。” “哦，晓得了。”小张有些尴尬地抓抓脑袋，闭嘴不敢再说。 回到局里，小张去找黄峻汇报情况，姚言直接去了技术部找毛睿。 他进门的时候毛睿正腿翘在桌子上仰在椅子里拿本书盖着脸睡大觉。 姚言皱着眉，上班时间这幅样子成何体统，他虽然自己也不愿意坐班，但是在办公室就敢这么睡也太明目张胆了。 姚言上前抄起本书揭了毛睿脸上的书本抬手就想给他来一记，他们这些师兄弟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下手从来不含糊。 不过旁边一位技术干警赶忙上前拽住姚言的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姚顾问，你冷静啊。”这干警小声地说道。 姚言皱眉好笑，“怎么，这上班睡觉，你们都不敢管他？” “不不不，你误会了，”干警赶紧摆手，“毛队长昨天可是通宵了一晚上在整理资料，一直到刚才才闭眼眯了会儿，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姚言怔了怔，不敢相信地扭头看着毛睿，伸手指了指，“就他？这么敬业，这还是我认识的毛睿吗？” 干警点点头，“真的是毛队长，本来昨晚都已经下班走了，黄队又有了发现，让我们来加班，结果来了之后毛队长一看任务量，就让我们回去，他一个人做就行了，我们几个弟兄你也知道，总加班，昨天实在忍不住了，就回家休息了。结果今早来一看本来毛队长都已经完成了任务了，然后刀警官又一个电话过来，毛队想去休息下都不行，直接又开始新任务，之后小张那小子又发了几次消息，所以毛队直到刚才才有空，让他歇歇吧。” 姚言抓了抓脸，看来这次还是有点对不住毛睿了，小张发的那些消息都是他们需要的，毛睿能非常及时地给出反馈，也不容易。 “好吧，让他睡。那得麻烦你帮我跟踪一下刀欢的手机信号，他关机了，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这案子有新情况，得找着他。”姚言把书重新盖到毛睿脸上，转头对那干警说。 干警点点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帮姚言查询位置。 “姚顾问，你看这儿，刀警官手机信号消失的地方，是已经回到市区了，而且他似乎是在往南边移动，但是信号在这个地方是主动消失的，我想是他主动进行了屏蔽。”干警指着电脑上的信号地图对姚言说。 姚言摸着下巴，“他主动屏蔽了自己位置，可是他只不过是去见自己的线人而已，那个线人真的这么重要么。” “姚顾问，我们现在的技术手段就只能追到这儿了。”干警说。 姚言摆摆手，“不行，不能等着他，我得直接过去找到他，最好直接跟他的线人见面。” “但是”干警有些为难。 “哎呀，言儿啊，你就别为难弟兄们了，人刀欢主动屏蔽信号，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吗。”一旁毛睿突然开口说话。 姚言挑了挑眉毛，“毛师兄醒了？” 毛睿拿下脸上盖着的书本，“早醒了，就刚才你要打我那时候。” “咳咳，”姚言有些脸红，“刚才咋了？刚才没咋啊。” 毛睿坐起身，笑着说：“你小子，在学校就没少蔫坏。怎么，刀欢自己秘密行动了？” “是啊，而且他去见的人，我觉得很重要，得找到他。” “行，我帮你试试。”毛睿说完，伸了个懒腰，动了动手指，双手放上键盘，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8 地狱之径（37） 毛睿飞快地动着手指头敲着键盘，他摁了几次回车之后，屏幕上的画面进入了一个黑底的程序代码界面，毛睿不停地键入指令。 姚言就看见黑色的屏幕上白色的字母数字刷刷地一行一行冒出来，他看得应接不暇，双眼发花。 “师兄，刚才那弟兄不是说刀欢主动屏蔽的信号，找不见了吗，你现在这样搞，能把他的位置找出来？”姚言撑在毛睿的办公椅靠背上，伸手掐着自己两个太阳穴，刚盯着毛睿的屏幕看了一阵，头晕。 毛睿没有回答，双手不停，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 终于，一通操作之后，毛睿啪一声按下了回车，然后就见屏幕上的代码自己一行一行地往下算，又过了十几秒，屏幕一闪，回到了之前的滇市地图画面，而在地图上，一个红色的小点不断地闪烁着。 “找到了，你看，这个位置，就是刀欢现在在的地方，瞧手机，我给你发过去了。”毛睿仰头瞧了眼姚言。 “了不起。”姚言冲毛睿竖起大拇指。 “那你看，刀欢用的这套警用的信号屏蔽技术，还是我参与研发的呢，别说是他只是关了个机，就算他抠了电池，我也照样能给他找出来。”毛睿拍着胸脯。 “行，有你的。”姚言拍拍毛睿的肩膀，“那我去找他了，等回来请你吃饭。” “去吧去吧，对了我得睡会儿，你们有事别再打扰我了，不然我该猝死了，年纪大了比不了你们小年轻。”毛睿说着重新仰起脖子倒在椅子里，把书盖在了脸上。 姚言离开技术部的办公室，一边往办公楼外边走，一边盯着毛睿发给他的地图看。 地图显示刀欢正在的地方是南市区，而且是古城酒吧街的尽头处。那地方姚言熟悉，可不就是云晓江的酒吧么。 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半，云晓江这个时候还在被窝里呢。倒是他女朋友姜艺馨的甜品店，是开门的时候。 刀欢怎么会去那里的？ 姚言心中不解。 他联系小张，小张已经跟黄峻汇报完情况，得了姚言召唤马上下楼来停车场找姚言。 “姚哥，找到刀哥的位置了？” 姚言正靠在小破长城上，犹豫着要不要给姜艺馨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看刀欢有没有在她店里，小张跑过来问道。 “找着了，南市区，古城酒吧街。”姚言报了位置。 “行，走着。”两人上了车。 路上，小张扭头看着给姜艺馨编辑短信的姚言问，“姚哥，我看现在这时间还早，酒吧街上一家店都没开门呢吧？” 姚言写好了几句话，不过也就是询问姜艺馨店内有没有进去刀欢和他的那个线人，描述了一下刀欢的外表，还有想让她帮忙留意一下刀欢那线人的样貌。但是姚言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原因倒不是其他，而是云晓江的这位女朋友对他们警察意见相当的大。当年就是为了她，云晓江连警考都没有参加，而且她也相当反对云晓江同他的这些警校的师兄弟们来往。虽然姚言他们的联系方式什么的她都有，但是逢年过节连个寒暄客套都从不会发的。 姚言他们都知道这个嫂子的脾气，所以，尽量没事儿不会去招惹她。 终于，姚言还是把消息发了过去。 他抬起头，回答小张的问题，“酒吧街上的店一般都得六点之后才会陆续开门，不过隔壁就是条商业街，地图上显示刀欢的位置，是在酒吧街尽头的一家，我猜应该是家甜品店。” “也是，姚哥你们家就在那附近，那片你熟悉。” “快点吧，万一他们聊完了，离开了，到时候再找又麻烦。”姚言说。 “没问题。”小张咧了咧嘴，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 长城小破车引擎轰鸣，姚言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推背感。 很快，他们进了南市区，来到酒吧街。 下车之后两人快步朝着街角的甜品店走去。 蓝色的“red”招牌，装修风格很甜。 小张仰头看着姜艺馨的店，“姚哥，怎么这家店的招牌明明写的红，却是蓝色的底？” “因为隔壁那家写的蓝，用的红色底。” “隔壁？”小张好奇地想要过去看，被姚言抓着后领拽进了red店里。 “夫妻店，拐角过去是间酒吧，你曾经的一个师兄开的，等案子结束了，我请你去喝一杯。” “那感情好！”小张乐道。 姚言抓着小张进了店，站在门口左右张望。 对门的柜台里站着一个穿着小熊围裙和咖啡色衬衫的女孩，她正在专心地研磨着咖啡豆，准备煮咖啡。 姚言径直走向那女孩。 “人在左手边角落里，靠近洗手间的座位。你让帮忙留意的另外一个人，年轻人，长头发，嬉皮笑脸的，不过你们来之前，已经走了。他们似乎有些争执，你说的那个腿脚不好的黑脸很生气，但是那个年轻人却不是很在乎。”柜台里的女孩低着头看都不看姚言，语气冷淡地说着。 姚言哂哂一笑，有些怯怯地开口道：“艺馨，我不是让你帮忙留一下他们吗？” 姜艺馨抬起眼，瞅着姚言，姚言马上举起双手投降不敢多说。 小张在一旁看着姚言，他第一次见到姚言这么怕一个人，不由得多看了柜台里的姜艺馨两眼。 姜艺馨表情冷淡，五官挺精致，而且颇有些英气。 姚言其实并不是很擅长处理跟女性的关系，他也不给小张多想的机会，冲着姜艺馨笑着要了两杯咖啡，然后拽着小张就往左边座位走去。 刀欢正坐在座位上慢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姚言和小张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刀哥，嘿嘿。”小张咧嘴冲着刀欢笑。 刀欢提了提嘴角，算是打招呼。 “你好像早知道我们会来？”姚言问。 “我手机上信号屏蔽器响了，知道我被人盯上了，是毛睿吧。”刀欢说。 姚言点点头。 “很可惜，你们晚了一步，你想见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姚言盯着刀欢，“是不是他杀了李志？” 刀欢也看着姚言，看了一阵，点点头，“但是尸体不是他肢解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9 地狱之径（38） 刀欢拨出去那个线人的号码之后，只响了一声，马上就被人接起来了。 “嗨刀警官。”电话那头的人心情似乎不错。 “你在什么地方？” “我？”线人耸着右肩夹着手机，左手在at自助取款终端上输着密码，“我在银行呢。” “”刀欢顿了一会，沉声问道：“又接活儿了？这单又值多少钱？” 线人笑眯眯地盯着屏幕瞧了一阵，嘿嘿笑道：“六位数，老客户了，相当照顾我生意。” “哼，我有事情找你，当面细聊，你在什么地方？”刀欢问。 “啊，我看看，你来南市区吧，就那个古城酒吧街，这地方好找，街尾不是有家甜品店嘛，我在那等你。”线人拔出取款机里的卡，揣进兜里，出了自助银行。 “好，等着。” 刀欢挂了电话，马上轿车赶往约见地点。 进了red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角落里的线人。这家装修风格很可爱的店里，几乎都是少女顾客，只有那家伙一个大老爷们儿坐在那里，鬼头鬼脑地打量着店里的女孩子们。 刀欢过去坐下，姜艺馨上前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刀欢要了杯柠檬水。 “再来俩奶油慕斯，对，给他的柠檬水换成咖啡，酸唧唧的，配蛋糕不好吃，”线人招了招手，姜艺馨记下，“我请你。”他眯着眼笑着对刀欢说。 姜艺馨走后，刀欢扭头盯着这个满不在乎的家伙，盯了好几分钟。 这家伙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抻了抻脖子，“怎么了，刀警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很难想象，”刀欢说，“我现在已经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个杀人凶手面前，跟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讲话。” 线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相当阳光。 “何顾，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将你抓捕归案。”刀欢严肃地说。 两人正说着，姜艺馨端着他们点好的东西过来，刀欢坐直了身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过姜艺馨。 线人何顾则低下头，用叉子将慕斯上的草莓裹了裹奶油叉到嘴里，闭上眼很享受地咀嚼吞咽。 姜艺馨离开的时候格外注意了几眼这个扎着马尾的长发男人，她刚回到柜台，就收到了姚言的短信，让他帮忙留意一个黑皮寸头的男人，和跟那个男人会面的另外一个人。 姜艺馨皱起眉，姚言这个家伙她并不很喜欢，但是她也没有不近人情到连帮忙都不愿意。借着收拾隔壁桌子，她靠近刀欢和何顾，很仔细地将他们两人看在眼里。 等姜艺馨收拾完离开之后，刀欢才放下手中的叉子，而他面前的慕斯蛋糕，已经被他戳得支离破碎。 何顾倒是吃得一嘴奶油，相当舒爽。 “刀警官，就算是不用你出钱，也不至于这样吧，太浪费了。”何顾指着刀欢面前的盘子说。 刀欢没有回应他对于食物的惋惜，他直奔主题，“李志死了。” 何顾敛去笑容，放下叉子，抬头很正经地看着刀欢。 “所以呢？” “你刚接了个活儿，还拿到了酬劳。”刀欢说。 “嗯，然后？” “此前你说你暂时不当杀手了，要待业，所以你之前说的是放屁？” 何顾笑起来，“当然不是，这一次，不是因为是老客户了嘛，抹不开面子，必须帮人家这个忙。况且雇我杀那小怪物的人，也正是这位老板。反正在杀死小怪物之前，我不打算接其他的活儿，可是对这位老板不能不例外啊。” “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但是我现在想知道，你那个老板是不是让你去杀了李志？” 何顾伸手捏着自己嘴唇，没答。 “李志的消息是你卖给我的。”刀欢提高的声音。 “其实，是这位老板让我卖给你的。”何顾吐了吐舌头。 刀欢愣了愣，听何顾这么一说，他脑子里关于425案子的许多原本阻塞的关节突然就畅通了。 “你这个老板是谁？”他朝前一倾，追问。 “刀警官，你晓得的，这我没法跟你说。”何顾摊手。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刀欢逼迫着。 何顾不再笑了，他抬起眼皮，瞧着刀欢，两人之间似乎有火光迸开，电火四溅。 刀欢整个人朝前倾着，仿佛一只伏地的豹子，随时可能跳起来择人而噬。 而何顾，他依旧垮着肩膀，可是他坐在那儿，整个人却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寒芒四射。 两人对峙了一阵，四周的空气都似乎有些凝固了。 是刀欢先往后靠坐进了沙发里。 何顾也出了口气，悄悄把手心里的汗在裤腿上蹭了蹭，重新勾起嘴角笑道：“刀警官，我呢，虽然干的事情跟你完完全全水火不容，但是既然是职业，就得遵守职业道德。” “你那，算什么职业？” “诶，刀警官，我干的，可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一项活计。” “你是在犯罪！” 何顾耸着肩头，“？你拿不出证据，你抓不了我。” “你等着。” “我当然会等你，”何顾微笑着，“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说。” “我的职业道德，除了不泄露顾客的信息之外，还有一样——人我杀，但是我从来不会对尸体，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何顾认真地看着刀欢说。 刀欢皱起眉。 “刀警官，我知道你找我就是想要确认一下，毕竟那个人渣跟你现在手上的案子有关。” “你不是说你不会对尸体不敬么，人都杀了，你还要骂人家？” 刀欢这是在做最后的试探，不过何顾并不介意，“嗨，我又没剁他手脚，那胖子是个渣还不兴让人说了？” 刀欢双手从桌上撤下，放在膝上，微微握拳。 凭刚才何顾的那几句话，他完全可以动手抓捕他了。 但是刀欢撒开右手，摸了摸自己这条冰冷的没有知觉的右腿。就算是这条腿还在，他也没有把握一个人将面前这嬉皮笑脸的家伙拿下，何况 “刀警官，你的猜测，基本上是靠谱的。”何顾说，他站起身，把杯子里的咖啡仰头一口喝光，“我要走了，哦对，友情提醒，关于你现在的这个案子，别着急，快了，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你知道什么？”刀欢问的时候何顾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了，他盯着何顾的背影问的。 何顾没回头，抬起手招了招，“我什么都不知道。” —— 姚言盯着刀欢面前的那盘完全不能吃了的蛋糕，“你和他见面，就说了这些？” “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0 地狱之径（39） 姚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刀欢，似乎他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刀欢也低头瞧了瞧自己，他抬头，疑惑道：“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姚言没有说话。 姜艺馨把两杯咖啡端过来，放在他和小张的面前，顺手将刀欢那盘戳碎了却没有动过的慕斯蛋糕撤走。 刀欢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客人还没走，老板娘就这么冷酷地撤盘子，他是第一次见。 不过姜艺馨看都不看他一眼。 刀欢瞅着姜艺馨离开的背影，感觉有趣。 “她讨厌警察。”姚言也盯着姜艺馨的背影，开口说。 “哦？他知道我是警察？”刀欢瞥了眼姚言。 “他男朋友，隔壁酒吧的老板，是我同班的兄弟，为了她，警察都不当了。”姚言不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刀哥，你是个英雄警察。”姚言说。 刀欢咳了两声，他不大习惯被人夸奖，尤其还是被一个晚辈。 “但是为什么你会把一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杀人犯发展成为线人？”姚言盯着他的眼睛。 刀欢的眼睛非常亮，里头有一种正气浩然的光芒。 但是他做的事情，却让姚言想不通。 刀欢知道姚言刚才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了。那种看陌生人似的怀疑的眼神。 “你觉得我的做法不对吗？”刀欢倚在沙发里，非常舒服地翘起一条腿。 “我觉得你至少可以把他请到局里来问话。” 刀欢笑了。 “他是个杀手，很贵的那种。他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警方记录的不知道多少起无头沉案是他做的。请他去局里？恐怕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听你的描述，他简直恶劣。” “不仅恶劣，是罪该万死十恶不赦那种。”刀欢说。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为什么你会放走他？” “因为我抓不住他。”刀欢的回答非常直白。 “你你有配枪吧？” “枪？”刀欢低头，拉开自己的衣裳，左侧内兜里露出了手枪枪托，是一个非常容易取出来进行射击的放置方式。 “我能在两秒钟之内拔枪开栓进行射击，”刀欢将衣裳拉链拉起来，“但是他坐在我的面前，你现在坐的那个位置，他只用一秒钟，就可能拔刀捅死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颈侧的大动脉。 姚言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说过，他是很贵的那种杀手。在‘组织’里是能够排上号的。”刀欢淡淡地说。 “组织？”小张抬头，朝刀欢看过去。刚才这两位大佬讲话的时候气氛相当不好，他有些窒息，只敢低头盯着咖啡杯子发愣。 “哪个组织？发源自金三角的那个？”姚言也问。 “对，混乱地带诞生的刺客组织，以前只在东南亚地区活动，现在全世界都有他们的身影。”刀欢说。 “是难道是潜流渊？”小张愕然道。 刀欢和姚言都扭头瞧着他。 刀欢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在学校的时候，在论文导师的办公桌上看到过相关的文件印象很深就记住了。”小张有些结结巴巴地，潜流渊这个国际刺客组织，密级很高，他之前在导师的办公桌上看见过之后也曾经暗自调查过，但是再也找不到有关于此的记录了，等到他毕业正式进了市局，在警队内部网站里也搜索过，但是他的权限，不够。 “你们那导师是谁？”姚言问。 “是，朱鹮。”小张回答。 “果然是她”姚言喝了口咖啡。 “姚哥你认识朱教授？”小张问。 “杨昊，是朱鹮教授最得意的弟子，他出事之后，朱教授一直不肯相信，想方设法想要替他伸冤，你说她有关于潜流渊的资料，我猜，是她发现了杨昊跟这个刺客组织有什么联系吧。”姚言说，他扭头瞧着刀欢，“刀警官，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甚至我也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是425系列案子的凶手，之一。” “我明白。”刀欢低下头，“只是他的身份，不一样。他是个杀手。”刀欢强调。 “杀手又”姚言想反驳，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你是说雇他行凶的人？” 刀欢点点头，“但是现在我没办法查到他的背后是谁。” “没有线索吗？” “有，最近一段时间，这位杀手本来是不接活儿的。” “为什么？”姚言奇怪道，“他这不是刚接了任务杀了人？” “所以这是特别的，因为他说此次的客户是个老顾客，他不能不接受。”刀欢回答。 姚言叹了口气，“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是怎么跟雇主联系的，老顾客新顾客我们也无从查起。而且，他为什么不接活儿了？” “他说他之前有一个猎物，杀了很多次却不死，他觉得丢人，发誓一定要杀死它。”刀欢喝了口咖啡。 姚言闻言突然愣了愣，原本伸出去桌子上端咖啡的手停在了空中。 “怎么？”刀欢疑惑，姚言的反应有些怪。 “没什么，”姚言收回手，“就是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你说他是个很厉害的杀手，结果杀不死猎物？” “我不清楚，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盯他许多年了，但是永远慢他一步，他大摇大摆地在我面前出现，我也拿他没办法。”刀欢耸着肩道。 姚言心内非常震撼。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前总是不经意就碰上的那些意外，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谋杀，甚至是，那天晚上，将他杀死在旁边巷子里的人，说不定就是刀欢的这个线人。 他在杀一个杀不死的猎物。 而姚言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所以姚言自己的死是不是跟425案子完全没有联系？ 不，这个杀手是杀死李志的人，李志是跟425案子有关的人，还不至于是毫无关联，但是之间有错位，暂时找不到联系。 “还有一点，我这个线人跟我说，雇他杀死李志的雇主，也正是他，让他把李志和陈海丽的消息卖给了我。” 姚言坐直了身子，只说了一句话，“查，无论用什么办法，这个雇主，必须找到。” “我也是这个意思。”刀欢说。 “有没有计划？”姚言问。 “暂时没有，我只有联系那杀手的一个电话号码，回去找毛睿，让他试试看能找到什么。”刀欢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 姚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差不多该去见陈海丽和她的父母了。” “你有什么想法，关于那两位老人？”刀欢问。 “老人我没有想法，但是我想把陈海丽抓起来。”姚言摸着下巴。 “你没有证据，也没有逮捕令。”刀欢提醒他。 “啧，但是我有九成把握，她陈海丽，跟杨广发的死脱不了干系。” “先见过两位老人，再说吧。”刀欢站起身，去柜台找老板娘结账。 姚言和小张跟过去，发现他们的钱已经被别人付过了。 “是那个扎马尾的男人，他临走给多了钱，你们后来的帐，也够抵。”姜艺馨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1 地狱之径（40） 姚言把之前陈海丽给他的小纸条给了小张，上车之后，小张打开手机地图，照着导航往纸条上的地址开去，因为要找路，所以他开得不是特别快。 刀欢低头发着微信，把跟他那个线人何顾有关的，他知道的消息全告诉毛睿，让毛睿顺着这条线找找看，能不能挖出他背后的那个雇主。 但是零零总总全部加起来，刀欢也只不过知道何顾是潜流渊的杀手，还有一个电话号码而已。他甚至还把自己速写的何顾的画像给毛睿发过去了。 他估计，就算是毛睿，靠着这些线索，也不一定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很快，长城小破车就在一处还算是僻静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这小区内的建筑都是七层的楼房，样式半新不旧，绿化挺不错，就是很寻常的居民小区，不起眼，大概名字也就叫做什么什么花园吧。c 姚言三人下了车，往小区里走。 进门的时候保安还挺负责任地拦下了他们，小张身穿警服，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是他去打招呼。 解释通了之后那保安还给他们指了陈海丽父母的住所，就在进门右拐第五单元的五楼左侧那户。 三人照着保安指示的人家找去，敲门之后没多久，里边就传来喊稍等的声音。 不过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姚言和刀欢对视一眼，小张则附耳到门上仔细听。 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矮胖男人举着锅铲怔怔地瞧着门外的三人。 “你们”这男人犹豫着，问道。 “哦，我们是警察，”小张掏出警官证，还有姚言递给他的小纸条，“我们和陈海丽女士约好了见面。” “哦——几位警官，快请进！” 这矮胖男人赶紧让过位置，让他们进屋。 姚言进门之后很快打量了这间房子一圈，装修简洁，很有二十世纪初的风格，户型挺大，一个客厅一个餐厅里边似乎还有四个房间，快一百五六十个平方。 只是屋子里似乎只有这男人一个人，没有别的人在。 “您好，我们和陈女士约好的见面的，请问她人去哪儿了？”小张询问那男人。 男人回厨房放好锅铲，搓着手有些紧张地道：“阿丽跟她爹妈出门去了，二老有逛街的习惯，她去陪陪，这不有我在家里做饭嘛。” “那冒昧问一下，您是？”刀欢问。 “我是阿丽的丈夫，我叫王伟。”他说着还伸出手来要和刀欢握手。 刀欢却只是微微一笑，看了看王伟伸出的手，没有去握。 王伟也不见尴尬，很自然地收回手，放在膝盖上。 “几位警官，不知道你们找阿丽，有什么事情吗？”王伟试探着问。 “今天来主要不是找陈海丽的，是想来见见她的父母。”姚言回答。 “见我老丈人和岳母？”王伟有些意外。 “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是前两天，陈海丽女士的前夫杨广发遇害身亡，身为关系人，例行的检查而已，不要紧张。”姚言微笑着说。 “啊，那行，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王伟说着离开客厅，走进了里边的一间屋子。 “哗，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王伟！”见王伟进了屋，小张压低声音感叹了一句。 “你很想见到他？”姚言问。 “是啊，他可是川省著名火锅连锁店的大老板啊，怎么着也算是个商界传奇，没想到还能让我见到活的。”小张接着说，“而且，之前我就感觉，陈海丽很可能是在王伟的支持下才会有胆量去杀人的。” “你认为他是主谋？”刀欢问。 小张点头，“你们看见了吧，他刚才的样子，哪里像是个成功人士。” “他怎么就不像成功人士了？”姚言倒是疑惑。 “你们见哪个大老板还要自己亲自下厨的？” “什么直男思维？大老板下厨房怎么了？”姚言问。 小张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道：“大老板下厨房，就说明这个人心机深沉，他能够放下自己的身段，干一些别人不能干的事情。” “你说他能放下身段我同意，但是做饭怎么就成了不能干的事情了？”刀欢笑问。 “哎呀刀哥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这个样子，更让我肯定了他也是案件的参与者。” 小张正说着，王伟推开门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王伟小张马上闭上嘴。 王伟走过来嘿嘿地看着姚言他们憨笑着说，“几位警官，我刚才给阿丽他们打过电话了，他们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们稍后，坐一会儿，我把最后的几道菜做一做啊。” 说完他又钻进了厨房去。 “你们看，这个大老板，多么和气，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小张说。 “所以他才能做出那么有名的火锅连品牌。生意人不都这副和善面孔么。”姚言淡淡地说。 三人坐了没几分钟，房门就被打开，陈海丽扶着两位白发的老人走了进来。 姚言他们站起身，姚言趁机瞅了陈海丽身旁的两位老人几眼，他们年纪怕都过花甲了，两鬓花白，老太太已经弯了腰，老先生则是走路有些不稳当，需要拄拐杖。不过姚言也发现这两位老人的气质还不错，像是读过书的人，尤其老先生还戴着一副玳瑁老花眼镜。 陈海丽向姚言他们点点头，将两位老人搀扶到沙发前坐下。 “几位是？”老先生抬头，客气地询问。 “我们是市局的警察，这次来，是找您二老有些事情。”刀欢也很客气。 “哦哦。行，先坐吧。”老人招呼他们坐下。 老太太在旁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似乎有些怯场。陈海丽握了握母亲，安抚着她。 厨房里传出炒菜炸油的声音，听起来王伟似乎很忙碌。 “是这样的，二老，我们就不废话了，我们想知道，您二位对于你们的女儿的前夫，杨广发，是怎么看的？”刀欢打开小本本，开始问话。 “杨广发？”老爷子伸手推了推老花眼镜，眯起眼睛表情很仔细地思索了一阵，才看朝刀欢，说：“那个人，是个很不错的人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2 地狱之径（41） 一个已经被说烂了的评价。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说杨广发是个好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提供能帮助这个好人找出杀害他的凶手的有用线索。 “所有人都是这么评价他的。”刀欢说，“我们希望从你们这里得到更详细的描述，毕竟是您二位选择了这个男人做你们的女婿的。” “嗯，对。”老人点着头，“当初是我们选的他。” “能给我们讲讲，您二位，为什么会选择杨广发当你们的女婿吗？”刀欢继续追问。 “是”一旁原本显得有些害怕刀欢他们的老太太突然插了嘴，“那是当年，唉”老太太扭头瞧了陈海丽一眼，陈海丽垂下头，没有说什么。 “当年，我这女儿，和王伟谈恋爱。”提到王伟的时候，老太太的表情似乎有些生气，她摇着头，“怎么劝怎么说，都不肯听啊。后来，他们，他们甚至” 老太太说到这儿，突然很生气地撒开了一直握着的女儿陈海丽的手。 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可是老太太却似乎并不能放下这件事。 “妈！您当着外人说这些干嘛？”陈海丽叫了一声，拽了拽老太太的袖子。 但是老太太却甩开了她的手。 老太太梗着脖子，看着刀欢三人继续说道：“他们唉” 虽然老太太很想说，可是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 姚言把自己没有喝过的水递过去，老太太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水。 “妈”陈海丽仔细地给老人顺着气。 老先生转过身，不去看她们母女。 老太太抬头看着陈海丽，“你说，媛媛根本就是王伟的女儿，对不对？” 刀欢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陈媛是王伟的女儿，而不是杨广发的女儿，这在毛睿调查出来的资料上有显示。看现在老太太的样子，他们猜测的是对的，杨广发，就是个可怜的接盘侠。 面对母亲的责问，陈海丽选择沉默。 “行了，你就别问了，都这么多年了，女儿不肯说，你别逼她。况且”老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眶似乎有些发红，“媛媛都不在了，你再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呢？” 听见说外孙女不在了，老太太悲从中来，掩面哭泣起来。 姚言摸了摸鼻子，他早就该猜到一旦跟老人说起这些，场面就会失控的。 厨房里的王伟一直在操作着饭菜，估计是没有听见客厅里的动静。 老先生回头瞧着刀欢，问道：“我听说，杨广发他死得很惨是不是？” 刀欢点点头，“凶手非常残忍。” “按理说，他不争不抢，性格也好，不可能招惹上这种凶徒才是。”老先生非常惋惜。看来他们对这个女婿，是有些感情的。 “实际上，杨广发的死，或许只是飞来横祸。”姚言道。 “此话怎讲？”老先生扶了扶眼镜，转头看姚言。 姚言斜眼乜着一边在安抚母亲的陈海丽，“根据我们的调查，认为有人希望用杨广发的死，来让你们的外孙女陈媛，复活。” 老先生怔住，老太太也愕然地抬起头。 陈海丽转过脸，瞧着姚言，表情很生气。 姚言没有与她对视。 “警官先生，你们难不成是在说笑话？”老先生非常严肃地说，“这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我太太，她就是医生，你们说这种话，不觉得非常愚蠢吗？” “是的，我们也觉得非常愚蠢，可是架不住有人会相信这种流言啊。”姚言回答。 老先生摇着头，“无稽之谈！简直滑稽！” “可是正是这些滑稽的事情，却是眼下杨广发一案的关键线索，您二老觉得，有没有谁，会为了陈媛而杀害杨广发？”姚言问。 老先生先是皱眉，接着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姚言，他似乎有些气愤，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警官先生，您是不是，在怀疑我的女儿？” 老先生一字一顿地说道。 姚言摇了摇头，“在可能的合理的范围内，我怀疑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 老先生挺直了腰板，直视姚言，“绝对不可能，我陈家的人，个个读书识字，学科学讲道理。” “但是你们的女儿，和她的丈夫，却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了她的前夫！”姚言冷冷地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老太太指着姚言，愤怒地说道。 争执的声音似乎终于惊动了厨房里的王伟，他拎着锅铲跑了出来，茫然地看着客厅里的一群人，“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他，他说我们杀了人。”老爷子胸膛起伏，脸涨红了，手指姚言说。 王伟过去赶忙扶着老人，转身皱眉瞧着姚言，“警官，怎么回事？我们杀人？” 老太太瞧了王伟一眼，他似乎对王伟一直很有意见，只看一眼就马上撇过脸，瞪着姚言，“警官，你们无凭无据，可不要空口造谣，我女儿才回来没有多久，她怎么可能和杨广发的死有关系？至于我们，我们都这么老了，还有可能有力气去杀人吗？” 姚言本想反驳什么，却被小张拉住，刀欢也伸手拦了拦他，让他不要冲动。 刀欢陪着笑脸，说道：“几位，我这位同事说话不好听。但是你们几位跟杨广发是有关系的，而且这个案子，跟陈海丽女士回来的时间刚好吻合，就算是巧合，我们对你们进行调查，也是合理的和必须的。是这样的，这个凶手十分残暴，并且他还在不断作案，我们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方便我们继续调查，也能保护更多的人。” 刀欢这么说话，其实已经很明显地在暗示他们了，不管他们跟杨广发的死有什么关系，那个杀人的凶手是危险的。 可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只是一味地生气，说警察不该无凭无据说他们是嫌疑人。 陈海丽默默地不说话，王伟只是劝着老人，刀欢则给他们讲道理。 姚言看着他们，扭头凑到小张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张茫然地看着姚言，“姚哥，我们现在不能抓人吧？” “少废话，把手铐给我。” 他们两的对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小张手伸到腰后，犹犹豫豫不肯拿出手铐。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难道要抓人？”王伟起身拦在自己家人前面。 姚言自己伸手拿了小张的手铐，站起身，朝着陈海丽走过去。 陈海丽一家人都面露惧色，夹杂几分怒意。 “姚言！站住！”刀欢在背后喝道。 姚言转头瞧着他。 刀欢站起身走过去一把夺过姚言手上的手铐，扔回给小张。 他冲陈海丽一家人鞠了个躬，冷着脸拽着姚言走了出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3 地狱之径（42） 离开陈海丽家，回了警车上，姚言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小张上了车，怯怯地偷眼去看他，可是他发现姚言离开陈海丽家之后似乎没有之前的那么愤怒了。 刀欢坐上车，伸手拍了拍姚言的后座，“怎么样，刚才试出什么了？” 姚言回头，“两个老人没有问题，王伟也可能不知情。” 小张有些茫然，“试？姚哥，刀哥，你们试什么了？” 姚言扭头瞧他，微微一笑，“刚才在陈海丽家，你以为我是真的发火了想要直接抓人？” “难道不是吗？”小张怔怔地瞧着姚言。 “第一，我没有抓人的权力；第二，我们没有证据，陈海丽至少目前是没办法动她的。我只是想看看，假如我强硬地动手，那家人都会怎么应对。” 刀欢低头在小本本上记录着，“是的，从刚才来看，两位老人除了已经得知杨广发的死讯，并且惋惜之外，多余的都不知晓，甚至他们连死人复活的传言都没有听说过。还有那王伟，这个商界传奇，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老婆干了什么，看他挺害怕他丈母娘，平日里应该也是个妻管严。” 姚言伸手摸着下巴，沉思着，“陈海丽刚才表现得非常镇定，结合她早上的表现，我能肯定，她有事。只是现下，我们去哪儿找证据” “等着看吧。”刀欢说，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小张开车，“先回局里，这个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 姚言扭头瞧了眼刀欢，他不懂，刀欢为什么会说这个案子快要了解了，现在他们分明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掌握。 回到市局，黄峻叫了姚言刀欢还有毛睿去了会议室，让小张去把解剖室里的林泉贺欣叫了上来，425专案组进行会议。 但是这个会议也只是将现有的信息再次分析，关于李志的死亡，虽然归给了专案组，但是他的案子是提出来单独研究的。 现在事情已经稍微明朗了，专案组跟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425案的死者都跟“复活死者”这个消息挂钩。而杨广发的前妻陈海丽，孙雨的父母孙汇龙和周虹，都是必须进行严密监控的嫌疑人。 至于案件方向的来源，专案组也确定了有人在背后对市局进行引导。 以及，“复活死者”的嫌疑人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幕后黑手。 现在市局没有足够的证据对嫌疑人动手，至于幕后黑手，同样只是能够确定他的存在，却没有办法撕开他的伪装。 会议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姚言早就心累得不行。 这种会议完全没有用处，讨论来讨论去，都是拿着那些已有的东西在说话，他需要的，是还没有掌握的。 散会后，已经差不多八点半，天都黑了。 小张将姚言送到了小区门口，姚言垂着脑袋双手插兜往家走。 走到自己单元楼下的时候，他突然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有什么东西从侧边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姚言灵敏地一个闪身躲过，伸手展开擒拿，将那个扑朝自己的家伙双手扣住，反箍到了背后。 “什么人！”姚言低喝道。 “我我我！是我！” 姚言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 他弯腰去看那人的脸，她侧过头，冲着姚言做鬼脸。 “汪记者，怎么是你？”姚言茫然。 “别怎么了，你快给我松开啊，我很疼的！”汪记者叫道。 姚言松了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要袭击我？”姚言皱着眉。 “呸呸呸，谁要袭击你了？”汪琳琳翻着白眼。 “那你是？” 姚言注意到汪琳琳今天身上没有穿工作套装，也是，她已经被停职了。 不过她今天身上穿了短裙和吊带小衫，刚才姚言给她扣住，动作挺激烈，现在汪琳琳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 姚言耳朵尖有些发红，他转头微微咳嗽两声。 汪记者倒是很大大咧咧地并不在意，把衣裳整了整。 “我，被单位宿舍赶出来了，没地方住，所以来投奔你咯。”汪琳琳仰头瞧着姚言道。 姚言有些没转过弯来，“你等会儿，你没地方住了，不去住宾馆，你来找我？” “嗯，对啊。” “凭什么？”姚言问，“我和你根本就不熟悉好不好？我只是跟你见过一面而已。” 汪琳琳抱着胳膊，瞧着姚言，“可是，你答应了帮我伸冤的啊。” “我答应帮你证明你没干换稿子的事情，那是另一回事，跟你现在要来投奔我没有关系好吧？” “有啊，在我工作恢复之前，我都要住你家，为了监督确保你在帮我做事！”汪琳琳很不讲道理地说道。 “不是，你不能这样我告诉你。我有权利拒绝你进门，甚至我可以报警抓你的！”姚言正色道。 汪琳琳却不听，她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到姚言家单元的楼下，姚言看见在单元门口，还有一只大旅行箱和三袋行李。 她双手拎着那旅行箱艰难地往楼上走。 “诶，你等等，我话没说完呢！”姚言上前，想要阻止她。 这时候，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对老夫妻，他们看见姚言和汪琳琳在楼梯口拉拉扯扯的，好奇地凑了上来。 “小姚啊，这是做什么呢？”老爷子笑眯眯地问。 “诶，这个姑娘，是新女朋友吗？”老太太上下打量着汪琳琳，好死不死来了这么一句。 汪琳琳眼睛一转，马上扔了行李箱，一把搂住姚言的胳膊，甜甜地朝着两个老人道：“是的，爷爷奶奶，我是姚哥的女朋友，你们叫我小汪就好。” 老人都喜欢嘴甜的小女生，他们笑呵呵地应着。 姚言整个人脸都绿了，但是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等两个老人絮絮叨叨说着话走出单元楼之后，他才赶紧将汪琳琳推开。 汪琳琳被推开了也不恼，不怀好意地笑看着姚言。 “姚哥，刚才我可听见了，爷爷奶奶说你上一个女朋友冷冰冰的，连招呼都不会打，说的是雨薇姐吧？” 姚言翻着白眼，不搭理她。 他抬腿径自朝家里走去。 背后，汪琳琳赶紧拎了旅行箱子跟上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4 地狱之径（43） 在门口，姚言掏了钥匙，却并不着急开门。 汪琳琳先把大旅行箱艰难地拎了上来，然后转身下楼，跑了两次，把另外三只袋子也拿了上来。 她把东西放在姚言家门口，呼哧呼哧地看着他直喘气。 姚言转身靠在门上，抱着胳膊瞧着汪琳琳。 汪琳琳虽然身材娇小，不过体态匀称，还是很有货的，尤其她今天身穿宽松的小吊带，坐在旅行箱上，抬头瞧着姚言，从姚言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修长的脖颈下，雪腻的一片白。 姚言撇过头，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汪小姐，请你清楚，我是答应过帮你证明你不是改了稿子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说你没了住处，可以到我这里来。” 汪琳琳撩了撩耳朵边的短发，“那你是想看着我这样的一个妙龄少女露宿街头咯？” 姚言皱眉，“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你是警察诶，人们都说有困难找警察。” 姚言抬手示意汪琳琳住嘴，“两点。第一，我不是警察，我姑且算是个顾问，编外的，临时工。第二，就算是有困难也得看是什么困难，警察守护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不假，但是你现在生命和财产似乎都没有受到威胁，不是么？我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向你提供帮助。而且，我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小区里边都是熟悉的邻居，你这样不清不楚地赖在我门口，影响不好。” 汪琳琳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起了胳膊，“姚顾问，我呢，晓得其实你怕的并不是这些街坊邻居说闲话。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在意别人言语的人。” “哼。”姚言哼了一声。 “我猜，你是怕雨薇姐到你的家的时候，又看见我吧？”汪琳琳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姚言伸手挠了挠耳朵，这是心虚的下意识表现。 他没有回答，因为汪琳琳说的其实就是事实。 汪琳琳从箱子上站起来，上前一步，双手环住姚言的腰。 姚言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一时间身子僵硬，动都不敢动。 汪琳琳身上有清清凉凉的香味，像是薄荷，又带点儿柠檬味，她伸长脖子去看姚言放下来背在身后的双手，两只手抱着一动不动的姚言，绕过他身子，去掰他的手。 “你做什么。”姚言提高了音量。 但是光用声音是没办法阻止汪琳琳的。 她用力掰开了姚言的手，将他手中的钥匙取走。 万琳琳拿到钥匙之后放开了姚言，往后退了一步，示威似的歪头瞧着姚言，把钥匙环套在手指上甩啊甩。 主要是她穿得太少，不方便再随意动手。姚言这样说服自己。 汪琳琳走上前，用肩膀撞开姚言，找了找钥匙，将姚言家的门打开。 然后她也不顾主人，先跟蹲在门口仰头睁大眼睛往外瞅的傻猫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身将自己的旅行箱子的行李袋都拎进了屋。 等她把东西都放下了，才回身冲着姚言灿烂一笑，把钥匙扔了出来。 姚言一扬手接了钥匙，面无表情地进了家。 汪琳琳在鞋柜里找了找，从最底下一层翻出一双落满灰尘的拖鞋，她脱了鞋，赤着脚哒哒哒跑进了卫生间去洗脚洗拖鞋。 姚言看了看卫生间的方向，换了鞋，坐进了沙发里。 到底还是放她进来了。 傻猫跳到姚言的腿上，蹲下来，歪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喵喵叫了两声。 “你问她？她跟你一样，来蹭吃蹭喝的。”姚言伸手揉了揉傻猫的脑袋。 “谁是蹭吃蹭喝的？”汪琳琳正好踩着拖鞋走了出来，听见姚言的话，瞪圆了大眼睛嚷道。 “我会付给你费用的，”她哒哒哒踩着拖鞋走到姚言面前，插着腰伸手指着姚言的鼻子说，“我查过了，这附近最便宜的旅馆一晚上是六十八块钱，我就按照这个价格给你，日结！” 姚言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家在你眼里就只是最便宜的那一档次？” “嘁，你自己也不看看这客厅，给你六十块已经很对得起你了。”汪琳琳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个空的泡面纸碗，这碗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一股子腐烂的馊味，她嫌弃地把纸碗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抽了好几张纸擦手。 汪琳琳擦着手在沙发上坐下来，那傻猫竟然踱着小碎步跳到她腿上去。 汪琳琳伸手逗弄着二苟，那软骨头的傻猫竟然还翻个身，露出白绒绒的肚子给她摸。 “你看，这猫猫也很喜欢我啊。”汪琳琳笑道。 姚言斜乜着傻猫，没好气地说：“是个母的它都爱靠，毫无原则和底线。” “哎呀，姚顾问，你就别别扭了。反正我的秘密都已经被你看穿了，你还怕什么？” “秘密？什么秘密？”姚言茫然。 “就是”汪琳琳竟然好像突然害羞了起来，“就是人家有些喜欢雨薇姐的事情。” 姚言恍然，他也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 这位汪记者，似乎是对女孩子比较有兴趣，他之前是脑子一激灵突然发现的。 “所以，就算是我在你这里住，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她伸手拍了拍姚言的胳膊。 姚言抽回手，还是有些感觉不对劲。 “放心吧，我住不了几天的，我领导向我保证了，最多一个星期，他们会给我个结果的。”汪琳琳说到这的时候，似乎有些低落。 “那你等一个星期不就好了。”姚言顺着她的话说。 “可是谁知道一个星期之后，等来的会不会是让我离职。反正我在台里也挺不受待见，想替换掉我的人多了去了。”汪琳琳轻轻地捏着二苟的耳朵，表情落寞。 姚言不善安慰人，他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能不再提让她离开的话。 汪琳琳也玩猫不说话了，两人沉默了一阵，姚言受不了打破了尴尬，说：“书房还算干净，待会我给你拿床新的被褥，你睡那里好了。” 汪琳琳扭过头，盯着姚言看了一会儿，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姚顾问你是个好人。” 姚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站起身回房去给她拿被子。 实际上姚言是不是好人另说，他只不过是不善拒绝而已。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5 地狱之径（44） 凌晨三点钟。 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人迹。 滇池附近的一条狭窄小路上，王伟头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警惕地在路上走着。 他时不时就回头瞧瞧，似乎害怕有什么人跟在自己身后。但是实际上除了他自己一个大活人之外，这附近连流浪猫都没有一只。 虽然是初夏，但是已经下过一两场雨，天气开始渐渐地热起来。这大晚上的，吹着风也并不会令人觉得冷。 可是王伟却上上下下全身都严实地裹在深色的长衣裤里，他就像是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 饶了几个弯，又转了几条街道，似乎是在故意绕着路。 他十分小心地拐进了一条旅游大道上。 这条路两旁都是各种酒店民宿，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虽然大多都关着门，不过从玻璃门后头，偷出来昏黄的亮光。 王伟躲着光走到最里边，最靠近滇池的那家民宿门口，掏出手机，低头编辑着消息。 他发送完消息之后，焦躁不安地在民宿酒店门口的路灯阴影中走来走去。 就在他等不到回复，准备拨个电话过去的时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进去。 王伟这一下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就要喊叫。 却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口鼻。 王伟挣扎了一下，发现在自己背后这人并没有将自己用力捂死的意图，他似乎只是阻止自己喊叫。 王伟不再挣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乱动，于是那人松开了手。 王伟转身，却瞧见一个全身套在一件绿色雨衣内的人贴墙站着，正盯着自己。雨衣兜帽里，有两只幽光闪闪的眼睛，就像两把锥子一样，刺得王伟不敢直视。 “怎么突然找到这里来了？”雨衣中的人开口说话。 他的语声嘶哑难听，简直就像是夜枭的嘶鸣。 “是是已经有警察找上门来了！”王伟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回答道。 “意料之内，要是警察找不到你们，才是怪事。”雨衣人说。 “不不不，今天来我家的警察，他想要直接把阿丽抓走！”王伟强调。 雨衣人的语气连一点儿起伏都没有，“他们没有证据，不会真的动你们。” 王伟还是紧张，搓着手，缩着肩膀，“阿丽，甚至还有我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已经被警察盯上了” “那你怎么还敢出来找我们？”雨衣人似乎有些生气了。 “不不不，他们没有对我起疑心”王伟急忙道。 “真不愧是传说中商界传奇，天生演员。”雨衣人提了一嘴，不知道是在夸王伟还是在贬他。 王伟并不在意，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壮着胆子问道：“我想知道，我女儿，媛媛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 他说的是陈媛，陈海丽出车祸死亡的女儿。 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雨衣人沉默了一阵，王伟看见他这样子，有些急了，“你们不是说了一定能够把媛媛救回来，阿丽才会帮你们把杨广发给叫出来的！” 雨衣人一伸手，拦住还想再往下说的王伟。 他从身后掏出一个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递到王伟的面前。 王伟愣了愣，接过手机低下头去看那视频。 屏幕上，是一条狭窄偏僻的小巷子。 一开始镜头是静止不动的，小巷中只有角落里成堆的垃圾，被风吹得散落开。 过了一阵，似乎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啪嗒啪嗒的过来了。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死宅男模样的男人。 他走到巷子口，突然住了脚，转头朝小巷里看了看。 王伟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突然抬头瞧着雨衣人，张了张嘴，“这人，这人就是今天下午来我家里的其中一个警察！” “继续看。” 画面中的人正是姚言。 只见姚言似乎是犹豫了一会，一转身，就走进了小巷中。 就在姚言往里走的时候，突然又一双脚出现在了镜头里，因为距离镜头很近，所以并不能拍到他的完整形象。 这双脚朝前走了几步，一个身穿雨衣的背影就出现在了画面里。 王伟扭头瞧了雨衣人一眼，画面上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姚言差不多走到巷子底，然后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回头，看着巷子口。 雨衣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和废话，他亮出了长刀，快步进了巷子。 紧接着的画面，王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浑身颤抖，手中的手机差点就拿不稳了。 惨象并没有持续多久，雨衣人的动作很快。 他转身离开巷子，走到镜头前，俯下身将摄像机捡了起来。 画面定格在他那双狞亮的眼睛处。 雨衣人戴着口罩，王伟没能看得见他的脸孔。 王伟捧着雨衣人的手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有些头晕，犯恶心。 雨衣人伸手将手机取回，然后翻出一张照片，亮给王伟看。 那是姚言从市公安局大门走出来的照片，右下角有时间，是四月二十六日，下午五点半。 “他是二十五号晚上被杀的。”雨衣人说。 王伟有些紧张，虽然他早就知道跟陈海丽联系的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善茬，可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他们行凶的场面，还是让他震惊到恶心。 “那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活着？”王伟不停地吞咽口水，但还是感觉到口干舌燥。 “你的女儿也可以像他一样，重新活过来。”雨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王伟心头一动，忍不住上前抓着雨衣人的胳膊，“真的吗？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女儿？” 雨衣人似乎非常不喜欢被别人触碰，他很用力地抽开手。 “等着吧，有消息了，我们自然会联系你们。” 雨衣人说。 “好，好好好！到时候你们直接联系我，你们不能跟阿丽见面，也不要给她发消息。”王伟提醒着。 “不用你教。”雨衣人很不屑。 王伟又和那雨衣人聊了一阵，最后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满脸兴奋地小跑着离开了旅游大道。 雨衣人等他离开之后，推开民宿酒店的门，走了进去。 酒店里最靠进滇池的那幢小别墅里，一个臃肿的胖子，端着个高脚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湖水。 雨衣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海丽的丈夫？”胖子抿了口红酒，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的，问他女儿的事，我用那段视频和照片给他打发走了。不过他说，视频了的警察，昨天下午去过他家。”雨衣人恭敬地回答。 “那警察身份确认了吗？” “正在查，明早会有消息。” “好，明晚动手，就对付他。”胖子转回身，将高脚杯重重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神迹’，就在那小子身上。” 他松开手，高脚酒杯上咔擦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玫瑰红的酒液流淌下来，像是溢出了一滩鲜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6 地狱之径（45） 姚言睡得很早，奔波了一天去见了很多人，了解了许多与案情相关但是却没有办法推进案子的情况。 所以第二天早上他醒得也很早。 姚言下床，从床底下的落灰的箱子里翻出一罐罐装咖啡，打开了拉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了眼窗外。 天色灰蒙，六点差了几分钟。 但是傻猫二苟似乎已经听见他起床的声音了，来到姚言的卧室门口低声地喵喵喵，还用爪子挠门。 姚言一口喝了半罐咖啡，走出门给傻猫放上一整天的猫粮和水。 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通。 六点半，姚言拉开冰箱，伸头瞧了眼冰箱里的存货。 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有两袋吐司，半罐果酱。装鸡蛋的塑料盒子空了，水果也没了。 他拿了几片吐司面包，抹了果酱，就着半罐咖啡吃了个没什么味道的早餐。 甄雨薇如果不来的话，他就只会吐司抹果酱，吃三四片就顶一早上了。 傻猫在自己的猫粮盆里嚼了几嘴，看见姚言坐在餐桌前啃面包，想了想，跑到姚言脚底下去转了几圈。 姚言低头瞧了它一眼，并没有像汪琳琳和甄雨薇一样，把自己的早餐跟它分享，反而赏了它一脚。 傻猫急了，尾巴像旗杆一样地竖起来，它瞪着眼睛瞧着姚言喵喵喵地叫着。 姚言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半片吐司扔给了它。 傻猫得胜，非常骄傲地赏了姚言一个好脸，低下头啃面包。 姚言回屋穿好衣裳，今天他换了一身休闲款式，胡子也刮了，看起来竟然意外地有些精神。 从阳台取了甄雨薇的白大褂，昨晚上晾上的，已经干了。 姚言回身朝门口走，在路过书房的时候，他顿了顿。 书房门竟然开着一条缝。 姚言皱眉，这汪琳琳确实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跟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她竟然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姚言轻轻推了推门，侧着头往里看了一眼。 书房进门贴墙有张床，汪琳琳身穿一款白色的轻薄睡衣，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她睡得很沉，嘴巴张得很大，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被子有一半被蹬掉在地上，另一半压在她背后。 姚言扶了扶眼镜，轻轻关上书房门。 他找了个袋子装好雨薇的白大褂，跟傻猫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本来他是不需要按时去打卡上班的，他只需要在黄峻召唤的时候出现就行，但是425案子有关他自己，并且他总是在怀疑这案子背后有杨昊，所以尽管不强制他到局里，他还是很积极地想要早些去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 雨薇上班的市一院和市局距离并不远，就隔了几条街道，姚言从自己家到市局的话需要挤半个小时公交车，走路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不过今天他出门很早，不到七点就下了楼。 所以姚言并不打算去挤公交。 他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其实这个时间，他直接去雨薇家的话也挺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姚言心里对直接面对甄雨薇，有些怯。 大概是因为昨晚上汪琳琳强行搬到他家里来了吧，虽然雨薇并不知情，但是姚言总是觉得这件事情让他头皮发麻。背后凉凉的。 应该没办法隐瞒。虽然汪琳琳住到他这里，明面上说是监督姚言帮她伸冤，可是也不能否认，她还是想借机会接近甄雨薇。 所以姚言主动去找甄雨薇，总比让雨薇上他家里，看见汪琳琳的好。 姚言来到市一院，在甄雨薇上班的外科楼下，正好就碰见了值班结束刚要回家的甄雨薇。 甄雨薇也看见了姚言，她跟一起走的同伴道了别，朝姚言走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很难得啊。”甄雨薇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抬头看着姚言。 虽是初夏，黎明时分温度还是有些低，而且甄雨薇她特别怕冷。 姚言笑了笑，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给雨薇，“这是你的褂子。” “洗干净了？”甄雨薇接过来。 “扔洗衣机里搅的。” “我就知道。”雨薇冲姚言翻了个白眼。 “行了，我吃个早饭，要回家补个觉了，熬了一晚上，头疼。”甄雨薇示意姚言走着说，“你吃了吗？” 姚言想了想，摇摇头，“没呢。” “那去医院门口吃吧。” 两人来到医院门口，许多家早点铺都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进了一家馄饨店，要了两碗馄饨。 等待的时间，姚言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心事重重。”甄雨薇问道。 姚言叹了口气，“还不是案子的事情。” “遇上棘手的案子了？” “如果只是案子的话，已经差不多掌握嫌疑人了，但是，这案子背后有更深的东西，挖掘不出来。”姚言说。 “破案讲究缘分，是你和黄队谁说的？” 窗口里叫道取餐的号，姚言过去把两碗馄饨端了过来。 “是黄峻他师父跟他说的，他师父又是他师父的师父跟他师父说的。”姚言把筷子递给甄雨薇。 雨薇笑着，“他们还是薪火相传，源远流长。” “毕竟那么多代老警察的实践经验破案讲究个缘分。”姚言扒拉了两下碗里的馄饨，大口吃起来。 虽然在家里他已经垫过几片面包了，但是甄雨薇想吃早餐，他就想陪着。 姚言遇上案子之后心里会很焦虑，而这种时候甄雨薇陪在他的身边，却会让他感觉到安心，平和。 如果她能够一直在身边，自己也许可以多活很多年。姚言总是这样想。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在意案件的。”甄雨薇说。 “哦？” “我听林泉说了，你们这次的案子，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取得和凶手相关的有效痕迹，遇上这种对手，焦虑是没有用的。” 姚言默然。 他的焦虑被甄雨薇看穿了。 也是，雨薇本是感情细腻的那类人，而姚言，从来不擅长伪装。 “我听说这次市局专门成立专案组，请来的都是专家。” 甄雨薇继续说着，不过姚言抓住的重点并不是专案组什么的，而是，甄雨薇之前说的，是林泉告诉了她这次案子的消息。 姚言用筷子轻轻敲着碗沿，很小声地道：“林泉，他又来找你了？” 雨薇挑了挑眉毛，看得出来，姚言很在意林泉来找她。 为此，她还是有些高兴的。 “昨晚他到我们院来取化验结果，碰上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7 地狱之径（46） 甄雨薇和姚言在市局的门口分手。 看着甄雨薇离开的背影，姚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 雨薇都已经说了，她和林泉只是偶然遇见。虽然当年他们都是医科大的学生，林泉大雨薇一届，是她的学长。同样作为冰山学霸，他们两人宿命般地相遇，并且关系处得还不错。 但是也仅仅是止步于学长学妹的关系而已。 可姚言还是很不舒服。 林泉那种极端冷漠的人，却对雨薇总是笑脸相待，虽然姚言自己并不算是雨薇的什么人，但是想到林泉和雨薇说说笑笑，他就是不舒服。 心里有疙瘩。 他对自己如今的这幅身躯非常的畏惧和厌恶。 所以他没有办法更好地处理他和雨薇之间的关系，他需要保持距离，足够的距离，这样对他对雨薇都好。但是，感情上，姚言却很需要甄雨薇。 这种需要令他心生嫉妒。 在市局门口站了很久，甄雨薇的背影早就已经看不见了，姚言才转身走了进去。 在办公楼底下，姚言遇上了刀欢。 刀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他靠着门口的大柱子，瞧着姚言走近。 姚言点头和他打招呼，他却面无表情。 是个两面人。姚言心里想着。这刀欢本身就是那种冷静又冷酷的人，但是之前在跟那些与案子相关的人交流的时候，他处理现场和他们沟通的能力要比姚言强上很多。姚言本来觉得刀欢跟自己一样，是那种不善交流轻微社交恐惧的性格，但是并不是，刀欢跟表面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曾经的缉毒和卧底生涯，锻炼了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姚言猜测着。但是这种能力，他并不喜欢。 “我觉得你们并不登对。”经过刀欢的时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姚言皱眉转头，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的刀欢。 他说的是自己和甄雨薇，他看见了自己在门口跟甄雨薇分别的情景。 “刀警官，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这么八卦的人。” 刀欢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那得看八卦谁，如果是你，我很有兴趣。” “那谢谢你。”姚言盯着他的双眼看了一阵，说。 “警察和医生，这种组合构成的家庭，比其他职业的组合，要坏得多。”刀欢顿了顿，接着说，“我见过很多老警察，和医生结了婚，结果他们的妻子在医院和他们相逢的次数，比在家里还要多。” “我并不是警察，而且结婚，太缥缈。”姚言不想再继续跟刀欢讨论婚姻家庭恋爱这种话题，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他心底非常抵触涉及私密的交流。 刀欢也觉察出姚言的不悦，但他还是继续说了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警察，否则太浪费。” 说完他闭上嘴，跟在姚言身后往办公楼里走。 两人默默地上了两层楼梯，姚言觉得气氛沉默。由于他们两人气场相近相冲，而来自刀欢的压力越发大，刀欢不说话似乎没什么感觉，姚言却忍不住主动开口，“这案子，依然没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得等。” 姚言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中央。 他回头，“等？就怕到时候等到的，又是一具碎尸。” 刀欢低头，呼出一口气。这也是他怕的。 但是他们现在无从应对。 姚言知道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对案件本身无益，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上了三楼，来到黄峻的办公室。 批给专案组的会议室太大，他们反而喜欢黄峻的小办公室。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黄峻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 姚言抽了抽鼻子。 走到黄峻背后，把窗帘拉开，窗子打开。 刀欢也把门开到最大，伸手揉了揉鼻子。 黄峻的办公室里一股浓浓的烟味，有些呛鼻。 姚言伸手拍了拍黄峻的肩膀，“昨晚一晚上没睡？” 黄峻从椅子上坐直身子，摇了摇头，伸手抹了一把脸。 他拿下双手，转头瞧了眼姚言，他双眼中全是血丝，黑眼圈非常明显。 “任务太重了，专案组设立之后，需要的是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黄峻摇着头，叹着气。 刀欢在沙发上坐下，“黄警官，这个案子，我们完全被动。专案组里的都是顶尖人才，可是却推进不下去。” “我也知道，我就是这么汇报的，但是上头不答应。愁啊”黄峻抓着头发。 姚言没说话，往沙发上一坐，掏出电子烟默默地抽着。 黄峻站起身，接了杯水，也坐到沙发上，挨着姚言他们。 “贺欣昨天表现还可以吧？”他问道。 “比小张要强得多，而且，是林泉亲自肯定的。”姚言说。 “唉就算是林泉，也不能从尸体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切割肢解得太碎了。”黄峻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凉水。 姚言看了眼刀欢，关于刀欢的线人杀死李志这件事，昨天已经进行了汇报，而黄峻的意思，竟然跟刀欢一样，那个线人，最多盯着，死盯，不可能直接出手抓人。而且非常让姚言火大的是，根本就没办法盯住他。刀欢曾经亲自试过，但是盯梢根本没有持续半小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家伙就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 他是案子的相关人，但是黄峻却把他的优先级别放得靠后。姚言觉得这个决定不对，他希望对那个线人的调查力度加大一点。所以昨天会议散会之后，他找了毛睿，可惜连毛睿都只能对他摇头。表示对那个线人的监控无法实现。 在如今没有办法有实际的成效的情况下，姚言其实觉得那个线人会是突破口，但是遗憾的是，就算是刀欢，也没有办法再跟他搭上线了。也就是说，姚言的这条线索，也断了。 三个大男人又继续研究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只能闷闷地各自抽着烟。 等八点半上班的时间到了，小张抱着一堆文件进来，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混合烟味呛得直咳嗽。 小张放下资料，向大黄陈述调查结果。 “陈海丽和她的父母没有什么动静，一切正常。不过她的父母似乎不喜欢王伟，王伟晚上是在陈海丽家附近的酒店里住的。” “孙汇龙和周虹也只是正常地上下班，然后回家。” “盯着他们，盯死了。”黄峻对小张说。 小张点头，“每个点都部署了三班兄弟，二十四小时都在。” “虽然很可能完全没有结果。”刀欢按灭手上的烟头，说了一句。 黄峻苦笑，“结果没办法，但是怎么样，都必须去做。”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8 地狱之径（47） 一整天，姚言他们都在市局候着。 黄峻连觉都没得补就被抓去开会了，案子交给刀欢和姚言负责，来自各方的消息全都汇总在黄峻的办公室。 姚言坐在黄峻的办公桌上看文件看得直打瞌睡。 刀欢坐在沙发上，翘着脚，也有些恍惚。 小张还是不断地从各部门把消息往办公室里搬。 折腾了一整天，直到下午下班，姚言连饭都不想吃了，拖着疲惫的身子直接离开了市局。 他总算是亲身感受到大黄每天面对的压力了，怪不得那家伙最近长的越来越胖，而且似乎有点儿秃顶的趋势了。压力太大对身体是十分不健康的，可是黄峻他们那又是职责所在，姚言看着他们这么拼命地工作，对警察这个职业的最深刻认识就是短命。 姚言走在路上都觉得双腿沉重，像是灌了铅，他乘上公交，没有座位，只能靠着扶手支撑身体。 一整天过去了，案子没有进展。 姚言心累，低头看了看时间，云晓江应该刚刚准备要开始营业了。他准备去喝一杯。 姚言下了车，往古城酒吧街走。 在街尾的拐角，他看见姜艺馨正在收拾门面，准备打烊。 姚言没有招惹她，绕路到拐角的be酒吧。 酒吧门大开着，里边没有点灯。 姚言进门的时候，正看见云晓江拿着扫把在打扫。 “哟，今天这么早？坐着等会儿，我打扫一下。”云晓江抬头见了姚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了句。 姚言觉得店内有些昏暗，去门旁把灯给打开了。 然后他在靠窗的卡座沙发里躺下，脚翘到沙发扶手上。 “喂喂，被客人看到不好，你把脚放下来。”云晓江扫着地来到姚言旁边，抬腿踢了踢姚言的鞋底。 姚言叹了一声，依言把脚放到地上，乖巧地坐好。 云晓江把场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桌椅板凳都放置妥当，才来到姚言面前坐下，手上拿着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 姚言伸手拦住倒酒的云晓江，“你自己喝就行了，我没吃饭呢，肚子里没垫东西，喝不了。” “好吧，这瓶可是好酒，日本的。”云晓江向姚言亮了亮他手中酒瓶的牌子，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姚言和云晓江同时感觉空气似乎变冷了两个摄氏度。 云晓江顿住手，扭头去看门口，待看清楚来人之后，云晓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扭曲，似乎是在笑，可是却远比哭还要难看。 姚言本是背对门口的，看见云晓江这个表情他就知道，是姜艺馨关门回来了。 姚言伸手推了下眼镜，朝前够出身子，将酒杯和酒瓶从云晓江手中拿过来，倒上浅浅一层金黄色的酒液，拿起杯子，轻轻晃了晃，抿了一小口，惬意地长叹一声。 “的确是好酒。”姚言举着杯子摇晃着。 姜艺馨走上前来，把手里拎的两个小蛋糕扔在桌子上，瞪了云晓江一眼，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姚言，“给你的，我看见你站在街对面吸鼻子了，猜你又没吃饭。” 说完她也不等姚言和云晓江再多说什么，一转身就上了楼。 云晓江张张嘴，最后憋出一句：“老铁够意思，今晚上的酒随便喝我请了。幸亏你机智，要是让艺馨抓到我喝酒，我就完犊子了。” 姚言放下酒杯，拿过姜艺馨留下的小蛋糕，找了把小勺，直接就着袋子就吃了起来。 “我记得以前你说你要当调酒师，没毕业就去学调酒，你是不是说过，一个合格的调酒师，在工作时间是不能饮酒的？”姚言一边吃着蛋糕，一遍看云晓江。 云晓江摸了摸嘴，却是在苦笑。 姚言看他脸色有些不对，放下蛋糕皱眉问道：“怎么了？” 云晓江抓了抓头发，姚言注意到今天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并不像平日里那样打理得一丝不苟。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里有些难以抉择。” “是发生什么了？”印象里，云晓江是那种随时都胸有成竹的人，非常可靠，他突然说难以抉择，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云晓江犹犹豫豫的。 姚言皱眉，“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你既然犹豫了，那就说明你是倾向于不告诉我的。我猜这事儿一定跟我有关，而且是坏事。” 姚言和云晓江友谊笃深，他们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云晓江拿起姚言的酒杯，把剩下的那些威士忌喝光。 “我想了一下，我得跟你说。” 姚言把勺子插进了小蛋糕里，坐正了身子，严肃地看着云晓江。 “今天，杨昊来找我了。”云晓江说。 姚言腾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双手撑住桌子，脸几乎贴到云晓江的脸上，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什么时候？” 云晓江伸手把姚言的脑袋推开。 “下午，两点半左右，我醒过来，接到快递电话，开门收快递。结果，快递员是杨昊。放他进来的时候我没睡醒，以为是个普通的快递小哥。是他直接坐下了，我才认出来。第一时间我就想联系你，但是他给我看了一个视频通话，屏幕对面是艺馨的店，”云晓江侧了侧脑袋，他头偏的方向，隔了墙就是red甜品店，“他有同伴坐在旁边店里，看着艺馨。所以我不敢动。” 姚言微微点了点头，他理解云晓江的投鼠忌器。 “他为什么来找你？” “‘我是以先知的身份来拯救学弟你们的’，他的原话。”云晓江说。 “什么意思？” “他说，今晚，最迟明晚，425案子的真正凶手，就会来找你，取你的性命。” “嘁。”姚言咬了咬牙，他很讨厌杨昊这家伙的故弄玄虚。 “他还说，一定要提醒你三遍，注意安全。”云晓江说。 “他什么意思？示威？他自己也想对我动手？”姚言冷着脸。 “我看不像，只是有事说事，他确实是想让你注意些。” 姚言十指交叉，放到嘴边轻轻地啃着两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 “他临走的时候说，让你不要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姚言一听这话，马上就毛了，重重一哼道：“管他，那家伙，既然他敢回来，那这次我就绝不会再放跑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9 地狱之径（48） 其实对于杨昊的预言警告，姚言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要是别的其他还好，如果仅仅只是要来杀死他那姚言就等着，尽管来，尽管杀。 要是杀得了他，他叫他爸爸。 不过从云晓江传递的消息来看，杨昊，果然是跟凶手认识的。 按照之前的设想来推断的话，杨昊就是给他们引导的那方势力。 要是真的杨昊的话，姚言觉得心里非常不爽。 这个案子完全是在杨昊的刻意指导之下进展的，而杨昊是他的仇人。被仇人帮助这种事情，有点儿尊严的人都没办法接受，何况是姚言这种自尊极强的人。 从云晓江这里又没有能够得到关于杨昊的更多线索，杨昊是主动找上门来的，想要回去找他，却完全不可能。 姚言吃完了蛋糕，天色渐晚，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云晓江进了吧台跟客人们寒暄。 姚言依旧摸到吧台角落给他留座的座位上呆着，默默地一个人喝了几杯。 云晓江也曾凑上来问要不要介绍两个女孩子给他认识，还指给他看，萝莉音，萌妹子，姚言翻着白眼拒绝。 云晓江笑着回去招呼客人。 姚言自己一个人喝了一阵，低头瞧了瞧时间，差不多十点钟。 他跟云晓江打了个招呼之后离开了酒吧。 临走云晓江又一次叮嘱他一定要小心，杨昊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特意出来要云晓江转告姚言当心，那么姚言就没有不当心的理由了。 姚言敷衍地点点头，走了出来。 今天晚上的月亮非常大，天光亮堂，黑夜不黑，这倒是让姚言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低着头往家里走。 杨昊为什么要去找云晓江，如果他有话要说，直接来找姚言不就行了么。 姚言心中思虑着。 其实在他的记忆里面，云晓江和杨昊，这两个人似乎不是一个画风的。 两个人的气场非常的不融洽。 杨昊是那种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是当年警校里的风云人物，走在路上时不时就听见别的同学议论他啥啥啥又得奖了 而云晓江，这个人非常的没有存在感，超级的没有集体意识，永远我行我素自说自话。 他当年是以姚言他们这一届的第一名的高分进的警校，然后从大一开始，他的每一科永远都是及格线，他总说考试嘛过了就行，多一分都是浪费。 姚言总觉得他在刻意低调，不过他确实做到了低调，让别人很容易地忽略掉他的存在，除了两方面。 一是他那张脸太俊俏，有种女性化的好看，在街上走，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他两眼。在警校这么多年顶着烈日无数次出操训练，似乎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非常白净，甚至用冰肌玉骨来形容都不夸张。是那种让警校的女学员们都自叹弗如的高颜值。所以他喜欢戴帽子，这样能有效地降低回头率。 二是，他的射击技术无人能敌。 第一堂射击课上，别人都是十枪有九枪脱靶一枪擦边不得分，他十枪十环。 当时射击老师就把他叫去谈话了，以至于那堂课大半时间都是学员们自己在玩，浪费了不少子弹，把下一节课要用的子弹也都使完了，因为学校的子弹都是按人头来分的，这就导致下堂课的班级的学员没有子弹只能放放空枪。那老师还被学校领导骂了一顿。 后来，云晓江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来学校，姚言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去问了学校，学校说他休学了。但是他休得悄无声息，并且谁也联系不到他，给他家里打电话，云晓江的父母只说他病了。姚言他们想去看看他，却被婉拒。 后来，云晓江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 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着搪塞，不肯跟兄弟们坦白。 最后就不了了之。 直到毕业，姚言发现云晓江和他们是同一批毕业的，所以他的休学似乎就是个谎言。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姚言挖出了云晓江休学那一年半的真相。 他不是休学，而是被特警队抓去做狙击手的特殊训练了，并且似乎还让他加入了正式的行动。 云晓江说那一年半他简直就是生活在地狱中。 有一次喝醉酒之后，云晓江疯狂地摇晃着姚言的肩膀跟他说，在一次代号“熬鹰”的特殊行动中，他打爆了十三个人的脑袋。 姚言听着他描述子弹出膛，旋转着撕裂空气，风，雨，击穿墙体，噗的一声从那些个锃亮的脑门上贯入，然后闷响，爆炸，最后从后脑勺贯出。他刚吃下去的东西忍不住就往嘴里泛。 那天，他俩约着吐了一个小时。 从此之后，姚言对云晓江的态度就变了。 大概是因为手上真的沾上了人命的人，跟寻常人就不一样了吧。 姚言回忆着，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云晓江和杨昊当初的认识，是杨昊主动来找云晓江，说想要和他比试射击，云晓江本来嫌麻烦，想拒绝，但是杨昊身后跟了非常多的人，把他们寝室围得水泄不通。 杨昊是那种处处都要争第一的人。 云晓江无奈，跟他比了。 那是杨昊第一次输，至少在警校的大家的认识中，是第一次输。 输了两环，最后一枪他手抖了。 虽然赢了杨昊这样的风云人物，但是云晓江依旧低调，事后他曾对姚言他们说，他不喜欢杨昊。 那时候姚言和杨昊走得很近，听了还挺意外。因为曾经那一段时间，姚言会因为别人不喜欢杨昊而疑惑，因为杨昊这么优秀的人，没有理由不喜欢甚至崇拜他。 姚言问过原因。 云晓江的回答是，一个人如果太优秀，追求完美，往往会走向一种极端，因为人类本身是有缺陷的生物，一旦钻进牛角尖里，那这种人会带来灾难。因为他们往往优秀，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是危险。 姚言觉得他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直到后来，杨昊成了特级通缉犯，他才回过味来，云晓江未卜先知，说对了。 姚言停下脚步，摸着下巴，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云晓江的酒吧。 云晓江和杨昊似乎是同一种人，只是选择不相同，所以他才会那么了解杨昊吧所以，杨昊更愿意来找他传话，而不是直接来找自己。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0 地狱之径（49） 另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柬埔寨一事之后，姚言就将杨昊当成了仇人，一旦他露面，姚言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能够像云晓江那样坐下来跟他讲话。还是他会直接跳起来打断杨昊的腿。 虽然云晓江之所以不敢妄动是因为杨昊派人盯着姜艺馨威胁他，但是云晓江的忍耐力确实要强过姚言，这毋庸置疑。 杨昊为什么会出来向姚言提供预警呢？ 有一件事情杨昊是清楚的，那就是姚言不怕死，因为他杀不死。 杨昊是除了姚言之外，最了解这个堪称神奇的情况的人，或者说，杨昊要比姚言自己更清楚，他的这具怪物一般的不怕死的身躯。 所以他为什么要让云晓江传话呢？云晓江也是几个知晓姚言的“不死”属性的人之一。 姚言是清楚杨昊这种人的执行力的，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须有理由，浪费在他们看来是种罪孽。 所以他让云晓江传话肯定不会是个警告和预言。 因为这个预言的结果，对姚言他们没有切实的利害关系。 那么，杨昊所说的话，就不是目的。 所以他这么做是想告诉姚言他们什么？ 如果知道自己会遇害，姚言会有什么预先的准备吗？ 答案是不会，姚言不怕死，所以他无所畏惧。 甚至他还跃跃欲试，就等着凶手自己送上门来了。 实际上对于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姚言是有些懈怠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其中有杨昊横插了一脚，并且他并不是以嫌疑人的身份介入的，反而，他是站在姚言他们这边，这和他的预期有了些落差。 姚言往回走着走着，清理了一下脑袋和思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是那天晚上他被那个没有看清楚的凶手给杀死的小巷子口。 姚言伸手摁了摁太阳穴。 在自己的身体发生剧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喝酒醉过了，准确来说，酒精已经完全对他不起作用了。 所以他这回旧地重游，绝对不是因为喝了酒。 大概是心里一直介意着这件事情吧。 姚言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去见甄雨薇的时候，明明应该仔细地问问当晚他被杀害的现场的情况的，但是见到人家之后是顾着干嘛呢，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姚言敲了敲脑袋，在巷子口站了一阵，前后左右地检查了一遍，在确认这次绝对没有人埋伏在四周之后，他决定，还是要进去看一看。 其实姚言回家的路走这边甚至还有些绕远了，但是来都来了，说不定就是天意。 姚言走进巷子的时候，感觉后脖子上凉凉的，汗毛倒竖，这让他心生警兆。 借着手机的手电筒亮光，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条小巷。 地上是一层黑色的泥水，走上去竟然还有些粘鞋，污浊泥泞之间，根本就看不出来之前留下过什么痕迹。 姚言并不熟悉痕迹检验，尽管他的观察力不弱，但是此情此景，他却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并且故地重游，也没有让他想起当晚的更多细节来。 姚言蹲下身，凑到污泥前去查看，并没有脚印之类的残留。 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凶手对他出手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说杨昊知晓凶手的真实身份的话，那他时不时也知道姚言遇害的理由。 姚言暗自想着，有些沉浸在思绪中。 突然安静的黑暗中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 姚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很敏锐地捕捉到身后传来的轻微响动。 是脚步声，他的第一判断是。 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又是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平常谁会往这边走啊。难道，又是上次遇见的那家伙吗？那个凶手？ 姚言没敢妄动，他瞧瞧地调整着姿势，依旧是假装在查看地面。 背后那脚步声慢慢地靠近了，姚言听出来了，走路的人尽量地放慢放轻了脚步，但是也许是他鞋底太硬，这巷子里路不好走，他没办法做到完全悄无声息地接近。 姚言心里掐着时间估算着距离，上一次事发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并且对方动作迅速，他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一刀砍得失去行动力了。 不过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姚言心中慢慢地默念着倒数。 三，二，一！ 当他数完数的一瞬间，原本就绷紧在地上的双腿猛地朝前一蹬，他整个人以一个立定跳远的姿势朝巷子深处蹦出去几乎两米半的距离。 在起身的同一刹那，姚言感受到了自己身后有急骤的风划过。 是武器，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柄半米的长刀！ 姚言落地起身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出手袭击自己的人，手电筒光线将那人完全笼罩在内。 凶手有些意外，他似乎没想到姚言的反应这么快。 他伸手挡住直射朝自己眼睛的手电光线。 姚言看清楚了，一身绿色的雨衣，头面完全笼罩在内，身材高大，跟曾经目击过他的李志所描述的完全相符。 还有手上那柄明晃晃的长刀。 姚言瞥了瞥那把柴刀一样的砍刀，他留意到那刀造型很特别，不是制式的，应该是特制的。 光线中，姚言瞧见轻薄的刀锋上，似乎有一缕血线慢慢滑过锋刃，汇聚在刀尖，最后一滴滴落到地上。 姚言瞳孔微微收缩，他展了展肩膀，感受了一下后背。 在右边肩胛骨往下的位置，先是有些凉，接着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开始产生痛感，这痛感逐渐升级扩大。 姚言打了个哆嗦，背过手去轻轻碰了碰那个位置，拿回手一瞧，满巴掌的鲜血。 他被伤到了，并且伤口可能很深。 姚言咬了咬牙，稍微尝试动了两圈胳膊，幸好，伤口虽疼，并不影响他的动作。 姚言警惕地戒备着面前的这个凶手，上一次他毫无准备，不过这次，他起码是直接面对他了。 这雨衣人竟然还戴着口罩，姚言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他就站在姚言身前两三米远的位置，没有动静，盯着姚言看。 他那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狞亮，姚言甚至觉得那两只眼睛里好像冒着绿光，简直就像是野兽一样。 直觉告诉姚言，正面对上了，他不一定是那人的对手，况且他的手中还有武器。 而姚言背后，到巷子尽头已经不足十米了，这巷子很窄，一个人伸开手完全能够堵死，姚言能够活动的范围非常的小。 那雨衣人似乎是适应了姚言手中的手电光线，他开始提起步子，朝姚言逼近过来。 雨衣人迈步往前，姚言就挪着脚步朝后退。 虽然依旧不清楚这人的目的，但是姚言知道，他这一次，仍然会像上次那样丝毫不留手地将他杀死。 原来杨昊的预言就是这个，没想到，这么早就应验了。 虽然姚言在想的时候觉得不可怕，但是实际上，他本来是打算做些应对的准备的，可惜现在看来，他不需要准备了。 刀光微凛，那雨衣人似乎觉得给出的压迫已经足够，他疾走两步，一个大跳，挥刀砍向姚言的脖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1 地狱之径（50） 真是作死。 姚言心里暗暗咒骂自己，走哪条路不好，偏偏要走这条路。去哪里不好，偏偏又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不过骂自己的同时，他并没有忘记眼前要命的这个雨衣人。 刀锋砍来的时候，姚言侧过身，避过锋芒，左手手机角度一挑，手电筒冲着雨衣人眼睛直射过去，趁着他扭头撇脸的时候，右手疾伸，试图去捉住那人拿刀的手腕。 雨衣人光扭头躲不过手电，他抬起左手遮挡。 就在姚言右手抓到雨衣人手腕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控制住他的武器的时候，这雨衣人手腕一颤，原本都要被姚言箍住了，但是他这一下非常滑溜地抽出了手，刀锋朝内一折，化重砍为直刺，朝着姚言的肚子捅过来。 姚言忙一拳捶在雨衣人肩头，顺势朝右又一躲。 这下两人换了个位置，姚言从巷子里侧来到了外侧。 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一转身拔腿就朝巷子外跑。 姚言这两下闪躲还是很巧妙的，雨衣人似乎是没有料到他在有戒备的时候身手这么灵活。 他两击失手，姚言得了机会逃命，但是雨衣人却并不着急的样子。 是因为这条巷子狭窄笔直，姚言逃命的路只有一条，但是他现在只顾着闷头朝前跑，虽然运动不慢，但是对雨衣人来说，他暴露的后背，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 雨衣人非常自信自己接下来掷出去的刀能够在姚言跑到巷子口之前就把他扎穿。 他甚至开始助跑起来，举着手中的刀，瞄着姚言的后心窝子，等跑得腿上吃上了劲，他左脚一踏步右腿一提一旋身腰上用力右手猛甩手中的刀脱手而出，朝着姚言背后飞去。 速度很快，这雨衣人决心要姚言的命了。 雨衣人掷出刀之后已经在想象姚言中刀扑街的情景了。 但是那毕竟是想象。 就在那刀锋无限接近姚言后心的时候，姚言做出了一个救了他命的动作。 他趴下了。 堪堪就在要被扎穿的瞬间，他非常正确并且精准地选择了趴下。 那柄刀去势不减，直接扎朝巷子外边。 就在它飞出巷子口的时候，突然飞行的路径上出现了一块防爆盾牌。c 当的一声，疾飞的刀撞在盾牌上，落了地。 姚言一抬头，就看见巷子口围过来了许多荷枪实弹的特警同志。 还有一道笔直的红外射线从远处的高楼上射过来。 姚言起身，回头看，那雨衣人的帽子中间，一个红色的射点，稳住不动，竟然还有狙击手支援。 这巷子是死胡同，雨衣人完全没得跑。 他犹豫了一阵，似乎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境况了，明智地选择了投降，举起了双手。 姚言转身盯着雨衣人，缓缓地后退着走出了巷子。 三个特警钻进了小巷，将雨衣人控制住。 人群后边传来呼唤姚言名字的声音，姚言转头，就看见黄峻刀欢小张还有云晓江推开众多特警挤了进来。 黄峻走过来先拍了拍姚言的肩头，冲他一点头，就跟着进了小巷子。 刀欢跟着黄峻一块进去查看情况。 小张则跑到姚言面前，转着圈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姚言摸了摸鼻子，小张这孩子虽然害怕尸体和现场，业务差了点，不过脾气性格都挺好，知道关心人。 姚言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云晓江上前来照着姚言胸口擂了一拳，“刚才我不是让你小心了吗，话才说完多久？你又往这条路上走？怎么，不信邪？” 姚言被他一捶，后肩膀上伤口扯着了，疼得他呲牙。 云晓江扳过他身子看了看，之间灰色的休闲衬衣背后，已经有一大半被染成了绛紫色，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云晓江直接上手刺啦顺着那刀口将姚言衬衣撕开，伸手稍微比测了下伤口。 姚言被他碰这一下，脸都疼白了，冷汗布满额头 “哥，哥，你动作轻点儿，是真疼。还有我这衣裳三百块钱买的，你给我撕了得赔啊。” 他说话都打抖了，竟然还不忘开玩笑。 云晓江在他肩头又轻轻一锤，“行了，斜着一刀，皮外伤，没啥大事，待会跟我回店里去包扎一下就行了。” 姚言笑笑，点点头。 他们正聊着，黄峻和刀欢还有几个特警押着那雨衣人走了出来。 雨衣人的口罩帽子已经被摘下了。 藏在雨衣下的这个凶手，是个相貌很平凡的中年男人，面相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慈祥和蔼平易近人的感觉。平常要是在路上遇到这人，绝对不会把他和残忍地杀人分尸的变态凶手联系在一起。 凶手被解押着经过姚言的时候，转过头长长地看了姚言一眼。 等到他被一众特警带上车之后，姚言还是保持着刚才跟那凶手对视的样子，他眉头微蹙，在想着什么。 等凶手被带走了，黄峻和刀欢才过来询问姚言的状况。 姚言把后背亮给他们看。 “大事倒是没有，就是”姚言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黄峻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今天这一出，你们早就准备好了的？”姚言环顾着四周的几位。 他们都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不好跟姚言对视。 姚言摘下眼镜，在衣摆上轻轻擦拭。 “其实你们拿我当诱饵还不跟我商量，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黄峻咳嗽两声，伸手想去拍姚言肩头，姚言一矮身躲过。黄峻有些尴尬。 “我只是觉得是因为消息的来源是杨昊吧，你直接就向特警借了人手过来。你还是这么信任他。”姚言看着黄峻。 黄峻低着头看着鞋子，没有回答。 “一开始杨昊就跟我说了，”云晓江插嘴道，“这件事情不需要跟你说，我们直接安排部署警力跟着你就行。” 姚言眉毛一挑，转头看着云晓江，语气酸溜溜的，“我的命这么贱？” “唉，你这家伙，杨昊说了，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当回事的，而且万一告诉了你计划和部署，你的行动有了变化，惊了凶手就不好了” 姚言抬起手，“打住吧，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我是想知道，你们怎么敢这么确定，凶手今晚会对我动手？” “是我那线人跟我联系的，还有你们说的杨昊。他们之前帮我们找到了破案的方向和思路，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他们，所以直接请求黄队协调了特警的兄弟们。”刀欢说。 姚言重新戴上眼镜，“我觉得你们的动作真的太冒险。不管是那个线人还是杨昊，他们都是不稳定的因素，换成我，没办法信赖他们。况且，你那位线人，还是杀害李志的凶手。” 刀欢沉默。 黄峻叹了口气，“姚言，现在凶手已经落网，接下来就改进行最后的收网行动，把之前已经盯上的陈海丽还有孙汇龙他们抓捕归案。虽然过程可能是碰了运气，但是结果，是好的。” 姚言挑了挑嘴角，点着头，“确实，结果是好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推开小张径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诶，跟我去包扎一下啊。”云晓江叫道。 姚言摆了摆手，“我家里有医药箱，不用麻烦你们了。” “那你不去听听那凶手有什么话要说吗？” “反正这案子是杨昊搞定的，我已经没兴趣了。”姚言回答。 黄峻看着姚言的背影，一挥手，领着众人离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2 地狱之径（51） 姚言回到家的时候感觉肩膀上的伤口似乎是已经止住血了，不过痛感还在，他不敢随便乱动。 他开门进屋，看见汪琳琳缩在沙发里，电视机开着，音量很小，正在播着没有什么营养的明星综艺节目。 她已经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鼻息。 傻猫二苟蹲在汪琳琳头枕着的沙发靠背上，听见姚言进门的声响，它扭头去看。 姚言窸窸窣窣地在鞋柜旁边换着拖鞋，他冲着傻猫扬了扬下巴，二苟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伸出爪子在汪琳琳头发上扒拉着。 但是汪琳琳睡得似乎有些沉，傻猫挠了她一阵，竟然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姚言走过去，凑到汪琳琳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在汪琳琳醒过来之前，傻猫从沙发头上一蹦落地跑开了。也不晓得汪琳琳有没有起床气，醒了会不会发脾气。 汪琳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姚言那张因为失血变得苍白的脸。 汪琳琳怔了怔，倒是没有发脾气，不过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伸手在姚言脸上摸了一把。 姚言抽回身，“你干嘛呢？” 汪琳琳揉了揉眼睛，抬头再看。 “诶，姚顾问，你怎么好像要死了？脸色不太好啊。” 汪琳琳疑惑地道。 姚言呲了呲牙，一方面是疼的，也有这汪琳琳说话忒不中听。 姚言背过身，把一后背的鲜血淋漓亮给汪琳琳看。 汪琳琳直接看傻了，她捂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姚言的衣裳背后被云晓江检查的时候撕开了一大个口子，现在那个狰狞的伤口和一脊背的血迹完全呈现在汪琳琳的面前，看起来还是挺惨烈的，非常有震撼力。 汪琳琳赶紧从沙发里站起来，伸手想要去摸姚言那伤口，又不太敢。 姚言扭过头瞧了瞧她，指着电视机柜子说：“那个柜子左边最下的抽屉里，有急救箱，药膏绑带都有，你拿过来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伤口在肩膀下方这个位置，我弯腰抬手不方便。” 汪琳琳赶紧跑过去在抽屉里把急救箱拿了过来。 她打开箱子，看着里边的医疗器械和药品，举着手，却没有去碰。 “怎么了？”姚言皱着眉问道。 “我我不知道怎么给人包扎伤口啊。”汪琳琳扭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姚言。 姚言叹了口气，感觉头大。 “算了，既然条件不好，我也不勉强你。看见酒精没有，先把酒精拿过来，倒在伤口上消毒” 姚言教道。 汪琳琳跟着姚言的指挥，把医用酒精开开，举到姚言的伤口上，却不敢往下倒。 姚言闭着眼睛咬着牙等了一阵，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忍不住睁眼去看，“怎么了？倒酒精消毒啊。” 看着姚言已经因为失血而有些发白的嘴唇，汪琳琳微微哆嗦着把酒精瓶子放下。 “姚顾问，我看，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我不敢这么大个口子，到酒精下去，这得多疼啊。你是怎么搞的这么重的伤”汪琳琳紧张地两只手攥在一起，她不敢真的给姚言清理伤口。 姚言摇了摇头，“去医院太麻烦，伤口不严重，没必要折腾。算了，那个红色盖子的药瓶看见没有，里边是止血的药膏，你把它涂我伤口上，再裹上纱布就行了。” 汪琳琳顺着姚言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拿起了他说的药膏，包装还没有打开过，她撕掉塑料纸，拧了拧盖子，拧不开。 姚言接过来试了试，但是手臂一用力，后肩膀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马上就一脑门子的汗。 汪琳琳赶紧拿走药瓶，伸手给他抹了把汗。 姚言疼得眼前都有些冒白光了。 这感觉不对，云晓江说伤口不严重，他自己看不见，还信了云晓江的话，可是如果伤口不严重的话，怎么会疼成这个样子。 “汪琳琳，你用手机把我肩膀后边的伤口拍一下，我怎么感觉疼得过了。” 汪琳琳赶紧给他拍了照。 姚言盯着照片上的伤口，眉头紧皱。 照片上，干涸的血迹下边，是外翻的粉红色的脂肪层，但是因为鲜血糊满了的缘故，伤口里边看不清楚。 姚言把手机还给汪琳琳，扭头说“果然应该先消毒，不要怕，你直接把酒精往伤口上倒就行。对了，”姚言低头在茶几下边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麻烦你先帮我把这衣服剪开吧。” 汪琳琳帮着姚言把衣裳剪了，姚言光着膀子拉了只小板凳坐下，垂着头，等着汪琳琳帮他伤口消毒。 汪琳琳拿着装酒精的玻璃瓶，犹豫着，靠近姚言的伤口，又拿开。 就在她一直磨磨蹭蹭不敢倒的时候，姚言家的房门突然传来插钥匙的开门的声音。 姚言和汪琳琳同时转头朝门口看去。 房门开了，甄雨薇一脸冷漠地走了进来。 她扭头瞧了客厅里的姚言和汪琳琳一眼，手扶着门，犹豫了一下，把门关上。 “雨薇？”姚言有些意外，都这么晚了，甄雨薇竟然还来自己家。 “你怎么来了？”他想起身，但是牵动伤口，疼得没站起来。 甄雨薇没有回答，走到姚言背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汪琳琳看了两眼。 汪琳琳穿得非常清凉，短衣短裤，举着酒精瓶站在姚言背后，姚言赤着上身，一身大汗。 这一幕让甄雨薇心里有些堵。 从甄雨薇进门起汪琳琳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她看着雨薇有些出神，待被雨薇盯着看了一阵，她回过神，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从姚言身后离开，什么话也不敢说。 姚言虽然背对着她们，但是还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心虚地伸手摘下眼镜，看来雨薇一定是误会了。 之前早上就已经见过汪琳琳出现在姚言家里，现在大半夜，她又一次出现在这里。 姚言心里清楚这下自己百口莫辩了。 甄雨薇却没有理会汪琳琳，她低头检查了一下姚言的伤口，拍拍他肩膀。 “趴沙发上去。” 姚言不敢不听，忍着疼起身趴在了沙发上，趴下去的时候因为要支撑身体，一用力又疼一身汗，汗珠落进伤口，姚言感觉自己头皮都炸开了。 甄雨薇从汪琳琳手中拿走酒精，从自己随身带来的药箱里拿出手套戴上，取了镊子棉花，眼睛都不眨直接把酒精往姚言伤口里倾倒下去。 姚言刚趴下，一点儿准备都还没有，酒精就倒了下来，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右肩膀后边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上了。 伴随着呲——的声响，姚言翻起了白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3 地狱之径（52） 消完毒之后整个伤口暴露出来，甄雨薇拿镊子钳着伤口检查了一遍，又从药箱中取出手术线，把这条口子给缝好，最后涂上药，盖上棉花，给姚言胸口缠了两圈纱布。 甄雨薇的动作很麻利精确，整个过程没用十分钟。 等她弄完，姚言的嘴唇都白得有些透明了。 姚言趴在沙发上，颤抖着嘴唇，扭头看着甄雨薇，想要笑，却笑不动。 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甄雨薇的动作都不轻，她甚至有些泄愤似的用力，姚言并没有上麻药，这么几分钟，他感觉自己是被剐了一样。 虽然姚言现在的身体不怕死，甚至是不会被酒精侵蚀，但是其他的方面，还是和正常人无异的。 实际上，以姚言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最多一晚上，这个伤口就能够恢复如初的。 但是毕竟刚才那么多人看见自己的伤口了，他还是得找人给自己包扎一下，起码明天去了局里不会被别人看出什么来。 他根本就不需要去医院的，他就只想让汪琳琳给他涂点儿药，包起来就行。没想到甄雨薇竟然会来了。 虽然雨薇是知道姚言的身体状况的，但是当着汪琳琳的面，她只能做出一个外科医生的本分，把姚言的伤口给处理好。 这下可好，姚言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在他的伤口上搞事情，泄愤。 甄雨薇忙完之后摘了手套，收拾着自己的药箱。 旁边汪琳琳站着，非常乖巧地抱着胳膊，看着甄雨薇。 三人都没有说话，傻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冰箱头上，趴在上边伸长了脑袋好奇地看着这边。 甄雨薇收拾完之后，在姚言旁边坐下来，伸手按了按姚言的肩膀。 姚言哼哼了一声。 “不是什么大事，就一条口子，明天就不会这么疼了。”甄雨薇语气冷冰冰的。 她扭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汪琳琳，“你是那天的那个‘记者朋友’？” 汪琳琳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不知道怎么称呼？”甄雨薇也笑了，不过她的眼中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姚言努力地转头想看看雨薇和汪琳琳的表情。 他想那一定很有趣。 雨薇是因为自己可能和汪琳琳暧昧而生气，但是事实不是这个。 是汪琳琳她对雨薇有些意思。 雨薇扭头看着汪琳琳，她就背对姚言，姚言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过汪琳琳是面对姚言的，姚言看见她眼睛发亮，直直地盯着甄雨薇看，有些紧张地暗暗搓着手。看似乖巧人畜无害，但是在姚言眼中，汪琳琳此时此刻简直就是个淌着口水的痴汉形象。 “我叫汪琳琳，雨薇姐你可以叫我琳琳。”汪琳琳非常积极地向甄雨薇自我介绍着。 雨薇拍拍沙发示意她坐下。 汪琳琳非常乖地坐下了，而且坐姿端正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 甄雨薇对她的反应倒是很有些奇怪，也太乖了。 两人随意地瞎扯了几句，不咸不淡的。 姚言听不下去了，他扭头对甄雨薇道：“雨薇，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了？” 雨薇回头，“云晓江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你，顺便开导开导你，凶手抓到就行，案子能破是最关键的，不管是谁的功劳。” “嘁”姚言不屑地发出一声嘁。 甄雨薇没说话。 汪琳琳倒是抢着道：“是啊姚顾问，你看像雨薇姐姐说的，案子破了就行了，你是不是在纠结什么啊？我看你整天都皱着眉头的。” 甄雨薇回头，“整天？你们整天都在一起？” “嘿嘿，”汪琳琳摸着后脑勺傻笑搪塞不回答。 “他是425案子的受害者，受牵连没了工作，现在租住在我的书房里。”姚言有气无力地解释着。 甄雨薇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去瞧汪琳琳。 汪琳琳拼命点着头，“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子的。” 甄雨薇吸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姚言的后背，没多说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快十一点半了，我得回家了。” 说完起身拎起药箱就要走。 “诶，这么晚了，回家又远，你还是住这儿吧。”汪琳琳道。 “住这儿？”甄雨薇回头看着她，“书房你睡了，我睡哪儿？” 姚言扭过头冲着沙发，没看她们。 汪琳琳低头绞着手指，犹犹豫豫地，“雨薇姐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啊。” 姚言硬憋着没有笑出声来。这汪记者可以啊，说话非常直接了，毫不拖泥带水。 甄雨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开车过来的。而且我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睡。” 说完她跟冰箱头上的傻猫打了声招呼，径直走了。 汪琳琳追出去还想去送送，却被挡了回来。 “雨薇姐你到家了发个消息道平安啊！”姚言听见楼道里汪琳琳的叫声。 过了一阵，汪琳琳回来关上门，傻乐着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拿过个抱枕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去兴奋得肩膀直抽抽，压抑着闷闷地叫了几声。 姚言扭头看着她那样子，感觉很有趣。 “我说，汪记者，人家都拒绝你了，你还这么高兴？有啥好乐的？” 汪琳琳抬起头，姚言看见她的脸因为兴奋变得红红的。 “你懂什么，虽然雨薇姐今天拒绝了我，但是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她主动问了我的名字，这个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姚言艰难地笑着，“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情场老手，身经百战。没想到，在人家雨薇面前，你还是很乖巧的嘛。” 汪琳琳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人家纯洁着呢。” “纯洁”姚言喘了两声，“纯洁你在我面前穿得这么清凉？” 汪琳琳眉毛一挑，挺了挺胸膛，“怎么？我在家里穿得随意一些，你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你要赖在我头上？” 姚言闭上眼，有些怯，汪琳琳身材娇小，但是不该小的地方绝不小。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姚言身旁，轻轻拍了拍姚言脑袋，“你呢就好好趴着养伤，小脑瓜子呢就不要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想法。” 完了她欢快地跑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姚言苦笑，这汪琳琳自己现在肯定是满脑子的少儿不宜，她竟然连床被子都没给自己拿一下。 姚言艰难地起身，扶着墙回了自己房间，刚在床上趴下，手机就亮了。 是雨薇的消息，她到家了。 姚言回复之后想起来，汪琳琳会不会抱着手机傻等一晚上，结果收不到雨薇的消息。毕竟她并没有甄雨薇的联系方式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4 地狱之径（53） 虽然不清楚原理是什么，但是每次身体受到了伤害，不管是多么致命的，或者只不过是划破手指那种细微的皮外伤，都只需要睡一觉，一觉之后，姚言的身体总是可以恢复原状。 而恢复的这段时间，他会睡得相当死，世界末日都没办法吵醒他。 姚言之所以醒了，是因为他感受到自己耳朵痒痒，一定是二苟那傻猫夜里又把猫粮吃光了，现在饿了来搞他。 姚言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恢复意识和知觉之后，后肩膀上的伤就痊愈无碍了，不过他身子有些疲乏，希望再休息一阵，反正案子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接下来，以专案组的能力，顺藤摸瓜把所有涉案的人员都抓起来，最多就需要一个早上。他很清楚，425案子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结案，专案组再吃个庆功宴然后就可以解散了。他也就不需要每天大早上地就起床往市局去。 能躲一点儿懒，就得躲啊。那么积极干活儿也没见涨工资。 姚言没有动弹，耳朵上的痒痒就一直没有停。他有些不高兴了，还给这傻猫胆子了，天天地来扰人清梦。 姚言抬手朝耳朵旁边摸过去，想把傻猫从床上推下去，省得这大爷万一兴致起了，给他枕头上尿一泡，那就要命了，猫屎猫尿的味道简直堪比化学武器。 不过姚言伸手摸了好几下，却没有摸到傻猫，最后他抬了抬手，却搭上了一片滑滑软软的东西，姚言疑惑，用力捏了捏，耳边就响起了差点没给他耳朵震聋了的超高分贝的尖叫声。 姚言一激灵仰头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抽回手，扭头看着发出尖叫的方向。 令他意外的是，床边的竟然不是傻猫，而是汪琳琳。 只见汪琳琳红着脸，伸手抱着胸口，瞪着眼睛看着姚言。 姚言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用纸巾拧成的小条纸，刚才就是她用这东西在自己耳朵上挠痒痒的吧。 姚言知道自己闭着眼睛瞎摸是摸到汪琳琳身上什么不该摸的地方了，但是他眼睛一转，仰头盯着气愤的汪琳琳，突然抬起左手朝着自己右肩后边够过去，并且瞪大眼张大嘴，扑倒在了床上，闷声哼哼起来。 汪琳琳见姚言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又一下子倒下去哼哼唧唧的，以为他是动作太过激烈，伤口又出了问题，当下也顾不得生气了，忙赶上去想要查看姚言的伤口。 姚言一转身面对着汪琳琳，把受伤位置藏起来。现在伤口已经愈合如初了，这要是让汪琳琳看见了，就麻烦了。 姚言停止了哼哼，又装着几喘了几声，让汪琳琳把自己扶起来。 汪琳琳非常小心，动作轻柔，甚至喘气都不太敢用力了。 姚言心里得意，看来伤员这个身份似乎可以好好地用一用，要是能让这汪大记者趁着手帮自己把家里打扫一遍，那就完美了。 “姚顾问你怎么了啊？你要不要紧啊？我帮你看看？”汪琳琳有些紧张，又想去查看姚言的伤口。 姚言赶紧伸手拦住她。 他装着虚弱，一句话分两句说，“汪记者啊，您就别搞我了吧。这一大早上的，你不睡觉你挠我痒干什么？我还以为是傻猫呢。” 汪琳琳嘿嘿笑着，“姚哥，我昨天晚上听雨薇姐说，你们案子破了？” 姚言皱眉，“差不多吧，凶手应该是已经抓到了。” 汪琳琳伸手小心地戳了戳姚言伤口处的纱布，姚言配合地抖了抖。 “这个就是抓捕凶手的时候搞的吧？” “嗯”姚言含糊地回答了一声，他没好说是因为自己又一次被凶手埋伏了。 “那既然案子破了，你是不是该帮帮我，我工作的那事”汪琳琳期待地看着姚言。 姚言举起左手抓了抓后脑勺，“汪记者，我虽然也想尽快帮你澄清，让你回你们公司的宿舍住去，但是之前答应你，是想说等案子破了，我让大黄出面，向你们领导解释，毕竟他一个刑警队副支队长，说话还是管点儿用的对吧。” “要是黄警官的话有用，那我早就拜托他了。”汪琳琳说，她应该是已经跟大黄沟通过了。 毕竟新闻泄露案情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过因为之前局里很重视425案子，所以是上边直接问责汪琳琳所在的城市资讯报社的，汪琳琳才会当天就被停职。大黄很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姚言砸吧砸吧嘴，扭头看着汪琳琳，汪琳琳还捂着胸口，不过表情挺委屈，也是，换了谁被冤枉了不能伸冤，都不会舒服的。 “琳琳啊，按照之前我们的猜测，你们报社内部有人帮着凶手或者是另外一伙儿人，他替换了你的稿件。如果这件事情大黄帮不上忙的话，就只能查清楚换稿子的人是谁，你想清楚了，要是我去了你们报社，说不定你就有一个同事要代替你离开了。” 汪琳琳愣了愣，突然出手轻轻一拳捶在姚言的肩膀上，“我说，是他陷害了我诶，不管他是谁，凭什么我被开除我走就可以，开除真正的坏人你却是这个口气，什么意思啊？” “我其实就是想说，再等两天，已经月底了，你等那人领完这个月的工资，咱们再去踢他出去，仁义一些。”姚言笑笑，说完他起身去洗漱。 汪琳琳冲着姚言的背影翻着白眼。 她在背后问姚言换衣服需不需要帮忙，姚言摆摆手。 汪琳琳现在离职不用工作，她跟姚言说完话之后有回去书房关上门补觉，反正姚言案子没结也没空，她自己心情也不好不想出门，就天天在家里陪傻猫吃外卖。 姚言换完衣服想起去吃早餐，打开冰箱门才记起之前就已经把早餐的囤货吃光了，他翻了翻冰箱，发现除了早餐之外，其余的囤货也空了。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吃过，那看来是汪琳琳吃掉的。 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这个汪记者，下岗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颓废死宅了。 姚言喝了杯水，安顿好猫大爷，开门出去。 他打算早饭去街角的狗不理吃小笼包。 昨晚上凶手已近自投罗网，局里肯定通宵彻查，今天过去，应该就能够还原整个425案的全貌了吧。 但是姚言心中还是有些梗，毕竟杨昊那家伙，他回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5 地狱之径（54） 小笼包子很好吃，鲜嫩多汁，比姚言每天啃的冷面包强无数倍。 姚言坐在包子铺店外临街的小桌子上，他一边大口吞着小笼包，一边决定以后一定早起，出门吃上两屉小笼包再去干活儿。 等吃饱喝足了，他满足地拍着肚皮上车赶往市局。 姚言到市局大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门前堵了好多人和车，把市公安局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执勤的警卫艰难地阻挡着人群往里边挤。 姚言皱着眉绕了一圈，从侧门进了市局。 办公楼前，他抓住一个警员询问门口是什么情况。 “嗨，这不昨晚上425案子的凶犯抓到了嘛，黄队顺手把之前怀疑的几个疑犯给抓来了，然后他们的亲戚朋友之类的全都来市局闹事了，堵着门说那几个被抓的疑犯都是好人是不会参与凶杀案的” 那警员说完之后跟姚言打了个招呼跑到门前去，开开手里的大喇叭，跟门口聚集的那些群众讲道理。 姚言回头仔细地看，发现门口那些人，有好多都身穿汇龙物流的工作服，还有车子也有好几辆是汇龙物流的货车。 看来孙汇龙和周虹是被请来市局了。 人群中，姚言还看见了陈海丽的父亲母亲，两位老人就站在人群的最前头，抓着市局大铁门上的栏杆，朝里张望。 警员们隔着大门向外边的人群解释着什么，不过群情激愤，他们根本不听。 姚言上了楼，径直走往会议室。 他推门进去，就看见黄峻刀欢他们一帮人坐在圆桌的这头，正盯着桌子对面的几个嫌疑人看。 在对面坐着陈海丽，王伟，周虹，还有孙汇龙四个人。 姚言进门之后拉了把椅子在角落坐下。 “你们几位，不需要我多说，想必也知道今天把你们请来的原因吧？”黄峻从左至右，视线扫过四人的面庞。 对面的四人同时摇头。 姚言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陈海丽一直低垂着头，表情紧张。 王伟则一副莫名其妙什么都不晓得的表情。 周虹眉头紧皱，眉宇间似乎有些愤怒。 孙汇龙时不时地举起手去扶眼镜，他的小动作显示出他紧张，但是他的表情却最平静。 “425凶案案发至今，根据我们公安干警的不懈努力，终于在昨晚，将行凶的凶手给捉拿归案。”黄峻说。 姚言注意到在黄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陈海丽的表情剧烈地变了变，又马上强装镇定。 黄峻刀欢他们也发现了，所有人的视线锁定在陈海丽的脸上。 “陈女士，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的，是什么事情吧？” 黄峻从背后拿过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打开来，取出一组人像照片送到陈海丽的面前。 “请你指认一下，这些照片里，和你接触的那个人。” 陈海丽有些懵，她低头看着那堆照片，看了好一阵，但是她发现照片上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一旁的王伟突然举起手，“长官，我有话要说。” 黄峻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伟咽了口口水，“我知道和阿丽接触的那个人是谁，但是，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我们都不知道。” 黄峻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把照片收了回来。 周虹这时候插嘴了，“警察先生，我们不知道，你们今天一大早上的就把我们抓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清楚点告诉我？” 黄峻转头看了刀欢一眼，刀欢点点头，上前将周虹带走，道隔壁的办公室谈话。 “小张，你在这里和陈女士还有王先生好好谈谈。”黄峻扭头看着孙汇龙，“孙先生，麻烦你，跟我过来一趟。” 黄峻起身往外走，“还有你姚言，一起过来。” 他领着孙汇龙和姚言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请坐。” “孙先生，抱歉大早上地就耽误你们工作，不过，我想您是不是能跟门口您的员工们说一声，只是正常的配合调查，不是强行拘留，让他们不要在这里闹事。”大黄对孙汇龙微笑道。 孙汇龙推了推眼镜，“警察先生，他们的自由，我没办法干涉。” “明白了。” “是这样的孙先生，不知道您以前有没有见过刚才的陈女士还有王先生？” “从来没有见过。”孙汇龙摇着头。 “嗯，那您知不知道，请您来的原因？” “似乎知道。” “哦？那就好办了。” “人是我联系的，我能给你们指认是谁。”孙汇龙突然抬头看着黄峻说。 这倒是让黄峻有些意外了，他没想到孙汇龙会主动承认。 “请你把照片给我。” 黄峻把之前给陈海丽看的照片递给了孙汇龙。 他接过照片，低头翻找着，一边对姚言和黄峻说，“是在殡仪馆，我们在处理小雨的后事的时候，我出门抽烟的间隙里，听见了有个人在问殡仪馆工作人员近期的几个死者的家属信息。他塞了那工作人员好些钱，拿到了一张名单，就在我偷偷跟着看的时候，那人拨通了我的电话。” 孙汇龙从一堆照片里挑出了一个非常平凡的中年男人的照片。 正是昨晚上那个袭击姚言的凶手。 “就是他，他拿到殡仪馆的死者家属的名单之后，第一个就联系了我，当时我就在窗外，隔着窗子看着他给我打电话。我不清楚他是图什么，但是他告诉我，我们可以将小雨复活过来我信了。” 孙汇龙说。 黄峻和姚言对视一眼。 孙汇龙是个冷静而聪明的人，此时此刻，他应该不会再继续撒谎了。 “我选择的目标是幼儿园的淳燕燕老师，因为虽然清楚老师没有责任，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把孩子死去的责任推倒她的身上，经过设计，那天，这个男人等在淳燕燕老师回家的路上，准备杀死她，把‘地狱之径’布置出来” “‘地狱之径’？是什么东西？”姚言问。 孙汇龙扭头看着姚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姚言，可是他的视线又仿佛穿透了姚言，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那是一条用鲜血涂抹的路，它可以引导逝者返回尘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6 地狱之径（55） “这是什么鬼话？”姚言皱眉冷哼一声。 孙汇龙却盯着他，一字一顿，“这是真的，警官，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姚言愣了愣。 “那个人，他给我看了视频。”孙汇龙举起雨衣人的照片，“视频里头，他一刀一刀将你切割撕碎，但是第二天，你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公安局的门口，开始查探淳燕燕老师的死亡事件。” 姚言瞳孔慢慢收缩。 所以原来那个凶手杀了他的原因，是为了拍下视频吗？用姚言的不死之身，来假装成他的“地狱之径”！ 是为了让这些人相信所谓的“地狱之径”真的能够复活死者吗？ “所以你是看了视频，才相信了这个无稽之谈？那万一那视频是假的呢？”姚言道。 “那不重要，因为视频是在我们行动了之后，我向他要求赶快复活小雨，他才给我看的，他让我不要着急。就在我看完视频之后没几个小时，我就被你们请到这儿来了。”孙汇龙放下雨衣人的照片，“那天在殡仪馆，我身后几百米就是小雨尸体停放的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是命中注定吧，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叫我答应那个男人，尝试用他的办法，来让小雨重新复活。我总觉得，那是小雨在叫我帮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她还是个孩子” “我想，你疯了。”姚言伸手扶了扶眼镜，如此评判道。 孙汇龙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我也觉得，我是疯了。” “所以你这是对你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了。”黄峻掏出手铐，向孙汇龙亮了亮，扔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自己戴上吧。” 孙汇龙慢慢伸手去拿手铐，在即将碰到手铐前，他停住，抬头看着姚言，“警官，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复活死者是个谎言了，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能活过来？” 姚言摸了摸鼻子，“想听真话？” “是的。我想知道，小雨还有没有办法” “因为第一个视频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姚言说。 孙汇龙苦笑。 “也是都是特效我怎么会有期待呢”他将自己的双手拷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姚言说。 “请问。” “为什么你今天承认得这么爽快？” “因为刚才那位警官把照片给陈女士的时候我看见了，第一张就是这个凶手的照片。所以你们说你们抓到他了，应该不假。因为除了那天在殡仪馆，其余时候我见他，他都是藏身雨衣之中，根本看不见脸，如果你们没有抓到人，是不可能有这么清晰的正面照的。” “真聪明。”黄峻感叹。 “还有虽然我答应了他们的计划，甚至还参与到其中去，可是我心底一直在怀疑为了复活一个人，而要杀死一个人，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孙汇龙闭上眼睛抬起头，“我希望是真的，但是心底的理智却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你的选择是聪明人的选择。死者如流水，违背生命规律的事情，本就不可能存在。”姚言说。 “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我的妻子，周虹，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们一问就能知道，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所以我们两个说不定会说出什么有漏洞的信息，与其被你们调查出来，我不如直接自首。” 孙汇龙说完，低下头就不打算再多废话了。 姚言看了黄峻一眼，“和之前猜测的一致。” 黄峻点头，“淳燕燕案子，孙汇龙参与其中，确认。” 小张推开办公室门进来。 “黄队，姚哥，陈海丽那边，是陈海丽被雨衣人搭上线，计划实施将杨广发杀害以献祭之后，王伟才无意得知了雨衣人的存在，后来因为陈海丽被我们盯上了，她便让王伟代替她与雨衣人进行沟通。杨广发案，陈海丽确认参与其中。” “所以王伟除了和那雨衣人有过联系之外，没有更多的违法行动了吧？”黄峻问。 “是的，除了包庇之外。” “让毛睿好好查一查他在川省的连锁火锅店，我相信会有收获的。”姚言插嘴。 小张应了声，扭头出去。 黄峻瞥了眼姚言，“你过分了啊，这么狠？” “知情不报，包庇犯人，不够他判的。这次的案子这么严重，可是多人被杀害肢解，牵涉其中的，决不能姑息。那胖子之前滇市的生意破产，短短几年就在外地东山再起，要是没有猫腻我都不信了。我看他不顺眼，什么商界传奇，咬死他。” 姚言道。 黄峻笑笑没说话。 他喊来几个警员将孙汇龙带走暂时关押，等待确认完毕一起移交看守所。 孙汇龙刚被带走，刀欢就抛接着他的小本本走了进来。 “周虹可以确认，她不知情。” “那好，放了她，让她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口那些汇龙物流的员工都清了。哦对，孙汇龙的事，你跟她说了吗？”黄峻问。 刀欢点头，“说了，这种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 “嗯，不说她是不会走的。” 姚言看着黄峻，问道：“昨晚的那个凶手，你们审出什么来了没有？” 黄峻揉着眼睛，姚言瞧着他那一头乱发，就知道昨晚黄副队肯定是熬夜突击审讯了。 “什么结果都没有，那家伙比死鸭子还厉害，根本半个字都不吐。” 黄峻仰头靠在椅子里。 “是啊，专业的果然就是专业的，不仅杀人时候下手狠辣，这防审讯肯定也是受过训练的，我和黄队盯了他一晚上，从他嘴里愣是什么都掏不出来。”刀欢说。 姚言伸手抚摸着下巴，黄峻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刀欢更是个刀头舔过血的狠角色，竟然连他们都撬不开那雨衣人的嘴。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身份证是假的，资料库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我看他那样子，说不定还是上过战场的。”刀欢说。 “这种人怎么会跟什么‘地狱之径’扯上关系？”姚言是百思不得其解。 “得熬一熬他，他昨晚也一夜没睡，我交待了，不能让他睡着，等下午两点，我再去问问看。”黄峻闭起眼睛休息。 “黄队，陈海丽和王伟已经关起来了。”小张进来汇报，黄峻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姚言拍了拍小张肩头，拉着他准备离开黄峻办公室，让刀欢和黄峻休息。 突然毛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有线索了！” 他冲到桌子前，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兴奋地叫道。 众人马上转头去看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7 地狱之径（56） “那家伙的手机里，刚才收到一个加密的文件，”毛睿把跟笔记本电脑连在一块儿的那个黑色的旧型号智能手机举起来给大家看，“密码很简单，破译之后是一条新命令，让他尽快完成‘任务’并且返回，准备撤离，那头他的同伙或者是上线应该也发现有什么不对了。跟着信息来源，我追踪到了发消息的信号，就在这儿。”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回车一摁，电脑屏幕上跳到地图画面，比例不断拉大，最后定位在滇池一角的一家民宿酒店。 “小张，马上带人过去，先联系辖区派出所，找人看住那家民宿大门，从现在开始，那间酒店只准进不准出！”黄峻立即分配任务。 “毛睿你盯紧那个信号，随时跟小张他们联系。” “现在没有动静，我估计对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抓到人了，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毛睿说。 “刀欢，你带另一队，进入酒店进行搜查，遇到可疑人员直接进行抓捕。” “姚言，你跟我再去会会那雨衣人。” 黄峻说完，大家马上接受任务走向自己的岗位。 姚言跟着大黄来到审讯室。 那个雨衣人垂着眼安静地坐在带镣铐的椅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天一个晚上，黄峻和刀欢用了各种方法，好说歹说，这人要么就不回答，要么就冷笑。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坚韧模样。 审讯的话术姚言学过，不过不熟悉。 他和黄峻落座之后把旁边准备记录的警员叫出去了。 姚言盯着那雨衣人，“你叫什么名字？” 雨衣人抬头看回姚言。 他的眼神非常空洞，感觉就像是没有灵魂，仿佛坐在姚言对面的人，不是个人，而是个机器，或者是一具行尸走肉。 “梁国栋，这名字是假的。”黄峻把从他身上取得的身份证举起来。隔着塑封袋，黄峻一用力将那身份证掰成了两截。 雨衣人还是盯着姚言，仿佛姚言的脸上有画似的。 姚言也不怕他瞧，两双眼睛对视了足足两分钟，姚言率先开口了。 “这里没有别人，说说把，是谁让你来杀我两次的？” 他稍微顿了顿，降低了声音。 “你们明明知道，你们杀不死我！” 姚言身子前倾，这句话说得特别用力。 黄峻侧头看了看他，伸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 “两次？杀不死？”雨衣人的语气是疑惑。 姚言眉毛一扬。 这个雨衣人，他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不是他自己动手将姚言杀死分尸一次，接着再来搞事才被抓起来的么？ 黄峻也捕捉到了这个雨衣人话里的问题，他转头和姚言对视一眼，姚言点点头。 两人退出了审讯室，在门口，黄峻抱着胳膊沉吟“这个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好像不知道你被杀死两次的事情。” “所以四月二十六号晚上，不是他杀的我？”姚言皱着眉。 “有这种可能吗？他身穿雨衣，说话声音嘶哑低沉辨识度很高。” “那天晚上杀我的凶手没有出声。”姚言摸着下巴，“不过如果把这些条件挪到杨昊身上是不是就能够说得通了？” “你是说，杀死你的人，是杨昊？”黄峻不解。 “不仅仅是这个。你还记得刚才孙汇龙说的话吗，他说，他看见过我复活的视频。”姚言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雨衣人，425的真凶，他们和杨昊是认识的，或者至少杨昊是知道他们的。杨昊杀死我，然后再把我复活的视频给了雨衣人一方。同时引导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死人复活’和‘地狱之径’上来，两边一碰上，才会有这个雨衣人莫名其妙要来杀死我的事情发生”姚言咬着大拇指，低着头，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黄峻仰起头，长长地出了口气，让因为困倦而近乎停滞的思维尽力去理解姚言刚才说的那些话。 理清楚之后，黄峻觉得，姚言所说的，不是不可能。 “所以，杨昊扮成了这个雨衣人的样子，杀死了你，目的是为了让雨衣人一方将视线转移到你的身上，同时他还引导我们警方针对雨衣人和陈海丽他们他把我们双方引导到直接的对立上来了。”黄峻说。 “不错，如果是杨昊的话，牵着两边的鼻子走，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姚言说，虽然这是事实，不过承认出来还是很不爽，毕竟被杨昊设计着行动，简直耻辱。 姚言说着往回走，“想要验证猜测的话，让毛睿仔细地研究一下他刚才说的那条线索，我相信雨衣人的同伙，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给他发消息下命令的。” “所以还是杨昊在背后拆他们的底。”黄峻跟上去。 他们找到毛睿，毛睿的电脑上，之前的信号依旧没有移动，还在滇池附近的那家民宿酒店里。 黄峻拨通小张的电话，“小张，你们到哪儿了？” “黄队，我们现在已经部署好了，和派出所的同志们一起，在民宿外围埋伏蹲点，按照您说的，只准进不准出。” “刀欢那边呢？” 小张用对讲机跟刀欢说了几声，接着回大黄的电话。 “刀哥他们已经搜查完几间院子了，没有收获，后边好像还有三座院子。” 黄峻道：“盯住了，毛睿这边显示那边的家伙没有移动位置，还在民宿里。” “是那家价格超级贵，出租带院子的小别墅的民宿？”黄峻转头问姚言。 “看位置，是。”姚言把手机递给他，手机上是那家豪华民宿的照片和信息。 “我照阿言说的查了，这个消息来源只能定位到民宿酒店的位置，至于其他的信息，”毛睿摇了摇头，“不是我查不出来，而是其他的内容完全被销毁了。而且现在来看，这其实不是一条命令，这条消息本身就是一个定位。” “所以果然是他送过来的指引么。”黄峻捏着毛睿的座椅靠背，手上用力，真皮靠背发出咯吱摩擦的声音。 姚言转身就往外走。 大黄回头，“去哪儿？” 姚言摆摆手，头也不回，“最后的凶手马上就要落网了，杨昊都做到这一手了，那看来这凶手没得玩了。案子已经结束。我想歇歇去。” “”黄峻没再多说什么。 姚言走后，毛睿转头看了看黄峻，“大黄，这案子，是不是破得不舒服？” 黄峻苦笑，“可不是么，被人牵着走了一圈。” “但至少有功劳。”毛睿伸了个懒腰。 “就是可惜，这功劳没人愿意要。” “我是第一次参加专案组和你们刑事的案子进行配合。”毛睿说，“但是说实话，这次我有些丧气。” “怎么了？” “除了熬了两个通宵，结果找出了一堆边边角角的小东西，有用的信息，全是别人提供的。我要是阿言我也泄气。” “唉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家站在高处，我们身在迷雾。”黄峻拍了拍毛睿的肩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8 地狱之径（57） 刀欢手中紧握着他那把黑漆斑驳有些年头的六四式，倒不是他不爱护手枪，只是使用频率太高，这老伙计磨损严重，不过精度和火力依旧很符合刀欢的要求。 他贴在最后一座小别墅的屋门边上，身后和对面等候着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都贴墙站着，所有人屏息凝神。 刀欢附耳到门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屋内很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挥了挥手，一名警员跑上前，取出开锁的工具，捣鼓了两下，两三秒时间，门锁就被打开。 刀欢当先推门进去，一群警察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鱼贯进入屋中。 桌上摆着一只红酒杯，杯中有残酒还没有喝完。酒杯旁边是一盘早餐，煎鸡蛋烤面包还有水果拼盘，算是丰盛。 只是屋中却没有人。 上楼进屋搜查的警员也来汇报，屋子里确实一个人都已经没有。 刀欢伸手摸了摸餐盘中的烤面包，尚且温热。 他把手枪收回左侧衣服内兜里，挥了挥手，带人撤了出来。 “小张小张，你向黄队汇报一下，嫌犯已逃跑，再重复一遍，嫌犯已逃跑。”刀欢对着肩上的对讲机汇报了情况，随后带队朝着民宿周围散开进行搜索。 小张怔怔地盯着对讲机看，机器里已经只有沙沙的声音。 “嫌犯逃跑了？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把这民宿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不敢相信，不过小张赶紧掏出手机，从隐蔽的地点走出来，来到民宿酒店的大门口，朝左右街道看了看，又看了看酒店大厅那些被工作人员拦在里边的客人，他皱起眉头，心想犯人会不会就在这群等候在客厅的人中间，但是他们并没有嫌犯的具体特征。 没办法，只能先给黄峻打电话，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 小张低头准备拨电话，可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人，从他身旁撞了过去，小张手被撞得一抬，手机差点飞出去。 幸亏他身手敏捷将手机接住，回头正想仔细看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却见那人从他身旁匆匆走过，低着头，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小张回过神张嘴叫了一声站住，那人却不搭理他。 小张本想追上去，但是他一抬手发现自己手中除了握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牛皮纸袋，刚才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是那个撞他的人？ 小张转头看了那人离开的方向，他已经拐过弯走没影了。 小张疑惑地打开牛皮纸袋，却发现里边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全身照。 胖子，臃肿秃顶，面目凶狠，满脸横肉，让你看一眼就不敢再看得扭开视线那种社会大哥。 在人群中辨识度非常高。 小张沉吟一阵，这个突然出现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他们找不见了的那个嫌犯？ 那给他送照片的人又是谁？ 小张不敢怠慢，他把照片拍给了黄峻，同时汇报了嫌犯失踪刀欢去找的消息。 黄峻那边反馈也是觉得照片上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要找的嫌犯，局里通过照片搜索人员，让小张看看酒店里还有没有他。 小张领命进了酒店，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 被留在酒店大堂的那些客人中，并没有这个人。 刀欢带队在周围可能的地方，能够躲藏的店铺街道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他看着手机中小张发来的照片，这个人，眼熟。 市局里。 毛睿指着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给黄峻看，“大黄你看，这个人名字叫做万路涛，a级通缉犯。涉嫌杀害，贩毒等多项恶劣犯罪。是个可以看到就就地开枪的家伙，穷凶极恶。” “万路涛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失踪好几年了吗？据说跑老挝还是越南去了，一直没有抓到他。现在反而自己出来搞这么一件事？”黄峻有些不能理解这凶犯的脑回路。 “地狱之径”他沉吟着。 脑子里除了万路涛的信息之外，突然还冒出了杨昊。 黄峻这时候也觉得姚言之前说的这个真正的幕后真凶，跟杨昊有关系这一点了。 曾经，就在姚言告诉大黄他的身体发生奇怪的异变的时候，姚言把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杨昊的头上。前几天他还找大黄说了，这个诡异的案子，说不定跟杨昊在柬埔寨搞的事情有关系，而“地狱之径”，确确实实有些诡异恐怖。再加上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杨昊在暗中帮助警方，而且这案子还跟姚言关系密切，那黄峻此时此刻只能够想到的是，万路涛，杨昊，姚言，这三个人是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研究这些联系，那万路涛在民宿酒店被警察包围之后，是怎么逃跑的？他从哪里获得了警方已经包围民宿的消息的？ 这很奇怪。 不过，黄峻也清楚，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要是轻易能够被瓮中捉鳖，那才是奇怪。 黄峻联系小张和刀欢，“你们收队吧，再最后仔细地搜一遍民宿，还有被留下来的那些客人，然后就回队，回来再说。” 黄峻并不是那种贪心的人。 425案子上头给了压力，要让他尽快拿出成绩，而直接的凶手雨衣人已经落网，那些参与其中的陈海丽等人也被批捕，讲道理，他现在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 至于万路涛，能抓住那是大功劳，抓不住只能说是机缘不够。 “破案抓贼都是命定的，跟赌博是一个性质，缘分到了，自然就该是你找出真相。” 黄峻记起他师父那一辈的老警察总是这么说。 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万路涛的照片，这个人其实算是厉害的了，连刀欢都没有跟他接触过。 他在滇市犯下425这几起恶劣的案子，究竟会和杨昊有什么联系。杨昊又迟迟不肯现身，想找到他完全没有可能。还有姚言，这个案子里他应对相当消极，说不定把万路涛的事情告诉他，会让他有些动力。 黄峻把万路涛的照片发给了姚言，大概描述了一下小张是怎么拿到照片，还有万路涛的资料。 姚言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接到大黄的消息之后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让他赶紧往刀欢他们撤离的民宿酒店赶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9 地狱之径（58） 雨衣人将门打开，垂下头，恭恭敬敬地让开一边。 那个被称作“杨老板”的高大男人走进屋子，从门口的台阶上迈下，顺手把外衣脱了，递给雨衣人。 杨老板走到沙发前，张开两个胳膊，一屁股坐陷进去，舒服地拧了拧脖子。 雨衣人将他的外衣挂好之后，进了厨房，端出一盘切片整齐的芒果来。 杨老板拿起盘子里的牙签，戳着芒果，扭头瞧了一眼雨衣人。 “听说万路涛跑了？” “是的。”雨衣人头埋得很低，不敢跟杨老板对视。 “连你都没能看住他吗。” 这不是疑问句。 杨老板放下已经戳起来的几片芒果片，伸手摸了摸下巴。 “看来还有别人也过来了。” “我出去这段时间，警察那边已经开始收网了吧？” “除了万路涛逃了。” “那就行，阿三被抓住，就算有个交待了。而且往后应该就没有人会假扮成你了。” “是。”雨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问道：“老板，万路涛为什么要让阿三假装成我的样子？” 杨老板扭头看了雨衣人一阵，咧嘴笑道，“因为你好看。” 雨衣人似乎怔了怔，没有再继续追问。 杨老板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表，低声喃喃着，“应该快到了吧。” —— 姚言给了司机一张五十的钞票，车费三十多，他没要找补，匆匆忙忙下车跑到了民宿酒店的大门口。 玻璃橱窗里边能看见酒店大堂的情景，里边没有多少人了，只有几个在柜台上红着脸跟工作人员吵着的客人。估计是因为配合警方工作，将他们强行留下，惹了不满。 姚言径直穿过大堂，竟然没有人过来管他。 接待楼的后边，就是民宿酒店那一排排的独立带院子的小别墅。 姚言顺着路一幢一幢地往里走，隔着金属围栏，朝里边张望。 从外边看，这些别墅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的。 姚言径直走到最靠里的那一幢。 根据刀欢他们的汇报，万路涛就是从这幢别墅中逃走的。 姚言把手放在了金属大门上，他稍稍用力推了推，大门门轴发出摩擦的声音，缓缓地朝里边打开了。 姚言盯着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院子看了几眼，突然迈出脚步，一转身走向了旁边的那幢别墅。 院子外的金属大门依旧是没有关死的，姚言推开大门走过院子来到别墅楼的门口。 他没有敲门，直接伸手去拧门把手。 这门还真让他给拧开了。 进门之后左手边是挑空直通房顶的宽敞大客厅，水晶吊灯下边，沙发上，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人。而在那人的手边，垂着头，站着那个一身墨绿色雨衣的雨衣人！ 姚言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朝自己腰后摸去，然而他没有摸到惯常挂在那里的甩棍或者催泪瓦斯。虽然他不是编制内的警务人员，不过他曾经训练或者实习出勤习惯在后腰的位置悬挂武器装备。 来得匆忙，姚言的大脑做出判断的时候，完全就忽略了可能面对危险处境这个假设。 不过 姚言的视线很快就从雨衣人的身上移开了。 他盯着那个背对自己的只露出肩膀和后脑勺的家伙。 发型干练，那个后脑勺，那个张开肩膀的动作，那股气质，这家伙，是杨昊。 姚言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距离沙发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他移动的过程中打量了那个雨衣人，雨衣人的身上应该藏不下像是之前袭击他时候使用的半米长刀。 “你总算来了，比我预想中，慢了快五分钟。”杨昊微微扭过头，给了姚言一个侧脸，他在微笑。 看见他那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甚至还很明朗阳光的笑容，姚言额侧青筋虬起，双拳紧握，小腿绷紧，身体往前一倾，忍不住就想冲过去给他一顿暴揍，把他腿给打断。 但是姚言没有这么做。 那个雨衣人察觉到了姚言身上散发出来的汹涌的敌意，他朝前踏了一步，站在姚言通往杨昊的路径上。 姚言突然一瞬间放松了，他轻轻摇了摇脑袋，提腿走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端坐笔直。 杨昊转过头盯着他看。 姚言同样转头看着杨昊。 “好久不见，姚言。” “我找了你很久。”姚言冷冷道。 “我知道。”杨昊微笑。 “为什么，现在出现？”姚言低下头盯着杨昊面前的水杯。 “给他倒杯水。”杨昊对雨衣人说，说完他又回头看着姚言，“我是被逼出来的。” “谁逼你？” “万路涛。” “哦？”姚言伸手去接雨衣人递过来的水杯，他触碰到杯子的一瞬间，雨衣人刚好撤手，姚言差点滑了手摔了杯子。他瞥了一眼雨衣人，这家伙控制力道非常精准。 “在柬埔寨，我的计划被你破坏了，‘神迹’眷顾了你。遭到损失的，不仅仅是我。万路涛损失的比我还要多。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万路涛，他更恨我。那一次，你除了让我差点万劫不复，同样间接地让很多人变得一无所有。”杨昊看着姚言说，此时此刻，他看着姚言，竟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是我替你揽下了所有的责任。那些人，在追我，万路涛就是其中之一。”杨昊举起水杯，敬了敬姚言。 姚言双手握着杯子，没有动静。 “‘地狱之径’是在计划中搜索到的一种‘可能’，不过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天方夜谭，是被放弃的。之所以这一次出现在滇市完全是万路涛找不到我，故意搞出来的大动作。” “你面子真大。这是两条人命。”姚言瞟着杨昊。 “准确地说，是三条。你也死了一次。”杨昊笑着。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毕竟杀死你的人，”杨昊扭头看着雨衣人，“是他。” 姚言却没有惊讶，“我猜到了。” 杨昊对他已经猜到答案也同样不感到讶异，他只是点点头，“在这里，我想跟你道个歉。因为只有搞到你活过来的视频，才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只能出此下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0 地狱之径（59） “没有关系，反正这副怪物一般的身躯，也是拜你所赐。”姚言淡淡地回答。 杨昊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十指交叉撑在膝盖上，身子往前倾。 “我不清楚万路涛是从哪里得知了我回到滇市的消息，不过，他派阿三装扮成我助手的样子，找到那两个死去的孩子的家属，成功蛊惑了他们，让他们帮忙设计，将杨广发还有那个幼儿园女老师杀害分尸，使用的还是那个荒唐的‘地狱之径’手法。”杨昊敛去表情，沉声说。 “他们想要逼我出来，为的就是你身上的‘神迹’。”杨昊扭过头，盯着姚言的双眼。 姚言没有同他对视，他撇开头，去看那个面目隐在兜帽下的雨衣人，就算是在室内，他依旧戴着帽子口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你的助手？他是什么人？” 姚言问道。 杨昊回头看了一眼雨衣人，“他是个好人。” 身材，面貌，一切特征都被隐藏在墨绿色的雨衣之下，姚言根本看不出这雨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跟已经被抓住的那个袭击他的雨衣人相比，杨昊的这位助手，似乎更让姚言感觉寒毛直竖。 姚言从雨衣人身上挪开视线，重新看回杨昊，杨昊这张脸，实在是让他火大。 “我一直想问你，我还有没有办法，变回原来的我？” 姚言缓缓地说道。 杨昊摇了摇头，“这是‘神迹’。多少人求而不得。如今你不惧刀枪，不怕水火，你这副身躯已经变得完美，甚至是能够抵挡时间，不会衰老，能够对抗生死。你难道不满意？” “不满意。”姚言的回答很迅速。 杨昊苦笑出声。 “你可知道当初我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勉强能够凑到神降的机会，结果被眷顾的人却是横插了一脚的你？小师弟啊，你我师兄弟一场，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但是别人不会你可知道这一次，万路涛跑路了？” “我知道，他不跑你又怎么会回来。我想他肯定完全没有料到，你这阴险的家伙竟然就躲在他藏身的房子边上。才会被你设计了。” “灯下黑嘛，况且老万并不是个太聪明的人。”杨昊耸耸肩，“他这回能跑得了，绝对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了。但是我暂时还没能找到是谁。” “只是”杨昊犹豫了一下。 “这一次我虽然想要送给你们警察一份大礼，就可惜鹅毛送到了，大鹅却飞了。更加糟糕的是，万路涛他现在手上拿着我给他的视频。” “就是被抓的阿三所说的，我，死而复生的视频？”姚言面无表情的瞧着杨昊。 杨昊嘿嘿一笑，“是的。是你的视频。” “所以现在你们这伙人已经知道了，这狗屁‘神迹’并不在你的身上，他们之前跟错人了，现在目标将会转向我，对么？”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这样子的。而且纠正一点，不是‘我们这伙人’，我跟他们掰了，现在他们恨不得吃了我。”杨昊摊开手。 “你脱身了，结果我下水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想我已经帮你扛了多久了，咱们师兄弟一场，我也不能不念这段情啊。”杨昊说起来非常轻松。 “所以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姚言说。 “你问。” “这一次你回来，目的是什么？” “”杨昊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姚言盯着他的眼睛，他视线灼热，似乎要盯进去他的脑子里，“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但是你说他们在找你。没有理由你自投罗网，所以你回来，有一个超过你自保这个目标的动力。我希望你告诉我。” “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怪物，现在我又马上会被‘他们’盯上，尽管你现在说没有办法让我变回原样，但是我现在只有你这么一根救命稻草能攥得住了。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是不是背叛了整个警界，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事情，你该死多少次。但是在你死之前，我希望我还有变成一个人的机会。”姚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你有多厉害我知道，但是你也别太小看我了。”姚言臀部离开沙发，因为激动他双腿充血，肌肉紧绷，有种朝前扑的势头。不过大概是那雨衣人助手在旁边的缘故，姚言一直压抑着扑上去的冲动。 杨昊伸手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小师弟你也挺了不起但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这是不是严重了一点？我怕是担不起啊。” “你当然担得起，别忘了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杨昊无所谓地一耸肩，“随你吧，如果你愿意相信我。” “我不会再信你。” “好好好，不信就不信。不过这一次，你们案子能够解决，总该感谢我吧？我给了你们多少提示。” “哼，这案子本身就是因你而起，你要是不出现，万路涛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搞事情吗？” “这倒是说不准。” “你帮着破案，只不过是让你身上的罪孽不那么重而已，但你是个罪人这一点，无可辩驳。” “随你怎么说。不过，我真的不能把我回来的原因告诉你，现在已经让你暴露了，你已经下了水，再给你拉进更深的泥淖，那我就太不是人了。” “你是人？” 杨昊被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我现在只能够提醒你，万事小心。万路涛会不会跟更多人提起你的身份说不准，毕竟那帮家伙都是没那么无私。不过，起码已经有两位是知道你的存在了。万路涛，还有救走他的那人。” “我想知道，刀欢的那个线人，杀死李志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杨昊点点头，“是我，我见不得李志那个懦夫。” “你手上又添了一条人命。”姚言冷冷道。 “无所谓。” “那那个杀手，是不是一直以来，躲在背后暗算我的那个？是你请来的？”姚言瞪着眼睛。 “呃”杨昊摸了摸脑袋，“你发现了吗？” “他至少已经杀死我十次！”姚言从沙发上站起，居高临下盯着杨昊。 “准确地说，是二十三次。我让他不要跟你打照面，太危险，所以他制造了二十三次要命的意外，你活活死了二十三次。不过‘神迹’毕竟是‘神迹’。”杨昊有些羡慕地看着姚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1 地狱之径（60） “他可是个价格不菲的红人杀手，曾经是一百二十多次完美暗杀记录的保持者。不过在你这里栽了。所以现在他打算跟你死磕到底。”杨昊咧了咧嘴，笑着说，毕竟他是看戏的，乐得见台上闹得欢。 “你为什么找他来杀我？他是潜流渊的人？” “诶，你知道他的身份了？”杨昊倒是有些惊讶。 “你知不知道朱鹮教授为了你，还特意调查过潜流渊。” “这还真是为难她老人家了。”杨昊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他还有良心？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潜流渊的人，据说排名还不低？不过我希望你告诉他，如果他再敢搞我，那就别怪我了。”姚言狠道。 杨昊乖巧地点点头，“我一定转达。我之前找他，只是想看看‘神迹’究竟有多神奇，毕竟是我朝思暮想的东西，我得不到，看看总行吧。” 姚言并不觉得杨昊在说实话，他毕竟不是这种看热闹的人。 杨昊说着掏了掏衣服口袋，拿出一盒香烟，抖了抖，递过去给姚言。 姚言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接，就在他的手碰到抖落出来的香烟过滤嘴，杨昊还眯眼微笑的时候，姚言突然猛朝前一抬手，一把掐向杨昊的脖子。 杨昊猝不及防，他似乎根本就对姚言没有防备，姚言一抓之下，扼住了杨昊的脖子。 手上用力，杨昊马上就憋红了脸。 姚言身材不算矮小，不过跟杨昊一比，他还是差了些的。 只是这一下事发突然，杨昊可能也并没有心理准备，被姚言这一下掐实在了，一时间只能伸手去掰姚言的手。 不过姚言两只手上一起用力，扣死了，杨昊也不太好用力挣脱。 一旁的雨衣人见状一个箭步抢上前，劈手就往姚言的手肘斩来。 姚言就势往地上一滚，挟着杨昊一起扑倒在地。 雨衣人这一下没救到杨昊，不过姚言和杨昊落地之后姚言也松了手。 杨昊朝旁边滚开，姚言伸手去抓，却堪堪没有够到。 姚言从地上弹起，盯了已经靠坐在沙发脚上的杨昊一眼，朝后退避开雨衣人的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他跳过沙发中间的大理石桌子，一用力，将这张长近两米宽一米半的方石桌掀起，阻挡住雨衣人。 不过雨衣人非常灵活，像只敏捷的豹子一样，撑着桌边跨过石桌，欺身靠近姚言。 姚言的搏击技术尚算可以，他抬手接下雨衣人的拳头，提膝顶朝他的腹部。 雨衣人根本不避，另一只手在姚言膝盖上一拍，身子反而往前压过来，左肘一顶，撞在姚言胸口。 姚言一下子被撞腿了三步，一口气有些上不来，身子晃了晃。 雨衣人再次踏步上前，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手钳住姚言胳膊，一甩身，直接一个后仰抱摔。 姚言脊背落地，眼前一白，五感丧失，一瞬间连自己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 他和这个雨衣人差距有些大。 十几秒的近身交手，姚言基本都是被压着打的。 雨衣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肩膀，却并没有继续攻击姚言，他挪步走到沙发边上，负手站好。 杨昊摸着鼻子，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却眼神空洞的姚言。 他走上前去，轻轻抬脚踢了踢姚言的胳膊。 缓了一阵，姚言才慢慢地恢复过意识，他眼前全是白色金色的飞蚊，耳边听见杨昊蹲下来在他旁边呼吸的声音，感觉很遥远。 “现在是哪一个姚言？” 杨昊凑近到姚言的面前，问道。 姚言用力地动了动脖子，很僵硬。 他似乎想勾起嘴角，做一个嘲弄的表情，不过因为身体发麻，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你猜。” 姚言说得有些艰难。 “这么暴脾气，直接就动手想要揍我的是里边的那个吧？”杨昊摸出刚才那盒已经被压扁了的香烟，抽出一根，放自己嘴里吸气点上，抽了一口，又塞到姚言的嘴里。 姚言并没有将这根香烟吐出去。 他吸了一口，喷出白烟。 “看来是里边那个姚言不错了。”杨昊笑着。 “呵呵呵”姚言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月夜下的巫婆嘲弄的笑。 “其实就算你是里边的那位，抽烟也并不是个好习惯，学学他，吸个电子烟过过嘴瘾就够了，年轻人，身体很要紧。”杨昊说。 “对了，麻烦你抽空帮忙回学校去见一见朱鹮老师，告诉她我谢谢她，请她不要再继续插手关于潜流渊的事情太危险。”杨昊脸色变得有些暗淡。 “我会去说。”姚言又抽了一口，他躺在地上的姿势很不舒服，侧过头把香烟吐到了地上。 “还有，万路涛的事情还请你们多上点心，我猜这次抓了阿三，市局就会撤了425的专案组了，毕竟已经有了交代，但是，万路涛没抓到，像‘地狱之径’这种案子，不会断他现在不仅要找我，而且还在找你。”杨昊拍了拍姚言的肩头。 姚言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头，有感觉，但是还是没有恢复体力，站不起来。 “姚言，这次你碰上的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杨昊站起身，“接下来你也不用来找我，如果需要，我自己会出现来找你的，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难道不是我找到的你？” “我不让你找到，你能见到我？”杨昊笑。 “那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在示威？” “不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师弟，该提醒你的，还是得提醒你。总之，你自己当心自己的处境。不过你毕竟身上有‘神迹’，等你活到下一次我找到你，或许会给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看着准备离开的杨昊和雨衣人，姚言最后开口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杨昊回头，“你讲。” “汪琳琳，那个记者，她的稿子被人换了，是不是你？” “是，是他换的。”杨昊反手指了指雨衣人。 “证据呢？” “我待会儿会给你发一个监控记录，之前在他们电视台里剪走的。”杨昊笑着，“是他们的播音员上厕所的时候，被他换了的，我让他故意在监控底下站了一会儿，拿着那份稿件。好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 “那么，姚言，后会有期。” 杨昊摆着手，和雨衣人一起离开。 姚言躺在冰凉的瓷砖上，半天，依旧手脚发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2 地狱之径（61）【结案】 姚言从冰凉的地板上爬了起来，突然暴起对杨昊出手这件事情他在脑子里曾经谋划过的。 本身对结果他也有一些预测了。这一手很可能没有什么卵用。 杨昊身体素质跟他比只强不弱，况且旁边还有那个更加可怕的雨衣人。别的不说，那家伙一手搏击技术，怕是能比得上特警队的那帮怪物了。 杨昊将香烟和打火机都留在了一旁翻到的桌子边上，姚言走过去，拿起香烟和打火机。 他走到浴室，先用冷水抹了把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盯着镜子里脸色有些泛白的人影，姚言扯了扯嘴角，做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点起一根香烟，闭着眼睛吞吐了一阵。 “还是差了点儿，要是能再果断几秒钟，说不定能把杨昊那家伙掐晕。到时候，他那不敢露脸的助手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姚言把烟灰弹落在陶瓷面池里。 他瞧着镜子里的姚言，“你说是吧？” 镜子里的杨昊似乎撇了撇嘴角，有些轻蔑，“不现实，你和杨昊的差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出手突然，他要挣脱你，并不是件难事。讲道理，我本来是不打算让你出来的。” “你说了又不算，毕竟，这身体不仅仅是你的。”姚言吸了口烟。 镜子里的姚言：“我讨厌烟味。” “不然？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抽电子烟？娘炮才用那玩意儿。”姚言翻着白眼。 “你看我像娘炮？” “有点儿。” 镜子里的姚言一扬下巴，“行了，别贫了。把我身体还回来，你的办法没有奏效，接下来想要再找到杨昊，怕是难了。” “着什么急，还不能让我去跟人甄医生吃顿饭了？”姚言嘴里叼着烟头，邪邪笑着，“还有家里边那汪大记者，我说老哥，你也真是个正人君子啊？她都讹到咱家里边了，你就这么供着她？” “我警告你，就算不对我负责任，你也得对你自己的身体负责！”镜子里的姚言挥拳。 “行了，这么认真干嘛，你就是这股认真劲儿。凡事想开点儿，日子就舒服多了。”姚言劝道。 “反正平时在外边的不是你，你怎么说都可以咯。再说了，你之所以能够以这么清晰的状态存在，还不是因为杨昊的那什么‘神迹’，你其实对他甚至有些感激的对吧？我能够感受到你的情绪。”镜子里的姚言说。 “怎么说呢，杨昊，给了我一个变身为真实的契机，不过，实际上你和我，本身就是一体的不是么。你懦弱温和，犹豫寡断，我睿智果断，判断精准。” “你只不过是个暴力狂，每天想着把别人的腿打断的那种。”镜子里的姚言非常不屑。 “行，就算我是个暴力狂吧，”姚言笑起来，“你别忘了，从今往后，你用得到我的日子会越来越多。杨昊肯留在这里见你一面，他最想告诉我们的，恐怕就是那句‘我们暴露了’吧。” “你不慌？” “我有什么可慌的？来一个我打断两条腿，来两个打断四条腿，多简单的算术。何况，反正咱根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死不掉的bug，玩转这操蛋的人世毫无压力吧？” “相比什么‘神迹’，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镜子里的姚言沉声道。 “眼见，为虚。老哥，世间诸般颜色，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都是假的。” “你还会念经？” “听过几句。” “下次，我是说，如果下次我们再遇见杨昊，你有没有把握把他抓住？” 姚言摸了摸脑袋，“说不准，得看情况，要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了，那就有机会。不过再见他，不知道会到猴年马月了。” “也是。425案子快要结案了。等这案子结束，我想去白马寺转转。” “哦？你也对我佛慈悲感兴趣了？” “不，我想找大师算算，怎么把你从我脑子里驱逐出去。” “哈哈哈，行行行，我把身体还给你。不过你记住，下次有架打了，一定要让我出来。”姚言指着镜子里的自己的鼻子，说道。 他摇了摇头，突然脖子肩膀一垮，整个人似乎软了，眼瞅着顺着洗漱台就要往下坐。在膝盖触到地板的时候，突然又浑身通电了似的恢复了活力，膝盖弹了弹，扶着台子站起了身。 他拧动脖子手足，看了看镜子，“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自主随意地在这个身体里进进出出取得掌控权，那我一定会亲手把你和我送进地狱，请你记住。” 他对着自己说了句狠话，扭头离开了这间别墅。 姚言再次回到市局的时候，看见了往看守所送人的羁押车，看来案子定性了，是时候结束了。 黄峻的办公室里，黄峻难得的有心情泡了杯咖啡对着嘴吹着热气。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着刀欢和小张，还有毛睿和低头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的贺欣，是之前专案组的那些人。 姚言推门进去。 “哟，正要给你打电话呢。”黄峻朝姚言招了招手。 姚言走到办公桌前，挪了挪臀部坐上了办公桌桌面。 黄峻端着杯子来到屋子中央，环视大家一圈，非常官僚地开始讲话，“诸位，大家都是因为425案子被从各方借调过来的，咱们组成的专案组，到今天，好几个通宵的辛苦工作，总算是取得了重大成果，可以正式宣告，任务完成。” 小张带头鼓掌，贺欣放下画笔跟着他拍得很起劲，其他几人都是做做样子很敷衍地啪啪啪几下。 黄峻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接着说，“穷凶极恶的嫌疑人已经抓捕归案，虽然万路涛在逃，不过通缉又更新了一遍，相信不久，他也一定会落网的。” 听到这句，大家都有些不是很高兴。 黄峻又肯定了一下大家的付出和功劳，然后说等下班了，他出钱请大家吃庆功宴。 众人积极性倒算是被提起来了一些。 姚言注意到贺欣低头好像是在画人体的脏器的图，他过去问了问。 “这是林泉老师让我画的，今天的死者的腹腔剖面。”贺欣递给姚言看，姚言摆摆手表示拒绝。 “吃饭前还画这个，待会儿你还能有食欲吗？”小张凑过来看了一眼，表示有压力。 “当然有，画画很费力的。” “是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小张同志，我可听说了，你在现场可孬。”毛睿笑道。 小张不忿，强行解释。 大伙儿在办公室吵闹一阵，到点下班，黄峻带着他们去好好地搓了一顿。一通吃给黄峻都吃出心理阴影来了。酒席最后，黄峻举杯向大家宣布，专案组正式解散，大家从明天起就回归自己的工作岗位。 晚上回家之后，姚言把他收到的来自陌生号码的监控视频给了汪琳琳，汪琳琳大喜，那个视频中，雨衣人确实在镜头里呆了很久，他故意装作不经意被拍下来他在厕所替换了主播稿子的过程，这下子汪琳琳算是可以洗清冤屈了。 为表示感激，汪琳琳朝姚言抛着媚眼各种暗示他半夜书房门不关，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姚言把自己卧室门给反锁了。 两天后，汪琳琳复职，搬回了她们公司的职工宿舍，不过留了一大堆行李在姚言家里，死皮赖脸就是不拿走，姚言也随她，堆着吃灰。 姚言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宅男生活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 请柬 龙湖庄园。 东海区出城过立交顺路往北十八公里，山林之间，一个占地相当广大，几乎有二十个市体育中心那么大的私人庄园。 里头有山有河有湖有深林。 高墙四围，神秘异常。 它的主人姓陆，据说原来是家里的第五个儿子，所以我们都管他叫陆五，等年纪大了，就叫陆五爷。陆五爷这人也很神秘，在滇市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 据说那十年他家被抄了，父母叔伯爷爷奶奶家族长辈们全都在批判恶斗当中丧了命。他那四个哥哥更是时运不济，被人贩子一窝卖到了不晓得哪处去了。当时的火车线路并不那么多，最有可能的就是川省藏地，五爷发家之后也曾前往找过，都杳无音信。几十年了，他也断了对自己的兄弟们的念想。 五爷当时因为年龄最小，身子也小弱，人贩子把他们兄弟五个关在拉猪猡的货车车厢里，盖了油毡布。五个孩子在车厢里啼哭不已，在感到绝望之际，突然一个兄弟发现车厢的栏杆其实并不算很粗，其中间隙还比较大，若是身子小一些，说不定能够钻出去。 于是哥哥们一一试过，最后，脱了衣服将陆五包裹严实，从栏杆之间送了出去。 那时候陆五才四岁不到。 他后来被一个放羊的老汉捡到了，给他养大，十六岁时，送他进了城里去打工。 陆五是个聪敏异常的人，他先是跟着水果摊贩子卖水果，后来又跟着面包店老板卖面包，最后自己攒了一点钱，趁着那些年的春风下了海，去了深圳，等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从被人呼来喝去的陆小五变成了手握大把投资被州官前呼后拥的龙陆先生了，他改了名字。 再然后，他出资办厂，为滇市的建设出了大力气，最后得到特批能在东海区外的坝子里给他那块地盖上了这座恢弘的龙湖庄园。 “陆五爷，龙陆爷，反正都是一个人，不过也只有我们这些老交情知道他叫陆五。他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他的嘴恐怕是这世界上前十叼的嘴了，一般的吃食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老耿叔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鱿鱼丝鸡蛋番茄炒饭，一边跟橱窗外淌着口水眼神跟着炒锅上下跳动的小张说道。 “可是耿叔，这陆五爷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啊，你给我们讲这么一大通，没啥意思嘛。听说那个龙湖庄园一般人可进不去。” 耿叔笑着把炒饭出了锅，从窗口里送出来给小张。 小张端着盘子来到姚言坐着的方桌前坐下。 老耿叔跟了出来，手中拿着瓶白酒和两个酒盅。 姚言埋头吃着自己的那份炒饭，老耿叔把一个倒满酒的酒盅推到他面前。 姚言抬头看了老耿叔一眼，点点头，拿起来一仰头就咽了。 老耿叔又给他满上。 “我，是想这次呢，就带着你们两个一起去龙湖庄园。” 老耿叔给自己倒了杯酒，双手捏着小酒盅送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小口，说。 姚言和小张停下筷子，都抬头看朝老耿叔。 老耿叔放下酒盅，瞧了瞧姚言，又瞧了瞧小张，笑着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小张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姚言也是眉毛上扬，很有些意外。 老耿叔回头跺了跺脚，把食堂门口刚刚熄灭的声控灯跺亮起来，回身看着他们，“现在局里都没人了，就剩你们两个加班到这个时候了，我请你们吃炒饭，你们帮我个忙总是可以的吧？” “帮忙？带我们去龙湖庄园？这是什么个意思？”小张听不懂。 “就是”老耿叔抓了抓脸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龙湖庄园的龙陆爷，他请我三天后去龙湖庄园，给他当几天厨子去。”老耿叔从怀里拿出一张烫金封面的一看就贵气十足的请柬来。 “嚯，这家伙可以啊。”小张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感叹着。 “老耿叔您认得那龙陆爷？陆五爷？”姚言问。 “啧，老朋友了，我现在都还习惯叫他陆五呢。不过他倒是希望人们只记得他叫龙陆。之前他在面包店当学徒的时候，跟我走得比较近，那时候我在他们面包铺子隔壁的酒楼里当学徒。”老耿叔说。 “后来他想下海经商，我还把我的积蓄分了一部分给他。” “仗义。”姚言冲着老耿叔竖起大拇指。 “嗨，都是多少年前的故事了。”老耿叔摆摆手。 “耿叔，这请柬里说，龙湖庄园过两天要迎几个贵客，希望您去帮他们当主厨？他们要接待什么客人啊，怎么会想到请警察局食堂的师傅去当主厨？很奇怪啊。”小张把请柬递过去给姚言看。 老耿叔摇着头，“那我就不晓得了，不过，陆五这回怕是故意要我去露脸的吧。” “让您去露脸？” “是啊，他后来回到滇市之后，找过我很多次，说什么要报答我，不过我都拒绝了，我过得本身不算差，而且当年是因为我和他说得上话，并且相信他才会借钱给他。后来我拿回了自己当时借给他的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能他一直觉得没还完恩情吧，想方设法向那些所谓的美食家们推举我，传播我的名字，不过我又没有想要去挣个名头的想法，在局里给你们这帮小崽子做做饭我就很满足了。估计这一回，他宴请的又是他们美食界的什么大佬或者哪里的高官了吧。” “那我觉得老耿叔你该去，去当个名厨肯定比现在好啊，多风光。”姚言把请柬还给老耿叔。 “我这回就是觉得再推脱就不好了，所以才会想叫上你们两个，帮我去打打下手，顺便，龙湖庄园据说好玩的地方不少，还能有口福可饱，如何，你们两个有兴趣吗？” 姚言看了看小张，笑着说，“我可以啊，我反正不需要坐班，啥时候走都成。” 小张也笑着，“还真是赶巧了，之前连着加班两个多月，一天假没放。不过从明天下班开始，黄队给我补了十天的大假。耿叔跟着你这是去玩儿啊，有得吃有得玩，我不去那我不成傻子了吗。” 老耿叔笑着点点头，“行，那就后天早上，你们到这里来等我，咱们直接去龙湖山庄去。快吃饭吧，等会儿该凉了。” 姚言和小张赶紧闷头扒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 凉亭 凉亭，在一水波微漾澄澈透明的湖边上，四周绿树环绕，林中鸟鸣啁啾。 是清晨。 一个两鬓泛白的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坐在凉亭中央的石桌前。 他脸上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岁月的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这是每一个人都没法逃避的宿命。 不过他腰背挺直，仪态端正，器宇不凡。 是个很有风度的老男人，正是介于大叔和爷爷之间的过渡时期。 石桌上摆放着好些样式的茶点早餐，不过并没有怎么动过。 这个男人从一旁的桌子下边拽过一只长长的金属匣子，打开来拿出一根钓竿，伸长穿线上钩挂饵，动作非常熟练。 他转过身，冲着湖中将钓钩甩出，然后两手轻轻合握着钓竿，开始闭目养神。 身后林间传来走动之声，窸窸窣窣的。 一个胖子跌跌撞撞地拨开树枝走了出来，他低声咒骂着清晨林间的露水清冷，走上一条通往凉亭的卵石小路。 如果警方的人在场，他们一定能够认得出，这个胖子，就是从滇池旁边的民宿酒店里逃走了的万路涛。 万路涛身上穿着宽松的豹纹大t恤，下身是灰色七分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他的审美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他走到凉亭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早餐就吃。 他稀里哗啦吃了一通，抬起手背抹抹嘴，扭头看着那个正在钓鱼的男人。 “我说，龙陆爷，这大早上的，你有什么话直接到我房间里说不就行了，偏要跑这么远？你这山庄路多又绕，给我爬得啊。” 龙陆爷，也就是老耿叔口中当年的那个陆五，睁开眼睛回头瞟了一眼万路涛，“你那屋子里，尽是女人的香水味，浓得刺鼻。” “嗨，这就是您老人家不懂欣赏了。”万路涛伸手摸着脑门。 “我虽然由着你在我庄园里搞那些小动作，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分了。这龙湖庄园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每天晚上送进送出那么多姑娘，万一接了条子” “呵呵呵，龙陆爷倒是谨慎，不过您这大宅子里除了我，还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龙陆转回头，用后脑勺对着万路涛，淡淡地道：“你倒是敢说话，我很久没有遇到有晚辈这么冲地问我话的了。” “呃”万路涛闻言似乎有些紧张，他放下手掐了掐自己大腿，语气变软了几分，“龙爷，我晓得了，从今天起我再不往园子里领人了。” 龙陆没什么表示，提了提他的钓竿，还没有鱼上钩。 “龙爷，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您，您到底是怎么知道警察把我围了的？还专门派人来救我？还有之前也是，杨昊回来的消息，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个滇市，还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龙爷说得很轻巧，不过这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都是放屁，可是从他龙陆嘴里说出来，还是有分量的。 “你的动作太难看了，你分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要去执行那早就被抛弃了的‘地狱之径’计划，到最后人没有引出来，反而自己折了，你怎么想的？我告诉你他回来之后，不是让你等着么，等我办完手上这件事情，再去找他。反正已经确定‘神迹’被获取了，你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 “龙爷啊，您是家大业大，耐得住他给败。但是我们不一样啊，他在柬埔寨玩一手失踪，我就成了通缉犯，现在啥啥干不了，钱只有往外流的，没有往里进的。照这样子下去，不出半年，我们就得去街边讨饭了。”万路涛吐着苦水。 “行了，人都跑了，再抱怨又有什么用。我想知道，你给我看的那个视频，究竟可信度有多少？” 龙陆爷反手低过一只手机，画面上是之前姚言被杨昊的助手雨衣人给分尸的情景，画面推进，又是姚言从市局走出来的场景。 “我找人看了，这视频，没毛病，是真的。” “有没有可能是杨昊故意把这个警察推到你面前来，让你转变目标，他好暗中谋划？” “有这种可能，不过那个小警察他好像不是正式编制的，根本不按时间上下班，而且在被阿三袭击之后，他的动作就很难掌握了，那家伙也是个专家，我派去的您收下那些盯梢的，根本盯不住他，只能在市公安局的门口蹲到他。”万路涛无奈地摊开双手。 “可是‘神迹’是在柬埔寨开发的，当时这个小警察也在现场吗？是发生了什么，‘神迹’不在杨昊手上，反而去了他的身上的？”龙陆爷不紧不慢地询问着。 “那就不晓得了”万路涛眼神躲闪了几下，“开启‘神迹’的头天晚上，杨昊请哥几个嗨了一晚上，结果等我们醒过来跑过去的时候，现场只有个大窟窿，杨昊早跑了。” “哼，难怪你现在亏成了过街老鼠。”龙陆爷不屑地哼了一声。 万路涛却不敢反驳抱怨。 “行了，手底下的那些人你能用就用，我要知道这小警察的所有底细，不过，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根本盯梢不了，那就离他远点儿。被杨昊选上的人，要没有两把刷子才是奇怪。去吧，别打扰我钓鱼。” 万路涛答应了一声，退走了。 离开凉亭之后他还回头皱眉盯着龙陆的背影看了几眼，不过这龙湖庄园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寄人篱下，也不敢造次。 万路涛走了之后过了大约半小时。 龙陆爷手中钓竿轻颤，睡眠的浮标往下沉，他睁眼准备拉杆。 突然一个人影从树林高处窜出，仝的一声落在凉亭头上，还踩落几片朱红瓦片。 碎片落进湖中，刚刚咬了龙陆爷钩的鱼挣扎了几下，脱钩离开了。 龙陆爷拍了拍袍子上落上的灰尘，放下钓竿，抬起头，朝上看。 一个脑袋从凉亭上方伸出来，刚好跟龙陆爷的脸对上了。 顶上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大笑着说了声，“龙爷，早啊。” 龙陆摇摇头，“不早了，早餐都已经凉了。”他招招手，示意顶上那人下来。 顶上的人一个矫健地翻身，轻巧地落地，双腿一叉直接在龙陆爷身旁席地坐下了。 “何顾啊，听说你最近又开始接活儿了？” 龙陆爷转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何顾，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 “猎物” 何顾哂笑着，转身把石桌上的一碟绿豆糕端过来放在膝盖上，一边往嘴里送着，一边回答龙陆爷的问题。 “龙爷，您听谁说的？我暂时不接活儿，组织里都知道，也跟外边人说了。” “但是你前不久还帮杨昊杀了个人。是吧？”龙陆爷偏过脑袋，眯着眼睛看着何顾，他翘着嘴角微笑着，但是何顾却根本感觉不到他是在笑的样子。 “果然这滇市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没有龙陆爷不知道的。”何顾捏起一块绿豆糕，用力大了些，捏成粉碎，拇指食指指肚子上沾上一层绿豆粉。 “杨昊他给了你很多钱？让你打破自己的规矩？” “不少。”何顾笑笑，“不过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钱给得多。” “哦？那是因为什么？” “杨昊想要对付的真正目标，和我一直盯着的‘猎物’，重合了。”何顾伸手撩了撩额侧垂下的长发，他从兜里掏出一根头绳，把披散的头发拢起来，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 “你的‘猎物’”龙陆爷思索了一阵，从旁边拿过手机，把姚言的照片点开，递到了何顾的面前，“是他吗？” 何顾拿着绿豆糕往嘴里塞的手停住了，他眼皮跳了一下，慢慢地把手中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 “龙爷，您是从哪儿弄到这照片的？”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他？” “是。我盯了很久的‘猎物’。”何顾降低了说话声，“他也有些特别” “他杀不死。” 何顾怔了怔，扭头瞧着龙陆爷。 “龙爷，您都知道些什么？” “不多，可能还没有你知道得那么详细。”龙陆爷收回手机，顿了顿，又问，“最开始是杨昊花钱请你来刺杀他的吗？” “是。” “果然是这样啊”龙陆爷伸手摩挲着自己略微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 “那么你出手过多少次了？感觉如何？” 何顾盯着龙陆爷看了几秒钟，突然泄气了，肩膀垮下，双手摊开，“几十次。” “怎么说呢，这个家伙，我怀疑他可能不是人。虽然我不清楚杨老板出钱请我杀他的理由是什么，我调查发现杨老板是他的师兄，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我出任务零失误一击就得手的记录被破坏。”何顾把吃光了的盘子放到旁边的地上，他伸出右手，空握了两下，“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是半夜，那家伙从酒吧里走出来，我估计他喝了不少酒，身上有酒味，但是似乎头脑依旧清晰。走到环城路转盘路口的时候，‘恰好’有一辆失控了的运货大车偏离了行驶路线，朝着他碾过去了，当场就把那家伙碾成肉渣，大车右边三组总共九个轮胎，都带着他的血肉朝前行出了几十米，司机下车才看了一眼，就跪下在路边边吐边哭要报警。” “是你安排的‘意外’？”龙陆爷问。 “呵，当然是我。”何顾一手杵着脸，“当时我就在旁边电线杆下站着。那司机还没拨通幺幺零就被我敲晕扔一边绿化带里。我仔细检查过，这个叫做姚言的家伙，死透了。” 何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我联系杨老板准备告知他任务完成的时候，他却给我发过来一段视频，是那个姚言从公安局大门走出来的样子。我还疑惑杨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他接着就跟我讲姚言没死。” 何顾转头瞧着龙陆爷，“龙爷，那人可是我亲自确认过他死无全尸的。我怎么能信，但是杨老板让我自己去看，我虽然在想他是不是想要赖账了，不过不知道怎么的，我还是去了市公安局，结果，真的让我看见了那个姚言完好无损地走进了大门中。” “您能想象我当时的样子吗？” “就像见了鬼？”龙陆爷猜测。 “比见了鬼还要可怕，我自己是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我可是个卖人性命的杀手啊。但是当我看见本来应该在大车底下支离破碎魂飞魄散的姚言，再次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首先我的职业自尊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其次，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失误，前一晚上肯定有人死在车地下了。所以我又去翻了那姚言的资料，确认不是双胞胎，更不是多胞胎，长着那张脸和那副死宅模样的姚言，只有那么一个。” “于是我展开了我的第二次暗杀部署，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何顾掰着手指头数着数，满脸的无可奈何。 “龙陆爷，您知道的，我是个杀手，在组织里排得上号，放眼全天下走哪儿都可以横着走人家见了我得低头让路的那种身份，这次却栽在这家伙手上了。” 龙陆爷点着头，“你们当杀手的，不能有一次失误，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 “讲道理啊，我没有失误，每一次出手，那个叫姚言的家伙都得留下一条命来。但是他可能比有九条命的猫还牛逼，我根本不知道这样子盯下去，我哪一天能够真正地杀死他。可是如果不取他性命，那我的杀手生涯，也怕是结束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像我这种人，从小就是被当成杀戮工具来磨练的，除了杀人，和被杀，我做不来其他事情了” “看来这个姚言，还真是你的劫难啊。” “我觉得我是被杨老板给坑了。” “呵呵呵呵，不光你，那杨老板坑了的人，不计其数，警察也是，道上的也是，我也是。” “不过，虽然你现在对外说是不接活儿，那如果是我委托你，你愿意替我出手吗？”龙陆爷问。 “”何顾沉默。 “怎么，为杨昊就能打破原则？为我就不能？” “也不是，我就在想，龙陆爷您要杀人，为什么偏要选我？据我所知，最近潜流渊在国内的人挺多，如果您确实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两位大佬。当然，还是有优惠的那种。” “你看我需要优惠？” “呵呵呵”何顾尴尬一笑。 “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的‘猎物’同时也是我的‘目标’。我当然也没有办法杀死他，因为他身上可是拥有着‘神迹’的。不过，凭这一点，难道我和你还不能达成共识？” “姚言，‘神迹’”何顾伸手摸着嘴唇上方并不存在的小胡子。 他思索了一阵，说道：“我总觉得这笔买卖，我只有赚，没有赔。” “所以，接吗？”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好，不过在姚言之前，我这里还有几位，就麻烦你顺手帮忙做了吧。” “”老狐狸，不肯吃亏啊，何顾暗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 送猫 姚言一大早就洗刷干净穿戴整齐拎着一只小皮箱子提着装着傻猫二苟的宠物包锁门离家。 他第一站是去早点铺子要了豆浆油条。 吃早餐的时候因为傻猫在宠物包里卖萌，几个路过的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围在他身边逗那傻猫，姚言吃完早餐结账走人的时候那些小屁孩还跟着走了一段路。 终于甩掉他们之后，姚言歪着脑袋把傻猫提到眼前，隔着玻璃罩子点了点，“你这家伙，长一副谄媚模样，待会儿把你送雨薇那，你可得老实点，别给我惹麻烦，听见没有？” 傻猫冲姚言挥了挥爪子，撇过头，呲牙咧嘴的，根本就是不打算给他面子的模样。 姚言翻了翻白眼，“再嚣张，我给你扔路边了啊。” 傻猫这才缩到角落里去，不吭声了。 姚言来到甄雨薇家住的小区门口，先给甄雨薇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到了，然后才进去。 甄雨薇住的这个小区叫秋月聆海，比姚言家的那个半新不旧的老院子要高端得多了，全是高层，装修得金碧辉煌。 姚言拎着傻猫上了电梯，甄雨薇家住二十层。 电梯运行稳定，几乎没有声音，角落处还有空调，姚言每次来这里都暗暗羡慕，要是自己工资再高点儿，或者啥时候自己家老房子拆迁了，他不差钱了，说不定就到这秋月聆海来买一套房子住，四周围功能区齐全，绿化覆盖高，设施完善，养老养小都可以。 正脑补着自己在这小区买房呢，电梯叮一声到二十楼了。 姚言走出电梯，走到2013的房门口，刚抬起手要敲门，房门却先打开了。 乳白色的实木门后边，甄雨薇穿着一套轻薄的纱质睡裙，她扶着门，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姚言只看一眼就转开眼去，不过轻纱后大片的雪白还是瞄到了几抹。 “今天起得挺早啊。”雨薇似乎并不在意，她让姚言进了屋，自己打着哈欠往卧室走。 甄雨薇家里干净明亮，专修以纯白为主，跟姚言那狗窝一比算了不能比，完全不是一个生活档次上的。 姚言进屋关了门，把二苟的宠物包放地上。 二苟一进门就欢快不已，挠着包上的玻璃罩子想出来撒野。 不过姚言并没有放它出来。 雨薇进屋换去换衣裳了。 姚言在沙发上坐下，他扭头瞧了一眼，雨薇竟然没有关房门。 姚言伸手按了按眉心，将脑中杂念抛除。 他把给雨薇买的早餐放在桌上，双手摆在膝盖上，乖巧得像个小学生似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雨薇换了白衬衫和黑色阔腿长裤出门，瞄了一眼角落里的二苟，笑着冲二苟眨眨眼，那傻猫马上站起来，在包里转了两个圈。 姚言看着二苟的痴汉模样，又翻了个白眼。 雨薇去洗漱了一阵，姚言又安静地坐着等了一阵。 等雨薇收拾好了，她来到姚言面前坐下，打开姚言给她带的早餐袋子，“油条？你还是喜欢吃这些东西啊，我跟你说过了，不健康，少吃。” 嘴上虽然嫌弃，不过雨薇还是拿起来往嘴里送。 姚言笑了笑，“这不隔了好久才吃一回嘛，今天耿叔不做早餐，我就在路边吃了。” 雨薇点着头，喝了口豆浆，“你们去几天啊？” 姚言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按耿叔的说法，得去个四五天吧。” 雨薇嗯了一声。 “猫粮猫砂什么的我买了新的，估计今天下午就送到你这儿了。这傻猫皮子厚，它要是干了蠢事挠坏你东西了，按着揍不用手软。还有要是不听话就饿它几顿，它就老实了。”姚言指着角落里的傻猫说。 二苟似乎察觉到了姚言是在说自己坏话了，它冲着姚言瞪眼炸毛。 姚言也回瞪它两眼。 雨薇看着跟只猫儿还能闹起来的姚言，忍不住笑了，“放心吧，连你我都养活过，不就是只猫猫吗，之前我不也去你家帮你喂过它好多次。” 姚言点点头，“还有记得每天铲屎这位大爷厕所不干净它脾气一上来会跑你床头上拉屎的。” 雨薇倒是吃了一惊，“它这么刚烈？” 姚言黑着脸，“那是，而且就这事儿它不怕打。” 雨薇捂嘴笑。 姚言又交代了一些对待这猫爷的事项，雨薇把早餐吃完，听得都腻烦了。 她把包装纸收进袋子里，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啊，对只猫都这么上心，什么时候，你能这么样关注我啊？” 姚言没敢回话，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时间了，你今天上班吗？我送你？” 雨薇微微一笑，“送我？走路送？还是坐公交？” 姚言翻了个白眼。 “行了，等你哪天敢开车了，买辆车专门接送我好了。”雨薇笑道。 “那估计有得等了。”姚言小声说。 驾照姚言早就考下来了，可惜他就是不敢自己开车，一上车就浑身冷汗，抖个不行。 “我昨天上了半个夜班，今天不用去医院，不过第二小学那边请了我们几个医生过去做讲座，所以待会儿我和你不同路，我等医院的车来接我就行。”雨薇说。 “嗯，那我就先走了，我去市局跟耿叔他们会合了。”姚言站起身。 雨薇把他送到门口，姚言想了想，回身把二苟放了出来。 二苟一出宠物包，马上窜到雨薇卧室里，没多会儿又跑了出来，客厅厨房卫生间，在各个房间里瞎跑瞎跳。 看着那黑影窜来窜去，姚言捂着脑袋，“别介意，这家伙到了新地方，都这么嗨的。” 雨薇倒是没表示什么。 “就是”姚言犹豫了一下，苦笑着说，“差不多这位爷要换毛了，到时候可能家里会很难收拾，雨薇你不会过敏吧。” 雨薇脸色变了变，勉强摇摇头，“不会。” 姚言双手合十，低头道：“我一回来就把这傻猫领走！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雨薇开门把他推出去，“行了，快走吧，不就是只小猫咪，我会收拾的。” 姚言点头离开。 他出了秋月聆海之后上了班公交车，在八点半的时候赶到了市局。 老耿叔已经一身运动衫打扮等在门口了。 姚言上去跟老耿叔打了个招呼。 “小张呢？耿叔？” “他刚远远看见你过来了，去后边开车去了。”耿叔说。 “开车？咱们去龙湖庄园还开警车去吗？” “那怎么可以，是我的车。喏，这不来了么。”老耿叔指了指姚言身后。 姚言回头，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剽悍霸气的suv从市局门内开了出来，小张坐在驾驶座上，兴奋地朝姚言挥着手。 姚言转头瞧着耿叔，“我去，耿叔，看不出来啊，这是您的车，够霸气。” 简直就像一辆陆地灰熊。 耿叔笑笑，让小张开了后备箱，把随身的两个箱子放上去。 姚言和耿叔上了车，发现这车似乎是新的，车内还有新车特有的气味。 姚言抽了抽鼻子，“嚯，真皮座椅。耿叔，这车贵吧？” “那当然！”小张转头说道，“顶配suv，全景天窗，市场价至少这个数。”他伸出手指比了个八。 “八十万？”姚言挑眉。 “嗨，车子我不了解，这是龙陆爷送我的。”耿叔笑眯眯的道。 小张和姚言听得倒吸了口凉气，这出手，够阔绰。 “对了，”耿叔突然说，“到了龙湖庄园，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叫错了龙陆的名字，他叫龙陆，不叫陆五，忘了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陆五，知道吗？” 姚言和小张点点头。 “行了，小张，发车吧。” “哎！”小张应了一声，一脚油门下去，这车引擎霸气地一吼，气势汹汹地窜了出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 林管家 小张平日里虽然乖巧听话，人畜无害，但是这小子一摸到方向盘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野性十足。在城里不甚宽敞的道路上他都敢一脚把油门踩死，更何况如今他们已经出了收费站，来到了城外一条平坦的柏油路上。这条路是直通往半山腰上的龙湖庄园的，据说是龙陆爷自己出钱修的。 小张全神贯注地把着方向盘，身子微微前倾，脚下油门踩得死死的。老耿叔这辆新车性能超强，爬坑上坡根本不费力，小张也难得能上手这么优秀的座驾，他早就提醒耿叔和姚言抓稳了，他要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结果老耿叔和姚言愣是从上车就没敢松懈过，一直牢牢抓着车窗上的扶手。一直到小张把车开到龙湖庄园的门口，两人下了车之后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煞白，心有余悸。 老耿叔和姚言扶着车门喘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按门铃。 这龙湖庄园大门宏伟，黑色的圆拱形大铁门，两旁是两米高的白墙，墙头种满了爬山虎，绿意盎然。隔着白墙黑门，能看见里头一条方砖铺设的宽敞大道从大门一直往里延伸，砖路两边间植绿树，朝里大概有个两百米，正对大门有一方池塘，池塘里有座假山，假山背后是一座中式的灰墙大宅院。朱漆的大门关闭着，距离不近，其他的看不太清楚了。 姚言和耿叔摁了门铃一会儿，挂在门口的一个可视频通讯器的屏幕就亮了起来，一个梳着油头，两鬓发花，面容端庄，年纪似乎跟耿叔差不多的老人出现在屏幕上。 他先冲着姚言还有耿叔微微鞠了个躬，开口说道：“各位，请把车子沿路往前方开，转弯有停车库。” 小张在车里抬抬手，示意听到了，打着火把车朝前开过去。 屏幕上的老人又说，“我已经为两位打开了庄园大门，请二位进门直行。” 说完又微微弯了弯腰，接着屏幕就关闭了。 通讯器关上之后，那扇拱形黑色大铁门就吱扭扭地自己朝里边打开了。 姚言和耿叔走上方砖道路，一直朝着那座朱红大门的宅院走去。 他们走了快一半的路，前方宅院的朱红大门打开了，刚才看见的那个老人身穿一套熨帖的黑色西服，迈出门槛，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姚言小声地偏过头问老耿叔道：“耿叔，这老人是谁啊？” 耿叔似乎也不是特别清楚，他也小声地回答：“大概是龙陆爷的管家之类吧，我也没见过。” 姚言远远地就忍不住多看了这老人几眼，他身材很高，不算特别魁梧，不过腰挺得笔直，打扮得很体面，一丝不苟。不过这老人身上有一股优雅的西方气质，跟他背后的这座中式宅院不是很搭调。 姚言和耿叔绕过池塘假山，来到朱漆大门口。 那位老人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率先友好地伸出手来，跟耿叔打招呼，“耿先生，您来了。” 耿叔也礼貌地伸手与他握了握，“约好的十点到，我可没有迟到。”耿叔笑着。 “还提前了。”这位老人也笑，“这位是耿先生您的助手吗？”他扭头和善地看着姚言问。 “对，还有刚才去停车的那位。毕竟是龙陆爷的场子，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带了这俩小子帮忙。”耿叔说。 老人点点头，“耿先生有心了。”他转头瞧了瞧右手边，“请稍等一阵，您另外那位助手应该快过来了。” 老人话才说完，从宅院右边的拐角就转出了小张。 他一边走还一边抬头去看着身旁这头上铺着琉璃瓦的灰色院墙。 “耿叔，姚哥，你们看见没有，这宅子超大超气派的，而且里边停车场里，哗，停着不下五十辆豪车啊！”小张看见姚言和耿叔之后马上把自己在停车场里看见的令他激动不已的场景告诉他们。 “我的天啊，里边那些车随便有一辆是我的我这辈子就都值了。”小张夸张地双手抱在胸口，满脸陶醉。 候在门旁的老人微笑着说“这位助手先生还真是懂车，要是您喜欢里边的车，您可以随时来找我拿钥匙，开出去试试。我们这庄园不小，后边有片空地，是平日里老爷练车兜风的地方。” 他说得小张心跳都漏了一拍，幸福来得太突然，小张脸上高兴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行了，别天天想着车了。”老耿叔伸手重重一拍小张肩头，小张才回过神来，抬手抓了抓头毛。 “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老人问道。 耿叔指了指姚言，做着介绍，“这位叫姚言，”他搂过小张，“这是张子默。” 老人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耿叔他们进了宅院。 进门之后是一道照壁，上边雕着一条盘卧成圆形的龙，龙须低垂，四爪回握，是一个潜龙在渊之象。 耿叔多看了这照壁两眼，上边的盘龙他不是很喜欢，视线撤开的时候耿叔皱了皱眉。旁边的姚言留意到了。 之前姚言就觉得耿叔和这位龙湖庄园的主任龙陆爷关系不一般，不过他们之间的交情究竟如何，耿叔却不愿多说。其实耿叔一个市局的食堂掌勺跟龙湖庄园的主人相识还是老朋友这种事本就很有些意思，姚言一直有些在意，耿叔为什么要将他和小张带来这龙湖庄园。单单是因为需要助手？恐怕没那么简单。 姚言心中思虑着，不像小张，看啥都新奇有趣。这小子是去哪儿都这副德行，去哪儿都能自己找到乐子，除了案发现场。 转过照壁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四方格局的院子，老人带着他们走上了右手侧的长廊。 “先生，还不知道您要怎么称呼呢？”老耿叔他们跟着那老人走了一段路，都没什么话讲，有些尴尬，耿叔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凝固，迈上台阶之后他抬头问了一句。 那老人回头笑了笑，“我姓林，是这庄园的管家，耿先生，还有两位，叫我老林就好。” 姚言摇摇头，“您是长辈，耿叔这么称呼您合适，我们还是叫您林管家的好。” 林管家点点头，也不多说，转身继续带路。 小张凑到耿叔和姚言中间，勾搭着他俩脖子悄声说“我看这个林管家总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超级不好，他是不是看不起咱们啊？” 姚言笑了，“这世上只有你自己才能看不起自己，人是礼仪到位，跟你我都有距离感。” 小张哦了一声，撒开手，又去研究长廊上的落地朱红柱子和雕花的房梁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 龙陆 姚言他们三人被林管家引到了面对照壁的上房中，这间面积很大采光相当好的屋子看起来似乎就是接待的客厅了。 屋子前后有门，姚言抬头瞧了一眼，后门之外又是一个有着荷塘凉亭和长长游廊的花园。这座宅子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大。 屋中很有古典中国的大家风范，正中设座，主人椅子在中间，宾客列左右。左右的椅子背后各有一座红木的多宝阁。多宝阁上陈列着不少古董。 姚言他们三人顺次在右手边的座位落了座，林管家拍了拍手，从后门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端着茶盘点心的年轻人。 他们身上穿着纯色的很有古风特点的改制衣裳，男的纯黑，女的纯白。这装扮似乎就是龙湖庄园的侍应生们的制服。 两位年轻人给姚言他们三个上了茶，放下茶点，微笑着点头退下了。 “三位，麻烦你们在这里稍微坐会儿，我去告诉老爷你们已经到了。”林管家说着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手表，“待会儿还有别的客人到来，我还要去迎接，如果各位有事情，直接吩咐门外的两个小家伙就可以。” 老耿叔礼貌地点点头，林管家弯腰从后门走了出去。 姚言伸头看看，在这间大屋门口，刚才来送茶水点心的两位侍应生一左一右站在门前，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姚言小张还有耿叔都是平头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是有些不习惯。 “耿叔，您不是说咱们是来当厨子的嘛？”姚言吃了几块点心，感觉味道还不错，“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贵客了。” 耿叔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叹道，“哟，极品大红袍！” “耿叔，我怎么觉得您老特别不一般啊。”小张也说。 耿叔笑着回答：“我跟龙陆爷是旧交情了，来之前他就告诉我，虽然需要我到时候下厨亮亮手艺，不过呢，也不是专程要我来当厨子的。他是说趁着这几天他回到庄园小住，要我就当来疗养了，陪他住几天，叙叙旧。他约了我好几年了，这不我一直给你们这帮小崽子做饭抽不出空来嘛。今年实在推不过，所以答应了。所以我们呢，其实也是客人。” 姚言和小张点头。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姚言听见后门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他扭头去看的时候，一个身穿青绸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林管家跟在他的身后。 “老耿！” 这男人进屋瞧见耿叔，笑着喊了一声，还招了招手。 耿叔听见有人叫他，转头一看，见了这男人，马上从椅子里站起来，快步迎着那男人走过去。 看来这位就是老耿叔所说的，龙湖庄园的主人龙陆爷了。 姚言和小张也站了起来。姚言打量了这龙陆爷一阵，发现他头发发花，不过打理得很整齐，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嘴唇上有一抹短须，看岁数估计跟耿叔差不多了，五十岁左右。但是这龙陆爷保养得很不错，面色红润，跟耿叔那种从不保养粗糙的老男人不同，所以他看起来要比耿叔年轻得多。 “龙陆！” 耿叔走上前去，先是张开双手跟龙陆爷拥抱了一下，放开之后还握着一只手互相大力地拍着对方肩膀。看样子，耿叔和龙陆爷的交情相当深厚，耿叔告诉姚言他们的，似乎只是表面。 耿叔和龙陆爷笑着握着手绕过椅子，在中间的那两把椅子上坐下来，互相寒暄着，说着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背后的林管家对龙陆爷说了声他去接客人，笑着朝姚言和小张点点头，走出了屋门。 姚言见耿叔和龙陆爷聊得开心，也识趣地没去打扰他们旧友重逢，自己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小张碰了碰姚言肩膀，“诶，姚哥，你说咱们耿叔是啥身份啊，怎么会跟龙陆爷这种人物都这么亲近？” 姚言撇头瞧了他一眼，耸耸肩，“我认识耿叔的时候，他就是市局食堂的掌勺了，听说早就在市局食堂干了十几年了，他老人家以前的事情我哪儿知道。” “但是你不好奇吗？”小张悄声问。 姚言把他凑到自己耳边的脑袋推开，“有能耐发挥你侦查课上学的那些自己去查去，我这是在放假呢，可没心思再管这些事儿。” 小张嘟哝着坐回自己座位上，把两人椅子中间的那盘点心挪到自己身旁。 耿叔和龙陆爷聊得差不多了，耿叔转过头指着姚言还有小张向龙陆爷介绍道：“龙陆啊，这两位年轻人，是我从市局带过来的助手，我怕到时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他们俩正好有假期，闲着没事儿就顺道带他们来你这山庄长长见识。” “哈哈哈哈，你老耿就是了不起，叫的助手都是市局的警官。”龙陆爷笑着对姚言和小张点点头，“二位警官，既然来了我龙湖山庄，那二位就是贵客，到时候也不用帮老耿进那烟熏火燎的厨房，我山庄两百个侍应，难道还不够他老耿使唤的吗。” 耿叔在一旁笑着摇头。 姚言和小张也笑了。 这龙陆爷虽然身上气场很强，不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架子，说话也很亲近。 “龙陆啊，这位戴眼镜的，叫姚言。另外那个，叫张子墨。”耿叔介绍着。 “小姚，小张。”龙陆爷非常亲切地叫。 姚言和小张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二位警官，我这龙湖庄园地方大，前后三座山，里边什么都有，你们尽管放开了玩，不需要客气。” 小张满脸兴奋地点着头，“能来到传说中的龙湖庄园，实在是荣幸。” “哈哈哈什么传说，就是平时不给人进来而已，私人地方。”龙陆爷笑着说。 姚言有意无意地询问了一句，“龙爷，您这龙湖庄园这么大的地盘，是怎么拿到的？” 龙爷被他这问题问得有些猝不及防，怔了一下。 耿叔瞧了姚言一眼，说“嗨，姚言，龙陆可是对地方有特殊贡献的人才，当年龙湖庄园的建造是市长亲自批的。” “喔喔，龙爷真是厉害。”姚言赞叹。 龙陆爷笑着摇摇头，不过他面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 姚言总是觉得这位龙陆爷的眼神有意无意就往自己脸上飘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难道刚才那个问题让他不爽了？ 看起来他也不像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 客人 姚言和小张坐在下边嗑着瓜子，听着耿叔和龙陆爷唠着他们年轻时候的往事。 两个中老年人谈兴很浓，说到兴头上便哈哈大笑，拍着大腿乐得不行。 姚言感觉自己和小张完全插不上话，也懒得硬说，跟小张东拉西扯有的没的聊着天。 倒是小张，竖着耳朵希望从耿叔他们的对话中淘到点儿什么有趣的八卦，可惜他失望了。 耿叔他们那一辈和小张他们这些年轻人，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一处。 就在小张也感觉到无聊的时候，林管家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龙陆爷和耿叔停止谈话，转头瞧着进门的这些人。 “老爷，客人们都到了。” 林管家所说的客人一共有三位，看模样比耿叔他们还要大上不少，三位都是头发白完了，脸上皱纹很深的老爷爷辈的人了。 龙陆爷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招呼三位老人入座。 他们在姚言和小张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来了。 龙陆爷走到他们面前，笑着和这三位一一握手，“真是辛苦三位了，大老远地跑到我这山上来。” 坐在最右边的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大，有些微胖，个子最矮的老人笑着说：“哪里话，龙老板的请帖，我姓王的怎么敢不给面子。” “哈哈，王局瞧您说的，我哪儿有什么面子啊，还是您老几位给面子。”龙陆爷陪笑道。 姚言算是看出来了，他面前的这三位，龙陆爷都要小心侍候着，怕都是滇市不小的官。 中间坐着那位高高瘦瘦，精神最好，戴着副老式的玳瑁老花眼镜的老人微笑着说：“龙老板，谦虚什么呀，我早听说您这龙湖庄园可是个好去处，就可惜，早先没有机会来瞧一瞧，这次算是我们的运气啊。” “嗨，陈厅长，您这话我可是有些惶恐了，只要您愿意，夏天可以来我这小山庄避暑，冬天可以到我这来避寒。别的不说，我这地方，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是好在处。”龙陆爷说。 陈厅长脸上笑开了花，直点头。 龙陆爷转向坐在最左边的那位，这一位看着年纪是最轻的，剃着个相当社会的板寸头，脑袋又大又圆，还有肥厚的双下巴，挺着大大的肚子，从坐下就在喘吁吁的，他手上拿着一块手绢，时不时就在自己油光水滑的肥脸上抹上一把。 “杨老板，您是不是不舒服？”龙陆爷关切地询问着这个最肥胖的家伙。 这位杨老板摆了摆手，喘了两口气才回答：“没事儿，就是走了段路，我有些热得慌，老了，老了。” 小张听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凑到姚言耳边小声吐槽着，“姚哥，这死胖子也太虚了，从大门下来走进这院子才几步路，喘成这个样子。” 姚言笑笑，没有多说什么。面前这三位想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大佬，而且看年纪，怕是都已经退休了吧。 他留意到，在门口站着的除了之前那两位一黑一白的侍应生，还多了好几个身穿黑衣戴着墨镜看起来威风凛凛跟黑客帝国似的人，应该是保镖吧。 门外那些人又更加令姚言对面前这三位龙陆爷的客人的身份多了几分兴趣了。 龙陆爷又很贴心地让门外那穿白色制服的女孩子去给这杨老板拿了热毛巾，跟那三位又说笑一阵，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边的三位客人早就已经看见耿叔和姚言他们了。 对于这些能够在龙陆爷的客厅里坐下的年轻人，三位老人显然还是很有兴趣的。 那位被龙陆爷称作王局的微胖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姚言和小张，问龙陆爷道：“龙老板，这两位小朋友，也是您今天的客人吗” “哦，王局，这两位，是来自市局的警官。”龙陆爷微笑着说道。 姚言听见他这介绍，皱了皱眉。 他们之前跟龙陆爷说的时候，从未强调过自己的警察身份，而是以耿叔的助手来说的。龙陆爷是什么意思，要刻意把他们警察的身份亮给对面的三位？ 姚言注意到对面的三位客人脸上的表情都停滞了一下，显然，在龙陆爷的庄园里出现警察，并不是他们乐意看见的。 这是为什么？ “原来是警官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中间那位杨厅长笑着说。 姚言和小张只是微笑点头，僵硬地回应这些老人的生硬夸赞。 “那这位是？”陈厅长把目光转向了耿叔。 “哦，我是市局食堂里做饭的。”耿叔如实回答。 这答案更是让那三位客人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龙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龙陆爷看出了三位客人的不解，他开口解释道：“三位，这位是老耿，是我年轻时候的死党。他当年是在酒楼里跟着名厨当学徒的，今天我把他找来，就是想让他露一手，让各位尝尝早就已经失传了几样滇菜。而且这两位小警官，都是老耿带着来的帮手，给他在厨房帮忙的。” 龙陆爷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强调他们的身份。虽然听起来是在说他们的警察身份并不重要。 三位客人脸上都露出假笑，连小张这种社交智商为零的刚出大学校门的社畜小萌新都看出了他们的皮笑肉不笑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到了，”龙陆爷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跟我去后边用早饭吧。”他起身，指了指后门。 “那正好，我早就已经饿了。”那个最胖的杨老板一听吃饭，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可能是真的太虚了，站起来之后还晃了两下，是旁边的陈厅长伸手搭住他才站稳了。 “杨老板，小心些。”陈厅长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杨老板肩头。 杨老板嘿嘿笑了笑。 王局也站起身，走朝后门去。 “老林，紧走几步，招呼厨房可以上菜了。”龙陆爷转头吩咐林管家。 林管家微微鞠躬，却是从正门出去，估计是绕路去厨房了。 姚言耿叔和小张跟在三位客人后边，三位客人由龙陆爷亲自带路，从客厅后门出去，沿着长廊走了一段，拐了几个弯，过了一座小石桥，来到一间竹楼，上了二楼。 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大圆桌子，铺着华丽的桌布，上边已经摆好了酒菜。 见客人来了，候在楼梯旁边的侍应生们赶紧帮他们把椅子拉出来。 等他们坐下，便地上擦手的热毛巾。 姚言和小张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服侍，有些拘束。 等众人坐好了，那些侍应生还有林管家都退到楼梯旁边候着。龙陆爷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碗，说“大家不用拘束，动筷子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 来头 姚言和小张并没有拘束，在龙陆爷说了可以开吃之后，他们立马就伸出了筷子。 “嗯，好吃。”小张嘴里塞着一坨排骨，赞道。 姚言虽然吃过早餐，不过这一早上坐车也挺辛苦，所以早就已经饿了。 这一桌子菜多是酸甜口的，仔细看看，好像都是傣族的特色菜。 姚言吃饭倒是不挑，何况这桌子菜做得的确不错，他连着吃了好几碗饭。 而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三位老人家。 他们吃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麻烦任性了。 那王局，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摇摇晃晃，他夹了快肉，皱皱鼻子说太油腻，不敢吃，又放回了盘子里。又夹了块柠檬鱼，说太酸，他吃不惯，再次把他筷子夹过的鱼肉放回了盘子中，紧接着拿起汤勺舀了一勺小白菜豆腐汤，皱眉看着，摇摇头把勺放下了。 最后这老家伙只是拿筷子夹了他面前的一碟包浆豆腐，还有粉蒸肉。 另外两个，那杨老板倒是不忌口，看见啥就吃啥，吃得满嘴是油，动静很大，吃相难看，不过他根本就不在意。 至于陈厅长，这老头就厉害了，他吃饭的时候，是让跟着他的一个黑西装的年轻人送来了他自己的餐具，铺开来有银色的筷子汤匙还有碗碟。他倒是不像王局那样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他每样菜都尝了尝，不过尝过之后就绝对不会再夹一筷子之前的菜品。这吃法，怎么跟古时候的皇帝似的，什么富贵病啊。姚言看在眼里，腹诽着。 耿叔瞧着这三位的吃相，只是稍稍吃了一小碗饭，便搁下了筷子，跟早就吃饱了靠在椅子里拍肚皮的姚言和小张笑声聊起天来。 他们三个跟龙陆爷的另外三个客人完全不一样，几个人陪着龙陆爷吃饭，龙陆爷虽然两边都想兼顾，奈何气场确实不搭调。 在一通尬聊之后，龙陆爷最终只能抱歉地笑着，答应了耿叔他们要提前离席的要求。 “诶，最后还有一道菜，是菠萝爆肉片，这菜不好做，所以上得迟了点，要不等等，尝一尝？”龙陆爷突然想起来，转头对拉开椅子站起了一半的耿叔说。 小张和姚言早就已经撑得不行了，再来什么菜他们都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耿叔笑着摇摇头，“算了，我也吃得有些腻了，出去找点茶水喝。” 耿叔说完跟桌上的客人们打了招呼，跟姚言和小张一起，走下了楼梯。 一楼也摆着几张桌子，是那三位客人带来的那些黑衣服的不知是保镖还是助理们吃的。 他们见有人下楼，扭头瞧了瞧，看见姚言他们，便不以为意地回去继续吃饭。 “怎么样，这桌子菜还可以吧？”耿叔边往竹楼门口走，一边问姚言和小张。 “还行，不过我感觉酸了些，但是酸味下饭。”小张说。 “勉强正宗的傣族菜，厨师得是个傣族人吧。”姚言笑道。 “你们的嘴就是好伺候，看见那三人没有，除了那个最胖的杨老板不挑食，另外两位，这顿饭他们吃得可有些不满意啊。”耿叔说。 “耿叔，这三位究竟是什么人？那位龙陆爷对他们的态度可不一般啊。”小张忍不住八卦。 姚言也侧耳倾听。 耿叔笑了笑，正要回答，从门口走进来几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侍应生，端着大盘子朝竹楼上送去。 耿叔他们给让了路，这几位经过他们的时候，三人的眼睛都被盘子里的菜品吸引了。 等那三位都上了楼梯。小张还深深地吸了一鼻子，“哗，耿叔，姚哥，咱们亏大了！这几道菜比之前吃的那些加起来都要香啊！” “那你看，毕竟压轴的。”姚言拍拍小张肩膀，“算了，命里没有，你求不得的。” 小张撇嘴。 耿叔拍拍小张肩膀，“这有什么，等回了局里，我专门给你们做一顿，比这更香的。” 姚言和小张都拍手叫好。 不过走出主屋大门的时候，小张和耿叔在就着耿叔要做给他们的大餐讨价还价着，姚言却回过头看了一眼往二楼去的楼梯。 刚才，跟他们擦肩而过去送菜的那几个侍应生里，打头的那一位，长头发，长得很英俊年轻的男侍应生，姚言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熟悉。 倒不是面熟的感觉，就是一种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跟他相识的感觉。他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但是偏偏觉得他熟悉。 姚言也不能解释这是什么原理。 小张用肩膀撞了撞姚言，揶揄着：“姚哥，还回味的？快走吧，陪耿叔喝茶去，喝高兴了，他老人才好请我们吃大餐。” 姚言跟着耿叔他们回到之前的那间大屋里。耿叔早就发现在右手边的多宝阁后边，摆着一大件由完整的一棵古老树根雕刻成的茶几，上边镂空的花纹相当华丽，还抛了光，亮油油的。这树根上摆着一套跟茶几颜色相称的漆木茶具，一套紫砂茶壶茶杯。茶几周围有一组六个小树桩做成的矮凳子，旁边还有个柜子，里头摆满了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茶叶茶饼。 耿叔之前就得了龙陆爷的同意，可以随意取用这些茶叶茶具。 他和姚言他们围在树根茶几旁边，取了一饼普洱茶叶，用电水壶烧开水，开始沏茶。 姚言继续了刚才被那些送餐的侍应生打断的问题，“耿叔，刚才您还没说呢，那三位客人，他们都是什么人？看他们的样子，来头不小啊。” 耿叔把第一道有些褐红色的茶水倒进了脚下装废水的小桶中，重新在紫砂壶里倒进沸水。 “刚才那三位，是龙五爷这次打开山庄门宴请的正主。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会是他们。”耿叔说。 姚言和小张都等着耿叔继续往下说，没有说话打断他。 “那位王局，是曾经铁路建设局的局长。陈厅长，是省财政厅的。不过这两位老爷子早就已经退休好几年了。而那杨老板，先前做的是实业，养殖还是什么，后来有了钱，开始做房地产，现在发了，就啥挣钱干啥了。” “龙陆爷邀请这三人，是想做什么？”姚言问。 “我估摸着，”耿叔把第二道茶水用来清洗茶杯，“是往滇西去的那几条铁路隧道的投标吧。龙陆爷和杨老板都是很有竞争力的对手，龙陆爷可能是想请王局和陈厅长这两位说得上话的人，来做个见证，私底下跟杨老板商讨一下，这标谁拿。” 耿叔泡了第三遍茶，给大家倒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 后三山 “傣族的菜式多酸多辣，吃完之后喝几杯茶，涮涮嘴。”耿叔端着小茶杯，吹了吹，也不怕烫嘴，直接就倒进了嘴里。 小张学着耿叔的样子，结果烫到舌头，他疼得直伸舌头，眼泪都流出来了。 姚言倒是不急，慢慢晃着杯子，等茶水变温热了才喝进嘴里。 别说，这好茶就是香。 他们慢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等着龙陆爷和那三位尊贵的客人吃饭。 坐了一阵，有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侍应生给他们端来了几碟小食。盐津花生，薯片还有炒熟了的香瓜子。 姚言瞧了那侍应生一眼，是刚才跟他们擦肩的那个端菜的人，因为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制服，是个男生，却留着一头长发，所以姚言对他的印象很深。 “诶小哥，你忙吗，不忙的话坐下来跟我们唠会儿呗。”那位侍应生小哥要退出去的时候姚言突然冲他招了招手。 侍应生小哥愣神的时候，耿叔已经重新拿了一只紫砂小茶杯，给他烫好了，倒上茶。 这侍应生小哥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一只运动款的黑色手表，想了想，笑着点点头，把手中的银色托盘靠着茶几腿放下，拉过一只小板凳挨着耿叔和姚言中间坐下了。 “几位，你们想聊点儿什么啊？是想知道我们这庄园都有哪些好玩的去处吗？”侍应生小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说道。 “是啊，上山来的时候远远的我们就看见你们庄园的围墙后边好多的屋子，不过我看风格是很普通的那种水泥房子，七八层的，墙外贴满瓷砖那种，怎么进了大门才发现，你们这儿的建筑，是中式的？”耿叔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们龙老爷他本身喜欢中式的风格，”侍应生扯了扯自己的制服袖子还有衣领，“你们看，我们的制服都是中式服装改的。所以面对大门的这座进了庄园就能看见的面子宅院，就按照老爷的想法，用了中式的设计风格。” “我看你们那个林总管，他好像是那种国外那些执事管家的样子，跟这些房子根本就不搭啊。”姚言指了指头顶，这房子的建筑风格，他们坐在客厅中，抬头还能看见纵横交错的房梁，还有屋顶上堆叠的瓦片，不过看着倒很是牢固可靠。 侍应生小哥笑着说，“我们林总管，他就是留洋的侍酒大师啊，据说他老人家曾经在英国学的是酒店管理，后来跟我们老爷是在深圳认识的，两人因酒结缘，成了好友，在我们龙老爷回滇市的时候，请了他老人家一同过来。在龙湖庄园建造好之后，就让林管家当了这庄园的管事。林管家很厉害的，这么大的庄园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对了，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张觉得跟人家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名字，未免生分。 小哥笑着说，“我叫古河。” “古？这个姓氏，你不是滇市人吧？”耿叔问。 “嗯对，我老家是西双版纳的。”古河说。 “嗯听不出来，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没有口音。”姚言说。 “诶，您还知道我们老家的方言？”古河有些意外。 “前不久刚抓了几个西双版纳的逃犯。”姚言笑笑。 古河舔舔嘴唇，点点头，有些尴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古河小哥，这龙湖庄园后边都有些什么，你仔细跟我们讲讲呗，或者带我们去参观参观吧。”小张说，“我早上听林管家说你们还有专门可以开车的地方？他说车库里那些豪车可以借我开开。” 耿叔听见小张又在打人家车库里那些豪车的主意，皱了皱眉，瞪了小张一眼。 小张吐吐舌头，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期待地看着古河。 “哦，可以练车的地方是有的。”古河微笑道，“我们这庄园进了大门之后就是这座中式的宅院，前两进是按照四合院的样式建造，后边的花园仿的是苏州园林，平时老爷也就是住在这宅院里的。刚才吃饭的那幢小竹屋后边有条路，是通往庄园‘后三山’去的。” “后三山？之前好像听龙陆爷提到过，庄园占地广大，包了三座山呢。”姚言说。 古河点着头，“对的，最西边那座叫祭龙山，中间是回头山，靠东边的是支锅山。在祭龙山的山腰上，盖着的房子就是你们上山的时候能看见那些，风格现代的楼房，那边是山庄的员工们住的地方。” “你们在这边上班，结果住在另外的山上？”小张有些惊讶。 古河笑道：“还好，因为大坟山和祭龙山之间有我们员工专用的公交线，两处站台随时都有司机等着，接送员工，来往就十几分钟，很方便。” 小张羡慕道：“真是开眼了，这么大的庄园，自己内部还设置了公交线。” “就在吃饭的竹屋后头，有在庄园里四处开的像游览车那种小车的车站，虽然龙湖庄园广大，但是到哪儿去都很方便的。祭龙山那边还有些小超市，小公园什么的，就跟个社区一样，庄园里两百多个员工都住在那边，除了假期会下山之外，平时就在祭龙山和大坟山之间跑。” “我们现在在的这儿是大坟山？坟墓的坟？”姚言问。 耿叔回答说：“对，这儿叫大坟山。” “这个名字怎么”姚言觉得不大好听。 “龙湖庄园风水不好，”耿叔重新洗了一边茶水，给大家倒上，“之前还没建，选地址的时候我就跟龙陆爷说过了，不过他那人不信这些。” 古河觉得这个话题他有些不好接，有些尴尬地继续他刚才说的话，“风水什么的我们倒是不知道，不过，庄园的确很漂亮，住在里边也很舒服。其实我们在庄园的两百多个员工也不都是服务生性质的，我们主要是维持庄园各个地方的正常运转，修剪花草，打扫养护什么的。毕竟这么大的地方。” “祭龙山算是职工宿舍，那回头山和支锅山呢？”小张迫切地想知道林管家所说的那个能让他开车撒野的地方，是在哪座山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 祭龙山，回头山，支锅山 古河接着说：“回头山顶上有几幢屋子，装修很漂亮，他们说是北欧风格的，墙上有大壁炉，还挂着几个狼头啊象牙啊老鹰脑袋之类的标本。龙陆爷冬天的时候喜欢在那里住，那边也是有了特别的客人会让客人在那儿住，因为山顶上风景很好。不过上去下来要靠索道和缆车，因为回头山非常陡峭，和大坟山之间隔着一道很深的沟。而且回头山的山顶实在是不好通车，听说之前建索道的时候，都是靠人力生生把材料扛上去的。” 姚言他们三个听完都有些震惊，这个龙陆爷，当真是大手笔啊，在山巅上盖房子，竟然还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这都不说了，竟然还需要乘坐缆车才能过去，真的是有钱人的世界，没法子去想象啊。怪不得，需要养着两百多个员工，这个龙湖庄园，每天光正常运转就需要不小的花销吧。 “会玩，会玩。”小张咽着口水，叹道。 古河笑着，“剩下的，东边的支锅山，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能够去跑车的地方了。从大坟山过去，在支锅山的山脚位置，有一片非常大的平地，本来都是草地，后来其中一半被改造成了一个高尔夫球场，留着草坪，另外有一半，就被推成了一个试车的场地。老爷平时也喜欢开车，除了小汽车，他还有很多的摩托车呢，不过那些摩托都是他的宝贝，轻易不让人看。” “那边还有个小小的湖，老爷平时都在大坟山后院里钓鱼，要是心情好了，也会去支锅山上钓鱼野炊，打打高尔夫。对了，我看林管家让准备了，今晚上会带着各位客人去支锅山那边，有烧烤和篝火晚会。”古河笑着说，“刚才听开公交的司机师傅说，祭龙山那边，好些小妹妹在彩排舞蹈呢。” “这么嗨？”小张兴奋起来了。 “那可不，民族舞，热情开放，不过要提醒几位一句，今晚的酒不能多喝。”古河一脸神秘地说道 姚言皱眉，他对酒颇有兴趣，古河这句不能多喝，他有些不懂，“这是为什么？” “都是从丽江那边送来的酒水，喝下去口感很软很香，很好喝，但是，那个度数是真的高，我们老爷好客，到时候高兴了肯定要跟大家一起灌酒，但是说实话，那些酒喝多了，容易出事，因为醉得太快了。而且，”古河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道，“今晚上差不多整个庄园的人都会去参加晚会，你们是滇市的人，你们肯定知道咱们那些少数民族老表们，他们喝酒是多么恐怖吧，不夸张地跟你们说，我们少数民族的同事，怕是有一百多个。到时候要是大家都高兴起来，逮谁都是一通灌啊，受不了的。” 这古河自己似乎是已经被少数民族老表们灌过酒了，所以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怕怕的。 耿叔笑着说，“那都是你们年轻人高兴的事儿了，我们这种老骨头，不敢来不敢来。” 小张也咧着嘴，“我不喝酒，滴酒不沾。” 姚言则一脸的无所畏惧，喝酒？没问题，曾今他就千杯不倒，换了现在那更是完全没有压力。 古河说，“差不多，咱们龙湖庄园就是这么个格局，大坟山，祭龙山，回头山还有支锅山。” “诶，多谢你了啊，古河小哥。不耽误你工作吧？”耿叔给古河添了茶水，问道。 古河看看手表，“不耽误不耽误，给他们送完菜之后，我就没啥事儿了。” 于是他又坐着跟姚言他们喝了会儿茶，等差不多一点的时候，他看了看表，说有工作要做，于是帮姚言他们把茶几上的花生瓜子壳打扫干净，端着托盘离开了。 “姚哥，我现在都等不及要去支锅山那边开车了，你知道吧，我好像在车库里还看见了几辆早就已经停产的，全球限量的老爷车，还有最新的特斯拉。”小张拍着大腿，恨不得林管家马上出现在他面前，把那些车钥匙都给他。 “那些车曾经都是在杂志上才能看看的啊，现在竟然有机会能亲手摸到！”小张双手合十，一脸的陶醉。 “诶诶，还没开上呢，表情就这么高，潮了？”姚言撇着嘴。 “姚哥，你不懂车，你不懂我。” “嘁，算了吧，只是说给你摸摸，又不是给你了。” “能摸到，都是三生有幸！” 耿叔笑着，“小张，你怎么这么喜欢车啊？” 听见耿叔这问题，小张一脸的悲愤，他突然坐直身子，双手握拳，“曾经，我的梦想是当一名f1赛车手，但是可惜” “可惜什么？”姚言转头问。 “唉我老爹，非要让我来当警察。我拗不过他，只能考了警校咯。” 小张很快就又积极起来，“其实当警察也蛮好的，匡扶正义，惩奸除恶。” 姚言瞧着这家伙，心说刚毕业的小屁孩就是好啊，满腔热血，干劲十足。 耿叔呵呵地笑着，说“就是有你这种热血的警察，我才愿意留在市局给你们当伙头儿啊。” “对了耿叔，有个事情我还是很介意。那王局和陈厅长不是已经退休了吗？他们还能说得上什么话？龙陆爷想要办事儿不找现在还在岗位上的，反而找已经退下去的老人，这是不是有些奇怪？”姚言问。 耿叔摇了摇头，“人家的事情，我总不能样样都清楚吧。根据我的了解，王局还有陈厅长，跟杨老板以及龙陆爷的关系都挺密切的。他们还在职的时候，与龙陆爷的来往就不少。后来他们退下去之后，龙陆爷这几年的发展势头跟着好像也有些放缓了，所以才会被杨老板追上来了。而且这一次，据说龙陆爷已经跟杨老板私下见面很多次了，可能是价格谈不拢吧。而龙陆爷确实不愿意放弃这次的这个标，才会把已经退下去的老人请了来，应该是想让他们两给说说话。虽然这两位是退休了，不过在杨老板那儿，面子总是有的。” “唉这些事儿，咋就搞这么复杂呢。”姚言伸了个懒腰。 耿叔眯眼笑，“这算什么复杂的，只不过人和人的来往多了，尔虞我诈的，装模作样的，不诚实。不过这总算能挣大钱啊。像你们当警察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你能挣几个钱啊。是不是？” 姚言苦笑，“挣不到钱是小事，问题他还不简单啊真要碰上了什么事儿，办一个案子，不比拿到一个项目难得多嘛”他心酸地喝了一口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 油渍 耿叔都不知道泡了多少壶茶了，姚言他们只感觉坐了好久，坐得有些屁股疼。 林管家这才再次露面，说着抱歉然后带着他们来到后院的几间厢房前。 “几位，这三间是给你们准备的客房，要是习惯午睡的，可以先休息一阵。若是有其他需要的，就用屋里桌上的pad联系侍应。对了，你们看，往那边，拐过弯后有座小院子，里头有座两层的小楼，那后边有个温泉，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天然温泉，如果乏了，可以去那儿泡一泡。” 林管家指着旁边的院子说道。 姚言一听有温泉泡，心里还挺期待。 “各位，等休息得差不多了，五点左右，咱们就坐车去支锅山，我们老爷今晚为各位准备的迎接的篝火晚宴，就请养足了精神，晚上尽情享受吧。”林管家说完之后非常优雅地弯了弯腰，离开了。 “哇塞！温泉，温泉啊！”小张高兴地撞了撞姚言，“姚哥，走啊，温泉走起！” “歇会儿吧，我刚喝茶的时候坐得屁股疼，休息几分钟咱再去吧。”姚言说着推开左边那间房，走了进去。 这些给客人准备的房间里头的陈设也很考究，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姚言进屋之后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小张的尖叫声。 姚言猛地惊醒，一翻身下了床就往门外跑去。 开门一瞧，原来是林管家捧着一盒子车钥匙来给小张挑选，那傻孩子一激动没忍住就叫了起来。 姚言吐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看着小张跟个得了奖品的小朋友似的在那儿挑挑拣拣犹豫不决。 “林管家，真的能让我挑三辆车啊？”小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确认似的问一句。 林管家微笑着，“待会儿你，姚警官，还有耿先生三个人可以开着三辆你们自己选的车过去支锅山那边，放心吧，我们庄园里的路都是修好的水泥路，不难开。只要跟着大巴车走就行。” 姚言被人叫做姚警官不是第一次了，他听见这个称呼总会有些脸红，他开口说；“林管家，我不会开车，耿叔开车也很笨，让他选一辆就行了，我们都坐他车。” 林管家对姚言点点头。 “喂！姚哥！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儿！” 小张不高兴了，嚷嚷着。 姚言冲他一笑，转身回屋继续躺床上去了。 姚言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被褥床单都是新换洗的，干净柔和，手感很好。 他睁着眼睛瞧着天花板，被小张那么一叫，他的睡意完全退去了。 姚言一直感觉有些奇怪。 耿叔和龙陆爷的关系过分亲密了，这虽然没什么，但是耿叔自从进了龙湖庄园之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他还说什么这庄园风水不好。 “耿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言下意识地认为耿叔带他们来，绝对不是单纯的要他们帮忙当助手这么简单。 就像龙陆爷说的那样，需要助手，这龙湖山庄两百个侍应生，还不够他使唤么。 就是因为心中思虑这这些，姚言感觉他对龙湖庄园，也不自觉地有了提防之心。 所以刚才小张那么一叫唤，他马上就奔到门口去。 “最好是真的只是来度个假而已” 姚言自言自语着。 他后来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龙陆爷的那三位客人，思索着他们和龙陆爷之间的关系，再也睡不着了。 躺没一会儿他就起来，找了侍应生，领着他去泡了会儿温泉。 懒懒地在滚烫的温泉里一直躺倒四点半左右，小张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催着他换衣裳，该上车去支锅山去了。 姚言收拾好之后跟着小张去了停车场，果然，一进去他就看见成排的各种豪车。 姚言不懂车，但是偶尔也看过一些广告之类，龙陆爷这停车场里停放着的那么多酷炫豪车，他一个外行都觉得震惊，也难怪小张高兴得快要上天似的。 耿叔早就在一辆迷彩涂装的敞篷越野车旁边等候了。 姚言和小张走了过去，姚言绕着这辆超级凶悍，帅得一塌糊涂的越野车问“你选的就这辆？” 小张拍着车前盖，“是啊，帅气吧，改装悍马。我一眼就相中了它，跑山路跑水路根本无压力，而且龙陆爷竟然还是改装车的高玩，听说这车是他亲自改装的。” 姚言点点头，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突然他鼻子耸了耸，好像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姚言回头，“是不是哪儿漏油了？” 他转身顺着那股味道找过去。 这儿可是停车场，里头那么多车那么多油，万一哪儿真的漏了，谁不小心丢个烟蒂落个明火什么的，难说就是一场灾难啊。 小张也耸耸鼻子，“没有啊，我怎么闻不见。” “你那鼻子就只闻得见新车的味道。”姚言说着又走出一段。 最后他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旁停了下来。 这是停车场的最外边一排，耿叔那辆黑色suv就停在这排。 姚言抬头看了看，这一排的车似乎不是龙陆爷的，因为车牌不同。 龙陆爷的那些车的车牌，都是顺序的，001c002像小张选的那辆悍马越野车，车牌就是036。 姚言绕着这辆小轿车转了一圈，在车右后侧油箱下边发现了一小摊汽油。 他矮身瞧了瞧，车下边并没有滴油漏油。 莫非是加油的时候洒出来的？ 姚言转头看了看停车场出口附近的一个油栓。龙陆爷这停车场里自己就有加油的地方。 姚言往回走的时候，在旁边的另外一辆小轿车下也发现了一小摊汽油的痕迹。 他留意了一下这两辆车，不过并没有发现更多的问题。 “怎么了？那边的车漏油了？”上了小张的车之后，耿叔问道。 姚言摇摇头，“不像是漏油，不过那两辆车底下都有一小摊油渍，不知道怎么来的。” “加油的时候漏了吧。”驾驶座上小张兴奋地摸着方向盘仪表盘，转头对姚言说了句，“我之前给局里的车加油的时候，偶尔也会弄洒一些。不过姚哥你这鼻子是真的厉害啊，隔那么远都能闻见。” 姚言怔了怔，小张没说他都没发现，确实那排车离他们挺远的，他竟然闻得见。 “这说明那两滩油洒的时间久了。”耿叔说，“行了，快开车吧。直接绕出去，在早上吃饭的那座小竹屋后边去找他们的车。” 小张应了一声，开车出发。 从停车场出来去了早上吃饭的小竹屋，那儿已经有好几辆旅游车在等待了，还有两辆大巴车，应该就是员工专用的巴士。 姚言看到旁边的大巴上，那个叫古河的侍应生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正在打盹儿。 五点一到，所有车就排好队往竹楼后头一个三岔口右边的那条路开了上去。 小张的越野车在最后，他一下快一下慢地试着车，搞得车上的姚言和耿叔苦不堪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 营地 很快，跟着龙湖庄园的大巴车，小张他们就开到了群山围绕的一片山洼之中。 转过两山之间的一处峡谷，放眼去，马上豁然开朗，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出现在眼前。 就像之前古河跟他们说的，这儿有好大一处空地，一半是高尔夫球场，一半是被推平的跑车的荒地。 小张伸长了脖子去看，在草场边缘有一条路，通往远处，远处就是另外的那一半，用来练车的荒地了，他兴奋地拍了拍喇叭。 高尔夫球场边上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所有的车都在小楼前的停车场上停住了。 龙湖庄园的员工们下车之后集合了一下，似乎是林管家在给他们安排任务。 姚言注意到另外有两辆盖着车篷的皮卡车，龙湖庄园的员工们解散之后有几个把车篷打开，从上边往下搬着一个个半人高的陶缸，那似乎就是今晚上的酒了。 龙五爷和那三位客人是坐在一辆旅游车上过来的，他们下车之后龙五爷请着那三人上了旁边的小楼。 姚言抬头看看，二楼上有几处打高尔夫的地方。看那三位的年纪，怕是已经没办法拎着杆儿下地去追球了。 耿叔交代了小张两句，这是人家的车，悠着点，然后就下车去了龙陆爷他们那儿。 林管家走过来，在车窗外向小张指了指刚才看见的草场边上的路。 “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就是练车的地方，地方很大，而且没有障碍，都是沙地，你可以放心地开。”林管家笑笑说完之后离开了，去检查其他的工作去了。 “姚哥，跟我一块儿去嗨啊。”小张咧着嘴邀请姚言。 姚言默默地摘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开门下去了。 “姚哥！多好的机会啊，你还没见识过我真正的技术呢！” 姚言往二层小楼走过去，小张在背后叫着。 姚言摆摆手，他可没兴趣跟这位老司机一起嗨，他晕车，受不了。 他走进那座小楼里，发现这楼一层除了几根大柱子之外，其余的都是玻璃墙面，能够看得见里头外面，看起来明亮宽敞，有些高档。 一楼是服务台，还有左侧是个大厨房。 姚言在一层逛了逛，他看见这小楼背后是一片很茂密的树林，小楼刚好在树荫的遮挡中。 他走上了二楼，看见龙陆爷和三位客人，还有耿叔，正站在面对底下草场的一个从楼上延伸出去的小台子上。是专门用来打球的台子。 陈厅正握着高尔夫球杆，学着旁边龙陆爷的样子用力一挥杆，把球座上的高尔夫球击飞出去。 “老咯，老咯。”陈厅挥完杆之后，一手撑着球杆，一手撑着腰杆，笑着摇摇头说。 周围几人都笑，说什么陈厅老当益壮，这球打得漂亮。 姚言伸手摸了摸鼻子，在旁边拉了只椅子坐下来。 台子后边，姚言前方，那三位客人带来的保镖还是司机的身穿黑西装的几个看着相当冷酷的家伙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相当专业的样子。 姚言感觉这四个家伙有些夸张了。 之前他在客厅的时候就稍微留意过，那四个黑西装里，有两位是杨老板带来的，王局和陈厅都只带了一个人。这四个人看着都很年轻，最大的有不超过三十岁，而且体格健壮，看起来就很能打的那种。 就在姚言研究着三位客人的跟班的时候，突然身边有人递过来一罐可口可乐。 姚言转头去看，就见古河在朝他眨眼。 姚言笑着点点头，伸手接过那罐可乐。是冰的，可乐罐上还有层细密的小水珠。 姚言拉开环，噗呲喷出一小团白汽。前头那四位黑西装听见动静，还侧头瞧了他一眼。 “怎么不跟小张去试车啊？”古河没坐下，他站在姚言面前，问道。 姚言一耸肩，“我还年轻，不想死。” 古河抿了抿嘴，“对了，如果你闲着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姚言扬了扬眉毛？ 古河用拇指指了指楼下，“老爷怕今晚玩得晚，大伙儿回不去没地方睡，这小楼只有四五个房间，不够住那么多人，所以让我们带了帐篷，正在楼下搭呢，不过人手有些不够，所以想叫你帮我们搭把手。”他笑着。 “嗯，可以，等我喝完可乐就跟你下去。”姚言爽快地答应了。 “对了，今晚上就篝火晚会？吃吃喝喝，唱唱跳跳？”姚言问。 “当然了，还有些歌舞表演，本来老爷还想让他养的那匹马出来亮亮相，可惜那马性子超级野，除了老爷和伺候它的人，它谁都不给亲近，没办法用来参加表演，所以老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 “就在这楼的后边，隔了两百米左右，有个马厩，本来有好几匹马的，都是名驹，可是老爷最近不大有兴致来骑马了，于是都送人了，只留了一匹他最中意的。” 姚言和古河聊了一阵，他喝完了可乐，于是跟着古河下了楼。 帐篷就搭在小楼前边，姚言他们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一座的骨架搭建得差不多了，姚言帮着他们钉钉铆钉，固定绳索，四五个人把毡布拖着扔上架好的骨架上，四边拉开，拴好，收紧，第一座帐篷就差不多搭好了。 姚言喘了口气，拍了拍手走上前去，撩开帘子伸头看了看。 “这帐篷挺大啊，估计能睡个十人左右？” 旁边古河收拾着地上的绳子，笑道：“挤一挤的话，能睡十个人呢。” 姚言一挑眉，“这么多？那消防啊各种安全措施得做好了才行。” 古河转头指了指一旁的小皮卡，姚言回头去看，瞧见那车上一车的灭火器。 姚言笑着摇头，“这就有点兴师动众了啊。” “不会，这儿毕竟是草地，而且开篝火晚会，搭营地，都是木头啊帆布啊用得多，万一真着火了那就糟糕了，所以老爷特别吩咐了，说防火一定要到位。” 既然龙陆爷早就安排好了，姚言也就懒得瞎担心，他帮着古河他们一直搭了十几座帐篷，在草场边上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方。 姚言完事儿了之后上了小楼瞧了一眼，别说，这小片篝火营地看上去还好看，他发现那些帐篷用的竟然是像蒙古包一样的粗糙织布，而不是现代旅行帐篷那种人造的皮布。所以一眼瞧去，这小片营地倒是有些塞外风光的感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 篝火晚会 很快，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在草地上，龙湖庄园的员工们搭起了高高的篝火堆，在旁边还摆上了成排的小桌子椅子，还有烧烤架。 各种食物酒水全都搬了出来，姚言在忙碌的员工中间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他突然闻见了一股非常香的味道，一扭头，就看见篝火堆旁边还有几个小的火堆，几位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火堆旁边架着的烤架上翻转烤着几只乳猪和全羊。 也不知道他们是撒了些什么香料在上边，姚言离得远远的闻见那股香味都有些口中生津。 他吞了两口口水，忍不住朝着烤全羊的火堆旁边走过去。 在路上，突然有人拍了拍姚言的肩头，他一转头就看见了端着一个大托盘的古河。 “诶姚言，待会儿就准备烧烤了，去哪儿啊？” 古河看见姚言咽口水的动作，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烤全羊的火堆。他笑了起来，“烤羊烤猪还得等好一阵呢，走吧，要是饿了，你可以去烧烤摊那边先吃点儿羊肉串牛肉串什么的。” 姚言恋恋不舍地跟着古河朝烧烤架那边走，不过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去瞧那几只被架在火上烤得呲呲冒油的乳猪全羊。 烧烤架那边已经烤好许多串儿了，荤的素的都有。 有古河带着，姚言直接拉了把塑料椅子在烧烤架后头坐好了，等烤串那位大叔烤好一些，他就过去取一些来。古河给了他一个小盘子，那烧烤的大叔还挺照顾姚言，一好了就招呼他，他那盘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空过。 等天色差不多完全黑了之后，远处的篝火堆在好多人的欢呼声中被点燃起来。橘红色的火焰窜出来比人还高，一下子就把周围很大的一片地都照亮了。 除了在中央有一架大大的火堆，在四周也还有十好几堆用石块围起来的火堆陆续燃烧起来。 龙陆爷耿叔他们从小楼里出来，来到草场上，在许多人的簇拥下他们几位坐到了距离中央篝火正前方的座位上。 等所有人都聚集在篝火旁边的时候，龙陆爷举着酒杯站到了桌子上，环顾一圈，红光满面地笑着，大声地欢迎了远道而来的客人，然后又客套了一番，让大家伙儿今晚上都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大家伙儿齐声欢呼，跟着龙陆爷一起喝下第一杯酒。 实际上今晚上参加篝火晚会的大多都是龙湖庄园的员工，客人只有寥寥不到十个。 就自己和耿叔三个，王局他们三个，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些黑西装。 不过难得龙湖庄园搞这么大的阵仗为他们接风洗尘迎接他们，姚言也微笑着上烧烤架旁拿起一个酒杯，跟烧烤大叔碰了碰杯，仰头喝光。 大叔见姚言喝酒一点儿都不含糊，挺喜欢，于是顺手又在姚言那本就堆得满满的盘子里放了一大把烤好的肉串儿。 姚言谢了大叔，端着一盘烧烤往耿叔他们那桌去，他已经看见两个光膀子的汉子抬着那几只烤乳猪烤全羊朝耿叔他们在的桌子走过去了。 姚言来到耿叔背后，把他那盘烧烤递给了耿叔。 “哟，言儿你从哪儿弄到这一大盘的？”耿叔转头笑道。 姚言指了指边上烤烧烤的大叔，“烧烤正一桌桌地往上送呢，你们这桌在中间，还要等一会儿才到。我吃不了这么多，就提前给您送点儿。” 姚言边说着，边够过身子去拿个盘子把耿叔他们面前的烤乳猪划下一大块肩胛骨地方的烤肉，然后放下刀冲龙陆爷他们咧嘴一笑，捧着盘子退下了桌。 “嗨，你这小子，原来是冲着这烤猪来的！”耿叔反应过来。 “哈哈哈，老耿，来，喝。”旁边的龙陆爷朝着姚言举了举杯，拉着耿叔和那三位客人喝开了。 姚言蹲在一架小篝火旁啃着烤猪，突然他面前人影晃晃，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身穿民族服饰的女孩子从旁边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围着篝火开始唱起歌跳起舞来了。 这些女孩子的服饰很好看，而且头上肩上丁零当啷的挂着不少小银饰，跳起来之后身上闪闪亮亮的，她们的这群舞一下子就把晚会的气氛给拔高了。 不少喝了酒高兴的人都加入到舞蹈的队伍中去。 姚言发现他们围着篝火跳舞的人其实也不像是系统训练过舞蹈的，不过许多人一起高兴地围着火焰扭动身子，挥洒热情，会不会跳舞也就不重要了。 姚言看得高兴，吃得满嘴是油。 有几个跳舞的小姑娘绕到姚言的位置的时候，见他孤零零地蹲在那儿，还很热情地上来想拉他去跳舞，姚言红着脸婉拒了。 “姚哥，咋的，还不好意思？” 突然舞蹈的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姚言一抬头，就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小张正左手挽着个小姑娘，右手挽着个光膀子的老汉子，踢踢踏踏地在篝火前跳着呢，他额头冒汗，满脸兴奋得发红。 姚言笑着摆了摆手，“我吃得两手油，弄脏了一家小姐姐的衣服多不好。” 说着小张已经随着人群又转开不见了。 “其实不必拘束的。” 身后又有人说话。 姚言回头，瞧见了古河。 古河手上端着两杯酒，也在姚言身旁蹲下，递给了他一杯。 姚言谢过，伸手接了，跟古河轻轻一碰杯，仰头一口就干了。 古河眨巴眨巴眼睛，“这酒口感很好，醇绵香甜，要慢点儿喝才品得出来。” 姚言愣了愣，摸摸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古河也笑了，他不知道从哪儿竟然掏出一只酒坛子，给姚言满上了。 “你怎么不去跳舞？” 姚言听他的，小口呷了一口，确实清甜。 古河抿着酒，笑着说：“我可不会跳舞，扭起来贼丑。” 姚言一指篝火前欢快的众人，“你看那边，大家玩得那么高兴，有几个会跳舞的啊。” “哈哈，喝酒，喝酒。”古河举起酒杯。 姚言把那坨烤乳猪举起来，本想跟古河一起分享，不过一想他直接啃过，只能抱歉地看了古河一眼， 古河摆摆手表示不计较。 那边篝火堆旁边，有几个好像是藏族的黑脸汉子取出了马头琴，坐在火堆旁边开始弹唱起来。 姚言是第一次听到这来自草原的歌唱，苍凉辽阔，十分悦耳。 “你们这龙湖庄园里，好多少数民族的员工啊。”姚言说。 “是啊，龙陆爷当年走南闯北，带出了许多人，龙湖庄园的员工，有好大一部分都是曾经跟着龙陆爷干实业的老员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 寻找杨老板 这些员工都挺多才多艺，晚会上的节目一个又一个地表演着，大家围着篝火席地而坐，鼓着掌欢呼着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好不快活。 热闹一直持续到十点多。 依旧有节目不断地上演着。 姚言看见远处小张正脱了上衣，跟几个比他魁梧许多倍的大汉在比赛摔跤。 小张从警校学的那点儿搏击技巧，在这些大汉面前根本不够看，只坚持了两三个回合，小张就被掀翻在地，周围的观众都嘘开了。 小张红着脸爬起来，抓着脑袋。他对面的大汉似乎还想再来，小张赶紧摇着头把衣裳穿上了。 姚言微笑着看着草场上欢乐的人们，前几个月遇见杨昊还有“地狱之径”那个案子带给他的阴霾都扫去了不少。果然心中有郁结的时候出去转换下心情是好的。 旁边古河似乎有些喝醉了，双眼半睁不睁地看着远处天上。 姚言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月光很亮，星星很多，是个晴朗的夜晚。 古河突然说了一句，“啊，总感觉今晚上要变天了，希望不要下大雨啊” 姚言笑着拍了拍他肩头，“放心吧，今晚晴。” 古河笑着摇摇头。 突然身后传来喊声，姚言和古河回头，发现是龙陆爷在招呼古河。 古河想站起身，但是却有些踉跄。 姚言苦笑一声，扶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耿叔他们那一桌。 “古河，杨老板说去上个厕所，不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了，还不见回来，他喝了不少，你去找找他看看。”龙陆爷把古河叫道身旁，深深地盯了他两眼，说。 古河听见龙陆爷的吩咐，眼中的醉意消散了几分，点点头，离开了。 姚言看着走路都有些晃的古河，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古河突然回头，疑惑地看着姚言。 “我陪你去吧，你也喝了不少了。”姚言笑笑。 古河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姚言走上去跟他并肩。 “厕所就在后边的小楼里吧，去了半小时，不会是在里边睡过去了吧。”姚言说，“那杨老板岁数可不小了，还敢这样灌他们酒？” 古河伸手拍了拍脑袋，苦笑，“毕竟这儿民风剽悍，开心了，就是喝。” 说着，他们就进了那座两层的小屋，可是上下二层的厕所都找遍了，每一个坑位都进去看了，甚至是女厕也去看了，都没有人。 “怎么回事？人呢，难道是去后边小树林就地解决了？”姚言猜测着。 古河摇了摇头，转头问姚言，“你会开车吗？” 姚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哈？”古河看不懂。 “就我会，但是我不敢开。” 古河扶额，“那” “怎么了？需要开车去找吗？”姚言皱眉。 “我想，杨老板不是去上厕所，而是溜了。”古河嘴角一提。 “溜了？为什么？他们不是客人么？”姚言不懂。 “估计是跟我们老爷谈不拢价格，不想再呆在龙湖庄园了。刚才我去找你的时候，我听见老爷和杨老板似乎起了争执。” “是竞标的事情吧。我听说杨老板是龙陆爷最大的对手，不过龙陆爷希望他做出让步。”姚言摸着下巴。 “所以，估计现在杨老板都快回到大坟山上了。可是没有林管家他们出不了龙湖庄园的。”古河说。 “哦？” “毕竟是龙湖庄园啊，我们的安保不容小觑，杨老板是想偷偷离开，那他根本不可能出得了庄园的大门。所以我们最好找个车回去大坟山看看。” 姚言想了想，本来说想拉小张来开车，但是他虽然说不喝酒，今晚上却被那些好客的员工们给强行灌了不少，刚才他脱了衣裳跟人家摔跤的时候就已经脸红脖子粗醉得不行了。所以姚言打消了叫小张来开车的想法。 姚言沉默着，突然听到背后似乎是有马匹的嘶鸣传来，他想起来之前古河说过，龙陆爷还养了马来着。 姚言伸手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要不，我们骑马去追？” 古河噗嗤笑了，“我可不会骑马，而且那匹马性子朝烈。对了” 古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姚言紧跟着。 “我记得，老爷有辆摩托车是放在马厩外边的。摩托车你会骑吗？” 姚言说了声会。 古河带着他来到那个马厩前，并没有古河所说的摩托车。只有里边的那匹高大健硕的黑色大马在冲着他们喷着响鼻。 古河带着姚言转到马厩后头，果然，在那儿挺着一辆一米五左右的深蓝色摩托，造型酷炫，一看就价值不菲。 姚言和古河走过去，发现摩托车的钥匙竟然插在钥匙孔里。 “我去厉害了，这种车就这么随便地摆在这里？”姚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摩托车冰凉的车身。 “老爷平时除了骑马，偶尔也会骑一骑摩托，所以放了一辆在这里，他想骑的时候方便。”古河说着就想跨上摩托去，但是他似乎是醉得有些厉害了，抬了抬脚，第一下竟然没能跨上去。 姚言苦笑。 他上前轻轻拍了拍古河肩膀，“我来骑吧，你都醉这样了，还能去找人吗？”他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古河咧嘴笑笑，“没问题。” 姚言跨上摩托，扶着古河坐到后边的座椅上。 “抓稳了，我走了。”姚言说了一声，拧动油门，打开大灯，摩托车发出一声沉沉的低吼，朝前驶出去。 姚言虽然不会开车，不过他摩托车还有自行车都骑得熟练，而且胯下的这一辆确实是超级昂贵的高档货，平时姚言都只在杂志还有橱窗里看一看的。 今天尝试一次，果然性能优越，驾驶感觉贼棒。 古河在后边指着路，不过姚言并没有多搭理他，看他那醉得不行的样子，指的路大概率不能信。 幸亏姚言来路和去路都只有一条，顺着平坦的水泥路走就不会出错。 姚言来的时候就知道这路好走，所以不自觉地加大了油门，喝了酒能骑车兜一圈风，这感觉还是很爽的。 很快，他们就出了支锅山，来到了大坟山。 远远的，姚言已经看见那幢中式庄园外的路灯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 空油箱 姚言感觉后边座位上的古河搂着自己腰的力道减弱了。 这家伙不会是在摩托车上睡着了吧。 “喂喂！” 姚言扭头冲着背后叫了两声。 古河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嗯，怎么了？” “你抬头看看，刚刚前边有辆旅游车拐过弯去到早上吃饭那座竹楼前了。我估计就是咱们要找的杨老板。” 姚言说着，跟着他刚才瞧见的车灯方向骑过去。 “哦，那肯定就是了。今晚上老爷说了所有人都放假，都在支锅山篝火晚会上呢，我猜对了，杨老板就是想跑了。”古河咧嘴笑着。 行了，你抓稳，我提速了。 姚言把油门拧到最大。 摩托车风驰电掣没用几秒钟就拐过弯到了他们下午发车的地方。 前方那辆旅游车没开远，正朝着围墙外边绕过去，应该是往车库方向去了。 姚言跟着那旅游车开了一段。他熄了摩托车的灯，悄悄跟上去。 旅游车一直朝着地下车库开了进去，在车库入口的地方停下。杨老板和他的两个黑西装下了车，朝着最前边那一排汽车走去。 姚言熄了摩托车的火，用双腿滚着下到停车场里，在他们停着的旅游车后边把摩托车停下，古河跳下车，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姚言伸出手去扶他，没碰到他就稳住了身子。 古河笑笑，“没事儿，我清醒着呢。” 姚言和古河半蹲着身子悄悄地朝着杨老板他们靠过去。 虽然姚言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来找人的，现在却要偷偷摸摸。 不过旁边古河潜伏的姿势倒是挺标准，矮身在一辆辆豪车后边，刚好都是从杨老板他们那个方向看不见的地方。 杨老板他们上车有一会儿了，可是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却不见打着火开出来，只有车头灯和尾灯亮着。 姚言他们悄悄地躲到黑色小轿车旁边那辆车后边，只隔着一辆车，杨老板他们开着车窗，说话声能听得清楚了。 “怎么回事？打不着火吗？”杨老板语气有几分焦急。 “老板，没油了，能打着火，但是一踩油门马上就熄火了。”司机黑西装语气苦涩。 “怎么回事？”姚言看见那杨老板从后座上钻过大半个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司机捂着被打的后脑勺，说着他出门时候油是加满的。 “滚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杨老板骂了一声。 司机赶紧开车门下车查看。 姚言想起来，下午时候，他在这几辆车的油箱下方看见了一滩汽油，他开始还以为是加油的时候漏了原来并不是往里加油，而是把这几辆车油箱的油抽出来了！ 看来龙湖庄园里，是有人不想让这些车的主人离开了！ 姚言留了个心眼，他检查过耿叔的那辆suv，油箱处没毛病，而这第一排的车都是外来的——所以抽空汽车的油，这是冲着王局陈厅还有杨老板去的。 现在杨老板已经知道车里没油了。 那黑西装的司机用纸在地上那摊油上擦了一下，拿着纸巾去给车里的杨老板看。 “老板，油肯定是被人放了。我们今晚走不了了。” 姚言本来还想等等看杨老板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突然身旁的古河霍地就站起身子，转出轿车后边，朝着杨老板他们走了过去。 姚言马上跟上。 车里开着灯，里边的人马上就看见了姚言和古河。 古河一身酒气，他凑到后车窗上，敲了敲车玻璃。 杨老板冷着脸把车窗摇下。 “什么事？”杨老板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古河嘿嘿笑着，“杨老板，大家玩得都挺高兴的，怎么您自个儿就要走了呢？” “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呆在这儿了，我想下山，不行吗？” “可是杨老板，你们走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趁着酒醉，古河这话说得十分不得体不好听。 果然杨老板一听，本就不高兴的面上更是罩上寒霜，瞪着眼睛就想要教训古河。 谁知古河像没发现一样，继续说，“杨老板，庄园的大门是林管家管着的，今晚他在支锅山篝火晚会上，不在宅子里，那现在就没有人能打开前边的大门了。”古河伸手指了指停车场的出口，出口处悬挂着绿色的指示灯，但是出口位置是黑乎乎一片，的确大门没开。 “先不说出不出得去，我想问问你，我这车油箱里的油，是怎么一回事？”杨老板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油？”这次古河被问懵了，他茫然地瞧着杨老板，还有车里另外的两个黑西装。 “您的车，油箱里的油怎么了吗？”古河认真地问道。 杨老板哼了一声，“我车的汽油被放空了。” 古河摇着头，“这不可能，今天除了客人之外没有人进出过停车场，我们庄园的员工没有理由把您车里的汽油给放空。” “哼，你们没有理由，你们龙陆爷做事还需要理由吗？” 杨老板说着推开车门，古河和姚言不防他这一下，差点就被车门拍脸上了。 姚言脸上有了怒色，古河却向杨老板保证龙湖庄园肯定不会有人做这种事情。 他指着不远处的加油台子，对杨老板说那儿就可以加油，各种型号的汽油甚至柴油都有，所以把油箱里的油放空了并没有什么意义。 说着古河带着杨老板走到加油的台子处，他拿起油枪，转身指着仪表给杨老板看。 “你自己看看，这能不能加油。”杨老板冷声道。 古河回头，才发现油仓的仪表上什么数字都没有显示，这儿显然是没办法加油的。 “不应该啊，昨天明明还能加油的。”古河手里握着油枪，有些摸不着头脑。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姚言走上前，夺过古河手中的油枪，挂回油仓上，他回过头看着杨老板他们，“杨老板，我们是代龙陆爷来请你们回去的。晚会还没有结束，您这做客人的就这么样走了，怕是不合礼数。” “礼数？”杨老板轻蔑一笑，“你是龙陆说的那个来打帮忙的小警察吧？” “我是。” “我告诉你，今晚我姓杨的就是要走，你拦不住。”杨老板走上前，伸出手指头在姚言胸前戳着，每说一个字就重重地戳一下。 幸亏姚言身子不弱，这油腻的胖子戳人的劲道还挺大，没被他戳得往后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 心梗 姚言低下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老胖子。 他脸上不见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拍了拍被杨老板戳点了好几下的衣服前襟。 “杨老板，我希望您能知道几件事情。”姚言上前一步，抬手一把将这胖子推得朝后一个趔趄，身后的两个黑西装赶紧上前搀扶住他。 杨老板有些发愣，那俩黑西装也好像没反应过来，没什么动静，只是蹲下去搀扶杨老板。 姚言继续朝前逼上去。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老板小板，但你别在我面前装大爷。龙陆爷给你面子，是他有求于你，我管不着，再给我装，逼今天我还就不尊老爱幼了。” 姚言压低声音，放着狠话。 似乎是因为喝了酒，姚言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尽管酒精其实不能对他产生什么作用。 古河在一旁看着干瞪眼，也不知道该上去劝哪边。 姚言继续说，“算了，我看你们也别挣扎别麻烦了，反正大门开不开你们出不去，想翻墙也不是不可以。就先不说墙头那些爬山虎底下藏着的高压电线了，就是出去了，这龙湖庄园在大坟山上，你们凭两只脚还想走回市里？” 姚言翻着白眼。 古河撇头瞧了姚言一眼，龙湖庄园的围墙上爬满爬山虎，下边是高压电线，被遮盖得极其隐蔽，姚言竟然能够发现，这个小警察果然有两把刷子。 那边两个黑西装却似乎没听见姚言的话一样，他们蹲在地上，背对姚言，好像是在着急地给那杨老板做心肺复苏。 姚言看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去拉开那个双手交叠一下一下地按着杨老板胸膛的黑西装。 那黑西装被他一把扯开坐到了旁边地上，转头瞪着姚言，“你摊上大事儿了！我们老板本身就心脏不好，他这么大年纪了，你竟然还敢动手推他！” 说完他爬过去继续给杨老板做着紧急救援。 姚言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就说嘛，这杨老板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被他推了这一下，半天不见有什么反应，原来是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了。 姚言和古河赶紧围上去想搭把手。 抱着杨老板脑袋忙着给他掐人中的那黑西装一把推开古河，古河被推得退后两步，踉跄着站了起来。 “滚开，别拦着空气。” 姚言和古河识相地退开几步。 姚言转头看了一眼古河。 “现在咋办？” 古河咽着口水，他也有些紧张了，没想到这杨老板看起来身子骨还硬朗着，谁知道一碰就这样了。 姚言也有些后悔了，处理过那么多躺地上讹人的老不羞，今天偏偏他自己给碰上了，而且他还是真的动手给人推了。 古河敲了敲脑袋，说“我记得祭龙山的员工诊所是留了医生值班才对” 姚言一听立马转身，去把停在停车场入口的旅游车开了过来。 事情紧急，他虽然害怕开车，但手搭上方向盘，还是记得基本的操作。 旅游车在杨老板他们旁边停住，姚言喊道：“快把人抬车上来，我们送他去医院。” 那两个黑西装对视一眼，抱着杨老板脑袋那人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把杨老板抬上了旅游车的座位上放平躺好。 姚言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来到后座上。 一个黑西装皱眉看他，“怎么不去开车？” 姚言回道：“不会，你们开。” 那人急了，刚才不还把车开了过来。他似乎想发火，却被同伴拦住，他的黑西装同伴摇摇头，又抬起下巴示意他去开车。 那黑西装狠狠地剜了姚言一眼，下车跳上驾驶座，调转车头从停车场入口开了出去。 古河坐在开车的黑西装旁边，给他指着路。 其实从吃饭的小竹楼朝西边走，还是和去支锅山一样，只有一条路，顺路走就行了。 旅游车马力不太够，本就是优哉游哉的交通工具，所以尽管照看杨老板的黑西装不断催促着，开车那人也把油门加到底了，可是还是花了二十多分钟将近半小时，才开到了祭龙山的员工社区。 就像古河给姚言他们描述的那样，在山腰平地上，矗立着成群的楼房，车开进去之后，看见一层都是商铺，挂满了广告牌，不过因为今天篝火晚会的缘故，大部分的店铺都是歇业关闭着的，只有靠边的一个拐角墙上离地半米挂着一个白色的发光的招牌，招牌最上边是个红十字，下边是社区医院四个大字。 古河伸手一指，“医院果然有人值班。” 黑西装把车开到医院门口，姚言帮忙把杨老板从车上抬下来，古河抢先一步进了医院，去喊医生。 值班的医生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抱着个金属保温杯，跟在古河的身后，嘿呦小跑着除了医院的绿色小木门。 “诶？是个老人昏过去了？快！快往二楼抬上去，楼梯口右边的第一个屋子里有床，放那儿先。” 黑西装们赶紧着把杨老板抬到了床上，姚言放下杨老板之后就退出了房间，那俩黑西装一左一右地守在床前，等着屋外的姚言的和古河。 老医生喘着气爬上楼梯，边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边走向床边。 “这是怎么了这是？大晚上的你们不是在晚会上吗？怎么还有人给搞躺下了？” 老医生翻出老花眼镜戴上，眯着眼睛把听诊器送进杨老板的衣服下，检查着杨老板的病情。 听见医生问怎么搞的，姚言忍不住扭开头，不敢去跟屋中怒视他的黑西装对视。 不过那俩黑西装刚要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是姚言动手推的人，老医生就收回了听诊器，叹了口气问他们，“这老人是不是有心脏病史？” 黑西装点点头。 “那他之前有没有查出心梗来？医生有没有建议他不要饮酒和大量食用油腻的食物？” 黑西装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两人的动作还挺整齐划一。 老医生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老人是不是脾气还不好？” 黑西装点点头。 “看症状，是心梗了，我这里没办法治疗，赶紧准备送他下山去市区的大医院，要快！” 这话老医生是回头对屋外的古河说的。 古河点点头，拉着姚言就下了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 医院惊变 姚言不解，古河这是要干嘛？ “你拉我出来干嘛？不是要送那杨老板去医院？”姚言问。 他盯着古河的脸，他突然发现这小子现在脸色除了有些泛红，一双眼睛明亮亮跟天上的星星一般，这可不是喝醉了的样子。难道姚言心中一动。 古河凑到姚言耳边，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杨老板是装病的。” 姚言瞧了他一眼。只有这杨老板在装吗？ 古河点点头。 “他想用这种办法离开龙湖庄园？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要那位老医生配合他？你们的人，难道叛变了？” “不，老医生人很敦厚，他可不是会帮着别人撒谎的人，尤其是他对病人都很认真。我看八成是这杨老板早就咨询过心肌梗塞的发病症状，忽悠老医生，忽悠我们呢。他这是有备而来的！” “你有几成把握，他是装病？如果他是真的心梗了，不及时送医，你，我，就是凶手。”姚言面色沉静，瞧着古河。 古河张口结舌。 他差点忘了，姚言是市公安局的人，他们是正义的坚守者，有些原则和底线，他们永远不会去触碰。 “这杨老板，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老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躺地上讹我的那种老瘪三”姚言判断着。 古河却摇头，“不一定，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他们做生意的，尤其他们生意做大的，他们才是最会讹人的，而且绝对会讹死你不偿命那种！” 姚言额上冒汗，这古河说的其实竟然也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不管现在这个杨老板是不是真的心梗犯了，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就联系你们林管家，让他来把山庄的大门给开开，马上派车把杨老板送下山去。”姚言伸手拍了拍古河的肩头，“只要你们行动了，事情责任就不在你们身上了。” “可是”古河似乎有什么顾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掏出手机，给林管家去电话。 姚言知道古河刚才是在犹豫什么。 这杨老板，是他推倒的，要是真的出了事情，责任全都在他身上。 姚言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清楚这么想是很不负责任的，但是他真的希望，那个杨老板的确像是古河所说的，他是装病，仅仅只是为了离开这座龙湖庄园。 姚言抓着脑袋，叉腰在楼底下走了几圈，抬头看着二楼上那间亮着光的病房。 杨老板就躺在上边。 古河打完电话，走到姚言面前，冲他歪了歪脑袋汇报道：“姚警官，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跟林管家汇报了现在的情况，他们说马上就过来。” “你们龙陆爷什么态度？是送他出去还是”姚言没把话说完。 古河摇摇头，“老爷说等他过来再说。” 毕竟龙陆爷今天请了这杨老板来，他们生意上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得到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姚言有些怕龙陆爷不肯放人。 龙陆爷对杨老板应该是很在意的，否则也不会派古河过来追了。 姚言回头看着这家社区医院，这座三层的小楼是独立在社区边上的，四周都是绿化和空地，跟其他的楼房间隔区别开，非常显眼。从医院的位置到达各座楼房都很方便，路上没有阻碍，估计就是专门应对紧急病发状况才会这么规划的。 “你们这个小医院里除了这老医生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医生？”姚言扭头问古河道。 “有的，”古河点点头，“但是他们都去晚会了啊，我说了，老医生是留下来值班的。之前我都还以为是所有的员工都去支锅山了的。” “那其余的那些医生里，有没有人，对心脏这一块比较熟悉的？让他来给检查一下？” 古河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姚警官啊，我们这个小医院虽然能够进行紧急的处理，但是不管是药品还是器械，都不可能跟市里的大医院相比啊。你没见老医生检查完之后立马就让我们给他送下山去吗。这不是医生的事情，是真的这个环境没办法进行有效治疗。” 姚言点点头。 他和古河就站在医院的门口等着从支锅山赶回来的林管家他们。 姚言有些不太好意思上楼，毕竟人是他推倒的，待会儿要是医生询问起来，他可没脸去认。 他现在也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被人老头儿戳了几下，竟然忍不住还了手。 姚言伸出双手，低头盯着自己的两只手掌，他觉得这双手竟然有些陌生，可是分明就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自己最熟悉的肢体。 “唉”姚言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忧虑，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被“里边”那个脾气暴躁的姚言给影响了。 姚言从口袋里掏出电子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非常浓的一阵烟雾。 旁边古河好奇地看着他。 “电子烟？还是暴力大烟雾的主机？” 姚言挑了挑眉毛，“你也抽电子烟？” 古河笑笑，“了解过，不过烟油太凉了，我还是喜欢真烟。”他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一抖手腕，就有一支烟从烟盒里跳出来，他一张嘴就接住。 这一手有些酷。 “来一根？”古河递过来给姚言，姚言摇摇头。 “戒了。”说完又吸一口电子烟。 古河给自己点上，喷了一口，“电子烟也是烟。” 姚言没说话。 两人蹲在楼底下抽了一阵烟，来路上也没见到有车灯，姚言站起身，往楼上走去，该去看看杨老板的情况了。 可谁知他才刚踏上台阶，往门里走去，脚尖都没迈进门呢，那两扇白色的金属门就碰碰两声砸了起来。 堪堪就贴着姚言的鼻子。 姚言被关门的声音吓得愣了一下，他伸手摸摸自己鼻子，鼻尖一滴冷汗。 只差了一点点，他脸就要被门狠狠拍上了。 姚言咽了口口水，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锁门的咔哒声，他感觉有些不对劲，马上调动起全身精神，全神贯注。 伸手推门，门被锁住。 里边有人搞事情！ 刚才他并没有瞧见门后是谁。 姚言后退下台阶，一个助跑，用尽全力一大脚揣在门上。 金属门很牢固，姚言震得脑子都疼起来，门上却只是陷下一个小坑，依旧岿然不动。 古河听见动静，赶来疑惑地瞧着抱着脚直搓的姚言。 “怎么了？” “门被锁了，里边出事了！还有没有其他入口？”姚言问。 “在旁边，一楼有窗户。”古河说着拉起姚言就朝楼侧边的窗户跑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 大火 古河带着姚言绕过医院另外一边的一楼，那里果然有一扇很大的玻璃窗户，因为在一楼，而且估计龙湖庄园对自己的安保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安装防盗栏杆。 姚言跑过去伸手推了推，窗子被从里边锁住了。 “去找找，周围有有没有石头什么的东西，拿来破窗！”姚言回头对古河说了句。 古河却没有离开，而是伸手指着窗户，张着嘴眼中尽是惊讶。 “怎么了？” 姚言皱眉回头，却发现一个白色的看起来很笨重高大的金属柜子被人从窗子一边推了过来，挡住了窗户。 “我靠！里边的家伙也想到了这个入口！” 来不及去找东西了！ 姚言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只有口袋里的那个电子烟主机有些质量。 他掏出来，朝着差不多要被金属柜子完全遮挡住，只剩着半扇的玻璃窗子狠狠掷了过去。 电子烟主机砸穿了玻璃，但是砸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之后落进了房间里，姚言上前伸手敲着窟窿周围的玻璃，让他紧张的是，虽然窗户上砸出了一个洞，但是周围的玻璃依旧很牢固，他用手很难能把一整扇玻璃窗都捣毁，抬脚的话他的腿劈不到那么高的位置，窗户离地至少一米六。 就在姚言犹豫着要不要用拳头硬砸的时候，里头的那个金属柜子已经被推到将整个窗户都遮挡住的位置了。 姚言回头问古河那柜子有多重。 古河摸着下巴，“我记得这柜子里全都是些玻璃瓶子试剂什么的，这个柜子平时要两三个人才能搬得动。” “这么说里边的人一定超过一个了！”姚言皱着眉，“难道真的像你说的，杨老板他是装病，现在他们要想办法逃出去？除了这扇窗户，还有没有能进去的入口？” 古河摇头，“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了。” 姚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二楼的窗子。 他发现这座医院小楼一楼二楼甚至是三楼的所有房间的灯都亮起来了。不知道里边的人是在做什么。 房子里不时地传出金属与地板摩擦的声音，里边的人似乎在拖动着什么东西。二楼离地面不算高，可是医院的外墙上并没有能够借力的地方，姚言没把握能够跳上去。 “你给龙陆爷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快点儿过来，顺便带上几个能用的人手。” 古河有些疑惑，“什么样的算是能用的？” “能跑能打的！” 姚言有些心烦这家伙了，都这时候了，还问这问那的。 姚言绕着小楼跑了两圈，完全没有地方能够突破进去的。 古河那边已经联系完龙陆爷了。 “他们已经到大坟山了，再有十几分钟就能过来。”古河说。 “有梯子吗？”姚言问他。 “我想想”古河转头左右看着。 “这么大个社区，梯子什么的工具肯定会有的吧？回忆一下，在你们住的楼里边？”姚言试着引导他进行思考。 古河皱紧眉头仔细回忆，结果却摇了摇头。 姚言叹口气，不打算从他这里获取帮助了。 他抬起头盯着二楼之前那个杨老板被送进去的病房的窗户。 楼里边已经变得很安静，没什么声音了。 四周夜晚也是只有几处偏僻地方有蛐蛐儿在嘶叫，旁边路旁的路灯安静地亮着，不少小飞虫一下一下地撞着路灯灯罩。 姚言一声不吭，抬头盯着楼上。 古河也被这严肃的气氛搞得有些紧张。 “姚警官，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吗？里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已经逃走了？”古河拽了拽姚言的袖子，问道。 姚言回头瞟了他一眼，“这话该我问你，这小楼有什么地方是能够在一楼的门窗全锁死堵住的情况下，能让他们离开的？他们锁门堵窗子是为了什么？” 古河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 “难道他们会从二楼另一边的窗户跳下来逃走吗？”古河猜测着。 “会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他们在里边搞事情的话，老医生肯定不会一声不吭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听见老医生发出一点儿声音。”姚言说。 “说不定老医生被他们制服了。二楼四边都是有窗户的，”古河伸手指着窗户对姚言说，“我们两个人只能同时看住两侧，他们如果真跑了，我们也许会看漏错过。” “但是我觉得他们现在还在屋子里。”姚言直勾勾地瞧着二楼的窗户。 至于三楼，离地太高了，那俩黑西装若是身手不错还有可能接着窗子上沿缓冲跳下，可是杨老板那么大的身子，那么大的体重，年纪还不小了，他想从三楼走，不现实。 “诶？怎么说？”古河不解姚言怎么敢肯定。 “你走一圈看看，二楼的窗户全都是关严实了的。” 姚言说完古河马上就绕着小楼跑了一圈。 “真的是！” “我记得我们上楼的时候，那个病房的窗户是打开的，”姚言伸手指着他们面对的二楼窗户，“我想他们在跳楼逃跑的时候，肯定没有心情还会把窗户关起来吧。” “也是”古河点着头。 “所以咱俩一人一边，在守在房子的拐角处，这样就能够同时观察四边的窗口情况了，你电话多少？我打给你，保持通话，随时交流情况。” 姚言说完马上就播了古河的手机，然后他们一人一边，去在房子的拐角处蹲住。 古河蹲在楼底下，盯着二楼上的房间。不得不说，这姚言遇事还是有一套的，观察细致，而且马上就能布置行动，他低头瞧了一眼手机，是通话的界面。不过姚言并没有说话，从手机里能听见对面姚言轻微的呼吸声。 古河看了看时间，龙陆爷他们应该差不多能到了，到时候不行的话就踩着车顶上楼了。 就在古河和姚言等候的时候，他们突然被楼上房间里的一些情况吸引了注意。 两人同时从蹲守的地方站起身，跑到窗子底下，抬头看着楼上。 二楼的窗户里，似乎有火光冒了出来。 “古河！我好像看见二楼着火了，开始冒黑烟了！”姚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这边也是！”古河急道。 “等等，火势好像很大！这社区里有没有消防栓？” “有的，就在花园边上！” 就在姚言询问古河的这几秒钟时间里，二楼上，三楼上的火焰突然就变变得猛烈了。 在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一扇扇窗户爆开，汹涌的火舌舔到了屋子外头。 “糟了！”姚言沉声，“这火在里边应该烧了不少时间了！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9 塌方 就像姚言所说的，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当巨大的火舌舔出窗口的时候，就意味着屋子里边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 而姚言紧张的是，医院里的人，似乎还没有出来啊！ 杨老板还有他的两个黑西装手下，以及那个老医生。这些还在医院的人，究竟怎么样了？！ “你快去找水管连上消防栓！想办法控制一下火势！周围还有没有灭火器什么的？”姚言在手机里着急地问道。 “好，我去拉水管！灭火器没有了，下午的时候我只给你看的那车灭火器就是从这边拉过去的，全都在支锅山晚会那里！”古河边跑边回答。 姚言骂了一声。 医院这幢小楼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燃烧变得有些闷热了，姚言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一半热的，一半急的。 二楼三楼的火势似乎越来越旺了，姚言绕着房子转了一圈，那些金属的窗沿都已经变了形。 火焰一头一头地朝外冒。 看着架势，绝对是有人纵火了，若是没有汽油酒精之类的助燃物，普通建筑的火灾不可能这么凶。 而这里是医院，酒精这种东西，肯定不少。 是谁在放火？ 姚言在楼底下转着圈走。 就算杨老板是装病要逃，可是这放火就过分了，而且，他们并没有逃出来的迹象。 姚言想不通，这把火烧得毫无逻辑。 他已经拨打了119火警和120急救，但是从最近的消防队和医院派车过来龙湖庄园，起码要半小时之后才能到了。 而半个小时，这座小楼还能不能在有酒精之类的东西助燃的情况下坚持半个小时？ 古河拖着一节消防水管跑了过来，打开龙头开关，扁扁的水管慢慢地膨胀鼓圆，水流激射出来。 姚言和古河两个人抱着水管对准了二楼的窗户，杨老板躺着的那间病房的位置，水流喷到了窗户里，汹汹地朝外舔着的火舌被压了一头。 但是他们这个喷水的角度并不好，站在楼底下向上喷水，能喷到的位置是有限的。 就在他们忙着朝病房喷水的时候，小楼二楼的一个拐角的位置，墙壁外头的水泥碎裂崩落了一大片，一股火苗从里头窜了出来。 “完了！”姚言忍不住咬牙道，“砖墙都崩落了，火焰从墙缝漏出来，这座楼保不住了！” “这么大的火吗？”古河目瞪口呆。 两人调转水管，朝着冒火的楼拐角喷水。 这时远处终于转过几辆车来。 明晃晃的大灯照着他们所在的小楼。 古河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了！” “他们来也没用了，”姚言说，“看三楼，还有楼顶，都已经烧起来了。” 古河抬头去看，姚言说的地方果然已经开始墙壁出现裂缝，不断有砖块水泥掉下来，楼顶上火光冲天，这才多一会儿啊，这小楼里里外外似乎都燃烧了起来，四周围的路灯灯光都被火光给遮盖住。 小楼浑身浴火，尤其在夜里，从老远的地方就能够看得见这处大火燃烧。 “放火的人肯定是在所有地方都用上了酒精之类的东西了，看那边，漏雨的水管漏下来那条火线。” 在他们的左侧，从房顶往下漏雨水的一个水管处，正有一条火焰从上往下流淌下来。 “我想知道，他们在所有地方都点了火，那他们要怎么离开啊？”古河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姚言抬头看着火光熊熊的小楼。 火光把他的脸照得忽闪忽闪的，他嗓子有些发哑 姚言回答，“我不知道。” 是的，放火的家伙，究竟要怎么从楼里出来？ “难道他们会飞？”古河咬着牙，把水管朝上抬了一抬。 讲道理，开关开到最大，这水管的劲头还是很足的，姚言和古河两个人扛着一个水管，都感觉有些不太受控制。 那几辆赶来的车终于在十几米外停下来。 龙陆爷王局陈厅还有耿叔和几十个龙湖庄园的员工赶紧朝着这边跑过来。 “开一辆大巴车过来！”姚言回头冲他们大声道，“不站在高处够不着灭火！” 马上有人开了一辆大巴车来到姚言他们旁边。 龙陆爷吩咐人去把其他的消防水管接起来拉过来，姚言爬上大巴车，站在车顶，接过他们递上来的水管，车顶这个位置算高了，姚言抬头能看得见二楼窗户里的情况。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一片橘红的火光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被挡在了火焰之中。 “快点儿快点儿！这边来！” 龙湖庄园的员工们行动力很强，拉了好几根消防水管，也学着姚言把几辆车开到小楼周围，踩在车顶上朝着小楼喷水。 人多就是力量大，小楼的几个朝外冒火的窗口很快火焰就没之前那么嚣张了。 而且估计用来燃烧的酒精也都烧得差不多了，火势渐渐地小了下去。 姚言扛着消防水管扛得有些累，他换了个赤膊的大汉，跳下大巴车顶，甩着胳膊朝耿叔他们走过去。 没走几步他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听，姚言就愣了。 “什么？来路上塌方了？消防车和救护车都上不了山了？” 姚言站在原地，抬头茫然地看着前边的耿叔龙陆爷他们几个站在树下的老人。 耿叔似乎发现姚言表情不对，上前几步，拍了拍姚言肩头，“怎么了？谁的电话？” 姚言皱眉抬头瞧着耿叔，“是消防队的，我之前报了火警，他们说上大坟山的路上三公里左右的地方遇上了塌方滑坡。” “塌方？”跟着耿叔走过来的龙陆爷也愣了，“你是说上大坟山的路上塌方了？这怎么可能？大坟山坡度不高，道两旁山包都矮矮的” 姚言摇着头，“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地震了。虽然我并没感觉到。消防队的人说清障保守估计要一天，如果遇上再次塌方或者其他状况就不知道需要多久了。” 电话还没挂，姚言想那边描述了一下龙湖庄园火场现在的情况，因为来了帮手，火势大概被控制住了，但是里头的伤亡情况暂时还不清楚。 消防队的人表示保持联系，他们会加快清障速度。 但是姚言很清楚，被塌方的山体拦住路之后，消防队是指望不上了。 “下山上山只有那一条路吗？”姚言问龙陆爷。 “只有一条，大坟山周边的地方山势陡峭，就是那条路的位置最平缓，才会从那里修路，要是想从其他地方下山的话，不是不行，但是太需要体力和精力了，一般没专业训练过的人是爬不动的。”龙陆爷说。 姚言忍不住苦笑，“那就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0 耿叔的话 火势渐渐地被控制住了。 人多力量大，众人把医院小楼的周围用沙袋围出了一圈隔离带，然后从各个方向接过来消防水管，对着小楼上下三层就是喷。 林管家似乎是通知了在支锅山篝火晚会上的龙湖庄园员工们，他们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灭火的进度也就越发快了。 姚言和古河两人最早在火场进行灭火，他俩脸上全是被烟熏的黑灰，流了汗之后，脸上一道白一道黑的，跟斑马一样。 姚言和古河并肩蹲坐在路旁的马路牙子上。 耿叔他们递过来两瓶水，姚言接了，拧开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就喝光了。 古河倒是没这么渴，喝了一半，另一半浇自己头上了。 龙陆爷和王局，还有那陈厅在姚言他们背后站着，众人面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似乎各怀心事。 “姚警官你是说，有人把医院的门窗锁了，之后才开始放火的？”龙陆爷确认着事发的情况。 “对，”姚言回头看了一眼龙陆爷，虽然他心里对“姚警官”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不感冒，但是也没心情较真了，“当时我和古河在楼下商量杨老板是不是装病，想要借此离开龙湖庄园，顺便让古河联系你们。他跟林管家通完消息之后，我觉得有必要上楼确认一下杨老板的情况，于是就从那边的门过去了。” 姚言伸手指着医院小楼一楼唯一的一扇门。就是那扇被人砸起来，差点砸到姚言鼻子的白色金属门。 “我差一点就进去了，但是我半只脚都没有迈进去，那门就被人重重关上了。我吃了一惊，愣神的关口，里边已经把门锁住了。我和古河马上就往旁边的窗子跑过去，但是到地方了，里边的人正在用柜子挡住窗子，我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进得去。” 说起来，姚言也是有些泄气的，两次，门窗都是，差一点点他就有机会进去了。就是这种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的状况，最让人糟心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 旁边古河插嘴道，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 “除了老医生，杨老板，还有杨老板手底下那俩小弟，医院里难道还有别人嘛”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烧得一片漆黑的小楼，“我看照这个火势，房子里的人肯定没有机会能活下来了。” 众人都沉默着。 古河说的是事实，连外边的墙壁都爆裂开，烧成这样子，屋子里的人绝无生还可能。 “而且我们并没有看见有人从屋子里离开”姚言低着头说。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疏忽了，其实人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跑出去了，烧了这房子，只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力。”陈厅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猜测着。 姚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有这种可能，虽然我心里是确信在火烧起来之前，里边的人肯定没有离开过这幢楼。不过，也说不定是在某个我没有注意到的死角，楼内的人离开了。但是老医生和杨老板的年纪，不从一楼的门窗走的话，他们离开医院的可能性并不大” 姚言转回头，看着正在冒着黑烟的医院小楼，“再等等，等确认能够进去的时候，再看今晚上，说不定是出大事了。” 耿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姚言的肩膀。 姚言抬头看他，耿叔只是摇摇头。 姚言总觉得耿叔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却又有什么原因他不好开口。 龙陆爷两手捏成拳，脸色铁青，“在我的龙湖庄园里搞这种事情，放火的小子最好不要犯在我手里。”他说完一拂袖，转身朝后边一辆车里走去。 王局陈厅他们也去找了地方坐下，都在等着小楼这边火势灭掉。 古河朝姚言苦笑两下，站起身去了龙陆爷的车上。 道边只剩下张开腿头垂在两腿之间的姚言和站在他旁边的耿叔。 “言儿，听你们描述的，这火，太邪乎了。要是放火的人没能跑出来那这火”耿叔开口说。 姚言摇着头，没抬头，“耿叔，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还是因为差了一点点，我没能看见封窗锁门的人是谁，要是能看见就好了。唉” “算了，等火熄了再看吧。只是”耿叔犹豫了一下，“只是消防队和救护车都因为路上塌方进不来，而龙陆不开门的话庄园的人也出不去。我怕龙陆为了找放火的人，会有些不太好的动作。” 姚言皱眉，抬头瞧着耿叔。 耿叔的表情像是吃了黄连似的，很苦。 “什么是不太好的动作？”姚言问。 “现在，这个庄园里，是他说了算的。”耿叔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言儿，之前杨老板和龙陆当着王局还有陈厅两人商量了我跟你说的修路通隧道那个标的价格，杨老板狮子大开口，他们没能谈拢，就算是王局和陈厅的面子，杨老板也不肯给了，闹得很是不好看。” “就在篝火晚会开始之前？” “对，所以我估计杨老板会想离开，是因为他真的不接受龙陆爷开出的价格。但是”耿叔回头看着医院小楼的废墟。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小楼楼顶有几处水泥块儿掉下了地，发出很响的声音，溅起飞灰，引得不少人惊呼。看来确认小楼安全还是得要一阵了。 “言儿，龙陆爷的手段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虽然我觉得他还不至于自己放一把火把杨老板给烧死，但是比这更恶劣更严重的动作，他都可能做得出来。”耿叔说完之后没等姚言回话，他重重地按了按姚言的肩头，转过身朝着后边龙陆爷坐上去的那辆车走了过去。 姚言坐在原地，看着耿叔上了龙陆爷的车。 车灯开着，龙陆爷坐在后驾驶座上，古河坐在副驾驶，耿叔上了车后座。 龙陆爷原本在跟古河说着什么，他表情很严肃，后来耿叔上车之后，他冲耿叔勉强地挤出个笑容。 古河打了个招呼，下了车，留耿叔和龙陆爷在车上说话。 耿叔跟他说这些，是想提醒他什么吗？ 姚言看着已经没有火星子了的小楼废墟。 他放火烧楼，不是不可能？ 耿叔在忌惮着龙陆爷，他怕是龙陆爷把杨老板杀了？ 不像，烧了自己的医院楼杀死一个杨老板，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这种动作不像龙陆爷会做的，肯定有其他原因。 只能等进去看了火场，才知道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1 何顾的烟 车上，只有龙陆爷还有古河。 古河的真名，是何顾。 何顾伸手拨弄着车内灯的开关，开下关下，这小子竟然还有闲心玩这个。 后座上龙陆爷的脸色阴阴的。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着。 是龙陆爷先开口的，“所以是你放的火？” 他的声音里怨气很大，毕竟那医院是龙湖庄园里唯一的一个，为了做掉杨老板，把楼都烧了，这动静太大，有些得不偿失。 何顾把车灯打开，不再去碰，他转过身子，直面后座的龙陆爷。 “龙爷，这次，真的不是我动的手。”何顾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不是你？” “不是我，”何顾扭头从车前窗里看了一眼马路牙子上坐着的姚言的背影，姚言正在和跟他一起来的那老头说着什么，“这位姚警官一直跟在我旁边，我不知道他是单纯地因为我‘喝醉’了来帮忙，还是发现了什么，故意监视我。所以杨老板装病来医院，我也只能由着他。我本来还在找机会下手，可是没能我想出计划，这楼就烧起来了。” “杨老板他们还能活吗？他们真的没出来？” 何顾点着头，“我没看见有人出来，九成，杨老板是没了。” 龙陆爷听完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一阵，才吐出来，“活还是死，等会儿就知道了。” “龙爷，这事儿可是一记警钟，很响的那种。”何顾说，“这把火，说明庄园里这些人中肯定有问题。火不是我放的，那放火的是什么人，您有没有方向？” 龙陆摇头，“我哪儿会知道分明是我请你来做掉杨老板他们三个的，现在你没动手，人却可能已经被烧死了” “不管是什么人，动了我的猎物，就是我的敌人。”何顾突然笑起来，两只眼睛里发出狠厉的光芒，龙陆爷看了一眼就感觉如芒在背，非常不舒服。 “龙爷，先跟您知会一声，要是我发现了放火那人，就不给您留了。” 龙陆爷还没表态，耿叔就走近了车，他敲了敲后座车窗，拉开车门上了车。 龙陆爷跟耿叔打招呼，何顾也笑着朝耿叔点点头，“老爷，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我都说完了，那我先过去看看火灭得怎么样了。” 龙陆挥了挥手，何顾就下了车，关上了车门。 何顾下了车，看了眼姚言低头沉思的背影，也没过去惊他，朝着前面小楼废墟走了过去。 浓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小楼到处都在往下淌水，靠近之后有股呛人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医院里什么药剂的味道。 因为房顶上会有水泥块掉下来，所以灭火的员工们也都不太敢靠近小楼。 这幢楼被烧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挺，还是马上就会完全垮掉。 何顾隔着隔离带抬头看着二楼的那间病房。 他问旁边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等下怎么进去啊，门窗都是锁着的，而且我看这房子都这样了，怕是不敢把没给强行撞开。” “从窗子。” 一个大汉用脖子上挂的短袖擦着脑袋上的汗水，“我刚才看了，一楼窗子已经全爆了，那个堵着窗的柜子来两个人就能推倒，从那里可以进去，进去了之后再开门就成，只是怕门锁被烧坏了，开不开。” “那啥时候能进去？”何顾又问，他掏出烟给这几位散了，替他们点上。 另一个汉子抽了口烟，“我看再要个半小时吧，就能进去了，火是没了。就是怕这房子被烧得不行了，往下掉砖头，再等等，不要急。其实明天再进去看也行。” 何顾笑了，摇摇头，“明天不行，肯定要尽早进去。”他收敛了笑容，有些严肃地道，“毕竟不知道里边是不是烧死人了。” “唉要是真的有人在里边，那就惨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今天是医院的老赵值班？我来了还没看见他，他是不是也没有跑出来啊？” “” 几个大叔唠开了，何顾没参与他们的聊天，自己走到旁边，抽着烟瞧着那小楼。 会是什么人搞事情？ 何顾之前一直在忌惮着粘着他的姚言，虽然不清楚姚言是否发现了什么，但是他也没敢直接就动手，帮龙陆爷把杨老板给做掉。 按照之前的计划，龙陆爷和杨老板会因为谈不拢，按照杨老板的性格，他肯定会在晚会上离开。所以事先何顾就把他们开来的小轿车的汽油给放了。 只要他们离开支锅山，来到大坟山的宅院里，那何顾有把握把杨老板和他的两个手下人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 但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姚言跟上了他。 何顾一来忌惮姚言的身份，他毕竟是个警察，而且还是自己的猎物。二来，他也不敢太过直接地拒绝姚言的好心帮忙，怕露出什么马脚，让姚言察觉什么。 正是被姚言这么一耽误，自己肯定是在哪里有了疏忽。 何顾开始抽第二根烟。 没有道理的，肯定不会是他们下楼的时候，还待在医院里的那四个人。 老医生，杨老板，还有两个黑西装属下。 他们没有机会离开医院的三层楼。 何顾心中能够确定，待会儿上楼肯定会有四具被烧焦的尸体。 他回忆着火烧起来时候的情况，他和姚言正一人蹲在一个角落，都留意着两边的窗子。 三楼不用去考虑，二楼四面窗子都是关着的，是后来着火了，才被火焰烤爆了。 确确实实是没有人出来。 所以放火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放火？ 何顾扔掉烟蒂，用脚尖碾了碾。 他回头看着身后坐在一辆旅游车上的王局和陈厅。那俩老人正头对头地在说着什么，脸色都很紧张，他们两没人都带了一位穿黑西装的，就站在旅游车的左右两侧。 何顾盯着他们瞧了一阵，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他挠了挠头，轻声自语了一句，“都是快要老死了的” “什么快要死了？”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 何顾扭头就瞧见了姚言朝他走过来。 何顾笑了笑，“我说今晚肯定没得睡，熬夜是会猝死的。” 他抬手把烟盒递到姚言面前。 姚言也同样苦笑着伸出手，取了一根，抽到一半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一样，左手轻轻拍了拍拿烟的右手，把香烟放了回去。 何顾眼中写着疑惑。 姚言笑，“我戒烟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管不住手。” 何顾摇头笑笑，手腕一抖，姚言放回去的那根烟就叼在了他嘴里。点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2 火场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按照之前帮着灭火的那几个汉子的说法，应该是可以从一楼窗口的位置进入小楼了。 坐在草地上靠着树干抽烟的古河抬眼瞧了瞧小楼那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对身边的姚言说：“走吧，现在应该是可以进去瞧一瞧了。”说着他冲姚言伸出手。 姚言拽着古河的手站了起来。 “你烟瘾好像很重？”姚言和他冲小楼的方向走，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刚才在树底下坐着的时候，古河一根接一根抽个不停。 古河笑笑，“还好，这不是喝酒多了些，抽点儿烟，提提神，而且”他抬头看着隔离带里的小楼，屋子外边墙上颜色暗沉，被火和烟熏的，还有因为砖墙吸了水，颜色变深了。古河接着说，“要是进了楼里，看见些不太好的东西我得先给自己做好心理预设，不然待会儿腿软走不动道成了累赘就惨了。” 姚言理解地点点头。 确实，除了像他们这种总是能够碰到凶案现场的人，古河他们这些普通人，在即将靠近可能的凶案现场的时候，还是会紧张的。 周围坐着休息的人也都围了过来，耿叔龙陆爷还有王局和陈厅也下了车，人群让开道，让他们来到姚言和古河的位置。 “怎么？现在可以进去了？”龙陆爷问。 古河转头看之前他询问的那几个汉子。 一位赤膊大汉点着头，“刚才我瞅了几眼，差不多了，来两个人帮忙，把窗子后边的柜子推开，就能进去了。” 姚言和古河于是跟着三个汉子朝窗口走去。 “姚哥！等我一下！” 身后传来小张的喊声。 姚言转头一瞧，见小张慌慌张张地从一辆旅游车最后的长椅上爬起来，跳下车两步并一步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跑过来。 姚言皱眉，扭头冲耿叔说“耿叔，拉住他吧小张喝了酒，这孩子头一次沾酒，醉了就别让他跟进来碍事儿了。” 小张跑近了，却被耿叔一把拽住胳膊。 “行了小张，姚言都发话了，你喝醉了就别去添乱了，而且里边说不定真有尸体” 小张对死人的现场还是有些畏惧，见姚言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到窗前，几个人攀上床沿，一起用力推着里头被熏得黑黑的沉重柜子。 小张蹲下身子，用力摇了摇头。他喝得不算多，是被那些好客的少数民族汉子们给灌的，他醉得很快，不过来的路上躺车后椅里睡了一路，现在满地的水，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小楼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在几个汉子们的嘿哟声中，那挡住窗子的沉重金属柜子被推倒了。 那边传来两声欢呼。 小张站起身，耿叔回头看他。 小张拍了拍耿叔胳膊，笑着说“耿叔我没事儿，放心吧我现在清醒了不少了。”他拍拍自己胸脯，“虽然不晓得是咋回事儿，不过这种时候，我没道理让普通人进去现场，我自己却在外头等着。职责所在，耿叔不用拦我。”说完他一撑半人高的隔离沙袋，跃了过去，朝正在翻窗进屋的姚言跑过去。 姚言和古河商量了一下，决定就他们两人进去先查看情况，让那些帮忙推倒柜子的汉子们先出去等。 古河先翻窗进去了，姚言让他去看看被锁住的门能不能开开，他用手机手电照着路去了。 姚言翻上窗子，正要矮身跨进去，突然瞥见一人翻过隔离带跑了过来。 “姚哥，带我一个。” 小张挥着手叫道。 姚言探出头，“不是叫你歇着么，怎么？头不晕了？” “好多了。”小张拍了拍自己脑瓜子，“我可是人民警察，时刻准备着接受任务啊。” 姚言无奈，冲他一勾手，“进来吧，到时候帮忙留意一些现场。” “知道了！” 小张看起来确实是清醒了不少，身手敏捷地三两下就翻进了窗子。 落地之后姚言先打着手电环顾了这间房间一圈。 似乎是配药房。 除了脚底下的那个最大最重的柜子之外，还有许多架两米多高的药柜。 脚底下全是黑色的一团团的焦糊的东西，根本就看不出本来面目，屋子四处都沥沥啦啦地往下滴着水，姚言抬头一看，头顶的天花板上有些裂缝，正在漏水。 “姚哥，这屋子似乎质量不咋地。”小张仰头看着头顶的裂缝，评价着。 “找找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尸体。” 姚言说。 “哦！”小张回答声音很大，在听见姚言说找尸体的时候，他心里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虽然已经见过更加血腥的小巷分尸现场，但是小张对死人还是有些心悸。 屋子不算小，姚言查看左边，小张查看右边。尤其是那些倒地的斜搭着的药柜底下，姚言着重要求看一看。 花了好几分钟，小张摇着头朝姚言走来。 “姚哥，这屋子里没有死人，而且东西也都烧得差不多了。” 姚言站在门口，接着手电光朝着门外楼道里张望。 “走，一楼房间不少，一间一间地找找。”姚言挥挥手，带着小张出去了。 出门左手边走廊的尽头就是那扇被锁住的金属门，古河正弯腰在捣鼓着门锁。 姚言喊了一声，“怎么了，门锁打不开吗？” 古河又耸了两下门，最终放弃了。 他转身朝着姚言走过来，一边耸着肩，“不行，有人在门锁门闩上放了东西，故意把门闩门锁焊起来了，这扇门除非撞倒，不然真打不开了。” “放了什么东西？能把门和锁都焊死？”姚言皱眉。 “不知道，门缝里锁眼里全是黑色的东西堵起来了，我掏了掏，硬的，掏出来有些黏。”古河说着抬起手给姚言看，他食指上粘有一个黑色的小球，差不多有小指指甲盖那么大。 “这是我扣出来的。” 姚言拿手指过去把那黑色的小球蹭在自己指尖，用拇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没味道，不是沥青。感觉像强力胶。” “大概就是类似的东西吧。”古河耸着肩，“反正门闩拉不开，门锁拧不动，估计开了锁那两扇门也被粘一起了。” “先不管门了，能从窗口进出也行。你去走廊那边找，我和小张这这边，先把一楼找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姚言指了指走廊拐角。 古河点点头，照着姚言的吩咐用手机照着路朝走廊拐角走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3 三具尸体 地板上到处都是积水，非常不好走。 姚言裤腿鞋袜都被打湿了，黏黏的还有点儿凉。 他和小张一人一间，分头检查了一楼这边走廊的房间，一共四个，连着进来的配药房的话总共五个，都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房间里被大火烧得一塌糊涂，除了大件的金属的柜子仪器还能看得出个轮廓样子，其他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烧焦了，被水一淋，要么变成黑灰落一地融在水里，要么缩成一团一团的黑色的形状扭曲的怪东西。 “姚哥，这边房间没什么发现。” 小张摇着头对姚言说。 “走吧，先去看看拐过去那边古河发现了什么没有。” 他们踩着水拐过走廊，见古河的手电的光已经在最里边的房间里了。 这边拐角走廊很短，只有两个房间，姚言伸头看了看第一个房间里，有张床和桌椅，别的也都烧得看不出来了。 他和小张来到古河在的房间，古河正蹲在里边用手电照着什么。 姚言和小张走过去，古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他刚才在研究的东西。 姚言打过手电光，一照之后心里突地一跳。 在古河的面前，好像是一个黑糊糊的，人形的东西。似乎是尸体，一具焦尸。 小张伸头一瞧之后，只觉得自己两个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咽了口口水，心里暗暗默念二十四字真言，给自己壮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姚言蹲下身去，慢慢地伸手去摸了摸那具“焦尸”，手碰到的一瞬间，他皱起了眉。 小张瞧着姚言的动作，身子都有些紧张得发抖了，默念真言的速度加快。 “似乎不像是人。”古河皱着眉，捻着手指头，对姚言说。 姚言没有言语，他扭头瞧了一眼古河，手电灯光不是很亮，古河面上半明半暗，神色平静，不惊不恐，比身后小张的表现实在是好太多太多。 姚言左右上下地摸了“焦尸”一遍。 “姚哥你没戴手套！”小张咬着牙，没敢说出来。 姚言捻着手指头站起身，就朝门外走。 “姚哥，这个尸体不管了？”小张很意外。 “真的不是人，像是模型人偶，估计是医院里摆着的那种，塑料橡胶材质做的。”姚言说。 小张长长出了一口气，跟着姚言出了门。 古河也起身跟上他们。 “一楼已经都找过一遍了，除了刚才那具人偶，没别的发现了。”古河伸手把自己的裤腿卷了起来，他皱着眉，很不喜欢被水浸湿的阴冷感觉。 “待会儿上楼之后就一起走吧，不用分散找了。”姚言说。 小张赶紧点头，古河愣了愣，见姚言正瞧着他，也点点头。 “万一真的见到了尸体，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被吓到，怕出了问题。”姚言解释了一句，带着他们就往楼梯上走。 楼梯是在金属门的正前方，在他们从窗口进入的配药房的斜对面，墙拐角的地方。 不断有黑色的水流从二楼上顺着楼梯往下淌，像是一股股小溪。 楼梯有些滑，所以三人走得有些慢。 这楼梯有两折，楼梯上没什么阻碍，他们没多久就上了楼。 姚言记得楼梯边上那间病房，就是杨老板之前被送进去的那一间。 他和古河上楼之后默契地一转身就来到那间病房的门前。 房门紧闭，姚言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拧门把手。 倒不是他不想戴手套，只是现在这情况，他实在没空去准备装备。 拧了一下，没拧动。 “门被锁上了。”姚言说。 “是从里边还是外边？”古河和小张异口同声地问。 姚言回头看他俩一眼，摇了摇头。 “强行踹开？”古河思考了一会儿，询问。 小张觉得不妥，“这屋子不是说被烧得很惨烈，我觉得我们能不用力，就少搞点儿动静，太危险了。”他仰头瞧着四周。 姚言没说什么，后退了两步，脚下猛一踩，身子朝前提起，一大脚狠狠地揣在了病房门锁上方。 砰一声，这扇木门直接被他一脚踹了个对穿。 “姚哥”小张张着嘴说不出话。 姚言竟然是行动派，话不多说直接就上脚了。 姚言把脚抽出来，伸手进去够到里边的门锁，拧了拧，可是房门依旧没能打开。 古河也发现了，他上前一步，问：“还是打不开？” “打不开。”姚言抽回手，又后退一步。 “那看来房门是从外边锁住了的，里头大概率是有人了。”古河声音低了几分。 姚言还是没言语，又是抬脚踹在了门上，这一次，他选的是木门左侧，房门合页的位置。 姚言一脚踹得木门震撼几下，头顶天花板上也落下几片焦黑的碎墙皮。 小张和古河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姚言又后退两步，这一次，他用了大力气。 一脚揣在木门中间，门框处发出一声闷响，左侧两个合页都从门框里崩了出来，木门应声倒下。 “姚警官脾气真暴躁。”古河抱着头，对小张说。刚才姚言那一脚，头顶又有不少墙皮落下来了。 小张苦笑，伸手拨拉着头发，他头上落了不少黑灰。 姚言回头朝他们一偏脑袋，他带头走进了病房里。 三个人的手电将房间照得算是明亮。 一进屋，三人就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一起看见了，就在正对这房门的窗口的位置，有两个黑色的人形趴在窗口下方，他们下半身跪在地上，双手直伸着，够着窗台，似乎是想借力站起来，但是直到被大火烧死，他们都没能再站起身 姚言朝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一转头，手电一照，就见一旁光秃秃的床上，还躺着一具蜷缩着身子的焦尸。 姚言咽了口口水他记得，之前这张病床上，躺着的就是杨老板。 “四个人”姚言低声念叨着，“楼里应该有四个人” 他打着手电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前，他仔细找了找，另外两张病床上边下边，都没有。 屋子里的东西被大火烧得差不多了，没什么遮挡。 “差一个。”古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姚言转头瞧了他一眼，古河摸着下巴，低头思索。 “难道是另外的一个人把他们锁在这间房里的？”古河抬头去看姚言。 姚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他举着手机，绕着病床又再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这间病房里，一共只有三具烧焦了的尸体。 “差一个。”姚言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4 匿名信和鸿门宴 杨老板，老医生，还有杨老板手下的两个黑西装。 一共应该是四个人。 没有人从火场里出来过，四个人都应该还在这幢小楼里。 “找，其他屋子，三楼，找找看！”姚言说。 三人离开这间病房，先找二楼的几个病房，三人一起，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二楼一共六间病房，加上走廊尽头的一个厕所，都没有人。 姚言脸色铁青，站在往三楼上去的楼梯门口。 在他们面前通往三楼的楼梯前竟然有一扇铁栏杆门，是被上了锁的那种，锁是很普通的铁锁，拳头大小，锁眼已经被大火烧得熔化了，就算是有钥匙也没办法开开。 “是从里边上的锁，”小张伸手进铁栏杆里，捏着那铁锁研究了一阵，“没办法了，打不开了。除非用钳子把这锁剪断或者将这扇门整个地拆下来。”他用手推了推铁门上的栏杆，很结实，就算是被大火焚烧过，依旧不可能像刚才那扇病房木门一样靠着姚言两条腿给踹开。 “也就是说，另外有个人从这层楼梯上去了三楼，或者是顶楼”古河也凑上去瞧了瞧那把铁锁。 他回头看着姚言，“姚警官，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姚言摸着下巴，“现在就说是什么人干的，有些太早了。而且我们还没有上到三楼和顶楼，说不定另外那人的焦尸就在楼上呢。” 小张闻言冷不丁一颤。 古河点着头没再说话。 “走吧，既然被这些栏杆挡住了进不去，那咱们就先出去，找人来把那三具焦尸先从楼里弄出去。顺便再找老虎钳来把这锁给绞断。” 三人转身回去，先回了病房再确定了一遍三具尸体，然后从一楼的配药房窗户原路出了小楼。 龙陆爷和耿叔他们早就等在窗外空地上了。 “怎么样？里边有什么发现？”龙陆爷一见他们出来，马上迎上来问。 “有，果然不出所料，死人了。”姚言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 龙陆爷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朝后退了两步。 姚言看着耿叔上前扶住他。 他盯着龙陆爷面上的惊疑神色，不像是装的。 “杨老板杨老板是不是”龙陆爷喘息得有些剧烈，话没能说完。 姚言摇摇头，“我们在里边只找到了三具尸体，之前楼里边应该有四个人，所以有一个人，有可能还活着，只是暂时不知道是谁。” “龙陆爷，这些都可以稍后再说，麻烦您派几个人跟我们进去，把尸体先从楼里边搬出来，我们大概给做个死亡鉴定还有，麻烦您，把在支锅山篝火晚会上的其他人，也都叫回来吧，给点一点，看看今天晚上应该在的人，有没有都在。” 龙陆爷马上派了几位不怕死人的少数民族汉子跟着姚言小张他们进去搬焦尸，然后吩咐林管家给支锅山的人们去电话，让他们赶回来点名。 姚言进小楼前让古河去找能把楼梯口那扇门的门锁剪断的钳子来。 “姚哥，这些尸体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我看不进行解剖的话，很难做死亡鉴定啊。”在搬尸体的时候，小张小声对姚言说。 姚言抬着窗口边一具干尸的脑袋，撇头看了站在他身后不敢靠近尸体的小张，“解剖？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条件，你脚底下踩着的这幢楼就是医院，被烧了，你去哪儿解剖？” “”小张没法回答。 “行了，手电朝上打点儿，别晃着前头大哥的眼睛，你看看你，现场都见过多少次了，还这么怕？瞧人家大哥，提着焦尸聊条腿依旧还是步履稳健，丝毫不慌。”姚言拿下巴指点着走前边的大哥，教训着小张。 前头大哥回头一咧嘴，“警官啊，您就别损俺了，俺现在慌得一比，赶紧把这玩意儿抬出去吧。” “成成成，走快两步。” 姚言带着小张和几位大哥走了一趟，还是从窗口将尸体送了出去。 屋外隔离带外边，早就准备好了三块白布，铺在地上。姚言他们分别把尸体放到白布上，白色的衬布，焦黑的尸体，更显得这三具尸体面目狰狞，怨气都溢出来了。 周围人远远地缩着脖子好奇地看上一眼，马上就扭过头不敢再看。 旁边有俩大哥又拿了三块白布，将尸体给盖住。 龙陆爷和耿叔他们站得离这边有些远。 那位王局和陈厅更是就坐在车上，看也不敢朝这儿看上一眼。 “言儿。”耿叔在远处朝着姚言招手。 姚言走过去，“耿叔怎么了？” “我联系了局里，黄队说他们已经跟消防队还有救护车汇合了，就在大坟山进山路口塌方的地方，他说塌方很严重，可能不止需要一天的时间，让转告你，这边你先负责一下。” 姚言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瞧了龙陆爷一眼。 龙陆爷已经恢复了镇静，他面无表情，“姚警官，只要你需要，我龙陆还有龙湖庄园上下所有员工都积极配合你一定要找出是什么人放火烧了我的医院啊！” 姚言朝他一点头，“放心吧龙陆爷，就算您不说，我也一定会找出那家伙的。” 他转身朝尸体走过去，路上掏出兜里的手机瞧了一眼。 除了好些个未接来电外，聊天软件里，黄峻的狗头头像右上角显示有好几十条消息，姚言习惯性地把手机静音，调成震动。他看了眼最早的消息，是在他们准备推倒柜子进入小楼的时间发过来的。 消息内容跟耿叔告诉他的差不多。不过还有几条特别的。 “收到匿名信：龙陆爷设鸿门宴” 姚言瞧着这条信息，鸿门宴，这三个字有些刺眼。 尤其是他抬头瞧着面前盖着白布的尸体。 姚言划了划屏幕，没别的了，剩下的就是交代姚言要小心谨慎，不要冒进。没有匿名信的照片。 “鸿门宴匿名信”姚言小声念叨两遍，边往前走，边回头看了耿叔一眼，耿叔正偏着头跟龙陆爷说这话，神色很缓和，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是耿叔吗，他究竟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没有告诉自己的？ 姚言伸手拨了拨有些潮湿的刘海，他打算找机会当面问一问耿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5 死亡鉴定 姚言打算这些都等眼前的事情先解决了再去考虑尽管可能龙陆爷那家伙很危险，但是现在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地上的三具焦尸。不管龙陆爷和耿叔之间有什么秘密，姚言都无暇顾及了。 “小张，你过来。” 姚言卷起袖子，露出十根修长的手指，他像进入手术的医生一样，举着自己两只手。 小张心有余悸地盯着地上的三块白布，走过来的时候刻意绕开了几步。 “瞧你那出息。”姚言叹了口气，“如果你不能克服的话还是尽早跟大黄申请，调到内勤，或者，离开刑侦队吧。” 姚言的口气有些严重。 小张愣了愣。 他被姚言一番话说得脸有些红，不知道是羞耻心上来了，还是之前喝下去的酒还没有完全清醒。 “这次死亡鉴定你来做，我辅助你。”姚言蹲下身，把最边上那具焦尸上边盖着的白布给掀开一角。 小张咽下一口口水，深呼吸了好几次，打起精神来，挺起胸膛走到姚言的旁边，蹲了下来。 姚言低头瞧了白布下边的干尸一眼，一挥手，将一整张白布都揭开了。 小张下意识地眨了好几次眼睛，身子朝后退了退。 姚言另外一只没有碰到尸体的干净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张肩膀，算是鼓励。 小张环顾了四周一圈，周围的人站得最近的都离着十米以上。尸体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大家虽然心里好奇，可是真要见着了，还是会怕的。 “别看旁边，看下边。”姚言提醒。 小张低头，先大致地测量了一下这具尸体的身高，估量了一下体型。 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直接用手触摸尸体的脑袋，那个被烧光了毛发的脑袋上，眼眶空洞，鼻骨大刺刺地漏出来两个洞，嘴巴萎缩像百年的老人，但是嘴唇的皮肤保留的完整程度却远远高过身体的其他部位。 小张不停地吞咽口水，四周的人都屏住呼吸，咕嘟咕嘟的声音和他的心跳声非常明显。 他伸出手，悬在焦尸脑袋上方几厘米的位置，有些不敢下手。 姚言突然伸手轻轻拍在他手背上。 小张瞳孔一缩，眼睛睁大，右手巴掌直接拍在了焦尸脑袋上。 黏腻的触感传来，小张一阵反胃。 “忍着，不许吐。” 姚言大力在小张后背一拍。 小张生生将泛到嗓子眼的呕吐感给咽了下去。 他喘息有些急促，不过经过了最初的恶心和可怕之后，小张渐渐地适应了焦尸的手感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吧。 在姚言的帮助下，他们将焦尸翻了个个儿，先检查尸体外表。 这焦尸的衣服已经被完全烧化了，跟尸体的皮肤贴在一起，看起来只有黑色的灰渣，没剩下一丁点儿布条来证明他的身份。 小张差不多浏览遍了这具焦尸的全身上下，每一片肌肤。 “第一个问题，人是在被焚烧前死亡还是被活活烧死？”见小张大概看完了尸体情况，姚言开口询问道。 小张皱起眉，他扒开尸体的嘴，接着姚言伸过来的手电光，凑上去仔细地瞧了尸体的口腔和咽喉，又把手指头从焦尸鼻骨上的孔洞里插了进去。 姚言撇头看了小张一眼，只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伸手在焦尸身上摸来摸去的，最开始的那种畏惧完全已经消失了。他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这具焦尸的死亡情况。 姚言心里微微有些抱歉，这样子直接就让小张这孩子上手检查尸体，他也是被逼无奈了。 毕竟现在在这龙湖庄园里，只有小张是姚言最放心的，他毕竟是自己了解的战友，虽然还很年轻，经验不足。 至于耿叔姚言决定在耿叔像他说实话之前，对耿叔保持一定的怀疑。虽然他心里清楚，耿叔这种很有正义感的男人，这么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一定有他的原因。大概率和他跟龙陆爷的关系有关。 剩下的，不管是龙陆爷，林管家，他们龙湖庄园的上百个员工，还是龙陆爷的那两个客人，还有他们的黑西装保镖。这些人都是不可信的。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座龙湖庄园离了。 虽然不清楚这里头究竟会有什么阴谋，但是，肯定不会有好事情就是了。 在这种情况下，姚言只能强行把小张的潜力激发出来，让他能尽快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能够独当一面的真正的警察 姚言虽然身份并不是一个有编制的警察，但是，实际上以他的能力，已经完完全全算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了。他完全有资格教育小张。 在这样一个可以说是跟外界封闭的环境中，一旦发生什么，姚言很可能自顾不暇，这种情况下，小张绝对不能成为累赘，或者炮灰 所以姚言瞧着面色沉静的小张，他专心地检查着焦尸。 很好，现在小张的这个状态很好。只要不害怕了就好了。 姚言心里给小张点赞。 小张放下撑着焦尸嘴巴的两根手指，接过姚言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指。 他转头看着姚言，“姚哥，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小张很肯定地对姚言说。 姚言没有要他解释，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尸体膝盖位置有明显的折弯，说明在死亡之前，他被人打断了腿。”小张声音提高了几分，姚言听出来了，是愤怒。 是对死者的同情施加给他的愤怒。 姚言笑了笑，小张确实是个有责任感的警员。 “还有呢？” “”小张皱眉思索了一阵，“他在死亡之前，很用力地挣扎过这具尸体是在窗边发现的，你看，他的手指，被大火烧得粘在了一起他这个向上抓着窗沿的姿势，他们应该是想要从窗子逃离火场，但是没来得及。” “窗子说不定也被人动了手脚，之前没来得及观察”姚言补充道。 “对，放火的凶手，肯定完完全全将他们的后路给断了”小张叹了口气。 “好，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没有？”姚言又问。 小张伸手比了比这具焦尸，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似乎放弃了，“被火烧焦的尸体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形，我想大概地目测一下焦尸身前的身高身材但是估计误差太大。” 姚言用肩头撞了小张一下，“没关系，虽然有变形，不好测量，不过，有对照的话就好多了，看看另外两句尸体，三具尸体放一块儿，你就好看了。” 姚言站起身，走过去将另外的两句尸体上盖着的白布给掀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6 谎话 “这个凶手实在是太凶残了！”小张咬着牙说了一句。 姚言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地上的三具焦尸。 小张已经完完全全地检查了一遍。 中间那具焦尸脊背弯曲，但是看得出，他个子最矮，而且他身上焦黑的外壳之下，曾经脂肪堆积，身子滚圆变成焦尸了，肚子也比别人大了一圈，他应该就是那个油腻的杨老板，没跑了。 果然是冲着杨老板来的么？ 姚言捏着下巴，思索着。 “两边这两具干尸双腿都被打断了，而且胸部似乎也受到重击他们的肋骨摸起来是有断裂感的有一点是，我看了下，很可能不是被工具打伤的更像是拳脚造成的。”小张向姚言汇报着检查的结果。 “至于中间的这具焦尸他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从发现他的地方和状态来看很可能他是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就被火给烧死了。”小张说。 “你的意思是，杨老板心梗是真的？”姚言瞧了他一眼。 小张点点头。 姚言摇了摇头，“保持怀疑，杨老板心梗不确定是真是假，这种情况下，从他心梗延伸出来的所有事情，都要保持怀疑，它们都有两种情况，可能和可能不是。而且现在有一点就是，假如你现在就确认了这三个人的身份，”姚言指了指脚下的尸体，“你看，你刚才说，中间的是杨老板，两旁的是他的两个保镖那么那个老实敦厚的老医生呢？他不在，他是凶手的嫌疑是不是就大了？” 姚言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张，千万，千万不能给自己先入为主的印象，否则，你的判断都会被影响。” 小张张了张嘴，不过他只点了点头。 确实面目全非的焦尸的身份辨认，是个难点，说不定也是这场大火凶案的突破点。 “还有你说打断边上两具尸体的腿和肋骨的不是工具，更像是拳脚这些特征也正是我们破解谜题的关键尸体上体现出来的所有情况，都暴露着行凶者的特征。小张，死亡鉴定非常重要。我知道警校里只是开过几堂课，捎带学过一点，更专业的是法医们学习的，但是，你也一定要知道一些，越多越好。” “姚哥，我明白的。”小张郑重地点着头。 “别的，从尸体上还能看得出来什么吗？”姚言问他。 小张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出这么多来。火太大了，有什么都会被烧没了吧。” 姚言点了下头，朝他招招手，“行了，把尸体盖起来吧。” 他们将白布盖回尸体上。 终于再看不见那三具狰狞的焦尸之后，小张仰起头闭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再睁眼的时候，姚言已经转身朝着龙陆爷他们走去了。 小张提腿想要跟上，可是一脚迈出去，发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他咬了咬牙，捏紧双拳，全身用力，才算是好受一些。 “再绷一会儿，得抽筋了吧。”小张苦笑着。 “姚哥，等我一下。” 他快走两步，追上姚言。 “两位警官，这些尸体上，你们都看出什么来了？” 龙陆爷似乎很急。 姚言倒是不像他那么紧张，他先找了个消防水管把摸过尸体的手清洗了一遍，用纸巾擦拭着，才走到龙陆爷他们面前。 “初步来看，现在这三具焦尸，很有可能是杨老板，和他的两个保镖。” 姚言说。 身后小张挑了挑眉毛，张了张嘴，姚言说的这和之前他告诉自己的似乎不一样。刚才姚言还说，这三具尸体不一定就是杨老板他们不过他没有声张。 “是么？！”龙陆爷嘴上吃惊，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周围的员工们听了之后都开始窃窃私语。 王局和陈厅听完之后面面相觑，这两位老家伙互相去了一个神色，似乎都感觉很不安。 “那那我的医生呢？之前不是说，我们老医生和杨老板他们三个人在楼里吗？”龙陆爷继续发问。 姚言摇着头，“他就是缺少的那具尸体古河回来了吗？”姚言环顾一圈，他刚才让古河去找钳子来剪断上三楼的门锁，不过看起来他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想办法上三楼还有楼顶去看一看，要是还有一具尸体，情况就复杂了。”姚言顿了顿，“因为这样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放火的原因是什么。而要是没有尸体”姚言转头看着龙陆爷，“那龙陆爷您就要小心了，说不定在您龙湖庄园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医生是个可怕的角色。” 龙陆爷很快就摇头，“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老医生这个人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老好人！” 姚言耸了耸肩，“一切都要等看过才知道。现在就先等等吧。” 姚言说完说他有些渴，去找水喝了。 龙陆爷也没有再问什么。他吩咐林管家联系古河，让他快些找到工具回来。 “姚哥，你刚不是说，这三具尸体现在还不能确定吗？怎么就跟龙陆爷他们说就是杨老板和他的手下了？”小张和姚言一人拿着瓶矿泉水，靠在一辆大巴车上，瞧着远处灯光暗淡的一盏路灯。 姚言转头看了看小张，“因为龙陆爷希望这三具尸体是杨老板吧大概。” 他好像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样子。 小张更不懂了。 “小张。跟你说个事儿。” “嗯？”小张睁大了眼睛。 “从现在开始，对龙湖庄园里的每一个人，你都要保持警惕。”他顿了顿，“包括我。” 小张张着嘴，“姚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耿叔这次并不是带我们来度假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耿叔，“他是带着我们，来多管闲事来了” “小张，你记住，很多时候，看见的真说不定是假，听见的真说不定是伪。要想分辨究竟是真是假，你就得去触碰。”姚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小张听得一愣一愣的。 姚言伸着脖子瞧了瞧，“我看见古河了，他好像拎着一把液压钳过来了。走，咱们该上楼去看看了。” 姚言朝着人群走去。 小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去触碰？” 他想到了刚才自己就是用这双手在三具焦尸身上摸来摸去，马上就忍不住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他总觉得双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自从摸了焦尸之后，就黏黏的，油油的，恶心至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7 屋顶 古河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找工具去的，去了半天才回来。 不过看着他手里那把液压大钳子，姚言也只能点点头，是派得上用场的真家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是我们三个进去？”古河问姚言。 姚言扫了四周围着的人群一眼，周围人都有些逃避他的视线。 毕竟是去寻找尸体，这种触霉头的活儿谁都不愿意干的。 “对，还是我们仨。”姚言说话的时候扭头看了小张一眼。 小张神色平静，对他点头。 三人依旧还是从配药房的窗户翻进的医院小楼。 “其实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能用这液压钳把那扇门给搞开。”上楼前，古河指着对着楼梯的金属门。 “没有必要，楼里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具尸体了也有可能上边根本就没有尸体。那门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费力弄开意义不大。” 他们来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姚言帮着古河固定住液压钳，小张把门锁放到钳子刀口中央。 这大钳子效果很好，咔一声，锁杆就被钳断了。 小张取下断锁，把栏杆门拉开。 姚言走在最前，上了楼梯，依旧是两折。 何顾拎着钳子跟在他身后，小张走在最后。 三楼上和下边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头上脚下都是黑色的冰凉的脏水。 “这几间好像不是病房？”姚言看着房间里的摆设问古河。 古河耸着肩，“这我不太清楚了，不过听说三楼都是放贵重仪器和药品的地方，所以才会有楼梯口的铁栅栏门嘛。” “再贵重的仪器药品，统统都烧没了，唉”小张用手电照着，说了句。 他们看完三楼的几间房间，除了几件黑乎乎的大件仪器还能看得出个轮廓，其他的东西，也多半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他们仔细地检查了大件仪器的周围，确认没有尸体被遮挡或者覆盖。 整个三楼都检查完一遍，没什么收获。 “楼顶怎么上去？”姚言问古河。 “那边，”古河伸手指了指他背后，在走廊拐角的左边，有上去的小楼梯。 他们来到楼梯前，楼梯很窄，一次只能容一人上去，尽头是一扇焦黑的门。 “是扇小铁门，平时不上锁。”古河指着门说。 姚言点了点头，从古河手中拿了那把液压钳，当先上了楼梯。 确实没有锁门，他把小门推开，门外是空旷的房顶。 古河和小张跟着上来了。 这扇小门就在房顶的正中央，专门在左右和后边砌了墙，让这出口看起来像是个小房子。 房顶上只有靠近铁门和小房子附近有大火焚烧的痕迹。 姚言蹲在远处边缘的地上检查了一下，拍了拍手，指着边缘的地板说，“看，这些位置地面不像是被大火烧过，外边这一圈房顶还有围墙都很干净，而靠近中间小房子的地上墙上却黑乎乎还有裂缝。” “说明放火烧楼顶的人能带上来的可燃物数量有限。”小张站在围墙边上，手上拿着一个被熏黑了一半的玻璃瓶。 “是装酒精的瓶子，有三箱左右。”他指了指围墙脚下的三个还没被烧毁的纸箱子。 “可他为什么要烧楼顶？”古河疑惑地问。 “也许是不愿意让人上到这里来。”小张说。 “可楼顶上除了这几个空瓶子空纸箱，其他什么也没有了啊。”古河说。 “有这些东西其实就足够了当然是一般情况下。瓶子上，箱子上，只要是能检查出一枚指纹，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姚言说，“可惜现在装备和人员都进不来，我们就算找到了酒精瓶子箱子，也没什么用。” “姚哥，我觉得楼顶上应该还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我想放火的那个人，一定不单单想烧毁这些瓶子箱子，他肯定也能料到这铁门和围墙耐得住火烧，而且就算是把这出口烧没了，想要上楼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小张想了想，说。 “再仔细看看，还有什么遗漏了的。”姚言点点头，和小张还有古河三人分开，在屋顶上又继续检查了一遍。 可是楼顶就这么点儿大，除了出口的小房子，一个太阳能热水器的水箱，一个高高的蓄水池，还有地上有些水管之外，别的有就没有什么了。 基本上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并没有尸体的痕迹。 “所以那个放火的家伙是怎么从这里逃出生天的？”姚言气得想笑，表情很怪异。 古河和小张都摸着脑袋，想不通。 “他放火，更可能的是，为了掩盖他从这儿离开的痕迹。”姚言说。 “你们能想象得到，在熊熊大火中，从四楼，从周围都没有建筑的房顶上，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离开？活着离开？” “而且还让楼底下的人毫无察觉。”古河补充一句。 “其实仔细想挺简单，有个战术钩索，我从这里，就能飞到对面的那幢楼上去。”小张伸手指了指隔壁的小楼。 “要是有这种装备，那这把大火就成了有预谋的行凶了。”姚言沉声说。 小张和古河都愣了愣。 姚言转头看着古河，“你觉得这是一场策划好的谋杀吗？” 古河一脸茫然，摇着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目标就是装病逃跑的杨老板三人，准备好所有的装备，火，助燃物。策划好逃离的路线，在二楼把目标腿打断反锁在病房中后，放火，从一楼开始烧，锁上上三楼的栅栏门，然后来到三楼，放火，再继续上到顶楼，再继续放火，然后利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从楼顶悄然逃生。”姚言自顾地说着，仿佛他真的看见了凶手行凶的过程。 “姚哥这也太戏剧化了吧，简直就像是在演电影。”小张说。 “对啊姚警官，要是真的是谋杀的话，那这场策划得做得多么精准才能达到目的啊。”古河说。 “不是谋杀那现在的情况怎么解释？这小楼里被烧死了的三具尸体怎么解释。” “可是那个消失的人究竟是谁啊？”古河用力拽自己头发，“难道真的是老医生？他和杨老板有仇？” 姚言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8 焦虑 “那第四个人要是真的从这房顶上飞走了”古河抱着胳膊，站在只到他胯部的楼顶围墙旁边，看着楼底下，喃喃着。 “又不是超人，还能飞。”姚言撇撇嘴，说了句。 “可是姚警官，张警官。”古河回身看着小张和姚言，“如果找不到第四个人，那我们岂不是就陷入了被动，甚至是莫名的危险中来了。” 姚言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就现在来看，我们，现在正在龙湖庄园四座山里的这些人，全都已经落进了不知名的危机中来了。别忘了，出入龙湖庄园唯一的一条路，还碰上了塌方，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的。” 姚言目光很平静，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古河的肩膀，“我相信这把大火只不过是个开始。” 古河眼中有光芒掠过，他微微皱眉，摇头表示不理解姚言的意思。 “姚哥，今天晚上在龙湖庄园里的人，加起来可是超过两百个的。”小张在旁边说。 “我知道，我相信龙陆爷也不希望这么多人都置于危险当中。所以，放火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放火，必须尽快地搞清楚。”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原本星光明朗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经满布愁云。 “小张，那个蓄水池，能不能上去瞧瞧，那么大地方，藏个把人应该没问题，而且如果里边都是水的话在大火之中应该也能保证存活。”姚言指着距离楼正中的小门有个十几米远的高高的蓄水池。 小张走到蓄水池下边，绕着走了两圈，冲姚言摇了摇头。 “姚哥，没有楼梯。”小张说，“这水泥的蓄水池离地有个五米左右，四面墙上贴着瓷砖，没有上去的楼梯的话，正常人是爬不上去的。” “而且，一般来说，在蓄水池的顶部，会有顶盖，而这种顶盖都是有锁的，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比如说清洗啊什么的，都不会打开它。”古河说。 “这样啊”姚言又瞧了两眼那个蓄水池，转头看了看手边的金属太阳能水箱。是个圆柱体的，直径大约一米半，高两米的金属筒子。在低纬度日照充足的地方，常常会安装这种太阳能的热水器。估计平时医院里用水也不是很多，所以这么大容量的也能够支持供应。这水箱比蓄水池更靠近楼顶燃烧的中部，所以面对小门的那一面被火焰熏烤得焦黑，而且有些微的变形。 “姚警官，您怀疑这个水箱？”古河瞧着姚言的目光，走到水箱前，屈起根手指头敲了两下。 仝仝的闷响。 水箱里是有水的。 古河笑着，“这里头可藏不了人。” 姚言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楼顶，三楼，都没有找到本该在楼里的第四个人” “咱们先下去吧。”小张说。 三人于是拿了只纸箱几只装酒精的空瓶，下了楼。 到一楼的时候，姚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到短走廊最里头的房间里，把之前古河看见的那个医院的人偶假人给拎了起来。 这假人被烧得很厉害，不过很轻，姚言用一个指头就能勾住。 “姚哥，你拿这个做什么？”小张不解。 古河也满脸纳闷。 姚言没回答，朝配药室走。 他们还是从窗口翻出去。 来到屋外的时候，看见附近停放的车多了许多，看起来是篝火晚会上的那些人都从支锅山回来了。 姚言拎着假人走到放尸体的地方，把假人随手扔在那三具尸体旁边。 他的动作马上引来许多人的惊呼。 龙陆爷推开人群走出来，“姚警官，找到第四个人的尸体了吗？”他瞧着被姚言扔在地上的尸体，皱着眉。 “不是。”姚言耸了耸肩，有些无奈，“这个大概是医院里的人偶，被烧焦了，就跟焦尸很像。” 围观的人都有些失望，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龙陆爷紧锁眉头，“三楼也去了，顶楼也去了结果却没有找到另外的一个人。而且你们又说肯定没人从楼里离开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像是天方夜谭了吧？” “龙陆爷，是不是天方夜谭不重要，我们要靠证据说话，现在的证据能证明的，就只有这三位的死。”姚言手指着地上被白布盖着的三具尸体，“而这三位很有可能是您今天请来的客人，没有被找到的那位，更可能是您龙湖庄园的员工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我是不是可以有一些算是‘合理’的怀疑，对你们龙湖庄园的员工，最起码，对那位老医生？” 龙陆爷抿着嘴唇，没有开口。 “姚言，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耿叔提醒了姚言一句，“今晚在龙湖庄园的所有人都已近聚集到这祭龙山来了，林管家正在按着名册点名，很快就会知道有没有人缺漏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已经有人死亡了，可是放火的凶手却没找到，今晚上，我们这些人，是否面临着危险？” 姚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耿叔摇头，“耿叔，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回答。我只能说，会不会出问题，概率一半一半吧。” 周围围着的人议论的声音变大了几分，姚言隐约听见的只字片语告诉他旁边人都很忧虑，纵火的杀人凶手就在这座庄园里，但是他是谁，在哪儿，却没办法知道，庄园的出路被塌方掩盖，这种状况下，人们没办法不慌张。 “龙陆爷，今晚上，能安排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个员工社区里住下吗？”姚言问龙陆。 龙陆爷点了点头，“能，我的员工他们自己有宿舍楼，而且社区里也有招待所，两百多人可以都住在这边。只是万一夜深人静我们睡得正酣的时候，那消失的第四个人突然又冒出来放火” 龙陆爷似乎是强压着怒火，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颤抖。 “龙陆爷，不管这凶手是冲着谁来的，我相信今晚上他的目的可能已经达到了。”姚言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我觉得凶手绝不可能丧心病狂到要把这庄园里的两百多人都干掉吧。” 小张这时候插了一句，“说不定，他要真是个疯子怎么办。” 姚言转头看了小张一眼，他马上伸手捂着自己的嘴。 “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钟了，”姚言看着手机，“龙陆爷，确认完人员之后，差不多就可以让大家歇息了，有什么事情，到明天再来解决。”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耿叔说。 龙陆爷点了点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9 换房间 林管家将集合在祭龙山员工社区空地上的员工们按着名册点了名确认了身份，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龙陆爷和姚言他们在一旁等待着结果。 林管家完事儿之后没有让大家解散离开，而是让他们在原地等待。 他朝龙陆爷走来。 “老爷，除了有假期下山离开庄园外的几个员工之外，剩余的两百零七人，全都在呢。”林管家将个平板电脑递给龙陆爷看，屏幕上是个表格，记录着员工的身份信息，最右边一列是林管家确认人在场之后打上的小勾。 “姚警官，你看一下。”龙陆爷浏览了几眼之后，就把平板递给姚言。 姚言接过来，上下翻了翻，瞧了瞧，那几位有假期不在龙湖庄园里的员工名字被单独提出来放在另外的表格里，姚言数了数，有六个人，他把平板递还给林管家。 “林管家既然说了人都在，那想必就不会少的。” 林管家冲他点点头。 “林管家，不知道您有没有把留在医院里的老医生给算了进去？”姚言指着身后残破的小楼问道。 林管家摇着头，“要是加上他的话，现在光员工就有二百零八人了。再加上老爷，二百零九个，还有几位活着的客人，一共是二百一十六人。” 还活着的客人有七个，姚言，小张，和耿叔。以及王局，陈厅，和这两位老人的两个贴身保镖。 “林管家，差不多解散大家吧，让大家都回自己的寝室楼去休息。”姚言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接近四点钟了。 林管家过去将等候的员工们解散，留了几个人把那三具尸体给搭个棚子安置妥当。他让大家回到自己的员工宿舍去休息，并且没有忘记提醒他们关好门窗，以防万一。 “让大家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再集合一次，点点名。十二点半再上工。”龙陆爷朝林管家吩咐了一句，林管家马上去跟已经往宿舍楼群走去的员工们说了。 “今晚，几位就跟我一起，住在这里的招待所里吧。”龙陆爷回身指着他们身后大约距离三百米的一幢四层的小洋房。 姚言他们点头，跟着龙陆爷和古河往招待所走。 王局和陈厅两位老人年纪大了，还要跟着熬夜，脸上早就写满了倦意，他们俩都需要扶着保镖黑西装的肩头才能走得动。 一行人进了招待所，林管家倒是提前吩咐了两个穿白制服的年轻女孩在大厅接待众人。她们给大家分好房间，取来洗漱用具等东西。 姚言留意了一下，他让那俩女孩把大家的房间都安排在四楼。龙陆爷他们也没有意见，女孩照做了。 “要是饿了想吃点夜宵的话，厨房里是囤着食物的，可以打前台的电话让他们准备。”上楼的时候林管家对大家说。 众人都摇摇头，说太晚太困，也别折腾人家前台的小妹妹了。 “大不了明早起早些吃早饭。”龙陆爷这么说。 乘着电梯上了四楼，大家按着门卡去找自己的房间。 这招待所的楼房是那种中间一条长走道，左右两边拐角位置是两条短走道的对称的结构，像口字少了下边那横。而他们的房间都是在中间走道上的，号码相连。 “我让他们安排的房间能住两个人，因为今晚可能有危险，所以大家最好还是两个人一块儿睡，有个照应。”龙陆爷站在走廊前对大家说。 于是龙陆爷和古河一间屋子，耿叔和林管家一间屋子，小张和姚言一间，王局还有陈厅和他们的保镖住在一间。 为了万一出事能够应对，龙陆爷和古河住在边上的401房间，隔壁402是耿叔和林管家，在隔壁403是王局和他的保镖，404是陈厅和他的保镖，另外一边405住的是小张和姚言。 龙陆爷将王局和陈厅两位老人放在了屋子中央，算是对他们进行保护，毕竟两位客人年纪实在是不小了，要是那个放火的凶手真的不长眼找上们来，两位老人在大家的中间各方也好照顾到。 龙陆爷先跟几位客人说了抱歉，今天本是请大家来龙湖庄园尽兴的，没想到发生了这种惨烈的事情，还让大家到现在都不能休息之类的话。 不过大伙儿都累了，也没有心思再跟他客套，于是龙陆爷也紧着说了几句，让大家回屋休息。 姚言和小张进了405房间，发现竟然还是个套间，很大，里外两个屋子。 “我去，姚哥，这招待所不得了啊。这规格，放外边一晚上怕得上千块吧。”小张开关着屋子中央水晶吊灯的开关，把光线调得很亮。 姚言觉得心很累，身上也感到疲惫，他一进屋就瘫进了沙发里，不愿意起来。 “姚哥，有热水，先洗个澡再睡吧”小张在卫生间用香皂一遍一遍地洗着手，冲客厅的姚言喊了声。 姚言随便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一口气喝了半瓶。 卫生间里小张跟姚言说了一声，就关上门脱了开始舒服地洗澡，边洗竟然边还哼唱着小曲儿。 之前见到尸体的慌乱似乎被他抛去脑后了，姚言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他只希望小张今次之后，对待死尸，对待现场，能够有所进步。 等着小张洗澡的时间里，姚言葛优瘫在沙发里整理着今天遇上的这场大火的头绪。 他想着想着，突然脑中掠过一个危险的信号。 马上从沙发上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姚言敲响了隔壁404和403的门。 应门的两个保镖都只半开着门警惕地瞧着他。 姚言把王局和他的保镖带到陈厅和保镖住的404房间里。 两位老人都换上了招待所给准备的黑色宽大睡袍，两个保镖倒还是一身笔挺黑西装。他们都很疑惑姚言大晚上不睡觉来找他们的原因。 姚言开门见山懒得废话，“两位，我总觉得今晚上的那把火不是冲着龙湖庄园或者龙陆爷来的，而是您这三位了不得的客人。” 两个老人瞠目结舌，不解其意。 姚言也没有解释，“我认为今天晚上，那消失的第四个人，很有可能再会对你们不利。” “可这是为什么？”王局摸着有些斑秃的脑袋，不明白姚言的话。 “理由我还不能确定，但是以防万一，我觉得您和陈厅最好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里，让两位保镖住在一起。” “让我们两个老家伙刚好可以被一网打尽？”陈厅摘下眼镜，扁着嘴。 “不，你们住在我们的405房间，我和小张还有两位保镖大哥住在404和403房间，这样安排，对你们而言更加安全。” 两位老人犹豫了一阵，最终是陈厅开口，“这件事旁边的几位知道吗？” “是我突然想起来的，我直接来找了二位，只有在场的人知道，还有待会儿的小张，他正在洗澡。” “好，等小张警官洗完澡，我们俩就换到你们的405房间。” 姚言朝他们一点头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出走廊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401和402，都没有动静。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0 小张的怕 姚言是在赌。 现在他这一边一点儿关于纵火凶手的消息都没有能够掌握，他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个可能产生纰漏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的细节情况他都必须注意到。 可是已经深夜，姚言真的感觉很困。 之前忙着灭火，后来忙着进楼里找尸体，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而且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他觉得再扛一阵说不定他就要昏睡过去了。 卫生间里水声逐渐小了。小张似乎正哼着歌儿在擦干身子。 不管怎么样，如果凶手有一半的可能是冲着杨老板去的，那么同样身为客人的王局和陈厅，也一定会被凶手纳入目标。 这是姚言的感觉，从耿叔的举动和对龙陆爷的怀疑那里来的。就算凶手并不是龙陆爷，但是那两位老人万一真的是被凶手盯上了，那从今晚上他很可能把杨老板的两个保镖都解决了的情况上来看，让两位老人跟保镖住同一间屋子这个安排真的并不明智。 所以，他想到的方法就是，换房间。 让两位老人住到他们住的最边上这间屋子，让两个保镖还有他和小张住在原本两个老人的房间。 一旦真的凶手要对两个老人发难，他在选择房间的时候，无论是403和404的哪一间，只要不是直接去了405，他们都完全有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而换房间这件事情，姚言没有声张。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还是怀疑龙陆爷，不过除此之外，他也相信，能够将医院小楼烧成废墟的凶手，肯定能掌握到两位老人跟保镖住在404和403房间这种情报。 小张出来了，只穿了个裤衩子，正在用毛巾擦着脑袋上的水。 姚言起身拽着他就出门了。 小张不解，正要开口讲话，却被姚言伸手捂住。 他按着小张很快敲响了404和403的房门。 两位老人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直接离开房间，去了姚言他们的405房。姚言冲两个黑西装保镖点点头，拽着小张进了404，两个保镖住进了403房间。 小张满脸不解地被姚言扔进了沙发里。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瞪着姚言，“姚哥，这是做什么呢？” “跟王局他们换了个房间。” “为啥啊？” “我怕他们会成为目标。” “可是姚哥，万一凶手的目标是我们俩，他直接去的505，那岂不是就正好撞上两个老弱病残了？”小张摊开手。 姚言在他对面坐下，轻轻摇着头。 “没有理由是我，或者你，或者耿叔。我们三个跟龙陆爷的另外三位客人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我们不都是客人吗？” 姚言摇头，“不是，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更像是，被耿叔强行拽进来的见证人。” 小张表示不大理解。 “我现在也很迷。但是直觉告诉我，今晚上一定要跟那俩老人换房间，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出事。别忘了，这龙湖庄园里可是有个丧心病狂到直接烧了一幢小楼的凶手啊。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小张听着姚言的分析，只能点头。 “不过姚哥我那衣服还在405呢”小张有些尴尬。 姚言扔了件宽大的黑色睡袍给他，“穿这个，明天再去取吧。” 小张洗完澡似乎不怎么有睡意。姚言也起身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上舒服多了。 之前在灭火的时候染的一身灰都清掉，神清气爽。 小张已经在套间里边的靠窗的床上躺着了。 姚言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房。 小张还没睡着，在玩手机，冲姚言打了个招呼。 姚言在他对面的床上坐下，晾着头发。 “姚哥”小张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姚言，两只眼睛盯着他，神色很平静，“今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还是想不大明白。” “哦？哪些话？”姚言把自己的银丝眼镜放到床头柜上。 “就是你明明跟我说那三具尸体身份不确认，却对龙陆爷他们说了是杨老板三人，你说了谎。然后你还跟我说什么龙湖庄园里的人不能信，包括你。那现在呢，现在我能不能相信你？” 姚言回盯着小张，小张正背对的窗口，窗外云层厚重，深沉如墨。 “现在，你依旧不能相信我。” “所以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姚哥，你是姚哥吧？” “我当然是。”姚言笑了。 “那为什么我不能相信你了？如果我不能相信你，那在这个你说的充满危险的龙湖庄园里，我怎么办？耿叔怎么办？” “怎么办？”姚言皱起眉头。 “小张，张子默，你难道没有打算依靠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事情吗？” “”小张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怕？”姚言盘腿坐在床边，床垫很柔软。 “你怕你只是个刚毕业半年不到的新兵蛋子，遇上事情了没有主意，甚至连凶案现场你都不太敢面对。是不是？” 小张翻身做起来，两条腿垂在床边，他低下头，又抬起头，瞧着姚言，“是，姚哥。” “可是谁都是从新兵过来的。当警察嘛，有什么好怕的？你身上这身制服，还不足够让你无所畏惧？你要想着，你肩膀上担着的可是这无数百姓的安危生计，你在做的事情是高尚伟大的，你怕什么？你无所畏惧！”姚言说。 “我” “你怕你经验不够？那就多看多学。你怕你办事出错？这个还真的最不可怕，出错没关系，错了能改。怕没关系，时常告诉自己你是谁，你是警察，就不会怕了。” 小张听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姚言，坚定地一点头。 “所以小张，不是什么事情都只会跟在我后头，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要多自己独立思考，独立观察。就像今天，你的死亡鉴定做得很不错，已经足够全面，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姚言鼓励着。 小张很受教。 “行了，真的已经太晚了，要再不歇着，天就要亮了。折腾了一晚上，我真的头快裂开了。”姚言的头发已经晾干得差不多了，他一翻身躺下了，被子一拉，蒙着脸就要睡。 小张道了声晚安也躺上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1 蒙面人 姚言睡得本来很沉，但是他被隔壁房间突然响起的一声爆喝给瞬间惊醒了，紧接着，又传来陆续的怒声喊叫。 他猛然睁眼，翻身下床。 姚言赌对了！ 隔壁房间果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睡觉之前姚言就已经将衣服裤子穿上了，他一直在提防着有意外发生。 果然，声音是从隔壁403房间里传来的，他起身快速地把鞋子往脚上套，朝外跑的时候音乐听见了有打斗的声音，很激烈。 姚言出门前把小张摇醒过来，小张睡眼惺忪，转头瞧着窗外依旧暗沉沉的天色。 这才躺下没多久啊。 不过姚言推门出去之后，隔壁房间的打斗声更明显了一些，小张怔了怔，起身披了睡袍就追了出去。 门外，姚言正在403房间的门口大力地踹门。 房门在里边反锁着，看来那人不是从正门进入的！ 其他房间的人也听见动静，陆续地打开门出来围观。 姚言见405那两个老人也在门框后头探头探脑地看，他冲他们挥挥手。 “回去！锁好门别露脸！” 耿叔问身边的林管家有没有备用的房卡钥匙，林管家快步下楼要去前台取。 “来不及了！” 姚言再一次重重一脚踹在门锁上，终于，锁头崩开，房门猛然弹了进去。 姚言没敢耽搁，冲进了房间。 他瞧见有一个黑西装保镖已经垂着脑袋在床边上坐下不动弹了。 另外一个一只手臂也挂了彩，耷拉在身侧，他另外一只手用胳膊夹着一根台灯的灯架，正挥舞着跟一个浑身上下套在黑色装束里的蒙面人对峙。 姚言扫了一眼，那蒙面人脑袋藏在黑色兜帽里，围着黑色的围巾，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凶光闪烁的眼睛来。 他背对窗口站着，正对着房间大门，姚言冲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他了。 同时也被他瞧见了。 见有人支援，那保镖似乎松了口气，朝后退了两步，姚言走上前，跟他并肩，握拳戒备着黑衣蒙面人。 他没敢直接冲上去与那人搏斗，因为他手中有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屋内床头灯是开着的，光线有些暗淡。 那黑衣人瞧见小张和耿叔他们跟着也进了屋子，他往后退了两步，背部抵在窗沿上。 姚言很快看了他身后的窗户，是开着的，玻璃完好无损，这人很可能是从楼顶吊了绳索缒下来开窗进屋的，真是，早就说了让关紧门窗。 他飞快地扫了地上坐着那个保镖一眼，身下没有血迹，应该是受击昏迷，而不是被那匕首给扎伤扎死了。 “你是什么人？”姚言从保镖手中拿过那台灯的灯杆，左手拎着，护在身前，他朝那黑衣人迈出一步。 黑衣人紧握的匕首扬了起来。 姚言紧紧盯着他。右手握刀，紧张的时候下意识抬了右手，不是左撇子。身在宽大袍服中，看不清楚身材，不过身高应该不比姚言矮，也就是接近一米八。双手很大，鞋也超过四十三码。是男性。 姚言正飞快地分析着这蒙面人，他似乎也看出了姚言眼光闪烁，脑子中在谋划什么。 他闷闷地，戒备着，没有回答。 “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姚言又进逼了一步。 那人后背上似乎并没有吊着绳索，难道他是直接从楼顶上翻下来的？ 不管什么原因，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房间身在四楼，姚言相信这人绝对不可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 所以现在只需要所有人再逼过去，把他手上的凶器缴了，就能制服他。 姚言反手冲身后的小张比了手势。 小张拉着耿叔上前，同那伤了一只手的保镖一块，四个人将黑衣人可能突破的所有方向都站住。慢慢地逼过去。 小张和耿叔手中都拎了只小板凳当武器，除了他们四个，身后还有龙陆爷和林管家，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个工作人员。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那黑衣人等姚言他们靠近到了两米之内，差不多再上前两步就能伸手碰到的位置的时候，他猛地挥手，手中的匕首悍然掷出，朝着伤了手的保镖射去。 那保镖垂着左手，躲闪有些不及时，锋利的匕首射在了他的大腿上，插进去起码有十厘米。 保镖瞬间就跪下了，捂着伤口咬牙闷哼。 而黑衣人投出匕首的瞬间，姚言也把手中台灯往前刺出，小张和耿叔同时将凳子朝那蒙面人劈头扔去。 那人一条上了窗沿，躲开两只凳子，伸手够着窗子上边像猴子一样灵巧地翻了出去。 “糟了他要跑！” 围堵的众人扑向窗边，却没能拽住那黑衣人的一片衣角。 姚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窗子外沿上朝楼下跳了下去。 姚言扒着窗沿，手上用力，抓得指节发白。 “这儿可是四楼！那家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拴吧？”小张伸出半个身子出去看。 可是他很快就咦了一声。 姚言也皱眉在楼底下找了一阵。 这扇窗的下边是和另外一幢楼之间相隔的一条小巷，黑漆漆的，没有装路灯。 但是姚言确信自己没有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而且也没有看见那黑衣人落到地上去。 “让他给跑了” “姚哥！那人好像没有落地？”小张的声音有些惊疑。 “这怎么可能？他从这里跳下去，不落地难道还能飞上天了不成？”身后的龙陆爷上前来看，姚言给他让开位子。 林管家和前台的小妹在检查那两个保镖身上的伤，昏迷那位似乎没有大碍，倒是另一位，一只手一条腿都伤得不轻。 龙陆爷盯着窗外看了一阵，回到屋里，他瞧了姚言一眼，又瞧了地上的两个保镖一眼。 “原本403房间里住的王局呢？”龙陆爷问道。 “他和陈厅都在405房间，应该安全。”姚言回答。 龙陆爷眉头紧皱，“你们什么时候换的房间？” “睡觉前，我想起来，怕他们两位也是凶手的目标，于是就让保镖和我还有小张跟那两位老人换了房间看来我换对了。”姚言深深地看了龙陆爷一眼。 龙陆爷点点头，“姚警官很有远见。所以，刚才的那个蒙面的黑衣人，他果然是冲着我的三位客人而来的？” “现在看来，似乎是这样。但是”姚言又瞧了一眼那大开的窗户。 “他到底是怎么跑掉了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2 专业杀手 “这边的房间窗户和对面楼之间距离超过五米，他不可能在两边的墙上借力。”古河指着对面的那幢楼给姚言看。 刚才古河是跟着龙陆爷他们身后进的屋子，他似乎睡得很沉，反应没有姚言他们那么迅速。林管家和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把伤员抬走去治疗之后，龙陆爷让他留下来陪姚言还有小张查看情况寻找线索，他和耿叔去405看看王局他们的情况。 “这里是四楼，按理说他如果落地，一定会有声音。他身后没有从楼顶吊下来的吊索，这窗户跟隔壁的房间的窗户之间距离也不近，他不可能从两边逃跑。”小张从门外回来，对姚言说，他刚才去隔壁的两间房间里分别查看了窗口，那黑衣人不可能从两边离开。 “主要是楼下太黑了，云层又很厚，没有光，我们看不见底下的具体情况。”姚言揉着下巴。 “而且那人身手很了不得，两位客人的保镖竟然这么短时间就被制服了一个，还伤了一个。”古河说。 “我踹门应该没有超过三分钟。”姚言提了一句。 “这招待所的房门虽然比较结实，但用上劲了还是能够从外边破坏。” “那蒙面人应该是个高个子男人，起码不比我低。”姚言站起身子，抬手在自己头顶比划着。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不是老医生了。”古河说。 姚言瞥了他一眼，“这黑衣人肯定不能是老医生。差太多了。” “那如果不是把医院烧了的老医生的话还有别人在针对老爷的客人？” “你们这龙湖庄园可真是够危险的。”小张叹了一句。 古河只能苦笑。 姚言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 “虽然我赌对了，果然有人是以王局和陈厅两个老人做目标的，但是这一次跟昨晚上火烧医院，烧死杨老板那案子真的有关吗？”他皱眉苦思。 “应该是有关吧，毕竟目标都是龙陆爷的客人。”小张回答，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犹豫了一下，“姚哥，你说我们算不算是龙陆爷的客人？” 古河说当然算。 姚言却摇了摇头。 小张懵了。 “你们当然是老爷请来的客人啊。”古河说。 “不，我们虽然也是外来的，但和那三位真正的客人还不一样。”姚言瞧了他的一眼。 “啊？”古河表示不能理解。 “我的感觉吧我们并不是凶手想要针对的人。”他摆了下手，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刚才下楼看了之后，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姚言问小张和古河。 他俩都摇了摇头。 刚才姚言带着他们上楼顶转了一圈，又下楼下转了一圈。 而跟那黑衣人有关的线索，却一点儿都没能找到。 “简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小张说。 “绝不是就这么蒸发了，其中一定有什么细节被我们忽略了。人是不可能从四楼的高度跳下去还安然无恙的。就算那人身手很不错。” “他借助了工具？比如直接飞向对面楼顶的飞索之类。”古河说。 “我们看见的是他从这里跳了下去，然后消失了，他没有往上飞，往对面飞。”姚言不认同这个观点。 “用了工具肯定就会有痕迹，但我们找不到。” “奇怪，真的奇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从楼上消失的人。这龙湖庄园也太邪门了吧，难道真像耿叔说的那样风水不好？”小张吸了口凉气，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瞎说什么呢，我们好几双眼睛亲眼看到了，那是个蒙面人，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姚言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让他不要疑神疑鬼，实在不行就面壁背诵二十四字真言去。 小张哂哂住嘴。 虽然小张只是那么一说，大家都不可能把碰上的事情往什么风水鬼怪的方向去联想。那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 古河伸出手捏着自己的鼻梁，“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连着两次有人从三楼以上安然地消失逃跑了。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真是活见了鬼。” 姚言没说话，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五点半了，窗外的天色已经隐隐泛了些白，快要天亮了。 “那黑衣蒙面人很会挑时间。”小张突然开口。 姚言和古河都转头瞧他，小张朝前走了两步，分析道：“他专门选择了大家伙儿睡下之后不久，因为昨天夜里的那场大火还有死人，众人精神疲惫，肯定睡得很沉。他从窗外潜入，若是这间房间里不是两个保镖同住，而是一位老人加上一位保镖的话，那后果就惨了。以那两个保镖所受的伤势来看，要是少了一位，肯定短时间内就会被那黑衣人给都灭了口。说不定他们连高声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的确，黎明之前的这一段时间，确实是人们最疲惫，精力最弱的时间段。”姚言点头。 “而且看刚才那人的动作，他放倒了一个保镖，另一个被他伤了手。他在认清屋中没有预期目标之后，很快就打算把两个保镖放倒，而不是要了他们的命。这说明什么？”小张瞧着古河和姚言。 “说明他不想滥杀无辜？”古河猜着。 小张点点头，“这说明，这黑衣人目标很明确，就是住在403房间的王局。旁的人，他甚至选择更麻烦地让他们丧失行动力而不是直接灭口。这种行为，非常像是专业的杀手。” 姚言沉默，小张分析的有一定的道理，尤其是他说凶手可能是专业的杀手这一点，姚言心中是赞同的。 难道有人专门雇了杀手来龙湖庄园刺杀王局和陈厅这两个已经退休了没有掌权了的老人家吗？ “专业杀手。”古河咀嚼了两遍这个名词，突然脸上表情变得害怕起来，“那这是不是说，我们龙湖庄园里现在混进来了非常危险的家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手杀人？” 姚言郑重点头。 “但是我觉得这蒙面人与放火烧医院的人，似乎不是一伙儿的。”姚言眉头紧锁，说出自己的顾虑。 “那就是说，凶手还不止一伙儿？”古河嘴张得老大，满脸惊骇。 “但是这两次的袭击，放火也好，入室刺杀也好，都有一个相同的结果，那就是凶手是从本不可能直接跳下去的高楼上消失了。”姚言叹了口气，“这太神奇了，说不通。”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3 扑朔迷离 除了被袭击的403房间的两个保镖受了伤被抬去医治之外，住在招待所四楼的其他人也都没了睡意，众人都集合在走廊一角的一个大厅之中。 龙陆爷，林管家，古河，还有几位男男女女的招待所工作人员。 耿叔，姚言，小张。 王局，陈厅。 这些人分散坐在大厅的沙发板凳上，都面带愁容，没怎么说话。 龙陆爷转头看了眼窗外，朝阳已经露脸了。时间是早晨的七点半。 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写着疲惫，透着倦意。 昨晚上实在是没能好好地休息。 “诸位，你们都是龙某请来的贵客，但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我没有想到，在我的龙湖庄园里，竟然会藏着有伺机对诸位不利的刺客凶手。是龙某的管理疏忽，让各位受惊了。”他说着场面话，向客人们道着歉。 王局顿着足，他现在是最害怕的人了，要是姚言昨晚上没让他换房间的话，说不定他已经死在403房间里了。 “龙陆爷啊，说这些话都没有用了，重要的是，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对我们不利啊？您得赶快找出来啊，不然这有第一次，没有成功肯定接着还会有下一次的。我们的保镖都已经受了伤，下一回，谁来保护我们啊？” 小张拍着胸脯站起来，“有我们在，你们就放心好吧，我们肯定会照看好你们的！” 众人转头注视小张，小张咧着嘴朝他们点头，可是大家眼底的神情却并没有缓和多少，依旧愁得不行。 姚言伸手拉着小张坐下，悄声说：“张，别当出头的。他们都是身居高位的人物，谁在乎你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警察的话。” 小张挠着后脑勺，“姚哥，他们不是怕嘛，我心想我们怎么也算是犯罪克星的警察啊，我们现在就是时候站出来让大家安心啊。” 姚言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等我们能查清楚凶手是谁，为什么要动手之后，再说吧，现在他们不会信任我们的。” 龙陆爷勉强笑着夸了小张一句，接着又转头看着姚言，却是对他说话，“我们龙湖庄园的员工里，据我所知，可没有那种能从四楼跳下去还安然无恙的。” 姚言紧盯着龙陆爷的眼睛，“龙陆爷，您熟悉您手下的每一个员工吗？” 龙陆爷确定地点着头，“差不多吧。” 姚言并不相信像他这种人会记得手底下的每个员工，但是他那么说了，姚言也不好出言拆穿。 “可是如果不是龙湖庄园里的自己人的话，别人想要进入龙湖庄园，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姚言转头去看林管家。 “我们龙湖庄园的安保系统，高进件，如果不是我带进来的客人，别人想要混进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林管家似乎对庄园的安保很有自信。 “我相信林管家说的是实情。我之前看过大门处的监控系统和电网防御系统。但是，龙湖庄园这么大，不可能每一处都严密无缺没有破绽吧？要是凶手有心，从某一处狗洞之类的地方进来了，也说不定啊。” 林管家掏出随身带着的平板电脑，启动了一个程序，递给姚言看。 是无数个小屏幕的监控显示。 左右滑动还有很多页，密密麻麻的。 姚言有些心惊，这些监控摄像头设置严密，相互辅助，足够将整个龙湖庄园笼罩起来，连一个死角都没有。这种程度的监控网络，连天眼都完全比不了啊。 姚言瞟了龙陆爷一眼，这种程度的监控网络，龙陆爷这是打算把龙湖庄园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吗？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也确实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了。”姚言把摄像头递还给林管家。 “对了，林管家能麻烦您待会把昨晚上医院附近的摄像头拍到的监控都调出来给我看看吗？”姚言说了句。 林管家点点头，“没问题姚警官，等一下我带您去监控室看就行，不过，医院楼上本来也有的几个摄像头被大火破坏了，只有附近街道楼房上的监控还有信息保留。” 姚言说没事，他就是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遗漏了，还有想知道放火的那个人和消失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现在心里非常疑惑，”坐在王局身旁的陈厅突然开口，他取下眼镜，轻轻地用衣角擦拭着，环顾了在座的各位一眼，“我，杨老板，王局，还有耿先生，这两位小警官同志。我们都是龙陆爷您的客人，但是现在有人要在您的地盘上对我们动手。起码也该有个理由吧？凶手是为了什么，会这么针对龙陆爷您的客人们？如果他得手了，我，王局，耿先生，或者这两位警官同志出了什么不测，就像被烧死的杨老板那样凶手能得到什么？” 龙陆爷摇着头，“这正是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凶手行凶的动机，我们不知道。” 姚言瞧了陈厅一眼，这两位老人眼中看来，凶手似乎是冲着龙陆爷的客人来的，所以他老人家把耿叔姚言和小张都算在凶手的目标里了。但是姚言直觉他们三个来自市局的，与另外的三个老人还不一样。 而且留意他们的谈话，姚言发现在场这些人似乎接受了死去的三具焦尸就是杨老板和他的两个保镖这件事情了。 这其实是姚言放出来的烟雾弹。 他自己心中是不确定那三具尸体的身份的。 姚言把各种情况都设想过，但是他没办法否认的一种情况是，杨老板没死，死去的是两个保镖，还有老医生。但是杨老板是一个老人了，他身材肥胖，有可能将两个保镖腿脚打断吗？那之后他如何从着火的医院小楼脱身？ 如果不是杨老板，那会是跟着他的其中一个保镖吗？要是保镖的话，确实可能有那个将窗前两具焦尸腿脚打断的能力，但是能成为杨老板心腹被他带出来的保镖，会谋害他吗？要是这种情况的话，凶手跟龙湖庄园恐怕就没有关系了，只是他单方面与杨老板的仇怨。 可是那样的话，医院小楼大火跟招待所的蒙面人袭击两件事情就没有关联了。 它们之间无关吗？ 姚言瞧着在场讨论的众人，他发现耿叔一直默默地喝茶没有参与讨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4 仇人 姚言曾经就怀疑凶手可能找机会对王局和陈厅出手，他跟他们换了房间，赌了一睹，竟然赌中了。 而这种情况其实也符合姚言心中的某个想法，那就是——龙陆爷一直对他的这三位客人有杀意。 虽然耿叔没有特别明确地表示过，但姚言也从耿叔的言行之中发现了，他在忧虑这个问题。 耿叔怕龙陆爷真的下手杀死这三个客人？姚言不确定，但是有这种感觉。 而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却又直接地证明了这些。 已经有三个人被火烧死了，还有入室刺杀的凶手，虽然没能得手，但是两次的凶手都似乎安然逃脱了。 这种情况，姚言没办法排除龙陆爷的嫌疑了。 可是他还不能明说。 毕竟这里是龙陆爷的地盘。 而且有一个问题，就是这龙湖庄园里龙陆爷最大，这么大地方，隐秘的去处肯定也多，龙陆爷想要谁死，让他在这偌大的龙湖庄园里消失并不是难事。他根本没有必要在姚言的面前搞这么多事情，搞这么大阵仗。 因此，姚言又不是十分能肯定，龙陆爷跟这两起事情有关了。 会是龙陆爷干的吗？ 他会这么刻意地搞大阵势，就是为了让姚言逆推出他不可能这么做，来躲过嫌疑吗？ 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样太麻烦了。 赔上一座医院楼，真的不值得。龙陆爷是个生意人，这买卖怎么想都只赔不挣。 就算是他想要杀人，可是在自己的地盘把自己请来的客人给搞死，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姚言决定先不跟龙陆爷这条线，这条在最明显的地方的线索，根本不能算线索。 “大概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吧。”姚言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声，他瞧着在场的人，“来路上的塌方路况就能被清理好，到时候，消防队的官兵，市局的警察，还有救护车都能上来了。我建议现在我们大家尽可能不要分开行动，一直呆在安全的地方，等路通了，来人了，到时候大家就安全多了。” 龙陆爷表示赞同，他让林管家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庄园的员工们，林管家看了看时间，说他们可能还在休息，等约好的中午再去。 “警方来了，就能找到是谁想害我们吗？”王局五官皱在一起，表情相当苦涩的样子，他盯着姚言，“你不就是警察吗？你现在不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嘛。” 姚言叹了口气，应付道：“来支援的同志们他们会带上各种需要的工具，到时候提炼线索会更容易和精确。” 王局小声嘟囔着什么，陈厅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这两位老人似乎对姚言他们真的并不怎么信服。 在大厅又坐了一阵，王局说他困得不行，于是在大厅的沙发上直接就旁若无人地躺下睡了。 没多久，他就开始微微打鼾，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露不悦，不过见龙陆爷没说什么，也就不好对这老人家发作。 小张冲王局翻着白眼，掏出耳机来插在手机上开始听音乐，他也盘腿在沙发上坐下，仰着脑袋枕着沙发靠背。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安全得多。姚言打量了这大厅的格局，窗子离得很远，两边走廊开阔。那个黑衣人没有机会冲进来偷袭，因为他无处可藏。 龙陆爷和古河他们也都有些疲倦地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只有林管家看起来还比较精神一些。 这位中年管家还真是尽职尽责。姚言赞叹着。 他也正打算坐着休息一下，突然耿叔在对面冲他招了招手。 耿叔站起身走出大厅，去了拐角的短走廊上。 姚言看了眼沙发上的众人，他们都没有留意姚言和耿叔。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耿叔？” “会不会是龙陆爷安排的杀手？”耿叔留心了一下大厅那边的人，他们都没有动静，这边离得不算近，小声说话那儿是听不见的。 姚言先愣了一下，耿叔终于打算对他说实话了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耿叔皱眉瞧他，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耿叔，龙陆爷是不是有这种动机？您可以告诉我您知道的所有事情。不过从现在来看，我认为龙陆爷动手的概率不高，因为这两次的刺杀都太莽撞了。龙陆爷没有理由在自己的庄园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客人下手。因为一旦他的客人出了事情，他是第一责任人和嫌疑人啊。” “唉龙陆他这一次他确实是有事啊。”耿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c “有事？”姚言眯起眼睛。 耿叔转头看着他，“姚言，你是不是已经猜到这次我带着你和小张来龙湖庄园的原因了？” 姚言舔了舔嘴唇，“大概猜到了一点，不过，绝对不是为了旅游疗养这种听着放松的事情。”他耸了耸肩。 耿叔苦笑，“很抱歉瞒着你们，这次确实不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 “难道有任务？”姚言问。 “也不算任务，更多的是我的私事。但是也需要你们的协助” “需要我们帮助的私事？” “是因为我怕龙陆真的做出傻事来啊。”耿叔说。 “耿叔，说清楚一些，龙陆爷，有什么动机吗？” 耿叔深深地吸了口气，“其实，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次他请来的除了我们之外的三个客人，很有可能，是他的仇人。” “龙陆爷的仇人？”姚言瞪眼。 “对！” “什么仇，什么怨？” “你还记得我那晚上跟你们说的陆五，也就是龙陆爷儿时的事情吗？” 姚言点点头，“您还可以嘱咐了我们，忘了龙陆爷曾经叫陆五。这是为什么？” “因为，龙陆爷不想让当年带头把他们家抄光了，还把他们几兄弟给卖了的那群瘪三知道，他陆五是回来复仇的。” “复仇耿叔，您说龙陆爷的三位客人是他的仇人，也就是说” “不错，他们很可能就是曾经合谋将陆家给抄家砸抢干净，并把陆家几兄弟给卖了的始作俑者。” 姚言觉得自己嗓子发干，“耿叔，您确定他们真的是龙陆爷的仇家吗？” 耿叔却摇头，“我不敢确定，但是我觉得是，我放心不下，所以才带了你来啊。你觉得呢？他们会是吗？” 耿叔表情非常沉痛，疑虑，猜忌，和期望交织。 他和龙陆爷之间的确情谊深厚，他害怕龙陆爷犯下杀人的大错。 姚言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耿叔，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龙陆爷的目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5 脱身手法 “也对，都是我瞎担心胡猜测的，很可能只是我想多了。”耿叔无奈地笑着。 “但是，”姚言又说，“耿叔，不排除这种可能，您提供的消息非常重要，很值得参考。咱们最好都保持警惕，您和龙陆爷亲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6 自残 龙陆爷抬手看了下时间，他们离开大厅已经十几分钟了。 “该回去了，再耽搁一阵，我怕那姚言警官察觉到什么。”龙陆爷出言提醒何顾。 何顾却摸着下巴沉吟着什么。 “怎么？你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7 拥戴 把匕首从古河胳膊上拔出来的人是小张。 是医生请他帮忙的。 匕首拔出来的时候，小张已经很注意地躲避了，却还是被喷了一脸。 他摸着满是血水滑腻腻的半边脸，叹着气，去找地方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8 外援 龙湖庄园准备的早餐很丰盛。 可是招待所四楼大厅里的客人们却都没什么食欲，拿着筷子勺子扒拉着盘里碗里的食物，垂头丧气地唉声叹气着。只有龙陆爷和古河在两个穿白色制服的女孩子的服侍下慢慢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9 老伙计 云晓江正在给店外的几盆花浇水。 不过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花洒水壶里早就没水了，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浇花的姿势，一动不动。 店门口靠着黑色大门抱着胳膊的姜艺馨已经站在那儿看了他好久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0 临危受命 “到哪儿了？” 云晓江攀在藤蔓上，悬在半空中，他低头瞧了瞧身下的天堑悬崖，忍不住狠狠朝下啐了一口。 姚言这厮，敢情要翻山越岭就位的不是他啊，这挂在半山腰还得给他回消息，天杀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1 被“偷走”的半小时 “我感觉那味道像是乙醚。”小张猜测着，“但是昨晚上搬尸体的时候并没有闻见他们嘴里的味道啊。” “大概是被火场的飞灰和呛人的烟气给盖过了，没有注意。而且这可是尸体，你会凑近了去闻么。”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2 倒成一片 “被偷走了的半个小时” 姚言咂摸着小张的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在帐篷里的时候，他们被那刺鼻的气味给迷晕了。 只是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很长，可能是因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3 缆车 那位斑秃肥胖的王局，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姚言身前，推了推他肩头，姚言歪过身子倒下。 “哼，姚警官？”王局试着喊了两句。 没有回应，确实是昏迷了。 陈厅冷眼看着桌上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4 回头山小木屋 云晓江那边犹豫了一阵，似乎是在研究姚言发去的那几张照片，在权衡能不能爬上回头山。 缆车慢慢地上升着，很平稳。 姚言是不是偷偷伸出半个脑袋去查看一下前头的王局和陈厅的位置，顺便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5 里姚言 等待了有五分钟左右，木屋门被人从里边拉开了。 姚言没有跟得太紧，他距离王局和陈厅有大概五十米的距离，藏在一棵大树后边，用手机开了摄像头伸出去盯着小木屋的方向监视。 在从巨石大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6 杨老板？！ 里姚言抬头瞧了一眼旁草坪上的木头圆桌，又抬头看了看二楼阳台的位置。 “差不多够了。” 他边估算着距离，边朝后退去，退到卵石小道上，离那木头圆桌有个二十米左右。 里姚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7 火场脱身的方法 里姚言撇头瞧着地上的碎玻璃碴。 是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被杨老板打碎了，他从碎片中取了一片比较大的拿在手里，似乎是在提防着王局和陈厅，就靠这个，他想跟那两个人拼命？ 如此来看，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8 反制 里姚言回顾着陈厅描述的杨老板昨晚上从火场逃离的方法。 装病，迷药，两个保镖，一个老医生，还有早就打开的蓄水池的盖子，和梯子。 “原来就这么简单么”姚言心内暗叹了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9 解押 “不过，跟你这种坏得纯粹的家伙相比，这两位的做法恐怕更令人发指。”里姚言瞧着王局和陈厅。 这两个老人可是想要把杨老板给弄死推出去，并把杀害龙陆的罪名安在杨老板身上想要一石二鸟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0 等候 杨老板他们三个人的果断决绝让姚言从心底佩服。 果然不愧是干大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可是，这一次他们做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原谅的，因为他们是要杀人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1 干瞪眼 王局摇着头回答道：“不行，叫不醒的，只能等着他们药效过了自己醒过来。” “哦？”姚言目光闪动。 王局耸了耸肩，被他一个眼神给吓到，“是潜流渊给我迷药的那个人说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2 竹屋有炸弹！ 姚言拉着凳子在王局和陈厅面前坐下。 旁边藤椅上的杨老板似乎是昏睡过去了，姚言懒得去管他。 他的目光从王局的脸上移到陈厅脸上，又从陈厅脸上移回王局脸上。 他就这样来来回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3 排爆 姚言愤怒地回头威胁陈厅。 他恐吓他，试图让他吐出点儿有用的线索。 但是陈厅把头埋得很低，不再说话。 竹屋二楼人太多。 龙陆爷，耿叔，林管家还有小张，和这仨老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4 盗尸 姚言已经没有心思再同这些罪犯讲道理了。 三个老人围成圆坐在一起，这三个人，不，应该说这三个恶魔，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情。 他们的保镖已经被那个黑衣人刺伤，暂时派不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5 暂退黑衣人 姚言一瞧这几个字，脑子里就嗡的一声。 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来路莫名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姚言顾不得回复云晓江了，他回身上车，调头又朝着大坟山开去。 看云晓江的消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6 苏醒 姚言来到桌前，他已经把之前躺倒在地的小张他们都扶上椅子了，让他们脑袋枕着椅背，这样不至于因为趴在桌上而导致呼吸困难。 小张睡相很安稳。 呼吸平和，安恬淡然，要不是因为在龙湖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7 陷阱 姚言在楼下安抚了一下群众的情绪。 毕竟谁被人下药了醒过来的时候都不会高兴的。而且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那个给自己下药的家伙，还是被请来的贵客，大家伙儿对他们相当客气，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8 真相假说 照毛睿的说法，龙陆爷这次又出来竞标，还是因为那条隧道和铁路沿线是经过了龙湖山庄后山的地界，这线路的规划直接是在龙湖庄园里头的，所以龙陆爷也只能出来想要把经过他自己家那一段路给拿下来，毕竟他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9 法理，人情 龙陆爷回到桌前坐下。 林管家凑上去小声询问了他什么，龙陆爷扭头瞧了姚言一眼，摇了摇头。 耿叔见姚言站在侧边窗前神情呆滞的模样，悄悄走了过来，拍了拍姚言肩头。 “言儿，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0 监守，爆炸 因为心中思虑过重，姚言的眉头像是永远都舒展不开似的。不认识的人看见他这张阴阴郁郁的脸，还要当他多么难以相处呢 他回到桌前坐下，小张凑上来问他跟龙陆爷还有耿叔都说了什么，怎么那俩老人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1 交锋 “晓江，帮忙看着仓库大门，把保险开了，一旦有人接近那门，不论是谁直接打爆他的腿！”姚言接通云晓江，冷冷地说了这句话。 云晓江那边传来咕嘟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过了一阵，才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2 杨老板之死 就在黑衣人回头瞧见门外露着半个脑袋的下一个瞬间，姚言低头正想去看手机。 黑衣人已经脱手甩出匕首，直直朝着姚言双眼正中插了过来。 听见破风锐响，姚言赶忙抽身，藏在墙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3 脱身 门口的黑衣人见姚言朝着自己撞来，后退一步出了门，随手将金属仓库门拉起。 姚言扑到门边急遽刹车，伸手抓住门把手，却没忙着直接开门，而是将身子藏在门后，猛地一把将房门扯开。 果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4 阴谋指向林管家 黑衣人眼中寒芒闪烁。 他突然凑上前，在姚言耳边低声道：“让我走，我不伤你。” 姚言突然觉得他的语声有点儿熟悉。不过显然这家伙压着嗓子改变了声线。 林管家和众多员工将僵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5 最坏的情况 “这怎么可能？他在欺骗你！”林管家非常生气，他断定姚言被骗了。 姚言沉吟点头，“很有可能”姚言没说后半句，可能什么。 “不过还算好，他没办法离开龙湖庄园的话，我们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6 武器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派人去追？他们很可能往支锅山去了，那边可没有躲藏的地方，只要去了肯定就能够抓到他们。”林管家说。 姚言却觉得不妥。 “他们真的去了支锅山？我觉得这是个骗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7 阴险 云晓江正在发足狂奔。 他胸口发闷，还伴随着针扎似的疼痛。 他手上拎着沉重的枪械，身后背着硕大的背包。 而且他还受了伤，英俊的脸上沾满土灰，右耳里有血流出来，顺着腮边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8 爆胎 可是老炸滑坡的速度也很快，他蹭着土坡加速朝下滑的动作和云晓江的很相似——这是他经受过专业战术训练的证明！ 而且这段土坡没那么长，两人下去只用了十几秒。 几乎是先后落地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9 上山 之前小张见过云晓江一面。 就是抓捕了杀人分尸的老三的那天晚上。 那时候，云晓江是以酒吧老板的身份出现在现场的。不过看他样子似乎和姚言还有黄峻很熟悉。 后来小张了解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0 落地 上一次姚言偷偷地跟着王局他们来回头山的时候，他就在缆车上拍下过这两座山之间的深沟。他询问了云晓江，能不能从大坟山这头，从沟底下爬过去，直接上去回头山。 云晓江的回答是可以，只是需要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1 交易 “姚言，果然你的消息是对的，前头还有塌方的地段。我们清除了最开始的塌方路障之后就赶紧往山上赶。尤其是那群记者，他们的车跑在最前头，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个弯儿，那弯很大很急，当时我们都减速了，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2 黑桃Q 老炸坐在蓝色的缆车转乘口的楼梯边上，他手中把玩着几个银色的金属小球。 就是那种装满了火药的危险玩意儿。 王局和陈厅远远地在控制室的一堵墙下边靠墙坐着，两人挤在一起，看起来非常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3 赴约 “约个时间吧，明天早晨六点半，你坐缆车上来，带上那个小警察，就你们两个人。我们来进行交易，我给你一个老头儿，你让我和另一个离开。”老炸的声音通过免提外放，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4 故事 缆车轻微地晃动了几下，打开了舱门。 姚言从车厢里跳下来，转身将龙陆爷扶下。 老炸就站在转乘口的台阶下边。 姚言走在前边，下了楼梯，龙陆爷跟在他身后。 老炸背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5 就位 龙陆爷扭头看着那两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老人。 王局和陈厅都没有去看龙陆爷的眼睛。 “其实你选择哪个都是一样的。”姚言在旁边说，“他俩都是这些事件的策划人，他们都和医院那几人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6 坠落 姚言伸手扶着脖子，假装拧了拧脖子，趁机目光四处扫视，将云晓江可能藏身埋伏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他们现在身在蓝色铁架子的缆车转乘台子和控制室的小房子之间的空地上，两旁有高高的山壁，没有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7 恩怨 姚言懵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扒着玻璃窗口朝下看，但是那个浅蓝色的缆车车厢已经翻滚着坠入了云层深处，只有被它砸破了洞的层层白云，已经看不见它的影子了。 手机很快响了，是云晓江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8 接手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让他们知道了我是谁。我是陆五，是他们的仇人。我这次的宴请，就是鸿门宴，是要他们死，而且我手上有他们贪污受贿行贿的证据，他们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所以他们必须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9 酒席 世间事就是如此，永远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也永远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龙湖庄园的案子黄峻那边没几天就告诉姚言已经结束了。 就是一场意外，三位很有地位的老人家，在龙湖庄园乘坐缆车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0 还猫【结案】 从黄峻请客的那家酒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姚言看了看方向，从这里去甄雨薇家的小区大概有三四公里的路程，走路的话差不多要四十多分钟。 姚言没有酒意，不过，他还是步行过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 眼熟的刀口 姚言头晚上熬了夜，为了那狗屁的什么战斗之夜肝了一整天的游戏，游戏里总遇上令人头秃的队友就不说了，服务器还延迟波动各种掉线。这些都忍了，最让他暴躁的是，到了领奖的时候明明集齐了所有卡牌，最后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 “扑克牌” 姚言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黄峻会对他说可能是个熟人。 还真的是个熟人。 他又蹲下身子在死者身上翻找了一阵，突然，死者裤兜里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隔着纤维布料，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 古佛失窃 最近二苟总是动不动就往阳台上跑。 虽然姚言家的阳台安着防盗栏，可是猫毕竟是液态动物，它轻松就穿过那狭窄的缝隙，从二楼往下边纵了下去。 姚言平时不在家还没有发现，这几天市局没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 杨昊现身 姚言点开小张发给他的那个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金碧辉煌看起来相当高端大气的展馆。 也是，毕竟是国宝级的展品。 监控画面的正中间，应该就是那个被盗窃的玉佛了。 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 敦煌贼影 “这家伙手背上的刺青是壁虎吧？”小张拿着一张打印放大的照片盯着看，上边就是那个监控视频里姚言注意到的窃贼。 黄峻靠在办公桌后边的椅子里，双手抱着后脑，看着天花板。 “是，一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 借调 姚言愕然，这他没法再反驳了，他说：“好吧，就算是他要去敦煌吧。那你今天叫我来是什么个意思？人家远在大西北呢。我们鞭长莫及好吧？” “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咱们队里跟缅甸警方联系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 出发 等打发走了汪琳琳之后，姚言找了个小手提箱子，简单装了几件衣服，带上证件，钱，还有几瓶电子烟烟油。 打完包后姚言躺回床上休息了一阵。 傍晚，闹钟响他才起床，洗了把脸，拎上手提箱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 老常和小白 “姚哥，我看了列车时刻表，咱们这趟车好像不仅没有晚点，还提前了半个多钟头呢，后天早上十点我看就能到敦煌市了。” 小张趴在上铺上，伸了个脑袋出来看着姚言说。 姚言拉着被子把自己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 意外的遇见 姚言和小张面面相觑。 常永利老常关上对讲机，冲他们笑笑，“小白，白银，我们队里一姑娘，今天跟我在这趟车上执勤。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她，等到了敦煌市，你们还得去找她报到。” 姚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 我见过 “我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在厕所里藏了货，于是直接朝着那个年轻人追了上去，但是差了一点点，他在我前头将厕所门给锁上了，在厕所门最后被拉上的那个瞬间，我看见他了他左手手腕上的那个壁虎衔花的刺青，非常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 壁虎现身 众人突然停住脚步，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转过去盯着老野。 这糟老头子突然被众人围观，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他们正站在月台上往上走，周围乘客看见四个人围着一个戴手铐的老头子，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 流浪者 众人听完老野的话，都没说话。 老野试探着问常永利，他这话，有没有立功。 老常叹了口气，拍拍他肩头，说有。 “不过老野，你得把你们那酒吧的名字和地址告诉给我们。”老常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 洗尘 白银带着姚言和小张走出警察局大门，过了马路，来到对面街上一家门面很大的羊肉馆子。 一进门，在柜台里的一个中年女人就笑着跟白银打招呼，告诉她常警官已经在6号包厢坐着等他们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 展开调查 姚言虽然是个资深的宅男，能够在自己家里待上半个月足不出户。但是在陌生的环境中就不同了。 当他不习惯一个环境的时候，他会想尽办法地将整个环境弄清楚，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像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 红色的流浪者 小张留意了这条小巷外头左右的矮层楼房，发现一连好几幢房子二楼窗口外都挂着“住宿”字样的灯箱。 “姚哥，看，这两边都是小旅馆” 姚言笑笑，“你还记得当时常叔问了老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 壁虎的踪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小老头声音阴恻恻的，听起来有些叫人不舒服。 小张听他说话忍不住轻轻一颤。 姚言伸手拍在小张肩头，他手掌上的热力安抚着小张，让他不要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 小白姐 在流浪者酒吧里，姚言又跟那些老哥聊了一会儿，从他们口中再也没有关于壁虎的消息之后，他和小张就买单离开了。 一直到回到地面上，嗅着恶臭的空气，小张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刚才在下边的时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 不愿跟进 讲道理，陇省的兰州拉面可是跟沙县小吃和黄焖鸡三足鼎立的存在。全国各地，大江南北每个市政都被它们攻略了。 不过白银并没有真的请姚言他们去吃拉面。 她领着姚言和小张来了招待所隔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9 空房间 站在食堂门口，白银微笑地瞧了姚言和小张一眼，“怎么？常叔不同意你们的建议，不高兴了？” 姚言摇了摇头，“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兵贵神速。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壁虎的位置，没有道理我们还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0 批评 听见小巷里有动静，小张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姚言就从墙上立起身子说：“姚哥，我刚看见你在窗口露脸了。”他伸手指了指二楼的房间。 姚言点点头。 “怎么？里边没人吗？” “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1 纯情张子墨 不知道是因为大意被那瘦子给骗了，还是被常叔严厉地批评了一通，又或者是这个案子带给他一些心理压力。姚言总觉得胸中堵得慌。 断案抓贼靠的除了过人的洞察力之外，还得依赖那虚无缥缈的缘分。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2 郑直 姚言笑着站起身走到张子墨床前，伸手拍了拍他大腿。 “你这娃，你说你丧什么气啊？你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起来刚才你那么雄心勃勃地说什么‘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定与她十分熟悉，想要和她过一辈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3 专案组会议 “来就来呗，这有什么？说不定人家到这边来有什么工作呢？”姚言不以为意，反倒是觉得张子墨大惊小怪了，刚才还摆出那么一副姿势。 小张却皱着眉，没作声。 之前在列车车厢里，张子墨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4 郑直的嫌疑 “今天，是咱们专案组成立的第一天，也是行动正式展开的第一天。”常永利环顾了一圈众人，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小白，姚言和小张四个人。 姚言扭头瞧了一眼小张，讲道理，他们这个阵容，确实是有些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5 安排 姚言几人在常永利的办公室里又进行了一系列更详细的部署讨论。 最终的决定是，同意首先将这个郑直当做第一目标人物。 “我会安排相应的警员跟踪调查这个人的踪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6 月牙山 “行了，不扯皮了，常叔没有给你们安排任务，你们俩是怎么想的？”白银看着姚言和小张问。 “对啊姚哥，常叔自己都出去调查去了，反而没跟我俩说啥，他是什么意思啊？”张子墨扭头看着姚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7 “偶遇”郑直 小张去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回到了冷饮店。 他在姚言对面坐下，手中的可乐喝了大半。 “姚哥，我已经找过月牙山酒店周边了。”他回身指着街对面。 “对面半条街都被月牙山国际酒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8 新线索 “姚警官你说什么？我在滇市见过那宝贝？”郑直支支吾吾的，脸上紧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姚言说的没有错。 姚言和小张之前的猜测被落实了，他们以有心对郑直的无心，郑直怎么能逃得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9 元朝国宝 看得出来，郑直对这尊玉佛确实是很有感情。不过也能够理解，他自己身为一个珠宝鉴定师，看见名贵的珍品宝物，心生爱惜。 “那你知道这尊玉佛是什么来历吗？” 姚言接着问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0 莫高窟 “具体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叫‘金老板’。”郑直说。 “姓金？”姚言问：“他现在是否在敦煌市内？你这次前来敦煌，还是帮他鉴定玉佛的吗？” “对，他这次让我过来，依然是为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1 进场 “车我找到了，你们谁来开？”白银看着姚言他们走近，说。 姚言看了眼小张，小张马上举手说：“我来开。” 郑直左看看右看看，问：“姚警官，你们三个都要去吗？” “他俩陪你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2 脚步声 黑西装领着郑直沿着山壁一直朝前走。 越往前，能够看见左手边的石窟有了变化，建筑风格也不像之前进门看见的那样。还有几处是佛像石刻，一些小佛龛中，端坐着满脸慈悲的佛祖菩萨。 终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3 逃脱 姚言眉头微皱，拐角那边已经快一分钟没有任何动静了。 不能等！ 他当机立断，朝小张使了个手势，意思是马上行动。 两人猛地从石壁上弹起，一起朝着拐角那边扑出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4 金万全 “等等！你说什么！我没有跟警察联合骗你啊！你回来！你不要对我的玉佛下手！” 壁虎的话音还没有落，浓烟中又响起了一个人的呐喊。 姚言听过那个声音，是郑直的雇主，金老板。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5 玉佛历史 金万全被白银这一声吼吓得又一缩脖子。 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知，知道。” “知道那你还敢买？购买这种价值超级高的赃物，你怕不是下半辈子都想吃牢饭？”白银杏眼圆睁。 “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6 进展 姚言整理了一下这个金万全的话。 这尊玉佛本身就就是我们国家的东西，是当年的元朝皇帝送去给缅甸国王的礼物。 “金万全，既然你说这玉佛是那皇帝求长生的工具，他就算是感觉自己要死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7 长生不老 白银跟在姚言的身后出了那间关着金万全的办公室。 她小声说了句：“姚顾问，没想到你会这么给这金万全下套啊。看你把他逼得，那张白脸都成猪肝色的了，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8 师兄露面 找人，姚言并不擅长此道，尤其是找一个什么线索都没有家伙。 他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坐着，回忆着跟壁虎照面的时候的情景。 那人真的很年轻，就像老野给他们描述的样子，像个大学生，比张子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9 杨昊提出的交易 “金万全已经在你们手上了吧？”杨昊笑眯眯地看着姚言问。 姚言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盯着他。 杨昊苦笑一声。 “言儿，摸着良心说，除了‘神迹’被你阴差阳错地拿到了，我可从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0 方舟和锁匠 因为目前姚言他们这边对壁虎这个缅甸越境过来的窃贼的了解很少，他们在短时间内没有抓到他的期望和可能。 而姚言被借调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到壁虎。 按照杨昊提出的这个交易，他们仅仅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1 败类 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无论如何，姚言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抓到壁虎，并且在最多三年之后，能收回玉佛。所有的目标都能够完成，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2 常叔同意 姚言返回敦煌市警察局的时候，把到这个公园来的路线记住了。 他径直来到常永利的办公室，门半开着，正巧，常叔在办公室里坐着，对着电脑正用两根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敲着键盘往电脑里输入文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3 说服会议 “什么？放着他们交易？不去盯着？这怎么可以？” 白银他们得知姚言和常叔的这个决定的时候，都显得非常不理解。 众人坐在会议室里，群情激奋，都觉得常叔和姚言是中了邪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4 B数 关押金万全和郑直他们的时间已经到了24小时了。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警方只能讲他们释放。 把郑直从拘留室带出来的时候，小张拍着他的肩头跟他说对不住了兄弟，想请他去隔壁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5 时间、地点 姚言从公园和杨昊见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招待所里。 他把手机插上充电器，放在桌子上，搬了个凳子就等在桌子前。 虽然知道今天杨昊联系他的可能性并不高，不过姚言也希望自己的手机能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6 金万全之死 这顿烤肉姚言没有沾酒 虽然其实姚言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酒精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在收到杨昊的消息之后，他决定不碰酒精。 所以当服务员将那瓶看起来度数就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7 扎心 “什么？”姚言大声吼问一句。 周围的警员全都起身，十几双眼睛盯着姚言。 “姚哥，怎么回事？” 张子墨微张着嘴。 对讲机的声音不小，刚才大家都没有说话，在场的警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8 真和假 “姚哥，我跟常叔他们说了，让他们注意监控，看管各个路口。他们也正派人朝这边赶过来。”张子墨走上前来对姚言说。 姚言微微一点头，“杨昊那边呢？怎么说的？” 小张却摇了摇头，“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9 另一个目标 两个壁虎，两个郑直。 现在这两人无论怎么互相伪装，他们都已经成了杨昊盯上的猎物了。 他们不管是谁杀了金万全，现在杨昊要他们俩都去死。 可是虽然杨昊能分辨他们，警方却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0 冲关 收费站那儿一共有八个出口，四进四出。 现在进入的口都封了两条，进出各只有两个口，所以来往路上排队过站的车堵了有很长一串。 姚言和小张是从一个小山包上开车下了公路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1 一飞冲天 姚言刚才和越野车上的郑直照了个面，从那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姚言感觉对面车里的那个郑直跟之前见到的那个似乎有些区别。 姚言心里多了一种猜想——这个郑直，可能是壁虎假扮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2 爆胎 小轿车很快就丧失了从山包上冲刺出来的力量，急遽地下跌。 轰然一响砸在了黄沙土地上，溅起黄沙一层。 姚言和张子墨被震得七荤八素，一时失神，倒是小轿车的发动机还在坚挺地轰响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3 真正的壁虎 小张和郑直都赶忙紧急制动踩下刹车，可是地面上有细微的黄沙颗粒，所以两辆车都没能停下朝前撞的势头。 两车一左一右地在公路路面上剐蹭滑行了一阵，总算是停下来，姚言抬头一看，自己面前赫然就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4 脱身的计划 姚言一手拿着手枪，另一只手在壁虎的人中穴上用力。 壁虎脸上有几道血口子，之前虽然戴着郑直的人皮面具，但是他还是被挡风玻璃的碎片把脸给划伤了，口子不算很深，却流了不少血。 姚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5 无人区的房子 “郑直说金万全事先就在鸣沙山的停车场留了这辆越野车，上边有食物和水，让我从西边离开敦煌，进无人区躲几天，再找机会离开。”壁虎看了看那边已经被撞废了的越野车，说。 “也就是说，郑直他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6 歪脖、猪耳朵 小张将汽车艰难地挪动到那三排房子中间的空地上。 姚言下了车，打量了周围的几间房子几眼。 正对公路的是一排两间的砖房，左侧的是一幢大屋，似乎是修车所，右边则是铁架子搭成的许多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7 斜眼 猪耳朵又端上几样小菜，一个汤。 在这种外边就是渺无人烟的辽阔戈壁滩上，竟然还能够吃到煮得软到入口即化的青菜豆腐汤，姚言他们简直感觉再爽没有了。 之前在壁虎的那辆越野车上搬走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8 地下室 姚言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关系。 “看来只能明天顺路往回走了。” 虽然现在不能及时地跟敦煌警局方面联系，姚言心里有些担心，不过现在看着壁虎，他应该是没有什么逃脱的手段才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9 板房 “有地下室？这有啥的，还不兴人家自己挖个防空洞吗，储存东西的地窖也行。”张子墨撇着嘴。 壁虎看了他一眼，“可是他们把入口伪装成为修车时候下去的坑，这就很有问题了。” 姚言眼带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0 半夜潜入 壁虎点点头表示明白，反正他现在是在姚言他们手上，干什么姚言说了算。 小张则很是不开心，小声抱怨着。 姚言也懒得理会小张的怨气，进屋之后拉开屋子中央仅有的一个最多就有二十瓦的白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1 回廊 姚言伸手拍了拍壁虎肩膀。 “好小子，动作挺麻利。” 壁虎微微一笑，弯腰就准备钻进入口下楼去。 姚言却拽住他胳膊，冲他一仰头。 “我先下去吧，万一里头有什么机关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2 囚室 “这样一来，我们往前走就会回到从修车坑洞下来的楼梯那里了。”姚言说着，抬起手电找了找走廊的左侧。 三人朝前走了差不多六米，果然，回到了他们下楼梯的地方。 “一条长方形的回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3 堵门 “毕竟你也说了他们是畜生了啊。”壁虎耸了耸肩。 面对这样一个死人，他竟然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小张和姚言都义愤填膺心中烈火燃烧，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那些家伙给毙了。只不过，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4 人皮气球 姚言的话音未落，那柄砍刀就被人拔起，紧接着，猪耳朵那张傻呵呵的脸就出现在入口的小门洞里。 姚言拿起手电一照他脸，猪耳朵立即怒喝一声，伸手进来拽姚言。 姚言敏捷地朝后一躲，挥手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5 神奇道具 小张看着面前的两个壁虎，忍不住直咽口水。 尤其是前不久才在那间囚室里看见一句被剥了皮的尸体，现在又听见壁虎说这是个“人皮气球”。他感觉自己不会好了，头咂咂的疼。 姚言则是好奇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6 暴躁老哥 守在入口外边的人应该还是那个傻子猪耳朵。 他在看见有“人”从入口伸出脑袋来的时候，不管不顾，挥舞砍刀一刀砍下。 他这刀才落，砍在人皮气球脑瓜子上，发出“噗”的一声，然而想象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7 困兽 张子墨和壁虎离开了修车厂房，他俩在外边转了一圈，留意了一下这间大屋窗子外边和周围的痕迹，发现并没有人从窗口离开。 张子墨一直紧紧地跟着壁虎，生怕这家伙趁着混乱找机会溜走。 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8 闪光弹 里姚言跌跌撞撞地从那一排排铁架子之间的过道里跑了出来。 一回头，就见斜眼咬牙怒吼着举着那根旋转呼啸的钻头冲着他奔来。 刚才这家伙一脑袋撞架子上了，额角蹭破，正在流血，配着他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9 疏漏 姚言重新掌控了身体，他晃了晃脑袋，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胳膊刚才被斜眼用焊枪火焰喷烧过的地方。 手上的汗毛被炽烈的火焰燎去了一片，皮肤上也被烧起了几个水泡，红了一大片，有些生疼。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0 我骂我自己 姚言在脑海里责备里姚言，不要对这两位可怜的受害者再恶语相向了。她们的处境已经足够悲惨了，态度稍微好一些。 里姚言骂骂咧咧地说了句女人就是麻烦。 脑海中的姚言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1 消失的壁虎 那女人点点头。 姚言赶紧喜道：“那快快快！快过来开门！” 说着，他伸手要去拉那女人。 可是他的手碰到女人的瞬间，这女人像是触电一般将身体后撤了两步。 姚言反应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2 追 姚言又再次绕着这间修车的大屋转了两圈，确认现在这间屋子里头，只有他一个清醒着的活人，壁虎绝对是不在里边的，然后才跳下坑道，尝试着将猪耳朵的尸体从下边弄上来。 不过就像他之前预料的那样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3 幸运 姚言是学过驾照的。 可是他当年学驾照的时候，科目二考试前一星期，去练了几趟倒车入库。科目三考试前一天，去考场开了两圈。 然后就直接上车考试了。 实际上他的驾照和买来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4 天要亡他 姚言感觉相当兴奋，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他的愿望了。 刚才才想着让壁虎的车坏了停下来，马上就应验了，壁虎还真的就停车了。 也幸亏这条公路似乎是有一个微微下坡的坡度，所以在后边的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5 饥饿的力量 姚言心情非常放松地坐在小轿车的后车盖上，双腿盘起，右手撑着膝盖，杵着脸，左手啪啪打着响指，嘴里配合响指节奏吹着口哨。 他这完全就是一副获胜者的模样。 而败者缓缓地从小轿车左侧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6 皮卡车之殇 “警官，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同样的油量，你越开，漏油的速度就越快，如果只剩下一半的油量，我们回不去的。你自己不是问过一遍？”壁虎说。 “可是你难道忘了，这里的车可不止一辆。”姚言伸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7 迷失 姚言一打开车门下车，就闻见一股焦糊的臭味儿，他走到车头，伸手去摸车前盖，结果触手滚烫，他一下子就缩了手。 后来是用夹克袖子垫着，才把前盖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是一股浓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8 神迹 姚言站在原地，怔怔然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盯着壁虎凭空消失的地方。 那儿本来还有一对脚印，可是就在上一秒，有一阵风吹过之后，那黄沙上凹下去的两个小坑，消失不见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9 最后一格电 就在姚言惊恐万分的时候，他面前的天空瞬间黑了下来。 逐渐接近的旋风和土墙，劈头盖脸就要将他完全吞噬。 姚言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而事到临头，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旋风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0 【结案】 死不了，这是一个诅咒，没跑了。 姚言是被刺目的日光给照射醒来的。 他一睁眼，立即闭上，换了个角度，抬手遮着阳光，才再次眨巴着眼睛睁开，缓和着刚才被日光刺伤的感觉。 “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1 尾声 而姚言却冲他伸出了手。 “你想要什么？” “一，壁虎归我。” 杨昊顿了顿，“没问题，人你扛走，既然金万全不是他杀的，我们没必要揪着他。” “二，玉佛归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 BLUE 店内灯光柔和，令人放松又惬意。 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姚言觉得耳熟，不过却辨别不出这些曲子的名字。 他正坐在be酒吧的吧台角落里，那个云晓江总是为他留着的座位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 委托 “那么，杨昊是在为他们做什么事情？”云晓江问，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当初杨昊背叛警界，就是被他们给收买了么？” 姚言微微摇着头，“杨昊背叛的事情，我不了解其中内幕，之前问过大黄，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 烧烤摊 晚上九点半左右，何顾在金马坊繁华的商业街附近一条偏僻巷子口的一家烧烤摊上坐着。 这是家挺小的店，只有一间七八平不到的狭窄店面，店里边只够放两桌，其余的就在店门口顺着墙角摆了三四张小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 美差 姚言端着个小板凳坐在茶几对面，手杵在膝盖上，撑着脸。 他满脸不悦地盯着对面沙发上，躺在甄雨薇腿上打哈欠的傻猫二苟。 讲道理，今天甄雨薇没穿惯常的白大褂，而是穿了一条米色的雪纺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 丰厚的报酬 “假，假扮你男朋友？”姚言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这怎么好意思？” 他嘿嘿笑着，脑内浮想联翩，脑补出了一长串言情小说的狗血剧情来，自己挺嗨。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 修罗场 姚言发现今天甄雨薇穿了高跟鞋，鞋跟有个七八厘米吧，她站起来都快有他高了。 她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带起一阵微香的风。 姚言抽了抽鼻子，她竟然还喷了香水，栀子味道的。 看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 拒绝采访 姚言感觉有些头大。 他看着面前捧着水杯一脸心碎模样失魂落魄根本不在状态的短发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汪记者，工作上那么拼命，完全一副女强人模样，没想到感情这么脆弱，甄雨薇故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 初遇 姚言花了快一个多小时，把嘴都说得又干又渴，喝了好几杯水，汪琳琳才满意地收起录音笔和小本本，告诉姚言采访正式结束。 “之前不知道，原来你们记者采访人，被采访的人也这么累挺。”姚言朝沙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 珠宝劫案 姚言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他很迅速地汇报了情况，说清了案发地点。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姚言自己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就在他挂上电话，继续回头去看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 身手不凡 姚言隔着玻璃窗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角落里的女人麻利地将手中的灭火器安全栓打开，拎着喷管对准了站在她面前三四米外的那个正回头催促同伴赶快离开的蒙面劫匪。 那个用手枪指着蹲在地上的一众客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 中枪 “我再虎，也没有你虎。” 这个身穿白裙的女人非常冷淡地回了姚言一句。 她撑着橱柜的边缘，长长地喘息着，恢复精神。 刚才，她是唯一一个敢反抗的人，但是真的被枪口指着，确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 重生 白裙女人没一小会儿就拎着一个白色的急救箱回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身后并没有医务人员或者警察跟来。 她跑到姚言呆的石凳前的时候，看见姚言扑倒在地，还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检查姚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 全面检查 姚言答应了甄雨薇跟着她去医院做一番检查。 他后来才了解到，原来甄雨薇是市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 “我总不能就这副模样跟着你去医院吧。”姚言指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衣裳和裤子，对甄雨薇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 邂逅的落幕 甄雨薇和姚言往医院里回去，去拿体检报告的结果。 在姚言的强烈要求之下，甄雨薇带着他又去脑科照了ct，做了详细的检查，不过结果显示他的脑子很正常，完全没有问题。 接着他不放心，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 表彰大会 姚言脑海中响起了那天酒后黄峻说的话。 “你现在连自己是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你凭什么对人家甄医生负责？” 他忍不住睁开眼，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门口传来轻微的刮擦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 师父，司凡 下了台，回座位的路上，汪琳琳凑上来对姚言抱怨他不看镜头，拍得都不好看。 姚言倒是很无所谓。 拿着奖状坐下之后，就又是警局的领导借着这个机会向市里的领导进行汇报的时间，还有对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 态度 毛睿跟着姚言他们来到大黄的办公室，坐下喝了会儿茶，聊了聊姚言他们去敦煌的事情。 “想不到啊，小张你这瓜娃子看着老实，泡妞还是有一套。”黄峻端着茶杯吹着热茶，眯着眼笑着看着小张。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 偷懒 “诶对了。” 姚言刚迈出一条腿，后边黄峻突然出声叫住他。 “怎么？”姚言回头看着黄峻。 黄峻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伸手挠着脸颊。 姚言笑了，“你跟我还这么客气？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9 安排 眼看着就快要到周末了。 最近这几天姚言连打游戏都提不起兴趣了。 倒不是说他就没有打游戏的心思，只是他一想到就快要被甄雨薇安排去见她的父母了，心里就感到惴惴不安。 但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0 到家 甄雨薇拉着姚言走进男装店，让姚言试了好多套衣裳。 不得不说，姚言其实长得算是英俊，身材也高大笔挺，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平时他天天穿纯棉t恤和宽松的大裤衩，实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1 林泉 甄雨薇将跑车开进了院子，在围墙边上的车篷里停下车。 林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非常绅士地去替甄雨薇拉开了车门。 雨薇看着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走到副驾驶门外，伸手敲了敲窗子。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2 对答如流 “你很紧张？”看着姚言低头擦拭裤子上的水渍，林泉突然开口来了一句。 姚言手上动作一滞，抬头笑得有些扭曲地说：“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紧张。” 林泉沉默，浅浅抿了一口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3 识破 姚言发现其实甄雨薇的父母亲很好说话。 他们都是很温和的人，与人交流亲切平和，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愉悦感。 和雨薇平时给人的那种冷冰冰拒人千里的高冷完全不一样。 不过在父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4 无力 书房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茶桌上的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在三人耳边缠绕。 林泉手中的茶壶接满，水溢出来。 他是最先动起来打破了刚才的沉寂的人。 不过他只是继续着自己清洗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5 林泉的提醒 “那既然这样，饭也吃了，面也见了，我上去跟我爹妈说两句话，咱们就撤。反正这儿也不好呆。”她凑上前对姚言说了句，然后就撒腿跑上楼去了。 姚言叹息一声，看着甄雨薇脚步轻巧的背影，他实在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6 我为什么不是男人？ 离开甄家之后，姚言一路上都很沉默。 他的一反常态被甄雨薇看在眼里。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甄雨薇一边开车，一边扭头瞟了姚言两眼。 “我现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7 为什么我不是警察？ “？？？” 姚言听了汪琳琳这话，是真的一脸懵逼。 “哈？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姚言有些失笑，凑上前来问汪琳琳。 “我说，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呢，要是我是个男人，那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8 天赋 “嗯？” 没想到姚言的话音刚落，汪琳琳就抬起了头，瞪着醉意朦胧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姚言。 “你不是警察吗？” “我不是。”姚言伸手把她杂乱的刘海理了理。 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9 奇迹 姚言耸了耸肩膀，很无所谓地说：“然而事实确实就是这样的啊，在我当了顾问的这几年里，帮着黄峻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悬案。罪犯们虽然做得弯弯绕绕，但是他们的智商在我面前都显得不够看，所以最后纷纷落网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0 入学，登山 姚言和里姚言聊着，自己和自己聊着。 他的思绪渐渐地开始倒退，眼前的景象也飞快地变换着。 终于，他迷迷糊糊地似乎是沉入了梦乡。 在这里，一切都很熟悉。 他举目四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1 室友 姚言和云晓江拖着行李走过操场，见到在操场上溜达的人很少。今天是大一新生报到的日子，而往届的学生已经开学快一个星期了，姚言他们爬山进了学校之后是十点钟左右，这时候，那些学长学姐都忙着上课呢。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2 警官学院的贼 认识完室友，相互客气地寒暄几句之后，姚言他们开始擦桌子扫地，收拾收拾这间崭新的屋子，铺床，把自己行李取出来。 “我听说咱们这屋子是要住四年一直到毕业的是吧？”王大伟在床上抖落着他的被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3 校纪律委员会 虽然对方有五个人，不过云晓江却丝毫不惧。 姚言伸手拍了拍他，小声道：“悠着点，对面五个人，算上脚底下这个六个，还有武器。能怂就先怂吧，找机会往外跑去找人，外边就是操场了，人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4 自家兄弟 姚言和云晓江恍然大悟地点头。 “行了，都给我带走。”那个校纪委的领头人挥了挥手，接着他身后穿制服的人就上前来，将那老大手里的木棍下了，直接将他胳膊一折，背到身后，押着走了。地上几人也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5 新生群 听杨昊这么一说，姚言心里悬着的石头便落了地。 他轻轻一叹，转头瞧了一眼那几个堵他们的家伙。 “学长，”他伸手指了指他们，“那几个人，不是我们的学生吧，这还有警官学院的学生当贼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6 球场女王 601寝室的五个人睡了个午觉，下午两点半的时候，被一阵响亮的闹钟声吵醒了。 “我去，谁的闹钟，竟然是人民警察之歌！！！” 云晓江暴躁的吼声响彻整个601寝室，其余四人直挺挺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7 惊喜 云晓江把滚出场外的篮球捡了回来，走到这位女孩儿的面前。 “姐们儿，牛逼啊！”他冲女孩竖起大拇指。 女孩儿超飒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还好啦。” 她边伸手扇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8 章辉 “实在是有些意外啊。”姚言偏头凑到云晓江面前说。 云晓江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的那些男同学们对这个刚进屋的美女同学表现出来的惊艳和垂涎，在脸上流露出来的各种表情。 或惊诧，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9 班会 随后，黄峻开始主持姚言他们班的第一次班会。他先是向大家简单介绍了入学的注意事项，尤其着重提了不要购买去寝室进行推销的所谓“英语周报”，那都是骗人的，或者是其他的三无物品，如果有需要的话，直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0 倒悬的尸体 “好的，那么各位，今天的班会就到此结束，大家可以收拾收拾散了。”黄峻拍了拍巴掌说道。 底下的学生们早就已经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黄峻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1 剩下的人 “是死人！” 不知道是从场馆的哪里发出了这样的一声尖叫。 接着，本就嗡嗡着躁动着的场馆瞬间就炸开锅了。 看台上的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推推挤挤地想要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2 关门 “体育馆器材室会不会有梯子之类的东西？”云晓江说，他抬头看了看面前摇晃着的尸体，“不过这具尸体离地在个四米到五米的高度，就算是有梯子，也不好弄下来。” “或者我们应该等专门的人来处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3 一出好戏 “我认为你的怀疑是有些道理的。在体育馆内有人在‘控制’新生们的情绪以及行为。”姚言吸了一口烟，说道。 他和云晓江趴在宿舍走廊尽头的窗前窗台上，两人手里都夹着香烟，看着窗外，你一言我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4 笔记本 姚言和云晓江来到一楼，进了101宿舍。 “来人家宿舍干嘛？这儿有你认识的人？”云晓江跟在姚言身后问道。 “没有。你看着就好了。” 101宿舍的几个男生正挤在宿舍中央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5 出逃 姚言警惕地留意了一阵安静的体育馆里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急喘了几口，猜测扔这本笔记本给他的人大约是离开了，于是他转身回到尸体的旁边。 低头看着手上的笔记本，姚言的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6 地址 姚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果然，脚底下的那堆树叶很软，他落地之后并没有摔疼。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叶片，姚言拔腿就跑。 离学校大门太近，他没敢走下山的青石阶阶梯，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7 墙 “是啊，他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男人说起这事儿来，就直摇头。 不过他似乎很有兴趣把田福的事情跟别人说道。 “你们看见没有，他们家的房子，墙也没刷，顶也没封，甚至连个窗子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8 两张图片 “砸开！” 姚言一指手边的墙，转身就去找工具了。 “行了，田福这家里家徒四壁，啥也没有，你想找什么啊。” 云晓江在背后说。 姚言转了一圈，果然还真是什么能用的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9 真相 这时候，云晓江从墙外翻了回来。 他摇着头走到姚言面前。 “没打听到？”姚言问。 “没有，旁边人都只说见过有好几次，有两三辆面包车的人来田福家里堵着他要过钱，但是他们连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0 真凶 在姚言的劝说之下，云晓江总算是放弃了拿着那两根粗钢筋防身的想法。他去墙角捡了两块板砖，脱了外衣，把它们包起来。 “你这么如临大敌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我们只是去找陈禄探探口风而已，再说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1 过家家 “砰——” 一声枪响，陈禄右边肩膀绽出一朵血花。 他浑身劲力一松，整个人朝前扑倒。 姚言赶紧趁机翻身躲开。 那把菜刀落地，当啷一声。 陈禄伏在台阶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2 表扬 在姚言的印象中，陈禄杀死田福老婆何秀珍这件案子，是他这辈子亲自参与了的第一起凶杀案。 这个案子对他的影响其实还是很大的，最起码，姚言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某些特别的气质，比如他在面对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3 一顿烧烤 姚言感觉有些意外，这个小美女，竟然还是运动系的。 他三两下爬上围墙，率先跳下去，然后在底下伸手接着章辉，防止她跳下来扭了脚。 对姚言这么绅士的行为，章辉笑着接受。 她朝着姚言的方向轻轻一跳，在空中搭住姚言的手，落地的时候力道有些大，她朝前一趔趄，撞进了姚言怀里。 姚言赶紧把她扶稳。 章辉俏脸微红，轻轻挣开姚言的手，从他怀里离开。 姚言也有些羞赧。 两人站在围墙前缓了一阵，姚言指着他之前开出来的小路，“从这边走，我们先下去门楼那里，再走青石板台阶。” 章辉点头嗯了一声。 姚言在前边带路，尽量把小路上的草木枝丫清掉，好让章辉不要被那些锋利的木叶划破手脚的皮肤。 他俩默默地走了一阵，出了小路，来到门楼前。 踩上沉实平稳的青石板台阶，章辉突然指着那门楼说：“我记得，昨天早上我爬山上来的时候，你和那个” “云晓江。” “对，你和云晓江就是在这里歇息的是吧？”章辉笑眯眯地问他。 “你竟然还记得。”姚言说。 “是啊，你们那时候累得挺狼狈的，我看见两个大男人还不如我爬山厉害，就稍微留意了一下。”章辉捂嘴轻笑。 “咳咳。”姚言脸上有几分尴尬。 他俩慢慢地在台阶上走下去。 边走边随意地闲聊着。 “话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跟我出来吃烧烤呢。”不知怎么的，姚言有些怯怯地说了这句话。 “嗯？”章辉扭头看他，“为什么不啊？有人请吃饭，不来的才是脑子有问题吧。而且”章辉晃了晃脑袋，“今天的这个游戏里，我也帮到你的忙了不是。我发现了那具尸体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 “也是哈。我还得谢谢你呢。” “所以我这不就给了你谢我的机会了么。”章辉浅浅地笑着。 他们来到山下，在美食街上找了一家烧烤店，进去坐下点串儿。 姚言发现章辉个头不大，吃得倒是很不含糊，也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第一次跟不熟悉的人吃饭就很矜持，这也不吃，那也吃不了多少。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一点都不见外。 这倒是让姚言觉得很亲切。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和章辉才没见几面，就感觉和她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等着上串儿的时候，两人又闲聊起来，姚言不是嘴笨的人，反而有时候还很能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幽默细胞挺足，时不时就逗得章辉咯咯直笑。 她本身是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子，一笑起来，就更可爱了。姚言恍惚间看到连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甜甜的粉红色。 瞧着眼前笑得朝甜的章辉，姚言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眩晕，稍微有点儿窒息，心脏泵得快到极限了。 “咳，不好意思，稍微打断你们两个一下。” 就在姚言快要被面前的女孩子的可爱冲击得宕机的时候，他作为背后，隔着靠背，传过来一个声音。 姚言马上晃晃脑袋回过神来，微微侧头。 “刚才是叫我们？”他看了看章辉，章辉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姚言感觉刚才的那一声有些耳熟。他刚想起身回头看。 背后桌的说话的人却先站起身走了过来。 姚言一看见这人，立马就张大了嘴，眼里闪烁了两下惊慌。 来人眯眼微笑地低头看着姚言，很有礼貌地朝章辉点了点头。 章辉也疑惑地跟他打招呼。 “你们认识吗？”她看看来人，又看看姚言。 “认识。”来人说。 “不认识！”姚言道。 “咦？”章辉懵了。 来人笑着挤了挤姚言，跟他在同一条椅子上坐下。 “我说，你俩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呆着吗？保安不可能放你们下来吃烧烤的吧？” 姚言好容易闭上嘴，稍微挪开不挨着这人。 “不是，杨昊学长，你这时候不是才应该在学校里吗？你可是校纪委的会长！”姚言硬着头皮怼回去。 杨昊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出来帮前辈办案子吗。” “我们也是啊，就因为你那个案子，我们今天可是放假半天，明天才开始正常上课。”姚言说。 “哦？你已经知道是我的案子了？”杨昊盯着姚言。 “是啊，黄峻学长已经跟我说了，这次的侦探游戏轮到你来负责主办，结果你刚好碰上了田福的案子，你就故意把真的尸体放进学校，把学校每年为新生准备的游戏变成真的破案！而且！”姚言握拳，脸上有些愤怒，“破案就算了，你们还在背后指指点点，把所有线索都暴露出来，这根本就跟游戏作弊一样，我们就算最后把真凶找出来了，也一地儿意思也没有了！” 杨昊笑着抚着姚言的背，给他顺毛。 章辉默默地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杨昊的身份。 “嘛，这次的案子，我不是碰上了，就想着刚好利用一下，也顺便看看你们新生到底有没有潜力嘛。至于你说的提示破案本身就像是打游戏一样。你有了提示，不就能更好地通关了吗，只要能够通关，结果就是好的，就能给你带来无比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破案就像打游戏”姚言看了看杨昊，终于绷不住，苦笑起来，“学长，你这这种对案子的态度，还真是怎么说呢，挺有意思的。” 杨昊耸耸肩。 这时候服务员把姚言他们点的肉串儿上了上来。 “学长，跟我们一块儿吃点儿？”章辉邀请他。 杨昊摇了摇头，“我刚吃完，”他指了指背后的那桌，然后扭头朝姚言挑了挑眉，又揶揄地看了看章辉，“小伙子眼光不错，手段也可以，今天才开学第二天啊。”他瞧瞧地在姚言耳边说。 姚言汗颜，刚想辩解，杨昊已经站起身来了。 “算了，这次我也不抓你们了。你俩吃完就快些回去，今晚上应该会去教你们内务整理，检查寝室。到时候可别被通报批评了。”说完他摆摆手，就要离开。 “对了学长。”姚言叫住他。 “嗯？” “那个田福，他真的是自杀的吗？你们是在哪儿发现他的？”姚言对田福的死还有些地方不理解。 “是啊，他偷了陈禄的十万块钱，然后忍不住又去赌了，输光之后，走投无路。在人家赌场的出租房楼上，烧煤气自杀了。尸体被发现之后就送去了医院的停尸房里。陈禄看见欠条去他们家找他的时候他早就死了，所以才会迁怒正在给田福烧纸的何秀珍。陈禄和他老婆已经落网，这案子通关了。哦对，别随便出去说。” 杨昊撇头，去结账了。 虽然经过杨昊这么个小插曲，不过章辉和姚言这顿烧烤吃得还是挺开心的。 最后他们还要了一扎啤酒。 两人喝得微醺，吃完串儿之后起身去结账。却发现他们的饭钱已经被人付过了。 姚言一拍脑袋，“肯定是杨昊！” 上山的路上，晚风轻拂，姚言偶尔转头瞥见章辉酡红的脸颊，就有些情不自已。 不过幸好酒精并没有腐蚀他的理智。 他们还是从围墙拐角翻了上去。外边没有大树，这次是姚言托着章辉先上了墙，然后她在把姚言拉上去。 能拉得动姚言，章辉其实还挺有劲。 他们悄悄潜回宿舍的时候，刚好看见两队人进了宿舍大门，上楼去，看起来就是来教内务整理的人了。 姚言和章辉在宿舍楼门口分手，混在那两队人中进了宿舍。 当晚，熄灯之后，在云晓江的逼问下，姚言不得已道出了自己傍晚那么匆忙出去，是去跟章辉吃烧烤了。 当时室友们就炸了，他们把姚言拖下床，问他细节。 尤其王大伟，在得知自己的女神竟然跟和自己抵足而眠的室友吃了饭，这才刚开学呢！之后他就仰天长嗥，悲伤逆流成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4 课代表 “是初恋吧？” 食堂里，室友们围着姚言，一双双眼睛跟饿狼一样凶狠。 “额勉强算是。” “什么叫勉强！”室友们又炸了。 “这不是年轻的时候不懂爱嘛，我这才刚情窦初开。”姚言嬉皮笑脸地说。 “鬼才相信你！你这个人渣！你到底是怎么跟小章辉勾搭上的！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王大伟在边上哀嚎着。 姚言摆摆手，“大伟，你别乱说话，什么叫她看上我这种人。人家从来没有说过那种话，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呢，虽然我也想努把力。而且我这次请她吃烧烤只不过是为了表示感谢。她可是陪着我和晓江去看了尸体啊。哪里像你们几个，遇上事情了，只顾着自己跑，等都不等我们一下。” 王大伟他们被姚言一通数落，这才安静地坐下吃饭。 “你挺会转移话题啊，还反过来说他们的不是了。我们在讨论的明明不是你和人家女神出去吃饭的事情么。”云晓江在旁边笑道。 “行了行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咱们自己乐乐就是了。别当真。”姚言说。 吃完早餐之后，他们来到教学楼。 今天早晨的第一堂课，竟然就是他们的专业课，犯罪心理学。 姚言他们宿舍的人走进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的铃响还有十多分钟，不过，讲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中年人了。他似乎就是这门课的授课老师。 601宿舍的几个照旧是选了教室最后那几排坐下。 姚言抬头看了看讲台上，正低头翻着不知道是教案还是学生名册的授课老师。 老师是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短发，脸有些圆，长得很是威严。 “这老师一看就不好惹啊，感觉这门课不容易啊。”宋阳从后排伸过脑袋来叹息道。 云晓江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挠了挠，宋阳娇嗔一声缩了回去。 云晓江笑着说：“正常上课听讲下课复习，想要考试及格应该不难吧，有什么好怕的。” “是他的面相啊，看起来就很凶。”宋阳叹了口气。 “为啥不是个美女老师呢，我听前几届的说心理学老师都是大美女啊，为啥我们摊上一个老汉子”王大伟的声音也有些苦涩。 姚言撇头好笑地看了看他们，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们议论了一阵，上课铃响过。 讲台上的老师抬手看了看表，然后收拾好讲桌上的书，抬起头，扫了一眼下边的学生们。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犯罪心理学老师，我叫司凡。” 他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司凡两个粉笔字苍劲有力。 底下的同学们小声地议论起他的这个名字来。 “好奇怪的名字。”王大伟忍不住小声说。 “像国产游戏里的。”云晓江也说。 讲台上，司凡老师等学生们的讨论声小了之后，才伸手在讲桌上轻轻敲了敲。 “犯罪心理学，是一门重要的学科，不仅仅是因为这门课占的学分比较多，更重要的是，在你们今后的工作，生活之中，它的应用，也很广泛。” “日常生活也用得到犯罪心理学？”宋阳小声道，“怎么用？想不通。” 司凡老师没有理会学生们在下边交头接耳，他自顾自地往下讲着。 “这老师上课干巴巴的，他本身又长得也不讨喜，这门课有些无聊啊。”云晓江一边说，一边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姚言被他感染，也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挤出了两滴泪水。 说实在的。司凡老师讲课的确不怎么吸引人，他听得昏昏欲睡。 司凡老师一手拿着教材，一手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看都不看底下的同学们，他背对着他们，讲着课。 姚言迷迷糊糊地差点睡着了，前半节课他都没有听进去。 他撑着脑袋的手突然滑落垂下，他的脸冲着桌面撞过去，差点砸在桌面上，堪堪停住，他这才惊醒过来。 他晃了晃脑袋，听见司凡老师嘴里一直喋喋不休，也不知道他讲到哪里了。 “只有洞察罪犯的心理，知道他的想法，在实行抓捕的时候，我们才能够事半功倍。” 姚言抬头的时候，就听见老师说。 “所以，我们想要抓住罪犯，首先要成为罪犯？”他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声音还挺大。 司凡老师转回身，抬起头找了找说话的人，他很敏锐地看向了躲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姚言。 “尼采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司凡老师说：“犯罪心理学就是这个道理。让你们真切地去体会罪犯在进行违法行为的时候，他们的心里边，究竟在想着什么。这是一门复杂的科学，我相信你们期末考试的时候会复习得很辛苦。” 他这话一出，全班哗然。 姚言叹了口气。 突然司凡老师举手指了指他，“那边的那个学生，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姚言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听你刚才的发言，你听进去我刚才讲的那些内容了吧？” “额”姚言当时就感觉非常尴尬了，讲道理，他刚才只不过是耳朵里听见了那么一句话，条件反射地就开口了。他其实是刚刚睡醒，他根本就没有听之前的课，所以现在老师突然这么问他，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姚言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 “我这门课需要一个课代表，我看你刚才的意见很有灵性，所以我的课代表就有你来当吧。你稍后下课了之后过来找我，说一下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司凡老师说了之后，接着讲他的课。 姚言无奈地转头去看云晓江，只见云晓江还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砸吧着嘴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呢。 后排的王大伟和宋阳也是，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倒是坐在前排的常吉福回头来笑着对姚言说：“姚言，恭喜你啊，这第一堂课，就被老师选中当课代表了。” “什么课代表。”姚言苦笑一声，“我这是被抓壮丁了呀。而且唉，算了。” 他摆摆手，继续趴在了桌子上，等着下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5 锐利 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司凡老师就停止了口中正在讲授的内容。 他挥挥手对堂下的学生们说：“下课。” 竟然连多一秒钟都没有耽搁。 姚言对此倒是很欣赏，他喜欢不拖堂不浪费学生时间的老师。 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开教室，赶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云晓江被王大伟他们从睡梦中拽起来，还迷瞪着眼不知道已经下课了。 “姚言，我们先过去，就不等你了。” 室友们边往外走，边对姚言说。 姚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等他。 姚言收拾好课本，把书包搭在右肩上，走向了讲台。 司凡老师没有收拾，似乎下一节课他仍然是在这间教室上课。 听见姚言走近的脚步声，司凡老师抬起了头。 他对着姚言挤出了一个笑容。 姚言确定，他这个笑容绝对是挤出来的。因为他笑起来感觉很委屈很用力，也很凶。 这老师脾气肯定不好吧。 姚言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靠近讲台。 司凡老师扬了扬下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老师，我叫姚言！” 姚言啪一个立正，回答。 司凡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怎么，你很怕我？” “不，没有的事儿。”姚言梗着脖子，他的回答可根本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子。 司凡也没有纠结这些，他把一个笔记本推到姚言的面前，递过来一支中性笔，说：“喏，把你的联系方式，还有班级写下来。以后你就是你们班同我这门课之间的联系人了。” 姚言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班级还有电话号码。 “微信之类的需要写吗？”姚言抬头看看老师，问。 司凡愣了一下，苦笑道：“不用了，我不大会用那些东西，而且我的手机并不支持。”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直板诺基亚来。 姚言一看就愣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款机器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用。 “老师您这手机挺复古的啊。” “呵呵呵，能打电话和收发短信就行了。”司凡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慢慢悠悠地把姚言的手机号码录入手机。 姚言看着他按键的速度，那个慢他，他恨不得夺过老师手里的手机替他输入。 “老师，那个您有没有发现刚才的课上，我们班的学生对您的上课方式不是很感冒啊？他们好多人都听得嗯，怎么说呢，就是快要睡过去了。”姚言抓着后脖颈，有些尴尬地开口对老师说。 他其实也是想提醒一下老师，他上课的效果并不好，同学们溜号睡觉玩手机的太多了。他觉得老师可能需要注意一下，提高点儿课堂效率。 司凡老师很感兴趣地抬起头盯着姚言问：“怎么，你是说我上课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不不，倒不是有问题，只是” 老师摆了摆手，打断姚言的话：“其实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们班的同学睡了一半，另一半在玩手机，讲话。看电影听音乐玩游戏的都有，当然，包括你在内，也是半睡半醒地并没有好好地听课。” 姚言有些脸红，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老师如此火眼金睛，他都藏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了，还是被发现了。 “实际上，大学的课，差不多就这样了。再加上，心理学的内容，本身就非常无聊，有些东西是讲不了的，只能靠领悟。”司凡老师耸了耸肩，“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有悟性的，所以，我这门课，我其实不太愿意管你们的课堂纪律，因为没有必要。这些话你都可以跟你的同学复述的，当然，我希望他们至少能够做到一点，那就是保证出勤率，因为会有学校领导来检查。除此之外，你们在课堂上干什么，我不干涉。到期末的时候，你们也不需要担心考试的事情，只要出勤没有问题，我会给你画好范围，绝不会为难你们的。” 司凡老师眯着眼睛笑着。 姚言听完之后欣喜地眉毛一扬，不停地点头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会跟大家说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关于你的。”老师说。 “啊？关于我？”姚言愣了一下。 “对，关于你的。刚才你在课堂上说了一句话。我说完要揣测罪犯的心理，你说要成为罪犯”司凡老师直直地盯着姚言的眼睛。 “那个，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不，完全没有问题，恰恰相反，你的想法很有见地。我们只有设身处地地站在罪犯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才能最准确地把握住他们犯罪的动机，过程，以及之后的一切行事，这对我们警方的工作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屠龙的人，首先就要将自己变成恶龙。” 姚言抓了抓脸颊，他感觉这老师说话有点儿中二。 “犯罪心理学这门学科，需要我们拥有良好的共情能力，才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罪犯的想法，这很难，不过我看你很有天赋。”司凡看着姚言笑道。 “是，是嘛？”姚言有些羞赧，他自己倒是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哪儿有天赋了。 “不错，你虽然只是无意地说了一句话，但是你这句话，直指这门学科的核心。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尝试以后上课的时候听我讲一讲。当然，前提是你要能接受我枯燥的授课方法。” 司凡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原来这老师很有自知之明啊。 姚言敷衍地点着头，“好的老师，既然我现在是您的课代表了，我肯定做好课代表的表率作用。” 司凡眯起眼看了看他，说：“你呀你呀，心里不屑，嘴上非要说得好听。以后别这样想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的，要心口合一，当一个诚实的人。”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是你们犯罪心理学的老师，你那点小心思，真的逃不过我的眼睛。” 老师低头看了看他的诺基亚手机，朝姚言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下一节课也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去找教室吧。” 姚言心思被看透，他吐了吐舌头，冲老师微微鞠躬，拎着包赶紧跑出了教室。 跑到走廊拐角，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教室门。 心说这老师有点东西，还能读心。一想起在他面前，自己的想法藏不住，姚言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假的吧”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教室，加快脚步去找下堂课的教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6 跆拳道协会 “姚言，这边这边！” 姚言是踩着上课铃声进的教室。 他进门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室友们依旧抢到了教室倒数的那几排的座位，姚言一进门，王大伟就挥着手朝他喊。 这是一堂思想品德修养课。期末考试据说是开卷考，所以同学们更加肆无忌惮了。在加上上课的是一位说话慢吞吞的中年妇女，大家更是没有什么兴趣。由得老师自己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读着书本，学生们在底下自己嗨。 姚言来到室友旁边坐下，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坐下之后竟然发现章辉和另外两个女生贾茹还有郝靓早就已经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三位女生在班级的位置一般都是第一排的正中央。 刚才司凡老师的犯罪心理学她们就坐在最前边，姚言还以为她们都是刻苦好学的学霸，不会跟他们这些人抢后排呢。 而且，最为幸运的是，章辉坐在三个女生的最右边，刚好和姚言挨着一块。 姚言坐下之后还咧着嘴跟人家打了招呼。 章辉笑眯眯地对他点点头。 姚言转头看了看室友。 云晓江趴在桌上睡觉。常吉福认真地抬着头听着老师讲课，竟然还记了笔迹。王大伟这猥琐的家伙伸着脖子凑到他前排的仨女生之间，找着话题跟她们搭讪。宋阳则手里拿着一枚小镜子，在挤着脸上的痘痘。 王大伟在搭讪无果之后，迁怒了身旁的宋阳。 他撞了撞宋阳的肩膀，说：“你这小子能不能当哥们儿了，为什么要把前排的座位留给姚言啊，那可是挨着女神的位子！” 宋阳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就算把座位让给你，你试试人家小辉辉会搭理你么。呵。” 他俩在后排小声地争执，姚言靠在椅背上，能清楚地听见。他微微转头，撇眼看了看身边的章辉，在她的位置，肯定也能听得见后排的吵闹声的。 不过章辉正用思修的课本遮挡着，在看一本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外皮有些陈旧的书。 她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书页上，长长的睫毛翕动着，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把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一幕，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姚言看得愣住了。 直到章辉感受到来自右侧的灼热目光，她轻轻撇头，瞧了姚言一眼。 四目相对，姚言看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星星。 “姚言？” 章辉轻轻地叫了一声。 “啊，哦！”姚言立马惊醒，手忙脚乱地回过头，举起思修课本遮掩他的慌乱。 章辉看了看他，浅浅一笑，伸过白皙的手，把姚言的书本倒转了个个儿。 “你把书拿倒了。”她靠近姚言，在他耳边说。 她吐气如兰，温热的风吹在姚言耳朵上，他的脸烧了起来，直红到耳朵根。 章辉看着姚言的害羞模样，眯起眼睛笑意很浓。 姚言伸手扶了扶黑框眼镜，都不太敢抬头去看她了。 后排，宋阳双手交握，一脸姨母相，看着前边，边摇头边感叹，“我的妈呀，太纯了，太纯了吧！” 王大伟唉声叹气，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缅怀他还没有盛开就已经凋零的爱情。 姚言心里暗骂了自己两声实在是丢人。 他好不容易深呼吸几口，整理好情绪，转过头去看了章辉一眼。 小美女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说。 “你在看什么呢？”姚言僵硬地朝前凑了凑，问道。 章辉瞧了瞧他，把藏在课本后边的书拿出来，把封面亮给姚言，说：“骗局，丹布朗的悬疑小说。” “你竟然喜欢这个。”姚言感觉有些意外，他一开始还以为她看的是什么言情小说之流。 “当然了，我喜欢悬疑小说，这也是我报考警校的原因之一。”章辉眯眼笑。 说起这些，姚言和她就找到了共同话题。 两人聊起都喜欢的侦探悬疑小说，渐渐地之前的害羞和腼腆就消失了。 姚言慢慢地找回了昨天请章辉吃饭时候，跟她聊天的那种感觉来。总算是没有再被人家女孩子主导着，稍微变主动了些。 他们俩就这样越聊凑得越近，最后两人趴在桌子上，头对头简直就像是说悄悄话咬耳朵一样地讨论他们的各种凶杀故事。 背后的宋阳看得直捂眼睛，然后从指缝偷看，“真是一对狗男女啊。”他感叹着。 旁边宋大伟双手绞着无辜的思修课本，嘴里喃喃着：“礼崩乐坏！礼崩乐坏！简直岂有此理！” 姚言和章辉有说有笑，他们还没尽兴，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一旁的郝靓和贾茹捂嘴笑着不等章辉就悄悄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先走了。 601的室友们也很识趣地没有叫姚言。王大伟虽然想打断前排的狗男女，但是被宋阳强行拽走。 等姚言和章辉总算是聊完，回头一看，周围同学早就已经离开了教室。 他俩对视一眼，均无奈地一笑。 早晨只有这两门课，接下来的时间是可以休息的。 姚言和章辉是最后离开教室的。 他俩走出教室，来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 这两天因为新生入学，各个社团开始纳新。 各个社团派人在路边树下摆了各自的摊子，竖好招牌招揽着过路的新生。 姚言和章辉走过的时候，被他们纳新的表演吸引了目光。 “对了，你有想过要加一个什么社团吗？”姚言和章辉走在纳新的路上，边走边看左右两边的社团的吆喝表演。 “我呀，”章辉咬了咬手指头，抬头瞧着姚言说：“我之前是练跆拳道的，不知道学校有没有跆拳道协会，有的话我可以考虑加一个。” 姚言本来正看着那些在地上摆着桩做着各种花式动作的穿轮滑鞋的帅气的家伙，他还想问问章辉要不要考虑加和轮滑协会。没想到小美女竟然还是练跆拳道的。 “是吗？你是什么段位的啊？” “蓝带。”章辉挠了挠头，嘻嘻笑着。 “算不算高？”姚言不懂，摸着头问。 “当然算了啊！这段位来我们协会完全就是会长的等级！” 章辉还没说话呢，旁边就有一个夸张的声音说。 姚言和章辉一起转头，看见一个寸头的小矮子男生，他身穿白色的跆拳道道服，手里举着一块木板，正两眼放光地盯着章辉看。 “咳咳，是嘛，这么厉害？”姚言干咳两声，上前一步，挡在小矮子和章辉之间。这小矮子看她的眼神实在是一言难尽，而且他的视线一直在章辉胸前逡巡，这让姚言心里有几分愠怒。 “还好啦。”章辉垂下头，小声道。 “怎么样，学妹，要不要考虑我们跆拳道协会？！” 章辉转头看了看姚言，问：“你呢？” 姚言摸摸鼻子，指了指小矮子手里的木板，说：“就是踢这个吗？” 那小矮子点点头，后退一步拉开阵势，双手举着那块木板，对姚言说：“来，你试试！” 姚言苦笑摇头。 不过旁边的章辉突然嘿一声，迅捷地起脚，一记漂亮的下劈将小矮子手里的木板踢碎。 “好！”小矮子大喝一声。鼓起掌来。 章辉放下腿，扭头看着姚言微笑。 姚言摸了摸鼻子，冲她竖起大拇指。 “怎么样，跟我来练跆拳道？”章辉朝前一步，挺了挺胸。 姚言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她脸上往下移。 他坚定信心，控制住自己，轻咳一声，对章辉笑道：“好呀。” 旁边的小矮子立即一拍拳头，“！拉到两个！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7 招蜂引蝶 这个为跆拳道协会纳新的小矮子叫曹根。他是二年级的学生，专业是啥他倒是没说。不过他对姚言和章辉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在带着他们去跆拳道协会的桌子前填完表格之后，曹根看了看时间，主动提出要请他们俩吃饭。 姚言和章辉却之不恭，就跟着他去了食堂。 一路上，曹根都在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跟章辉搭讪唠嗑，有的没的他都能找到话题搭上话。 章辉对这个自来熟的热情的学长有些招架不了，她朝姚言递来求助的眼神。 姚言看到章辉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上前揽住曹根的肩膀，把他的注意力从章辉身上拉过来。 “曹根学长啊，我看到咱们协会纳新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你这么一早上，拉到多少人入会了？” 曹根倒是对协会很负责人，一提到纳新的这个话题，他马上就唉声叹气起来。 “唉，也不知道你们这一届的学生怎么回事，什么散打协会，健身协会，一早上收到的会员是我们的几十倍。我们都在这耽了半天了，结果加上你俩，就三个新人加入。” 姚言笑着说：“这没有办法啊，咱们学校历来都是汉子多过妹子，跟那俩协会相比，咱们跆拳道协会吸引力可能就没有那么强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曹根叹着叹着，突然画风一转，他一脸兴奋地转头看着章辉，那眼神，热络得让人家女孩子非常不舒服。 “现在好了，我们有了章辉学妹这样一个大招牌，只要你肯来我们协会的纳新点露露面，我敢肯定，跆拳道协会收到的会员一定会比其他协会要多得多！”曹根咧嘴朝着章辉笑，那笑容，别提多谄媚了。 姚言无奈，好嘛，这话题怎么说怎么说，这小子都能够引到章辉身上。 幸亏已经到了食堂，曹根作为学长，带着他们去了三楼的雅间，安排姚言和章辉坐下，他热情去找厨师点菜去了。 “这学长，还挺热情。”姚言苦笑着对章辉说。 章辉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非常无奈。 这顿饭味道还是不错的，环境也好，就是席间曹根一直希望章辉能出来帮跆拳道协会站站台，做做宣传。 章辉不厌其烦，又因为吃人嘴短，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曹根可高兴。姚言和章辉这才知道，他原来是跆拳道协会的副会长，专门管纳新。 不过章辉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姚言跟她一起来帮忙纳新，姚言在她才肯去。 曹根立马看姚言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他眯着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上上下下看猴儿一样地打量着姚言。 “额我怎么了吗？”姚言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 “不，你没怎么，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哪里神通广大。这学妹刚开学几天，竟然就对你这小子这么上心。”曹根语气里酸溜溜的，充满了敌意。 “学长，您别胡说。我和姚言只是同班同学而已。我们之间还没有” “行了行了，”曹根摆摆手，“我才没兴趣管你们之间的破事儿，伤心。” 吃完饭之后姚言和章辉回宿舍休息。 他们根曹根说好了，一下课，就过来帮跆拳道协会纳新。 下午的课上完后，章辉又一次等着姚言一起走。 这一幕被班上的同学们看见了，大家纷纷唏嘘。 章辉可是公认的班花啊，结果这才刚开学呢，这朵娇花竟然就跟姚言走得那么近。 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所有男生都把姚言视作了公敌。 他们同仇敌忾，看向姚言的目光里充满了妒忌和怨恨。 姚言虽然心里有些窃喜和小骄傲，虚荣嘛，毕竟谁都有的，无可厚非。不过来自男同学的敌意，还是让他有些如芒在背。 他都尽量乐呵呵地看人，不敢太得罪同学，不过大家并不太买账就是了。 姚言和章辉到了跆拳道协会的摊子。 曹根早就挂着纳新的牌子等在那里了，他一见到两人，立即笑着迎上来。 他跟个狗腿子似的，摇着尾巴都到章辉的面前跟他们打招呼。 “对了，为了有辨识度，我特意给你们准备了道具！”曹根说。 他从桌子后边拿出来两套跆拳道的道服，递给姚言和章辉。 “学长，这是？”姚言疑惑。 “这是道服啊，你俩穿上，来做活广告。”曹根推着他们让他们去背后的教学楼里找地方换衣服。 “不是，这衣服合身吗？”姚言有些犹豫。 “你们要相信我的目测能力。” 不得已，姚言和章辉只能去了教学楼换衣裳。 一开始他们想去厕所换，可是下课之后厕所人挺多的。 他俩只能找了一间没人的教室，一个换的时候另一个在门前站岗。 章辉先换衣裳，她换好了之后走出教室，叫姚言进去。 姚言一回头，就看见她身穿一身白色的道服，不过道服的码子可能稍微大了一点点，她穿在身上有一些松，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掩盖不了小美女的身材。 尤其跆拳道服领口有点大，章辉腰带系得稍微有些紧，更是显出她的挺拔和伟岸。 姚言只是看她一眼，脑子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充血了。 他感觉自己鼻尖微暖，似乎有东西流了出来。 “看着我干嘛，还不赶紧去换道服啊。”章辉娇嗔地说了一句。 姚言立即用手背挡着鼻尖，急忙地进了教室。 关上门之后他靠着门背后舒了一会儿心情。 妈呀，这本来应该忍耐克己的跆拳道道服，怎么穿她身上这么不忍耐这么不克己。 姚言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骂着没出息。 他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见章辉双手拎着包，乖巧地站在门口。 她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纯脸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有要命的身材，就这么撞进姚言的眼眸里，姚言又感觉头脑一热。 “走吧，现在刚下课，肯定有不少人正在溜达着看加协会呢。”章辉说。 姚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跟着章辉来到跆拳道协会纳新的地点。 在那儿等着的曹根和另外的协会会员们看见他俩的时候，都是眼前一亮。 被章辉的造型给惊艳了！ 曹根他们一伙儿男的，看见章辉的时候都疯了，他们一窝蜂似的挤了过来。 可怜的姚言马上就被人挤开，冷落在一旁。 他们这边因为章辉的出现闹出了动静，不少人都往这边挤过来看热闹，结果许多人一看见章辉，眼睛都直了。他们立即找了报名表签了字要加入跆拳道协会。 曹根让姚言挂着协会的牌子站在一旁，结果人家都是冲着章辉去的，谁也不鸟他。 后来，真的就像曹根预测的那样，跆拳道协会竟然招到了近两百人，绝大部分都是男的，姚言敢肯定，他们绝对都是冲着章辉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警惕在他心中悄然升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8 抓壮丁 因为跆拳道协会纳到的新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竟然源源不断地有人要继续加入。 这主要是因为章辉身穿跆拳道道服在纳新地点表演动作的场景被人拍下来了，然后在学校的论坛里火了。 除了新生，甚至还有不少高年级的人都吵着闹着要来加入跆拳道协会一睹美女的风采。 摸着良心说，这儿是警官学院，本身就是阳盛阴衰，女生稀少的地方。而且一般来说，高颜值的女生在警校根本就是凤毛麟角，打着灯笼都难找。所以，章辉这身穿道服一亮相，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警校都炸锅了。 因为这次的情况实在特殊得过分了，社团管理联合会，学生会的人都对跆拳道这次的纳新成果有所耳闻。 而且别的社团还跑去跟他们诉苦，说自己社团因为跆拳道协会而招不到人了。 社联和学生会开会研究之后决定，不能任由这种失态继续升级，不能放着跆拳道协会把所有人都吸纳进去，否则那不就只有跆拳道这一个协会，要乱了套了。 所以，社联专门找了跆拳道协会负责纳新的曹根谈话。 谈话内容不知道，不过，自从谈话之后，跆拳道协会的纳新点就从社团纳新的场地里消失了。 而那些填了表想要入会的人，大多都收到了婉拒的字条。 到了最后，跆拳道协会这一次的纳新，只留了五十个名额，而且有男生名额只有三十个，另外的二十个只能纳女生。 这是社联的决定，说一定要保持各社团的男女平衡，否则这对其他社团不公平。 虽然曹根也想再跟社联商榷一下，不过人家毕竟是社团的更上级，他最后也没有争取到更多。 但是，能招到五十个新人，他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要知道，上一届的跆拳道协会，可是只纳到了十个新人，而且过了一年之后，依旧坚持来协会训练的，已经只有寥寥三两个了。 跆拳道协会本来式微，这一次，算是重获新生了。 刚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曹根是不是出于私心，竟然也给了姚言一张婉拒的字条。 不过章辉知道这事儿之后，就提出了她也要退会，可这哪行啊，曹根只能踢出一人，让姚言加入。 结果这事儿不知道是被谁给传出去了。 协会里的同学们都知道了章辉跟姚言要好的事情。 所以那些冲着章辉来的男生们，除了有几个还想坚持找机会捡漏的，其余大部分都来了几次训练几次之后就懒得再来了。 而本身跆拳道协会的训练也很辛苦，指导老师是一个曾经得过全国武术冠军的黑黑瘦瘦的体育老师，姓付，大家都叫他老付。他训练相当严厉，除了像章辉这种有底子的同学训练的时候还不怎么样，还能坚持，像姚言他们这种真正的小白，被压胯拉筋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受刑。也是因为老付手段厉害，最后能坚持下来持续来协会参与训练的，还真没有几个了。 姚言本来一开始是耐不住的，毕竟老付让他趴在地上双腿分开，踩他背上帮他拉伸，姚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结果老付只会严肃地大喝：“忍着点！” 这种酷刑久了，姚言也是会怕的。但是每次章辉去训练的时候都会叫他一声，虽然真的疼，可是来自章辉的邀请，姚言这小子非常没有尊严地只会答应。 尽管一去就是受刑，可是训练完之后回宿舍的时候，章辉跟他两人慢慢地在林荫小道上走，边走边闲聊，这一小段路，对姚言来说太他妈不能拒绝了。 所以，姚言最后还是坚持着去跆拳道协会。而时间一久，他竟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爱上“受刑”了，尤其被拉完筋压完胯之后，他通体舒泰，还有那种浑身酸疼的感觉，竟然也有些说不出来的爽快。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觉醒了什么抖的性质 不过，也是因为跆拳道协会，姚言和章辉的关系，持续不断地升温。 连室友王大伟都已经放弃了对章辉的念想了，他每次一看见姚言拎着道服出门，都只能摇头感慨一句，狗男女。 章辉和姚言的亲近，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甚至是连老付都有些感觉他们俩有事儿了，在训练的时候，时不时还拿这一点来涮他们。 这天是周六，老付好像是在市里举行的武术比赛上又拿了名次，他说高兴，要请跆拳道协会的同学们去他家里涮火锅。 因为后来坚持去跆拳道协会训练的学生也没有几个，就姚言章辉，曹根还有四五个女生，两三个男生，所以老付让曹根把大家都叫上。 老付的家在蛇山底下，北市区市民体育中心旁边。他买房的时候就是看中这儿离体育馆近。 跆拳道协会的几个人约着一起下山去老付家里。进城之后大家商量去之前先各自买些食材啊酒水饮料之类的，于是大家就分组去购物，然后定了时间，在老付家集合。 本来曹根想要自己跟章辉一组的，但是章辉却拉着姚言率先就动身了。丝毫不给这个协会副会长的面子。 他们俩打算去市场买些新鲜牛羊肉卷儿。 和章辉一起走在路上，姚言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他俩去了市场，找了专门卖涮锅的肉卷儿的店。 姚言算了算人头，他们需要买的量竟然还不小。 买完食材之后，他们照着地图找着体育馆的位置，去找老付家。 就在他们来到体育馆门口，要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突然从他们面前快速驶过的一辆警车在前边停了下来，缓缓地倒车来到他们的面前。 姚言和章辉疑惑地看着这辆警车。 车窗摇下，在后座上，坐的人竟然是他们的犯罪心理学的老师司凡。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儿？”姚言和章辉都有些疑惑，而且老师坐的还是警车。 司凡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微微眯眼笑着问：“是不是老付那家伙又赢了比赛请你们吃火锅了？” 姚言笑道：“原来您也知道。” “当然，他还邀请我了，不过”司凡老师的脸色变得严肃了几分，“赶上点儿事儿，要去处理一下。” “哦哦哦，那老师您赶紧去呗，等完事儿再过来，您看我们买了好多羊肉卷儿。”姚言把手里的袋子拎起来给司凡看。 司凡摆摆手，说：“那个姚言啊，我这里刚好却个帮手，既然遇上了，那就麻烦你跟我跑一趟，怎么样。” “哈？”姚言瞪着司凡，“可是” 这是抓壮丁啊！ 司凡冲他招手，“别可是了，赶紧上车跟我走，早点忙完了，说不能还能赶上吃你的涮羊肉呢。”他看了看旁边的章辉，“小女朋友？你能拎得动那些东西吗？” “嗯嗯。”章辉点点头。 姚言摆摆手本来想说并不是女朋友，不过司凡已经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了。 姚言眼看无法拒绝，只能把东西都交给章辉，冲着她抱歉一笑。 “行了，快上车吧，别让警察同志和老师等着。你不是司凡老师的课代表嘛，快去快回。” 她这句话让姚言心里相当暖。 姚言坐上车，章辉给他关上车门，凑上来跟他摆手再见。 警车发动了，姚言还不住地回头去看路边的章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9 小事情 司凡微笑地扭过头审视着姚言。 姚言回过身，一看老师眼神，就吓了一跳。 “老师，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小伙子有点东西啊。”司凡老师拍了拍姚言的肩膀。 “哈？”姚言不理解。 “这姑娘是你们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吧？哦不对，应该说是你们这一届新生里边，最好看的姑娘了吧？而且身材也很不错，我印象很深。” “咳咳，老师您还挺关注我们这一届的女孩子的。” 姚言腹诽着，老不正经的，还不是看姑娘。 “当然，学校里就那么多女生，我记忆力很好。你小子下手挺快啊，这才几个星期，就跟人处得这么亲密了。” “不是，那个老师啊，我和章辉还不是” 司凡不想听，摆摆手打断他：“行了，是不是我心里不清楚么，你还想瞒过我？你们俩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相互亲密，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保留，不过，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快要被捅破了。” 姚言总觉得这个犯罪心理学老师眼睛毒得厉害。 不过这次老师说的话，倒是让他心里甜丝丝的，很是憧憬和喜悦。 司凡老师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姚言聊太多。 他趁着姚言一脸傻笑地幻想的时候，突然递过来一份文档。 “这是啥？”姚言低头看了一眼。 “先看看，我们要去做的那件急事儿。” “哦哦。”姚言翻开文档。 封面之下的第一张照片就给了姚言相当刺激的视觉冲击。 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恐地扭过头去看着司凡。 “老师，这” “别紧张，继续往下看。”司凡冲他扬了扬下巴。 文档内的照片内容，是一具尸体。 一位赤，裸的女性，躺在一个浴缸里，她脑袋后仰搁在浴缸边缘，喉咙上有一道狰狞可怕的伤口，血从伤口中顺着脖子流下，淌进了浴缸，把整整一缸水完全染成了红色。 死者脖子上的伤口还有几张仔细的特写照片，伤口切口平滑，能看得见粉色的筋肉和白色的气管。 姚言的视线从这些照片上匆匆掠过，他赶忙翻页，翻到后边的文字记录。 姚言手按着书页，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胸中浊气。 之前他在体育馆里看见过田福的尸体，还在田福的家里看见过没了头的何秀珍的尸体。 但是，跟前两次亲眼见到尸体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次从照片上看这具女尸，因为被镜头框定了细节，姚言只能靠自己脑补这些细节之外的死者的整体面貌。 这与当面观察一具切实存在的尸体根本就不一样。姚言看见真正的尸体的时候，潜意识里提醒自己，它只是一堆死肉而已，它还有调查和留存痕迹的价值，除此之外，它什么都不是。而面对几张照片的时候，姚言的脑子则会不受控制地从某一个血呼啦的细节往更可怕处扩散，他有些掌控不了自己的脑补，所以，这种虚拟出来的恐惧，更让他受不了。 姚言喘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重新低下头去看那些文字记录。 死者是在一家宾馆里被发现的。 是早晨保洁员工进入房间打扫的时候，看见了浴室里的尸体，然后报了警。 根据文档的记录，酒店房间内并没有这位死者的衣物，整个房间非常干净，连一枚指纹都没有发现。说明房间曾被人仔细地打扫过，死者的物品也都被凶手带走了。 姚言继续往下看，却发现文档的记录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往前再翻了翻那些照片，感觉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脑补，于是合上文档，递还给了司凡老师。 “老师，您所谓的小事情，难道就是这件事？”姚言试探着问。 司凡点点头。 “不错，这案子的现场被处理得实在是太干净了，警方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陷入了僵局，所以，就找我来帮忙看看。” 姚言咽了口口水，抬起头瞧了两眼在前座上坐着的两位警察。 “那像监控录像，开房信息之类的，检查了也都没有发现吗？”姚言的视线从挡风玻璃后边的视后镜上收了回来。 他之前感觉前排的两位警员在有意无意地偷听他和司凡讲话，尤其是司凡把案件详情告诉给他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副驾驶的警察从视后镜里观察了他一阵。 不过他看向视后镜的时候，那位警察把视线挪开了。 “房间是头一个晚上，被人从网上预订了的，不过那是一位外省的商人，警方查过他的信息，他本来是昨天要到我们市来，可是后来因为航班延误，他没能来到，而是今天中午飞机才落地。因为预付过押金，所以那间房间就没有被退掉开给别人。” “所以这间死人的屋子，昨晚本该是间空房” “至于监控录像，这一层走廊上的监控倒是正常地工作着，我们的同志已经按着时间仔细地捋了一遍，在昨晚半夜两点到三点之间，画面没有动静，不过时间跳了帧。” “怎么个意思？”姚言不解。 “也就是说，两点到三点的监控录像被人动过，这起凶杀案很可能就发生在这一个小时之间。” “果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先搞清楚这个死者的身份”姚言沉吟着。 司凡不置可否。 没过多久，警察就在一家商务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前边的两个警察下了车。 “就是这里。”司凡指了指那酒店，姚言跟着他也下了车。 进了酒店大堂，早就有个穿西装的经理模样的男人凑上来，引着警察往楼上走。 死者是在404房间里被发现的。 现在整个4层楼都被封锁了。 他们乘电梯来到4楼的时候，看见走廊上许多身穿警服的警察走来走去。 姚言和司凡两个人在一堆警察中间，显得很显眼。 不过看起来司凡的面子很大，他迈进走廊的时候，就有许多警察笑着同他打招呼。 姚言跟在司凡后边，别人虽然多看他几眼，不过倒是没有说什么。 带他们来的两位警察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司凡领着姚言，径直走进了被拉起了警戒线的404房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0 侦凶徒司凡显身手 这是一间很大的商务套房。装修豪华，陈设精致。 不过，走进屋子的一瞬间，姚言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转头搜索着味道的来源，在入口的前方左侧，有一扇透明的玻璃门，门后是个挺大的浴室，中间有个占了浴室一半空间的多功能浴缸。而姚言在照片上看见的尸体，就躺在浴缸里，她的脑袋，正对着浴室那扇透明的玻璃门。 司凡从兜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令姚言意外的是，他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副。 姚言接过司凡递来的手套也带上。 他们走到浴室的门口，玻璃门关闭着，但是女尸仰着头，脸对着浴室门，从姚言他们这个位置看过去，就像是那女尸躺在浴缸里，正下瞥着眼睛朝他们看过来一样。 怪惊悚的。 司凡推开门，走到浴室旁边，他先环顾了这间浴室一圈，然后低下头，默默地看着那具女尸。 姚言站在司凡背后，也学着他先观察了这间浴室，然后伸头去看那女尸。 果然，在看见真实的尸体的时候，就没有光脑补的时候那么可怕了。 这女尸面庞苍白，嘴唇乌紫，神情狰狞。姚言虽然不怎么怕，也没敢一直盯着看。 浴缸里的水红得有些像褐色，微微地荡漾着。 突然司凡开口说话，把姚言惊了一下。 司凡说：“这凶手还挺会设计。” “啊？”姚言不懂司凡在说什么。 司凡指了指浴缸，“他用的温水浸泡尸体，这样一来，警方也没有办法准确地锁定她的死亡时间，会让破案陷入被动。他使用的凶器很锋利，大约是匕首短刀一类的直刃锐器，一刀割断喉管，放血和阻断呼吸，根本不拖泥带水。加上这间本该是空屋的房间，以及被剪过的监控。说明凶手行凶之前，绝对经过一番设计，和苦心经营。” 姚言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可是老师，知知道这些的话，也没有什么用啊。” “没用？”司凡回头，看着姚言挑了挑眉。 姚言点点头，“对啊，毕竟我们现在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姚言退出浴室，在房间内走了走。这屋子很空很干净，被收拾得不留一丝痕迹。 “我们不需要知道她是谁。” “那怎么断案子啊？”姚言疑惑。 司凡没说话，他走到404的门口，跟在门口的警察说了两句话。 过了一阵，之前带他们上楼的黑西装经理领着一个身穿清洁工服饰的男人进了404房间。 经理跟司凡点头示意，然后退出了屋子。 姚言看了一眼门口，见经理和警察们都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屋里只有他和司凡，还有被叫来的清洁工。 姚言心想他这犯罪心理学的老师面子是真的挺大的，门外的那些警察好像对他很恭敬。 司凡走到房间中央的皮沙发前，用袖子拂了拂沙发，然后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他冲站在门口瑟缩着肩膀有些害怕的清洁工说道：“过来坐下说话吧。” 清洁工应了一声，到司凡的对面坐下。 姚言走到司凡背后，身子前靠，倚着沙发靠背，盯着对面的清洁工看。 司凡没有说话，瞧了那个紧张的清洁工好一阵，才开口问：“今早上，是你来打扫的时候发现尸体的？” 清洁工听见“尸体”二字的时候，明显抖了抖。看来，这人是被死人吓得不轻。 “对，对！”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有惊慌，不时地就去瞥他斜对面的浴室玻璃门。 “你有三十岁了吗？”司凡的问话突然一个大转弯。 清洁工愣了愣，愕然看着司凡。 “啊？”他半天憋出一个字。 姚言也有些疑惑，怎么老师不接着问案子，而是突然去问人家的年纪。 “我说你的年龄，你几岁了？” 清洁工反应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三十二了。” “结婚了吗？” 清洁工摇摇头。 “唔”司凡伸手摸了摸下巴。 “你杀她的时候，她也感到很意外吧？”司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姚言当时就懵了。他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低头看着司凡的大脑袋，说不出话。 对面的清洁工更是如遭雷击，茫然地瞪着眼睛看着司凡。 司凡笑了起来，“你是怎么约到她的？陌陌？附近的人？漂流瓶？还是微信？” 姚言疑惑不解地看着老师，怎么听老师的口气，面前这个紧张兮兮的清洁工，就是杀人犯？可是老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完全不明所以。 只见清洁工不断地眨着眼睛，面对司凡的提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司凡盯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清洁工眼皮颤抖，额头上开始冒汗。 “她叫什么名字？” “你从她身上搜到了多少钱？” “她的皮肤手感一定很不错吧？” “我猜你把她的东西都烧了？不，按照你的性格，你更容易选择掩埋这种处理方式。” “凶器肯定还在这间酒店里吧？你们的员工休息室里？” 司凡突然连珠炮似的快速地问出这些问题来。 清洁工嘴唇微张，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姚言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微微鼓出，血丝在眼白里蔓延开，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可怕。 他的双拳紧握，放在身体两侧。臀部微微离开沙发，似乎有站起身朝司凡扑过来的危险的趋势。 “杀她的时候，你很有快感吧？那种感觉，就跟的时候是一样的吧？” 司凡盯着清洁工，淡淡地说。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了清洁工，这个本来看起来蔫了吧唧，畏畏缩缩的家伙，突然从喉间吼出一声，然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顺手抄起面前桌上的玻璃空花瓶，就照着司凡的脑袋砸了下来。 姚言早就在提防着他，他刚起身，姚言就直接翻过沙发，踩着沙发跳起来一脚踹在清洁工脸上了。 清洁工手里的玻璃花瓶摔在地上，脆响一声，碎了一地。 司凡保持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审视动作看着翻倒在地的清洁工，他眼里写着讥诮和轻蔑。 姚言落地，回头看了老师一眼。 司凡冲他微笑点头。 “周队长，可以来抓人了。” 门外的警察们跑了进来，直接上去把地上的清洁工按住。 带头的那位周队长走到司凡身旁，低头问：“确定是他？” “运气好，第一个就猜对了。”司凡笑着说。 周队长冲他敬了个礼，将清洁工拖了出去。 那个酒店经理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最后跟着周队长他们出去了。 姚言脑子里还是感觉一团浆糊，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案子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这司凡老师，只是到现场看了两眼，然后问了那清洁工几句话，突然他就让警察抓人了？那清洁工真的就是凶手？ 姚言有些不敢确定，可是。看带人走的警察的样子，他们很确信。 而且，那清洁工跳起来要袭击司凡老师的模样，似乎也证明了他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姚言怔怔地看着在沙发上弯腰整理裤腿的司凡老师。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讲课一塌糊涂，而且面相很凶的中年男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1 探人心姚言诚拜师 司凡整理好裤腿，往后一仰靠在沙发里，阖上双眼养神。 姚言在刚才那个被抓走的清洁工坐过的地方坐下来，面对着司凡。 清洁工被警察带走了，但是司凡老师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姚言是跟着老师来的，他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心里对司凡挺好奇，偷偷地抬眼打量对面的老师。 “看什么呢？” 司凡老师发觉了姚言的打量，他微微睁开眼，笑着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感觉有些尴尬，伸手抓着脸。 “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说说看。” “您刚才是不是从学校里下来的？” “是，这不是刚好在路上见到你，就抓了你来帮个忙，刚才那一脚踹得不错，看来你这么久的跆拳道没有白练。”司凡笑着夸了姚言一句。 “可是老师，您是刚从学校过来现场，路上也就是跟我一样，从那个文档里了解了案情。刚才您就进浴室看了两眼，然后找那清洁工来问了两句话，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凶手的？”姚言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你没看明白？” 姚言茫然地摇头，“根本连一点儿都没搞明白我。” “那个清洁工就是早上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司凡老师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双脚踩在地上，给姚言解释道：“然而，我在车上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过，这间房间本来是订给了一个因为航班延误没有能来的顾客？” “嗯。”姚言回答。 “所以这本来应该是一间没有必要来打扫的屋子。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住过的空房，再勤恳的清洁工，大概也不会要进来仔细地打扫一遍，甚至是把整个房间里的指纹都擦掉吧。这是一个疑点。所以我怀疑了这个发现尸体的清洁工。他的行为有些反常。” 司凡从兜里掏出香烟来点上，看了看姚言，把烟盒递过去给他。 姚言抽了一支烟，司凡老师按了打火机，帮他点着。姚言有些受宠若惊。 “第二点，这个清洁工是酒店的员工，他具备作案的条件。比如从酒店的系统知道这间房昨晚是空房，以及，有机会去对监控做手脚。” “有一个疑点，那这个人就值得怀疑，何况他身上有两点。”司凡吐了口烟，“我让他们经理找了这个发现尸体的清洁工来。他进屋的时候，肢体僵硬，非常紧张，而且，他不时地转头去瞥浴室。这当然都是正常的紧张的时候会有的小动作。可是，我从他的双眼中看到的，却不是一个紧张的人。他的眼神很稳定，他在观察我以及你。实际上，这个清洁工可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因为他自信，这间房间里，他没有留下一点破绽。但是，他的这番表演，在我眼中，反而就是最大的破绽。” 姚言反应了一会儿，总算理解了老师逆推的思维。 “看到他是装的，加上之前的预设，那就差不多有五成可以肯定，这人是凶手。而接下来，就只需要判断作案动机，以及作案手法。” 司凡抽完了一根烟，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又点上一根。 “死掉的那个女人，长得漂亮，看得出皮肤保养得还可以。但是她脸上花了的妆显示，她的化妆品实际上有些劣质。使用这等化妆品的女性，她们似乎和这家酒店的高大上的气质不符。而且，还是回到最开始，这间屋子，本来应该是空的，没有人住。但她却出现在了这里。而且酒店没有她进入的监控录像和入住记录。这就说明一件事情。” “她是被人带进来的。” “对，而且我们也就可以大胆一点猜测，她的职业。” “职业？”姚言回头看了看浴室方向，“老师，她可是赤条条的身边什么都没有，这能看得出她的职业来？” “结合一下之前的条件，她应该是一位野鸡。” “哈？” “不懂？那你小子还蛮年轻。”司凡微微笑笑，转头一口烟喷在姚言脸上。 姚言伸手拨开烟雾。 “就是，出台的小姐。” 姚言皱眉。 “也就是说，她可能是那个清洁工约来的小姐？然后清洁工把她诱骗到这间空房里杀害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稍微等等，周队应该快审完了。” 姚言闭上嘴。 周队把清洁工带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司凡说完话之后没几分钟，周队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拎着几只透明的证物袋。 姚言看见，其中一个证物袋里是一只小小的女士手包，上边还沾着没干的泥土。 “老师，果然找您来找对了。您也是真神了，前前后后没有半个小时，就把真凶给找到了！” 周队长上前来，伸出手和司凡握手。 司凡站起身，笑着和周队长握了手。 “怎么样，都交代清楚了吧？可以结案了？” “完全可以了。您看，死者的物品，果然是在酒店后边的花坛角落里挖出来的。”周队长把证物袋提起来亮给司凡看。 “死者是小姐吧？” “是。” 司凡略略一点头，“那就跟我的猜测是一样的了。既然这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和周队长又聊了几句，转身朝姚言勾勾手，走出了404房间。 姚言跟着老师离开。 周队长追出来说要派人送他们，司凡老师拒绝了。 出了酒店，司凡领着姚言往公交车站走。 姚言脑子里还在绕着这个案子。 在周队长回来证实了司凡的猜测之后，姚言好像也觉得自己能把这案子理清了。 可是，他还是很疑惑，司凡老师到底是怎么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这么看着那个清洁工，就能看穿他的想法的？而且他用语言逼那清洁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就好像他特别了解那个清洁工一样。 姚言眉头拧做一圈，跟在司凡身旁，除了佩服，心里还有种蠢蠢欲动的情绪。 两人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他们打算坐公交去老付家里吃火锅。 “猜到死者的身份，那清洁工的动机也就能联想一下。我问了他的问题你还记得吗？”司凡突然转头看着姚言说。 “啊？”姚言正低头回顾这个案子，突然被老师搭话，他想了想，“您问了他年纪之后问他结婚没有。” “对，他敢杀人，肯定就有防备，防备着审讯的话术。我先问年龄，再问婚姻状况，这都是对他来说没什么防备的无关紧要的提问，不过，却是我得到下一个结论的条件。他说他三十二岁未婚，这也就有了他作案的动机因为嫉妒，而心理扭曲，杀死了曾经来这酒店里陪客人的小姐。” 司凡瞥了姚言一眼，“我说到这个份上，你总该能整理清楚这个案子的全貌了吧。” 姚言讷讷地点了点头，他吸了口气，说：“老师，这些条件理清楚之后，确实这个案子很简单。可是您是怎么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光看着那个清洁工，就把这些给联想到的？” 司凡眯起眼睛笑道：“因为我钻进了他的心里。”他伸手在姚言心口点了点。 车到了，司凡上车，投了他们两人的车钱。 公交很空，他们找了最后排的座位坐下。 姚言突然抬起头，沿着司凡，眼神坚定。 “老师，我想拜你为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2 拜师 司凡淡淡一笑，“我不本来就是你的老师么。” “不，老师。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您能够教我，像您这样破案。”姚言看着司凡的眼睛。 “像我这样破案？我怎样破案？”司凡反问。 “就是……就是完全地把犯人的心给看穿，好像就是那个犯人一样地熟悉整个案子的过程……这么简单地就把案子给解决！” “简单？”司凡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盯着姚言说：“你觉得这个过程很简单？” 姚言点点头，他是跟着司凡进的酒店，司凡的所有行动他都看在眼里，他就是觉得司凡侦破这个案子非常简单。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这简单的背后，有多少复杂的逻辑选择和判断。”司凡说。 “老师，那就请你教我！”姚言认真地说，“我刚才看完您破案的整个过程之后，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当警察？” “我因为我喜欢解谜，喜欢破案。”姚言说。他隐瞒了自己的那点骄傲，他其实是觉得自己聪明得能够解决这世上的所有难题，就像他设计的陷阱，那个被他偷了笔的同学和老师都没办法看破一样。 不过当他发现司凡身上具备一种更能看清本质的能力的时候，他就希望自己也能学会这种本事。 “挺傲的小子。”司凡似乎看穿了姚言。 “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不过也是，你小子挺聪明，胆子也不小。而且，好像还挺有正义感。”司凡伸手轻轻捶了捶姚言的胸口，“这些素质综合起来，你想当一个警察，当一个好警察，也绰绰有余了。” 姚言被夸奖，有些高兴起来。 “不过……” 司凡的话头突然一转。 姚言马上紧张起来。 “我知道你说的拜师的意思是哪个意思。”司凡说，“不过，枯燥乏味的犯罪心理学课，你上了这么多堂，我教书的本事你也知道吧。很烂。”司凡很直白地说。 “但是，老师，我看得出来，书上教的东西，和您今天运用来破案的能力，关系好像不大。”姚言说。 “你错了小子，什么叫关系不大，关系可大着呢。”司凡摇头，“我刚跟你说了嘛，我之所以好像是亲自看见了凶杀过程一样，是因为，我真的看穿了那个清洁工的内心想法。我是从他身上得到的证据，来印证之前的猜测。而猜测来自刑侦手段；看穿清洁工的想法，是通过心理学的知识。而你们正在学习的课程，就是最基础的内容，你现在还能说关系不大么？” 姚言语塞，他摇摇头。 “所以，你连上课都不好好上，你还想拜师？”司凡的语气有些讥嘲。 姚言咬咬牙，抬头看着老师，“老师，我今后一定好好上课。” 司凡摆摆手，“看得出来你确实会的。但是那是基本功，我没精力强调。我还想跟你说的是，你到底清楚要跟着我学，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姚言有些茫然。 “我是心理学老师，我研究的是人心的想法。”司凡歪着头看着姚言，“而人心，是最不稳定，最特别，最不可控的东西。” “每个人的心都像是一座迷宫，从来都不是能轻易被看穿的。我们或许能够总结出某些浮于表面，看起来实用的规律，但是，经验并不能够让我们完整地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从事与心理相关的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淡漠，甚至是厌世，你怕么？”司凡问。 “……”姚言缓缓地摇头。 “老师，你这么说，我反而更希望来好好地看看人心了。”姚言望向司凡的眼中充满了斗志和干劲。 司凡瞧了瞧他，这小子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要学自己破案的法子。 “姚言，我别的不擅长，但是我最会看人。”司凡伸手轻轻掐着姚言的肩膀，“你小子，很有天分。见解独到，我还记得你当天在课堂上说的话，你说，要把自己也变成罪犯。而我，也正是这样子来做，来帮着警方破案的。我把我自己代入了罪犯的身份里，了解他们，成为他们，然后，案子就在我的眼前变得明朗起来。我相信如果你想学，你完全可以掌握这门心理学的知识，做到我这种程度。你会成为一个好警察。” 姚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司凡又说了。 “可是，罪犯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的思考方式，往往和正常人不同。”司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们是疯子，是病态的，而如果你希望像我一样地来了解他们，你自己，会受到不可避免的影响，非常负面的影响。” 司凡深深地看了姚言一眼。 直到很久之后，姚言才理解了那天在公交车上，司凡看他那一眼的意思。 那些负面的影响，司凡是体会最深的一个，所以那时候，他对姚言，还有些顾虑，他不希望姚言也被这浓浊的黑暗影响，吞没。 “老师，我想当一个好警察，有能力的好警察。我相信我能把握住自己的。所以，我想跟您学！”姚言说。 司凡不住地点头。 他微微叹了口气，“好，好啊。” “连人心都不曾畏惧？好啊！”司凡笑起来。 “知道吗，我之前就对你小子有兴趣的，这次你自己求着要拜我为师，我很高兴啊。” 姚言扬了扬眉，“老师，听您的意思是……我被您套路了？” 您是本来就想收我为徒，但是拉不下面子所以设计我让我主动拜师？ 姚言没说出来，虽然有些自恋，不过想想，似乎有这种可能。毕竟司凡老师可是选了他当课代表的。 “没有的事，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现在还叫老师？”司凡笑着看着姚言。 “额，不然应该叫什么？” 司凡伸手在他脑门拍了一巴掌，相当响亮，“当然是喊师父啊。” “师，师父？”姚言眨眨眼，摸着被拍红的脑门。 “怎么，不乐意，不乐意算了。”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称呼有些古意。不过……”姚言深深吸了口气，抬眼尊敬认真地看着司凡，口中叫了一声“师父！” 他用跆拳道的抱拳动作，冲着司凡弯腰鞠躬，行了一个恭敬的礼。 司凡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坐起来。 “小子，待会儿到了老付那里，我可要拉着你好好喝几杯。”司凡笑着说。 姚言咧嘴道：“没问题师父，喝酒我是真在行。” 司凡看着他笑。 到了体育馆站，他们下了车，朝老付家走。 “师父，刚才我和章辉在路上走的时候，您为啥一定要拽着我去现场啊？您是不是早就已经有要收我为徒的想法了？”姚言笑着问司凡。 “不是你小子死乞白赖要拜我为师吗？” 姚言吐吐舌头。 “刚才啊，我是看见你跟那小美女一起走，乐得跟个啥似的，一脸痴汉模样，我看不下去了，心血来潮，就打算恶作剧拆散你俩，省得你嘚瑟。”司凡说。 “啊？就因为这个，您就拉着我去看死人？怪不得车上的警察都一脸倒霉地看我，合着您是因为嫉妒故意误伤我！” 司凡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3 告白 姚言跟着司凡走到老付家门口。 还在楼道上，就已经听得见屋子里传出来的笑闹声。 跆拳道协会的副会长曹根的公鸭嗓笑声穿透了老付家的防盗门，直戳门外姚言和司凡的耳朵。 司凡伸手掏了掏耳朵，笑道：“这是谁啊，这笑还真是有冲击力。” 姚言上前敲门，回头对身后的司凡说：“师父，他是个学长，跆拳道的副会长。” 来开门的人是章辉。 “呀，司凡老师您也来了？” 看见司凡，章辉微微有些惊讶。 “是我叫他来的。赶紧进来吧你们。”屋里，身穿围裙的老付从厨房里伸出脑袋，对着门口的几人招手。 章辉把姚言和司凡让进了屋里。 她悄悄拽了拽姚言的袖子，问：“老师带着你去干嘛去了？” 姚言抬头看了看已经走到沙发前坐下的司凡，撇过脑袋在章辉耳边小声道：“去破案了。” “啊？”章辉有些惊讶地捂了捂小嘴。 姚言推着她进屋，没有细说。 在来路上，司凡就交待了姚言，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能随便跟别人炫耀。 姚言虽然也想跟别人，尤其是跟章辉吹嘘一下他新拜的师父是个多么牛逼的人，不过，既然师父发话了，那么即使是章辉询问起来，他也只能含糊地说个大概。 “食材已经准备好了。”老付从厨房里搬了电磁炉还有一个煮涨了锅底汤的鸳鸯锅出来，摆在客厅正中央的桌子上。协会的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地把洗好装盘的食材端了上来。 大家刚准备围着桌子坐下，突然司凡扫了一眼，问老付道：“老付，酒呢？这涮火锅没有酒水可怎么行？” 老付一拍脑门，“我说有什么忘记了呢，你们等等，我这就下楼去买！” 说着他就站起身，不过司凡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坐吧，这种事情让学生去就好了。”他扭头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马上起身笑道：“对啊付老师，你们坐，我这就下去买。大家想要喝什么饮料的都告诉我，我一道买了来。” 大家向他提了需求，姚言转身出门。 章辉说了声“我和你一起去吧，怕你一个人拎不了”也跟了出来。 他俩出门的时候，身后的同学老师们一去嘘了他们。 姚言和章辉都有些羞赧，慌忙开门溜了出去。 两人都微微红着脸走在路上。 尴尬的沉默。 章辉率先开口打破，“司凡老师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哈？”姚言疑惑。 章辉扭头看着他笑起来，“从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他选你当课代表，还有今天，他去办案子也要拉上你。就感觉你们很亲近。” “嘿嘿，确实好像有点儿。司凡老师很厉害，”姚言说，“虽然他讲课可能不怎么样，不过他真的很厉害。” “是吗？”章辉眨了眨眼。 姚言点点头，“他人很好的，尤其是期末考试的时候，肯定不会让我们挂科。” “你也就这点出息呀？”章辉嘻嘻笑，“看来今天你跟他出去，好像收获了不少”。 姚言没有解释，无言地点点头。 他们买了酒水上楼，跆拳道协会还有司凡一起给老付庆祝了他的比赛获奖。 这次也算是协会的一次团建活动。而且吃的喝的都是大家出钱买来自己动手的，感觉又多添几分亲切，所以气氛很好。 司凡老师和老付拼了几轮酒，然后开始和男生们划拳比赛。 在公交车上，司凡就跟姚言说要和他喝几杯。谁成想，真坐下来了，涮着羊肉，唠着小嗑，司凡老师完全就没有了在课堂上那种死气沉沉的表现，他和姚言把臂交欢，嘴里喊着“徒弟”，手上递着酒瓶，就那四十几度的白酒，对瓶吹。 姚言是真没料到司凡老师海量。 他硬着头皮跟老师拼了半瓶白酒，整个人就一脸懵逼，上头了，天旋地转。只会咧着嘴傻笑。 司凡老师看着姚言的醉样，大笑着给他夹了一大碗涮羊肉，结果姚言醉得都拿不稳筷子，只能把嘴凑到碗边扒拉，还扒拉掉一桌。 章辉坐在姚言的旁边，看着他这醉酒的模样，一个劲地苦笑摇头。 她今天没有喝多少酒，虽然一开始协会的男生们都不怀好意地凑上来敬酒，不过姚言很是绅士地替她挡了当然那时候姚言还没醉。 章辉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果汁，和另外几个女同学一起，看着桌上喝得丑态百出的男人们直摇头。 男人们喝酒上头了，就爱吹牛逼。又因为涮着火锅吹牛逼实在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所以章辉她们几个女生，吃好了之后就做到了旁边，给他们腾开吹牛的场地。 司凡边吹牛边灌姚言，姚言都有些双眼发直愣愣傻傻的了，师父才拍着他的肩膀，笑他“小子你也不行啊。” 姚言摆着手摇着头，“不行了，我真不行了……” 话没说完他就被胃里翻腾的劲给催得猛起身，跑向了厕所。 然后厕所就传来了响亮的呕吐声。 司凡和老付碰了一杯，两人对视一眼，都摇头说“行了行了，这些小子都到头了。” 然后他俩就不再拉着学生们灌酒，老哥俩儿自己碰着杯子喝了起来。 姚言在厕所扶着马桶吐了一阵，胃里空了不少，意识就清醒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有些难受，所以蹲在马桶前又干呕了一阵。 章辉走进厕所来，递过面巾纸给他。 “你呀，不能喝酒就少喝一些，非要和老师们拼，现在好了吧，遭罪的是你自己。”章辉身在姚言身旁，轻轻伸手抚着他的背。 “刚才我听司凡老师叫你徒弟，怎么，你还拜他为师了？你跟着他学什么呀？”章辉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声，她或许只是想找个话题，毕竟她和姚言两人在这厕所里，尽管姚言喝懵了，不过气氛还是有一丢丢的小尴尬。 姚言又干呕一声，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章辉的手腕。 “呀！” 章辉小小地叫了一声。 姚言瞪着两只有些泛红的眼，盯着她幽幽的剪水双瞳。 “你”章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地挣扎着被他捏住的腕子。 “我跟着师父学读人心。因为我想读懂你……” “啊？读懂我是为什么？”章辉怔了怔。 “我喜欢你。”姚言的眼神突然温柔，他瞧着章辉说。 他的话才说完，章辉立即双颊飞红，轻轻咬着嘴唇垂下头去。 “我喜欢你，我想读懂你。”姚言语声轻柔，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腕，他身子朝前凑。 章辉被他的动作一迫，往后跌倒，心跳加速，喘息急促，手足无措。 姚言不断地向她靠近。 他身上的酒气她已经能够闻见，可她并不觉嫌恶。 他缓缓凑上前。 她感觉自己似乎不能动弹了，姚言越是靠近，她的身子就越是僵硬。 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蒙，她瞧见了姚言双眼中的柔情。 姚言的脸凑到她脸侧。 他的嘴唇距离她的嘴唇只有零点一公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4 初吻 “咳咳，你们……在干嘛呢？” 一个非常煞风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还挺响亮。 姚言和章辉立马触电一般分开，两人惊魂未定，微微喘息着扭过头去看卫生间门口。 只见老付那张黢黑精瘦的脸上挂着酡红，正瞪着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瞧着他俩。 “……”姚言和章辉眼神迅速地一触，章辉马上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低着头红着脸跑出了卫生间。 姚言则因为酒意，憨憨地抬手朝老付一招，“付老师，你也要吐了啊？” 老付被他一提醒，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走进来把姚言从地上拎起来，扔出了卫生间。 他回身关上门，骂骂咧咧地小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偷偷躲在厕所亲热……” 姚言在卫生间门口坐了一阵，反应了一会儿，才晃晃脑袋，扶墙站起来，走到司凡身旁坐下。 司凡见姚言来了，又要拉着他继续喝，姚言极力推辞，他服了，再不敢了。 司凡这才放过他。 姚言在沙发上坐着，垂着脑袋。喝醉了酒，他就想睡觉，只觉得四周围闹哄哄的，烦得很。 章辉坐到他身旁，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叹了口气，拿着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边没擦干净的秽物。 姚言扭头看她。 章辉眼神有些躲闪，不过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老付提着裤腰带从厕所出来，瞥了一眼姚言和章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回去跟司凡拼酒。 这一顿大家吃得都挺开心，一直热闹到快九点半，才散了席。 几个女生挺贤惠，帮着老付把桌子碗筷都收拾干净，大家又围坐在一起，泡了几壶茶喝过。 一看时间，同学们就有些坐不住了，告别老付要赶回学校去。 老付本来想就近给大家安排酒店住下，不过同学们婉拒了。 那几个男生虽然都有些醉意，不过没有像姚言这样被司凡盯着死灌，也都还好，勉强清醒。 司凡是喝得上头，跟姚言拼了又跟老付拼。他最后比姚言还懵，同学们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的了。 老付倒还好，有他照顾司凡，同学们也放心。 本来老付看姚言喝得快瘫了，想留他在家里住，不过姚言死活要回去。 无法，只能让曹根和另外一个男生架着他走。 下楼之后，同学们叫了几辆出租车，直往山脚来。 他们到了蛇山脚下，下了车。 姚言却无论如何都不依那两个男生继续架着他走了。几个男生合力都扯不动他。 结果章辉走过去，轻轻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膀，这家伙就肯乖乖地跟着她爬台阶上山。 协会的几个男生看见这厮撒泼耍赖原来是为了让美女来搀，都暗骂姚言不要脸，贱皮子，鸡贼。 不过姚言酒醉，这些都听不见的。 章辉看着他低垂的脑袋，随着爬台阶的节奏一晃一晃的，眼睛微眯，嘴里念念有词。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侧脸，竟还有几分可爱。 跆拳道协会的几人缓缓地在上山的青石阶上走着。轻声细语地聊着天。男生们搭着肩，女孩们挽着手，说说笑笑，便也不觉得这上山的台阶难爬了。 姚言和章辉相互依偎走在人群中，虽然姚言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压在娇小的章辉身上，不过章辉体力不错，扛得住他。而且姚言也确实自己在走着，并不很给章辉压力。 章辉扶了扶姚言的胳膊，她有些感觉姚言这家伙是故意使坏，装醉要她来搀。不过她扭头看见姚言好像快睡着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轻轻开合，呼吸平缓，突然又心生怜惜，觉得就让他坏一把也无所谓。 学校周末的时候不锁门，所以他们还能进去，不过宿舍似乎快要关门了。 几人加快脚步，来到宿舍门口，还好，可能是舍管大爷和大妈给面子，宿舍门还没关。 协会的其他人互相道别之后，就各自回了宿舍。 几个男生临走前还问要不要把姚言扶进去，可是姚言赖在章辉身上，章辉只好对他们摇摇头。 等别人都走了，章辉扶着姚言来到宿舍门口的花坛边上坐下来。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姚言的脸。 “姚言，姚言，诶，醒醒啦，到宿舍门口啦。” 姚言睁开惺忪的睡眼，“啊？” “啊什么，你快点放开我，回你屋去，大爷快关门了。”章辉指着面前的宿舍门。 姚言好像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拍拍脑袋，看看四周。 “咦，怎么就回来了……” 章辉无语，“你这一路都在睡吗！” “嘿嘿。”姚言低头看看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还搭在她肩膀上，他俩坐在花坛边上，两人偎在一起，就好像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样。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旖旎，姚言竟一时间有些不舍得松手。 章辉轻轻挣扎了一下，“行啦，你应该清醒了吧？” 姚言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冲她笑笑，点点头。 章辉仰着头看了他一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姚言也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不过气氛微妙，有些甜。 “喂！那边的那个小姑娘，你还进不进来了？我要关门了！” 突然，女生宿舍门里，大妈站在门旁高声冲着他们叫道。 章辉马上回到“来啦！” 她从花坛边上站起来，走出去两步，突然站定，回过头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还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章辉像是鼓足了勇气，她又走了回来，弯下腰，轻轻地在姚言唇上一点，然后马上捂着脸跑回了女生宿舍。 大门关上，大妈上锁的声音传来。 但是姚言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半天，姚言缓缓地抬起手，在自己嘴唇上摸了摸。 甜甜的，软软的，还有一股无可言说的香味。 姚言的小心脏突然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伸手捂着。 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反射弧变得异常漫长，不过，最终还是反应过来了。 他面红耳赤，心跳急促，就快要爆开了。 他忍不住用手背堵住自己的嘴。 他不断地深呼吸，想让自己放松，但是做不到。 因为这是他的初吻。 虽然章辉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蹭而过，但是姚言已经沉沦了。 他抬头看向女生宿舍楼。 章辉在爬楼梯，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一层层亮起来。 他目送她上了六楼，她在楼梯上转身，看了一眼还呆坐在花坛上的他。 隔了很远很远，但是他分明看见了章辉眼中的慌乱和羞怯，和自己眼中的慌乱和羞怯是一模一样的。 章辉飞快地跑过走廊，进了她们的宿舍。 姚言再看不见她。他仰起头，看着深邃的夜空，他想放声高呼，可是残存的一丁点理智阻止了他。 他心中激动，大喘了几口。 嘴唇上还留着她嘴唇的温热和香甜。 姚言傻呵呵地笑着。 “喂，601那小子，你要是不进来，我可锁门了。” 舍管大爷倚在门边，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姚言回头傻笑着朝大爷招招手，起身跑进了宿舍楼。 “谢谢大爷！” 经过大爷的时候，姚言还欢喜地道了一声，然后才小跑上楼。 大爷瞧着他那嘚瑟样，举起手里的烟锅袋吸了一口，咧嘴笑了笑，“臭小子，艳福不浅。” 姚言像只欢快的傻狍子，奔回了宿舍，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床下打牌的室友们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言儿，你被谁揍了？哥们儿帮你找场子去！”看见姚言床上的被子一耸一耸的，围过来的室友还以为他被人打了，关切地问。 姚言掀开被子，喜形于色，傻乐着摇头。 在床上敷面膜的宋阳一看他那样儿马上就明白了。 “嗨，言儿这是发春了，刚才肯定跟人家小辉辉发生了点儿什么了……” 他话没说完，马上室友们就踩着凳子和楼梯凑到他床上，拉着他询问细节。 姚言老脸一红，又钻了被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5 练习 那些曾经的日子，虽然早已远去，流逝于时间的长河中，但是，对于回头往后看的我们来说，它们都是闪闪发光的奇迹。 姚言想到当年在宿舍门口，章辉在他唇上那轻轻一点。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是如今记起，依旧忘不掉那天晚上，星星月亮闪烁银光，整个夜晚都变得无比甜蜜。 “别跟个傻子似的直乐了。结果最后还不是没能跟人家章辉走到一块儿。”里姚言不痛不痒地发言道。 姚言不服气，回说：“无疾而终的爱情是美妙的！至少证明我的青春并没有浪费。” “行了吧，你的事情我什么不知道，还嘴硬。”里姚言用不屑的语气说。 “当初要不是……我怎么会和章辉分手！”姚言翻了个白眼。 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变了，变得不可控制，变得不人不鬼…… 姚言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 姚言和章辉谈起了恋爱。 这件事情仿佛长了腿，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全校。 讲道理，章辉可是被评为警校四年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校花的女神。不仅大一新生，大二大三大四的学长们早就像饥饿的鬣狗一样盯着人家小美女很久了。但是层也有人尝试追求过她，可小美女油盐不进，水火不侵。 那些鬣狗也只能盯着眼馋仅此而已。 姚言因为和章辉一起参加跆拳道协会的训练，两人平日里在学校里一起走的时候，就总是能感受到过往的路人对他的仇视眼光。而那时候两人还仅只是走得稍微靠近些。 现在好了，他俩的关系确定了，姚言几乎就成为了全校男生的公敌。 姚言后来委托毛睿学长调查了此事为何传播发酵得这么迅速。 结果毛睿给回了张来自“诅咒姚言不举”群的聊天截图。 姚言这才发现，原来是室友王大伟在背后推波助澜，造势宣扬，才让他牢牢地坐住了这“全校男生第一公敌”的椅子。 甚至，那个“诅咒姚言不举”的群，群主就是老王自己！ 姚言气急，室友们也觉得老王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于是联合起来给他套了麻袋胖揍了一顿，又让他解散那个对诅咒姚言的群，另外请了大家半个月的早餐当做赔礼。这才了事。 可惜就是姚言这“全校男生公敌”的身份没法洗了。 倒是后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跟章辉手牵手黏在一起走在路上时间久了，对路人投来的嫉妒羡慕恨的目光也就免疫了。 他不仅不在乎别人怎么仇视他了，反而还因为路人每每看向章辉都会像丢了魂一样惊艳而感觉自豪，迈步都昂首挺胸耀武扬威。毕竟小美女是自家的。 可惜，姚言和章辉在一起刚过了几天幸福像是踩在棉花上的好日子。 这天他正和章辉在操场背后小树林靠着大树温书背单词，云白天蓝，草青树绿，空气清新，阳光正好。章辉依偎在姚言怀里，嘲笑着姚言的蹩脚英语。 “小学生都比你认得的单词多。”章辉笑着。 姚言无奈，刚想反驳，然而兜里手机响了。 震动硌了章辉的背，她皱眉，伸手从姚言兜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人是师父。喏，司凡老师找你了，课代表。”她把手机递给姚言。 姚言轻轻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才接过手机。 “歪，师父，有什么事儿啊？” “你下午是不是没有课？” “嗯对，下午我们……” “那好，你到我办公室来，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司凡迅速地说完之后就撂了电话，甚至都不给姚言多说两句话的机会。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低头看了看正仰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瞧着自己的章辉。 “完了，师父他又找我有事了。” 章辉从他怀里坐起来，嘟着小嘴，“谁让你把课表给了他呀，这几天稍微有空闲时间就要被他抓去，也不知道他下课了还要找你做什么。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来协会训练了，老付都问你了，而且最近有个市里举行的高校跆拳道比赛，老付已经帮我们协会报名了。” 姚言挠挠头，“可是我确实跟着师父开小灶，所以老付那里你帮我请假吧。”他搂了搂章辉的肩膀，扶着她站了起来。 “好了，我先去找司凡老师了，你要不先回寝室？或者去图书馆自习？” “算了，我回寝室休息会儿。晚饭要一起吃吗？” 姚言耸耸肩，“看情况吧，要是师父放了我，我就给你打电话。” 姚言不舍地把章辉送到回寝室的路口，才这头来到教学区到了司凡的办公室。 司凡在最偏僻的那幢教学楼背阴方向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办公室，靠窗摆着一张办公桌，然后另外差不多有一间教室大的空间，放了一排排的档案架，将房间摆满。档案架上密密麻麻地放着牛皮纸档案袋。姚言看过，不同的架子按照不同的标签分类，摆放的档案有的是刑事案件，有的则是民事纠纷。还有些打着“密封”字样的文档，姚言不能打开看。这些档案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都是司凡曾经参与过的真实案例。 当姚言第一次看见这些档案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司凡看起来也就五十岁不到，没想要他经手过的案子竟然已经这么多了。 姚言推门进了办公室。 “师父，您找我？” “坐。” 姚言坐下之后，司凡随意地跟他聊了几句，接着开始说正题。 “第一件事，是差不多要到期末了，我把范围和习题册都弄出来了，你拿去复印室给班上同学复印一份，只要他们好好看好好记，期末绝对都是高分。” 姚言欣喜地把习题册拿起来看了看，“师父，您真是个大好人。” “行了，第二件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您说。” “你跟着我也学了一段时间的基础了。差不多也能开始正式地系统学习心理学。心理学是门危险的学科。而我教授的应用犯罪心理学，要深入犯人，成为犯人，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司凡盯着姚言的双眼说：“人心不可实际测量，人生不能重复演绎。” “但是，我有一样练习是必须教给你的。” “师父您说。” “那就是模拟人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6 模拟人生 “模拟人生？” 姚言眨了眨眼睛，在他的印象里，这似乎是一款游戏。 “不错。你跟我来。” 司凡领着姚言下了教学楼，来到楼底下的一个十字路口。 司凡左右看看，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还挺多，大约是下课的时间。 他突然找了一处马路牙子，俯身吹了吹地上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 姚言看着他，不懂师父这是在干嘛。 “过来，坐下啊。” 姚言讷讷地走过去，坐在师父旁边。 “你看，那边那个穿着作训服的小子，对，就是走着走着突然就做个投篮姿势的那个。你猜猜，他是几年级的？什么专业的，现在正忙着要去做什么？” 司凡指着路对面一个男生，偏过头问姚言。 “啊？”姚言不明白师父这么问自己的原因。 他挠了挠脸颊，说：“不知道，猜不出来，我又不认识他。” “他是大二的，专业是计算机，现在正忙要去篮球场打球。”司凡胸有成竹地对姚言说。 “真的假的？师父您是不是认识这人？” “我不认识他，我猜的。不过，你去问问看就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了。”司凡冲那男生扬了扬下巴。 姚言似信非信，起身上去拦住那个男生，把刚才的问题都问了一遍。 然而，让姚言感到诧异的是，司凡所说的，和这个男生的实际情况竟然分毫不差。 “学长，您认识那边马路牙子上坐着那人吗？” 姚言不信司凡是猜的，他指着马路对面的司凡问这个男生。 男生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姚言摸着脑袋回来坐下，他百思不得其解，再一次向司凡确认道：“师父，您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第一次见到他。”司凡微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而这个就是我希望你能够每天进行的常规训练，模拟人生。” “师父，怎么个模拟法？” “看，盯着从你面前路过的每一个陌生人看。从他们的穿着，动作，神情，言行等各种小细节里，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再加上联想，还有书本上的那些规律，知识点，以此来推理出这个陌生人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和预测他的行动。通过看这个人，在短暂的条件限定中成为这个人。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技能。”司凡拍了拍姚言的肩膀。 “看见那边那个穿裙子的女生没有。” “看见了。” “你试着成为她，猜测她现在准备去干什么。” 姚言盯着正踩着轻快步子从他们面前路过的穿裙子的女孩。 这女孩嘴角微弯，挂着淡淡的微笑，步履轻快，恨不得像小兔子一样地颠颠地走路，裙裾微摆，她双手垂在两髋处，轻轻地捏着裙角。 姚言皱眉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结果回头看着司凡，硬挤出一句话说：“师父。我看她，她这是要去约会啊。” “嗯，是，很可能是要去约会。那你继续看看，她的男朋友是几年级的学生。” “？？？”姚言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凡。 “不是，师父，这我咋看？您还能从她身上看出她男朋友来？这太神了吧？” 司凡伸手给了姚言脑门一记爆栗子，“你是不是傻，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她男朋友是谁了吗？” 姚言震惊，“师父！您玩我呢，您不是说让我观察她，成为她然后得出结论吗，怎么现在又直接跟上去看？” “不是，你小子平时看起来鬼灵精的，这会儿脑子怎么就一根筋了？不会灵活运用吗？拐个弯不行吗？让你学习技能不是说让你就可着这个法子使，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条件下，最简单有效直接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司凡眯着眼睛贼贼地笑着。 姚言算是败了，他垮着肩膀，“行吧行吧，您是师父，您说了算。” “怎么，不服气？” “不不不！我服！” “呵呵，口是心非的小子。”司凡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正色道：“姚言，心理学是一门虚浮的学科。我们学习它，就是为了让它落到实地，真正地应用起来。但是因为它根是浮的，所以这个让它落地的过程就很漫长枯燥而且乏味困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姚言坚定点头。 “之前我带你去的那个案子，周队长他们希望节省资源，尽快破案，所以找了我去，是因为我可以精准地定位到罪犯，我在看见那个清洁工的时候，就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你要做的，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相信你有比我更好的天赋。”司凡拍拍姚言肩膀，“所以，今天给你的任务就是，蹲在这里，模拟一百个过路的人，不许上前询问，把他们的年纪、专业，还有马上要去做的事情都猜出来，然后记录下来。明天上课的时候，你交给我。” 司凡说着，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和一直笔来，塞到姚言手中。 姚言有些傻。 “师父，那我要是猜不出来呢？” “那就编。”司凡笑笑，“当然，要现编一百个人的身份信息，并不容易。” “那师父，我猜完了是不是还得追上去问问人家我猜得对不对啊？” “不必，你就猜，就写，就把自己当做是他们。你把一百个过路的自己给记录下来。” 司凡交待完任务之后，就走了。 留姚言一个人捧着笔记本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过往的人们，他盯着他们，猜测着他们的身份，和行动。 一开始的时候，姚言啥也看不出来，就胡写。 可是，胡写了十几个人的身份，他发现自己好像差不多把自己知道的专业和行动目标都写完了，没得写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内容，一眼就看得出是敷衍了事。他这才知道师父之前说的，现编一百人的身份不容易。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盯着路人死看，硬猜。 过路人们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都加快脚步匆匆走过。 在姚言眼睛都盯得满布血丝，才堪堪写了六十多个的时候，突然，他脑子里好像有一道灵光闪过。 他再抬头去看那些路人，他们的行动，神情，言语，似乎在某些时候就能和他脑子里记得的来自书本上的内容相符合起来。 再加上师父对他说的联想。 姚言顿悟了似的，就感觉这些路人身上之前怎么也看不出来的许多细节特点，变得非常明显。 剩下的几十人，他很快就写完了。 他发现自己变得很容易就参与到这些路人的思维中去，很容易就把视角从他自己身上剥离出来，融入路人身上。 他们说话，好像就是他自己在说话。他们走路，好像就是他自己在走路。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他们似的。 他们的想法，对他展露无疑。 他好像能够看得见他们的心，明明白白。 姚言阖上笔记本，他感觉有些激动，这种“变身”成为别人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这大概就是师父希望他做到的，“模拟人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7 运动会 姚言花了一整个下午，就坐在教学楼前的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尝试着成为他们，走入他们的内心，解读他们的想法。 这实际上是一件相当耗费心力的事情。 不过，有些上了道的姚言，却乐此不疲。 相人，读心。 对于警察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技能。许多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最会“看人”，实际上，也就是能够熟练地掌握如何通过小细节来判断面前目标在某一个瞬间的心理活动。然而人心是瞬息万变的，所以那一个瞬间的捕捉就需要具备足够的敏感度。 姚言希望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甚至是伟大的，能够青史留名的那种警察。 所以，他对于师父交给自己的训练方式，很用功地在履行。 等收回心来的时候，路两边的路灯已经点亮了。 他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坐得有些麻了。 他抻了抻腿，感觉腹中饥饿，可是一看时间，八点二十分。这个时间食堂早就关门了。甚至超市都差不多要打烊。 他们的警校在半山腰上，不像别的高校那样，出门就会有一条繁华的小街，什么快餐店奶茶店网吧一应俱全。他们学校门口，只有青石板台阶，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林。 所以警校的学生一旦错过饭点，就只能去超市买些干粮泡面之类的充饥，因为他们甚至连外卖都点不着。当然，学校也非常不支持学生们吃外卖，毕竟不健康。 姚言走一步就把腿脚抖两抖，就这样拐搭着去了超市，买了两盒泡面还有几根火腿肠，又溜溜达达地往宿舍楼回去。 来到宿舍门口，他看见宿舍大爷正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小屋门前那盏昏黄的低瓦数白炽灯下边看报纸。大爷戴了副厚厚的老花眼镜，把报纸拿得很远，眯着眼睛看得有些艰难。 姚言走上前，往大爷面前一蹲，笑着跟大爷打招呼：“大爷，您这灯泡瓦数太低了，这么看报纸伤眼睛，改天我给你换个亮点儿的吧。” 大爷从报纸上抬起头，笑着对姚言说：“不用。”他指了指头顶的灯泡和盖着灯泡的锡质灯罩，“宿舍这儿输电功率低，电压不稳，就是怕你们这些小子偷偷用大功率用电器。这灯泡啊，换成大功率的它不亮。” “学校这么抠的吗”姚言说。 “嗨，还不是怕你们学生在宿舍瞎搞，前几年不还搞出过火灾来么，就是因为他们在宿舍里煮火锅，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晚上整幢楼都停电了，着火那屋的几个学生光穿着裤衩就跑了出来，领头的一个叫黄峻还是什么的，都给熏得一脸黑……” 大爷也是寂寞怕了，絮絮叨叨地跟姚言说了起来。 姚言跟大爷闲聊几句，正打算上楼。 突然大爷叫住他，“诶小子，你没吃完饭？” “是啊，错过了饭点，这不只能买两桶泡面回去勉强填填肚子。” “我这儿有小电锅，你在我这儿煮了吃吧，省得上楼你连开水都没有。” “那感情好。” 姚言大喜，大爷领着他进了小屋，给他烧了一锅热水。 姚言把两盒泡面的面饼都一起煮了，煮了满满一锅。 “喏，再给你加俩鸡蛋。”大爷给他打了两颗蛋。 “谢谢大爷。” 姚言美滋滋地端起小电锅，边跟大爷吹牛，边吃泡面。 “小子，你们过两天不是要开运动会了嘛。我看你跟那个小姑娘是不是练跆拳道的，你们是不是有比赛啊？” 大爷突然提起运动会这茬来了。 姚言正吸溜着面条，被大爷这么一提醒，他好像是记得确实跆拳道协会是有什么比赛来着。不过好像不是校内的运动会。 “运动会没有跆拳道的比赛，场馆太小了，在室内的话也没有多少观众会去看，而且……”姚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会员们普遍都是最低的白带的，所以我们协会也就不好出来现眼了。” “这样啊，不过我看你那小女朋友她好像级别比较高了吧？腰带不是白的。” “嗯，她比我们段位都高，所以，这次出去参赛，她还是主力呢。” “哟，那挺了不起。你呢，你去比赛，是不是也争取拿个名次啊？”大爷笑呵呵地看着姚言。 姚言嚼了几口泡面咽下才摇摇头说：“我不行，我上场了，都不用对手打我，我自己都能把自己给踢翻咯。” 姚言说的不是假话，这几次跆拳道课练到旋转踢，他总是把握不好重心，把自己扔到训练的垫子上。 在大爷这儿吃完泡面，顺便把电锅刷了之后，姚言回到寝室。 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悬挂在上床的围栏上。 姚言被唬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王那死胖子正抓着他自己的上铺栏杆，在做引体向上。 可是他吨位太大，吭哧吭哧地往死了使劲，结果却根本拉不动。 姚言坐到自己椅子上，看戏似的看着老王在那儿使劲拉。 “他干嘛真是？” 云晓江回头瞧了瞧老王，说：“这不运动会，他因为是班委，被强制要求报名参赛，而他又没能挣过其他班委，最终被分配到一个长跑五公里的比赛里。老王那身子多虚你是知道的，这不正拼命训练呢嘛。” 姚言笑着摇摇头，“运动会就在下星期吧，快了，老王你也不用抱佛脚了，到时候你指定是最后一名，没跑了。” 老王挣得面红耳赤，结果一个引体向上都拉不起来，他最终放弃，撒手落地。 他落下的时候震得整个寝室都摇晃了一下。 老王喘吁吁地扭头看着姚言，“姚言，你别光在一边乐啊，运动会你报名什么，每个人都必须要有一项参赛，你也不例外。” “我？我们跆拳道协会到时候要出去比赛，我就不用参加了吧？”姚言转头看云晓江。 晓江耸了耸肩，“行吧，你就面了。” “好兄弟。”姚言从柜子上拿了瓶没开过的可乐，扔给了云晓江。 “诶不是，你是体育委员，你这是以权谋私啊！”老王不干了。 云晓江扭头看了看他，“本来你给我点儿好处，我说不定就把你五公里的名额给拿下来了。可是看你这态度，你是死了心想跑啊。那没办法了，满足你吧。” “啥！老王哀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8 小小的变化 还有一星期就是学校的运动会了。 各个年级各个班的同学们都开始了锻炼。 举行运动会在大学的生活中就跟过节一样，而且这可是一个挥洒青春，充分展示年轻男女荷尔蒙的好机会。 姚言对运动会倒是没有多少兴趣。 毕竟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运动。 虽然他运动细胞也还不错，但是就是懒。 云晓江作为体育委员，在运动会前，需要统计上报每个同学参与的项目，还要帮着主办方协调和到时候的控场，所以这几天慢慢地也开始有些忙了。 而跆拳道协会参与的，市里举办的高校联赛，也在校运动会的那几天举行，所以章辉作为跆拳道协会的主力，最近都跟着老付开始严酷的训练。 姚言正坐在跆拳道协会的会场边上，一张小桌子上，撑着脸发呆。 他对面，章辉趴在地上拉伸压腿。 “姚言，过来帮我压一下！” 章辉突然喊了一声。 姚言被惊醒，走过去，脱了鞋上了地垫。 他来到章辉身后，章辉坐在地垫上，双腿分开几乎成一条直线，她低下头上身往下趴，双手前举。 姚言伸手按着她背后，双膝轻轻跪在她背上，缓缓加力。 章辉练习跆拳道日子很久了，她拉伸的程度完全不是姚言这种小菜鸡能比的。 姚言看着她双腿分开的排成直线，身子被压得贴在地垫上，都有些害怕，不太敢用力。 “使点劲呀，你不是刚吃了饭。”章辉轻轻吐了口气，娇嗔道。 “我这不是怕伤着你么。”姚言微微又加了点力气。 “没事儿，最近我腿比之前韧多了。” “那过两天的比赛，是不是能拿个冠军回来啊？”姚言笑着问。 帮章辉压了两分钟，他才起身，将她拉起来。 章辉轻轻喘着，放松着双腿，“要是没有遇上厉害的对手，说不定可以冲击一下。” 姚言掏出纸巾，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不过据说体校那边也会参赛，他们就是专门练这个的，高手不会少，所以咯，我尽量争取拿个奖牌好了。”章辉耸耸肩。 “你可是咱们学校的希望啊，全村的希望啊。自信点儿。”姚言笑。 “哎呀，自信归自信，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是。对了，到时候你也得上场啊，不过我看你肯定连小学生都不一定能比过。”章辉冲他做了个鬼脸。 姚言摸了摸鼻子，歪了歪脑袋，“姐姐，我们是高校联赛，不会出现小学生对手的。” “可是有表演赛啊，我决定到时候就派你上场。”章辉伸手戳了戳姚言胸膛。 姚言攥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你饶了我行不行，到时候我上去表演一个旋转踢，把自己给踢翻，那回来老付还让不让我活了。” “咳咳，那边那俩，训练呢，注意点儿影响！” 站在边上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的老付突然回过头朝他俩喊了一句。 其他训练的会员都扭头看着他俩窃笑。 姚言和章辉都有些羞，赶紧分开。 “姚言，你过来，我纠正你几个动作，你小子明明能好好练非要偷懒。”老付朝姚言挥手。 姚言一脸生无可恋地走了过去。 “趴下，先把髋压一压。” 一过去，老付就指了指地垫。 姚言立即摇头，“不不不，老师，不用压了吧，我们只是纠正几个动作而已……” “我让你压你就压，你腿多紧自己不知道啊，你腿要是打不开，动作就做不起来，到时候你跳起来踢腿还是得摔！” 姚言无奈趴下，沉髋。 老付压他可不像他压章辉那么温柔了。 姚言双腿打开的角度确实不多，能有个一百四十度就顶天了。 结果老付走到他背后，直接一脚踩在他腰上，用力把他往下压。 当时姚言的惨嚎就响彻了整个训练室。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但是又不忍目视。 “你看看，我还没用力呢，你就喊成什么了。”老付翻着白眼，很是蔑视。 “老师，疼，真的疼！” “呵，忍着！”说罢，老付腿上又加了几分力。 等训练结束的时候，姚言已经感觉双腿不属于自己了。 他脸色苍白，走路打颤，步履蹒跚。 “我不行了，我要抱抱……”姚言跟章辉撒娇。 章辉忍不住翻着白眼笑他。 不过还是搂着他的胳膊，撑着他慢慢地走回寝室。 走在寝室口的那条林荫小道上，两旁有蛐蛐儿吵闹，林子里偶尔有几声宿鸟的啼声，勾得人瞌睡。 “姚言，你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两人缓缓地走着，突然章辉仰头看着姚言来了这么一句。 “啊？我怎么了？”姚言愣了愣，他不明白章辉为什么会这么说。 “嗯……就是感觉，你最近总是会突然盯住某一个人，然后魂丢了一样看着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你这样很奇怪诶。要是你是因为看见美女这样，我稍微能理解一下，”她说着，突然赌气似的掐了姚言一下，姚言只感觉冤枉。她接着说：“可是你看着男人也会突然出神，这就很奇怪了吧？” 姚言苦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实际上，他最近只是习惯了把“模拟人生”的锻炼放在看见的每一个陌生人身上而已。 他看见一个人，就不自觉地打量他，观察他，扫描他，猜测他的身份，他的意图，他的想法，试图钻进他的内心去，成为他…… 这都是因为他在跟着师父锻炼那种“看人”的能力的时候不自觉就养成的习惯而已。 他把这些跟章辉说了。 章辉皱着眉，不过还是显出了几分惊讶。 “可是你这样，总是变成别人的话，那你自己怎么办，而且，你变成的别人，只是你猜测中的别人而已，你又不能确定它就是真实的，你如果习惯了这样子看人，是不是很危险啊？会丢了你自己？”章辉撅了撅小嘴问。 姚言挠挠头，“应该不会吧，我就是我，我怎么还能丢了自己呢？” 章辉却摇了摇头，“不一定，我感觉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同一开始了，你好像更加不容易看透，更深沉了。” “额有这回事吗？” 章辉认真地点了点头。 姚言吐了口气，他低头瞧着章辉。 章辉的眼睛映着星光，藏着银河，瑰丽又梦幻。 他忍不住轻轻啄了她温软的唇一口。 “呀。”章辉轻轻惊叫，羞红了脸，“你干嘛，突然袭击。” 姚言笑得眯起眼睛，“我呀，是想让你确认一下，我就是我，不会变成别人，也不会丢掉自己的我。” “嗯。” 两人牵着手，走到宿舍楼前。 章辉踮起脚尖亲了亲姚言的脸颊，然后转身上楼。 姚言回寝室的路上，却开始思考刚才章辉提到的事情。 的确，最近他好像控制不住地把思维“装扮”成了看见的某一个人，他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盯着某个人看，去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上楼梯的时候，他站在楼梯口的窗前看着窗外，楼下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 “师父说过，探寻别人的内心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要守住自己，不要丢掉自己啊，姚言。” 回去之后，他开始刻意地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每时每刻都会陷入观察别人，揣度别人中去。 这种看穿人心的能力，不应该在看见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使用。他锻炼它，希望它能够收发自如，这是种能力，来自揣度联想的能力，如果它时时刻刻起作用，那它就只是一种脱离了现实的幻想而已。 而在他的刻意控制中，他看人读心的能力，反而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9 不去比赛 “师父，我最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您教我的法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副作用啊……” 姚言在司凡的办公室里帮他整理着教学笔记。这是个极其枯燥又乏味的工作，不过没有办法，为了让班上那些根本就不听课的衰仔们期末能考到及格分，姚言也只能尽到一个课代表的本分了。虽然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奉献精神，心里很不情愿。 “哦？你感觉有什么变化么？”司凡头也不抬，看着桌上一沓厚厚的文档问道。 “就是，我觉得我自己的情绪不太受控制，在我观察别人的时候，会随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而改变我自己的心境，我也会跟着高兴生气，悲伤难过……”姚言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回答说。 “嗯。鲁迅先生有一句话你听说过么？” “哈？”姚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还扯到迅哥儿了。 “人类的感情并不相通。”司凡抬头瞥了姚言一眼，继续低头翻着文件。 “你的共情能力很突出，这也是我看中你的一点。也是因为这个特点，你才能够按照我说的方法，去探查别人的内心。当然，以你现在的把握程度，你看到的，更多是你自己猜测联想的，你自己以为你看到的，真实有多少，你也不能确定。不过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是我之前就给你打过预防针的，是副作用。” “啊，那我要怎么办啊？” “加强自我控制能力，收敛你自己的情绪。做你自己的主人。”司凡缓缓地说。 “我跟你讲过，情绪是对人类来说最没有用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也是界定人性的东西，人类因为有了情绪，有了喜怒哀乐而成其为人类，与野兽区别。” 司凡顿了顿，接着说，“实际上，你在窥测别人内心的同时，别人的思维和情绪当然也在对你起着反作用，而此时，你唯有做好你自己，守住自己的情绪，才能够抵抗来自对方的影响。力是相互的，这是自然界的规律。” 姚言轻轻咳了两声，“那个，师父，我是文科生，就不要用物理来给我解释了。” 司凡笑着对徒弟翻了个白眼，“我已经这么通俗易懂地跟你讲了，再不明白，你怕不是属猪的？” “那个……我还真是属猪的。”姚言挠了挠头。 司凡笑骂一声，说：“回去之后，尝试把你自己心里的每一抹情绪都梳理出来，感受一下，你高兴的时候，愤怒的时候，背上的时候，郁闷的时候的感觉，把你的积极正面的情绪放在一个随时可以拿取到的地方。把你的消极负面的情绪压一压。试着把自己当成一个精密的仪器，了解你自己的内心，掌控你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理智，清醒。这不会是一个短暂又舒服的过程，做好心理准备，破茧成蝶之前，你将面对一个狭窄的出口，一条艰苦的前路。最近就先别模拟别人了，你先把自己的内心摸清楚。磨刀不误砍柴工，打铁还需自身硬。这道理，你懂吧？” 姚言点点头，“懂，当然懂，师父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哪儿学的？” “呵，我比你早出生这么多年，我看的书堆起来比你还个儿高，你说我哪儿学的？对了，之前拿给你的那些书，看完了之后来找我拿测试题，专门为你准备的题目，到时候要是考不及格，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是吧！”姚言哀嚎。 怎么这开小灶还专门有考试，他最怕考试了。 “明天你们跆拳道协会是不是就要出去比赛了？”司凡问姚言。 “对，付老师带队，乘大巴去道馆。” “我回头跟老付说一声，你就不用去了。留下来，这几天有个案子要请我过去，我带着你一起去。”司凡说。 “这……”姚言有点儿犹豫。 司凡看见他的样子，突然笑了笑，说：“怎么，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点儿数么？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姚言无地自容，伸手抓着脸，“师父，虽然您说的这就是事实，可是你能不能稍微委婉一些，别这么直白，怪伤人的。” “刚才怎么教你的，控制情绪。你不觉得伤人，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感到受伤。这就忘了？” “……”姚言无言以对。 “行了，资料收好，印完还是传给全班。记得让你班同学一定要看啊，最少小抄得做一做吧，到时候别交白卷我都能让过。我真的对你们仁至义尽了。” “收到。”姚言抱着老师整理好的考试资料出了办公室。 他去复印室复印的时候，章辉给他打电话，找他一起吃午饭。 姚言抱着一堆复习资料来到食堂三楼，章辉已经点好菜等在雅间里了。 “咦，今天怎么舍得来这里吃了，多贵啊。”姚言抱着资料在雅间的沙发上坐下，扭头看了看章辉。 “为咱们明天出征壮行呀。”章辉笑了笑，坐到姚言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胳膊。 “司凡老师又发复习资料了？” “对啊，等会儿你把女生的拿回去吧。就三份儿。” “虽然有复习资料是好事，可是司凡老师的资料也太多了，加上这次，一共发过五次资料了，加起来这么厚一叠，差不多就跟课本一样了，这样的资料有什么用嘛。”章辉撇了撇小嘴。 “所以我师父说了，到时候做个小抄打个小条儿。” “他还真是不像个老师，哪有老师教学生打小抄的。”章辉笑起来。 餐厅的服务员上了菜，四菜一汤，还挺丰盛。不过章辉在姚言面前也没什么架子，两人你喂我我喂你腻着愣是把饭菜都清空了。 下楼的时候，姚言对章辉说：“明天我不能跟协会一块去比赛了。” “啊？”章辉不解地看他。 “我师父，他接了个案子，准备带我一起去。他已经和老付打过招呼了。” “这样啊。”章辉语气里有些遗憾。 姚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所以，你要连着我的那份一块儿赢啊。”他眨了眨眼。 章辉笑起来，给了他一粉拳，“想什么呢，就你？你肯定一场都赢不了呀。” “喂，不带这么伤人的。” 两人吵吵闹闹下了楼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0 女王的篮球赛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姚言就下楼来到女生宿舍门口等着了。 章辉没多久下了楼，他们去食堂吃了个早餐，然后往山下走去。 姚言帮章辉背了那只很大的运动背包。 “你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么重？你自己背得动吗？” 走在青石台阶上，姚言忍不住问。 “开玩笑，不然你以为是谁从六楼把它拿下来的。”章辉屈了屈手臂，向姚言展示了她白嫩嫩的肱二头肌。 “行了行了，不要随意在别人面前裸，露肌肤。”姚言把她的袖子撸了下来。 “到时候你要是在比赛上遇见男的对手，你就尽量跟他们保持距离，要小心……”姚言婆婆妈妈地跟章辉说着各种注意事项。 章辉挽着他的胳膊，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不过对姚言的话却充耳不闻。 “我知道啦，而且我这是跆拳道比赛，又不是柔道和摔跤，没有太激烈的身体接触的。”章辉知道姚言在担心什么，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姚言歪着头把脸贴在章辉手上蹭了蹭，像只小猫一样。 走下青石台阶，来到停车场，一辆标着他们学校校徽的大巴车已经停在停车场出口处了。 老付站在车前，叉着腰看着表。扭头看见他俩，招着手大声说：“快点儿，就等你俩了，干啥磨磨蹭蹭的。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公共场合注意影响，你俩别老腻在一起！” 姚言把章辉送上了车，转身对着老付傻笑。 老付抬手给了他一记暴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呀你呀，女朋友都要上阵杀敌，你自己却躲在后方，丢人不丢人？” 姚言捂着脑袋，“付老师，这也不怪我啊，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有事要带上我去嘛。” “嘿，要是你自己争气一点儿，训练有点儿成果，我能放人吗？本来咱们跆拳道就人丁稀薄，有一个凑数的就算一个……” 老付骂骂咧咧地抱怨几句，转身上了大巴。 等跆拳道协会的大巴车开走之后，姚言掏出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喂，师父，您在哪儿呢？我去找您还是？” “不用了，我已经在现场了。” “哈？您什么时候去的，在哪儿？” “我昨晚就下山了。这案子的负责人后来跟我说不能带新人，我就没叫你，这一忙忘了跟你说了。行了，我这边有事，你要是来得及就跟你们跆拳道的人去比赛吧，要来不及就待学校参加运动会好了。挂了。” 师父挂了电话，姚言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 他抬起头，只能看见大巴车远远的背影，越来越小，现在也来不及去追了。 想了想，姚言也懒得跟跆拳道协会的说了，转身爬楼梯回学校。 参加运动会去也好，头晚上就听说高年级的学姐们有不少青春活力的，室友们早就期待着今天运动会的开幕了。说起学姐，姚言又想到了开学那天，跟他们寝室打篮球的那位丁茜学姐。不知道她今年有没有参加什么项目。 刚回到学校，就见校园里不少学生在往操场集合。 搬着桌子凳子，在操场的角落给自己的班级攒据点。 姚言找了一圈，发现他们班的据点在运动场西边单双杠的边上。 他过去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同学了。 “咦？言儿，你不是说司凡老师要带你出去？怎么又回来了？”云晓江正坐在桌子上拿着个本子核对着同学们的项目，抬头看见姚言走过来，疑惑地问了一句。 姚言耸了耸肩，“老师放了我鸽子，他昨晚就去了。” “啥？那你这意思是说，你落了个不用参赛的好处？”旁边抓着单杠在尝试拉引体向上的老王听见姚言的话，回头瞪着他问。 “好像是吧，我送走了跆拳道协会才知道自己被鸽了。”姚言笑。 “我不服！晓江，把我那五公里的名额改成他行不行？你行行好，姚言一看就是能跑第一的人，你就当救救哥们儿！”老王扑到桌前，拽着云晓江的衣角嚎着。 云晓江嫌弃地拍掉他的手，“等会儿就开幕式了，名单早就报上去了，现在哪还来得及改，你是不是傻？而且让姚言替你跑，这犯规，要被上边儿查到了，你俩得跪，指不定就给你们记个大过了。” 老王一把鼻涕一把泪。 十点钟，运动会开幕式开始，新生各班列队进场，听校领导们讲了一通慷慨激昂毛用没有的演讲之后，在嘹亮的运动员进行曲中，这一届校运动会拉开了序幕。 云晓江因为是体育委员，于是被征用去篮球场上担任裁判。 姚言闲着没有项目，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热身准备，就到处溜达，想找找传说中的青春的学姐们。 可惜不能如愿，毕竟大二往上的学姐们，经历了一年多的磨练之后，早就个个都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她们运动短裤下裸，露出来的腿，肌肉块儿比姚言还要饱满圆润。 姚言实在是欣赏不来这健硕的美，于是悻悻地到篮球场地去找云晓江。 昨天跟师父聊过之后，他开始学着整理情绪，不过，情绪这种摸不到的东西，他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摸不着门道，虽然他尝试着主观地把喜怒哀乐区分控制一下，但是情绪是自身对外界的反应，要有事情，他才会有反馈。 姚言来到篮球场的时候，正看见两只女队在比赛。 他看见围观的人群很是激昂，尤其许多男生状态很兴奋。怒吼着加油的，吹口哨的，蹦蹦跳跳往里凑的……带着疑惑挤进人群。在球场上，分别是一队穿红色球衣的队伍和穿蓝色球衣的队伍。而在穿蓝色球衣的那支队伍里，有一个短发的女生，跟其他的女孩子画风不太一样。 那个短发女生，胳膊大腿白得耀眼，纤细又圆滑，如脂如玉。而且她在跑动运球的过程中，动作潇洒利落，漂亮流畅得不像话。跟周围那些动作僵硬，手生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姚言定睛细看，发现那短发女孩竟然还是个熟人。 就是之前跟他们601寝室打球打得他们完全没了脾气的丁茜学姐。 姚言感觉有趣，就多看了一阵。 他发现，旁边的围观的男同胞们，似乎都是冲着茜姐来的。 不消说，茜姐人美技术好，有这爆炸的人气完全合情合理。 姚言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前边，差点就被挤进了球场上去，可见身后的哥们儿多激动。 茜姐每每接球投篮，命中之后，场地周围就想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那阵仗，堪称恢宏。 与之相比，场上的其他女孩，就显得黯淡无光，有点可怜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1 下流的打法 姚言还挺欣赏丁茜学姐打球时候的样子的。 青春活力，无怪引来周围这么多围观的人。 说起来，丁茜学姐和章辉还都是属于同一款的女孩儿。就是那种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动静咸宜的美女。不过丁茜比章辉多了几分知性的魅力，章辉又更加少女感一些。 姚言看着丁茜在球场上奔驰，心下不自觉地拿她跟自己女朋友对比起来。 他看了看对面的记分牌，丁茜学姐所在的队伍大比分领先红色球衣的对面。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丁茜学姐的技术，跟他们男生相比，都不落后，放在女生中当然是所向披靡的了。 所以蓝队赢大概是没有悬念了。 姚言于是注意力没有落在比赛上，开始四处随意地看着玩儿。 他找了找云晓江，云晓江脖子上挂着个口哨，正跟着两边队伍的攻防在场边来回跑。 这场篮球比赛进行到最后一节的时候，红队那边不断地叫着暂停，不断地换着队员，可惜随着终场时间的到来，她们的队伍算是无力回天了。 周围替丁茜她们蓝队加油的人的呼声越来越高，姚言被周围的加油呼喊震得耳朵生疼，嗡嗡嗡的。 他嫌球场人多，太吵，而且丁茜的队伍获胜在即，也就没有什么看点了。 本来这球场上的女孩子，就只有丁茜学姐和寥寥几个能看的。姚言已经看得心满意足，准备转身离开，去别处看看转转。 只是他刚回头，球场上就传来两声惊呼。 姚言被呼叫吸引，回头去看。 却看见丁茜学姐摔倒在地上，膝盖和手肘都磕破了，流出殷红的血来。 姚言皱眉，周围围着看的学生们也都嘘声起来。 裁判云晓江跑到丁茜学姐前，确认了下伤势，丁茜摔了一跤，不过并不算严重，她没有下场的意思，还准备继续打完比赛。于是蓝队喊了暂停。 等丁茜处理完伤口，云晓江吹口哨，比赛重新开始。 站在场边的姚言却似乎听见身旁有人议论说是红队的人故意犯规，才导致丁茜学姐起跳投篮落地的时候没站稳摔了。 学姐摔跤的时候姚言正好回过头没看见，不过听见有人议论之后，姚言决定帮学姐盯着看完这一最后一节比赛。 毕竟算是认识的人，重要的是茜姐实在是个美女。能献殷勤的时候，姚言是毫不吝惜一马当先的。 接下来的比赛中，姚言确实看见红队的那些队员们贴着茜姐严防死守，而且时不时地就出个黑手黑脚，给茜姐使个绊子。 不过她们的动作都做得挺隐秘，并且因为是女子篮球，所以对那些小动作的规定没有很严厉。 姚言留意了一下对面当裁判的云晓江，他看见云晓江很多次发现红队的小动作的时候，都已经忍不住想要吹口哨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并没有暂停比赛惩罚犯规的红队。估计是他们裁判培训的时候让他们对女生篮球比赛稍微照顾放宽一些的缘故。 四周看比赛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嘘红队的嘘声也越来越多。 有些看不过去的人早就扯着嗓子大声喊起“红队犯规”“红队不要脸”来了。 看见四周观赛的观众都按耐不住了，云晓江只好吹了几次口哨，罚下替换了红队的几个队员。 但是换人之后也并没有起多少作用。 红队好像是故意在针对丁茜一样，每一个靠近丁茜的人宁愿自己犯规，都要破坏丁茜的运球和投篮。 于是丁茜陷入了相当难的境地。她不得不把球传给队友，可是她的队友们和红队队员的水平也就是半斤八两菜鸡互啄的程度，反而因为红队的不要脸打法，她们的进攻势头被阻断，红队后来居上，原本的巨大分差渐渐开始缩小。 红队这卑鄙的战术引得众人不耻，但是不能不说，这不要脸的打法，竟然十分奏效。 不过尽管如此，这已经是最后一节了，只要蓝队再坚持几分钟，不要太夸张地丢分的话，应该是能赢下比赛的。而且，红队因为犯规人数太多，换过一波队员之后，现在场上的五个人已经是她们最后的队员了，她们不能再因为犯规而被罚下场了，对蓝队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球场上，丁茜跃起接到队友传来的球，她灵活地摇摆晃过两个阻拦的对手，用了一个相当漂亮潇洒的步法突入两分线内。防守的对手被她眼花缭乱的动作骗过，她准备起跳投篮了！ 这一系列动作帅了观众一脸，场边发出浪潮一般的叫好声。 丁茜学姐踏步，起跳，抬手，准备投篮。 姚言和丁茜打过篮球，知道她在篮下的出手命中率相当之高。 只要这一球进了，那么两队的比分依旧还能维持在两位数，而比赛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结束了，对面应该是来不及反超了。 姚言和场边所有观众一样，盯着丁茜学姐跃到空中的身影，期待着她这一球命中。 她准备出手了，右手手腕收缩到极限之后准备将手中篮球推出。 然而，就在丁茜篮球出手的瞬间，从她背后跳起了两个红色球衣的女生。 是之前被丁茜晃过的后卫，她们的起跳显然已经晚了好几拍了，根本来不及碰到出手的篮球。 但是，姚言看着她们的动作，一瞬间反应过来了她们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止出手，而是针对丁茜的！ 果然，篮球从丁茜手中投出，她身体下落的瞬间，那两个起跳的女生的巴掌生生地甩到了丁茜学姐的俏脸上！ 啪啪！ 全场安静，这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每一个围观观众的耳边。 丁茜学姐猝不及防，人在空中，已经被她们这两下给打懵了。 她落地的时候没能站稳，崴了脚，后退几步，朝后跌去。 她差一点就后脑着地了。 幸亏就在她们不远的云晓江眼疾手快，扑过去在她背后扶住，丁茜撞在云晓江怀中，两人一起倒地。 有了云晓江的缓冲，他们都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丁茜学姐抬起头来的时候，漂亮的脸上，两边脸颊，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十分醒目。 “干什么呢？怎么打人！” “什么垃圾！” “你们怎么回事？要不要脸！” …… 周围观众愤怒的声音笼罩了球场。 观众们扯着嗓子喷红队。 而两只球队所在班级的男生们更是已经涌上球场，蓝队红队两个班的队员们被男生拦在身后，两班的男生剑拔弩张，互相喷着垃圾话。 场面相当混乱。 姚言挤到云晓江和丁茜旁边，云晓江正扶着丁茜往后退，他看见姚言之后把丁茜推给姚言。 “言儿，看着学姐，我得去维持一下现场，这尼玛裁判当得真窝囊。”他愤愤着转身走到球场中央两班男生纠缠的地方，吹起了口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2 怒不可遏 刺耳响亮的口哨声吹得在场每个人都捂耳朵。 云晓江以裁判的身份将两班对峙的男生轰出球场。 两个班的学生回到看台之后都互相瞪着对面，气氛相当凝重。围观的学生们则大多都是站在丁茜他们这边的，毕竟对面红色球衣的那个班级实在是太恶劣了。从一开始的下流的犯规打法，到后来，竟然直接人身攻击。 姚言扶着崴了脚的丁茜去到他们班的观众席上。 扶着学姐坐下，她们班的学生也给姚言让了个座。姚言就挨着丁茜也坐了下来。 云晓江维持了一会儿球场上的秩序，两队的队员们重新回到了球场。 而丁茜因为崴了脚，没办法再上场，所以她们换了替补队员上去。 两队队员重新补充完，云晓江吹响口哨，最后的几分钟比赛重新开始。 姚言弯下腰去轻轻握起丁茜崴了的右脚。 他动作已经尽量温和，但是学姐却依然疼得“咝”的吸了口凉气。 姚言抬头看了学姐一眼，说：“稍微忍着点儿，我看见你脚踝已经发肿发紫了。” 他帮学姐把运动鞋脱了下来。 丁茜右脚的脚踝已经肿得有些吓人了，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肿胀了几乎一个倍。 围过来看的几个女同学见到丁茜的脚踝模样，吓得都忍不住捂着嘴。 丁茜皱着眉头苦笑着跟她们打招呼，说没事儿。 姚言轻轻地替丁茜揉了揉脚踝。 一开始有些疼，不过慢慢地变得松缓舒服起来，丁茜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学姐，你这崴得不轻，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姚言抬头看了看学姐。 丁茜也正低头瞧他。 姚言发现学姐的眼神跟他接触，稍微躲闪了一下。她两边脸颊也微微有些发肿发红，是刚才被对面的两个队员给打了巴掌。 丁茜的脚被姚言握在手中，她很是害羞，脖子耳朵都红彤彤的，不过幸好脸上两个巴掌印，盖住了她的羞赧，没有被姚言看出来。 “那个……不用，还有最后几分钟了，我等比赛完了再去。”丁茜摇摇头，她扭头看向球场，一是真关心比赛。二也因为姚言给她揉着脚踝，她感觉到心里有些别扭和羞怯，忍不住要转话题掩盖。 姚言哦了一声，轻轻地将学姐的脚放下。 他抬头看向前边的球场，只见场上形势非常不好。 在主力丁茜下场之后，红队没了障碍，开始组织全力反扑。蓝队的队员们虽然在尽力防守，可是却阻挡不住对方的进攻。 红队不断得分，比分约拉越近。 隔壁看台上，红队所在的班级的学生们全都站起身来，呐喊着给场上加油。 场边围观的观众们反而没了之前丁茜学姐还在场上时候的兴致了，而且当红队进球之后，他们反而还要喝倒彩，嘘红队。 姚言扭头看了看隔壁的那个班。 “他们素质是真的低啊，学姐，他们哪个班的？” 丁茜扭头看着旁边看台上兴奋的观众们，说：“是治安管理的。” “为了赢都不要脸了。”姚言评价。 “呵……”丁茜苦笑，“希望她们加油，坚持到最后赢下比赛来才是。”。 场内，云晓江又一次吹响了口哨。 红队又有一个队员犯规了。 云晓江最后警告她们一次，告诉她们比赛快结束了，不要再搞这些小动作了。 而面对身为裁判的云晓江的警告，看台上治安管理的那些学生们却相当不给面子，他们喊着加油的口号的同时，不忘高声地损了裁判几声。 云晓江扭头看了看台一眼，那群家伙气焰嚣张，张牙舞爪的。他碍于自己是裁判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 姚言很少看见云晓江这家伙忍气吞声，他又瞟了瞟隔壁看台上那群人。 蓝队的比分差不多要追上来了，他们都很兴奋。 而丁茜这方的看台却鸦雀无声，她们经侦班的学生，都在为自己场上的同学揪心。 时间在流逝，最后30秒，比赛就结束了。 而红队已经追得只剩下两分，也就是一个进球。 三十秒，蓝队只要守住这一球，比赛就结束了，她们就算获胜了。 双方的看台一冷一热，反差剧烈。 不过丁茜她们经侦班的学生也都站起来，无声地位场上的同学们加油。 红队发球，运球进攻。 这次，蓝队的队员们使出浑身解数来防守，红队没能找到破绽，几次仓促出手都没有进球。 还剩下十几秒钟，蓝队已经抢到篮板，正在组织缓慢地进攻。 突然，拿球蓝队队员正往中场跑，两边抄上来三个红队球员，她们围上去之后不知道是干了什么，她们的身体挡住了观众的视线。不过当她们三分开的时候，球已经到了她们手上，而刚才拿球的蓝队队员却倒在了地上。 云晓江赶紧吹哨，要暂停比赛。 可是红队的队员却忽略了裁判，直接出手进球。 看台上蓝队班级的欢呼几乎就要盖住云晓江的哨声了。 云晓江向四周挥手，说这球不算。 场边的观众也都不承认。让他们要点脸。 但是治安管理的看台却欢天喜地自己嗨了起来。场上的红队也是准备重新发球。 但是蓝队的队员们都围上去看那个在终场到底的队员。 云晓江走上球场，要阻止红队的队员继续进攻。 姚言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旁边看台喊道：“你们要不要脸，裁判都喊停了！” “关你屁事！” 旁边有了反应，一个篮球猛地朝着这边掷了过来。 姚言瞪眼，他发现这个篮球似乎不是照着他来的，而是朝着他手边的丁茜去的。 姚言上前一步接住篮球，感受到球上的力道不小。 他回头看了看丁茜，丁茜也正瞪着眼，显然刚才那一球她也感觉到了危险。 姚言本身对红队那个班的人就有些火大，这一下，他更是怒气上涌，脑子里某根弦像是断了一样。 他轻轻吐了口气，眼睛红了。 胸中本来已经整理归类好了的负面情绪突然完全一起爆发了，他承受不了那种聚合为愤怒的情绪。 “我艹尼玛！” 姚言听见自己吼了一句。 接着他挥手，手里的篮球猛地丢出去。 刚才说“关你屁事”那个男生冷不防被姚言这一球打在脸上，整个人朝后一退，跌坐在地。 周围响起惊呼，丁茜也伸手拽住姚言袖子。 但是姚言胸中有火，他的理智都已经被烧光了。 他一抽手，甩掉学姐的手，朝前跑了两步，在看台间隔的矮墙上一撑，越过矮墙，来到治安管理班级的看台区域。 治安管理的学生们警惕他的到来，男生往前站，都怒视着他。 那个被姚言一球砸翻的家伙惨兮兮地哼着爬起来，他脸上鼻血横流，惨不忍睹。 见自己同学遭了打，他们班的男生们怒吼着就朝姚言围上来。 姚言矮身朝前一钻，迅速地扑到刚才那个流鼻血的家伙面前，那家伙一瞪眼，姚言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猛一用力，直接将他按翻在地。 那家伙后背着地，“呃”一声没完就开始咳嗽，双手抓着胸口姚言的手，咳得直翻白眼。 姚言一击之后立即撒手转身，跳起来完成了一个他之前一用就把自己摔出去的旋转踢，狠狠一脚将身后围上来的一男生踹趴下。 治安管理这些大二的学生没有料到，姚言这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敢当众打人，而且出手这么狠。 姚言迅速地扫了周围一眼。 刚才他只身闯进治安管理班级的地盘，现在已经被团团围住，身陷险境。 可是失了智的他毫不畏惧，反而脑子发热，感觉兴奋， 在心里，一把怒火熊熊燃烧，他越发怒不可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3 殴斗 云晓江原本正在尽力控制着球场上的事态。 可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叫唤。 他扭头一看，竟然看见姚言那家伙在人家红队的班级看台上跟人打了起来。 云晓江眯起眼仔细瞧了瞧，他感觉有些茫然，看看台上那阵仗，姚言那家伙好像一个人在跟人家十几个人干架？ “我去，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他没办法了，立即扔下球场上的红蓝队员们朝着看台跑去。 丁茜挣扎了几下想要起身，但是崴了的脚实在太疼，她刚站起来，就疼得跌倒。 而隔壁看台，那些人围在一起，她又看不见人群中姚言的情况。 他们经侦班的学生们倒是全朝着隔壁凑过去。 他们都不认识姚言，不过姚言跟隔壁治安管理班打起来的整个过程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只是，毕竟是姚言自己先跳过去揍了治安管理的人，他们经侦的学生们都在犹豫着要不要管这事儿。 丁茜喊着自己班级同学的名字，问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有个男生回头对丁茜说：“那个铁头娃他一个人和治安的人打起来了。而且好像他已经撂翻了两三个治安的人了……” 丁茜一脸茫然。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学弟竟然这么的暴躁。 她咬了咬牙。刚才姚言发火的时候她看见了，是因为那个篮球朝她砸了过来，姚言才会这么气。他是为了自己才暴怒的。 而且，本身就是因为她们班的球赛，姚言才会出现在这里，归根结底，姚言是因为她们班才和隔壁治安管理班打起来的。 “你们倒是去帮帮他啊！把他拉开也行啊！”丁茜喊着。 只是，她的同学们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当然，此时此刻，就算听见了，也要当没听见…… 姚言拽着一个男生的腰带，往自己面前一拽，挡住另外的人踹过来的脚。他把手中的人朝前狠狠一推，连着前边好几个一起推倒。 他站在人群中，像一头狂怒的狮子一样，呲牙咧嘴，微微弯着腰，警惕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姚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生气。 心中怒火翻涌不息，手脚好像都不受控制了一般。 治安管理大二的学生们一开始见姚言一个人跳进自己的场子，还气势汹汹地将他给围了。可是在被姚言放倒好几个人之后，他们都害怕了，虽然依旧把姚言团团包围，可是人人都跟他保持距离，不敢轻易上前。 姚言缓缓地转动身体，准备再找一个人给他按倒。 他完全不感觉到害怕，反而心里兴奋得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云晓江跑到看台上，拉开围观的人，挤到前头。 他微微喘息着，看着姚言，张嘴正要喊姚言。 可是在姚言背后，有一个阴骘的家伙暗搓搓朝着姚言摸过去，抬手就想给姚言后脖颈来一下。 云晓江一见这家伙偷袭也顾不得思考了，飞身上前一个膝击把摸到姚言背后偷袭那家伙给怼翻。 姚言感觉背后有动静，他甚至都不看一看，反手就是一个残暴的肘击。 幸亏云晓江反应快，双手挡住了姚言的肘击。 “姚言！你干什么呢？怎么还跟他们打起来了？” 云晓江大喝一声，问道。 姚言猛地一回头，冷冷地瞧了云晓江一眼，也不搭话，扭头直接提脚往面前的人踢去，又揉身上前跟两个男生打了起来。 “卧槽？” 云晓江被姚言那一眼瞪得有些懵了，他和姚言相处这么多年，从初中高中到现在大学，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姚言露出刚才的那种可怕的眼神来过。 姚言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看着姚言一个人打两个，非但不落下风，甚至还揍得人家抱着头蹲到墙角，然而姚言却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逼过去出拳如风，边打边暴躁地怒吼着。 挨打的人哭爹喊娘地叫着，可是旁边围观的人早就吓得不敢动了，愣是没有敢上前拉姚言的人。 丁茜好不容易站起身走到矮墙边上，她看见姚言那副狂暴的姿态的时候，吓得捂住小嘴，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阳光绅士的学弟，怎么会莽成这样子。 “姚言！姚言你做什么呢！你快住手！”丁茜大声叫道。 听见丁茜的声音，姚言的动作顿了顿，可是也就是停了那么一会儿而已。 那个挨打的家伙刚想抬头看看姚言怎么助手了，接着他松开防护的脸就又结结实实地中了姚言一拳头。 那家伙顿时两眼一翻，脑袋一仰，口鼻之中一股鲜血飙了出来。 见了血，姚言浑身一抖，下拳更狠。 四周传来抽冷气和惊呼声，大家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害怕。 云晓江跟姚言一起打过架，他了解姚言，姚言当初还被他堵在小胡同里抢过零花钱……他是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种疯狗似的把人往死里打的。 在云晓江愣神的几秒钟里，姚言又在那个跪在墙角的家伙头脸上砸了好几拳。 拳拳到肉的闷响把云晓江惊醒，他赶紧上前抓住姚言的拳头，从背后伸手穿过腋下将姚言锁住，往后拉开。 旁边有学生上前去看那个被姚言狂揍的家伙。 那家伙满脸开花，翻着白眼，身子抽搐着，似乎是被打休克过去了。 他的同学马上抬着他往医务室跑了。 而姚言虽然被云晓江锁着双手，他看见人被抬走的时候还挣扎着往前想要过去踹人家。 治安管理的学生们见到自己同学被姚言打成这样，他们暴怒不已，围上来不少人直接踢脚朝着姚言头脸就踹了上来。 姚言被云晓江锁着手，没法防御，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有一脚是直接揣在脸上的，一脚踹得他咬了舌头，嘴角流血。 姚言扭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助手！你们都给我停下！”云晓江大喊，可是他的喊声被那些人的愤怒淹没，他们并没有停下围殴姚言的动作。 甚至，有不长眼的连云晓江一起踹了。 云晓江受了几脚，怒气上头，他环顾四周一圈，他和姚言被这帮大二的家伙围着，他们人多势众，个个脸上挂着愤怒，恨不得把姚言给打死。 云晓江变换位置后退着躲避了几下，他又挨了几下打，打算松开姚言跟这帮混蛋干一架了。 而就在云晓江要松手，姚言要挣脱的时候。 看台下边传来几声哨声，有人拎着大喇叭往看台上跑。 边跑边喊：“那边打架那几个，都给我住手！停下！” 治安管理的学生们有对姚言踢打几下，才被身后的人拽开。 姚言猛烈地挣扎着，云晓江没办法，只能牢牢锁着他。 人群让开，胳膊上绑着袖标的校纪委的学生们鱼贯上了看台。 杨昊走在人群在前头，他手里拎着个大喇叭。 “干什么呢？怎么打起来了？”杨昊第一眼看见云晓江和姚言的时候，就皱了眉，他环顾一圈，大声问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4 失控了 “这小子刚才莫名其妙地跳过来打人！” 边上一个治安管理的学生指着姚言说，他脸上一大块淤青，是被姚言揍的。 “对，他就跟疯了一样，把我们给打得很惨。刚才还有一个人被他打晕了抬去医务室了！”有人附和着。 “是么？”杨昊扭头看了一眼被云晓江架着还在愤怒地挣扎的姚言。 他走过去，上下打量了姚言一眼。 “怎么又是你小子惹事儿？”杨昊问。 而姚言却根本不鸟他，姚言双眼发红，恶狠狠地盯着周围的治安管理的学生，呲牙咧嘴那模样就像要上去咬死他们似的。 “说话！”杨昊伸手拍了姚言的脑袋一下。 姚言抬头瞪他，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但是却没有回应。 杨昊见他这模样，疑惑地拧紧了眉头，他从姚言肩膀上看过去，看了云晓江一眼，问：“怎么回事？他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云晓江很用力才能控制住姚言，他挣红着脸，微微喘着，“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在场下当裁判呢，扭头就看见言儿跟他们打起来了。我上来拉，拉都拉不住！” 杨昊挥了挥手，校纪委的两个学生过来，帮着云晓江把姚言控制住，按在看台的栏杆上。姚言扭头瞪着他们，可惜毕竟两个人，他挣脱不开。 云晓江总算是松开了，他为控制姚言累得不行，而且身上还遭了别人好多下黑手，也是生疼生疼的。 他拧动脖子，转动胳膊。 环顾四周一眼，大声问：“刚才是谁出黑手打我的？” 围观的人都没说话。 “行了，你跟姚言不是一伙儿的么。”杨昊示意他不要再问。 云晓江不忿，说：“我可是上来拉架的好吧，”他扫了那些治安管理的学生一眼，“别以为你们是大二的就拽，要让我知道谁出黑手打了我，我废了他。” “云晓江！当着我们校纪委的面，你还敢威胁同学？”杨昊表情一敛，上前凑到云晓江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把你的那些混混习气给我收敛些。” 云晓江吸了口气，扭头不看他。 “行了，打架的几个都给我带走，还有，找旁边同学问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要找治安管理的学生，问问场外的和旁边看台的人。”杨昊吩咐着。 校纪委的学生们动起来，将脸上带着明显伤痕的学生们都带走，还有姚言和云晓江。 “学长，我有话要说！” 隔墙后边，丁茜举着手对杨昊喊。 杨昊回头看看她，挥了挥手，“行，跟我去校纪委办公室说。” 说完他扭头就要走。 “学长，我崴了脚，走不了路了。” 丁茜在身后说。 杨昊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翻过矮墙，扶着她到座位上坐下。 “那你就在这里说，你想说什么？”杨昊问。 “就是姚言跟治安管理班打架的事。” 杨昊挑了挑眉，看了看周围，“你们是大二的班级吧，你认识姚言？” “认识。” “那你说说吧，他们为什么打了起来？而且姚言刚才那状态，有些不对劲啊……” 丁茜于是把他们班和治安管理班打球的事，还有姚言因为有人朝着她扔篮球而过去揍了人家的事跟杨昊说了。 杨昊听完之后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治安管理班级的学生。 “怪不得姚言愤怒成这样，这个班的人，确实素质很低啊。” 丁茜摇了摇头，“学长，治安管理的人先不说，而是姚言，他刚才的样子，不太像我认识的姚言。他打人下手也太狠了。” “你和他很熟吗？” “诶？”丁茜怔了怔，摇摇头，“不熟，只是他们大一开学的时候打过一次篮球认识的。” 杨昊笑笑，“行，那我先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了。脚崴了就快去医务室吧。” 杨昊起身准备离开。 “学长，姚言打架肯定是不对，不过，能不能罚他的时候稍微手下留情？”丁茜又想站起身，不过还是没成功。 姚言跟治安管理的学生打起来最直接的原因，还是那个被朝这她扔来的篮球，丁茜觉得姚言是因为她才被扯进这件事的，她认为这事儿跟她自己有关系。 杨昊沉默了一会儿，说：“打架斗殴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而且，如果那小子真的把人给打晕打伤了，那更严重，只能从重来罚。” 说完，他就下了看台。 丁茜坐在看台上，看着杨昊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握起了拳头。 校纪委的办公室里。 姚言和云晓江坐在阶梯教室最后排最高那排的角落。 云晓江在揉着自己的肩背。 姚言伸手捂着脸，舌头轻轻抵着上牙堂，张着嘴晾着。他被人在脸上踹了一脚，脸上留下一个大码的运动鞋印，相当醒目。而且舌头上还被咬了一个大口子，他只能张嘴吸气，来缓解疼痛。他张一会儿嘴，就要拿纸巾来擦擦嘴角，吐出一嘴的血水。面前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堆沾满血的纸巾。 云晓江撇头看了眼姚言。 “言儿，刚才怎么回事？疯了？我喊你都不答应？”云晓江问。 姚言缓缓地摇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也不知道，刚才就像做了个梦一样……” “做梦？做梦你还能把人给打了，我可听说那个被你按在墙角捶的小子，伤得不轻。”云晓江叹了口气。 “刚才……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怎么就会那么愤怒呢……”姚言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晓江盯着他看了一阵，姚言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云晓江知道姚言不是那种轻易就动怒甚至于要打架的人。 “那你为啥动手？” “那逼玩意儿朝着丁茜扔篮球，用力不小，要是打到了，可不得了。”姚言想了想说。 “？？？”云晓江抓了抓头。 “你是说，是因为丁茜被人丢了篮球，你看不过就上前揍人家？可丁茜是个女生，那篮球不能是扔她的吧……”云晓江顿了顿，又改口，“不过治安管理那个班人品实在是太次了，针对丁茜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在场上耍流氓，我骂了一句，然后他们就朝我扔球，但是那球是朝着学姐去的。”姚言说。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犯得着跟他们打起来？”云晓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姚言，“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啊，控制一下不行吗，现在是运动会上，校领导那么多，就算要打架，等完事儿了小树林约一架不行吗？你脑袋被门夹了啊？” “不是，我之前是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过去打人的……” 云晓江无奈地看着姚言。 姚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确实是不明白，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5 禁闭 “不过你刚才确实看着不对劲，不仅我叫不答应你，而且杨昊都敲你脑袋了，你竟然半句话都不会说，只会瞪着他干吼。简直就像变成了一头暴躁的野兽一样。”云晓江伸手搭着姚言的肩膀。 “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还是被下了蛊？或者是被野猪咬了，要变野猪侠？”云晓江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姚言理解不了他的笑点，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姚言抬手想推一推黑框眼镜，可是手刚碰到眼镜腿，它就断了。姚言一怔，头一低，眼镜从鼻梁上掉了下去，他伸手只来得及抄住那条断了的眼镜腿。 镜片正正地落地，啪一声，两块镜片上都摔出了蜘蛛网一样细密的裂痕来。 “啊哦。”云晓江叹了一声，弯腰帮他把眼镜捡了起来。 “刚才那一脚，被踢到眼镜了。” 云晓江把眼镜递给姚言，指着剩下的那条眼镜腿上的鞋印说。 “真是亏啊。”姚言吐了口气，接过眼镜，“看来又得费钱换眼镜了。” 在他俩前边，教室中央，那群被带来的治安管理班的学生正在被校纪委的人问话。 姚言和云晓江看着他们那群人脸上义愤填膺的表情。 “他们指不定怎么抹黑你呢。”云晓江指着那边说。 “呵……”姚言淡淡一笑。 “怎么，这么不屑？” “随他们怎么说吧，反正我是真的打了人。而且……据我所知，打架可是最严重的违纪了。”姚言伸手轻轻敲了敲脑袋，“这次我可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了的啊。” “是啊，你完球了。”云晓江这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幸灾乐祸的衰仔上厕所会忘带纸啊。”姚言说。 云晓江耸了耸肩，“到时候找人送呗。” 云晓江是从小打架斗殴被叫家长被记过着长大的，所以他对打架这种事情态度很是无所谓。 至于姚言，他自己很清楚打架被抓住，而且又是在篮球比赛上被抓了现行，这事儿的后果有多严重。 他在思考着对策，可是想来想去，觉得这次好像真要凉了。他一没背景二没钱，更不认识学校领导之类的，犯了错只能站直挨罚…… 姚言看着前边的校纪委的学生，还有那几个被从打架现场带来的治安管理的学生。那群大二的家伙，人人身上脸上都带了伤，反而是姚言自己，除了最后被云晓江锁住被他们围殴了一阵，之前他一个人跟人家一个班对峙，似乎都没有怎么受伤。 “明明是他们人多打你一个，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他们比你还要委屈。”云晓江一手撑着脸，盯着前边，笑着说了一句。 “毕竟他们并没有占了多大便宜。”姚言伸手抹了抹嘴角，他舌头受伤，到现在嘴里还是咸咸的，满是血腥味。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过了一会儿，杨昊走进了这间阶梯教室。 他进门之后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人，然后径直走向了姚言和云晓江。 “姚言，刚才是怎么回事儿，跟我凶什么呢？” 杨昊走到姚言前排，在桌子上坐下，面对着姚言和云晓江，说。 姚言看了看杨昊，摇着头苦笑说：“学长，我要跟你说，我之所以跟他们打起来了，完全是因为我身不由己，自己没有能控制住自己，你信吗？” 杨昊深深地盯着姚言看了一阵。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姚言叹了一句，拿起纸巾伸出舌头把伤口上渗出的血迹沾走。 “你小子，这才大一呢，就已经两次因为打架被我抓住了。”杨昊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学弟，“第一次的时候你要说那些是校外的闲杂人等，你打了也就打了，我就不怪你了。可是这次……” 杨昊回头瞧了瞧教室中央的治安管理班级的学生。 “他们可是你的学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打人，你总是不占理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犯了错，我认。”姚言也不拐弯抹角了，他摆摆手，所有责任全担下。 “行，够爷们儿。”杨昊身子前倾，拍了拍姚言的肩膀。 “我听经侦班那短头发的女孩儿说了，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杨昊有几分取笑地说。 “可不是嘛，要不然言儿这种怕麻烦的家伙，怎么会轻易跟人家打架。就算是真要打，他这弟弟绝对会把我推到前边去当先锋……”云晓江在一边吐槽着。 “呵呵，你俩啊。行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打架，是严重违纪行为，是要被重罚的。我刚才去了趟医务室，治安管理那个被你按在墙角暴打的学生，已经醒过来了，他被你伤得不轻，左边下排刚萌出来的智齿都被你打断了。” “……”姚言一脸冷汗，“学长，你开玩笑呢吧，这还能给人智齿都打断。” “对啊，我看你这次光医药费都得赔不少。”杨昊说。 “啊”姚言忍不住捂着脸叹息。 “你这次搞出的动静不小，主席台上的几个校领导可都察觉到了。刚才他们找我了解情况，我稍微帮你压了压，把情况说小了点儿，然后领导们就发话了，说先关你一个星期禁闭再说。”杨昊看着姚言。 “行吧，关禁闭就关禁闭，我都认。”姚言摊开手。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比如你不得不出手打架的理由，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向上边求求情。”杨昊站起身，他对姚言真的算是很照顾了。 姚言摇摇头，“谢了学长，不过我今天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打都已经打完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丁茜学姐，怕连累她们班……” “丁茜，哦就是那个短头发的女生，没事。我们校纪委在呢，你不用担心他们敢造次。”杨昊回头瞧了瞧那些治安管理的学生。 “那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这就跟我走吧，我领你去禁闭室。” 杨昊冲姚言招招手，姚言站起身，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云晓江本来想跟出去，却被杨昊留下来做笔录，交待他打架的全过程。 云晓江大喊“我冤”，他分明是上去劝架的，而且还是他锁住了姚言，不然要有更多人被暴打。怎么他就成了打架的参与者了。 最终杨昊让他写了一篇一万字的检讨书。 云晓江相当不爽，不过杨昊说了，要他检讨的是他最后威胁治安管理学生的那几句话。 没办法，云晓江只能留在校纪委写检讨，写不完都不放他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6 清净 “我看你这次也是搞得过分了，眼镜都被人家打爆了。” 杨昊和姚言并排走着，他看见姚言手上拿着的断掉的黑框眼镜，笑道。 姚言叹了口气，“学长，我可能是真的上头了，一个没忍住就……” “血气方刚，我都懂，而且还是为了漂亮学姐嘛。”杨昊拍了拍姚言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然而其实姚言心里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是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感觉自己被愤怒支配了。 “学长，我老师，教应用犯罪心理学的司凡，你认识吗？”姚言问。 “认识，怎么，你想找他帮你运作运作？” “这倒不是，他只是个任课教师，也运作不了什么吧。”姚言笑着说：“我就是想请你帮我联系一下他，等他回学校了，让他到禁闭室来看看我，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他汇报一下。” 杨昊点头，“行，不过你现在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手机要等到了禁闭室才收。” 姚言却摇摇头，“不行，我老师这会儿应该没空管我，还是等他回学校上课了，你再去帮我联系他吧。” “成吧，我到时候会帮你留意的。” “多谢了。” “没啥，自己师弟嘛。说起来，那个班打球也好，观众也好，听说都挺下流的。”杨昊说。 “是啊，他们的手段有些不堪，但是本来这也没啥……”姚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之前因为暴揍了那个学生，他两手指关节都被蹭破了，现在情绪平复，肾上腺素水平稳定之后，才感觉有些疼。 “我帮你联系黄峻学长，他是学生会主席，认识的领导挺多，让他帮你说说话，能通融就多通融些，不然，要是哪个校领导想要抓典型，你这家伙一个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要直接被开除了。上次那个侦探游戏，你小子表现不错，我对你印象很好，我可不希望这么好一学弟连一个学期都没待满就被踢了。那太可惜。” 这是来自一个学长的关怀，让姚言有些感动。 杨昊带着他穿过教学区，来到操场东边一幢独立的两层小楼，这地方很偏，平时估计都不会有人过来。 “这边就是禁闭室，两层楼一共十间屋子，我给你挑了一楼靠西边那间，光照比较好。”杨昊冲姚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姚言无奈道：“学长，这关禁闭又不是干什么，还用得着挑屋子么……” “当然要好好选啊，你像二楼，有好几间房子甚至连厕所都没有。” 杨昊领着姚言来到一楼西侧，他用钥匙开了门，把姚言的手机没收，朝姚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言深吸一口气，迈上楼梯，走进禁闭室。 身后，杨昊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拉伤了那扇铁门。 铁门差不多到中上部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窗，杨昊拉开小窗从里头看着姚言。 这间禁闭室差不多有个十平米，靠墙摆着一张行军床，上边有一床薄薄的军绿色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行军床上方有一扇透光透气的小窗，用粗栏杆挡着。床脚对过去有一个小小的洗漱台和蹲厕。铁门旁边有一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几本书。除此之外，这房间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姚言，从今天开始，往后的一个星期，你就得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这屋里没灯没电，不过有书有笔。你就好好看看书，练练字，写写检讨，想想自己的过错。每天到饭点会有人来给你送饭吃的。对了友情提示，你写检讨的时候用心些，写得好，你出来了处分你的时候会酌情减轻。” “知道了学长，谢了。” 杨昊拉上铁门上的小窗，转身离开了。 姚言在禁闭室里走了两圈，这地方的确太小了，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并不大，他只能坐到桌前，拿起上边的一本思想政治教育课本看起来。 被关禁闭的日子实际上并不是很辛苦。 姚言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过因为这屋子里没有电没有灯，所以他睡得很早，天黑就睡了，所以第二天其实也醒得很早。 他过了几天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的日子。 心里也清净了不少。 这禁闭室地方偏僻又安静，很适合静下心来思考。 姚言这几天无数次地询问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愤怒，不可控制地就跟人打起来了。 但是他却得不到答案。之前他因为训练读心术，把自己搞得情绪紧张，在师父的建议之下，他开始主动地整理情绪。 他尝试着把那些愉悦的，平静的，安稳的正面情绪放在表面。而将那些愤怒的，暴躁的，负面的情绪压在下边。 只是，那天在篮球场上，他的情绪控制似乎出现了问题，那些应该被压下的情绪上泛，完全地吞噬了他，这才导致的他失控的暴怒行为。 想通了这些之后，姚言心里有有了一个大大的疑惑。 控制情绪分明是师父教自己的，怎么现在会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所以，他在等着师父回学校，来禁闭室看看自己。 他心中的问题迫切地需要得到师父的解答了。 姚言被关禁闭的第四天。 早上吃早餐的时间。 姚言已经下床洗漱好，正在做着一些室内的简单运动来唤醒身体。 突然铁门上的小窗传来声响，被人打开了。 姚言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是送早餐的人来了。 “姚言。” 窗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但却不是往常送饭的那位校工。 姚言回过头，看见师父的脸出现在窗口。 他马上走到门前。 “师父，您回来了？” “是啊，昨天晚上刚回的学校，一回来，就听说你犯事儿了。” “呵呵……”姚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说说把，你干了什么，怎么会被关到这儿来了？”司凡不疾不徐地问道，他从小窗里给姚言递过来一个餐盘，上边是一碗豆浆几根油条，还有两个煮鸡蛋。 姚言接过餐盘，放到一边小桌上，把那天他打架的事情跟师父说了。 司凡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姚言说完之后，沉默了一阵，抬头从小窗里看着师父，问：“师父，我想知道，我的失控，是不是因为您教我读心术的负面作用？” “读心术？我没教过你读心术，我只是教你看人而已。那不是读心术，只是心理学的应用。”司凡说，不过他并没有否认，姚言这次的失控，是因为他教给他的东西的缘故。 “你先吃早饭吧，待会儿该凉了。我离开一会儿，等你吃完之后我再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行。” 司凡关上小窗，离开。 姚言坐到小桌前，吃起早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7 催眠 姚言的早餐还没有吃完，师父司凡就回到了禁闭室。 司凡打开铁门上的小窗，朝着屋里喊了两声。 姚言站起身，走到门后。 “师父，您刚才干什么去了？” “帮你找了找人，问问他们能不能让你少关几天。”司凡边说，边用钥匙把禁闭室的门开开。 姚言退了两步，让师父走进屋里。 “怎么，上边的领导答应可以让我提前出去了？那他们对我的处分，是怎么决定的？” 司凡进屋之后，扫了一眼这间禁闭室，然后径直走到桌前，拉过椅子坐下。 他伸手指了指行军床，姚言会意，走过去坐下来，面对着师父，等着师父说话。 “有几个领导的意见是，你这次当众打架斗殴，影响恶劣，他们想要直接将你开除。”司凡盯着姚言的脸，看着他的表情。 姚言听完之后沉默了一阵，终于长长地一叹，抬起脸看着司凡，微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不过我帮你说了情，找了说话管用的人，现在的决定是，记大过，留校察看。”司凡突然又说。 姚言听了苦笑起来，无奈地说道：“师父，您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我刚才还感觉悲伤了一阵……” 司凡嘴角一勾，说：“我就是想看看你小子，是不是真的毫无顾忌没心没肺，还好，你还知道难过。说说吧，你打架时候的感觉，从头到尾详细地跟我描述一遍，一点儿细节都不要放过。” 姚言回忆了一会儿，将运动会上打架的情形还有当时他的想法都告诉了师父。 “师父，我是真的，根本就不能控制我自己了。我感觉我完全被愤怒的情绪淹没了，那时候，我只想着把对面那些人都撂倒，因为他们一个个在我的眼中，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夜叉鬼魅了……” 姚言缓缓地说。 司凡边听边思索着。 “果然，还是我过于着急了，太早地让你接触了渗透人心的能力。”司凡微微叹息一声，把桌子上姚言没吃完的早餐递了过去，冲他扬扬下巴，示意他把早餐吃完。 姚言接过餐盘，搁在膝盖上，拿起一根油条嚼着。可惜，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吃东西的欲望，油条嚼在嘴里，就跟嚼蜡一样。 “你很聪明，很有灵性，我以为我可以把教你的进程提前一些。但是我疏忽了，你毕竟年轻，所有的经历经验阅历都不够，你连掌控自己的情绪都还勉强，何况是深入别人的内心，渗透进别人的思想……在你跟我说你感觉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的，但是那时候我没有注意，只是让你学着分类整理你自己的情绪。唉……你打架那天，除了愤怒，怨恨，还有别的一系列的负面情绪都在对你产生作用，你被你的情绪支配了，这是我的失误，是我教你把好情绪和坏情绪分开的，但是就像你亲身经历的那样，当所有的坏情绪融合起来，你根本没有办法控制，相反，它使得你变成了一个暴力可怕的怪物。姚言，这次你打架，和我对你的教育是有关系的，所以，惩罚不能由你一个人来承担。” 姚言听完师父的话之后，惊讶得合不拢嘴。 “合着，师父，我说我怎么觉得自己不对劲了，是跟你学读心学的啊！” 姚言这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会发生这一系列的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变化。 “是，是因为我教了你去模拟别人的想法，你先是被别人影响了，然后又自己把自己影响了。到了今天，在你熟练地掌握了如何渗透人心之后，你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我不能让你的不对劲继续加重，所以，我今天要对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姚言下意识地双手护胸，毕竟司凡师父的眼神有点儿吓人。 “我要剥夺你这段时间来一直锻炼的，渗透别人内心的能力。” “啊？”姚言懵了，这明明是师父他自己教给姚言的，姚言练得也还算是得心应手，虽然出现了一些副作用，但是，毕竟辛苦了这么一段时间了。现在师父突然说要剥夺，而且“剥夺”这两个字说得也太过冷漠，姚言一时半会儿有点儿接受不了。 “师父，咱们能不能想个折中的办法啊，毕竟这能力我用得越来越熟练，而且，学起来实在是吃力啊。” “我教你的，其实就是心理学的实际应用，只不过我把这些应用体系整理得更加生活和便捷了，你往后学习心理学，慢慢地会开发和接触到的。但是你现在是提前学会了你还掌握不了的技能，这个技能已经影响了你的心智，所以我必须在你还没有完全失控之前，把你不能承受的能力先拿走，等你经验足够丰富之后，你自己会重新开发出来的。”司凡说。 “可是师父……” 司凡挥手打断姚言的话，说：“姚言，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个关头反而想不明白了呢？我不是永远地就废掉你的这个读心的能力，我只是暂时地让你忘记它，等你能够掌控它的时候，水到渠成的，你就会重新拥有这项技能当你的心理学理论和实践足够丰富，你完全可以做到将一个人的思想内心摸透。我现在教你的办法，是落实在应用二字。理论上你缺乏了，所以你没有科学的方法论指导，也就是你控制不住打人的最根本原因。” 姚言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司凡这一通解释，他算是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了。 他跟师父学了本事，然而这个本事他本身控制不了，是师父教早了，所以他学了之后，产生了一系列的反面影响，具体的表现就是他在运动会上把人给打了。现在，师父要把他的这一项技能给拿走了。 “那师父，您打算怎么剥夺？我的能力？” “最简单地一个办法，就是让你彻底忘记你学过。”司凡说。 “可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怕是不简单吧……” “对我来说，没什么是不简单的。你看这是什么？” 司凡说着，举起了手，他的手中，是一块银色的怀表，表链微微晃动，怀表左右摇摆。 “师父，您不会是想要催眠我吧？” 司凡没有回答他，而是开口道：“现在你放空自己，盯着这只怀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8 被封印的东西 “我本来是不相信催眠这种技术的存在的。” 姚言伸手摁着太阳穴。 “但是怎么印象里，我好像是被师父给催眠过……” 今晚上他回忆了太多当年上学的事情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些记忆模糊扭曲了，有些记忆破碎成一片一片的碎片，他之前完全就没有再注意到它们。而今晚，他回想当年在蛇山警官学院念书的情景，这些破碎的记忆又重新组合起来，变得明朗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我印象里，真的没有被师父给催眠了这一段啊……而且，师父把我催眠之后，究竟是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我怎么记不得了？” 姚言是突然记起来，他当初因为打架被关禁闭的时候，司凡对他进行了一次催眠。 这么多年来，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幕，但是为什么今晚上，他偏偏想了起来。 “喂，你不是我吗，你记得当初我被催眠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吗？” 姚言呼唤着脑海中的里姚言。 但是这一次，里姚言显得很抗拒这个跟催眠有关的话题。 “我不知道啊，你自己都不晓得，我怎么会晓得？”里姚言没好气地说。 姚言又皱眉想了一阵，可是他失败了。 脑子里关于催眠的记忆，就停留在那块左右摇摆的银色怀表上。 他只记得自己看着怀表，然后，好像是睡着了……之后的事情，他就完全不记得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禁闭室门口，司凡说，他可以走了。 姚言在苦思冥想的时候，里姚言藏在姚言的脑海中，也在做着回忆。 那个时候的里姚言，还是残缺的，不完整的，甚至都不构成一个人格，他，或者说那时候的他只能被称作“它”，它还只是几种情绪的聚合体而已，那些负面的，愤怒的情绪…… 司凡将银色怀表握进手中，他眉头微蹙，盯着面前的姚言看着。 姚言有些不对劲。 他坐在行军床上，没吃完的早餐放在餐盘里，他把餐盘搁到了床边，双手齐整地摆在膝盖上，坐姿相当乖巧，可是司凡却从他的这副姿态中，看出了很浓重的怨气。对，就是怨气，那种负面消极的似乎要将人拉入泥淖的沉重气息。 “姚言，听得见我说话吗？” 司凡伸手在姚言面前挥了挥。 姚言机械地拧动脖子，抬头看着司凡，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司凡又问。 突然，姚言猛地站直身子，举起双手就朝着司凡的脖子掐了过来。 司凡眉毛一跳，身子朝后倒，避过姚言这一掐。接着他双手在屁股下的椅子上一撑，人已经朝后跳过椅子。他双脚刚落地，就一抬手，抓住姚言的两条胳膊，用力一拉，把姚言朝前拉得扑倒在椅子上。 司凡左手抓住姚言的两个手腕，右手按着他的后脖子，把姚言按在椅子上。 姚言身体挣扎，嘴里发出低吼，但是动弹不得。 “你是个什么东西？姚言的意识沉睡之后，还能操纵身体的就是你吧，打人的也是你吧？” “姚言”不说话，只是挣扎。 司凡双眉拧紧了。他之前只是以为姚言是简单的情绪失控而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姚言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这么样一个东西。 司凡观察了“姚言”一阵。 自语道：“没有清楚的行为逻辑，不会应答，缺乏自我认同，行为机械……你……是个不完整的人格？不对，应该说，你是一堆情绪的聚合……姚言这家伙，明明知教了他一点点，竟然就能做到把情绪区分处理得这么清楚……可惜了，负面情绪毕竟戾气太大，变成你现在这么个大家伙。那些正面的情绪因为他是从心里认同的，所以没有被抽离，然而他剩下的那些情绪根本扛不住你这个怪物。” 司凡脱下领带，将“姚言”的双手牢牢绑住。 “姚言”双手被缚，但是挣扎得很是激烈。 不得已，司凡还得用身子控制着它。 司凡很清楚，姚言现在做到负面情绪能够脱离控制独立他而存在，已经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跟这相比，他学会的渗透人心被人影响的可怕程度，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姚言再继续任这个暴躁的“它”发展下去，他就会变成一个精神分裂患者。而且就现在来看，这个由负面情绪聚合的东西，是愤怒的，狂躁的，它的危害相当大。 看来司凡要封住的东西，不仅仅只是姚言的一种能力了。 司凡将“姚言”完全控制住之后，他蹲到了姚言的面前，盯着他那双瞪得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口说：“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对你来说是不可违逆的命令，你要记得，等我的话说完之后，你将陷入睡眠，深沉的，没有尽头的睡眠，连同你学会的，看着一个人，看透一个人，渗透到他心内的想法，知道他的目标，领会他的情绪的方法，都一起，陷入沉睡，没有人能够将你唤醒，你的睡眠直达永恒……” 他说的这番话，带着某种说不清楚的旋律，像是来自古老的天穹的吟唱。 “姚言”盯着司凡，耳朵里听着他的吟唱，渐渐地，它的精神放松，它开始感觉疲惫，眼前昏黑，缓缓地跌入了司凡向它铺设的睡眠中永恒的睡眠。 这是司凡的催眠术。 他将姚言从他那里学来的看人读心的技术，以及这个暴躁的怪物一起封禁在姚言的内心深处。 只有这样，姚言这个学生，才是安全的…… 里姚言永远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拥有模模糊糊的意识和记忆，是他第一次以“姚言”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司凡。 当初控制着姚言的身体与治安管理的学生打架的时候，里姚言根本就没有意识，他的动作全部都是本能，本能的愤怒造成了他的失控，所以那不能算是第一次。 而他第一次记得的人类的面孔，是司凡老师。 然而，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差点就成了他能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他被司凡给催眠给封印了。 他被封印在姚言的内心深处，某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他逐渐地成长，逐渐地拥有了完整的意识，逐渐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格里姚言。他跟着姚言的身躯一同成长，但是，他被封在姚言的内心深处，他的呐喊无人听见，永远地无法从那片黑暗中出头。 直到，姚言死在了那个古老的祭坛上。属于姚言的意识冷却了，束缚着里姚言的黑暗散去，他重新控制了姚言的身躯，他第二次，以姚言的姿态站在了世界上。 里姚言站在那个古老的祭坛上，宣告着姚言的复活。然而，之后姚言真的复活了过来，姚言依旧掌握着这具身体的主导。 从那以后，他被解放了，他和姚言共同拥有这一具身体。他就是姚言，姚言就是他。 他不再是不完整的，一堆情绪聚合的“它”。 这些，里姚言都没有和姚言说过，姚言的记忆里本来也都没有它们。但是，姚言和里姚言毕竟是同一个人，他们两个之间的记忆，渐渐地，开始有了融合的迹象。 而至于和里姚言一起被封印的那种“渗透人心”的能力，姚言之后钻研心理学，了解微表情学，他已经能够从各种小细节来渗透一个人的想法，来为罪犯画像。这种“看人”的能力，随着姚言阅历的丰富，他从别的途径也得到了与之一样效果的技巧。 所以，当初司凡对姚言进行的催眠，在后来的某些日子里，悄然失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9 提前释放 姚言手里端着餐盘，餐盘上还有没喝完的豆浆没吃完的油条。 司凡从背后推了推他。 姚言踏出禁闭室的铁门，这才像是回神一样，眼珠动了动，恢复了意识。 “额……怎么回事？” 在禁闭室时间待久了，姚言出门之后甫一见到阳光，眯了眯眼，他感觉眼睛有些刺痛酸胀。 “我跟上边说了，让你提前从禁闭室出来。” “啊？”姚言怔怔地回头看了看师父。 “走，跟我去办公室。”司凡回身关上禁闭室的门，抬腿朝前走。 姚言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总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他之前好像是坐在桌子上吃早餐来着，师父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忘记了什么？ 不过由不得姚言仔细思索，司凡已经催促他快些跟上了。 姚言也懒得去想了，反正被关禁闭的日子能少两天，也是好事。 他被关在那小屋子里，天天的没事儿干，早睡早起，平淡清净得他都要成佛了。 现在好了，他被提前释放了，他决定待会儿拿回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约着章辉去山下吃一顿好的。 姚言清醒过来之后，他被司凡催眠的整一个过程，都不记得了。 虽然感觉头脑有些不适，不过姚言还是跟上司凡，离开了禁闭室。 回到司凡的办公室之后，司凡交给了姚言几本心理学相关的教材资料，还有一份复印件的考题。 “师父，这是？期末试卷？”姚言看见那份考题，有些惊讶。 “是啊，你被关的这几天，我把考题藏在复习的习题集里给了你班同学。差不多要考试了，我怕你来不及复习，直接给你一份考题，记得不要外传，考个七八十分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不然我也不好做人。”司凡淡淡地说。 姚言立即点头，傻笑着说：“嘿嘿，我知道了！师父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只是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 司凡瞥了他一眼，“我不这么做，你考试能及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上课的时候也没少开小差，我只是懒得管你而已。行了，你先把这些基础的心理学教材看完，之后我有其他的资料给你。” 姚言赶紧点头。 “对了，这是被你打伤那个学生的治疗费收据，我帮你垫付了他的治疗费用，也帮你关照过校领导了，你打人的事情，就此揭过，当然，你的检讨还是要写，下个星期要贴到公告栏里公示的。”司凡说。 姚言扶额，上前接过司凡递过来的一张收据。 “姚言，这次的事情，就算到此结束了，我希望你在往后，做事之前千万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外界的事情所影响。你唯有当了自己的主人，才可能对别人进行评判。你知道，你往后是要当一名警察的，一个合格的警察，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 “师父，我记住了，这回的教训我肯定不会忘的。对了师父，医疗费用是多少钱啊，我怎么能让您替我付，我得还您钱啊。” 司凡摆摆手说：“不用了，养不教父之过，我的错就该认罚。倒是……”司凡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日后在路上走要小心些。我感觉那个治安管理班级的学生们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他们以后找你麻烦。” 姚言却毫不在意地一笑说：“师父这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平常身边都跟着云晓江呢，那哥们儿啥都不行，就打架在行。” 司凡微微一笑说：“云晓江这孩子倒也算是有天分，就是他看起来性格刚烈，实际上内心却很柔软，他是个相当好的聆听者，跟你不同，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愿意倾听，你更加擅长自己去挖掘真相。不过，也正是你这种主动的性格，我才会决定收你为徒的。好了，你的东西在校纪委那边，我跟他们说过今天放你出来，你过去拿吧。” 姚言告别了司凡之后，抱着一堆资料去了校纪委的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上午的课开始的时间了，但是校纪委的办公室里，那些身穿制服肩带袖标的家伙们竟然都在。 杨昊依旧是靠坐在办公桌后边，把脚翘在桌子上，用大檐帽盖着脸休息。 姚言进屋的时候，阶梯教室里的人都转头看他。 他们都认识这个在运动会上一个人挑一个班的大一学生。 姚言俨然已经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虽然他被关禁闭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不过学校的论坛贴吧里，都是他一骑当千的话题，他在警校已经成了名人了。而且估计是那个最擅长捣鼓电脑和互联网的毛睿在后边推波助澜，把治安管理的学生打球的下贱姿态一说，再把姚言英雄救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当故事讲了，当天在场围观的观众们又纷纷跟帖为这些事情做了证明，于是姚言俨然就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他的暴怒出手打人就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了。这舆论风向一边倒，到了后来，姚言甚至就有了点儿“英雄”的意思了。 所以，姚言走进阶梯教室的时候，校纪委的不少人都挥手冲他打招呼。 姚言之前跟他们不算熟悉，这下子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走快两步，来到讲台边上的办公桌前，伸手敲了敲桌子。 “学长，学长你醒着吗？” 杨昊隔了一会儿才有动静，他拿下盖在头上的帽子，低头瞅了姚言一眼。 “哟，出来了？” 姚言看着他嘿嘿笑。 “司凡老师也算是有手腕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校长不把你给开除的。”杨昊坐直了身子，抓了抓脑袋，不无惋惜地说。 “学长，听你这口气，我没被开除你有些失望？”姚言满头黑线。 “没有的事儿。”杨昊笑了，“玩笑嘛，毕竟你出手打人总不是对的事情。而且……你看贴吧了么，毛睿那小子在贴吧上把你打人这事儿吹得相当正义，不少学生都点了赞，这让校领导很不爽，多次删他帖子，可惜那人有点儿东西，他发的声援你的帖子根本删不掉。因为这个，影响相当不好。校领导们本来都想直接开除你了，但是你那司凡老师出面之后，就变成了记过和留校察看了。”杨昊耸了耸肩，“这类惩罚的最终结果，就是在毕业前抹消掉，你会带着一个干净的简历离开学校。” 姚言搔了搔头，“学长，我被关在禁闭室里，可是没有手机的，我可不知道网上的事情，我就是来找你拿手机的……” “哦，对对对。”杨昊笑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把姚言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我劝你，最好去找找毛睿，让他把那些帖子都删了，否则你的日子不会好过，起码治安管理的那些学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杨昊冲他眨了眨眼睛。 姚言若有所思地接过了手机，道了谢，转身离开校纪委的阶梯教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0 删帖 姚言约毛睿出来挺不容易的，这个用美国队长盾牌当头像的自诩“全国第一黑客”的死胖子，实在是太宅了。 他在聊天软件上约了毛睿好多次，可是都被拒绝了。 不得已，姚言只能亲自登门拜访。 姚言托了多方关系才打听到他的宿舍，他跟杨昊是同一级的学生，11级毕业，所以他的宿舍在北校区，山的那一边。 姚言翻山越岭来到毛睿的宿舍的时候，一推门就被吓了一跳。 “我去，学长，您这屋子还能不能再脏乱差一点！根本连一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姚言一边惊呼，一边在垃圾堆里艰难前行。 这本来是一间挺大的四人间，但是姚言注意到这间房里四张床，只有靠里毛睿坐在桌前打游戏的那个铺位上有被褥，其他的床上都是空的，堆满了杂物垃圾，内衣裤和臭袜子…… 毛睿竟然是一个人住这间宿舍？ “学长，学校不是要求内务必须干净整齐，你这……怎么回事？”姚言目瞪口呆地走到毛睿身后。 毛睿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游戏，根本就没有理会姚言的意思。 姚言无奈地走到窗前把窗户开开，这屋子里一股特属于宅男的诡异味道，而且窗户紧闭，那味道被发酵之后实在是让人头疼。 姚言站在窗前呼吸了好一阵新鲜空气，毛睿那头终于打完一盘游戏，他转身朝姚言打了个招呼。 “哟，小学弟，你怎么找我来了？”毛睿一笑就抖动起满脸的肥肉，着实有些壮观。 姚言尴尬地说：“学长，我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的。你有空吗？我请你喝杯奶茶去？” “行啊，等我穿个鞋。” 毛睿对姚言的邀请欣然应允，这和他在网络上的样子大相径庭。 姚言还以为毛睿其实是个不好相处的家伙，毕竟跟他聊天的时候，他打字速度奇快，而且发表观点很尖锐。然而现在站在面前一看，毛睿胖乎乎的，看起来和蔼可亲，说话也轻声细语有点温吞吞。 毛睿离开座位，走到旁边床前，捡起地上一双已经硬得可以直立在地上一看就起码几个星期没洗过的袜子直接穿了起来。看到姚言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穿好鞋袜，朝姚言一扭头，走出了宿舍。 “学长，你这宿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住，你室友呢？” “嗨，自己住不是最爽吗，要什么室友？”毛睿笑说。 “那你怎么不整理内务啊，学生会检查的时候……不得把你当典型挂起来？” 毛睿神秘地看了姚言一眼，说：“他们不敢，我可是对咱们学校有特殊贡献的人，我这宿舍都是特批的，没有室友，也不会有人检查内务。” 姚言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 是很久之后，毛睿毕业直接就被省厅要走的时候，姚言才听人说，毛睿的技术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了他们专业的绝大部分老师了，他这种专业人才很受照顾，所以毕业之后没有被放到地方去当小网警，而是直接进入省厅的技术科，据说进去之后立即成为骨干技术人员，没多久就升官了…… 姚言和毛睿来到北校区的图书馆。 在图书馆的负一层有一个小水吧，学校不少小情侣喜欢光顾这里。 姚言和毛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要了两杯奶茶。 “说说吧，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是看上哪个姑娘，想要要她微信？诶不对啊，我记得，你小子好像跟你们大一的年级级花那个小萝莉是一对啊？咋，还不满足？又闻到哪朵野花香了？” 毛睿贱兮兮地眯起眼看着姚言，他本身就眼睛小，这一眯，两只眼睛就只剩下两条缝了，配合上他油腻的奸笑，说不出的猥琐。 姚言无奈地摇摇头，“学长，我才不会为这种小事情麻烦你呢。” 服务员把他俩的奶茶端了上来，姚言道了谢，拿过习惯插进杯子里，啜了一口。 “贴吧上那几条跟我有关的贴子，是你发的吧？” “嘿嘿，是啊，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搜集到第一手资料，把你给捧成咱学校的名人和英雄了，怎么样，感谢我吧？”毛睿吸溜一口，就吸走了杯子里的一小半奶茶。 姚言赶忙摇着头，“不不不，学长，你这么做完全就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了。而且，连开学时候你们搞的那个什么侦探游戏，你都给我曝光出来了。这些事情，我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可是现在，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你这么做我很为难啊。” “啊？是吗？”毛睿竟然显得有些震惊。 “那毕竟是我的私事，是我的隐私，我不希望被公开，所以，麻烦你删掉那些帖子好吗？那些贴子给我带来的影响很大，而且，学校的领导也对此有意见，毕竟这种事情并不能为学校争光，反而会带来负面影响。” 毛睿沉默了没说话。 “学长，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觉得是可以帮我正名，但是，现在我以当事人的身份希望你，删帖，行吗？” 姚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花了好多口舌，说了一大通。 最后，毛睿默默地把奶茶喝光之后，才一抬头，看着姚言说：“行了行了，你小子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把跟你有关的帖子都删了，而且保证别人搜索你的名字词条的时候什么都搜不到，行了吧？” 姚言赶紧点头，“谢谢学长了！” “说起来，你小子本身这架打得大快人心，怎么反而这么心虚呢？”毛睿问。 姚言汗颜：“学长，您是真的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啊。” 毛睿耸耸肩，他的确不在意这些。 “学长，谢谢你理解我，改天我请你吃饭，当做感谢行吧？” 既然毛睿决定删帖，那姚言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听了杨昊的话，觉得有必要找毛睿把网络上的那些事情都抹去，否则他姚言在这个学校里就显得有些过于拽了，日后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姚言不是个怕事的人，但他也绝不是个喜欢招摇惹事的人。 姚言和毛睿又闲唠了一会儿。 毛睿笑着说：“说到请客吃饭，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啊，刚好我打了一早上游戏，连早饭都没吃呢，现在感觉有些饿了。” 姚言却尴尬地摇摇头说：“可是不好意思啊学长，我跟人有约了今天。我改天等你有时间了你跟我说，想吃什么都可以，好吧？” 毛睿撅了噘嘴，翻了个白眼说：“我倒是每天都有时间，这就看你。诶对。”他突然眼睛一亮，八卦道：“是跟你那小美女女朋友约的吧？” 姚言微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一个学姐。” “学姐？”毛睿愣了愣，接着恍然道：“哦，就是你为了她打架的那个吧？” “学长，我才不是为了她打架的，我只是……”姚言想要解释。 “行了，大家都是男人，我懂你的。”毛睿伸手拍拍姚言的肩头，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笑容。他站起身，摆摆手说：“行，那哥哥我也就不打扰你的雅兴，等你有空了叫我吃饭就行，先走了。” 他说完直接就离开了这个小水吧。 姚言来不及解释清楚，被毛睿误会了他和学姐的关系，但只能叹息一声，起身去结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1 眼镜 丁茜是在姚言和毛睿前往图书馆的中途给姚言发的短信。 她听说姚言已经从禁闭室出来了，于是就打算请他吃顿饭。 无论如何，丁茜对姚言当天的挺身而出，是感激的。 她觉得这个小学弟很讲义气，而且，大约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姚言才会冲动打架，最后被关禁闭。 所以，她怎么样也该有些表示的。 姚言付完了自己和毛睿的奶茶钱之后，从北校区溜溜达达地翻山往他们南校区回来。 路上，他收到了来自章辉的短消息。 跆拳道协会到今天比赛完全结束，等最后聚完餐大约会在晚上回到学校。 章辉想要约着姚言下山去接她。 “我都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有些想你。”这句话后边还跟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看着消息，都能够脑补出章辉那张比颜文字更可爱的脸蛋来。 姚言忍不住微笑起来。 丁茜学姐又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到学校大门口了，她在那里等着姚言。 姚言感觉有些奇怪，他听丁茜说在山下的一间档次还算比较好的酒店订了座。本来姚言觉得请吃饭嘛，随随便便在食堂三楼找个雅间对付一下不就行了。 不过，既然是学姐的好意，他也不太好推辞。 姚言紧走了几步，他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丁茜学姐等在门卫室外头的树荫下。她靠着围墙，低头瞧着手机。她今天没有穿作训服，而是穿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配上一双白色平底凉鞋。很有一番青春靓丽的风情。 姚言走到丁茜身边，忍不住夸赞道：“学姐，今天穿得可真漂亮。” 丁茜听完微微一笑，拎着裙角转了个圈。 裙裾飞扬，像一朵旋转盛开的绿色花朵。 虽然漂亮，赏心悦目，但是姚言却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多做评论。 毕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这跟一个漂亮女生单独出来，就已经很那啥了。但他这只不过是推辞不过才却之不恭。 “学姐，你的脚已经恢复了吗？” 姚言转移话题说道。 丁茜点点头，“是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不太能剧烈运动。既然你来了，那咱们就走吧。” “下山的时候咱们可以慢点儿，省得你脚疼。”姚言很贴心地说。 他们走出大门，踩着青石板台阶往上下走去。 “你没有被开除，实在是太好了。我看了你写的检查，挺深刻。”丁茜突然扭头看着姚言，微笑着道。 姚言转脸瞥她一眼，看见她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很可爱。 “是啊，毕竟我都被提前放出来了，检讨什么的还是要稍微弄好看些，不然捞我出来的老师面子上也挂不住啊。”姚言抓了抓后脑勺。 “这次你没有被开除，真是万幸呢。” 姚言有些尴尬，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可不是嘛，算是我运气比较好了。对了学姐，你订了哪家的座儿啊，这会儿咱们下山之后得快一两点了。” “一家烤肉馆子，味道很不错，不过我想你们一定没有去吃过吧。” “唉，我们平时下山都是去网吧连坐打游戏，要不然就酒吧喝喝酒，饭店倒是不太关注，都是街边随便看见哪家吃哪家。”姚言笑道。 “你们男孩子，就是神经大条，不会注意找好吃的店。”丁茜微笑道，“对了，我看你今天没有戴眼镜啊，你的眼睛不需要随时都戴眼镜吗？可是之前打篮球的时候，你都戴着呢。” “那天打架的时候，不知道被谁踹了脸，眼镜坏了，这不趁着今天下山，我还想去配一副眼镜。”姚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 “那咱们先去帮你配眼镜吧，我刚好打电话让那家店准备着上烤肉，等我们到的时候，就差不多能直接开吃。”丁茜低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手机，给烤肉店打了电话。 他俩下了山之后，丁茜带着姚言在山脚下的商业街上找到一家眼镜店，领着姚言进去。 姚言验完光试好镜片数据之后，店员让他选一个眼镜架。 姚言绕着柜台走了几圈，习惯性地往那些黑框眼镜去找。 “哎呀，你怎么喜欢带那种老气沉沉的眼镜呢，过来看看这个。”丁茜对姚言选的眼镜框很不满意，把他拽到一边，缠着他试了试那些新潮的形状奇特颜色靓丽的眼镜架。 可惜姚言的气质似乎跟这些很潮的东西不太搭。 丁茜噘着嘴看着姚言带着一副很嘻哈的蛤蟆镜，摇了摇头，让姚言取下来。 姚言也觉得自己戴这些眼睛框有点别扭，他还是喜欢简单的黑框眼镜。 “对了，你气质这么斯文，来试试金丝眼镜吧。” 丁茜又拉着姚言去看了那些很斯文的眼镜架。 很港风复古的金丝眼镜戴上之后，姚言看了看试穿镜里的自己，笑了。 “有点儿油头粉面的意思了。”丁茜摸着下巴打量着姚言。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姚言微笑摇头，摘下了金丝眼镜。 “金色的看起来浮夸了一点点，不过这种形式的镜架确实蛮适合你的，喏，来看看银色的怎么样。”丁茜结果姚言手里的金丝眼镜，又选了一个银色的眼镜架递给他。 姚言比划了一下，戴上了。 丁茜啪地伸手打了个响指。 “bgo！超级适合你，你看看！”她拉着姚言到试穿镜前看。 镜子里的姚言很有点儿禁欲系的斯文败类的气质，这副镜架挺不错，虽然姚言之前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不过他自己也有些喜欢。 “那就要这副吧。” 姚言选定了眼镜架，交给了店员。 他准备掏钱付账的时候，丁茜却伸手拦住，递了一张银行卡给店员。 “我来付，你的眼镜也算是因为我才坏了的，所以就当我赔给你的啦。” 丁茜把姚言推开，说。 “这样不好吧，其实我打架跟学姐你真的没有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姚言递过自己的卡。 可是丁茜强行要求店员刷了她的卡。 姚言拗不过，只能放弃。 “先生，您的眼镜大概三个小时之后可以过来取。”店员把收据交给姚言。 “那刚好，我们吃过饭之后，还能四处溜达溜达。” 丁茜笑着说。 他们从眼镜店出来，丁茜带着姚言在这条街上慢慢地走。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胡同多少条小路，在一个挺偏僻的地方，丁茜带着姚言找到了那家烤肉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2 牛记烤肉 姚言抬头看着那块棕褐色的，一看就很有历史的招牌，写着“牛记烤肉”四个红色大字。 他感叹道：“学姐，你真的是吃货啊，这么深的地方，你竟然都能找得到吃？” 丁茜颇有些骄傲地一扬脸，“那当然咯，毕竟吃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嘛。而且俗话说得好，肉香不怕巷子深。这家烤肉店可是老字号了，快快快进去吧，老板肯定已经帮我们准备好了，坐下就能吃啦。” 她推着姚言掀开店门口的竹帘，进了烤肉店里。 他们一进去，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 中年男人很热络地开口道：“唷，小丁你来了啊，这位小兄弟是新面孔呀？” “是啊牛老板，这是我一学弟，今天特意带他来尝尝你们家的手艺。” “好好好，你吩咐的肉已经烤得差不多了，里间请吧，坐下就能动筷子了。” 牛老板迎着他俩走过大堂，拐角来到靠内的一间雅座。 这间牛记烤肉的装修考究复古，进屋之后肉香扑鼻，姚言忍不住嘴里生津，咽了几口唾沫。 雅间挺大，光线充足，圆桌方凳，起码够坐十个人。 “学姐，这雅间是不是太大了些。”姚言笑道。 牛老板伸手轻轻一碰额头，笑道：“小哥，十分抱歉，我们这儿，雅间只有比这大的，要是嫌弃，您二位可以坐大堂的小桌。” 姚言忙说：“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人这么大一张桌子，稍微显得夸张了些。” “不夸张，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也坐这间。”丁茜说。 “是啊，您二位就坐下吧，我给您张罗点儿其他小菜去。”牛老板说着关上雅间的小门退了出去。 丁茜拉过一个小板凳在桌前坐下。 姚言挨着她也坐了，他坐下之后深深地吸了一鼻子。 “啊，我就说走过来的时候问道的香味那么刺激，原来烤肉已经准备好了。”姚言拿起筷子，从烤盘上夹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丁茜问。 那块烤肉一进嘴里，炭火的香味肉香味酱料香味香油香味就填满了姚言的口腔鼻腔，而且这块烤肉半肥半瘦，脂肪入口就化，瘦肉弹牙耐嚼，肉香四溢。 只嚼了两嚼，姚言就感觉一嘴的喷香。 “嗯！嗯！香！太香了！”姚言满脸桃醉，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连连赞叹。 “嘻嘻，我就说吧，这家牛记烤肉可是很不错的。”丁茜也下了筷子，夹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嚼，闭上眼，感受着烤肉在嘴里化开的那种幸福感觉。 姚言又连连吃了几块，才拿过茶杯，抿了口茶。 “学姐，那牛老板，听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小兄弟好耳力，我的确不是您这地界儿的。” 丁茜嘴里还有烤肉，没来得及回答。 不过姚言身后的小门被推开，牛老板拖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笑着回答了姚言的问题。 “我们家这牛记烤肉本来是开在天津卫的，那不是当年我祖奶奶嫁到蜀中，把这手艺便带到了蜀中，后来我奶奶又嫁到你们这滇市来了，于是我们牛记也开到了滇市。” 牛老板把托盘里的几样清口小菜摆上桌。 “哟，那这么说你们这牛记烤肉可是开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了？” 姚言笑道。 “硬要这么说也对。”牛老板撤回托盘，“您二位需要上米饭么？” “要，烤肉下饭。” “得嘞，您稍等。” 牛老板拎着托盘又退了出去。 姚言看着他关上门，回头瞧了一眼正毫不顾忌自己淑女形象大口撕咬着烤肉的丁茜学姐。 学姐这吃相是真可爱。 姚言笑道：“学姐，我看这牛老板跟你很熟，你是不是总来他们家吃烤肉啊？” 丁茜咽下嘴里的烤肉，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又抽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才抬头看向姚言，回答道：“是啊，自从我大一下学期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之后，就总来。开心的时候来吃一顿烤肉，就会更开心；不开心的时候来吃一顿，也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 姚言觉得学姐这话听起来有趣又有意思。 “行啊，我记住这家牛记了。过两天我带我女朋友也来吃。”姚言有意无意地提起他的女朋友来。 而听见“女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丁茜的动作明显一滞，脸上了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愕。 这都没有逃过姚言的眼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之前学姐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姚言就稍微在心里有了点儿底了。 还希望学姐不要把感激之情当做其他的情愫才是。 姚言在心底感叹一句。 “对啊，可以带女朋友来吃，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烤肉的。而且你要记得，请牛老板他们帮你烤好直接吃就好，不然你自己来的话，不一定能弄得他们这么好吃，当然，你自己烤会比较有趣就是了。”丁茜学姐神情略带慌乱地转移了话题。 姚言也就不再说关于女朋友的事了。 他俩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过，姚言是那种最初接触的客气隔阂消解之后就能很愉快地相处的家伙。他身上拥有的幽默细胞很奇怪，只对熟人有效果。 所以，凭借他那些小幽默，两人之间产生的真空尴尬才慢慢地被填补，两人的交流才重新回到正轨上来。 牛老板送来了用一个小木桶盛装的米饭。 姚言借着烤肉，吃了许多碗饭。 而丁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就吃得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开心了。 学姐小口一点一点地咬着烤肉，小口小口地扒拉米饭，吃得心事重重。 姚言都看得见，虽然心里略略有些怜惜的意思，但是，他连一分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他已经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女朋友了。 面对学姐这样一个同样美丽动人的女孩子，他一定要守住本心，时刻警惕，连一点松懈都不敢有。 否则，毕竟对方是丁茜学姐，姚言身为男人，他很清楚面对这样一个女孩的时候，他稍微的一丝松懈，可能就把持不住自己，要犯错的。 盛饭的木桶已经见底了，姚言吃得很饱，甚至有些撑。 他见丁茜学姐还在低头吃着烤肉，便借口上厕所出了门。 他去前台找牛老板结了账，发现他和丁茜吃了不少，却并不算贵。 等他回到雅间包厢的时候，丁茜已经吃好了，正喝着茶等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3 异常 姚言和丁茜吃完烤肉之后离开了雅间，来到大厅收银台的地方，丁茜要上去结账，却被牛老板告知饭钱已经付过了。 “咦？明明是我请你吃饭的，怎么能让你付钱啊？” 丁茜噘着嘴回头看着姚言，微微有些不悦。 姚言耸了耸肩，轻松道：“学姐，之前我重新配眼镜都是你付了账，这吃饭总不能再让你破费了。” “这怎么行，今天我就是专门想要来感谢你的。” 姚言摆着手，往牛记烤肉店外走。 “学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要请我吃饭，就改天吧。这次我请，下次你请，也一样。” 丁茜也不跟姚言磨叽了。 他们离开这条偏僻的小胡同，走回到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上。 他俩缓步而行，在街道上溜达着就当消食了。 “姚言，到你能拿眼镜的时候还早，要不我们在街上转转？等差不多了再去取你的眼镜，然后回学校？” 丁茜看了眼时间之后对姚言说。 “也行吧，我之前也没怎么来这条街上转过，今天就陪你随便走走看看好了。”姚言笑着回应。 于是，姚言就跟着学姐在街上逛来逛去。丁茜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错，她拉着姚言陪她逛了不少卖衣服的店铺。 每次进店之后，她都挑选完衣裳，然后询问姚言的意见。 可是直男如姚言，他根本就不具备帮女孩子选衣服的眼光。 而且之前他甚至还没有陪章辉来逛过街呢。 所以姚言的回应很是敷衍。 一旁的导购小姐姐倒是很尽心地帮着丁茜挑衣服。 姚言找了个沙发坐下，盘算着在期末考试之后，是不是要带着章辉到这条街上转一转，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小裙子之类的。 丁茜挑了一套白衬衫和黑短裙，去试衣间换了之后，找姚言过去帮她看看怎么样。 姚言起身来到试穿镜前，倒是被丁茜的模样惊艳了一小下。 “学姐，这一身看起来很知性啊，穿你身上，很有气质。”姚言说。 “是啊是啊小姐，这一套和你的气质很搭调。”旁边的导购小姐也微笑着道。 不过丁茜转了两圈之后，还是摇摇头，回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小裙子。 丁茜又和姚言逛了几家女装店，试了很多套，丁茜本身底子很好，脸蛋漂亮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而姚言又木木的，每次丁茜试了新衣服问他好不好看，他都只会讷讷点头，说好看，其他的稍微细致的形容都说不出来。 姚言的反应搞得丁茜其实也不是很有继续逛街的兴致了。 她又试完一套衣服，可是自己觉得不满意，问姚言的时候，姚言却依旧是说：好看。 丁茜无语，换回自己的小裙子，拉着姚言出了女装店。 他俩又走到了街上，姚言扭头看了看丁茜，开口说：“学姐，你怎么好像有些不开心啊？” 丁茜扁了扁嘴，“你还好意思问，我试了那么多衣服，你永远只有两个字，好看！一点都不走心，我还说带着你来帮我参谋参谋，挑几件好看的衣裳，结果你倒好，搞得我完全没有逛街的兴致了。” 姚言有些无奈，他可不知道女孩子逛街的时候竟然是这么认真的。 他有点儿抱歉，想要赔罪，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结果只能默默闭嘴，什么都不说。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姚言低头看看时间。 “学姐，我看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去取眼镜吧。” “嗯。”丁茜淡淡地应了一声。 姚言心里苦笑。 他可算是懵了，女孩子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的，喜怒无常，不知怎么了，明明一直好好的，可是在下一个瞬间，就突然翻脸。 尽管姚言感到无奈，可是他也清楚，无理取闹，是女孩子天生的权利。 他们回到之前配眼镜的地方。 姚言找到店员，拿出了收据。 店员小姐姐给他找了找。 “先生你的眼镜已能取了，请稍等我给你拿过来。” 店员说完之后进了里间，过了一小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之前丁茜替姚言选好的那副眼镜架，镜片已经装好了。 店员将眼镜交给姚言，说：“先生你可以先戴上试试，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能帮忙调整。” 姚言戴上眼镜，适应了一会儿，这副镜架架在鼻梁上很轻巧，不重。镜片度数吻合，戴上也不会头晕。 姚言适应了一会儿，对店员说：“很舒服，没问题。” 店员笑着道：“那好，那请您到这边来选一个眼镜盒。” “随便拿一个就行了，我不挑。”姚言说。 店员在柜子里随便挑了一个眼镜盒，装上擦镜布之后走过来递给姚言。 她笑着夸赞道：“先生您女朋友的眼光真好，这副眼镜你戴起来很帅。” 姚言接过眼镜盒，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靠在门口等着他的丁茜。 虽然被店员误会了关系，不过丁茜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姚言本来还想解释，不过见丁茜已经转身往外走了，他也顾不上这许多，向店员道了声谢，就追了出去。 “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么？还是直接回学校了？” 丁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边开口问道。 姚言跟在她的身后，紧走两步，与她并排。 “没有了，学姐你呢？” “我直接回学校。” “行，那咱们就回去吧。” 他们两个就往蛇山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一开始姚言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学姐得罪了。 不过后来，莫名其妙的，学姐突然就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姚言有点怕学姐这反复无常的脾气，于是只能乖乖地，学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看着姚言紧张兮兮的样子，丁茜忍不住摇摇头，苦笑起来。 “你怎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怕你呢？”姚言摸着后脑勺傻笑着道。 “真的不怕？” “哎呀，学姐你这么漂亮可爱，怎么会怕你？” 听到姚言夸赞，丁茜莞尔一笑。 “既然你不怕我，那跟我说说呗，你的那个女朋友。” “啊？” 姚言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学姐突然就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他有些犹豫，毕竟对着学姐这样一个美女，提他的女朋友，感觉怪怪的。 就在姚言犹豫要不要告诉学姐的时候，他们走到了蛇山脚下的学校的停车场。 穿过这片满是车位的广场，就是上学校去的青石台阶了。 不过，姚言走上广场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他没心思跟学姐纠缠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而是留意了周围的情况。 丁茜瞧见姚言这副警惕的模样，疑惑地也扭头看看四周。 “怎么了吗？”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4 挨揍 “咦？哪儿不对劲，这停车场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丁茜面露疑惑，不解地看着姚言。 姚言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朝前走了两步。 他左前方是一辆灰色的皮卡车，姚言刚刚从皮卡车的车头走出去，突然一根棍子就从车头后边朝着姚言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下来。 姚言早就警惕着四周，感受到来自左侧的动静，姚言很迅速地后退了两步。 他一把抓过身后的丁茜学姐，拉着她朝来路跑了一段。 “怎么了？”丁茜有些莫名其妙，焦急地问道。 姚言没回话，而是回头看了看身后。 刚才那一棍子敲空之后，从皮卡车的车头后边，就追出了好几个人来。 姚言看见那么多人，眉头跳了一跳。 他见和他们的距离足够，才停下脚步，和丁茜一起转身，看着身后的那群人。 “他们……他们好像是治安管理班的人！”丁茜看了看那些人，小声惊呼起来。 姚言扭头瞥了瞥她。 “学姐，你确定？” “嗯，我见过他们。而且……你看左边的那个人，他就是那天被你揍晕过去的家伙。”丁茜指了指那群人最左边的一位。 姚言抬头一看，只见那人还算是高大，比姚言要高要壮，姚言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到他，不过这家伙的脸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 姚言叹了口气，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就把这样的家伙都给揍晕过去了。其实要是真的在姚言清醒的状态下打起来，姚言真的不觉得自己能硬抗得住那个曾经被他给打晕了的家伙。 而且姚言看清楚了，对面的那些家伙，个个手里都拎着武器，木棍钢管板砖…… “姚言，他们是……”丁茜紧张地拽住姚言的衣袖。 姚言扭头看看丁茜，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没事学姐，他们是冲我来的，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丁茜听见姚言就这样子把她和他摘干净了，说这种十分生分的话，让丁茜有些不悦。 她抓着姚言袖子的手用上了力，说：“没事，我帮你，要是打不过，我们一起跑。” 姚言笑了，“学姐你可别开玩笑了。对面一群人，你还是个女孩子，别说打不过了，我们跑也跑不过啊。行了，你别担心，尽量往边上站站，帮我打云晓江的电话，告诉他我在山脚被人围了，让他尽快赶来。” 他轻轻拿掉丁茜的手，把手机递给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旁边的一辆小轿车，“学姐，你往旁边稍稍，我想他们不会找你的麻烦的。毕竟再怎么样，也是学校的学生。” “可是你……” 姚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让丁茜不要再说。 丁茜跑到小轿车后边，一边翻找着姚言手机里的通讯录，一边焦急地抬头看姚言。 她很希望这时候停车场里进来人，只要有人来了，她就能请他们帮忙。 但是，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多，没什么人经过这里。 姚言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能跟治安管理的那几个学生说话的距离。 这几个学生也算是够意思了，他们没有追着上来直接就对姚言出手。 “哥几个，今天是怎么个意思？”姚言扫了那几人一眼，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我吗？” 最左边那个被姚言给打晕了的家伙上前一步，指着自己问姚言。 姚言心说不记得了，可是他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你小子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一个人打我们十几个么。那天是在学校里，我们不敢动手，不过今天……”挨打的家伙没把话说完。 但是姚言懂他的意思。 今天，是在山下，不在学校，他们可以放开了揍姚言。 姚言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姚言到现在为止，回想起打架当日，他自己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那种暴怒的状态下的他，竟然能一个人打人家一个班。 可是现在清醒的姚言却非常清楚自己的战斗力。 对面的那群治安管理的人，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 姚言能打一个，顶天了。 “所以你们今天拿了武器，是打算一群人从我这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身上找回场子咯？”姚言摊开手。 对面的人互相看了看，却只是重重地哼了几声，没有回答。 姚言伸手扶了扶眼镜，“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可是当天你们多少人都打不过我一个，怎么今天你们觉得你们能够打得过我了？” 他在刻意地拖延着时间。 他非常清楚，只要云晓江能够带着几个兄弟下来，那这一架说不定就打不起来了。 他只要再装装大尾巴狼，再撑一会儿就行。 可是他同样也清楚，面前的这群人就是特意来报复他的。 他们的愤怒只有用他们手中的木棍钢管和板砖敲在姚言的脑袋上才能被平息掉。 目前姚言唯一的凭借，就是当天他暴走的时候，给面前的这群人留下的阴影。 他只有装出自己面对他们毫不害怕的模样，让他们认为现在的姚言依旧是有能力一挑几的，让他们心里有所顾忌，不敢贸然上前。 跑，姚言相信他是跑不掉的。毕竟面前这么多人，难保里边就不会有一个短跑能手。再说了，丁茜还在旁边呢。学姐脚上穿的凉鞋，且不说她是个女孩子了。姚言能跑，那她呢？姚言能把她一个人留下？ 那不可能。 所以，姚言昂首挺胸，装出一脸的高深莫测，盯着面前的治安管理的学生们。 他要赌一赌，这群人对他有所顾忌，轻易不敢就这么上来揍他。 可惜姚言这次赌输了。 也不怪他运气不好。 毕竟这小子就一个人，两手空空，丫的还敢跟兄弟这么多叫板，不给丫cei趴下都不行。 所以治安管理的几人互相看了看，都点点头，二话不说举着手上武器就奔姚言冲了过来。 姚言眉毛一跳，心里一惊。 道一声“完了，玩儿大了！” 他下意识地就是转身跑路，可是一转头，瞧见趴在小轿车后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学姐，姚言就叹了口气。 罢了，有些打可是命中注定该挨上的。 这是姚言的命，逃也逃不了。 他转回头，弓步弯腰，左手前探护脸，右手低垂，准备着瞅个空档把某人手里的家伙夺下来。 可是对面那些大汉各个面露狞色，抄着家伙就朝姚言压来。 姚言咽下一口口水，沉一口气，准备挨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5 协会归来 这几个治安管理的人毕竟是姚言的前辈学长。 他们经过的锻炼训练比姚言可是要多要专业。 所以，姚言躲避了几次，尝试了好几下，愣是没能从谁的手里夺过一样家伙事来。反而因为来不及照顾，后背上挨了好几下。 他整个背部感觉火辣辣的疼。 而且更加严重的是，姚言因为没有及时拉开距离，已经被这几个人给围了个严实，他根本无处可退了。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们举着木棍板砖，姚言任何一个动作之后，背上就要挨上一两下。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早就不止四只手了。 好在，这些学生也没有真的要搞死姚言的意思。 他们围着他，倒不着急对他动手，只有姚言有了动作之后，他们找机会给姚言来上那么几下，而且手上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真的把姚言给打伤打残了。 可是皮肉之苦，却是少不了了。 “打啊，你小子不是嚣张吗！你不是一个要打十个吗！” 那个曾被姚言揍晕了的家伙抽冷子给姚言来了一棍子，嘴里大声地喊着。 姚言伸手抱着被他抽到的左边胳膊，扭头瞪着他。 那家伙瞪了回来，“还敢瞪我？”他举着棍子恐吓着。 不过姚言丝毫不惧，还把眼睛瞪得更大。 那家伙恼羞成怒，又给了姚言一棍子。 这次姚言侧身避过，但是他暴露出来的背部，被另一个家伙踹上了一脚。 姚言心里又急又气。 同样是被围殴，但是上一次，他却因为按捺不住心中的暴躁，出手相当有杀伤力，这群家伙会被他很迅速地揍到丧失斗志丧失战斗力。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姚言心里虽然依然很气，可是像上回那种令他失控的熊熊烈火一般的愤怒情绪不见了，随之消失的，就是那种不可控的恐怖战斗力。 姚言心里暗叹，他一个人，确实没办法应付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敌人啊。 一边的丁茜把这情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但是她也清楚，她自己这时候就算冲上去，实际上对姚言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相反，她要是真的上去了，只能算是个累赘。 丁茜已经给云晓江打了电话，她记得云晓江，是跟她一起打篮球的另外那个男生。 她回头看着台阶的方向，期待着有人从上边赶来，帮助姚言。 否则姚言可能马上就要被这群治安管理的学生给揍趴下了。 “我们也不为难你。跪下来，给哥几个磕几个头，然后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这么了了。” 围着姚言的人不知道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马上“对，磕头！”“跪下！”…… 之类的话就叫了起来。 姚言斜眼乜了他们一圈，舔了舔被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刚才不知道是被谁来了一下黑肘，捶得他牙齿出血了。 “你们这帮垃圾，有本事，来跟我单挑啊！”姚言沉声说了一句。 然而那帮治安管理的学生大笑了起来。 “谁特么要跟你单挑了，今天我们就是一群人来挑你一个的！” 说话间，他们又动了起来。 姚言左右支绌，情况实在不堪。 他很狼狈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还算那帮家伙没有真的要他的命，没有朝着脑袋之类的要紧地方下手。 他们见姚言龟缩起来，于是纷纷抛了手里的武器，靠过去，对着姚言拳脚相加。 姚言咬紧牙关，任凭雨点一般的拳头落在身上，一声不吭。 那群施暴的人本来期待的就是姚言的求饶声和惨叫声。 然而让他们失望了，姚言嘴很紧，任凭疼痛蔓延全身，他也不发一言。 没有反馈，令施暴者们感到无趣，他们下手的力度都轻了不少。 姚言有感觉。 但是姚言清楚，这帮家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这次报复，尽管现在他们动手减少了力度，但是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加严重的反弹，或者最后的一击。 姚言一直抱着头，他在等待。 等待云晓江和救兵的出现。 和云晓江不同，姚言从小到大打架的机会并不多。若非对方将他逼到无路可退，姚言是绝对不可能跟人动手的。 这一点云晓江深有体会。 但是一旦姚言动手了，那么，他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命三郎一样的狠劲，却总是令人心惊。 姚言和云晓江的相识，就是那一次姚言被云晓江逼到绝境，然后他豁出命去地跟云晓江打了一架。 姚言抱着头，身体蹲得很低，尽量将自己身体薄弱的部位隐藏起来，不至于遭受到拳脚相加。 治安管理的那群人也看得出姚言这个防御姿态对他造成的伤害并不算严重，他们打了一阵，也算是发泄了不少怒气。 终于，他们渐渐地停了手。 姚言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拳脚减少减慢减轻了。 而且，他竖着的耳朵里，还听到了有车辆刹车的声音。 橡胶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嘶声，空气阀放气，车门打开的声音。 姚言低着头看着地面，判断着停下来的汽车应该是一辆公交车，或者是大巴车，那种能载很多人的大型车辆。 他突然心中一喜，他想起今早上章辉给他发的消息：跆拳道协会今天刚好比赛回来！ 之前协会是乘坐大巴车去的，那这一辆车，是不是就是载着协会成员们回来的校车？ 姚言背上又挨上了一拳，但是他突然觉得这一拳有气无力。 等拳头从他背后抽走的一瞬间，姚言突然抬头，猛地起身。 围着他的那群人都惊了一下，他们没有料到姚言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露出头来。 姚言起身之后匆匆地朝着之前听到的汽车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天他送章辉上的那辆大巴车！ 姚言心里激动，抬起左手护着脸，右手猛地出拳，把面对着的一个还在惊愕的家伙一拳揍得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治安管理的学生们反应过来了。 他们发出愤怒的吼声，好几个人都提起脚踹在姚言身上。 姚言被踹得朝前扑倒。 他就地滚了一圈，从人群中脱身出来，然后翻身站起。 治安管理的那群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们追了上来。 姚言朝着大巴车跑过去。 他已经看见从车门里走下来的协会成员了。 都是熟人，姚言开口打叫道：“根哥！救命！” 下车的那个小个子副会长曹根听见声音，转头朝姚言的方向看过去。 “卧槽，姚言被人揍了！” 他转头朝着大巴车里叫了一声。 车内，章辉正排着队等着下车。 听见曹根的叫声，她立马一个激灵，扑到车窗前，伸头朝外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6 逆转 姚言奋力地朝着大巴车跑过去。 他的身后，治安管理的那群人追着他，有几个家伙飞起几脚踹在姚言的背上。 姚言吃住痛，被踹得朝前扑了一小截，踉跄了几步，险些没有摔个狗啃屎。 章辉都看在眼里，心里着急，直接扔下背上的背包，打开车窗跳了出去。 “诶诶！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跳车？”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回头叫了几声。 不过车上的跆拳道协会的学生们都没顾得上搭理他。 他们纷纷扔下东西，从车窗车门来出来。 老付本来还在座位上打着盹儿，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跳车，立即就惊醒了。 他看到学生们都扔了东西着急忙慌地下车，他抓住一个从身旁跑过的学生问明状况。 “什么？还有人敢打咱的学生？” 老付一瞪眼，伸手拉了座位旁边的窗户，纵身跳出。 “我去，怎么连带队的老师都这德性？”司机师傅感慨一声。 章辉朝着姚言跑过来。 姚言朝着她的方向跑，却一边跑一边摇着手着急地道：“辉儿别过来！当心这帮犊子伤到你！他们都拿着棍子！” 但是章辉像是没有听见，她助跑了几步，等靠近姚言之后，纵身起跳，空中旋身，一个漂亮的后踢压下来，紧跟着姚言伸手就快要抓到姚言的一个治安管理的学生没来得急反应，被章辉这一脚结实地命中了。章辉眼见姚言被这帮人欺负，下手很重，她一脚压在那人肩膀上，直接把他压弯了半个身子。那人朝右一歪，跌倒在地，脑袋撞着地面，咚的一响。 章辉收回脚，接着转身又一个后踢，把一个比他高了两个头还多的家伙踹得后退了两步。 她个子小，力气也不算大，每次都要旋转身子来增加力量，不然直接抬脚踹过去，根本撼动不了这些人。 姚言也回过身来，架住一个家伙的肩膀，错脚一绊将他扳倒，朝着丫脸给了两巴掌。 另外的跆拳道的同学们赶到了。 治安管理的学生们有几个虽然捡回了武器，但是他们看见这帮跆拳道的同学，也没敢真的用武器招呼他们。 而跆拳道的学生们则下意识地将这帮追着姚言打并且手里还抄着这么危险的武器的家伙判定为敌人，所以冲上来之后根本不留手，专门照着治安管理的学生们的薄弱部位进攻。 治安管理这群学生没有料到面前这些跆拳道的同学竟然如此阴险，出手根本就不留余地，朝着他们下边最重要的部位就直接招呼上了。 当然，这都是老付在训练的时候教给女生的防狼手段：直接对歹徒的下面出手，要快要准要狠，让他们瞬间丧失行动力，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也是治安管理的这群人不小心，他们和跆拳道的学生们一接触，立即就溃不成军了。 姚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协会会员把那些治安管理的学长们揍得捂着下边滚到在地上惨声哀嚎。 他忍不住眉毛抖了抖，也有些兔死狐悲的哀伤感，忍不住夹了夹腿。 等老付赶来的时候，见到有两个家伙举着棍子要敲他的学生，他直接飞身上前，三两下缴了那两个家伙手里的武器，弯腰进步，双手两拳怼在那俩人腹部，将他们捶得抱着肚子跪了下去。 毕竟是拿过武术冠军的老师啊，出手就是够劲。 本来跆拳道的学生就占了优势，老付到来之后，他们更是以碾压之势，将追着姚言揍的这群人尽数放倒了。 姚言看着这群人滚在地上嚎叫，忍不住叹息一声。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不久之前，自己还跟狗一样被他们围在地上揍…… 章辉撂倒最后一个家伙，在他腰上踢了两脚，然后才拍着手走回到姚言面前。 姚言低头看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微微有些气喘，胸前山峦起伏。 “没事吧你，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人要揍你啊？”章辉伸手擦了擦姚言的嘴角，怜惜地道。 “是啊姚言，这帮都什么人？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搞事情？”老付和曹根还有其他协会成员走过来，老付踢了地上的治安管理学生一脚，问道。 “付老师，他们……他们也是我们学校的人。”姚言抓了抓头，有些尴尬地说。 “啥？”老付傻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出手揍了自己学校的学生，而且还那么用力那么狠。 “姚言！”丁茜从那辆小轿车后边跑出来，她脸带担忧地喊着姚言的名字。 听见女孩子的声音，章辉扭头去看丁茜。 丁茜跑到姚言面前，微微喘着，仰头看着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姚言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学姐，让你担心了。” “这位学姐是哪个班的啊？”看见有漂亮女孩，曹根立即凑了过来。 “行了行了，别的先别扯，你们回去车上取行李，姚言你跟我过来，好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付走到那群治安管理的学生旁边，向姚言招了招手。 章辉他们回去大巴上拿自己的东西，丁茜则站在原地没动。 姚言朝老付走去。 章辉转身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去看丁茜，丁茜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也频频回头去看她。 “你们谁是领头的，过来个人。”老付朝着地上的那些家伙说。 有个高个子的男生爬了起来，走到老付面前。 老付看看他，又看看姚言。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竟然胆子大到在这儿打架。”老付瞟了那高个子一眼，“而且我们学校怎么出的你们这种人，这么多人欺负一个？” 高个子本想反驳什么，但是想了想，姚言和老付似乎是认识的，他就闭嘴没说了。 姚言伸手揉着脸，他把之前在运动会上自己打了治安管理学生然后造成了今天这场报复的整个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付听完之后，抱着胳膊，用鼻孔瞪着那个高个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我说，他都已经留校察看了，你们还不服气？还要来搞事情？这次被我抓到了，看着我怎么罚你们吧！”老付怒声对高个子说。 高个子咬着牙，敢怒不敢言。 “付老师，算了，您能不能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啊？”姚言双手合十，朝着老付求道。 “嗯？”老付一挑眉。 “这事儿要说都是因为我，那天没忍住搞出来的，今天……学长你们打我也打够了吧？”姚言转头看着高个子。 高个子没什么反应。 “咱们就到此为止行不行？反正你们被我打了，我也被你们打了。扯平了，行不行？”姚言转头看着老付，“付老师，我真的不希望再因为这件事情，我，或者别人又被处分了。求求你，高抬贵手，开开恩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7 倒霉 老付看看姚言，又看看地上治安管理的家伙们。 他叹了口气，伸手指着姚言。 “我呢，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你小子这次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我倒是懒得管。不过，你们呢，是怎么个意思？” 老付扭头看着高个子。 高个子回头看看地上的同学，又看看姚言，最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从今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多谢学长了。”姚言微微躬身，很给面子地冲着高个子和那群治安管理的家伙做了一揖。 高个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转身就要走。 “回来！” 老付喝道。 高个子被吓得一个激灵，缓缓转过身，惊疑不定地看着老付。 老付看着黑黑瘦瘦，但是他眼神凌厉，气势惊人。 “他都这么礼貌地跟你说话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想走？不厚道了吧？”老付拍着姚言的肩膀说。 姚言有些尴尬，他拽了拽老付的袖子，小声道：“付老师，见好就收了。” 老付瞥了姚言一眼，“怕什么，你明明占理，他们态度不对，就该改。” 高个子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是压住了心里的火，他走回姚言面前，也弯腰鞠躬，说：“行，我们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再也不来找你的麻烦。” “多谢学长！”姚言大声说。 高个子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扭头看了老付一眼，见老付总算没什么要说的了，才转身回去扶起地上的同学。 他们一帮治安管理的学生互相搀扶着，缓缓地往山上走去。 “你小子，跆拳道的精神是什么，你忘了？” 姚言舔了舔嘴唇，小声道：“礼仪、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屈、临战不退。” “大声点！” 姚言一激灵，赶忙又大声说了一遍。 走过来的跆拳道学生们围着他看，姚言感觉很羞耻。 “既然你记得，那你还跟他们打架？”老付伸手戳了戳姚言的额头。 姚言被戳得朝后仰了仰，差点就要退后一步。 他苦笑着伸手揉着被老付戳红了的脑门。 “付老师，我也是真的忍不住啊……” “那你今天怎么忍得住了？被人家打得这么狼狈？”老付没好气地打量了姚言一阵。 姚言无奈，低头挨骂。 老付训了他好一阵，才算完事儿，这才带着跆拳道的学生们爬山回学校。 章辉从后边跑过来，挽住姚言左边胳膊。 “你啊，你到底是干嘛了，你不像是会惹事的人啊？” 她伸手拍了拍姚言背后的鞋印子，担忧地说道。 姚言接过她背上的包，自己背了。 转头笑着看了看章辉，说：“一言难尽啊，我也是受害者。不过这次之后应该结束了，毕竟老付出面，他们之后大概会收敛些吧，应该是不能再来找我麻烦了。” “总之你要小心点才行。”章辉嘟嘟嘴。 姚言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丁茜跟在他们身后，缓缓地走在青石台阶上。 章辉抬头瞥见姚言的视线向后，她回头也看向丁茜。 章辉凑到姚言耳朵边，小声说悄悄话道：“背后这个学姐是谁啊？” “哦，她叫丁茜，是大二经侦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姚言听见章辉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劲了。 “就之前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他赶紧说。 “哦。” “对了，你们这次出征战绩如何？”姚言扯开话题问道。 章辉扭头瞥了瞥身后的丁茜，见听见低头走路，没有看他们。 章辉转回头，耸了耸肩，叹息道：“唉，其他学校的悍将太多了，我们学校的都是些新手，我勉强进了第三轮。其他人，像曹根学长他们……第一二轮就被刷下来了。” “我就知道。我去了的话，也挺不过第二轮啊……”姚言笑着说。 章辉斜眼看他，“我看未必，刚才那么多人围着你，你还能跑得掉，说明至少你在速度上是有优势的。打不过还能跑得了。” “嗨，可是比赛不是有场地么，我总不能一直跑不是。比赛还讲究个观赏性啊。” 姚言和章辉亲昵地说说笑笑。 旁边的同学们都不愿意吃狗粮，快步离开他们往前走，就他俩和丁茜落后了。 丁茜跟在他们背后，落着三级台阶，不紧不慢地走着，也不说什么话。 “我去，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躺下了？” 走在前边的曹根突然大声叫了一声。 姚言和章辉听到动静，抬头往上看。 就见治安管理的那群家伙，七零八落地躺在上山的台阶上哼哼唧唧的，看起来相当可怜。 老付挠着头走上前，蹲到刚才问话的高个子面前：“诶，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都躺地上了？讹我们呢？” “啊……老师……有人埋伏我们……”那高个子疼得脸上表情都扭曲了，回答完这几个字，就满头是汗。 姚言敢上前，见他们个个都抱着膝盖在台阶上滚。 “谁打的你们？”姚言问。 那高个子咬咬牙，又摇摇头。 姚言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前边是个拐弯，他拐过弯之后赫然看见云晓江和他们刑侦一班的十几个男生正齐齐整整地坐在台阶上，把条上山的路给堵了。 姚言张大了嘴，伸手指着云晓江。 “你……你们……” “哟，言儿，还活着呢？”云晓江摆弄着手上的钢管，冲姚言笑道。 “怎么着，他们人是你们给放倒的？”老付跟着姚言走过来，抬头看着云晓江和他们班的同学，问道。 “嘿嘿，是啊。” 云晓江朝姚言走过来。 他刚来到姚言面前，突然老付风一样从姚言身旁窜出去，朝着云晓江伸出了手。 云晓江眉毛一挑，手里的钢管往下挑出。 老付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了，他手一挡一格，不知怎么的，云晓江手里的钢管就被老付缴了过去，而且云晓江被他拽得往下一倾。 老付右手握着钢管绕到云晓江脖子后边，左手伸出拽着云晓江衣领。 云晓江被他拿住，举起双手不敢动了。 姚言这是第一次见到云晓江这么吃瘪，忍不住笑起来。 “付老师，冷静啊。”姚言上前拽了拽老付的袖子，劝道。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们？” 老付眯眼看了看云晓江，又看看身后站起来的那些同学。 “老师……他们都是我们班的同学……这不之前我被那些治安管理的学长给围殴的时候，叫了他们……”姚言小声地说。 老付松开云晓江，把钢管随手扔到旁边草丛里。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他抬头看了看云晓江，问：“他们人都没事吧？你们没下死手把人腿打断吧？” 云晓江摇摇头，“没有，毕竟是同学，不至于那么重手。”他脸色有点白，之前没料到这个老付看起来干干瘦瘦，但是手上功夫却这么厉害。 “行了，你们，下去把他们都扶回学校，你们打的人，你们负责。”老付懒得掺和这些事，下了命令之后，就往上走。 姚言无奈地朝同学们笑了笑，表示感谢。 他们班的这些赶来的男生走下去，把治安管理的那群人架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学校。 “言儿，早知道你们跆拳道协会的人来得及时，我们就不用下去了，看这帮学长倒霉催的，要挨两次揍。” 刑侦一班的同学们架着治安管理的学生回学校的路上，竟然还落井下石地开着玩笑。 那群围殴姚言的家伙，虽然心中有气，可是身上有伤，而且周围这么多刑侦的人，也就不敢发作，只能闷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8 吃醋 姚言他们将治安管理的学生们架到学校大门前的牌楼的时候，就直接把他们扔在空地上撒手了。 “学长们，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 云晓江临走前，还伸出两个指头，在额头前自作潇洒地比划一下，说道。 结果那群连挨两通揍的学长，愣是没有力气发作了。 姚言为了表示感谢班上的这帮兄弟们还有跆拳道协会的同学们挺身而出来救他，虽然没有赶上，但是他还是决定，请他们……吃糖。 大伙儿都嘲笑姚言抠门，一群人笑闹着走进了学校里。 “你也是真的小气啊。”章辉笑着拧了姚言的胳膊一下。 姚言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是不知道啊，这群吃货那个饭量有多么恐怖，要是请他们吃饭，他们能给我吃到破产！” 回到学校之后，同学们各自有事，就散了。 姚言送章辉回寝室。 丁茜在他们身后默默地跟了一段，不过大二的宿舍和大一的不在一处。在岔路口，丁茜临走的时候跟姚言打了个招呼。 姚言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就被章辉伸手掐了腰上的肉。 “嘶嗷呜！” 姚言回身抓住章辉的胳膊，将她举起来。 “啊！放我下来！”章辉叫道。 “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再掐我，超疼的！” 章辉冲他做了个鬼脸。 姚言把她放下来，撇了撇嘴，不悦地问：“我没干什么啊，你为啥要掐我。” “你没干什么？”章辉斜着眼盯着姚言。 姚言举起双手，一脸茫然，“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哼，你的事情，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诶诶？怎么，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姚言眨巴着眼睛，无辜地道。 早上的时候也是，学姐莫名其妙地突然就生气了。 虽然姚言早就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但是和章辉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摸得清楚她们的脾气。 章辉扭过头，自己朝前走去。 姚言跟上她，伸手拽着她的衣袖，撒着娇问：“辉儿，到底怎么了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 “你还想知道你做错了什么？难道不是错没错你都应该先道歉吗？”章辉站住脚布，转身叉腰指着他。 姚言张张嘴，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有罪，我对不起你。现在该该告诉我你为啥生气了吧？” 章辉看着他这副敷衍的模样，很不高兴地转身继续朝前走。 姚言头疼，哄女孩子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就心有余力不足了。心累啊。 他也懒得再说什么，跟在章辉身后慢慢地走着。 两边小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姚言侧耳听了，似乎是乌鸦的难听嘶哑的呱呱声。 “真是晦气。”他一撇嘴道。 “什么？你说我晦气？”章辉突然扭头，好像很不可思议地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一怔：“啊？不是，我是说乌鸦的叫声……” “好吧，我晦气！”章辉突然一跺脚，转身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姚言站在原地没动，满脸茫然。 “发生什么了？”他伸手挠挠头，反应不过来。 姚言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寝室。 章辉的态度搞得他茶饭不思，最后，他忍不住找到宋阳来做情感咨询了。 宋阳听完姚言的描述之后，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上上下下地看了姚言几眼。 “言儿，你老实告诉我，除了小辉辉之外，你是不是又勾搭哪家的姑娘了？” 宋阳问他。 “哈？”姚言张着嘴，赶紧摇头否认，“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可是我听你的描述，小辉辉这是在吃醋呢。”宋阳兰花指一翘，朝着姚言一指。 “吃醋……诶？”姚言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啊，肯定是撩妹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给撞见了，结果你自己却还不知道。唉，可怜啊。”宋阳摊开双手。 “你等等，你说的话我怎么感觉我听不懂啊，我根本就没有撩妹啊！”姚言辩解。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宋阳眯起眼盯着姚言的眼睛。 姚言举起手，“我发誓，我敢拿云晓江的人头发誓，我没有。” “你可拉倒吧你！” 睡在床上的云晓江突然伸出半个身子，朝姚言扔下来一个枕头。 “你敢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你没有？丫的还敢拖我下水呢。”云晓江笑着说。 “我真的没有啊，天地良心！” “那你告诉我，给我打电话的人是谁？”云晓江问。 “给你打电话的人，哪个人？” “就你被人cei了，你让那姑娘给我打的电话！”云晓江提示啊。 “哦，你是说，丁茜学姐啊。”姚言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嘛，你这家伙，真是迟钝得紧。”宋阳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很淑女地用盖子蹭了蹭杯沿，抿了一口。 “诶不是，丁茜学姐的话你们都见过，我和她根本就没什么的啊。”姚言一摊手。 “没什么？”云晓江邪邪笑着，“没什么的话，你今早是跟谁下山吃饭的？”他抽了抽鼻子，“这味道……是吃的烤肉吧？” 姚言把枕头扔回云晓江床上，“你丫不会是狗鼻子吧？给你灵的！” “而且，除了吃饭，言儿，你脸上的这副眼镜，恐怕也不是你自己挑的吧。”宋阳高深莫测地盯着姚言看了一眼。 他这句话是真的让姚言惊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种古板性格，要是换眼镜的话，肯定还是选之前那种黑框眼镜，沉稳，死板。但是你现在这副。”宋阳离开座位，走过来抓着姚言的脑袋左右上下转了转，看了看。 “嗯，现在这副眼镜，跟你搭配起来，你整个人的气质都好了不少，甚至连颜值都要加了几分呢。”宋阳说，“所以，根据我的经验，你这种死直男，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级的审美的，帮你选眼镜的，肯定是个女生，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那种。” 姚言张大嘴，他实在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室友，仅凭一副眼镜，竟然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 “牛比！”姚言忍不住冲宋阳竖起大拇指。 “你可算了吧，还牛呢？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小辉辉才会对你这种态度的。”宋阳伸手轻轻敲了敲姚言的脑袋。 “可不是嘛，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章辉总是回头去偷看跟在你们背后的丁茜，她肯定是觉得你跟丁茜之间有什么了，你难道就连一点都没有发觉吗？你平时没有这么迟钝吧兄dei？”云晓江也说。 “额……”姚言无语，他是真的没有从章辉那里发现这么多。 “所以，不管怎么样，你欠着小辉辉一个解释，关于你和丁茜学姐的解释。”宋阳说。 “言儿啊，你都已经有咱们年级级花当女朋友了，就放过学姐吧，也放过你自己吧。”云晓江说。 “滚，我和学姐之间可没有什么！” “这话你去跟章辉说去。”云晓江笑着又拉过被子躺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9 做梦 在跟室友沟通商量过之后，姚言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虽然内心深处还是不肯服输，他明明和丁茜学姐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的，他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他还是给给章辉发过去了有关于此事的详细解释和道歉的消息。 然而章辉只是回复了他一个撇嘴的表情。 之后，任凭姚言如何发消息，她都不再回复。 “言儿，食堂去么？” 云晓江下床，准备和老王他们下楼吃饭，穿鞋的时候转头问了姚言一句。 姚言正把腿翘在上床的小楼梯上，皱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他已经这样子呆了有一阵了，可惜，章辉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回应他。 “帮我带一份回来吧，蛋炒饭，不要蛋。”姚言挥挥手，说。 “？？？”云晓江莫名其妙，还想问清楚了，却被宋阳一把拽走。 云晓江边走还边回头去看姚言。 “行了晓江，他正游神呢，没心思搭理你。”宋阳一边拽着云晓江下楼一边说。 “这家伙，至于么？”云晓江道。 “至于，当然至于，太至于了！”老王擦嘴道，“对面毕竟是章辉啊，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你舍得让她不高兴吗？” “你还挺懂怜香惜玉嘛。”宋阳瞥了一眼老王。 “那必须，我可是暖男。”老王拍着自己胸脯说。 “可是，蛋炒饭不要蛋的话，那是什么？”常吉福呆萌地看着室友们问道。 “管那么多呢，他现在这个状态，绝对食不知味，咱看着什么便宜给他带什么就是了。”宋阳说。 他的点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在室友们都走了之后，姚言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发了一会儿呆。 女生真麻烦啊。 不知道为什么，姚言看着手机屏幕的聊天框，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可是，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三秒钟，就被他晃掉了。 任何女生都麻烦，可是如果是章辉的话，就算再麻烦，姚言也不觉得麻烦！ 他握了握拳，打算再给章辉发一条消息。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尽管她现在正在生气，但是姚言也觉得这正好是个学习训练怎么哄女孩子的机会。 他敲开聊天框，正准备输入消息。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消息过来。 是学姐。 姚言摇了摇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 他点开学姐的消息。 “早上牛老板给了我几张电子你想带女朋友去吃，我转给你吧。” “谢了学姐。” 丁茜转了两张牛记烤肉的电子优惠券给姚言。 “顺便一说，你女朋友真漂亮。”后边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姚言看着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感觉背后痒痒的，非常不是滋味。 不过他还是又谢了丁茜。 姚言给章辉发去消息，说他手上有牛记烤肉的优惠券，想约她明天去吃烤肉。 这次章辉回复了。 她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跟刚才丁茜发给他的一模一样。 皮笑肉不笑的，还不时眨眨眼睛，让人看了背脊发凉。 姚言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于是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天，也没有想好再给她说什么。 想打电话，也不敢。 内心煎熬了半天，姚言在寝室里来回踱步转圈，焦急得都生了口腔溃疡了。 “咋跟个大老鼠似的，在屋里转圈圈？” 下楼吃饭的室友回来了，老王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姚言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后的云晓江。 “晓江，饭带了吗？” 云晓江走过来，举起手，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边装了个快餐盒。 “您吩咐的，蛋炒饭不放蛋。”云晓江笑着把餐盒递给姚言。 “哈？什么鬼畜的东西，不放蛋还能是蛋炒饭吗？”姚言感到莫名其妙，他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所说的话。 “可这的确是你自己说的，不信问他们。” 室友们都给云晓江作证。 姚言满脸疑惑地打开餐盒，却看见里边是一份还挺丰盛的快餐，三荤三素，底下竟然还有一小碗汤。 果然还是室友够哥们儿。 吃完饭之后，姚言还是没能等到章辉的谅解和回应，于是陪着室友打了阵游戏，直到熄灯断电，上床睡觉。 似睡非睡的半朦胧状态，姚言还在想着章辉。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以为，今晚上一定会梦见可爱的小女朋友吧…… 然而。 姚言睁开眼的时候，他感觉四周雾蒙蒙的。 天地混沌一片，周围看不见边界尽头。 他站在未知的朦胧的某一处。不着天不着地。 “这什么地方？”姚言有些茫然，往前走几步，往后退几步，可是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想伸手掐自己一把，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他刚低头，就警觉到面前有东西。 他敏捷地侧过身，瞥见一道银色光辉从身前切过。 他抬头，赫然看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排十几个人。 他们身上穿着黑色的作训服，他们是警校的人。 姚言眯眼，想辨认清楚他们的脸。 可是他看不清。他们脸上有深沉的流动的灰色的雾气。 不过，姚言能够感觉到，他们藏在烟雾中的狞笑，他们鲜红的眼睛瞪视着自己。 姚言低头看了一眼。 刚才从他身旁划过的银光，竟然是一柄寒芒烁烁的长刀！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面前的这些黑衣人，所有人手中都举着一把长刀。 他们整齐划一地踏步朝姚言走过来。 姚言后退。 他们逼近，他们扬刀，朝着姚言斩下。 姚言抬手格挡。 可是刀锋斩在他身上的疼痛那么刻骨清楚。 姚言咬碎了牙。 这是梦吗？ 这不是梦吧！ 姚言抬头，怒视着面前的这些黑衣无面的家伙。 姚言在流血，鲜血让他们兴奋，姚言听见了他们兴奋的桀桀桀的怪笑声。 四面八方，将他牢牢包裹。 姚言捂住耳朵，可是他们的笑声却穿透进姚言的脑子里。 姚言很恼火，这怪异的恶心的笑声令他愤怒。 那些黑衣人又举起刀，他们还要再次向他施展攻击。 姚言再退。 可是，背后似乎有东西阻拦，他回头去看，却见背后也站了一排人。 他们身上穿着平时姚言上课穿的警服。天蓝色的衬衣，深蓝色的裤子，锃亮的皮鞋。可是他们的脸上，依旧是一层深沉的灰色的雾气，看不见他们的脸。 是救兵？ 姚言还没来得及兴奋。 却见这群身穿警服的人举起了手。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把枪，枪口黝黑冷酷。 姚言瞪眼，所有的枪口都指向了他。 他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讲出。 他们开了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0 杀戮 姚言看得很清楚。 在他的眼中，世界就像是陷入了五倍速的慢速播放似的。 先是那群身穿警服的人，他们每个人紧扣扳机的食指弯曲用力，撞锤拉开，接着合上，清脆同一的一声被无限拉长的“碰”，之后，子弹壳从手枪里跳出来，枪膛亮起橘红色的火焰，旋转子弹带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空气屏障，朝着姚言飞来。 姚言瞪着眼，看着这一颗颗子弹射向自己。 他额头上青筋暴突，他心脏剧震，他全身绷紧。 死亡要来了吗？ 这是梦境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开枪，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向自己挥刀？ 姚言无从知晓答案。 子弹渐渐地接近他了。 他很清楚，下一刻，这一颗颗黄澄的携带火光的子弹头，就将旋转着撕裂他的皮肤，脂肪，血肉，骨骼，筋络，将沿途的一切点燃，烧毁。 它们将洞穿他的身子，在他身上留下许多个窟窿，血洞。 他会感受到疼痛，但是那些痛很同一。 这么多的子弹，它们将在很短的时间内摧毁他的这具身体，他的意识也许不会残留太久，他也许不会痛苦太久。 姚言的眼睛突出，充血，血丝遍布。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是，他心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他愤怒，他嘶嚎，他觉得不公平。 他不服，他变成了一头野兽。 他转身，子弹被他甩在身后。 他扑进了那群身穿黑色作训服的人中间。 他太快了，而他们又太慢。 姚言伸手，夺刀。 黑衣人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应对，姚言就将两把长刀握在了手中。 他挥刀。 头颅高抛，是被汹涌的动脉血喷出去的。 血雨落下。 姚言弯腰进了人群。 他怒视他们。 他们都是敌人，他们都要来要他的命。 他们要杀死他。 可是姚言不想死。 他要杀死他们。 因为他还想活下去。 他动手了。 长刀锋利。 他切断他们的肢体，他挑断他们的筋络，他撕碎他们的皮肉，他将他们的骨头碾成齑粉。 这是一场屠杀。 他们在背后开枪。 所有的子弹都被姚言躲避开，那些火光四射的射击喷出的子弹，带着无可阻挡的摧毁力，射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将他们的头颅击穿，将他们的身躯钻开。 姚言看见一个一个的血洞。他们被射穿成蜂窝。 最后一个黑衣人跪倒在他的面前。 姚言咧嘴笑了，他手中提着他的头颅。 没有头的躯体喷出的血柱很高，他要仰头去看。 躯体缓缓倒下，他走进血泊。 温热的腥甜的血液浸透他的鞋，他奔跑，践踏起的血点子染红他的裤腿。 他抛掉手中的头颅。 他手里还有一把长刀。 他们举起枪，他们扣下扳机。 子弹被撞锤从枪膛推出。 姚言俯下身子，他紧贴着不知道是不是地面的灰色的混沌。 他滑行，子弹从他的头上飞过。 枪声像是骤雨，而他挥刀的声音，则是惊雷。 雷声隆隆地响起来。 绵延的，久长的，令人心悸。 姚言甩落长刀上沾染的血珠子。 所有的身穿蓝衬衣的人，都倒下了。 姚言站在血海深处。 踩踏着的每一具身躯都那么真实，似乎还带着温度。 不过，温度在渐渐冷却。 天上地下的灰色浓雾也渐渐地散开。 姚言扔下手中的长刀。 他低头，微微喘息。 他突然瞥见，某一个正在骨碌碌滚动的头颅，它的面目似乎能够看得清楚。 姚言好奇，他佝偻着腰，蹒跚着走上前。 他扑过去跪下，双手按住那颗还在滚动的人头。 他扳过它的面目。 然后他怔住。 他瞧清楚了它的脸面。 他熟悉这张脸。 他曾无数次摩挲亲吻它。 他爱着她。 它在微笑。 它属于章辉。 姚言心里的愤怒在他看清楚这张脸的一瞬间骤然结冰。 惊慌刹那间将他裹挟。 他恐惧地撒手。 她的头颅滚落在地。 他后退，跌倒，他用手撑在血泊中，他双腿提踏，但是他没能退出去。 它滚出去一截，又滚了回来。 姚言泪如泉涌。 他在悲伤，浓重的害怕，浓重的悲伤。 他想吐了。 他往后退。 他碰到了又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他扭头，他看见了云晓江的脸。 云晓江微微张着嘴，姚言熟悉他的兄弟，他知道，他在问“为什么？” 他的泪水滑进了他的嘴里。 苦涩。 他张大嘴想要叫喊。 但是他的嘴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踉跄着爬起来。 他回头，看见一颗颗头颅从四面八方向他滚来。 他看见了每一个熟人。 他心中剧痛。 他们都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刚才用那两把锋利的长刀将他们的头颅割下。 他踩在他们的血海里。 他想吐。 他往前跑。 它们从后边快速地朝着他滚过来。 它们聚集在一起，它们像是波浪一样，在海啸中壮大，隆起。 姚言不能回头去看。 可是，身后的它们开始呼唤姚言的名字。 他听见了。 章辉的声音。 云晓江的声音。 司凡的声音。 杨昊，黄峻，王大伟，宋阳，丁茜…… 他们的声音聚合在一起，但是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声音。 他往前跑，前边黑暗一片。 他不敢停。 他的脚下，是一串鲜红的脚印。 他们在呼喊着姚言。 可是他不敢停下。 他泪如雨下，也来不及伸手擦拭。 他脚下的血红脚印动了起来，后边的脚印往前走，覆盖住前边的脚印，前边的脚印往前走，爬上姚言的背。 他却往前跑，却感觉沉重。 但是他步履不停，步向黑暗。 他喘息，越来越急促。他呼吸，越来越困难。 背后呼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粗，越来越沉重。 终于。 他跑不动了。 他站在原地，他依旧在想着逃跑。 他没办法面对身后的死亡，那些破碎的肢体，那腥风血雨。 那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想跑。想逃离。 可是，他的背后，红色的脚印已经从他身上堆叠出一条长长的通道，像是一根风筝线似的，与在他身后一直滚动的那些头颅连接在了一起。 它们拽住了他。 他连一步都已经迈不出去了。 他浑身颤抖。 他满脸都是眼泪。 “姚言！” 他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但是这次，这个声音变了。 不再是所有人的声音的聚合。 姚言熟悉这个声音，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姚言！” 背后有传来一声。 他总算是停下了。 姚言在背后叫姚言？ 它自己在背后叫他？ 他疑惑。 他被它诱惑。 他回头了。 很缓慢，但是他回头了。 他看见了他自己的脸。 由一颗颗人头组成的，他自己的脸。 姚言的脸。 姚言和姚言对视。 巨大的人头组成的脸，咧开嘴，朝着姚言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来。 姚言浑身剧烈地颤抖。 巨大人头朝他靠近过来。 他想跑，想躲避。 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喊，他想叫。 但是也做不到。 那巨大的姚言飘到姚言的头顶，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姚言。 它伸出同样由头颅组成的恶心的巨大的流动不息的舌头。 它的舌头将姚言卷裹起来。 它将他舔进了嘴中。 它合上嘴。 它开始咀嚼。 姚言眼睁睁看着自己落进了那张血盆大口。 他动弹不得，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他最后看见那张嘴合上，他的面前，章辉的脸朝着他盖下来。 外边的灰蒙蒙的暗淡光线，被纯粹的黑暗淹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1 课外任务 姚言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害怕。 那种深入骨髓的，令他感觉无比冰冷刺骨的害怕。 他想哭，想吐，他生理不适。 他厌倦。 他睁开眼。 赫然看见四双八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看。 “卧槽！” 姚言惊呼一声，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因为太激动，动作太大，他撞到了天花板。 又给他疼得抱着后脑勺蹲下了。 “言儿，做什么噩梦了？”云晓江伸手抓过枕头，扔到姚言脸上。 “是啊，瞧把你给吓得花容失色的。”宋阳说。 “哭得枕头都湿了，是眼泪还是鼻涕啊？”云晓江嫌弃地把抓过姚言枕头的手在王大伟大腿上蹭了蹭。 “是因为章辉的事情吗？”常吉福低声关切地问。 大家都转头看他。 常吉福一怔，不敢说了。 “不是吧，爱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么？”王大伟大声道，“就一晚上不理你，你就哭成这样子？哥们儿，情种啊你。” “嘶”姚言抽吸一口冷气，重重搓了自己后脑勺几下，才在床上一屁股坐下，一脸愤怒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四个室友，“不是，一大早的，你们干嘛啊，把老子吓得……” “靠，你还好意思怪我们了？不知道是谁做噩梦被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我们这是关心你才下来看看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宋阳嗔骂道。 姚言张张嘴，却一时语塞。 他无奈苦笑，感觉有些丢人，“是这样啊，哥几个不好意思了。”他双手合十抱歉。 室友们见他无碍，便散了。 只有云晓江站在床下，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阵。 “怎么样，没事吧？我看你不像是因为章辉……” 姚言脸色有些发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头，“没事。” 但是，在他眼中，云晓江的脸，和梦里的那颗头颅重合了…… 姚言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云晓江叹了口气，把他桌上的水杯递给他。 姚言喝了口水，闭上眼晃晃脑袋，长舒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晓江，走，我待会儿去超市买几斤糖，你帮我发给昨天来帮忙的兄弟们吧。” 姚言下了床，边穿衣边对云晓江说。 “真的假的，你就只打算请大家吃糖？”云晓江回头看着姚言。 “毕竟那么多人啊……而且这都快期末考了，大家也很紧张。这样吧，等考完试之后，我请大家去吃烤肉怎么样。” “这感情好，请客当然就是要吃肉才有诚意。”王大伟听见烤肉二字，快速反应从床上伸出脑袋来赞同。 姚言和云晓江下了楼，来到小超市，买了挺多糖，什么大白兔奶糖，喜之郎浓缩六味地黄丸，阿尔卑斯软糖……分成两袋。一袋让云晓江带回寝室分给班上的同学。 另一袋，他提溜着来到跆拳道的训练室。 大早上的没有什么人，不过老付的办公室就在训练室的下边，所以他直接去了老付的办公室里，把糖果交给老付，让他帮忙带给跆拳道协会的大家。 “还有谢礼，你小子挺有心。”老付接了糖果，说道。 “唉，主要是这月末，我也没啥生活费了，等放假前吧，我请大家吃火锅。” “不用那么麻烦了，又不是什么事儿。对了，姚言，你是本市的人吧？” “不是，我是云溪市的，不过距离滇市不算远，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姚言回答。 “是这样，你师父，他前两天问了我，说能不能在假期里帮忙训练一下你。” “哈？”姚言瞪眼，“什么情况？我师父假期还想搞我？” “什么叫搞你，是我们觉得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材，想要帮你提升点儿体能，让你能够全面发展。省得像昨天似的，几个人就给你追得像条狗似的，只知道跑。”老付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姚言身前，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姚言的肩膀。 姚言立马被他拍得垮下去。 “你看看，你这小身板。” “不是，付老师，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总不能跟十几个人正面冲突吧。这没有道理，谁也不会这么做的。您就是让叶问来，他也只能打十个不是，昨天围了我的那群可不止十个人。” 姚言说。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假期没什么安排吧？司凡说想让你去他那儿住，每天过来训练，你怎么想？” “我……这……我可能得考虑考虑。” “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珍惜，你小子。”老付戳了戳姚言的胸膛。 “那付老师，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姚言赶忙跑出去。 他下楼的时候，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章辉发一条消息过去。 “中午要不要偷偷下山去吃烤肉？我认识一家烤肉，超级好吃。” 末了他还发一个可爱的表情来示弱。 隔了一阵，章辉回复了。 可惜的是，她回答“不去，下午有课，要午休。” 姚言叹息一声。本来想请章辉吃饭，顺便道歉，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不过既然章辉不给机会，那就再找机会好了。 她肯回复自己，就证明事情有转机，她起码没有昨天那么决绝了。 姚言下了楼，正准备往教学楼去。 却收到司凡的消息，让他去办公室。 姚言看了看时间，快要上课了，他们有早课。不过既然是师父的命令，他也就只能旷课。 这个学期姚言接着司凡的名头已经眶了不少课了，不过任课老师们都习以为常，毕竟每次问他去哪儿了，他都搬出司凡来当挡箭牌。 师父也是放任他，每次都替姚言打掩护。 推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司凡正背对着门，在窗口抽烟。 “师父，找我啥事儿？” “坐。” 司凡指了指沙发。 姚言坐下。 司凡给他递了根烟。 “师父……这不好吧。”姚言笑着没接。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抽烟么。” 姚言接过烟叼上，司凡给了他火。 “下周考完试，你不用回家，就住我宿舍。” “师父……”姚言本不想接受司凡的安排。 “我知道老付跟你提过一嘴。”司凡看他一眼，“这是命令，也是你的课外作业。” “……好吧……”姚言无奈，只能接受。 “到时候，老付会对你进行全面的身体素质训练。我假期的时候会去市局帮忙处理积压的案子，我也会带上你。刑侦破案这种事情，只有实际参与了，才能有收获。” “真的！”一听原来师父是这么个安排，姚言马上就来了兴致。 “别那么高兴，出现场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司凡喷了口烟雾，“行了，今天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去吧。记得之后考试别给我丢人。” 姚言抬手敬了个礼，“晓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2 冷静 虽然姚言不喜欢假期的时候还要被约束。毕竟那可是假期啊。 不过，师父既然说了要带他一起去办案，这对姚言来说，倒是很有兴趣的事情。他跟着司凡，就是为了学习破案。 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他爹妈很高兴，毕竟他们这儿子在家的时候可宅了，整天闷在屋里打游戏，这对每一个家长来说，都是很厌恶的事情。既然有事可做，还是老师带着，那让他呆在学校，自然是一件好事。 姚言连续好几天上课的时候想要去坐到章辉旁边却被拒绝。 一开始的时候，班上的另外两个女生，郝靓和贾茹都很给面子地没有坐到章辉两边，像往常一样给姚言留着座位。 但是姚言腆着笑脸坐到章辉身边，章辉就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他。 姚言很受不了那个表情，只能哂哂退开。 然后章辉就把郝靓和贾茹拉到两边，三个女生坐在一起。 后来每天上课，她们都坐在一块儿，根本不给姚言凑上去的机会。 姚言于是只能退到教室后排，跟他那四个刁丝室友坐一块儿。 “你说可怜不可怜，这都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小辉辉愣是不理我们家言儿啊。” 课间，宋阳回头看着姚言，兰花指挑着，脑袋摇晃着，用哀戚地语气说着。 姚言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他闭嘴。 可是宋阳偏要说。 “我听说你去跆拳道协会，人家小辉辉同样不理你啊。” 姚言翻了个白眼，哀求他道：“大姐，大娘，你行行好，就不要再提这个了，我很疼啊，心疼。”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疼，这样吧，你请我吃一顿烤肉，我帮你去说服小辉辉搭理你，怎么样？” 姚言一听来了希望，马上瞪眼，“真的？” “是啊，就是你这几天总想请她去吃的那家烤肉，我想尝尝是不是真这么好吃。”宋阳说。 姚言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要请她吃烤肉？你偷看我手机？！” “呵……我还用偷看你手机吗？就凭我和小辉辉的关系，你俩聊了什么，她完全都能告诉我……”宋阳还没得意，就被姚言一把抓住。 “干嘛！”宋阳急了。 “大姐，阳哥，帮帮忙，帮我说说好话！别说一顿烤肉，我请你吃一星期！”姚言道。 “唉一星期就夸张了，烤肉太腻，一顿就够了。”宋阳笑嘻嘻地拍掉姚言的手，站起身，走向了章辉她们。 说起来，妇女之友宋阳是真的厉害。在女同胞群体内很受欢迎。 当天放学，章辉就叫住姚言，时隔多日终于他俩终于破冰，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 之后第二天，姚言就带着宋阳翻墙下山吃了顿烤肉。 牛记烤肉确实滋味很好，回了学校，宋阳逢人便夸。 姚言和章辉虽然有了好转，可是章辉对宋阳的态度完全没了之前的那么好。 她每次跟姚言说话，就仰头瞥着姚言，那眼神看起来就很不高兴。 姚言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宋阳提醒了他之后，他才意识到，章辉看的是他的那副眼镜。 章辉似乎看出来了，这副眼镜是丁茜帮忙挑选的。所以她很不悦。 可是，姚言毕竟没办法摘了眼镜。 周末的时候，姚言总算是约到了章辉，一起下山去牛记吃烤肉。 这天姚言出门的时候特意打扮了好久，捯饬得人模狗样的。 他打算在今天跟章辉好好掰扯掰扯，让她安心。 可是，到了牛记烤肉的时候，他和章辉刚坐下。 牛老板就凑上来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诶，学弟，小丁今天怎么没来啊？” 牛老板说话根本就不看人！ 丫的没见姚言身边带的是另外的女生吗！ 姚言听他这话，脸刷就白了。 章辉可不笨，她马上就猜到了牛老板口中所说的小丁是谁。 她淡淡地看了姚言一眼，本来脸上挂着的微笑，渐渐地收敛消失。 姚言立马点了菜，把牛老板推出了包间。 “那个……辉儿，你别误会。这家烤肉，就是学姐带我来吃的，她和老板很熟……” 姚言不知道为啥紧张，解释着。 “我看这老板跟你也很熟，你们是不是来过很多次了？” “不不不！”姚言赶紧否认，“除了协会回来那天吃过一次，就没有再跟学姐联系过了，后来来这儿，是我带着宋阳来吃，为了感谢他帮我说好话。” “呵……”章辉突然冷冷一笑。 这一笑，笑得姚言头皮发麻。 “你和丁茜学姐关系很好吧？”她问。 “啊？啊！不，我们就只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是这样么？”小美女斜眼看着姚言。 “当然。” “可我怎么听说，你之前为了他，可是一个人，打人家一个班。那天我们揍的那些学长，就是之前被你打了的人。”章辉淡淡地说。 姚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说他那天只是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就上前打了人家。 章辉能信？ 不能，肯定不能，她只会是以为自己为了丁茜而暴怒。 虽然姚言已经摆脱毛睿删除了关于那天的帖子和网上记录，可是，他也清楚，如果想要查，只要随便问问，当日的事情肯定就能被挖出来。 章辉绝对已经得知了姚言和治安管理的学生是因为丁茜才打架这件事了。 所以她对姚言才会一直这么冷淡…… “一怒为红颜，大丈夫啊。”章辉瞥了姚言一眼，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不是……” “还有，你们只是前后辈，连朋友都不算？可我怎么听说，她给了你许多这家牛记烤肉的电子优惠券？” “啊？”姚言怔了怔。 “你带宋阳来吃烤肉的那天，他看见了，你点开了丁茜的聊天记录，那里边有优惠券，很多张。” “这……”姚言有些怄火，这也算事儿吗？不就是互送几张优惠券而已…… “优惠券不算什么，倒是你们的聊天很有爱嘛，都是些可爱的小动物表情。普通的前后辈？” “……”姚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觉得章辉现在似乎是有些无理取闹了，聊天的时候用到可爱的小动物表情，这无可厚非吧。 还有，宋阳那家伙，怎么就这么八卦，怎么眼睛就这么毒辣……回去一定要揍他一顿。 关于丁茜的话题，既然开了个头，姚言也就打算开诚布公地跟章辉坦白了。 “我的确没有和丁茜学姐之间有什么，她那天只是为了感谢我，请我吃了烤肉，甚至烤肉钱都是我付的……” “你为什么跟我强调是你给的钱？这不正证明了你和她关系不错？”章辉上挑着眼皮看着姚言。 姚言服了，他突然发现，当女生对你不满的时候，你的所有动作，都将点燃她的怒气。本来姚言说的是相反的事实，她偏要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认为是姚言背叛了她。 所以这场谈话进行得很困难。 姚言最终没有能够在丁茜的话题上，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 相反，他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是章辉这种理性冷静的小姑娘，在谈恋爱的相处中，也会变得情绪化，有时候会像失去理智那样。 这让他觉得很麻烦，很头疼。 于是，那天在牛记烤肉店里。 姚言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先冷静冷静吧，就趁着假期，大家冷静一下，有什么事，等下学期再说，行么？” 姚言说。 “好。”章辉回答。 他们来牛记的时候，两人还勉强有说有笑的。 可是离开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像是结了冰。 牛老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姚言结账时候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第二天星期一，就是期末考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3 假期开始 “我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无暇顾及章辉的感受了。” 姚言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柜子前取了瓶葡萄酒，起开瓶之后对着嘴就灌下两口。 “那个梦……那个充满杀戮的梦令我很焦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梦里那么暴躁，我为什么要杀死那么多人，我为什么能杀死那么多人。总之，我很焦虑。而且……从那天做梦之后，我就经常地梦见这个梦。内容变化不大，我杀死了他们，所有的人，他们组成了我的头，我的脸，我把我自己给吃下去……” 姚言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的院子很安静，路灯昏暗，草丛里有蛐蛐儿的叫声。 里姚言默默地没有回应。 “今天想起了太多但年上学时候的事情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始回忆从前。他们说，年纪大了，就爱回忆过去……” 姚言自嘲地一笑，“难道我年纪大了？可到了今天，我距离三十岁，也还有几年……” 里姚言微微叹息一声。 他就是姚言，他清楚姚言为什么这么难受。 章辉，是姚言的初恋。 初中，高中，姚言当然也和女孩子有过暧昧的时光。 但是，章辉，是第一个让他真正体会到“爱”和“在一起”的感觉的女孩子。 姚言没办法忘记她，永远没办法忘记。 但是，姚言和章辉没有能够一直走下去。 虽然看起来是因为丁茜的出现，让姚言和章辉之间产生了裂隙。 但是，跟深层追寻的话，是因为姚言觉得自己失控了，很可怕。 就像运动会那天，按耐不住地上去打人，但是战斗力惊人，这种失控的战斗力，很可怕。 在牛记烤肉和章辉开诚布公的时候，姚言心里很乱，他感觉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骚动着要破壳而出，那种感觉像是在争夺他的身体，意欲控制他的大脑。 就跟运动会那天一样，让他无限愤怒的感觉。 姚言当然不可能在章辉的面前失控。 难道他能打章辉一顿？ 那他还算是人吗？ 这种可能失控的情况，让姚言很在意，很害怕。 因为经历过运动会后，他真的害怕，自己突然在某一刻失控，会不会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比如，在牛记烤肉的那天，他如果失控了，他会把章辉怎么样？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失去控制，但是，要是频繁地出现这样的可能失控的干扰，他会感到很困扰。 所以他说。 “让我们冷静冷静。” 一是因为章辉确实在气头上。 二是，他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 姚言自己或许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是，里姚言却知道。 那种让姚言感觉要失控的冲动，来自于里姚言。 被封印在姚言心底的里姚言，持续不断地，在影响着姚言。 里姚言让姚言害怕了。 里姚言的存在，让姚言放弃了他追求的许多东西， 比如，当警察。 比如，章辉…… 这些里姚言自己清楚，但是姚言却不明白。 所以。 姚言又灌了几口酒。 里姚言只是默默地，一言不发。 他们现在的这具身体。 酒精完全不会产生作用。 连哪怕一丝一毫的微醺感，都不会有。 但是姚言还是要喝酒，喝酒。 酒精吞下肚去，会让他有错觉，以此来欺骗自己，他醉了。 他今天想醉。 因为今天想起了章辉。 考完试之后，姚言没有食言。 他领着当日被云晓江叫上了下山来帮他解围的那群兄弟，去照顾了牛记烤肉的生意。 就像之前预料到的那样，这群每天都要跑五公里的家伙，食量大得可怕。 当天把牛记烤肉的库存都差点吃空了。 姚言的钱包也被榨干。 虽然很心疼，可是表面上，姚言仍然要装作很大方的样子。 而弟兄们也挺给仗义，酒钱是大家偷偷凑了提前付了，要不然，那天晚上，姚言非得被押在牛记烤肉当肉票不可。 假期前的这顿烤肉大家吃得很爽，而更爽的则是第二天就可以收拾行李下山回家。 长达两个月的假期，同学们早就盼望着了。 “这么可怜？你那师父还真是严厉啊。” 假期的第一天，云晓江收拾着行李，边跟姚言说。 姚言躺在床上不愿起来，毕竟头天晚上因为心疼请客的钱而喝了很多酒，现在还头疼。 “其实也还好，毕竟留下来能学到我想学的东西。” “行吧，本来还说等假期要不要约着一起去街上看看泡妹子呢……”云晓江的语气里略微有些惋惜。 姚言笑骂道：“我可是又女朋友的人，你别来玷污我。” “这哪是玷污啊，反正你们假期又不在一起。何况……你和章辉现在关系不是很僵硬么。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咯，张弛有度就很重要，你看你都和章辉绷得这么紧了，放假就给自己一个机会，松弛一点。”云晓江说。 “算了算了，我没那心思。”姚言用被子把脸捂上。 云晓江收拾好行李，听见姚言放在床下桌上的手机有了动静，拿起来看了一眼。 “章辉的消息，她说她已经回家去了。”云晓江把手机递上去给姚言。 “诶？！”姚言立马就坐直了身子，接过手机看了看。 “都没有要你送送，也没有个告别……你们之间还真的是紧张啊。你跟她说了你假期留校的事了吗？” 姚言叹了口气，又接着躺下。 “没有，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吧。” “万一她假期里哪天突然想开了，跑到云溪市来找你，你却在滇市，那可怎么办？”云晓江坐在姚言的座位上，问。 “那就只能麻烦你帮我带着她逛一逛云溪咯。” “云溪市那么小，有什么可逛的，而且，我可不想我的假期用来帮你修复你的感情。”云晓江说。 云晓江一直呆到中午，等姚言起了床，601的几人下楼吃了顿饭，然后才离开学校。 其他的舍友也在放假之后的两三天里陆续离开了学校，回了自己的家。 姚言则收拾了东西，搬进了司凡老师在学校的那间职工宿舍。 放好行李之后，司凡老师扔了一把钥匙给姚言。 “宿舍楼下有专门给老师开放的小食堂，假期里也开着火，你可以去那里吃饭，能刷饭卡，早中晚都有人在。” 司凡对姚言说。 “那师父，您不住这儿？” “不了，我在警局的招待所里住。” “那您干嘛不带我一起去啊，省得我每天还要爬山下山，多麻烦啊。” 司凡看了看姚言，笑道：“我就是要让你留在学校，一是让老付帮着锻炼锻炼你的身手。二是每天爬山和去警局，也是在对你的意志力进行考验。” 姚言感觉无奈。 “走吧，我请你去吃顿饭，庆祝你假期正式开始。”司凡朝他招招手。 姚言却一点儿也不兴奋，“师父，我并不觉得我是进入了假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4 案件 “抱歉师父！我昨晚被付老师按着压了腿，差点没疼死，今早起床晚了一些，所以下山的时候没赶上公交车！我正往现场赶呢！” 姚言一边在路上狂奔，一边大声地朝着电话里说道。 电话对面，师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将现场的位置重复了一遍，就挂了电话。 姚言等红绿灯的时候，又确认了一遍地址，距离他所在的路口，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 当然，是按照他现在这种狂奔的速度来算。 今天已经是假期过半了。 司凡领着姚言，已经参与了两件案子的侦破工作。 都是很新鲜的案子。还带着血腥味。 …… 第一件案子发生在城郊的一个加油站，工作人员在加油站的公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报案之后，因为这个加油站在公路边上，过往车辆行人实在太多，而且又是公厕，不可能安装监控，这让警方的侦破工作陷入了难题。从尸体的身上并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线索，这案子就僵了两天，最后负责人找到了司凡。 师父领着姚言来到加油站转了几圈，又去跟着警队的法医进行了解剖。之后，他带着姚言在加油站蹲了整整三天。吃喝拉撒都在人家加油站里。 到了第三天的半夜三点左右，一队大货车从滇市出发，准备往华北地区跑长途运送蔬菜。出城前，车队在这个加油站集结加油。 司凡和姚言穿着加油站工作人员的制服，一辆辆地给这些大货车补充燃油。 司机们聚在一起，站在街对面抽烟聊天等着加油。 等给所有车都加满了油，那些司机才懒洋洋地过街回来，上了车。大货车们一辆接一辆缓缓地驶出加油站。 而等倒数第二辆红色的东风大卡车的司机进了驾驶座，启动车辆，准备出发的时候，司凡给了姚言一个眼神。姚言立即上前，跑了三两步起跳扒在驾驶座的门上。司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爆粗口骂他，却被姚言手里的枪给吓得闭上了嘴。 姚言用枪指着他，开口问了两个问题，紧接着这司机就疯了，不管不顾地一脚油门下去。东风卡车狂暴巨兽一样怒吼着加速开出了加油站。 扒在车门上的姚言被甩落在地，滚了几滚。 司凡也没料到这个司机的动静会这么大，他用麦克联系了外围埋伏的警员，想上前查看姚言的状况。 然而，姚言虽然摔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但是他只在地上趴了两秒钟，就迅捷地窜了起来，朝着不断加速的东风大卡车追了出去。 司凡生怕徒弟上头出事，大喊着让他不要冲动等外围的支援。 但是姚言完全脱缰了，他跑起来带风，快得像只大猴子似的。 卡车刚拐弯还没绕出加油站的弯道，姚言就又窜上了车门，这一次，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马路上响起惊呼，还有不少小小汽车的警报声。 远处有警车拉着警灯靠过来。 司凡着急地来到卡车前，一把将姚言拽了下来。 姚言双脚落地，马上就垮了，整个人失了力气，蹲下去，直喘。 司凡麻利地爬上车门，朝里边看了一眼。 他生怕姚言一枪将这个司机给打死。 幸运的是，司机并没有受伤。 他只是有点受到惊吓，双手正握着方向盘，整个人目视前方，抖得不行。 很快支援警力就过来带走了司机。 姚言坐在花坛边上，喝着矿泉水，手还在抖。 这是他第一次朝着活人开枪。 司凡坐在姚言的旁边，跟他解释着为什么会将嫌疑人锁定在这个司机身上。 “选择加油站的公厕抛尸是个很明智的行为。但是也会暴露出他可能的职业属性。在女尸身上查到的线索，结合尸体死亡和发现的时间，大概对照一下这条路上曾经进过的路口监控，就很容易锁定这个车队。在加上对女尸的研究，最后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一个搭车的女人，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一段路上车的，但是，货车司机带着她一路到了这里，并在进城之前杀害，夺走了她的财物。” 司凡看了看姚言，说：“还好你那一枪没有打到他……你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吧？” 姚言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 “这就好，之后写个用枪报告，我会向上边反映这次的事。”司凡拍了拍姚言的肩膀，走向了警车。 姚言向师父撒了谎。 刚才，他从地上爬起来追车的时候，他脑子里的念头，是“杀了他”。 他当时真的是想要向那司机开枪的，他瞄准的一开始是司机的脑袋。 只是，扣动扳机的最后一瞬间，他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尽力射偏了一点，才没有真的把那司机给打死。 姚言低头握了握还在发抖的拳头，他心里的那抹恐惧被放大了。 他时不时会失控，他不能忍受。 第二个案子，是在公园，一具被煮得只剩白骨的尸骸，被一只愁眉苦脸的京巴给刨了出来。当时遛狗的狗主人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来，赶紧报了警。 当时姚言刚好和司凡都在刑警队上查阅文档，就顺便跟着负责人来到了现场。 分析检验这具尸骸，花了快一个星期。 但愣是没办法查出这具尸体的身份来。 就在警队想要放弃的时候，司凡突然扔给了警队里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女孩，化着劣质的妆容。而警队按照司凡提供的照片，在一家小发廊里找到了照片上女孩留下的衣物，根据衣物上的，比对了尸骸，确定了那具骷髅就是照片上的女孩。 当晚，那间小发廊就被端了。 “发廊的老板跟这个员工搞在了一处，结果老板娘不高兴了，悄悄地将这个女孩杀害，烹煮，掩埋。”司凡跟姚言解释。 “可是师父，您是怎么找到她的照片来的？”姚言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师父凭什么比整个警队加起来都牛逼。 “是她托梦告诉我的。”可惜他老人家喜欢故弄玄虚，并不完全地向姚言解释清楚。 …… 绿灯亮了，姚言再次发足狂奔。 他赶往的第三个案子的现场，是在立交桥边上路口处的一家便利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5 弑父 姚言一直保持高速狂奔了十几分钟。 愣是一刻不停。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喘得像条狗。 他撑着膝盖弯腰喘气，一边抬头看着路边的这家位于二楼的便利店。 这是一幢三层的小楼，楼外墙有一条金属楼梯，两折之后直达便利店的门口。 路边停着辆警车，姚言顺着楼梯进了便利店。看见师父正和两个警察在收银台的地方查看着监控。 “师父，杨警官，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姚言抱歉地笑着走过去。 司凡和负责这个案子的杨警官回头看了看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起看监控。 “死者是这家店的老板，一位快70岁的老人。死在楼上，他自己的卧室里。”司凡指了指头了一句。 姚言边点头，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回放。 “这是便利店门口的监控，进进出出的顾客不算少，我看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价值。”操作电脑的小警员回头看了杨警官和姚言师徒一眼，说。 “行，你先和小杨盯着，我上去再看看那老人。” 司凡边说边拍了拍姚言。 姚言跟着师父转身上了小楼的三楼。 三楼面积看起来还挺不小，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两间房间。 “死亡的老人住在靠北的卧室里。”司凡给姚言指了方向。 姚言观察了客厅和三楼的大概，然后走到师父指的那间房间门口。 “尸体是老人的儿子发现的。老人的老伴死了很多年了，他现在守着楼下的便利店过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了，和妻子住在附近的小区里。二儿子是个啃老族，住在一楼的库房里。” 师父跟姚言讲着和老人有关的信息。 姚言推门进了老人的卧室。 卧室很小，因为房子是东西朝向的，所以光照可能不太好，卧室里有些昏暗。 不过，姚言看到这间屋子陈设齐整，干净。 一位老人躺在深棕色的被单下边，枕头很低，老人家的面容安详，像是在睡梦中离去的。 “老人身上无明显外伤，不过口腔有苦杏仁的味道。” 姚言检查了老人的尸体之后，站起身对师父汇报。 “是氰化物中毒死亡。” “这也是他二儿子报案的理由。”司凡靠着门框。 “再看看，还有没有看出什么线索来？”他问。 姚言仔细地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结果没有更多的发现。 他又去隔壁的房间看了看，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行，接下来跟我去见见老人的二儿子。” 司凡领着姚言下楼，来到一楼的库房。 一走进库房的卷帘门后，姚言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这地方味道可真是够糟糕的，快赶上我们隔壁宿舍的那几个老哥了。”姚言急促地呼吸了两口，掩着鼻子说。 师父面对如此浑浊不堪甚至是恶臭的空气，却面不改色，他歪歪脑袋，示意姚言进去。 库房一共有两间，外间看起来像是楼上便利店的仓库，而隔壁的里间，则是老人二儿子居住的地方。也是那股糟糕的味道传出的地方。 “恶臭的单身男人的味道……”姚言评价着。 沿走廊进去，他敲了敲里间的门。 来开门的却是个身穿警服的警员。 警员看见姚言之后点了点头，假期里姚言在警队呆了很久，所以不少警员都认识他了。 “司凡老师，他还是咬死了是他大哥下毒这一条，其他的，都没有交代。”警员跟姚言打过招呼，然后向司凡汇报。 “姚言，你去问问他。”司凡下巴一扬。 姚言点头，走进了屋子。 这间库房看得出是被改造过的，角落有一个小隔间，似乎是卫生间。 房间面积很大，中央一张床，靠墙一张电脑桌，然后其他的空地上，堆满了垃圾杂物，脏乱得令人头皮发麻。 对着门的墙上有两扇很大的窗户，不过拉着厚厚的窗帘，大白天的，偏偏要开灯。 姚言抬头看了两眼苍白冷淡的日光灯，走到电脑桌前，看着正坐在电竞椅里，抱着胳膊一脸冷漠地盯着他们看的年轻人。 司凡和警员站在门口，等着看姚言对这个年轻人问话。 姚言先是打量了这年轻人几眼。 头发蓬乱，黑眼圈很重，满脸倦态。身周烟味酒味混合在一起，有股馊臭味道。身上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 听说是个啃老的死宅啊，姚言心里叹了口气，对面前的年轻人多了几分轻蔑。 毕竟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整天呆在这种地方混日子，不求上进。 姚言又扫了扫周围的墙上那些废宅们最喜欢的二次元动漫海报。 他盯着死去老人的这位二儿子，开口道：“是你发现了你父亲的死亡的？” “对，是我。”二儿子生硬地回答，他皱眉用很不信任的眼神也扫视回姚言。 姚言被他看得很不舒服。 “你谁啊，轮得到你来问话吗？”二儿子嘴一歪，问。 姚言忍不住笑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现在是杀害你父亲的嫌疑人！”他沉声道。 “我没有！”二儿子立马坐直了身子，“杀死我爸的人是我哥！” “哦？”姚言眉头一挑，瞧着他。 “你凭什么知道是你哥，而且你凭什么肯定你父亲是被人杀死的，而不是正常死亡？” “呵，今早上，送货的车到了，我卸了货之后准备上去跟我爸说一声，但是上楼叫了他好几声，没人答应。我就进了他屋里，一看他好像睡得很死，就上前摇他，结果摸到他的手……已经凉了。”二儿子的声音稍微低了几分。 “我闻到他嘴里有股味道，就是你们说的那种苦杏仁味，然后我就报警了。”二儿子低下头。 “柯南动画里学到的吧？”姚言嘴角一勾。 二儿子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回应，算是默认。 “你咬定是你哥谋杀了你父亲，理由呢？” “为了这套房子呗。”二儿子翻了个白眼，“我们这儿被划入了拆迁范围，要是这栋房子拆了，那能拿到很大一笔钱，还有安置房……我大嫂，不，那个女人，她早就想要买新房子了，但是我爸一直不肯借钱给他，这次知道拆迁之后，他早就为了拆迁这事儿来找过我爸多少次了。除了他，还有谁会想着害我爸！” 二儿子提高了音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6 狗咬狗 “那么，你呢？”姚言盯着二儿子的眼睛，问。 “我？”二儿子似乎有些惊讶。 “对，你不是同样也有杀死你父亲的嫌疑么？毕竟……你住在你父亲的房子里，每天不工作，就上网打游戏，你父亲对你怨言很大。而，要是这次你能得到那一大笔的拆迁款，你的下半辈子，恐怕就真的不需要工作了吧？为了这笔钱，你也是有杀人动机的。”姚言说。 二儿子听完他的话之后显得很气愤，他喘息加重，双手不安地攥成拳头，身子前倾，呈现出进攻姿态。 这些细微动作，姚言都看在眼里，他观察着二儿子的动作，分析着他的内心活动。 “对，我爸虽然不喜欢我在家里，但是，他毕竟是我爸，我还没有心黑到这种程度。况且，我每天的花销本来就不大，我可不需要那么多钱，更不会为了钱做没良心的事情。”二儿子似乎很用力才能够让自己冷静地说话。 姚言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不过，二儿子似乎咬定了他大哥才是凶手这一点，任凭姚言怎么问，都没有交代更多的线索。 门口站着的司凡接了个电话，开口打断姚言的问询：“姚言，走，老人的大儿子过来了，我们去问问他。” “诶？可师父，我这边还没有问完呢。” 司凡却招了招手，没有让姚言继续询问下去的意思。 无奈，姚言只能中断话头，转身往外走。 “小子，我是不可能杀自己爹的。”二儿子脸上挂着一个很冷的表情看着姚言说。 姚言望他两眼，转身出门跟上师父。 会露出这种冷酷的一看就会杀人的表情的家伙，绝对会有问题的吧……姚言心说。 “师父，您倒是让我问完话啊，我那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没有问他。”姚言有些不大高兴地看着师父。 司凡扭头瞧了瞧他，笑了。 “你问的那些，旁边的警员早就已经问过并且记录了，你这样问询，完全没有效果。你得从真凶可能的行动上，主观地出发来看这案子，否则你的问题都抓不到重点，也就没有价值。” 被师父这么直接地否定，姚言感觉很泄气。 不过司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忙，慢慢来，等你习惯了，就知道该怎么问话了，审问的话术很有门道。” 老人的大儿子在二楼便利店里接受杨警官的问话。 他是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那种懦弱男人。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是大儿子的妻子。 “是老二，这种黑了心的事情，只有老二能干得出来！”那中年女人大着嗓子对询问的小警员吼道。 “麻烦您跟我到这边来，咱们需要分开询问，” 小警员虽然头大，但是还是很客气地领着这位中年妇女去旁边问话。 大儿子站在收银台旁边，姚言，司凡，杨警官三人围着他。 这使他感觉压力很大，不停地伸手擦着脑袋上的汗。 “别紧张，就是问个话。”姚言说。 他有心想要宽慰大儿子，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大儿子额头的汗水好像更多了。 “听说你最近想要买房子，但是你父亲并不愿意借钱给你，导致你和旁边那位女士关系很不好，对吗？”杨警官盯着手里的资料，问大儿子。 大儿子点点头，可是马上就改成摇头。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别点头又摇头。”司凡冷冷地说。 他这句话令大儿子抖了抖。 姚言有些想笑，这男人也太过懦弱了，这种人，恐怕杀鸡都不利索，他能杀了自己的父亲么…… “警，警官同志，我没有杀我爹。”大儿子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艰难地说道，“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根本就不敢这么做。虽然我确实需要钱，但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房贷已经还完了，虽然我们在考虑换房子，但是也不算迫切，我不至于为了钱就杀了我爹。而且……我爹的这栋房子，拆迁之后的补偿款，他说好要借给我的。” “还有这回事儿？”杨警官低头记下。 “就是因为我爹说过要借钱给我……所以……”他犹犹豫豫，眼神躲闪，看了看姚言和司凡，却不敢把话说完。 “别吞吞吐吐的，想到什么就说。”杨警官催促。 “所以，是老二妒忌我爹要借钱给我……他自己在往游戏买号买装备，欠了外边很多钱，但是我爹却不愿意帮他还钱，他还被人上门讨债。为这事儿，我和爹说过他很多回……” 老大向杨警官汇报着。 姚言在一旁听，越听他越觉得这事儿就是老二贼喊捉贼自己干的。老二他毒害了父亲，然后报警，说是老大干的。 而且以他这种死宅的智商，干出这种漏洞百出的事来，也是很可能的。 分别问完话之后，杨警官让警员领着老大夫妇上了三楼等着。 “司凡老师，您怎么看这兄弟二人？”杨警官问司凡。 “师父，我觉得，要是别人毒害了老人，那也是有可能的啊。”姚言摸着下巴说。 司凡却摇了摇头，“不，老人社会关系简单，没什么仇家，平时没事儿就只是去公园跟老伙伴们下下棋喝喝茶。像这种老人，谁会没事儿对他投毒呢？而且……”司凡转头看了姚言一眼，继续说：“这家兄弟两个，你没觉得太生分了么，竟然相互咬着对方是凶手，你不觉得这其中很值得研究么？” 姚言点着头，“这么一说也倒是。师父，我觉得老二很有杀人的动机。咱们是不是再想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点儿什么来？” “不，现在怎么推测都只是推测，我们缺少证据。”司凡说。 “唉……可是，我看来看去，哪儿都找不到证据啊。”姚言叹息。 “所以，我们现在的重点得放在找到害死老人的氰化物上。今天恐怕是没什么结果了，先就这样吧，把老人带回去，让法医检验一下老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司凡对杨警官说。 杨警官点头，然后让警员们将老人尸体搬走，把老人的两个儿子都放了出来。 姚言跟着师父上了警车离开，不过拐过两个路口之后，司凡却带着他下了车，又偷偷地溜回了小楼楼下。 “记得，你躲在后边的小胡同里，待会儿不管是谁进来了，他一定就是凶手，见到他就给我撂倒，明白么？”司凡给姚言下达了指令。 姚言摆出的手势，偷偷摸到了房子背后藏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7 恶意 姚言一直在小楼背后荒草丛生的胡同里蹲了半天。 直到夜色降临，旁边的路上亮起路灯的时候，这个僻静的胡同口才响起了脚步声。 很轻，很急凑，又小心翼翼。 姚言立即竖起耳朵听，他整个人贴在墙上，屏住呼吸。 突然，一个人影闯进了胡同里，低头在杂草荒芜中翻找着什么。 那个人影慢慢地朝着姚言躲藏的地方靠近过来。 姚言眯起眼睛，接着胡同外的灯光看清楚了这个人。 竟然，是老人的大儿子。 这倒是令姚言感觉很意外。 他本来以为会是二儿子过来的。 不过，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等着老大慢慢地找过来。 老大翻找草丛很专心，等他靠近到姚言身前的时候，姚言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一把抓住他的后背心。 老大被吓了一跳，慌忙中差点把外衣给扯脱了。 不过姚言没给他金蝉拖车的机会，三下五除二直接将他按翻在地，把双手往后一拐，押着走出了这条胡同。 胡同口路灯下，司凡竟然站在那里等着。 “师父，人我抓到了，他是进去后边干嘛的？”姚言押着老大走到司凡面前，问。 “你是去找这个的吧。”司凡没有回答姚言，反而是看着老大，伸出了手。 司凡的手上，是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不过瓶子上没有标签。 老大一看见这瓶子，立即就瞪大眼睛，瞳孔缩了缩。 “看来是了。”司凡叹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姚言，“这就是毒杀老人的氰化物。” “哈？师父您在哪儿找到的？” 司凡伸手指了指姚言背后的小胡同。 “里边，早上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进去找了。”司凡说。 姚言怔了怔。 这么说的话，师父是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案子已经心里有底了么。 两人押着大儿子来到小楼前面，姚言看见街对面已经停着一辆警车在等候了。 他不免又扭头瞧了瞧师父，满心的钦佩。 师父他老人家，简直神了。 大儿子是被当场抓获的，证据也已经落入到了司凡的手中，所以，他百口莫辩。 沉默了一阵之后，对杀死父亲一事，供认不讳。 “带回去，录口供。”杨警官从姚言手里接过大儿子，将他塞进了警车里。 回过头又来感谢了司凡一番，问需不需要将司凡和姚言一起送回去。 不过司凡拒绝了杨警官的好意。 于是处理这起案子的几位警员带着凶手离开了。 姚言和司凡站在门口目送警车开走。 一回头，就看见老人的二儿子靠在背后的小楼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警车离去的方向。 “看来你的坚持是对的。”姚言对二儿子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二儿子瞧着他笑了，“怎么，你是不是看我哥的那样子，觉得他是个老实人，不会干出这种黑心的事来？” 姚言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你就是因为整天很不负责任地在家里打游戏，不工作，才会让人觉得你混蛋没用，看起来更像是杀人凶手。所以，你最好还是去找个像样的工作吧……” 他本来是以一个正义的心态来对二儿子进行建议的。 不过，从二儿子脸上的表情来开，对此不置可否。 姚言作为无关的外人，再多说也就没意思了。 司凡等他把话说完之后，扯了扯他袖子，领着他离开小屋。 姚言对这个案子，他印象中的凶手应该是老二，结果却并非如此，他感觉有些失望。 觉得自己太菜了，所以跟在司凡身后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反思自己在这个案子里的所见所闻，希望总结出经验来。 他没有看路，跟着师父一直往前走。 等师父站住脚步的时候，姚言才从思索中出来，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他们好像又绕了一圈，来到了那幢三层小楼的旁边。 “师父，这，我们为什么又回来了？”姚言不解。 司凡看了看小楼门前，二儿子已经回去了。 他带着姚言敲了隔壁楼的门，以警察的身份进入这户人家，上了三楼，来到窗前。 姚言从窗子里看见这个窗户对着对面的三楼的卫生间窗户。 “那边就是老人的浴室了。应该差不多是时候了。”司凡指了指对面窗户，低头看了眼时间。 “什么时候？”姚言不解。 “你看着吧。” 姚言于是专注地盯着对面的浴室窗户看。 等了十几分钟，对面黑黢黢的三楼突然亮起了灯，很快，浴室的灯也被人打开了。 姚言微微扬眉，瞥了一眼师父。 又被他老人家给猜到了。 姚言眯起眼，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勉强能看得见对面浴室的动静。 窗户开得不算高，没有拉上窗帘，所以能够看得见对面浴室里的人的腰部以上。 姚言看见有人进去了，是二儿子。 只见他在浴室里走来走去，最后来到窗子旁边，伸头朝外看了看。 司凡在二儿子往窗边靠的时候就将姚言推到窗帘后边，让他藏起来。 所以对面的二儿子并没有看见他俩。 姚言从窗帘背后偷看，只见二儿子查看了窗户外边之后，转过身，俯下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分钟后，二儿子重新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他转身的瞬间，姚言看见了他的手中捧着一捆黑色的线圈。 二儿子离开浴室，关上了门。 “果然……” 师父淡淡地说了一句。 “师父，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姚言摸着下巴问。 “电线。” 司凡挥挥手，领着姚言转身，谢过他们所在的这户人家之后离开。 走在路上，姚言还是有些没想清楚，二儿子取走的电线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问了师父。 司凡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掏出烟来递给姚言一根。 他点烟抽了两口，才对姚言说。 “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老人的二儿子才是杀害老人的凶手么。” “嗯。可是最后的真凶却是大儿子。” 司凡看了看姚言，说：“其实你很敏锐。你能感受到二儿子身上的那种……恶意。”司凡拖长了声音说，“刚才你看见的那一幕，是老人的二儿子在处理证据。” 姚言怔了一下，他的脑子突然疯狂转动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您是说……二儿子，也对老人……” 司凡瞧着姚言，点了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8 黑暗的驱动 姚言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抽了两口烟。 但是他的内心依旧不能平静。 他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脑子里的飞快地将这个事情思索了一遍。 终于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 “这老人……也太惨了吧。竟然两个儿子都想要置他于死地！”姚言沉声道。 司凡最后吸了一口，将烟屁股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碾熄，扔进了垃圾桶中部的烟灰缸里。 “是的，目前来看，就是这样的情况。”司凡说，“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个老人的为人究竟如何，也不清楚他和两个儿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这个晚年悲凉的结局，实在是让人唏嘘……” “我猜还是为了那栋房子的拆迁款……为了钱。”姚言声音低下来，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父，这个二儿子，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把他抓起来？”姚言抬起头看着司凡问道。 “他虽然有主观上的恶意，甚至还付诸了行动……但是，他的行为没有产生与之相应的结果……他的大哥事先将他要做的事情做了，不能不说，他的运气很好……” 师父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老人的二儿子，实际上已经没有了受到惩罚的可能。 姚言觉得这不公平。 “师父，您是怎么知道凶手其实是大儿子的？” 过马路的时候，姚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很简单，从作案时间来看，凶手的范围完全可以锁定在和老人相关的熟人身上。毕竟老人是在夜晚熟睡当中死去的，而且是口服了剧毒，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是最高的。再联系他们家的近况，大约就能够得到，是两个儿子，为了钱财来对老人进行谋害……毕竟，老大方面，虽然是老子借钱给儿子，可是这钱毕竟是借来的，它始终都是不属于老大的，是要还的。这个理由，足以支撑老大对自己的父亲犯下如此天理不容的罪行了。” 司凡瞧了瞧若有所思的徒弟，说：“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早上我们到现场之后，我注意到老人卧室的窗帘那里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老人似乎习惯性地开着窗帘，但是我们到的时候，窗帘是被拉起来的。所以我下楼找了一圈，在荒草丛里发现了那个小瓶子。” 姚言愣了一下，后来他进入老人卧室的时候，也观察了四周，但是他完全没有发现老人的屋子的窗帘处的细节。 他抓了抓头，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 “你能够猜测到大儿子的意图吧？”司凡问。 “这就叫灯下黑，”姚言回答，“老人的大儿子是想利用警察们的心理惯性，让他们以为凶手作案之后不可能将证据遗留在现场附近，而窗外的荒地胡同就是最好的掩藏毒药的地方，警察们就算是知道老人的死因，也绝不可能想到装毒药的瓶子就在窗外头。而等我们一无所获离开之后，他心里放松了，就有了处理证据的时间，所以，他才会在刚才回到房子后边，去找那个药瓶。”姚言分析着。 “不错，大约就是这个道理。可惜他晚来了一步。瓶子上应该能够检测出他的指纹来，所以，他已经完全暴露，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这种人，太可怕了。” “但是师父……老人的二儿子呢？” 司凡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姚言总算是明白了，当大儿子被杨警官带走的时候，二儿子出现在门口看着他们，那个时候，二儿子完完全全就是在向警方示威！ “我早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抓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能耐。” 当时二儿子的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他在嘲弄警方。 姚言觉得心里很不爽，他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毕竟老人的死，和二儿子，没有一点儿关系。 姚言跟着司凡回了警局，观看了对老人大儿子的审讯，之后跟着警方又去了小楼指认现场。 完了大儿子被送进看守所，准备材料，等待法院的最后审判。 跟进完这个案子之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不过司凡让姚言跟着杨警官将整一个案子的流程走完，也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等这个案子歇下来，姚言收获到了不少的经验。 这个假期里，师父给他安排的课外任务，让姚言走在了所有同学的前头。 但是，也是在这些案子里，姚言深深地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从专业素养上，他欠缺很多，不过当然，他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大一学生，思维逻辑偏弱，洞察力不足，经验缺乏也是情有可原的。 姚言也从中知道了自己的强项若想，如此便能进行专项的训练，有的放矢。 这也是司凡让他放假留校的目的。 老人被投毒的案子结束之后，姚言回到学校，在学校里过了两天并不安生的日子。毕竟他一回去，就被老付抓去训练了，简直苦不堪言。 倒是师父并没有再叫他下山去跟案子了。 这天老付家里有事，就没有到学校敦促姚言的体能训练。 所以，姚言得以喘息，在师父的宿舍里打了半天的游戏。 令人恼火的是，他从头输到尾，开了七八局游戏，都输了。队友一个个跟脑残似的，把对面养成大肥猪。 姚言愤怒地盖上电脑，站起身下楼去食堂吃了晚饭。 他溜溜达达地去到操场坐下。 脑子里，思绪很乱。 他在想那位被投毒的老人的二儿子。 他觉得他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他现在却逍遥法外。 姚言心里无法接受。 煎熬了一阵之后，心底某种炽热的黑暗的情绪，催使着姚言回屋换了一身从头到脚黑的衣裳。 他悄悄地摸出了学校，下山来到了老人的三层小楼。 他站在街对面，看着二楼关着门的便利店。 老人不在了，大儿子被抓起来了，二儿子，甚至连开张做生意的意思都没有么。 姚言绕过到房子的另一边，看见一楼二儿子在的那间库房的窗子里有光，窗帘依旧拉得很严实。 二儿子在家。 姚言轻轻捏了捏袖子里藏着的匕首。 刀身微凉，他摸起来甚至有些凉得刺痛手指。 姚言并不清楚自己的愤怒缘何而来，但是他觉得，他必须为死去的老人做些什么。 他无法原谅一个蓄意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渣逍遥法外。 内心深处的那股情绪冲动再次催促他行动。 于是姚言慢慢地过了马路，来到窗下。里边有游戏的音效，的确有人。 他绕到房子的正面，掏出一根细铁丝，将那扇防盗作用并不很强的门锁给撬开。 门后是很黑的走廊和库房，他贴墙走，脚步很轻。 到了里间的门口，右手匕首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握紧在手中。 他靠近房门。 胸口的那股火焰燃烧得更炽烈了。 姚言眼睛血红，他上前，推开门。 门后，二儿子头戴耳机，正专心地看着电脑屏幕，搓着键盘。 他没有意识到，房门外站着的这个手握匕首的人，正凝视着他，目光中尽是凶狠的杀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9 一抹阴影 “喂，司凡。你又猜对了，你这徒弟确实偷偷下了山。对，我跟着他，就在那小楼后边，他已经进去了……不用，我觉得他真的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啊，好好好，我这就跟进去，我怕了你了行了吧。” 老付翻着白眼，跟电话那头的司凡汇报着情况。 他今天并不是真的回家有事。 他只是藏了起来。 是司凡要他这么做的，他在监视姚言。 从学校一直跟到这儿，老付没有露出一点点的痕迹，姚言完全没有发现他被人盯着。 老付悄悄地摸进了房子里。 里间的门开着，光线将走廊照亮出一个梯形，阴影层叠。 老付轻轻地来到门口。 突然，一个人影从门后窜出，朝着门口跑去。 老付眉头一跳，不过他控制住自己，贴墙屏息，没有被那人影发现。 他迅速地窜进屋里。 之间二儿子跪在地上，低着头，无声无息。 老付瞪起了眼。 “难道姚言那小子真的杀了他？” 他冲向二儿子，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膀，然后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温热。 有心跳，跳得很急促，这家伙还活着！ 二儿子颤抖着抬头看了老付一眼。 对这个陌生人，他眼中写着疑惑。 老付松了一口气，没再管他，转身奔出房间，跑出小楼。 然而，刚才跑出去了的姚言，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老付掏出手机，拨了司凡的电话。 电话接通很快。 “喂，你徒弟，总算是没有做出傻事来。” 老付听见电话那头的轻叹，司凡也松了一口气。 “行了，我去找找看他小子跑哪儿去了。”老付挂上电话，左右看看，选了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司凡坐在刑警队的档案室里，握着手机的手松开。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幸好……幸好。” 他叹了两句，伸了个懒腰，继续低头看着卷宗。不过心神不宁，看不进几页。 后来司凡又打开手机，用他陈旧的深蓝色直板小诺基亚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毛吗，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姚言在路上狂奔。 他喘得很厉害。 一方面是跑得很快，另一方面是，心里害怕。 刚才，他真的差一点就把匕首插进了那个人的脖子里。 就差那么一点点。 姚言看见那个老人的二儿子被吓得尿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地板已经湿了。 姚言他自己也差点被自己给吓尿了。 就像在运动会上那天一样。 心底的那种黑暗的冲动。 姚言又一次感受到了。 幸运的是，这回，他控制住了。 还有在牛记烤肉，面对章辉的时候也是，那次他也控制住了自己。 以及这之前这之后的许多次。 从心里燃烧起来的那种莫名的鬼火。 姚言实在是害怕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他自己这是怎么了。 左边公路上车来车往，他在人行道上奔跑。 来往的行人都躲避着他，给他让出路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好像是跑进了一个公园里。 天黑了，公园游客变得稀少。 他跑得有些岔气，于是停下，手按着腹部，缓缓地走。 公园里有许多小山丘，还有许多的走廊，木石的桌椅。 他来到一条爬满青藤的走廊下，在走廊边缘木头的长凳上坐下，听着急促的心跳，大口地喘息。 姚言心里迷惑茫然，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头壳里只剩下一堆浆糊。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不时就发生的不可控，令他心惊。 他枯坐在长凳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没看时间，他在思考自己的内心。 突然，本来空空无人的长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姚言慢慢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人从入口台阶走了上来。 他微微吃惊。 “师父？您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哦，本来找不到，不过后来让毛睿给你的手机定了个位。”司凡笑了。 姚言感觉有些尴尬，挠了挠头。 “当警察么，就是这样，你总是会遇见一些背叛，一些疯狂，一些歇斯底里，一些人伦丧失。尤其是刑警，碰上愚昧的，死亡的，僭越人性的情况，很多很多。这是一条很艰难，很黑暗，处处是坑洼的道路。怕么？” 姚言沉默，接着轻轻摇头。 司凡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这才对嘛。天总是会黑，但是人们有灯，有亮光。而黎明，天亮，永远都是会到来的。做一个提灯的守夜人很辛苦，而且最前提的是，你永远不要惧怕黑暗。习惯了，也就好了。” “嗯，我记住了师父。”姚言勉强地笑着说。 司凡微笑地看着他。 司凡走到姚言身旁坐下，师徒两个稍微说了一阵话。 司凡问了姚言假期的收获如何，眼看差不多就要开学了，他打算让姚言写一份报告给他。 姚言觉得自己收获很足，挺感激师父。 “行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要不然学校大门都进不去了。” 司凡站起身，拍了拍姚言的肩膀说道。 姚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确实很晚。 “那师父，您还是回刑警队去吗？” “对，事情很多，没有办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姚言于是告别师父，转身往学校走去。 等姚言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走廊下的司凡盯着前方的黑暗看了一阵。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被接起来，对面响起一个稳定平和的声音。 “喂，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是个中年男人，嗓音里带着三分笑意，优雅又充满魅力。 “呵……自然是有事情，否则，我又怎么会找上你。”司凡语气却很冷淡，对对方并不客气。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说吧，遇上什么麻烦了？” “不是麻烦，只是有一个人，做了点儿不太好的事情，结果平安无事，逍遥法外，我看不过眼。” 司凡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拿耗子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揶揄。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需要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行，要留活口么？” “自然，最好生不如死。”司凡冷冷地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感兴趣，“看来你挺生气，把那人的信息发给我吧。” 司凡挂上电话，低头编辑短信，给对方发了过去。 发完短信，他抬头看了看夜空，轻轻一叹，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司凡是个资深的老师，同样也是一位资深的执法人员。 他扞卫法律的尊严，但同时他也知道，法律有缺漏，不够完善…… 而这种时候，或许需要某些藏在阴影中的力量，代为裁决。他并不认为这是不可取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0 返校 在假期的最后几天，老付对姚言的态度变好了许多。 虽然依旧很严厉，动不动就照着姚言的屁股踹上几脚，不过，姚言能够明显地感觉得到，老付对他，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提防，对，就是提防的感觉。 姚言向来是个敏感的人。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不过老付对自己态度好转，自然是好事。 可惜，在训练上，老付却依旧吹毛求疵，一点儿懒都不让姚言偷。 那天晚上，老付亲眼看着姚言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杀人，所以，他对姚言才算是放心了。 至于师父司凡，则完全没有再找姚言麻烦的意思，估计他自己忙得自顾无暇，也没空再带着姚言参与破案了。 姚言于是每天就在学校里跟着付老师锻炼，然后回寝室打游戏，得空了心血来潮地写一写师父让他写的报告。 眼看着开学的日子就快到了。 临近开学，陆陆续续有同学提前到学校里，姚言在校园走的时候，也能撞见活人了，还怪开心。 这天吃过晚饭，老付把他叫去了跆拳道的训练教室。 “今天我要教你一套训练的方法。”老付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里，手上捧着一个外边用毛线套子套着的金属保温杯。 打开盖子的时候，白汽袅袅娜娜地冒出来。 一听老付是要教自己什么干货了，姚言立马乖乖地在地垫上盘腿坐下，挺直腰板等着老付说话。 “从呼吸，吐纳，冥想，到身法，攀援，近身格斗，武器使用，以及夺命杀着等等……” 老付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泡茶，缓缓地对姚言讲开了课。 这是一门古老的武技，虽然不清楚老付是怎么得到学习并且掌握的。 但是，光从描述来看，姚言对此很是感兴趣。 他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老付讲话。 “这是你师父求着我，我才教给你的。”老付严肃地说。 姚言郑重地点头。 “司凡这老小子，难得这么看得上你，你可不要让他失望。以后每天你照着我说的训练呼吸，睡前冥想，周二的时候来这儿找我……” 老付把注意事项都交待完之后，开始教授姚言这门古武技法。 这一天只是述说了一个大概印象，不过姚言却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此后，老付对他的训练，他越发认真对待起来，也每周二不论风雨，冲风冒雨都来找老付。一直到他大学毕业，这门古武技的学习才总算告一段落。 只是，原本姚言一直自律地坚持训练，呼吸吐纳冥想和体能锻炼……直到他从柬埔寨回来之后，因为那件事情，才变得怠惰，自我放弃……这些技能都疏于练习，最终简直快要被他忘记了…… 日子过得很快，假期最后的几天也走完了。 开学的头一天晚上，是学生们回来的时候。 姚言从下午吃过晚饭开始，就一直等在自己宿舍的桌子前边，盯着手机看。 他已经搬回宿舍有几天了，不过室友们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他在等着章辉的消息。 一整个假期。 姚言都在等着章辉的消息。 他没有主动去联系章辉，他不知道章辉是不是也在等着他的消息。 但是，姚言和章辉两个人，同样都是性子里很要强的人。 他们不是那种轻易服软的人。 本来，谈恋爱这种事情，本身就是相互迁就。但是，在放假之前，他们俩闹得实在是有些僵，两人脾气都大，这才拖着拖了一个假期，两个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姚言心里猫抓一样的煎熬。 他非常非常希望章辉能跟自己说一句话。 只要能够听见小美女那甜甜的声音，姚言马上就愿意低头认错。 只要给他一小个台阶，他马上就愿意下来不再端着。 但是，章辉却并没有迁就他的意思。 所以姚言只能等着。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空地，宿舍楼后的小树林。 他已经看见不少小情侣手拉手黏在一起在空地上坐着走着…… 说实话，心里不羡慕，那是假的。 章辉应该今天晚上会回来吧，她一定拎了很重的行李吧，她一定需要自己帮忙去帮她拎行李的吧…… 姚言想着，低头把玩着手机。 突然，寝室门被人一脚踹开。 姚言猛抬头，就看见宋阳和常吉福一前一后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姚言马上笑着上去打招呼。 常吉福倒是还很高兴地回应，宋阳脸色却不太好。 宋阳放下行李，转身一叉腰一伸手，姚言刚走上前两步，恰好就被他伸出的指头戳着鼻子。 “你啊你啊，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啊？” 宋阳语气很急，他问道。 “我？我没怎么啊？”姚言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宋阳一回来就这样子。 “我是说，你怎么没有去帮小辉辉拿东西，我们刚才上山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拽着逼她还高的行李箱艰难地爬山上来！”宋阳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尖叫着在姚言耳边说道。 姚言张了张嘴，“我，她没跟我说她回来了，我还等着去接她呢。” “哼，等你？”宋阳眉毛一挑，拿眼镜剜了姚言一眼，“要不是遇上我们，她到现在都不一定上得了山！” “呃……所以是你们帮她拿行李上来的？” “废话，你这家伙，不会还没有和小辉辉和好吧？今天都被老王钻了空子了，老王一直送着她去了女生宿舍，现在还没回来呢。”宋阳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姚言的额头。 “王大伟去了啊……”姚言揉着被戳疼的眉心，露出一个苦笑。 “怎么，谁念叨哥们儿的？是不是一个假期没见，想我了？” 才说着，王大伟就春风满面地提着一个小箱子吹着小口哨进了寝室。 他一进来，就开心地朝姚言打招呼。 常吉福一边收拾自己行李，一边小声地说：“老王，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你可注意点儿啊。” “哈？”老王张了张嘴，话是对常吉福说，眼睛却瞟着姚言，“这世道，多少明珠暗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我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施以援手，否则让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这话很赤裸裸地针对姚言了，姚言心里有点火，握了拳头准备起来跟老王讲道理了。 不过随后云晓江回了宿舍，把行李往桌前一扔，抱着胳膊看了老王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说老王，刚才在女生宿舍那边你可挺丢人哈，人章辉都谢谢你让你走了，还腆着个脸往里凑呢？” 一听这话，几个室友都笑了。 老王刚才还在装逼，结果瞬间被打脸，不过他脸皮厚，甚至都不会脸红。 601宿舍马上因为老王的话题，里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室友们一个假期不见，今天终于重逢，其实还是挺想念的。 大家伙儿拿出自己家乡的特产，大家凑了一桌好吃的，就着姚言假期里偷偷往寝室搬了的几箱啤酒，边喝边唠，说着假期的事儿。 一直喝到半夜，姚言手机突然想了想。 他以为是章辉，立马抓过来一看，却是一条来自丁茜的消息。 “我回来了。” 学姐发来这句话。 姚言喝酒有些上头，忍不住苦笑。 他没有回复学姐，而是点开章辉的头像，发过去一句“明早一起吃早饭鸭？” 许久，章辉才发来一个“嗯。” 姚言马上兴奋地站起来，当时就吹了一瓶啤酒。 室友们都很懵。 姚言却大笑着搂过云晓江，举着酒瓶跟室友们喝了起来。 气氛再次被点燃。 没多久，宿管老大爷拎着橡皮警棍和大功率巡夜手电就上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1 甜甜的早餐 “再有下次，我可告诉你们，我绝对要把你们宿舍这个鬼样子拍下来，贴到学校最大的宣传栏上去！让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好好地出出名！” 宿管大爷脸红红的，手里抓着瓶啤酒，晃晃悠悠地往门外走去，边走还边回头嘱咐601的几位道。 “诶！大爷，您慢走，我们晓得了，都记住了，下次绝对不敢了！” 姚言几人一边笑嘻嘻地把大爷往门外送，一边保证着。 大爷咕咕哝哝地挂在门口又说了一串话，才离开他们宿舍下了楼去。 送走了大爷，601的几人又接着吹了一会儿牛，把开了封的特产都扫光，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姚言就打了鸡血似的自己激动醒了，闹钟都没他醒得早。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收拾，没有打扰室友。 好久没有见到章辉了。 姚言很认真地捯饬好自己，甚至还喷了点儿香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吃一顿早饭，而且原本他和章辉就那么亲密无间。 但是，他还是紧张激动得不行…… 这个纯情的小男生终于收拾好自己，精精神神地看了看穿衣镜里的自己，他扯了扯衣角，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出了寝室。 身后，除了王大伟鼾声如雷，其他室友都悄咪咪地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姨母般的笑来。 春季学期，天气微微有那么点儿凉，尤其早晚，和正午的温差很大。 姚言走下宿舍，站在隔壁女生宿舍院门口等着。 他把前脚掌踩在花坛边缘上，稍稍用力，抻了抻腿筋。 左右脚都踩了一百下，稍微有些气喘，全身都暖和起来。 姚言才抬起头。 一抬头，他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胳膊站在女生院大门口处看着他的章辉了。 “诶？”姚言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章辉没有笑，她轻轻地咬着下嘴唇，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 隔了两个月之后才再次看见小美女，姚言心里很澎湃，但是他毕竟是个内敛的人，不会轻易地就将这些情绪暴露出来的。 “我很想你。” 姚言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惊了。 他眉毛跳了跳，突然张大了嘴。 虽然，他心里头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很想章辉，非常非常想念。但是，他明明和章辉之间还有芥蒂没有解开，他们之间还存在某种隔阂。这是其一。其二是姚言本来绝对不会是这种胆敢这么表白的家伙。他既没有喝酒，也没有抽烟，他昨夜睡得很好，现在头脑清醒，却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就这么说了出来。 这不符合他一惯闷骚的气质。 章辉很了解姚言的性格，她也为姚言的表白感觉吃惊。不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她感觉心里突然充满了暖意和甜蜜。 章辉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足克令冰消雪融的温暖的笑容。 她咧着嘴，她的牙白得像雪。 有些感情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有些话藏着掖着，当然会令人多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脑袋短路一样地把那句“想你”脱口而出。 但是，这句话，却终于让章辉完全地原谅了姚言。 不管如何，他说想她。 这就足够了。 带着冬天的冷气的粗粝的风从他们身旁刮过。 姚言看见章辉轻轻缩了缩肩膀。她的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 姚言心跳有点儿快，不过他迈开步子一步步朝章辉走过去。 章辉抿抿嘴。 姚言搂住她。 他并不是第一次拥抱她了。 但是这一次，却依旧像是第一次一样，他感觉到紧张，心跳很快，气息不稳。 自从跟着老付训练古武技之后，今天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气息的变化。他之前还有些不好把握自己的呼吸状态，懵懵懂懂的，毕竟呼吸是透明的，摸不到看不见，难以体会。而拥住章辉的这一刻，他猛烈的气息波动，终于让他把握住了古武技的呼吸状态。 姚言没有高兴多久。 章辉突然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熟悉的痛感。 好久没有被人这样撒娇了。 姚言笑着放下手，抓住章辉的手。 她的双手有些凉。姚言把她的手捧住，轻轻地亲了亲。 章辉眼神温柔，有几分乱，她仰头看着他，说：“我还不能原谅你。” “啊？”姚言眨了眨眼，抓着她手的双手蓦地用力。 章辉歪了歪脑袋，“谁让你一整个假期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她咬了下嘴唇，哼了一声。 姚言无奈地低头。 “是我的错，怪我，可是……我怕我主动联系你，你又不理我……” “我怎么会，只要你一道歉，我肯定就理你了……”章辉鼓了鼓小嘴。 超级可爱。姚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被挣开。 章辉抬头看着姚言，“我听说，你假期没有回家？” “嗯，师父他老人家让我留校了。” “司凡老师？他让你留下来干嘛，你只是个大一的新生。” “就是有些课外训练而已。” “是吗？” 章辉似乎对姚言假期里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她缠着姚言一直让他讲他的假期。 姚言知道，这是他和章辉在一起的第一个假期，但是他们因为冷战和疏离，很遗憾地没有一同经历。 爱一个人，就是参与他生命的每分每秒。 这肉麻的话不知道是拿个作家说的。但是姚言现在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沉爱意。 师父并没有要求他保密，不过姚言身为一个警校学生，他很敏锐地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能说。 于是，他挑挑拣拣地把自己参与的案子当故事跟章辉说了。 章辉听得满脸的惊讶。 尤其是当听到那个被氰化物毒死的老人的二儿子，竟然也在浴室里设置了要老人死的陷阱的时候，章辉气得忍不住把碗里的鸡蛋羹都洒了出来。 姚言用纸巾仔细地帮她擦着沾了汤汁的小手，抬头笑道：“你也别这么激动啊。前两天我看到新闻有报到说，一个欠高利贷的家伙被人打了，落了个半身不遂，我看了照片，认出了那人的家，就是老人的那幢小楼。那个被打的人，就是那个老人的二儿子。他这次是真的要一辈子瘫在床上，不用离开他那间房子了。这也算是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没有让那个祸害落得好下场。” 章辉愤愤地道：“这种人还能活下来，算他运气好的！” 姚言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别说气话，你将来可是警察，这种任性的话，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章辉嘻嘻一笑，舀了一勺鸡蛋羹，喂到姚言嘴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2 南亚风情博览会安保任务 “你知道吗，云晓江他看着吊儿郎当的也不好好上课，但是他考试真的很厉害。” 吃完早饭，去教室的路上，章辉拽着姚言的胳膊，仰着脸对他说。 “哦？我倒是知道他确实挺聪明，不过这次的考试成绩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姚言笑着。 “他可是考了班级第二名！”章辉有些夸张地说。 她似乎对云晓江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痞痞的不良少年上，觉得云晓江能考到这个分数，有些不可思议。 “第二啊，还好吧。不过他可不是作弊的哦。晓江这个家伙，他初中高中都挺不良的，也不好好上课，整天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的浪，老师家长都头疼他。但是他高三的某天突然转性了，开始发奋用功，花了半年时间，以一个超过重本大学分数线的成绩，考进了我们学校。厉害吧。” 姚言说着云晓江的往事。 章辉点点头，不得不佩服，说：“确实很厉害啊。” “他那小子相当骄傲，以前就算是交白卷拿零分，也绝不会作弊。所以，学习委员大人，你完全不用担心他的成绩是假的。”姚言揉了揉章辉的脑袋。 “哎呀！好啦！”章辉拿掉他的手，歪着脑袋看着他：“那你知道是谁考了第一名吗？” 姚言耸耸肩，“我连我的分都没查，怎么知道是谁啊。” “是你哦！” 章辉重重一拍姚言的后背。 姚言考了第一名，可是看起来她却比姚言更要高兴。 姚言抓住章辉的手，扬了扬眉毛，“真的是我？” “当然！你全科都是第一啊，真的很厉害，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姚言看她骄傲地挺了挺胸，略微有些脸红。 “不过，你因为之前有过处分，所以，今年都不会有奖学金了。唉”章辉话锋突然一转，惋惜地叹了口气说。 姚言摇摇头，轻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毕竟我现在还是留校察看。” 说起这事儿，章辉脸上的笑容马上又没了，还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姚言无奈，只能弯腰轻声哄。 毕竟，一提到他被处分的事，就跟运动会上打架那事儿联系起来，就跟丁茜联系起来了。 幸好章辉并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孩子，等他们到了教室的时候，也就恢复了。 姚言终于又能享受跟章辉一起坐在第一排周围都没有电灯泡的日子了。 虽然总是会被老师们关注到，不过，能跟章辉坐在一起听课，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而被学习委员抓着一起认真学习，姚言总觉得他期末考试成绩拔群，绝对跟这有关。 有佳人在侧，苦闷的课程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姚言甚至还乐在其中，上午的课程就已经全部结束。 不过放学铃响，他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班长大鹏却拍拍手走到讲台上，把大家留了一下。 “同学们，刚才接到一个任务。” 大鹏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一听到班长说有任务，教室里的大家就都齐声嘘了起来。 每个人都透露出极大的不情愿来。 不过班长也是公事公办，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 “南亚博览会安保任务” “班长的字可真丑啊。”章辉凑到姚言耳边小声地笑说。 姚言抿了抿嘴，也有些忍俊不禁。 “最近咱们滇市不是要开南亚风情博览会了嘛，按照惯例，我们新生进入大一年级下学期之后，就需要开始有诸如此类的校外任务需要完成，会被安排进实践任务当中，是强制要求去做的任务。”大鹏在讲台上说着。 “这次轮到我们了，整个年级每个人都需要参与到安保执勤中去，因为会展中心场馆很大，需要的警戒力量很多，所以我们整个年级将被分为两个大组，每组执勤一天，轮换进行。从下周开始，博览会正式开启，持续一个月。” 一听说要参与安保执勤一个月，大家都觉得辛苦。 不过大鹏又说了，有安保任务当日，是不用上课的。 他们执勤巡逻也就是在场馆里自己被分配的区域里溜达溜达，一般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毕竟博览会的安全监控一向做得很不错。 听见大鹏这么说了，大家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变好了些。 “咱们的这次行动，最高负责人是校学生会主席黄峻学长，配合他工作的是校纪委的杨昊学长，他们都是咱们刑侦专业的直系亲学长，所以到时候肯定会照顾大家的，所以大伙儿不必担心，只要按照规章制度完成任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轻轻松松，好几个学分呢！”大鹏敲着黑板强调。 底下的同学们零零散散地回答着“明白”。 “最后还有一点就是，在当天的执勤年级大组之下，咱们还需要分成每天专人负责专项区域的小组，每组5个人，有一个组长组织带领。组长负责跟上边大组以及我这个班级总负责人联系。截止今天下午，各位自己商量好了小组成员，把名单汇报给我，我做统计。”大鹏说。 他话刚说完，拎着书包早就准备跑路的学生们就挤挤挨挨地从前门后门往教室外冲去。 大鹏看着同学们恨不得赶紧离开的样子，觉得是不是自己班长当得很失败，忍不住叹息一声。 姚言和章辉并不着急离开，他俩互相看了看，笑起来。 “现在我们组已经有两个人了。”章辉搂住姚言的胳膊，说。 “再加上云晓江，”姚言扭头看了看最后排的室友，刚好云晓江正朝他走来，就说：“晓江，叫上常吉福和宋阳一起，咱们人就够了。” 云晓江比了个的手势，转头叫上了另外俩室友。 “诶不是，你们都凑一组了，那我呢？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排除在外啊！”王大伟跟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姚言笑着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啊老王，人满了，要不你就重新找找别人？我看大鹏他就自己一个呢，你俩可以先凑一起。”他指了指讲台上杵着脸满脸憋屈的班长。 “算我给章辉个面子。”老王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上前去跟班长组队去了。 “你可真坏，你们一个寝室的室友你都不要。”章辉笑着说。 姚言冲她眨了眨眼睛。 “谁让那死胖子整天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讨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3 安检纠纷 因为姚言他们组是最先去找班长大鹏报告组队的，所以他们小组的编号就是“1号”。 王大伟因为被章辉替掉位置，所以他只能跟班长一起进入2组。 南亚博览会很快就在会展中心开展了。 这次博览会展出的都是南亚国家的特色产品，比如特色小吃，手工艺产品，文化艺术产品等……很具有南亚特色和风情。本次博览会举办目的一是为了显示我国与南亚诸国友好往来，促进文化交流；二也是响应一带一路政策，积极发展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以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三来，也是为滇市市民提供了一个不用出国就能了解到南亚风土人情的机会。 所以市民们对此次博览会还是很兴趣高涨的。 每天前来参观的人数众多，导致博览会主办方不断地延长每天的展览时间。 前几天本来只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但是耐不住游客们的热情，主办方将展览的时间延长，从每天上午七点半到晚上九点半。 这样一来，前来参展的游客们尽兴了，可是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务人员以及前来实践的警校学生们可就辛苦了。 尤其从蛇山警官学院到这会展中心颇有一段距离，姚言他们轮到执勤的日子，必须每天五点起床，下山列队集合，然后乘坐大巴赶来会展中心布置执勤任务。 要是碰上事情多的日子，说不定还要通宵执勤。 参与了安保任务的警校大一新生们这虽然是第一次参与实践，不过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警察的任务不易。 随着日子推移，博览会已经举办了半个月。 这天姚言和室友们被集合号从床上揪起来穿衣的时候，看了看挂在穿衣镜旁边的日历。 “这个月就快过半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加油！挺住！同志们！” 看着室友们一个个蔫头巴脑哈欠连天的，常吉福一边扣着制服钮扣，一边对大家大气道。 “你这家伙是不会累吗？这么多天天天往会展中心一站就是大半天，回来我就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半条命都没了。” 王大伟一边很努力地把自己往裤子里塞，一边哀嚎着叫唤着。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跟钙流失严重的老头儿一样了。” 宋阳没好气地说。 “紧张着点吧，别的宿舍的人都走差不多了，待会儿咱们要是再最后才到停车场，又得挨训。”穿戴整齐的云晓江靠着门框，伸头瞧了瞧走廊，说。 601的几个人匆忙地整理好着装，跑步下楼。 章辉因为是姚言他们1组的人，所以她在宿舍门口等着姚言他们宿舍的人下来，一起下山到停车场乘坐大巴。 六点半，太阳才稍稍从山背后露出半张脸，警校学生们就已经到了会展中心。 早就已经在大厅等待的黄峻将今天执勤的大组集合起来，按小组分配了执勤区域。 姚言他们1小组被安排在会展出入口附近巡逻，顺便帮忙安全检查。 警校的学生们领了任务就位之后，会展中心才打开大门，允许每个展位的负责人摊主们入内。 实际上，就像之前班长大鹏说的那样。 他们学生的任务并不繁重，只是配合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以及正式的警员们的工作。 而且，在会场的各个主要出口，都设有荷枪实弹的武装岗在，安保可以说是很到位了。于是，这些大一的新兵蛋子，就每天只是来会场里站站岗，巡巡逻，一般来说是不会遇上什么大事的。 普通的会有一些游客和摊主的小纠纷，参与调解一下就行了。 姚言特意找了一处监控的盲区，不过也还算是在巡逻范围内的地方，把章辉拉过来这个小角落里。 “辉儿，这里我看过了，监控是拍不到的，以后你要是累了，可以躲到这儿来稍微歇一歇，蹲一会儿坐一会儿，不用一直站着。”姚言对她说。 “想不到你竟然也学会偷懒了。”章辉捂嘴小声笑道。 姚言耸耸肩，“毕竟咱们事儿本来就不算多，而且，在这里视野也还行，也能监察到周边状况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心疼你啊。不想看见你受累。” 也不知道姚言是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不过小女生似乎都吃这一套。 章辉微微红了红脸，娇嗔地一伸手掐了一下姚言的手臂。 没用力，不疼。 他俩在这小角落里站着说笑了一会儿。 突然，一条人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径直走向他俩。 姚言一抬头，看见是板着脸的总负责人黄峻朝他们过来了。 他和章辉马上闭嘴，站直了身子，装着朝四处巡视的样子。 黄峻面无表情地走到姚言的面前，站定。 “我说刚巡视过来的时候找不见你小子，原来藏到这儿来了。”黄峻开口说道，他扭头瞧了瞧姚言身边的章辉。 姚言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把章辉遮在身后。 “咳咳，学长，你找我有事儿？” “你是你们小组的负责人吧，我想让你们小组跟我去办件事儿……” 黄峻说。 他话没说完，在他身后十几米外的入口安检口的位置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喧哗。 黄峻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在安检口地方，许多游客正排着长队要进来，一大群人围着安检门，看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我过去看看。”姚言说着，就朝那边走去。 黄峻也没有阻拦，他抬手看看表，没有管姚言和章辉，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了，似乎是有什么别的要事。 姚言拨开围观的人群，走进去。 “怎么回事？” 他上前伸手拍了拍在安检处帮忙的云晓江，问道。 云晓江回头看了看他，歪着脑袋一点正在过安检堵着门的一个皮肤黝黑的一看就是南亚面孔的男人。 “是个展位的摊主，他袋子里查出了违禁品，安检不让他进去，他在这儿撒泼呢。” 那个摊主瞪着眼睛，表情很凶，跟安检人员在用蹩脚的英语对着话。 姚言在旁边听了几句，发现他一直在说同样一句话。 “我已经这样进出半个月了，凭什么今天不让我进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4 危险人物 姚言抬头看了看安检门外边排着队朝里头张望的游客，撞了撞云晓江的肩膀说：“后边人太多了，不能让他一个人拦着门。” 云晓江点了点头，走上前，帮着安检人员向那个南亚面孔的摊主解释，把他拉到了旁边，希望找到解决方式，好让他不要在安检口闹腾。 姚言上前组织秩序，使这个安检口继续工作，放游客们进入会展中心。 这边安检恢复正常之后，姚言正想去看看那个携带违禁品的摊主解决完没有，可是一扭头，就正好听见一声闷响。 只见那个摊主扑到传送带上，紧紧地抱着属于他的那只黑色的麻袋。 几个安检人员上前想把他从传送带上拽下来。 姚言朝那边走了两步想要上去帮忙，可是云晓江却回头朝姚言的背后指了一下。 姚言回头，看见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的卷发男人，怀抱着一个皮包正过了安检门往里走。 没什么特别的，他不明白云晓江的意思。 云晓江按下耳朵上的通讯器说：“那个男人包里有东西。” “什么？”姚言不解。 “我看见安检仪器有动静，但是马上就没事了，估计是有什么掩护生效了，那人有问题。”云晓江说。 “行，我跟上去看看。”姚言说。 “你过来处理这家伙，我去跟。”云晓江说着从姚言身边经过，快步朝着人群中走去。 姚言回头瞧了一眼，发现那人消失在人群里，他找不见了，不过云晓江估计能追上吧。 姚言走到那个闹事的摊主面前。 这个南亚摊主死死地护着自己的麻袋，抬头朝着周围的安检人员大声嚷嚷着，喊得嗓子都有些发哑。 姚言听不懂他说的话，他没说英语，不过从他语气和表情来看，说不定是骂人的话。 安检人员围着他，为了他都把传送履带给停了，对后边的游客安检入场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只是这位摊主态度恶劣，案件人员们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姚言蹲下到他的面前。看着丫这副嘴脸，忍住想提起拳头把他脸打扁的冲动。 姚言突然想到云晓江之所以不愿跟这位摊主纠缠而是去跟那个穿麻衣的可疑人，绝对是因为他看见这摊主这种死皮赖脸的样子，心里有气，想要揍这丫的……但这毕竟是执勤期间，他可不能像当年放学之后打架斗殴一样乱来。想到这儿，姚言也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乱来。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安检人员，问了句。 “你们谁认识他吗？他说他已经这样进出半个月了，他麻袋里有什么？” 一个中年安检阿姨弯腰对姚言说：“他包里有大半包罂粟干花。” 姚言眼皮跳了跳，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摊主。 “之前他包里装的是虞美人的装饰标本干花，”安检阿姨继续说，“是你们那个姓黄的年轻领导让放他进来的，但是今天的这些，仪器都叫了。”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了，完全可以将这家伙先抓起来。我就不信了，他搞这个的，还分不清楚虞美人和罂粟花，绝对是故意的，想要浑水摸鱼，良心大大滴坏了。” 姚言站起身，一把拽着这摊主的后心，将他从传送带上连人带包拽了下来。 这家伙抱着麻袋死死的，被姚言拽到地上，跌出仝的一声闷响，听着都很疼。 他撒赖趴在地上蹬着腿大声骂着姚言听不懂的话。 后边围的游客纷纷侧目，姚言转身朝他们挥挥手，“别看了，往前走。” 那摊主挥动手脚，上去想要拉他起来的安检人员挨了好几下，都不敢靠近。 姚言一看这无赖模样，心头火起，朝前走两步提脚就要踹这家伙。 可是耳边突然想起了云晓江的声音，很急。 “姚言，我在会场东侧厕所边上的走廊里，出大事了，刚才我跟的那个人，他包里果然有东西。是zha弹！” 姚言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怀揣zha弹这么光明正大地从安检口进入了。 “怎么回事，安检坏了么，没有反应啊！” “我说了，好像是有反应的，但是没想起来就被什么东西盖过去了。”云晓江的声音降低了几分，他似乎在防止被那个穿麻衣的卷发男人发觉。 “能确定是zha弹吗？” “能。” “行，你盯着。他现在是在移动还是在安装zha弹？” “在走，我看他好像是要往场馆的西边去。” “西边……西边是主席台的位置吧……宋阳！宋阳你在线吗？” 姚言对着通话器喊了两句。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后，宋阳的声音响了起来，“宋阳在，组长你说。” 他们的通讯器是每个小组5个人都同时装备的，每个小组一个频道，方便及时沟通。 “宋阳，你现在马上去找黄峻和杨昊学长，他们是总负责人，这种情况必须汇报给他们。” “收到。” 宋阳回话的时候，响起了他奔跑的声音。 “老常，你过来口的安检，帮着这边的安检人员把闹事的摊主控制一下。丫的带了一包罂粟，不能放走他。” “我马上过来。”常吉福说。 “章辉。” “在。” “你现在赶去西区，从西区的外走廊去堵……不，”姚言的安排说到一半，突然停了，章辉是个女孩，他不能让她去涉险。于是他改口说：“你到口来帮着老常，待会儿你们把那摊主控制之后，我估计还有后续任务，先待命。” “收到。” 章辉也没有计较姚言中途改了她的任务，毕竟这种紧张的时候，他们必须服从组长的安排。 姚言做完部署之后转身弯腰，直接给了地上瞎嚎闹事的摊主反手一个耳刮子。 那摊主没料到突然被打，一时间懵了。 姚言从腰后拿出手铐，把他双手拷上。 姚言转头对刚才跟他说话的安检阿姨说：“等下会有人来照顾这厮，你们继续你们的安检，麻烦了。” 阿姨和周围安检人员回到自己的岗位。 姚言把那闹事的摊主和他的麻袋拽到安检门后边的一处空地。 他远远看见章辉跑过来，就指了指那个被他铐起来的摊主。 然后，他快步朝着场馆西侧跑去，去堵那个带着zha弹的危险的家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5 危情(1) 姚言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原本只是以为，这次的实践活动，仅仅是简单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一次安保任务而已。前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的实践生活分明就是这样子的。简简单单，除了辛苦，甚至也还算是有趣。 结果今天却让他们给撞见了一个携带弹的暴徒。 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晓江，你是怎么发现他包里的东西是弹的？” 云晓江一边在大厅中快速奔跑，一边问。 大厅里人来人往，而且那些展览的摊位都是不规则地摆放的，所以姚言奔跑起来很是费力。 “他在洗手间里上厕所的时候趁着经过，我偷偷拉开了他的包的拉链，瞅见里边闪烁的指示灯，还有缠绕的线，以及几根直径三四厘米的雷管头……”云晓江声音还是很低，他害怕被发现，很谨慎。 “好，你随时注意报告位置，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你盯上了他，你们在场馆的外走廊里对吗？应该没有多余的游客吧。”姚言问。 “偶尔有几个出来打电话的，不过人数不多。”云晓江回答。 “行，这样，我现在还要几秒钟就到西侧的主席台了，主席台背后是d出口，我从那儿出去上外走廊。我估计他从东北侧绕着外走廊往西边来，目标就是主席台……我从正面，你从背面，把他在拐角处或者是c出入口位置拿下！”姚言紧张地吩咐道。 “可以，但是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得小心他包里的弹，不能打草惊蛇。”云晓江轻轻喘了两句。 他似乎在原地站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他那边才有继续有走动的声音响起。 “那家伙快要到c口了。” 云晓江在耳麦里说。 姚言绕过一个摊位，快步跑过主席台，从主席台后方的d出口大门里出去，走进了幽闭的外走廊里。 “行，我现在上了走廊，我在拐角处埋伏，你们再往前一段我就能听见脚步声了。” 姚言贴墙靠住，竖起耳朵听着拐角对面的动静。 “我们过了c口，目测目标距离拐角还有十米距离，你听见动静了吗？我跟在目标身后，隔了十五米，反应时间需要5秒钟。”云晓江说。 “明白，我已经能听见那边的动静了。”姚言深呼吸了一口，平复心情，压下呼吸，集中精力在耳朵上，听着拐角处传来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姚言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装备。 腰后一副手铐，暂时没什么用，大腿处挂着一根橡胶警棍，这玩意儿对人的威胁其实不大，没法在短时间内让人丧失行动能力。除非瞄准出手的地方是人体脆弱的地方。比如脑后，或者下边。 姚言把手从橡胶警棍上松开。 对方包里藏着弹，用警棍的话可能产生不了想要的效果。 他决定使用老付交给他的那种古武技，趁着这个危险的目标没有防备，在他转过弯来的瞬间，就放倒他，让他丧失行动能力，不能将包里的危险物品启动。 姚言轻轻握了握拳。 “预计还有五秒钟，他靠近拐角了！” 云晓江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截。 姚言已经做好了准备。 “三，二，一，准备行动！”云晓江道。 姚言盯着拐角处，下一秒钟，那个身穿麻衣的卷毛男人就要出现了。 他把双手平举到胸口，准备等着目标出现，直接袭击他的胸腹，他必须下狠手，一击就要得手。 然而，就在一只穿凉鞋的脚踏出拐角的墙壁，姚言已经作势扑出去的瞬间。 耳麦里响起了黄峻的声音，相当紧急。 “行动终止，姚言云晓江待命！” 服从命令是警察的天职。姚言和云晓江的动作几乎是在听见黄峻的命令的一瞬间停下来的。 云晓江都已经撒开腿在北边的走廊里奔跑起来。 姚言甚至重心都已经朝前扔出去了。 但是他们没办法，硬生生地停住动作。 姚言甚至因为动作惯性的原因，他不得不强行拧腰转身，整个人趴到了墙壁上，撞出一声砰的闷响。 目标男人走过拐角，刚好看见姚言自己撞到墙上去，他还惊了一下。 不过姚言趁着撞墙的古怪动作，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目标站在原地惊讶了两秒，又继续往前走，他走出去之后还回头看了看姚言。 姚言伸出另外一只手，装着支撑身体，将自己的另外一边脸也挡住。 之前在b出入口的安检门处，姚言和这个男人距离很近，姚言怕他发现了自己是跟过来的，到时候惊了他。 目标男人走过了十几秒，转身从d口进了会展中心的场馆。 云晓江跑过来，轻轻给了姚言一拳。 “怎么回事？”云晓江瞪眼问。 姚言摇摇头。 他伸手按住耳麦，说道：“黄峻，黄峻，你在线吗？” “我听得见，想说什么你说。”耳麦里传来黄峻的声音。 黄峻使用的联络装置是能跟每个小组都连上线的，他在耳麦里说话，1组的五个人都能够听得见。 “刚才我们准备动手制伏的那个男人很危险，他的包里有弹！”姚言低着头，用着急的声音说。 “我已经从宋阳那里得知情况了。刚才你们商量动手的时候，我就接入你们的频道，听了一阵了。”黄峻道 “那为什么阻止我们？”云晓江问。 “我在监控室，你们两个都过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黄峻没有回答，却是叫他们俩去监控室。 相比他们这种在出入口巡逻安检的岗位，坐监控的岗位，相对要轻松得多，不过，这都执勤半个月了，姚言他们也才轮到过一天坐监控室的机会。 他们认得监控室的位置，就在d出入口的二楼上，也就是主席台的正上方。 姚言和云晓江带着一肚子怨气上了楼，来到监控室。 推门进去，却只看见三个警校的同学和两个原本的工作人员。 并没有见到黄峻的身影。 姚言刚想问，背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跟我走，旁边的房间。” 姚言和云晓江转过头，看见了杨昊站在监控室的门口。 “杨昊学长？怎么是你？” 姚言和云晓江走出监控室，疑惑地问。 “我也是负责人之一，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杨昊带着他们俩来到隔壁的那个房间，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姚言和云晓江走进屋子，惊讶地发现这竟然好像是一间作战指挥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6 危情(2) 屋子正中央是一张铺着场馆立体地图的桌子，桌上的地图上做了很多标记。 门边的墙上有一排液晶显示屏，正播放着不同地段的监控影像。姚言注意到，有两个屏幕的画面上，显示的是以不同角度正在实时拍摄的那个麻衣卷发男人。 看来，这个危险人物，已经是被锁定了。 对面的那面墙，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玻璃的材质发暗，是那种从里边看得见外边，但是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片深蓝的材料。用来监视场馆，很适用。 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和跟在他们身后进门就随手把门拉上了的杨昊之外，坐在好几台电脑前的，还有四五个神情紧张严肃的警察。以及站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前边，手里握着一支笔正皱眉盯着地图看的黄峻。 姚言来来回回看了这间屋子好多圈。 他感觉很不对劲。 这样一间大张旗鼓布置出来的作战指挥室，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他们学校大一学生进行的这场社会实践的安保任务…… 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其他的任务。 姚言和云晓江走到桌前，看着黄峻。 黄峻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是姚言毫不犹豫地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学长，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家伙现在可是抱着一包雷管在场馆里走来走去啊！” 姚言伸手指着墙上的显示器。 显示器的画面上，那个麻衣卷发男人，正在不同的摊位上溜溜达达地看来看去。 他似乎对每个展位都很有兴趣。 “有一点最麻烦的是，他总是在往人多的地方凑。”云晓江也说。 黄峻用鼻子呼了很长的一口气。 完了他才用手里的笔，在地图上东南角又画了一个圈。 黄峻放下笔，朝姚言招了招手，说：“你们别着急，过来看。” 姚言低头去看桌上的地图。 “你们跟的这个家伙名字叫扎合。”黄峻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上的一份资料，递给姚言。 原来他让过去看的并不是地图。 “从他一进场馆，身份监控就已经锁定了他了。”杨昊端起一个水杯，边喝水边说。 “哦，现在的监控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光拍到脸就能确定身份和身份证对应上？”姚言有些惊讶，他之前都不知道现在的技术手段这么先进了。 “扎合，南亚人，之前因为走私，被罚过款，还判过三年劳改。”黄峻说，“因为有前科，所以监控很容易就锁定了他。” “他这次是想要趁着博览会的机会报复社会吗？”姚言看完了扎合的资料，递给了云晓江。 “可能有这个原因吧，但是，扎合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顶多就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头而已。” “什么意思？”姚言和云晓江同时抬头看着黄峻。 “意思就是，他的背后，还有大鱼。”杨昊解释，“这也是刚才不让你们动手的原因。你两个小子，行动力不错，也观察得仔细，这么快就盯上了扎合，还差点就给他拿下。”杨昊笑着，也不知道他这么说算不算是夸奖。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这家伙包里的东西一旦引爆的话，后果根本不敢想，”姚言指了指楼下，“你们不会看不见吧，楼底下那么多人。” “放心，扎合并不是无药可救的恐怖分子。”黄峻似乎胸有陈竹。 姚言扬眉，“那你们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你来看这里，我圈起来的位置。” 姚言凑上去看地图，黄峻画圈的位置，是在场馆东南方向，靠近f出口的外侧。应该也是偏僻少人的走廊，或者是二楼三楼。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说标记之前，我得跟你们先露个底。”黄峻指了指耳朵上的麦。 姚言和云晓江对视一眼，都自觉地取下而耳麦。 看来黄峻是有机密的信息要告诉他们，所以不能泄露。他俩关上了通讯器。 “看到这间作战指挥室，你们就应该能够猜到这件事情不简单了吧？”黄峻看了看姚言，又看了看云晓江。 他俩都点点头，之前确实就已经发现这一点。 “这个指挥室的作战内容，不是你们大一学生的社会实践安保任务。而是代号‘断剑’的一次缉毒作战。”黄峻严肃地盯着他俩。 “缉毒？”姚言和云晓江都惊了。 他俩都曾经有所耳闻的。 在所有种类的警察中，缉毒警，是最危险，牺牲率最高的一种。而缉毒任务，也是最危险，最艰难任务。因为缉毒警察的对手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豁出了命去的毒贩。他们下作没有底线，狡猾又凶残。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稍等一下，我反应一下。”姚言举起手。 “作战实验室在这里，意味着战场就在附近……这里是南亚博览会会场，安保全面，这么多警察执勤，为什么，毒贩会选择在这种地方活动吗？”云晓江皱着眉，这不合逻辑，听起来匪夷所思。 “因为这伙毒贩很聪明，胆子很大，很嚣张。”杨昊说，“他们就是故意挑选了南亚博览会期间的会场作为交易的地点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我们完全就是被他们看不起了，毕竟在这群狡猾的毒贩眼中，我们这些普通的治安警刑警，还有警校新生犊子，普通安保警员，跟专门对付他们的缉毒警，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可能他们认为我们就算人多，也大多都是吃干饭的。” “胆子真的太大了。” “胆子不大，怎么干这行。而且，除了胆子大，他们肯定早就已经把这个会展中心的场馆摸透了。这年头，贩毒干坏事，没点儿脑子真的干不来。”杨昊说，“‘断剑’缉毒行动已经盯了这伙毒贩近一年的时间了。这次他们确定了趁着南亚博览会进行交易。有点儿破釜沉舟的意思，所以，可以想见，如果这次行动成功，将抓获到一群大鱼。” “成功都是后事，我想知道，我们做好应对了吗？”姚言的脸色有些白，毒贩，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切早就部署完毕了。我们只不过是配合而已，真正的主角，早就在场馆的各个点上布置好了。”黄峻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7 危情(3) “所以你们过来看我之前让你们看的那个我刚刚做好的标记。”黄峻指了指f出入口附近的圈。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姚言问。 “是毒贩们最可能选择的交易地点。”黄峻说。 “虽然这次行动的真正负责人，认为的可能交易地点在北边。不过，我也赞同黄峻的意见，毒贩们更有可能选择的是出口外边交通稍微不便的东南方向。”杨昊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 姚言看了看地图。 从整个会展中心的建筑情况来看，北边出口出去，是一条城市主干道，道路宽敞，只是车流量大。而南边，则是停车场，停车场后边是一片规划有些混乱的居民区。根据这些条件看，毒贩会选择的，大概率是靠南方的地点进行交易。 “不过这可能也跟时间有关，除了上下班时候的车辆高峰期，其余的时间，选择靠北的地点，那么进退都很方便。”云晓江提出异议。 “你分析的是有道理的，但是整个会展中心太大，我们的警力……我说的是能够使用的警力，不包括你们这些新兵蛋子。”黄峻顿了顿，苦笑着自嘲道：“甚至也不包括我们这些稍微有些经验的家伙。所以说，能够应付毒贩的警力是完全不够的，我们估计出来的可能的交易地点越多，那么，警力就会越分散，到毒贩真的出现进行交易的时候，我们的控制力度就太小了。所以，负责人的意思是，东南西北，各设置一个小组，另外有一个视野好的指挥小组总括行动。” “这儿就是指挥组吧？让你们俩来指挥？”姚言看看黄峻和杨昊，他俩分明还是学生，竟然就已经能够参与真正的缉毒行动了吗？ “你太高估我们了。”杨昊苦笑，他伸手指了指旁边坐在电脑前的几位警员，“他们才是指挥组的人，我和黄峻只不过是帮忙大大下手，协调一下其他可用警力而已。不然你以为为啥我俩现在还有时间在这里指点江山呢。” 姚言笑了起来，“我说呢，还以为你俩多了不起。” “咳咳，闲话少说，你俩记得，在这间屋子里听见看见的事情，出去了可绝对不许声张。” “纪律我们都懂，学长你继续说，我们还想再多听听，多学学。”姚言说。 黄峻接着说：“现在缉毒警员们都分布在场馆的四处，他们在等待着毒贩现身。但是就目前的消息来看，那伙狡猾的家伙，还没有露面。不过，扎合出现了，那他们也就快了。” “扎合？跟毒贩究竟有什么联系？” “之前说了，扎合是毒贩们的石头。他们需要他来激起水花和涟漪，让会展中心这潭水动起来，他们才有机会跟买家见面，进行交易。”黄峻解释。 “也就是说，扎合，还有他包里的炸弹，纯粹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吸引警力？”姚言摸了摸下巴。 “没错。” “但是这个情况已经被我们掌握了，那对手的计划，可就无所遁形了。” “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他们露头，就可以收网了！”黄峻说。 “顺着这个思路想，那在b口安检门那里搞事的那个摊主，是不是也是毒贩们安排的……”云晓江看了看姚言。 姚言瞥了一眼黄峻，说：“难怪之前黄峻学长就在旁边，却根本不去管他。” “毕竟他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虾米。”黄峻低头看了看时间，说：“我估计差不多了，现在场馆内人还是太多，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现在通知下去，让负责安保的大家开始组织观众们离场。” “想让观众不惊动那些毒贩离开，应该需要花些时间吧。如果扎合在这段时间内搞事怎么办？”云晓江很关心扎合的问题。 黄峻一边打开通讯器联系各个小组的组员，一边扭头指了指云晓江，“他是你最先关注到的，就还是由你下去盯着他。” “我？”云晓江扬了下眉毛，随即欣然接受，戴起耳麦转身在监控上找到扎合的位置，就开门下去了。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姚言指了指自己。 “你挺机灵的，你要不跟我去标记的地方帮忙蹲那伙毒贩？”杨昊笑问道。 姚言心头一喜，这是何其光荣的任务啊。 虽然他隐隐有些害怕，不过张嘴就答应了。 “或者云晓江一个人说不定看不住扎合，你也可以一起去帮帮他。”黄峻建议。 “你们这些小子，可别随随便便到危险的地方去啊。” 背后，一位指挥组的警察扭头看了看他们，开口批评着。 杨昊马上挠着头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还是认为毒贩选择南方出口的可能性更大。”杨昊压低声音对黄峻和姚言说。 “那要不我们仨自己去看？”姚言看看两个学长，说：“偷偷地。” 还没有等到黄峻和杨昊答应，姚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章辉给他发来了一连串的照片。 姚言看了两眼，突然皱起了眉头。 “学长，你们快过来看！”姚言大声地喊道。 黄峻和杨昊被他这副着急的样子吓到，忙凑过去。 只见在姚言的手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里，是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似乎就是“断剑”行动的目标，那伙毒贩！ “看背景，应该是往外走廊二楼去的楼梯。章辉负责的出入口在b口，是北边。”杨昊说。 “整个场馆的走廊都是连通的，他们从b口的楼梯上楼，但是并不就意味着他们的交易地点在北边。姚言，联系章辉，让她把具体的定位告诉你。”黄峻一边对姚言交代着，一边跑过去指挥组的警员身旁，把那几张照片给他们看。 指挥组的警员看到照片之后，马上调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拍摄画面，寻找着那伙人的踪迹。 姚言在看清照片之后，就重新打开了耳麦，挂到耳朵上。 等待通讯器开启之后，他立即焦急地询问章辉她的位置。 “辉儿你在哪里？” “我在楼梯上，我看见那群人好像不太对劲。之前收到学长的通知，让帮忙疏散观众，大部分观众都开始往场馆外走了，但是那几个人却逆着人流硬往里挤。我就顺便跟上去看了。”章辉说，“你的麦停了，所以给你拍了照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8 危情(4) 她在楼梯上？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竟然跟着那群家伙上了楼？ 那群可疑的人，说不定就是危险的目标毒贩！ 她胆子也太大了！ 姚言心里很着急，他用通讯器对章辉说：“辉儿，你听好，那伙人很危险，你马上停下来，往回走，不要再跟上去了。” “我知道的，但是他们的确太可疑了，我们是负责安保的，我不能不管。” 章辉是个极其负责人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她说出这种话，着实让姚言感觉到为难。 “辉儿，你听我说。” 姚言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语声放得平缓，他不愿意吓到章辉。虽然章辉并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吓到的小女生。 “你面前的这群人，他们很有可能是一伙儿毒贩！” “什么！”章辉忍不住在通讯器的那头惊呼了一声。 “糟糕！”姚言心头一紧，刚才章辉的那一声惊呼，音量有些高，他恐怕章辉被那伙儿毒贩察觉到。 “辉儿，你马上退回来！下大厅去找常吉福他们！常吉福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姚言急躁不安地说。 “言儿，我刚才忙着疏散游客，和章辉走散了，我现在马上过去楼梯口接他。” 常吉福是在线的，他立即回答。 “快点！”姚言催促一声。 “别急，别急，我现在已经折回来了，我在下楼梯。刚才我看见他们往走廊的右边走过去了。”章辉的喘息声也越来越重，她那边的脚步声变得有些空，应该是进入了楼梯间。 姚言马上回头把章辉看到的情况报告给黄峻。 杨昊在桌上伸手划着地图，“如果是从b口右转的话，他们应该上了东侧，a口附近的走廊。”杨昊抬头看了看指挥组的几位警员说，“果然，他们没有把交易地点定在北边。” “我马上跟队长报告。”一位坐在电脑前的指挥组警员一点头，说。 黄峻，杨昊，还有姚言他们，他们都还只是学生，他们虽然参与到这次的“断剑”行动中来，可是他们只有在旁边看的机会，缉毒行动队并不让他们真的实际参与面对毒贩的行动。 缉毒队的警员们早就已经安排埋伏好了，只要锁定那群毒贩，等待他们交易，缉毒队的警员们就会采取行动。 姚言他们三个围在落地窗前，盯着场馆下边看。 云晓江正跟在那个包里带着zha弹的扎合的身后。他们俩之间距离在十米的可控距离内，以云晓江的身手，扎合包里的危险物品，估计是很难真的发挥作用。 从指挥室看出去，对面远处，b出入口附近的楼梯口前，常吉福站在那里，正着急地楼梯口里张望，他伸手挥了挥，应该是已经看见下楼来的章辉了。姚言担心章辉，想要自己赶过去那边接章辉，可是，距离太远了，他根本无能为力。 姚言伸手扶了扶耳机，问道：“怎么样老常，看见章辉没有？” 楼梯口的常吉福一边朝着下楼来的章辉招手，一边回答：“已经看见了，她从楼上下来，我们马上就往外撤走。需不需要我们将这个楼梯口给看住？” 姚言看了看旁边的杨昊，使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黄峻也在频道里，他能听见姚言和常吉福的交流。 “不用，常吉福，你们汇合之后，还是按照原计划，配合场馆的工作人员，指导游客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之下有序地撤离。你们只需要把楼梯口的门给关上就行。你们还都只是学生，尽量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黄峻说。 “明白！”常吉福回答了一声。 突然，姚言和黄峻的耳机里响起了一阵激烈的噪声，这声音刺得他们立即伸手捂住耳朵，慌忙地要摘下耳机。 “喂！你是什么人！” 那股噪声还没消失，耳机里又响起了常吉福的大喝声。 接着，隐隐约约的，姚言好像听见了章辉的尖叫。 “怎么回事？”姚言狠狠揉了两下耳朵，没空在意耳朵里的刺痛，他大声询问道。 窗外的远处，常吉福突然加速跑进了楼梯口。他在沿着楼梯奔跑，很卖力地往上冲，几乎顾不上说话。 可是，他跑了一阵，突然猛地一脚踏地，停住了。 姚言皱紧了眉头，仔细地听着耳机里的动静。刚才常吉福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让他感觉到很不对劲，心里隐隐不安。 那一头，常吉福突然站定在原地不动了，他似乎轻轻地举起了双手，耳机里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章辉被两个人给抓住了！”常吉福咽下一口唾沫，带着些气喘，在麦克里说。 “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刚才的那些行动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黄峻也问。 不过常吉福没有马上回答。 他那边突然又爆发出了剧烈的行动声来，他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的吐气声通过电波传到姚言和黄峻的耳朵里。 砰—— 很突兀的，在一阵气声中，姚言和黄峻都听见了这一声沉闷的声响。 黄峻猛地伸手拍在面前的玻璃上。 “糟了，是枪声，装了消声器！” 黄峻回头冲着那几个警员喊了一声。 “老常！常吉福，你怎么样？”姚言瞪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那个楼梯口。 隔了一阵，常吉福才喘息着回应。 “我……我没事，刚才那两个挟持章辉的家伙开枪了，幸亏我离楼梯近，直接滚了下来……嘶……” 他似乎是受了伤，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你马上撤出来，现在的情况不是你能够应付的了。”黄峻对着耳麦里说。 常吉福那边传来一阵摩擦声，接着，他说话了：“行，我现在就出来。” 黄峻回头，看着那几个指挥组的警员说：“师兄，现在我们有学生被他们挟持了，要不要报告何队长采取行动？” 姚言也回头看着那几个警察。 不过，电脑前坐的警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他们的耳机里响了起来。 好像是个中年男人，声音清脆有力，气息厚实。 “不行，现在行动不能终止，也不能提前行动，只有在买家露面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击。” “是谁？”姚言扭头看着黄峻。 “我是‘断剑’行动的总负责人，第一行动小组的组长，何明浩。” 何明浩的声音顿了顿，“现在目标抓住了那个警校的女孩子，他们大概率会任务她只是场馆的安保人员之一，我们的行动应该还没有暴露。所以暂时不能轻举妄动。我们要等待买家的出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9 危情(5) 姚言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等？ 那怎么可能！ 现在被抓了的可是章辉！ 这什么缉毒行动的负责人，什么何明浩，他说等就等？ 姚言拍了拍耳机，扭头抬腿就往外走。 “干什么去？”杨昊大声问他。 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转头看他，许多束目光汇聚在姚言的脸上。 姚言扫了他们一眼。 “我也是场馆的安保人员，是他们不会在意的人。我要去救她。” “胡闹！”黄峻批评道。 “小兄弟，你别着急。那伙家伙现在不知道我们的部署情况，他们不会轻易就对场馆的工作人员动手的，你们的同伴应该还算安全。你不要冲动，这次行动牵扯得事情很严重，万一因为你冲动，出了差错，那问题就严重了。” 一个指挥组的警员也开口劝说道。 “但是你们说等着买家出现，买家什么时候出现？而且你们敢保证在所有的行动当中，章辉她都能安全吗？”姚言大声说。 那个劝说的警员嘴巴紧闭，没敢应声说话。 谁都不敢保证有人落到了毒贩组织的手里，他能不能绝对安全。 何明浩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小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确保那女孩的安全……” 姚言伸手将耳朵上的通讯器摘了下来，扔到了旁边桌上。 他径直走出门去。 黄峻抬腿就想追，却被杨昊伸手拉住。 “松手，我不能让他去干傻事。那伙毒贩手里有枪，他身上有什么？一根橡皮警棍？”黄峻瞪了杨昊一眼。 杨昊看着姚言拉开门，走出去，关上门。之后才转头看向黄峻，扬了扬下巴，“放心吧，姚言不是那种会做傻事的人。” “你别忘了，他当天可是在运动会上当着全校人的面就把人给揍了！”黄峻说。 “你也别忘了，他那天是一个人打了一个班，还不落下风！”杨昊反驳。 黄峻被他这话噎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我们的任务是听何明浩队长的安排，帮他们打下手，至于姚言……就像何队长说的，章辉并不是以缉毒组的身份被挟持的，姚言自己想要找机会去救她，也是以他们场馆安保的身份去的。”杨昊盯着黄峻的眼睛看了看，说：“你要相信他，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担心他那小女朋友，但是也还不至于就干出没脑子的事情来。再说了……” 杨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机。 他的意思是，他们不是能管事的人，负责人是何明浩，姚言要是真的搞出什么事来，也都是何明浩来收尾。 黄峻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拍拍杨昊的手，示意他松开。 “行吧，我们就积极配合缉毒组工作，只是……”黄峻看了看桌上姚言抛下的耳机，“刚才那声尖啸，是章辉的耳机掉了吧。姚言那家伙，自己就这样出去，甚至都联系不上他了。” 杨昊反手指了指窗子外边，只见，姚言已经下了楼，正顺着场馆的边缘往出口方向跑去。 人群中的云晓江伸长脖子看了看那边贴墙跑的姚言。他一直都在线，听到了整个过程，他很担心姚言，不过，眼下他的首要任务是看紧了面前的扎合。 扎合依旧在各个摊位上流连，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危险举动。 云晓江左右看了看，渐渐地，在场馆里的游客少了不少，各个出口附近都有面熟的同学在帮着工作人员疏散游客。但是，为了不惊动那些想借着场馆当做交易机会的毒贩，所以疏散游客的速度很缓慢。 姚言很快来到了出口。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靠墙的座位上的常吉福。 常吉福似乎受伤了。他右边胳膊外的衣裳被血染红，看起来很狰狞。 有一个场馆的工作人员正拎了一只医疗箱过来，帮他处理伤口。 姚言走上前，看了看常吉福的手，问道：“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常吉福脸色有些发白，舔了舔嘴，摇了摇头，“就是被子弹蹭上了一下而已，破了点儿皮，没大碍。” “我已经把事情上报给了保安处，马上就有执勤的警员过来帮忙处理了。”那个给常吉福包好纱布的工作人员扭头看了看姚言，说道。 “等不了他们了。”姚言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拔腿往楼梯口走去。 “姚言！你等等！”常吉福在背后喊了一句。 姚言扭头看看他。 常吉福谢过那个工作人员，有些吃力地抬着手把衣裳穿好，拉上拉链，走到姚言的面前。 “我跟你一起去。” “你们别冲动！”工作人员紧张地看着他俩。 姚言瞟了那个工作人员一眼，什么都没说，径自往前走。 常吉福回头朝着工作人员抬了抬左手致意，跟上了姚言。 “他们有几个人你看见没有？” “具体多少人没看见，我追上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挟持章辉的有两个人。”常吉福说。 “宋阳呢？他去通知了黄峻之后去了哪儿？”姚言问。 “他在配合疏散群众，应该是被安排去场馆外去了。” “好吧，用不上他……刚才你在通讯频道里吧？究竟是一件什么事你有数吧？” “有数，缉毒队的任务。” “怕么？”姚言扭头看了身旁的常吉福一眼，问。 他们已经来到楼梯口的大门前了。 之前常吉福下来之后，将这两扇白色的金属门给关上了。 常吉福摇摇头，“章辉是我眼睁睁看着被人劫走的，我有责任救她回来……我知道刚才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警察是不可能过来支援的……那个叫何明浩的负责人说了，要等买家出现才能行动。所以你这次是没有帮手的，我必须帮你，怕也得上。” 姚言伸手拍了拍常吉福的肩膀，“你们西北的汉子就是靠得住。待会儿你帮我看着身后就行。还有……何明浩在频道里，待会儿万一要说他的坏话，记得把频道关上。” 常吉福咧嘴笑了笑，点点头说“我知道。” 姚言深吸一口气，凝眸看着前方，伸手拉开了楼梯口的两扇金属门，抬腿走了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0 危情(6) “何队长，姚言和常吉福已经展开行动了……”黄峻向何明浩报告道。 在会展中心东侧出口三楼的走廊上，有个人靠在面对着场馆内部的栏杆前，这人身穿一件黑色夹克，带着副很潮的墨镜。他个子高大，平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下巴颌上一层青惨惨的胡碴子。 他就是“断剑”行动的负责人，缉毒队长，行动组组长，何明浩。 “我看见了。”何明浩淡淡地说了一声，他的视线从右下方的楼梯口收回来，“不用管他们，目标留了人在楼梯上，他们过不去。” 姚言和常吉福刚刚来开楼梯口的金属门，走了进去。 何明浩转身对背后的一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警员说道：“扎合那边盯紧了么？” “布置妥当了，他周围有3组的三个便衣。还有那个看起来有点用的警校学生。” “希望那个小朋友不会碍手碍脚，”何明浩他们说的是云晓江，他转回头看了看正下方的二楼的走廊，继续说：“目标正在往二楼东南侧口上方前进，东南方向适位的阻击手准备好没？” 身后的警察用通讯器做了询问，然后回答：“3号4号阻击手就位，目标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正向预定的地点靠近。” “你们倒是猜得挺准。”这话是对黄峻和杨昊说的。 黄峻和杨昊对视一眼，不过他们眼中都没有喜悦，反而是浓浓的焦虑。 “让各个小组做好准备，目标既然已经抵达交易地点，说明买家就快露面了。只要买家一露头，各个单位就准备收网。2小组，外走廊清扫和封闭可以开始了，把所有无关人员清走。” 何明浩开始布置任务。 布置完任务之后，他带着身后的警员往东边靠过去，进入楼梯间，下到二楼毒贩的交易地点边上的楼梯口处，贴墙埋伏。 没多久，几组警员陆续赶到埋伏地点。 “何队，东侧南侧楼梯和走廊已经清空了无关人员，就等买家露面，关了门瓮中捉鳖。但是北侧，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放松了北侧的清扫，那里二楼应该埋伏了两到三个人。”后来的警员们报告着。 何明浩看了看他们，点点头，做了个隐蔽的手势，这几组警员就迅速地贴墙做好了隐蔽。 云晓江已经跟了扎合快二十分钟了。 扎合没有什么动作，不过云晓江留意到在扎合身边有三个生面孔，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是缉毒队专门安排来对付扎合的人。既然有帮手，云晓江心里也就放心了很多。 姚言和常吉福转上楼梯之后就放缓了脚步，他们靠着墙一步一步地往上挪。 二楼很可能有毒贩的埋伏，之前他们就是在楼梯口的地方对常吉福开了枪。 姚言回头看了常吉福一眼：“怎么样，手上的伤如果碍事的话你就在这里接应，别往前了。” 常吉福摇摇头，“不碍事。给你这个。” 他递给了姚言一面小镜子。 姚言笑了笑，“你竟然还随身带镜子，挺骚啊。” 常吉福脸微微发红，“是宋阳让我帮他装着的，刚好想起来可以用这个看看墙外边的情况。” 姚言贴到墙壁拐角处，悄悄地伸手将小镜子挪出去一小截，墙外边的情况反映在小镜子上。 姚言看见走廊右边，章辉被人反绑双手，捆在了走廊的围栏栏杆上。 而她的面前，站着两个男人，正围着她，脸上挂着恶心猥琐的笑容，手上不干不净。 对面靠墙还坐着一个男人，正在把玩一把漆黑的小手枪。 章辉紧闭着眼睛，抿着嘴唇，偏过头不愿去看那两个男人。 姚言看清了镜子里的情况，心头一股不可自制火就烧了起来。 那股熟悉的就要失控的感觉蔓延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脑子就要燃烧起来了。 丁茜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学姐，为了她，姚言敢单挑一个班。 而章辉，是他深爱的女朋友，现在，章辉正被两个男人欺负，他们手在她身上游走，他们挥舞着小刀，在她娇嫩的脸蛋旁边试来探去…… 姚言不能忍耐，他已经完全被点燃了。 他要杀了那些个王八蛋。 姚言收回小镜子，一探身子就要钻出去。 但是背后的常吉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冷静！”常吉福双手双脚齐用才勉强能够把姚言按住。 “你看不见吗，那两个手上有刀，你一出去，章辉说不定就要挨上一刀！还有那个蹲地上的家伙，他有枪！你这样冲出去找死吗？” 常吉福用脑袋狠狠地撞了姚言的脑袋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常吉福的阻止，让姚言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真的失了智地冲出去送命。 姚言红了眼，盯着常吉福，咬牙切齿地道：“那我怎么办？” “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等？”姚言怒视着常吉福。 姚言现在听不得“等”这个字。 云晓江看见周围的人渐渐少了，场馆显得空阔了不少。 他的前方，扎合走到了一个靠角落的展位前，站住了。不知道扎合是不是故意选择的，这个展位在离开场馆的途径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正从这边经过。 云晓江低头看了看表，他跟了扎合快半小时了。 “报告何队，二楼交易地点，买家出现，买家出现！” 埋伏在场馆外侧的大楼上的阻击手在通讯器里想何明浩汇报道。 “收到！3组，3组，你们小心扎合，买家已经出现，扎合说不定要有动作了。”何明浩对着耳机说。 场馆内，跟着扎合的3组的便衣警员回答收到。 但是，他们才回答完，突然被三人围在中央的扎合就从他面前的展位前抓了一样东西，转身朝其中一个便衣警员扔了过来。 是一张很长的地毯！ 那个警员惊讶之下就地滚开，爆喝一声“3组行动！” 另外的两个警员马上从两个方向朝扎合扑了过去。 云晓江本来在看表，听见动静，也直接一抬头就朝着扎合跑去。 但是，3组的便衣和云晓江刚朝前跑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包围的中央，背靠着展位的扎合，竟然趁着刚才的短暂机会，从旁边的过道上，抓了一个人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1 危情(7) 扎合背后是展位，他无处可退。 云晓江，还有3组的三个便衣，将他团团围住。 但是，扎合右手搂着人质的脖子，左手抓着那个藏着雷管的皮包。 扎合咧着嘴狞笑着，他抓着皮包打开来，露出里边的几管雷管，还有弯弯曲曲缠绕的线，闪烁着小灯的炸药点火装置。 皮包里的雷管滴滴滴地不停响着，令云晓江他们很焦虑。 周围的游客们看见这一幕，都纷纷惊讶，竟然还有人掏出手机来拍照。 云晓江扫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大吼道：“快他妈的给我撤，他身上有炸药！” 他这话很有用，那些正准备拍照的围观群众立马挤挤挨挨鸟兽状散了。 云晓江看了看被扎合锁着脖子的人质。 是个女孩子，看年龄跟云晓江他们差不多。 她脸色很白，应该是被吓到还有扎合锁着她的脖子很用力的缘故。 云晓江深吸一口气，盯着扎合那张有些疯狂的脸。 他举起手，尽量用温和的语气，不敢刺激扎合，说道：“扎合，我知道你叫扎合。你冷静，你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说，你把手里的皮包放下，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我要钱！”扎合瞪了瞪眼睛，用带着一股南亚的异域味道的普通话说。 “好好好！要钱，我们可以给。”云晓江尽量地缓和着扎合，他看了看旁边的三个便衣警员。 他们都对云晓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能够跟这个暴徒沟通，是个好兆头。 云晓江一边跟扎合取得沟通，一边留意着扎合手里的那个女孩。 这女孩脸色不好，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害怕。不过，即使她处境危险，但是她看起来很冷静，并没有多余的无谓动作，没有挣扎喊叫之类的会刺激扎合的行为。 云晓江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女孩艰难地冲他点点头。 这让云晓江心里感觉有些暖，这女孩子很懂事，他一定要救下她！ “何队，目标暂时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被我们监控，交易正在进行，买家是三个人，一个头领，还有两个提钱箱的。”楼外的阻击手向何明浩汇报着交易地点的情况。 “好，你继续盯着。”何明浩说。 “何队，3组那边情况不妙。扎合他抓了一个人质，现在正在跟3组对峙。”旁边的警员上前来在何明浩耳边说。 “我在线，听得见他们的情况。”何明浩瞥了瞥那个警员，“没事，扎合他不是那种不要命的人。他不是在接受谈判么，只要还能谈，就一切都好说。让3组尽量稳住他，不要让他疯了引爆炸药。他们那里不是最重要的，你们准备好，我们这边随时都要行动。” 旁边的警员退回自己的位置，做好了冲出去将目标毒贩们制伏的准备。 何明浩伸手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子有一套，可得加油把扎合那疯子给稳住啊……” “买家正在验货，目标开始警惕。” 阻击手持续传来目标地点的情况。 何明浩深吸了口气，差不多了，验完货，差不多就是要进行交易的时间点了。 等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就是“断剑”行动收网的时候。 姚言用力地往背后的墙上靠。他双手环抱胸前，手掌用力握着自己的两边胳膊。他用的力气很大，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 但是他只有用这种方法，来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冷静，不至于直接冲出去吃毒贩的枪子儿。 “章辉拍到的照片上不是毒贩的全部人。现在他们留了三个在这里等，从照片上把这三个人摘出去之后……起码还有五个毒贩。”常吉福仔细地看着姚言传给他的照片。是之前章辉察觉到这伙毒贩不对劲，跟上来拍下的那几张。 姚言没有心情听常吉福给他分析局势，现在章辉被毒贩困在栏杆上，并且那些毒贩手脚很脏，他现在只想马上把章辉从魔爪下救出来。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等何队长他们来，他们有武器……”常吉福说。 姚言打了个摆子抖了一下，他狠狠地闭了两下眼睛，又把小镜子从墙后伸出去，看了看外边的情况。 这次看见的情景，更让他火大了。 那两个围着章辉的毒贩，靠得更近了，他们的动作越发下作。 章辉咬着牙闭着眼，眼角已经渗出泪水了。 距离这个转角在十到十五米距离之间，姚言脑子里飞速计算着，以他全力奔跑的速度，从这里冲过去，制服那两个畜生需要多久？这期间，靠墙蹲坐着那个拿枪的，能对他开几枪？ 姚言咬碎了牙，他现在很激动，脑子很乱。 他没法计算出精确的行动方案。 而下一刻，他突然看见在小镜子的画面里，一个拿刀的毒贩，竟然用小刀挑开了章辉的制服扣子。 那家伙脸上的笑容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最丑恶的恶鬼。 姚言握着镜子的手在抖，他忍不了了，他要杀了那个家伙。 可是，他的背才刚离开墙。 那边厢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枪响。 子弹从消音器里飞出来的声响，跟之前常吉福被打的时候听见的声音一样。 下一刻，姚言手中的小镜子啪一声，碎了一地。 姚言赶忙抽回手，可是右手上已经被蹭破了几处，开始渗血，有些刺痛。 糟了，姚言他们被发现了。 墙那边响起几声叫骂。 用的是姚言听不懂的语言，这帮毒贩，看来是外国人。 “退？”常吉福瞪着姚言问。 姚言摇了摇头，很坚定。 “那个拿枪的家伙枪法很准，而且眼睛也尖……还不知道他们有几把枪……”姚言轻声说。 “起码一人手里一把。”常吉福叹息。 墙外响起脚步声，叫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看来他们也在朝着这边靠过来。 不过，那三个毒贩似乎也有顾虑，不敢很快地冒头。 姚言咽了一口口水。脑中再次浮现出刚才的那一幕，那两个黑皮狗欺辱章辉的一幕。 他想努力抑制住从心底深处燃烧起来的那种会将他的理智焚毁的冲动。现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之下，如果他没了脑子，那一切都完了。 姚言不愿意再像上次运动会上那样，被这股愤怒支配。 但是，墙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了。 毒贩越来越近了。 常吉福摩擦着牙齿，他们现在身上只有两根橡胶警棍，要如何对付三个带枪的毒贩？ 而且，还有被捆绑住的章辉，如何保证她的安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2 危情(8) “姚言，真的，我们现在必须得退了。几秒钟后他们露脸看见我们俩，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章辉，我们也得交代在这里！”常吉福伸手拽了拽姚言。 姚言回头看了看他。 常吉福愣住了。 姚言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见过。 那种包含了怨恨，杀气，不顾一切的不死不休的可怕眼神。 姚言瞥了常吉福一眼，视线并不在常吉福脸上停留太久。 “你走，我不走。”他贴墙站起来，拧了拧脖子，咔咔咔直响。 常吉福吞下一口口水。 姚言疯了，此时此刻，如果他失去理智，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 “姚言，你听我一句劝，先走！”常吉福伸手想拽姚言。 可是姚言抬手一把就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走。” 姚言又说了一遍。甩开常吉福的手。 常吉福皱起眉头。不能等了，他得走，还必须带上姚言一起走！ “何队，何队，这里是1号位特警员。” 何明浩的耳机里响起了报告声。 “1号？你不是在北边么？那儿什么情况？”何明浩伸手按着耳机，问道。 “这边走廊里，留守的三个毒贩开始向楼梯口移动，那两个擅自行动的学生在走廊里，有一个似乎不打算撤离。我申请提前行动。”1号特警员趴在远处的大楼顶上，通过瞄准镜看着场馆二楼的情况。 “等等，现在目标和买家交易正在进行中，再等等……”何明浩的声音很沉，他也感觉压力很大。但是此次“断剑”行动筹划了很久，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还有时间，如果现在行动，惊了目标，无法收网，那样损失就大了。 “再等等……” 何明浩又低低地喃了一句。 何明浩不派人救章辉，是因为他以“断剑”行动为第一行动指标，其余的都必须往后稍稍。 但是现在，除了章辉，还有两个上去送的愣头青。 加起来那可是三条人命，何明浩的坚持不能不因此而动摇。 1号特警员静止不动地趴在楼顶上，他的镜头里，走廊上的那三个毒贩，去了两个，拿枪的走在前，已经快要到楼梯口了。拿刀的跟在身后，背后藏着一只手，手里同样藏着一把漆黑的手枪。而另外的那个，留在章辉身旁，他掰过章辉身子，藏在章辉背后。1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断剑”行动就要收网了，此时此刻他需要绝对地服从命令……尽管他很想为藏在楼梯上的姚言和常吉福做些什么从他这个藏匿的位置，他完全有机会在那几个毒贩看见姚言他们之前，开枪至少干掉一个。 但是，如果那样做了，“断剑”行动立即就会暴露。而正在出口二楼进行交易的毒贩还有买家，他们立马就有可能逃走。还有在场馆中正在跟云晓江和3组的三位便衣对峙的扎合，他就是毒贩们进退的凭依，有他和他包里的危险物品，警方投鼠忌器，能行动的空间就小了。 所以，1号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动作。就算他能做到，他也得等。 这不仅仅是何明浩的命令，这也是他作为“断剑”行动的一员，对行动的负责。 1号狙击手握紧了巴雷特的枪柄，握得指节发白。他在心里咆哮着：走啊，赶紧滚啊！两个不要命的小崽子！ 然而，姚言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微微弯曲双腿，左手用力推了常吉福一把，常吉福后退了两级台阶，差点跌倒。 “姚言！” 常吉福声音带着嘶哑，低声吼。 “滚！”姚言从牙缝里呲出这样一句来。 常吉福不怨姚言的这个态度。他知道姚言现在上火，毕竟隔着那堵墙，外边被捆缚着的是他的女朋友。 但是，作为室友和兄弟，常吉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姚言留在这里送命。 姚言没有带耳机，但是常吉福带了。 何明浩一直都在他们的通讯频道里，刚才何明浩说的那几句话，常吉福都听见了。 不知道何明浩是有意还是故意地让他听得见。 但是常吉福知道，何明浩，已经放弃了北边这个口子或者说，他根本就希望姚言和常吉福拖住这三个毒贩！还有特警人员在“断剑”行动开始前也是绝对不可能对他们提供帮助的。 太狠了，这些警察实在是太狠了。常吉福心里想着。 隔壁的脚步声突然停下来，墙壁后边，变得悄无声息。 常吉福和姚言都屏息。 那几个靠近的毒贩贴墙靠住，就跟他们俩一样。 姚言心里清楚，说不定握枪的那个家伙，已经和他就隔着一个拐角了。他甚至都能够感觉到他伸手出去顺着墙就能摸到握枪的毒贩…… 常吉福吐了口气，摘下腿边的橡胶警棍，朝前甩出去。 碰碰！ 楼梯上的姚言和常吉福都看见了枪口的火光那个毒贩果然就在墙壁旁边！ 枪响之后毒贩惊觉并不是人，立即咒骂两声，姚言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骂声刚歇，姚言贴地一个转身就上了走廊。 “何队！那两个学生动手了！” 1号特警员在耳机里大声说。 “目标停止了交易，他们和留在北边的毒贩之间似乎有联系，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了！” 3号特警员也立即汇报。 “妈的！兔子惊了！各小组注意，行动开始！要活的！”何明浩怒骂一声，向耳机里宣布行动开始。 从各个楼梯口里，埋伏的警员们潮水一样涌了出来，朝着目标处的毒贩还有买家冲去。 姚言俯身上了走廊，低吼中，他直接一头撞进了墙后头一人的怀中。 就是之前蹲在地上，手里握枪的毒贩！ 姚言动作激烈，这毒贩被他一头顶得后退两步，怀抱张开，握枪的手来不及收回找角度。 而姚言呲着牙，抬手一个上勾拳，打碎了这人的下巴颌，他吃痛仰倒，却被姚言抓着衣领抓了回来。 姚言弯着腰，顶着这个毒贩，用他的身子当做盾牌，扛着他往前冲。 背后的第二个毒贩惊骇之下准备开枪，但是1号特警员精准的一枪，直接将他的脑瓜子打爆了。 红的白的溅上了右侧墙壁。 姚言转头瞪了楼外一眼。 1号特警员从镜头中和他的眼神对上，心里微惊。 这小子……他不是没带耳机么，难道还能知道我锁定我的位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3 危情(9) 姚言的视线从窗外收回。 他早就猜到何明浩不可能就完全不管这么任他胡来，他果然安排了支援……但是，明明有特警人员，却迟迟不肯救章辉。 姚言心里更恼火了。何明浩这个垃圾，究竟什么意思，章辉的命不算命吗…… 他扔下手中这个已经晕菜了的家伙，弯腰捡起他手里的枪，一步一步朝章辉走过去。 “s” 最后的那个毒贩一手拿刀，一手握枪。 刀架在章辉雪白的脖子上，枪口对准了姚言。 “你他马给我把枪放下！”姚言闷闷地道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浑身在被火烧，脑子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懵的，满满的全是愤怒。 但是，他还没有完全失控…… 1号特警人员调整了枪口位置。 但是不行，这个毒贩明显已经知道了窗外有阻击手，他半蹲身子，用章辉的身体挡住自己。1号不敢轻易开枪。 “只能看你自己的了。”趴在大楼顶上的特警人员轻轻喃了喃。 章辉仰着头，轻易不敢动，可是，脖子上还是被锋利的小刀划出了几道血线。 姚言看见她嫩白的脖子上的伤口，紧了紧拳头。 他要杀了这个狗？日，的。他发誓。 常吉福跟在姚言的身后，已转过墙，他就看见了面前惨烈血腥的场景，常吉福怔了怔，深吸一口气，将地上那个手里拿枪的晕过去的毒贩给抓起来，又从被爆头那家伙手里取了刀，夹在这个晕过去的家伙脖子上。 “你快把刀放下！”常吉福缓缓地朝前迈步，威胁着前边最后的那个毒贩。 只是，这第三个毒贩，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同伴当一回事，他甚至看都不看常吉福一眼。 这个毒贩所有的精神都放到了姚言的身上，他亲眼看着刚才就是这个小子，躲在墙角猫着，一出来就把他们当中的一人给放倒，这家伙绝不能小看了。 姚言握枪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鲁莽地抬手射击，这很耗费他的心力。同时，他还要注意面前的毒贩，还有毒贩手中的章辉。 章辉双手被钳到身后，捆在栏杆上，两只脚也被捆住，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毒贩非常紧张，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协调自己的身体，所以他的手握着的小刀，不断地在抖动过程中在章辉的脖子上划出新伤痕来。 章辉吃痛，她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姚言知道，她很勇敢，也很坚强，她绝对不肯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再搞出什么动静来，让姚言分了心。 “你把刀放下……我们有什么，都好说。”姚言的嗓音沙哑，他摩擦着牙齿，很用力地说出这句话来。 面前的这个毒贩，他能够听得懂中文，虽然普通话说得并不流利，但是勉强能够交流。 “你，放下枪！后退！”毒贩挥舞着手里的枪，大声地对姚言说。 姚言两只眼睛盯着他，毒贩被他的眼神看得极不自在，又重复了几遍刚才的要求。 “我放了枪，你放下刀。”姚言说。 “姚言，枪不能丢！”身后的常吉福焦急地插了一嘴说。 “闭嘴！”姚言大喝一声。 这一声，不仅常吉福咬牙闭上嘴，那个毒贩也被唬了一跳，直了直腰。 楼外的1号阻击手遗憾地轻叹了一声，刚才毒贩受惊的动作已经露了破绽，可惜他没能把握住机会，让那毒贩又藏到章辉身子后边去了。 “怎么样？我放了枪，你放下刀，不要再伤着她！”姚言再次说话。 毒贩扭头看了章辉几眼，又看看姚言愤怒的脸，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焕然大悟的表情来。 毒贩笑了起来，是那种绝境中突然看见希望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放下刀，反而举着小刀在章辉的面前来回比划着，他奸笑着道：“我看出来了，你对这个小妞很上心啊……” “你如果动她，我发誓让你死得很惨。” 说这句话的时候，姚言又朝前逼了两步，他语声森然，两只眼睛中射出冰冷的光芒，直直地刺向毒贩的脸。 毒贩被他身上带着的气势激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忍不住大声叫着：“你停下！站着别动！别靠近这里！” 他怕了，姚言朝他靠过来，让他感觉心惊。 毕竟现在的姚言双眼发红，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就像是要将这毒贩撕碎吞吃一样。 毒贩感觉得到他身上的那种泼天的愤怒，毒贩也会心惊。 姚言站稳脚，举起手，枪口对准了毒贩的脑袋。 “你放了刀，我就会放下枪！” 姚言重复了一遍。 分明是毒贩手上有人质，可是，为什么面对姚言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毒贩反而害怕得有些腿软……他可是吧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刀头舔血吃饭的家伙，这被一个看起来还是学生的小屁娃娃给威胁了，怎么想都觉得丢人。 但是，这个毒贩想要强硬起来，气势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了。 就仿佛姚言的背后有一片无尽的黑云，铺天盖地地朝他压了过去，憋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无从抵抗。 这个毒贩扭头四顾，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看见他的样子，姚言心里有了数，这毒贩怯了，他在规划逃跑的路线。 但是，那把明晃晃的小刀，依旧悬在章辉的脸前，它随时可能突然一刀在章辉的脸上身上划出一道可怕狰狞的口子来。 姚言不能让章辉犯这个险。只是，章辉在毒贩的手上。 终于，这家伙看了一阵情况，才舔了舔嘴唇，又瞅了章辉一眼，他开口对姚言说：“你，放下枪！往后退！” 姚言盯了他几秒钟，举起双手，亮了亮手里的枪，然后弯腰，把枪放在了地上。 “后退！退到楼梯口去！” 毒贩没有食言，他扔掉了一直举在章辉面前的小刀，大声地喊着。 于是姚言就一步步地后退。 “还有你也往后退！”毒贩朝着常吉福嚷嚷。 “退。” 姚言经过常吉福的时候，用肩膀撞了常吉福一下。 常吉福把那个晕过去的毒贩抵在身前，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他俩后退到了楼梯口的地方，姚言转头看了看楼梯，停下脚步。 “你俩下去！”毒贩继续嚷嚷。 “别太得寸进尺了。”姚言说了一声。 “好吧！”毒贩狞笑一声，却举起了另一只手上的枪，把枪口对准了章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4 危情(10) 姚言两只眼皮狂跳不已。 他已经全然愤怒了。 “现在怎么样？我说了让你们往后退！”毒贩喊着。 “我现在距离你那么远，你想要跑，我们已经没机会阻拦你了！”常吉福大声地道。 姚言浑身在抖，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熊熊燃烧，那种滚烫的感觉，席卷了他。 毒贩又张了嘴，他似乎又要提出什么条件了。 但是，姚言猛然抬头，咧嘴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简直就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了。 视线中的一切都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火焰的颜色。 常吉福缓缓地张开嘴，缓缓地抬起手，指向面前的毒贩。 那个毒贩丑恶的脸上挂着惊惧和激动交织的表情，他扭曲着一张脸，似乎也在大声地说着什么。 但是姚言听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耳朵里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章辉喉头间发出来的隐隐的不舒服的呻吟声。 他眼睛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 不，不是身边的东西慢了，而是他变快了。 姚言突然像一阵疾风一样朝前扑出去。 只是一个瞬间，他就如出膛的子弹一样，掠出去了两三米。 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理智虽然告诉他，现在这么做，完全就是在找死，他非但救不了章辉，反而说不定会要将自己的命搭进去。但是这具身体却根本不管不顾了。愤怒令他超越了极限。 但是这可怕的爆发速度并不持久，他跑了两步，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姚言！你不要冲动！” 他听见背后常吉福在喊。 “找死！” 他也听见了十几米外，那个毒贩的咒骂。 他还听见了枪声。 毒贩开枪了。 几乎是在姚言从原地疾冲过来的时候，他扣下了扳机。 距离实在是太进了，就算姚言保持着冲出去时候的那种极高的速度，也不一定就能比得上子弹的速度。 所以，这一枪命中得很结实。 就打在了姚言的右边胳膊上。 子弹洞穿了他的肱二头肌，高温高动能烧毁撕裂他的制服还有肌肉纤维，旋转的力量搅碎他的神经还有细胞。枪响的下一个瞬间，带着血的子弹头就穿过了姚言的胳膊，打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弹落到地板的瓷砖上，然后再蹭着地板远远地弹飞，消失不见。 姚言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闷吼。 他身子被子弹的力量推得顿了一顿。 但是，只是一小阵的停顿之后，他再次俯身朝着毒贩冲了过去。 他那样子，分明就已经不顾自己的死活了。 章辉咬着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渗出，同样滴血的还有她的心。 她知道，姚言是为了她才这么不要命的。 她心里在呐喊，她想让他不要这样，让他躲起来。她根本就不希望看见姚言受伤。 但是，事已至此，她决定了，她就算咬碎了牙，也不能发出一点儿干扰到姚言的声音。 章辉是个懂事的女孩子。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她无声地哭泣起来。 姚言感觉不到疼痛，肾上腺素让他无所不能。 他的脑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作用。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救下她。 常吉福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双腿忍不住直打抖。 “常吉福！怎么回事，你那边究竟怎么回事？”黄峻和杨昊在通讯器里询问着情况。 但是常吉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姚言，也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姚言还在往前冲，距离章辉和毒贩，他只差着五米不到了。 毒贩被这个不要命地冲过来的家伙给吓坏了。 他连续地开枪。 但是后来的这几枪没能再入愿命中，只有一颗子弹是贴着姚言的腹部飞过，在他身上拉了一道不算深的口子而已。 而这几枪打完，姚言已经到了毒贩的面前。 此时他再想调整枪口开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姚言突上前，右手往上一抬，捏住毒贩的手腕，直接将他腕部骨骼捏碎。 在毒贩的嚎叫声中，他左手一把按住他的脸，剩下的一半嚎生生被按灭。 此时此刻的姚言，是那个一人挑了一个班的姚言。 他没有理智，只剩下怒火。 他的这把火，要用人命来浇灭。 姚言抓着毒贩已经碎裂的手腕，左手狠狠朝前一推。 毒贩双脚腾空， 被他按着脸，一把按倒。 这毒贩是后脑先着的地，那声落地的“咚”又空又震。 章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可怕的姚言可怕的动作。那毒贩落地的样子，她怀疑是被姚言这一把，直接按死了。 毒贩躺倒之后，腿抽搐了两下，就再没了动静。 姚言的手还按在他的脸上。 常吉福松开那个已经晕倒的毒贩，几步跑了上来。 “姚言！”章辉开口喊了姚言一声。 姚言身体轻轻一抖，但他根本没有抬头看他。 姚言还是盯着毒贩，毒贩已经翻了白眼，口吐白沫。 姚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像是狗子在警惕和表示威胁的时候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姚言，你的手！”常吉福赶上来，说了一句。 姚言没搭理，他举起了右手，他的右手胳膊，子弹孔正在汩汩地向外渗着血，皮肉外翻，粉色的肌肉白色的骨，看得真真切切。 旁边的人被他的伤吓到，但是姚言本人并不在意，他握不紧右手拳头，但是他不在意，他撒了左手，右手狠狠地一拳砸了下去。 那毒贩的脑袋吃了这一拳，从地板上弹起，再砸落在地板上。 “姚言！”章辉尖叫起来。 这毒贩已经丧失了行动力，姚言再这样打，他会被打死的！ 姚言没有理会，右手因为受了伤，不太能使得上力气，所以他换了左手，左手能用力。 他用左手给这毒贩的脑袋来了一捶。 常吉福愣了几秒，立马弯腰伸手穿过姚言的双肋，将他锁住。 “姚言，你干什么你，他都已经晕了，你就别管他了行不行！章辉还被捆着哪！”常吉福在姚言的耳边大声喊。 “姚言！你看看我！” 章辉也喊，她带着哭腔，她不知道姚言这是怎么了，但是她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姚言，和她的男朋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姚言打了个激灵。 他似乎是被章辉的喊声唤醒了一样。 他茫然地仰头看了看常吉福。 “老常？干嘛呢？嘶我去，我的手！”他话都没说完，胳膊上传来的剧痛，立即让他满头大汗，站立不稳。 常吉福见他终于回了神，才松开手，扶他站稳。 “辉儿……快，把辉儿松开……” 理智重新回到身体之后，姚言就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抗性，疼痛令他眼晕，令他虚弱不看。 不过，他毕竟还是惦记着章辉。 常吉福将他扶到旁边墙壁上靠墙坐下，这才回身去给章辉松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5 “断剑”行动 “扎合！你听我说，你不要干傻事，你这么做，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你要钱，好，我们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 云晓江尽可能地用自己能够说出来的最温和的语气跟扎合沟通着。 他已经满头大汗，心跳很急促。 现在展馆内的情况很不乐观，虽然他们所在的展区，那些游客在得知有危险的东西之后，迅速地就撤离，将这一块清空了。但是，扎合毕竟手上有一个人质，而且他的态度很强硬，一直在说要钱，却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什么。 云晓江注意到，他时不时地会抬头去看出口的楼上，虽然从他们这个位置，是看不到那边的情况的。 云晓江清楚，他这是在等待毒贩交易那边的情况。 扎合只不过是一颗用来调虎离山吸引注意的棋子而已。 毒贩的整个行动已经完全没缉毒组给知悉了，而此次的“断剑”行动，就是应对他们的计划布置的。 原本为了扎合这个暴徒，是安排了三个便衣警员的，可是扎合的行动太过突然，三个便衣加上云晓江尽管有准备，还是晚了一步，手忙脚乱被扎合给钻了空子。 现在的对峙局面虽然也在“断剑”行动的预计当中，但是，这毕竟是最危险的局面。 他们没有在扎合的行动之前，就将他给控制住，这个大失误带来的结局，就是现在的对峙。 “我不知道你是在等待什么命令，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清楚，我是认真地在跟你谈交易。”云晓江盯着扎合的眼睛，异常正经地说道。 他云晓江根本就不是这种可以讲道理的人。 他是那种每次打架都要冲在第一位的，能动手绝对不跟你比比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跟面前的这个暴徒讲道理。 他觉得这事儿本身就毫无道理。 扎合想要多少钱，他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数字来。 这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扎合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好跟警察对峙的准备。 云晓江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他看着被扎合控制住的那个女孩儿，女孩儿眼睛里隐隐泛着泪花。 她显然是害怕的。 云晓江抬着双手，做安抚状。 “扎合，我知道，你是被指使来做这件危险的事情的，甚至，你是被人胁迫的，对吗？”云晓江放低了眼眸，一副晓之以情的状态。 “是那些毒贩逼迫你携带危险品进入这个场馆的对吗？”云晓江引诱着扎合，往一个扎合能够接受的说法上去引导。 扎合依旧陷在那种着急，暴躁还有惊惶叠加的状态里。尽管手中有人质，但是他的情绪却不能得到释放。他其实还是害怕着的。 虽然他本身在做的是一件疯狂又危险的事情，但是他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还是会感到害怕的。 会害怕就还好，就还能继续谈条件。最怕的就是无所谓了，那种什么都不怕的光棍劲儿，分分钟就点燃皮包跟你同归于尽，这谁能扛得住啊。 “扎合，你放了这个女孩儿，她是无辜的！你放下你手里的皮包，它太危险了。你不要做出过激的动作，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我们都知道的，你是被指使的，你也是受害者！”云晓江希望博得扎合的情感认同。 但是，扎合却在摇头。 他脸上的表情飞快地变换着。 时而发笑，时而发愣。时而惊惶，时而坚决决绝。 云晓江能够想象得到，在被三个警察拿枪指着的时候，扎合的心理压力究竟有多么大。 他肯定脑子里每根弦都绷得紧紧的，这时候，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差池，扎合的脑子里某根弦一断，那就完了，他皮包的里东西那么一炸，这儿的三个便衣，云晓江，还有扎合控制的人质女孩儿，都得交待咯。 所以云晓江依次看了看周围的三个便衣。 “三位大哥，”他把双手往下压了压，“咱们先把枪收起来，咱们跟扎合好好说话。” 三个便衣相互看了看，好像都没有放下枪交出主动权的意思。 “没关系的，大家都不要激动，都好好说话。扎合，你觉得呢？”云晓江询问了扎合的意见。 他的这个动作很能得到被枪口指着的扎合的认同。 扎合很快地点了几次头，大声地道：“把枪放下！都放下。” “放下，放下……”云晓江再劝。 扎合的声音虽然大，但是，他刚才说放下枪的时候，他的声音是带着抖的。 云晓江非常灵敏地捕捉到了扎合的情绪。 “扎合，我们知道你日子不好过，你以前也是做生意的，你本来说不定也该是这个博览会上的摊主的……但是，你走私过，进过监狱，被罚过许多钱……你肯定过得很辛苦。还有，你说不定还被那些毒贩所胁迫，所以你才会做这件事，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的。你放开那个女孩，你交出皮包，我们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钱。”云晓江劝道。 “我要现金！要现在看见！”扎合总算是松口了。 “好，好，我们会准备的，你要多少钱？” 云晓江扭过头看着身旁的一个便衣，那个警察知道云晓江的意思，点点头，表示他会负责弄到现金。 “我要……” 扎合犹豫了一阵，准备开口说具体的数字了。 这是个好兆头，意味着某些条件谈妥了。 然而，扎合的话才起了个头，东南侧口上方就响起了一阵枪声，相当激烈，枪声中伴随着要命的呐喊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稀里哗啦。 “断剑行动开始！各小组就位！锁定目标，尽量抓活的！如遇反抗，可当场击毙！” 是何明浩的声音，他冷酷地在耳机里下达行动开始的命令。 但是，他那边的行动开始了，却直接导致了这边扎合的态度转变。 扎合听见了枪声的一瞬间，那头卷发甚至像通了电一样很夸张地爆开炸起。他嘶声喊了一声“啊呀” 云晓江看他表情就知道完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扎合叫完一声之后，抬眼瞪了云晓江一眼。 随后，他打开了皮包，从包里拿出了那件危险的东西。 那东西上绑着一个点火装置，那东西受到任何的刺激，都会引发爆，炸。 云晓江不知道毒贩们是怎么跟扎合交代的，但是，扎合看见楼上枪响，脸上就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所以，他现在拿出了那件东西，他不想谈条件了。 在场的几个警察，还有手里的女孩儿，能带走一个，他都算是赚了。 扎合或许就是这么想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6 坦然 扎合手中的这皮包里的东西制作得相当粗糙。 但是，再怎么制作粗糙，只要它能够发挥应有的威力，那么它就是可怕的。 肉体凡胎血肉之躯，绝对是不可能扛得住这玩意儿启动时候产生的威力的。 扎合露出了一脸疯狂的表情。 楼上的枪响了，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云晓江好不容易从他那里获得的一丝丝信任，付诸东流了。扎合一手胁迫着女孩子，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那个皮包，他朝着正对着的云晓江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口楼上“断剑”缉毒行动已经展开了，而扎合是和那群被警方锁定的目标一伙儿的。 枪响了，意味着他们的行动遇上了麻烦。 扎合非常清楚楼上的那群人所干的买卖都是要提着头的，一旦这次的买卖砸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命活了。 所以扎合疯了。 面对危险的时候，人们最本能的动作就是躲避。 但是云晓江却没有躲。 他知道，躲藏并不是有用的行动， 面对那只黑色的皮包，躲了，也无济于事。 何况，扎合的手里，那个无辜的路人女孩子，她什么错都没有犯，她只不过是恰好在不该来的时间来到了会展中心参加这次南亚风情博览会，她只不过是在不该路过的时候路过了这个展位。 凭什么，她就要被扎合用那只黑色的可怕的皮包将她年轻的生命终结？ 这毫无道理可言，云晓江不是讲道理的人，但是，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就这么发生，而什么都不去做，只是抱着脑袋蹲下去，等待那皮包打开，把他面前的这些都摧毁殆尽。 所以，当扎合直直地朝他过来的时候，云晓江紧紧咬着腮边大牙，朝着扎合笔直地冲了过去。 那女孩儿在颤抖，云晓江看得真切。 她是人质，可怜弱小又无助，每个人身处在她的处境，都会这么害怕的。 云晓江冲过去的时候，竟然还来得及冲着女孩儿露出了一个笑容，安慰的笑容。 很奇怪，云晓江本来是那种我行我素从来不肯在意别人的人，实际上的他冷酷又薄情，但是，肩膀上的责任，却令他变得温柔。 要是真的不幸，扎合手里的东西启动了，那这或许是他在生前，最后能稍稍带给别人的一点点温暖了吧。 所以他不再吝惜自己的温柔和微笑。 然而他的笑容，却令本就恼怒的扎合更是不可自处了。 扎合手里握着那只黑色皮包，他就相当于掌握着他身周至少半径5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的生死存亡。 他不允许在这种情况，在他的领域当中，还有别的人竟敢展露出笑容来，这是对他的威力的蔑视。 扎合是个活脱脱的失败者，失败者在某种掌握一点点力量的情况下，就会变得无限膨胀，譬如现在，他手里有危险的皮包，他就是这里的老大。但是云晓江，却在挑战他的主宰地位。 他不容许这样的挑战者存在，他要毁灭他。连同自己是失败者的证据一同毁灭。 扎合咧开嘴发出低沉的吼叫。 云晓江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扎合的身上。 扎合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难以自持的自卑感，让云晓江觉得恶臭得无法忍受。 如果，他是要被这样子一个人给搞死，那他也实在是太失败，太窝囊，太不值得了。 云晓江心中苦笑，他瞥眼瞅了一眼周围的那三个便衣。 三位警察在向云晓江招手，示意他赶快找到掩体，就这样暴露在外实在是太过危险，面对这样的扎合，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他们已经寻找好了角度，将扎合围在当中。 只要扎合有一点点的破绽，他们就将立马冲上去，将他给制伏。 尽管现在的扎合异常危险，但无论是三位便衣或是云晓江都知道。 他们使命在身。 最起码，要将扎合手里的这个女孩子给救下来。 云晓江心想。 心中刚有了决断，他就已经一头撞上了扎合。 云晓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照顾扎合左手中的那只皮包，他直扑扎合用右手紧紧锁着的女孩子。 “跟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扎合说的是他的家乡话。 云晓江听不懂，不过，从扎合的语气中能体会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云晓江抓住扎合的右手小臂，十指用力，指甲几乎都已经掐进了扎合的手臂里了，但是，扎合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声，锁着人质女孩儿的手说不松开就是不松开。 “你还挺硬！” 云晓江没回头，右肘朝后对着扎合的下巴狠狠地就来了一下。 扎合吃痛，脑袋一偏，云晓江直接掰着他的胳膊，生生将他胳膊掰开。 人质女孩儿脖子上的劲力一松，她马上很机灵地一蹲身，从扎合的控制中逃脱了出来。 “往那边去！他们会保护你！”云晓江朝着旁边的便衣警员一扬下巴。 女孩儿重重一点头，就朝着边上的便衣警员跑去。 云晓江的动作非常快，从他扑到扎合身边，到救下人质小女孩儿，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扎合吃了云晓江一肘，脑袋歪了歪，刚回过头来，云晓江就一手握着他的右手小臂，另一只手伸到他心口拐着肘抵住。 没给扎合任何喘气的机会，云晓江头一低，全身的力量汇聚在右手上，靠着这一肘，将扎合朝后推了个趔趄。 扎合人往后仰，脚下不稳。 云晓江没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他顺势就往扎合的身上一扑，用自己的身体，将扎合推倒在地。 扎合左手举着那只皮包，躺倒的时候，手朝后甩。 云晓江的眼睛一直盯在那只危险的皮包上。 扎合一倒，云晓江根本就顾不上自己跟着他跌倒摔得有一瞬间的窒息胸闷眼前发黑。 他拼着力气挣扎起来，扑上去抢夺扎合手里的黑色皮包。 扎合右手没来得及抽回来帮忙，云晓江两只手拽着那只皮包。 他一根一根地将扎合的手指头给掰开。 扎合脸上表情很痛苦，云晓江用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掰断他的手指头。 可是，即使手上疼得要命，但是，他还是死都不愿撒手。 云晓江此时对包里的危险物品根本没有概念，在拼命地抢夺的过程中。 原本安安静静的包里的那东西上边的计时器，突然间就闪烁了一下红灯，接着绿色的屏幕上的数字就开始跳动起来。 10，9…… 皮包的拉链之前被打开了，能看得见里边的那个绿色的小屏幕。 十秒钟，计时器上只有十秒钟时间。 “……” 扎合嘴里骂嚷着云晓江听不懂的话。 而此时云晓江已然没有跟他掰扯的精力了。 他坐起身子，挥拳狠狠一拳捶在扎合的手腕上。 扎合痛呼一声，终于撒了手。 计时器上的时间跳到了7秒钟。 “撤！快撤！” 耳机里是黄峻和杨昊急切的叫喊声，他们从西边的指挥中心看着场馆内发生的事情。 他们虽然看不见计时器上的数字，但是也知道，这时候云晓江半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云晓江扭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儿被一个便衣警员护在身后，她很安全。 她也回头看他。 云晓江的视线跟她搭上了。 云晓江朝她笑了笑。 时间还有5秒钟。 云晓江低头扫了一眼扎合，说了一句：“草，泥，马。” 然后，云晓江跌跌撞撞地朝前起身，往前方的展台冲去。 他撞翻了半人高的展台柜子，他把开了拉链的皮包紧紧地搂在胸前怀中，就像搂着无比珍惜的物件…… 还有三秒钟。 他不能跑再远了。 他往前扑倒，将这包危险的东西，用自己的身子，完完全全地遮挡住。 2……1…… 皮包的拉链口中可以看到，计时器上跳到了“0”。 云晓江轻轻吐了口气，闭上了眼，他很坦然，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接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7 “我叫姜艺馨” 包里的东西上的计时器上的数字，跳到了“0”。 云晓江闭着眼睛，等待着怀里的这捆要命的东西展现它的使命。 点火装置打出火花，引燃塑胶管中的硫磺，那些吸饱了硝化甘油的硅藻土块受到火药的加热，迅速地释放出极大量的热量和气体，将束缚它们的管状外壳撑爆，释放出它们那席卷一切的伟力。 云晓江身子微微有些抖。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怀中的皮包上散发出来的热量了。 这么大一捆，它们的威力一定很大。 一瞬间，大约只需要一瞬间，云晓江这具平凡的肉体，就将被火和光给撕成碎片。 流遍他全身的血液，也将有一大部分被灼热给汽化。 到时候，这地上，将只会剩下一片焦黑，和星星点点的暗红色。 他能够剩下来多少，他不确定，但是他知道，肯定不会完整。 真是亏啊…… 云晓江心里很苦涩。 要是早知道当警察结局会是这样，那他当年还不如不那么努力发奋呢……当初，他可是以他们这届第一名的成绩进的警校啊。 他还在姚言面前炫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相当骄傲，相当了不起。 可是现在…… 那些都有什么用啊，他还不是逃不过一死…… 云晓江觉得这太滑稽了，他要是一直就当个打架闹事的不良少年，说不定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生命临了，他却开始悔恨起这些来。 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悔虽然恨，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的，还不是只能受着。 这么想，他才能使自己感受到“坦然”。 自己这算是慷慨赴死了吧…… 完了之后，会不会给自己追封个一等功…… 他胡思乱想着。 云晓江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能够考虑这么多事情。 突然，他意识到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他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猛地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里。 那个皮包，静静地躺在怀中，没有一点儿动静。 计时器上的数字，是“0”。 “妈的……” 云晓江等了几秒钟。 他数了，早就已经到“0”了。 但是这玩意儿没有爆炸！ 云晓江笑了起来。 他嘴咧得很大。 他就地一滚，仰躺在地。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跟疯了一样，笑得肆无忌惮。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刚才一直揪着的心，突然落了地。 刚才一直笼罩着他的阴霾，突然间就消散不见了。 他感觉一身的轻松畅快。 压力全无，他似乎觉得自己下一秒能够飞起来，像只鸟儿一样。 “妈的……” 云晓江忍不住念叨着这句脏话。 他实在是没办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他以为…… 他以为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要跟这人世说再见了。 他甚至都“说服”了自己接受这种状况了。 然而，他却没死！ 皮包里的东西没有爆炸！ 这上哪儿说理去！ 云晓江笑啊。 可是眼泪在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心里的感觉纷纷杂杂，根本就理不清楚。 他抬起右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轻轻蹭了蹭，也不嫌袖子上尽是灰尘。 “在这里！他在这里！他还活着！” 一个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是陆陆续续的脚步声。 云晓江轻轻挪开袖子，转头看了看。 是一个便衣警员，在往他这边跑过来。 云晓江看见，那个警员的背后，跟着之前被扎合当做人质控制了的女孩儿。 她脸色还是很苍白，或许之前受到的惊吓还没有褪去。 云晓江拿开手，微张着嘴，视线锁定在女孩儿的脸上，跟着她从远处靠近。 这样一直盯着一个女孩子看，是不是有些不礼貌，有些轻浮？ 云晓江的脑子里冒出这样的疑问来。 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多看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几眼，有什么不可以的？ 云晓江躺在地上，浑身乏力，他不想动，不愿动，就看着那个女孩儿和两个便衣警员来到自己的身边。 “怎么样，没有受什么伤吧？” 一个便衣问。 云晓江呲着牙，笑得不是很好看，他摇摇头。 “假的，妈的这玩意儿是个哑炮！” 他大声地喊道。 那个便衣也笑了。 便衣弯下腰，轻轻地从云晓江的怀里，将那个皮包拿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检查起来。 那个人质女孩儿来到云晓江的身边，蹲下身，抬起袖子，仔仔细细地将云晓江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 她的这个动作，让云晓江有惊喜又害羞，不自觉地感觉不自在。 但是，他心底也有丝丝的窃喜和享受。 他没有动，任凭女孩儿用袖子将他的泪水擦干。 他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女孩儿的眼睛。 女孩子给他擦脸的时候，视线垂下，没有跟他相对。 云晓江心跳快了几分，仝仝仝的，小鹿乱撞。 他其实很羞赧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盯着这个女孩儿看，他觉得她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云晓江很清楚，自己现在活脱脱的就是个流氓样。 但是，他就是愿意看她。 他拼着命的，救了她啊，他就是愿意多看看她。 “你……别这样看我。” 女孩儿似乎被他灼热的视线灼伤了，怯怯地道。 被正主儿嫌弃了。 云晓江这才闭上了眼，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出去，他觉得自己再世为人了。 又躺了几秒，他才一睁眼，从地上坐起。 他起身动作很快，差点就撞了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子的头。 “呀！” 女孩儿惊了一下，往后一跌，坐到了云晓江的腿上。 云晓江伸手拉住她。 女孩儿脸颊泛红，赶忙起身。 云晓江也站了起来。 她低头拍着自己沾了灰尘的衣裳。 云晓江则顾不上管自己背后衣服裤子上都全是灰尘。 他望着女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女孩儿抬头看了看他。 云晓江眼神殷切。 “我……我叫姜艺馨。” 女孩儿轻声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8 应该的 “姜艺馨。” 云晓江默念了这个名字好几遍。 好听，就像她本人一样漂亮。 云晓江看着姜艺馨，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愣了一阵，他才说：“你……你刚才没受什么伤吧？” 姜艺馨笑了，伸手捂着嘴，摇着头：“没有，我没受伤。” 云晓江看着她，她脖子白皙纤长，像天鹅的颈子，真美。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云晓江以前绝对不是这种轻浮的家伙，他虽然是不良少年出身，但是对待女孩子，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今天究竟是作了什么妖，为什么他会情不自禁地对这个女孩子着迷？ 他自己解释不了。 大概是老天爷没有收了他，让他忍不住飘了。 又或者……差点死过，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 美少女，就是最美好的存在。 云晓江伸手挠了挠脸颊，看着姜艺馨嘿嘿傻笑。 姜艺馨低垂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她看起来不太会应对像云晓江这种奇怪的男人。 不，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大男孩儿。 “这本身就是个假的！” 就在云晓江和姜艺馨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旁边那个检查那包东西的警员突然扭过头看着云晓江，脸上带着笑，大声地说了一句。 “幸好是个假的……”云晓江伸手抚着胸口。 另外的一个警员，已经将扎合制伏了，给他反绑着双手，拷上了手铐，推着走到这边来。 “你竟然拿着一个假货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搞事情，胆子真的大啊。” 手拿着那只皮包的便衣回头看着扎合，一脸怒相，却忍不住地笑着说。 “我说呢，之前他过安检的时候，机器虽然有了反应，但是还是让他给进来了。”云晓江也转回头看着扎合，脸上带着庆幸又侥幸的笑容，“原来是假货……假货救人啊。” 扎合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低着头，看不见他表情，不过他嘴里叽里咕噜地低声说着什么，也听不太真切。 大约是抱怨的碎碎念吧，云晓江心想。 “你没有受什么伤吧？” 一个便衣警员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云晓江的肩膀。 “没有，就是之前撞倒柜台，稍微磕了一下，膝盖上蹭掉了层皮。”云晓江一咧嘴，笑道。 旁边的警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晓江一阵，都竖起大拇指来给他点了个赞。 “好小子，我听说你们这次来执勤的都只是大一的新生，不错不错，相当不错啊！” 云晓江很少获得如此正面的夸奖，毕竟，之前他天天打架斗殴，没事儿就被学校领导叫去教育批评，谁谁见他都是摇着头说着不好。 而现在，三位人民警察都冲他竖起大拇指，这样亮堂堂的称赞，令他忍不住脸颊烧了起来。 “扎合就由我们带走了，他也算是本次行动的目标之一。”一位便衣警员说。 “行。”云晓江点点头。 “咱们3组盯的人抓到了，我看上边的网也已经收了。”另一位押着扎合的警员抬头看了看楼上，“我们得上去跟队里交差，”这便衣大哥说着，轻轻用拳头捶了云晓江的胸膛一下，眼神朝边上的姜艺馨挑了挑，“小子，人家女孩子，经历了刚才多危险的事情，你安慰一下。” 三位便衣警察交待完之后，押着扎合往楼上去了。 场馆里只留下了云晓江还有姜艺馨。 姜艺馨低着头，看着脚尖，双手交叠，很淑女地站在云晓江的背后，不声不响的。 云晓江看着3组的三位便衣离开之后，才转身回来看着姜艺馨。 场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俩面对面站着，又刚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境况，这一下字解脱了之后，两人反而没什么话题好交流的了。 云晓江本身不是擅长跟女孩子搭讪的性格。 面对姜艺馨，他其实心里还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但是，感觉却无论如何都不太好开口的样子。 云晓江犹犹豫豫别别扭扭地，伸手抓着后脑勺，急得像个猴儿似的。 姜艺馨悄悄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抓耳挠腮似乎试图找到说话由头的滑稽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 “呃” 女孩儿的笑声被云晓江听见了。 他越发感觉到有些丢人。 “刚才……刚才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姜艺馨先开了口。 “咳，这没啥，我们的职责嘛。”云晓江舔了舔嘴唇，嘿嘿地笑着说。 有了工作和职责当交谈的筹码，云晓江也便慢慢冷静了下来。 之前那三位便衣大哥让他安慰这个女孩子，怕人家受到什么惊吓之类的。 不过，云晓江和姜艺馨交流了几句之后发现，人家女孩子虽然确实是受了些惊吓，不过那并不碍事，人家的内心相当强大，非但没有把这次被扎合挟持当人质的事情当做什么可怕的阴影，反而觉得算是有趣的人生经历，就是可能危险了些。 “你……之前明明不知道那包东西是假的，可是，你还是像个愣头青一样的，抱着它就扑到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它……你那时候不怕死吗？” 姜艺馨和云晓江离开那个展台，往场馆外走去。 一边走，姜艺馨一边问道。 事情过了之后，回过头来再想，实际上才是真正的会感觉到害怕。 所以云晓江深吸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他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云晓江忍不住苦笑了几声：“怕啊，当然怕啊，那东西可是会要命的。你看看，我这一身衣服全都湿透了，不过之前没发现。但是……”云晓江转头看着姜艺馨，“怕又怎么样，如果我不冲上去，到时候他要是带着你一起……” 云晓江晃了晃脑袋，“幸亏是假货啊……我是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遭受到什么不测的。” 云晓江这句话说得很诚恳，很郑重。 姜艺馨听了之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来。 她微笑着扭过头看着云晓江的脸，说：“谢谢你。” “没啥，应该的。”云晓江挥挥手，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9 捉漏 常吉福解开了捆缚章辉的绳索。 她立马就跑到姚言的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想要去碰他的胳膊。 但是姚言却先伸出左手来，抚摸着她的脸庞。 “你受委屈了。” 姚言笑了笑说，可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令他的笑容有些扭曲变形，看起来可丑了。 章辉摇头，她说不出话来，喉头哽咽着。 “言儿，章辉，咱们别在这里，那边断剑行动已经开始了。我们说不定在目标的退路上，我们还是先下去。”他来到姚言身旁，想要把他架起来，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手上的伤……”章辉顾不上血污，她伸出手，紧紧地捂着姚言胳膊上的那个血洞，希望阻止姚言的血液像打开了的水龙头淌水一样地淌出来。 伤口被触碰，姚言疼得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章辉见他样子痛苦，但是却不肯放手，毕竟，疼，总比血液流干了好。 “来，搭把手，我们把他扶起来先。”常吉福冲章辉比划着。 章辉和他好容易才把姚言从地上扶了起来，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可是，他们才刚刚踏上了楼梯。从背后的空旷的楼道走廊里，就传来了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后边有人。”姚言虽然受了伤，不过神经绷得很紧，他依旧很警觉。 “我去看看。”常吉福说完之后朝一步就跳回到了上边的走廊。 他把那几个毒贩的枪捡了起来，握在手中，贴着右手边的墙壁，朝着前边慢慢地挪动。 脚步声是从右手边拐过去那条南北走向的走廊里传过来的。 常吉福屏住呼吸，把手枪举在面前，时时提防着。 “走！从楼梯立即撤离！” 突然，常吉福的耳机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既不是他们1小组的人，也不是黄峻或者杨昊，也不是“断剑”行动的负责人何明浩。 是一个常吉福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是潜伏在北方大楼楼顶上的1号特警。 1号花了点儿功夫，总算是进入了常吉福他们组的通讯频道里。 “你是谁？” 只不过常吉福不知道这是谁，皱眉问了一句。 “听他的安排，现在你们北边口位置，交给1号特警负责。”何明浩的声音常吉福认识。 既然是总负责人发话了，常吉福就只能遵守他的要求。 “现在从东侧长走廊往北边靠过来的一共有两个人，从我的方向可以看见，是主要抓捕对象，也就是毒贩头子，还有一个马仔。”1号特警在通讯器中描述着看见的状况。 “他们是刚才被惊了的兔儿，1号，你那里能不能做到只击伤，不要命？”何明浩问。 常吉福一边听着耳机里的消息，一边折头跑回到楼梯上。 “怎样？是什么人过来了？”章辉一见他回来，立即就问。 姚言也扭头看着常吉福。 “是漏网了的毒贩。”常吉福边说边架起姚言的胳膊。 常吉福扛的是姚言的右侧，也就是中弹的手臂，姚言疼得半个身子都麻了。 “言儿，忍着点，我们得快些撤下去。” 常吉福向章辉一点头，两个人架着姚言，开始加快速度下楼。 可是，毕竟中间夹着一个伤员，他们的速度很是缓慢。 耳机里，1号特警依旧还在和何明浩交流着状况。 “何队，我手上的家伙可没办法做到只是击伤。”1号特警说。 “不打上半身也不行吗？” “只要命中，能烂半个身子。” “谁给你们配发的武器？”何明浩问。 “这不是目标危险，都是为了能够有效杀伤嘛。”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几个学生是不是还没有撤走？” 听见何明浩关注自己几人，常吉福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之前何明浩可是对他们表现得异常冷漠，几乎就是要放弃他们的样子。 “下了一折楼梯，看他们的速度，一分钟之后才能撤退到场馆内部。”1号特警说。 “行，他们是不是快拐弯了。” “已经到了走廊的尽头，马上就要拐进东西向的这条走廊。” “是在你的有效射击范围内吧？” “在。” “行，你先瞄准那个马仔。” 1号特警将准星锁定了准备拐弯的两个狂奔的目标。 他缓缓挪动枪口，将十字星锁定了那个马仔。 “指挥室，黄峻，杨昊，你们马上打开广播，广播我接下来说的话。” 指挥室这边，指挥组的人立即接通了场馆的总广播。 整个会展中心，各个角落的喇叭同时启动，一阵机械处理音之后，从喇叭里响起了黄峻的声音。 他在复述何明浩的话。 “你俩不要跑了，我数三声，你俩立即停下，否则我就开枪！” 然而，这句警告对那两个狂奔的毒贩而言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1号，听好广播里的指令。” “收到。”1号扶了下耳机，准星依旧锁定着奔跑的马仔。 “我数三声，立即停止你们的逃跑行为，在原地抱头蹲下！”黄峻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场馆上空回荡着。 “3……” 黄峻开始数数。 姚言已经被常吉福和章辉架着来到了出口的白色金属门前。 “那两个人是不是会从我们这个出口出来？”姚言回头看了看楼梯。 “那些不用你管，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去跟其他同学汇合，撤出场馆，并给你找到救护车！”常吉福拽着姚言往前走。 “言儿！什么情况？” 前方，云晓江和一个陌生的女孩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远远的云晓江看见姚言之后，就大叫起来。 “他中枪了，正好，过来搭把手！”常吉福仰着脖子叫道。 云晓江迅速来到姚言面前，接过章辉那侧的手臂，和常吉福两个人，将姚言稳稳地抗住。 “快，咱们从口出去。”常吉福指了指右侧。 他们扛着姚言就往那边过去。 广播里，黄峻的倒数结束了。 1号特警在黄峻的声音产生的回声还在回荡的时候就扣下了扳机。 那两个逃窜的目标，差几步就来到姚言他们撤走的楼梯口了。 但是，毒贩头子却眼睁睁地看着广播里的倒数结束之后，跟在自己旁边的马仔被不知道哪个方向飞来的子弹射穿了膝盖。 他被击中的右腿整一条腿都炸了。 马仔一声闷哼，跌倒在地，抽搐不已。 “再重复一遍，立即抱头蹲下，否则，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黄峻再次复述着何明浩的话。 最后一名毒贩，看了看面前的楼梯口，又看看地上的同伴。 终于，他高举双手，蹲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0 你不配当警察 博览会会场外，停了好几辆救护车。 姚言正在接受医生简单的处理和包扎。 他嘴里叼着一块毛巾，狠狠地咬着毛巾，满头大汗。 因为他的伤口实在是狰狞得可怕，所以医生不得不先把那些血污还有烧伤的地方先处理干净。 而又不能立即进行手术缝合，所以也就没有上麻醉，就只能让姚言硬生生地扛着疼。 姚言流的血确实不少，他整个人身上的皮肤都好像是白了一层。 执勤1组的几个人都站在姚言的身边。 “行了行了，你们别围着了，让他喘口气儿，这里先包起来了，等会儿跟我们车去医院再进行后续处理就行。”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把姚言的胳膊缠上一层厚厚的纱布，然后回身朝周围的几人摆了摆手。 “你们不是有任务吗，看看旁边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就先去帮帮。” 几个室友跟姚言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去旁边帮忙。 这次“断剑”行动是有会展中心方面的积极配合的，现在行动收尾，那群目标全部都已经或抓捕或击毙，不过何明浩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让警校的部分学生帮忙在场馆内再仔细地进行一次搜索，确保没有一个目标疏漏。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吧？” 章辉来到姚言的面前，俯下身子，用衣袖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姚言咽下一口唾沫，凄惨地笑着说：“还好，坐在救护车上，就感觉很有安全感，像是又多了条命一样。” 章辉苦笑，说：“你啊，真的是……” 话才说了一半，她突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扶在姚言左边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没事了，都没事了。”姚言左边身子能动，他抬起手，绕过章辉的肩头，轻轻搂着她，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章辉的哭声就越来越大。 云晓江和姜艺馨站在他俩旁边，看着他们那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云晓江看了看姜艺馨，笑着说：“其实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先回家去休息了。今天你经历的这些，可能会让你感觉很累。” 姜艺馨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过，她却没有走。 云晓江瞧着她，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你是警校的学生是吗？”姜艺馨问。 云晓江点点头，“对，我们都是，大一的。” “我也是大一的。” “诶，那巧了，你哪个大学的？” “师范，离这儿不远。”姜艺馨说。 “哦。”云晓江点了点头。 “我……谢谢你，之前拼死救我。”姜艺馨深吸一口气，看着云晓江的眼睛，“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吗？我想请你吃饭。” 云晓江愣了愣，讲道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动说想要请他吃饭。 他怪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说：“我叫云晓江，手机号的话……你告诉我你的号码吧，我给你打过去。” 于是，他俩交换了手机号。云晓江又送着姜艺馨走出去很远，看着她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才恋恋不舍地回来去会展场馆里帮忙。 章辉在姚言的肩头哭了好一阵，哭得姚言的左边肩膀都完全湿透了。 她才渐渐地止住哭泣的势头。 “好啦好啦。”姚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着。 明明姚言自己才是伤员，还要去安慰别人。 姚言苦笑。 章辉抬起头，红着眼看着他。 “你……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哈？我没咋样啊。” “不要再这样不要命了。” “……” 姚言沉默，不过他点点头，应道：“好的，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章辉攥紧了他的左手，瞧着他的脸，“你之前说的话，你说不是为了学姐打架的，你说你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相信你了。” 姚言眉头舒展开。 之前，章辉还一直因为学姐的事情，跟自己闹别扭。 他重重地搂了她一把。 花了快一个小时，执勤小组们将整个场馆又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确认没再有遗漏的毒贩。 黄峻将今天执勤的半个年级的人集合起来，大家列队站在会展中心的大门口。等待训话。 何明浩和他下辖的行动组，已经将抓获的目标押进了全副武装的警车内。 他清点完目标人数之后，又检查了自己行动组的伤亡情况。 还好，出动的几十名警员，只有几个受了点儿轻伤。 反而，这次“断剑”行动中，受伤最重的竟然是不听命令的姚言。 何明浩处理了行动组的事物之后，来到集合的警校学生的队列面前。 黄峻和杨昊非常正式地朝他敬了个礼。 何明浩还礼，然后接过黄峻的话筒，开始跟列队的警校学生们讲话。 他先是肯定了学生们在此次“断剑”行动中对行动作出的配合，然后又将这次缉毒行动能够公开的消息跟大家说了。 同学们都很兴奋，毕竟他们这可是亲身经历了一次抓捕毒贩的大行动。 何明浩笑着向大家公布了这次缉获的毒品的数量。 多达十几公斤。 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毕竟胆敢在安保齐全的会展中心博览会上进行这么大的交易，这帮毒贩真的很嚣张。 幸好，他们已经完全落网。 何明浩讲完话之后，大家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得到了缉毒队队长的肯定，令同学们个个都感觉光荣。 姚言和章辉坐在救护车那里，准备跟车一起去医院，暂时就不回学校。 警车，救护车们陆陆续续地从会展中心外边开走。 就在姚言准备上车，医生打算关上救护车车门的时候。 何明浩突然出现在姚言的面前。 “我有话要对你说。” 何明浩冲姚言勾了勾手。 姚言走到他的面前。 何明浩比姚言高，他低头瞅着姚言。 姚言皱眉看着这个缉毒英雄。 “你，根本就不配当一个警察。” 何明浩冷冷地说了一句。 姚言微微张开嘴，愣愣地看着何明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何明浩的背后，几个荷枪实弹的特警站在那里。 他们都看着姚言。 那个救过姚言的1号特警看了看转身往回走的何明浩，忍不住上前问道：“何队，你这样对一个新兵说话，不好吧。” “呵……”何明浩回头看了站在原地的姚言一眼，“这小子，心里有股火，要是压不住，他就不配。” 何明浩拍了拍1号特警的肩膀，一挥手，领着特警们离开。 姚言闭上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后边的医生等得不耐烦了，叫他，章辉过来拉他，他才反应过来。 讷讷地回身上了救护车。 夜已经降临。 救护车离开了会展中心，往医院开去。 只是，姚言看着窗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连对穿了的胳膊，也没有一丝知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1 住院 “小伙子，你要是感觉不舒服，挺不住了，那你就躺下，躺着会舒服一些。” 救护车车厢里。 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的一位医生看着姚言，见他紧皱着眉头，时不时地就想抬起手去摸自己右边被击伤的胳膊。 不过，之前给他包扎处理的医生交代过了，千万不能用手去碰伤口。 所以，身边的章辉看他看得很紧。 他只要有想要去摸伤口的意思，章辉就赶紧抓住他能动的那只手。 姚言尝试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了力气。 任凭伤口位置又痛又痒，也只能忍着。 他忍得一头是汗，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 章辉不停地用纸巾替他擦拭冒出来的冷汗。 “不用。我能撑得住。” 姚言连抬头去看说话那医生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半垂着脑袋，勉强地说道。 对面的医生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再忍耐一下，咱们过了前边的路口，拐过弯就到医院了。” 也确实就像是医生说的那样，没几分钟后，救护车就在急救科室门前停了，医生手脚麻利地开门下地，返身过来接着姚言下了车，帮他开路，由章辉搀扶着他，尽量快步地走进了急救科室里。 休息了一路，喝了几瓶葡萄糖水，姚言的体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勉强不需要人架着能行走了。 和他们同车的医生直接带着姚言去了楼上的手术室里，章辉本想跟进去，却被医生拦住。 “小姑娘别急，在门外等一会儿就行，只是个小手术。” 医生拦着门，对张辉说。他让几位帮忙的护士进了手术室之后，转身进屋，锁上了手术室的门。 章辉抬头看着门上绿色的指示牌子变成了红色，显示着“手术中”字样。 虽然那位医生已经跟她说了只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让她不用担心。 但是她依旧心里七上八下感觉不安。 章辉的内心里，对姚言这次受伤，非常的介意。 她是亲眼看着他从楼梯口跑了上来，迎着那几个危险的毒贩的刀子和枪口冲上来的。 一想到这里，章辉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姚言为了她，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但是，除了那抹温暖的幸福之外，依旧是有化不开的很浓重的愧疚感。 章辉心里清楚，是她冒失的行为，直接地导致了现在的这个后果。 虽然章辉其实做的也没有错。 她看见了奇怪的人，作为会场的安保，她的确有义务上前查看。 只是不凑巧，她跟上的是一群不要命，甚至反过来要别人的命的家伙。 章辉非常不安，在手术室的门口来来回回地走。 不时地就抬头去看手术室的门。 她很焦虑。 她怕万一里边姚言做手术的时候，医生一个不小心，手抖了，发生了意外，发生了什么医疗事故，姚言手上的伤非但没有被治愈，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人们的担心并不是无端的，当他们什么信息都得不到的时候，往往忍不住胡思乱想，朝着最坏的方向去联想，自己吓唬自己。 这其实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因为只有自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做好了可以应对的心理准备，在真正地面对的时候，才不至于变得无法忍受。 不过，章辉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的确就像那个医生告诉她的，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手术。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就在章辉焦虑得忍不住想要上去敲门的时候。 手术室门上的红色的指示牌，啪的一声变成了绿色。 紧接着，两扇大门被人推开。 那位与他们同车的医生一边摘着口罩，一边往外走。 他身后，跟着几个护士，推着一张担架床。 因为担心，章辉度日如年，她已经分辨不清楚这个手术究竟是经过了多少时间。 不过门一开，她就扑了过去。 “怎么样？”章辉急切地问。 姚言竟然还是清醒的，他躺在担架床上，任由护士将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还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姚言的声音有些虚弱，不过吐字还算是稳定。 医生摘着手套，站住脚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只是做了个局部麻醉而已。等后半夜麻药过了之后，有你疼的。”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对推着病床的护士说：“给他找间病房，还得住院观察两天。医药费和手术费等他们学校的老师过来再报。” 医生交待完护士之后，上前来跟姚言说了几句，让他好好躺着不要碰到右边胳膊，也不要想着动。 之后，医生就离开了。 章辉陪着姚言跟着护士来到病房。 病房里有三张床，不过都空着。 护士把担架床推到病床边上，姚言自己挪到了病床上。 护士又帮他把被子枕头之类的全都整理好，然后让他躺下。 等护士离开之后，姚言扭头看了看坐在病床边上的章辉。 “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姚言的嗓子有点点哑，他微笑着问道。 章辉被他一问，眼眶马上又红了。 “你别哭呀，今天都哭了多少次了。眼睛哭肿了，可就变丑了。”姚言笑了两声，咳嗽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双眼里泪花闪烁。 章辉伸出手指用指背帮他把眼泪抹去。 她嘟囔着：“要你管。” “别担心啦，真的伤得并不严重，你看我只进了手术室半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手术其实只用了几分钟，光麻醉就得十分钟。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姚言宽慰她。 章辉点点头，站起身，“我去给你打点儿水去。” 她刚想走，之前推着姚言来病房的护士就拿着几瓶针水走了进来。 护士听见了章辉的话，朝她慌了慌手里的针水瓶说：“不用去了，他今晚上都不能喝水，吊两瓶水，等明天才能喝水吃东西。” “哈？可我连晚饭都还没有吃！”姚言争辩。 护士却并不给他面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拽过姚言的左手，取了针拉了管儿，给他差了一针。 姚言身体估计有些麻，这一针插进手背，他都没太有感觉。 “辉儿，你也没吃晚饭，先去吃吧，我一个人没事儿的。”姚言对章辉说。 章辉却摇摇头，“我陪着你。” “哎呀，这有什么好陪的，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真的下不了地动弹不了了。听话，你先去吃饭吧，要陪我，也得吃完饭再说。” 姚言又劝了一阵，章辉才站起身，准备下楼去吃饭。 “你有什么东西需要的，我去给你买来。”她问。 “我倒没啥需要的，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天黑了，而且这医院里什么人都有，注意安全，还有，记住我的病房号，别上来的时候走错了。” 章辉翻了个白眼，“我没那么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2 不配 姚言仰面躺在病床上。 右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知觉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中。 但是很缓慢，他右手右脚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虽然是局麻，不过效力还是很足的。 做手术的时候那个主刀医生说了，之前在会场外边帮他简单处理伤口的另外那个医生手法很不错，一直到他到了医院来进行手术，伤口都还是新鲜的。 姚言不是医生，对“伤口是新鲜的”并没有什么概念。 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这条胳膊，经过了这次手术之后，等愈合了会不会有什么不便。 麻醉师一边给他上着麻药，一边对他说要相信医生，这位医生可是他们医院里做外科最厉害的没有之一。 医生一边弯腰检查着他的伤口，一边说：“很大程度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留下的。你这孩子运气真的不错，子弹恰好从你的骨骼缝隙之中穿了过去，受损伤的肌肉组织还有那些经络，之后都比较容易恢复。虽然是贯穿伤，不过创口不大，就是恢复的过程可能要久一些。” 得到了医生的答复，他的这条胳膊似乎并不至于残废。姚言的心才重新吞回了肚子里。任由麻醉生效，医生操着手术刀在他胳膊上剜肉刮骨。 仔细一想，当年华佗老先生给关二爷刮骨疗毒，似乎就是这么个场景了吧。只不过，华佗的麻沸散可能没有现代的麻醉针来得效果好。 姚言的思绪还在浮游，医生却就已经完成了手术，被他推出了手术室来。 他一出来，就看见慌张地扑倒担架床边来的章辉。 姚言心里超级开心。 章辉这么在乎他…… 都过去了。 姚言闭了闭眼，之前在会展中心发生的那一幕幕，现在想来，竟然感觉有一丝丝的遥远，和不真实。 他鼻尖发痒，想抬手去摸摸，不过右手不能动，左手上插着吊针，一抬手，血液就回流到软管里去，他也就只能忍耐着鼻尖的痒痒，皱皱鼻头希望能缓解一下。 在准备去救章辉的时候，那种感觉又一次地出现了在他的身上。 姚言一想到它，就觉得害怕。 愤怒。 经过这么多次，姚言算是摸清楚了那股会支配自己的感觉出现的条件。 是愤怒。 凡是能够令姚言感觉到愤怒的东西，就会点燃姚言心里的那股奇怪的力量。 姑且称之为力量吧。 因为姚言到现在了，也非常地清楚，他在那个愤怒地几乎要将自己化掉的境况之中，能够发挥出来的体力，威力，都会得到很大幅度的提升。 之前在篮球场上，他一个人与大二的治安管理一个班级对峙，他不落下风。一是当时他的确丧失了理智，表情行为令人惊惧，那些学生不敢靠近。二也是因为他手脚上的力量巨大得令人害怕，那些挨上了一两下的家伙，都发觉他不对劲，就不再敢真的上来跟他硬刚。 还有这一次。他从楼梯里冲出去的时候，他直接顶飞了那个拿枪的家伙。 姚言挥舞拳头，非常轻松地就将他击倒在地，让他完全地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当时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这份力量，哪怕李小龙，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 一旦是进入到了那种愤怒的状态中。 姚言的记忆，理智，思维，将不受控制。 所以直到现在，他回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还觉得有些模糊，还有完全没有印象的片段。 这一次还算好多了，他还能在最愤怒的关头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能够听凭自己的意志进行活动，跟运动会上打群架的那次不同。 上一次，他是完全地就变成了一个没头脑的不高兴。 “小老弟，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言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 他在问自己。 可惜他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解答疑惑。 “你这样子……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话……你还能够做什么呢？” 他扭过头，看了看左上方，挂在床边的针水瓶，瓶子倒挂着，由一根橡胶管连接到他手背上的针头上，药水便一滴一滴地顺着管子注射进他的经脉中。 他看着药水在管子里一滴一滴地滴下。 它们落下的频率永远不变，三秒钟滴落两滴。 这是姚言观察了好几分钟之后得到的结论。 这瓶药水，靠着软管上的一个简易的滚轮，就能够控制它们在软管里流动的速度，注射进入自己身体的速度。 它们很精确。 连一瓶药水，一根软管，都能够控制得那么精确。 可是姚言自己呢。 他却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这上哪儿去说理？ 姚言胸中郁结。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可是心中的那股压抑却还是那么沉，压得他感觉到呼吸不畅。 “你不配当一个警察。” 何明浩是这么跟姚言说的。 他完全就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完全没有。 何明浩是谁。 “断剑”缉毒行动的总负责人。 他这次的案子，抓获的毒贩，缴获的毒品，情况非常恶劣，数量相当庞大。 他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缉毒英雄。 干缉毒警的，别的本事不提，光说一条，看人。 那是一看一个准。 他们的眼睛相当毒辣，是能够在茫茫的人群中一眼就叼出犯罪目标来的。 像他那样的人，看人自然很有一套。 他说了，姚言不配当警察。 不夸张地讲，这就是真理了。 姚言对当警察，实际上是有某种执念的。 他自觉相当聪明，他希望能够当上警察，当上最厉害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英雄警察。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他的睿智。 要是何明浩说他蠢，说他笨。 那他是完全不服气的。他当时就要怼回去。 哪怕他没理，但是他的尊严他的智商绝对不容许被人污蔑。 可是，何明浩说的是：他不配当警察。 这句话的意思很多，含义太广。 而现在的姚言，对这句话，心里不能不升起某种认同来。 他很清楚，如果是现在的他自己。 那么，他真的不配当一个警察。 真的不配。 因为没有哪一个警察，在重大的行动当中，会公然违抗最高决策者的指导和命令，要独自一人强行行动。 也没有哪一个合格的警察，会因为愤怒上头，就采取绝对危险的行动，不要计划，不顾安危，直来直去，往罪犯的枪口上撞。 没有。 因为当警察，并不仅仅只是依靠一腔热血，和四肢发达。 当警察，要服从命令，要能控制自己，要能学会配合。 但是这些，姚言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 实际却告诉他。 他不能。 因为章辉被挟持。 他不顾何明浩的反对，不顾整个“断剑”行动。 他拽上常吉福，自己行动了。 结果…… 他躺在了医院里，这半边毫无知觉的身子，就是他的结果。 姚言叹了一口气，用左边的肩膀抵着床，稍微挪动了一下发僵的身子，很难。 他或许是不服气吧。 但是，他不能不承认。 何明浩的那句话，没有说错。 他，姚言，不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3 很喜欢 章辉下了住院楼，就看见了对面的一排一层的小房子，有便利店，24小时的银行机，还有一家食堂。 她去食堂里看了看，因为错过了饭点，现在只剩下几样卖相并不好的小菜了。 不过她可没有挑剔的心思了。 要了一份简单的快餐。 服务员将餐盘从玻璃柜后边递了出来。 章辉接过，找了座位坐下。 她抄起一次性筷子夹了两口米饭送进嘴里。 饭是冷的。 菜也是凉的。 师傅炒菜放的地沟油很多，厚厚一层亮黄色的油漂在餐盘的格子里，又因为已经完全凉透了，所以看起来相当倒胃口。 章辉不太有食欲，尝了几口，终究还是忍受不了，放弃了。 她不再去碰那些菜，而是小口地往嘴里扒着米饭。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现在晚上，从会展中心，到了医院。 她这一下午，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杂，太乱。 她是真的饿了，需要补充能量，否则的话，说不定她马上就能晕过去。 幸好，幸好这次的行动里除了姚言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伤亡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姚言啊。 她还是绕不过这一层。 她慢慢地小口抿着米粒。 一小格的米饭，她吃了快半个小时。 章辉不是喜欢浪费粮食的人。 虽然那些菜确实吃不下，不过她将餐盘里的米饭尽数吃光了。 走出食堂，她想了想，折进边上的便利店里，买了些水，还有干粮什么的。 医生说姚言今晚不能吃东西，要等到明天，可是她又怕到时候姚言还是不能吃太难消化的东西，于是又买了些八宝粥，藕粉，芝麻糊之类的食物。拎着一个大袋子，往住院楼走。 她脚步匆匆，带着晚风，走进了住院楼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几个熟人正站在大厅里徘徊。 “咦？小辉辉！你在这儿！” 是学校的几个同学，姚言的几个室友。 宋阳眼尖，最先看见了提着大购物袋回来的章辉，他立即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章辉眨了眨眼，看见熟人，还是班上的同学，她感觉心里多了些慰藉。 “问了缉毒队的前辈们，知道救护车跑的医院是这家，于是就找过来了。”云晓江说，“言儿受了伤，我们几个做兄弟的，不能晾着他不是。对了，你刚才出去买东西？还有没有什么是需要的，我再帮你去看看？” 章辉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医生说姚言明天才能吃东西，所以我买了一些干粮。走吧，既然来了，大家就跟我上去吧。” 几个男生于是跟着章辉上了楼。 王大伟还试图帮她拎购物袋，不过章辉婉拒了。 “很轻，没什么东西，不用麻烦你了。”章辉对王大伟说。 她领着601的几个人上了7楼。 外科住院部是在七楼。 姚言的病房是714。 室友们跟着章辉推门进去的时候，姚言还在床上发呆，正自己测评着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配当警察呢。 “言儿！你这小子，吃了这一大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行动不听指挥的！” 王大伟一进门，就吆喝着。 姚言的自我测评还没结束，就被他的声音打断。 思绪中断，姚言皱了皱眉，不过，看见是室友到来，他也就没有了怪罪的心思。 “我怎么就行动不听指挥了？” 姚言努力地微笑着，冲着王大伟翻了个白眼。 云晓江上前，扶着姚言坐起来，用被子垫着他没有知觉的右手，好让他的姿势舒服一些。 “能坐起来吧，不会太辛苦？” 云晓江确认着。 “没事儿，我躺了很久了，坐一会儿也舒服。” “行。” 室友们拉过椅子，围着姚言坐了下来。 这几兄弟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那些有的没的的寒暄都被略过了。 “医生有没有说你这胳膊还能不能好了？之后是不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云晓江和姚言关心的点很一致，都是日后这条胳膊还能不能行。 姚言点头，说：“放心吧，医生说了，我运气好，骨头没伤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就是愈合得慢一些。”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放下心来。 “黄峻学长和杨昊学长特意为你去找了学校的领导。他们把你这次在断剑行动中的贡献添油加醋地上报了，那个总指挥，何队，他看了学长们的报告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签了字。所以，学校是决定将你这次受伤，担下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医疗费的问题。”常吉福说，“我们来的时候，黄峻学长和杨昊学长都让带个好来给你，他们明天报告完了工作之后再来看你。” “有心了，先谢过他们。”姚言道。 黄峻和杨昊，这两个学长对姚言的确算是照顾的了。 从大一开学的时候，姚言因为打架被杨昊逮了去，然后黄峻是他们的小班导。 不过姚言有些意外的是，何明浩，竟然没有在黄峻他们的报告上写上对自己的差评。 明明是他亲口说的：姚言不配当一个警察。 …… 姚言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何明浩似乎并不拒绝承认姚言的行动的正面意义。 起码，他是救下了章辉的。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姚言负了伤，也就该获得治疗的机会。 “咱们是在执勤的过程中，被动地卷入了断剑行动。我们事先不知情，但是我们有贡献。言儿还因此负了伤，所以，这医疗费，学校不掏谁来掏？这完全没毛病！”宋阳比划着说，“言儿，你就安心养病，用最贵的药，请最好的医生！反正这是工伤！” 姚言苦笑道：“你行了，给我手术的已经是最好的医生了。只是个下手术，没什么严重的。” 601的几个哥们儿坐在病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兴致起了，话题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跑偏了。 从一开始的关心关注姚言，不知道跑偏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诶我跟你们说啊，北校区的那个传说中的小草，真的就是个蛇山炮王，他约过的妹子，嗨呀，没有一百个也绝对有八十个了。每个星期他都翻墙出去耍……” 也不知道是聊到了一个什么话题，王大伟兴奋地开始口无遮拦。 姚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病床上，没有上来插话，静静地听着他们讲话的章辉。 他大声咳嗽了两声，伸手推了王大伟一把。 不过他这一伸手，动了一下手背上的针，疼得吸了口气。 室友们都惊了。 不过幸好没事。 “行了你们，”姚言无奈地看着他的室友们，“别整天满嘴跑火车，每个把门的。也不看看这儿还有女孩儿呢。” 王大伟扭头看看章辉，马上脸一红，摸着后脑勺直报歉。 “没什么的。”章辉微笑着回应。 “现在也挺晚了，哥儿几个过来看我，我记着呢，等好了请你们去牛记吃烤肉。”姚言说。 “跟我们还见外？”云晓江骂他。 “我是说，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我这儿没事。回去的路上帮忙照顾下辉儿。” “行，没问题。”云晓江应道。 “我留下来陪你！”章辉急道。 “这哪行，病房晚上凉，你穿得单薄。”姚言说。 “我跟你们一样，都穿着制服……”章辉说。 “可你毕竟是女孩子，哪儿有我们糙？”云晓江笑，“好了，你们也别争，今天你陪着言儿，而且你之前还……” 还被劫持了。 不过云晓江没说出来。 “你肯定也累了，所以今天呢，就我守在这里看着他。让宋阳他们和你一起回学校去，好好休息。等明天，你们再过来看他就行。” 云晓江做好了决定，他挥挥手，将室友们叫起来，推着章辉出了病房。 章辉实在拗不过云晓江，只能跟着其他的几个室友回了学校。 留云晓江在医院看着姚言。 “明天我来替你！”章辉临走还说了一句。 “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送走了章辉和王大伟他们，云晓江折回病房，往隔壁的床上一坐，说。 “我也很喜欢她。”姚言微笑着回答。 云晓江勾了勾嘴角，眼神闪烁了几下，说：“真是羡慕你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4 听自己的 第二天的早晨。 黄峻，杨昊，还有司凡都来了医院。 黄峻和杨昊是代表学校来替姚言结清手术和住院费用的。 因为姚言是在安保执勤的任务中，配合“断剑”行动受的伤，所以，学校承担了他的住院治疗的费用。 “这都是学长的功劳，他写的那份报告里，可把你吹得英勇无畏了。是敢于为了人民为了国家为了社会挺身而出跟不法分子斗争的正义形象。也因为，你光荣负了伤。而学校也认可了你的功勋。” 杨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低头说着。 “嗨，别吹，这些啊都是形式主义，为了好看才这么写的。虽然跟实际情况有那么点出入，不够，你看何队长不是也没有挑刺儿嘛，这就说明，我的报告内容还是真实的。”黄峻笑道。 “是事实，肯定是事实，不然咱们这小学弟，光这次治疗，就到花掉一个半月的生活费了。”杨昊笑着把苹果切开分成几瓣，依次递给在病房里的各位。 姚言接了一瓣，云晓江摆摆手没接，黄峻和司凡都接了一瓣，还剩一瓣，杨昊自己塞进了嘴里。 “嗯，还挺甜，我以为这果篮就只是好看装饰而已。”黄峻把他们提来的果篮抓过来，看了看里边的水果，拿了个橙子出来。 “你看看你，是给小学弟带来的果篮，自己倒是先吃起来了。”杨昊轻轻给了黄峻一捶。 “啧，我这不是准备给姚言剥呢嘛。”黄峻砸吧着嘴。 “你俩别吵了。人伤员不烦哪？” 原本沉默地坐在一边的司凡老师突然开了口，严肃地道。 黄峻和杨昊对视一眼，都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姚言觉得有趣，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学生干部，在自己师父的面前，竟然如此胆小。他的印象里，师父挺平易近人的啊。 不过，少了黄峻和杨昊调动气氛，这间病房里的空气就感觉有些凝结了。 毕竟司凡老师自身携带的气质，就是那种很凌厉的，让人害怕的气质。 云晓江倒是无所谓，转眼盯着司凡老师，看老师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姚言也是，跟师父相处习惯了，他了解师父的脾气，师父看起来厉害，可实际很亲切。 不过黄峻和杨昊，就只是悄咪咪地缩在一边，连喘气都降低了几分声息。 “言儿，何明浩来找过我。”司凡老师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说话，永远都是直切要害。 姚言眉毛抖了抖。 休息了一晚上，挂了两瓶水之后，姚言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嘴唇不再发白。 但是，司凡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上，又显出了两分疲惫和憔悴来。 姚言有预感师父将要说什么。 如果是师父说出那句话来。 那么。 姚言就将它落实。 “你不配当警察。” 如果这句话是从师父司凡的嘴里说出来。 那么姚言马上就离开蛇山，离开警官学院。 他跟了师父这么久，他清楚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清楚师父是有多么的靠近“真理”。 姚言微微有点抖，有点怕。 他怕师父真的就说出这句话来，给他还没有开始的警察生涯画上并不存在的休止符。断绝掉他的希望。 不过，司凡盯着他的脸，盯着他的两只眼睛，看了十几秒钟。 师父在读他的心思？ 师父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了？ 姚言不太敢确定，但是有那么点儿觉得就是这样了。 师父太厉害了，他能穿透每个人的心思。 他一定已经了解到了姚言现在正在害怕的那样东西了。 尤其是，师父是在很何明浩聊过之后，才来找他的。 何明浩，他是怎么知道师父和自己的关系的？ 那不重要了，他对师父说了什么？ 是昨天自己的那些行为吗？ 自己昨天那样做错了吗？ 姚言不能给出决断，所以他在等待司凡师父对自己的审判。 “言儿，别人对你的评价，永远不是真理。你完全不必在意它。因为别人不是你，他们看见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司凡盯着姚言的眼睛，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杨昊黄峻，还有云晓江，都面带凝重地看着司凡老师。 虽然老师是在教训他自己的徒弟，不过，云晓江他们也是老师的学生，也该听老师的话。 司凡转头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徐徐，从云晓江他们三个的脸上划过，“你们也一样，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自己才能够对自己做出评判和决断。别人无论说了什么，那都是别人的。你们不需要去管他们怎么看，你们只需要来问，你们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除了本心之外，没有错误和正确。你坚持的，你认为的，才是真正的正确。” 病房里的四个学生，都沉默无言，听着老师讲话。 司凡老师的观点，是很唯心主义的观点。 大家都是学习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并坚持它的。 不过，司凡老师的这番话，却给了他们安慰，给了他们内心平稳的力量。 的确就像老师所说的。 他们只有相信自己，才能够收获内心的稳定，才能够与外界的事物进行稳定的沟通。 如果一个人的内心不稳，那么，他的视界就是虚幻的，跟他连接的现实世界，又怎么能够真实呢？ 姚言缓缓地张开嘴，他不再掩饰自己心里的惊愕，脸上的诧异。 他原本以为，今天师父是替何明浩来责怪他，来让他灭了当警察的想法的。 但是不是，恰恰相反。 师父竟然是来告诉他，相信自己。 只有他认为是对的，才是对的。 别人的评价永远不是真理…… 姚言闭上嘴，紧紧抿住。 果然，师父就是师父，师父他就是师父。 跟别人完全不一样，所以他才会是师父。 “你的伤说重不重，但是说轻也不轻。我问了医生了，说最少要再住一个星期，你才能回学校。小黄他们已经帮你把之后医疗费用也一并付过了，你这个星期。就待在医院里，好好休养。也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那些好的，那些坏的，那些该有的，那些不该有的，都自己想清楚了。” 司凡轻轻地拍了拍姚言腿上盖着的被子说。 姚言点点头，“师父，我会的。” “嗯，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你看我说完之后，你脸上的表情就松快了，之前的愁云惨淡的脸，也变得亮堂了。”司凡微笑着，“那么，我就先走了，学校里还有课，我不多耽搁。你们几个，没事儿也回学校吧，留一个看着他就行。别总有借口就抓住了的使劲旷课。”司凡伸手点了点黄峻的脑袋，说。 黄峻和杨昊立马站起来表态。 “老师，我们绝对不是为了旷课，等我们安排好小学弟，马上就回去！” “信你？”司凡呵呵笑着，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病房。 司凡走后，两个师兄又开始皮了起来。 他们在姚言这儿呆了差不多一上午，这才离开回学校去。 云晓江关上病房的门，坐到姚言的病床上，扭头看着他。 云晓江朝姚言扬了扬下巴，说：“何明浩对你说了什么？” “嗯？” 姚言怔了怔。 “昨天我都看见了，他临走找你说了两句话，然后你整个人就蔫了。刚才司凡老师开导了你，这才回了魂。跟我总能说吧，何明浩都跟你说了什么？” 姚言笑了笑：“你还真是敏锐。”他叹了口气，说“何明浩昨天留了我一下，他告诉我说，我不配当警察。” 云晓江一挑眉，“呵……好家伙，这口气可真够黑的。也是你性子柔，什么都受着，要换了我，真的当时就上去跟他刚了。” “你哪能是他对手呢。”姚言轻轻摆了摆手，笑起来，“我看啊，他轻轻松松就能打你我这种四五个。” “不是为了打过，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云晓江说，“不过，就像咱司凡老师说的，你别管别人都说什么。他们那都是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姚言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从心所欲，这才是君子之道。”云晓江说，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听自己的，准没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5 何明浩来访 “从心所欲？你以为人活着是这么简单的么，想要听自己的，就能听自己的？” 云晓江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病房门口就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声音他俩都听到过，很熟悉。 一听见这声音，姚言全身都绷紧了。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强劲有力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何明浩大步流星走进了病房，一个转身来到姚言的病床前，他脚上踩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啪一个响亮的立正，他高大的身影如一杆标枪般立在病床前，居高临下，气势十足地压朝姚言。 云晓江被他身上气势所摄，耸了耸肩膀，吞了口口水。 何明浩扭头看了看云晓江，嘴角一勾，露了个笑容，“从心所欲，君子之道？可是据我所知，你这小子，从小到大，坏事没少干，要说君子，不管哪个谁配得上是，可是你，却绝对算不上的。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何明浩朝着云晓江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晃着。 云晓江嘴角抽了抽。 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他可没法儿回答。 “行了，你们也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何明浩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实际上，他刚才最然翘了嘴角，像是笑了，但是他张硬朗的脸，挂了个那种笑，怎么看怎么邪魅狂狷，叫人害怕。 尤其是姚言和云晓江，刚才他俩还在人家背后议论，这下好了，话没说完，就被正主听了去。 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云晓江把害怕的情绪收起来，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刚才何明浩的话里，有点儿不对。 他抬头看着何明浩。 “何队，您刚才说……我从小到大……你调查我？” 云晓江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何明浩既然先调查了他，那他就不想再给他何明浩面子了。 “我想知道原因，什么理由，你凭什么要查我？”云晓江的语气生硬，他这是要硬刚何明浩了。 “哟，小脾气挺暴躁。就跟他们说的一样，你小子简直像个火，药桶子，一点就着。”何明浩还显得有些惊讶，小表情极生动。 面前的这个何明浩，可跟昨天在会展中心指挥缉毒行动的那个冷面队长完全不一样了。 今天的他，竟然意外的显得有些生动活泼。 姚言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蹦出了这个形容来。 不过，看何明浩的样子，他的确不像是来找茬的。 可他为什么要查云晓江？ “他们说的？谁们，谁跟你说的我？”云晓江从病床上站起来。 云晓江个子不算矮，但是何明浩是在是太高了。云晓江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你初中时候跟着混的那个扛把子。”何明浩耸耸肩回答了。 “什么？” “我找了你之前的大哥，跟他们了解了一下你以前的那些光荣事迹。”何明浩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晃着脑袋，像在听着ra打bbox似的，还要带节奏，“你小子，之前打架就拼命，后来读书更拼命，你们这届录取分数最高分，啧啧，其实讲道理，你这孩子，素质很好。不管体力还是智力，都是上乘的。是个好苗子……” “所以你为什么要查我？我跟之前那些人早就不来往了，你要揪着不放？”云晓江压低了眉眼，轻哼一声。 “不不不，我不是要针对你。只是恰好，我去找人的时候，遇上了你之前的大哥，进了局子，正在交代经过。听见我问你，他就举手说认识，把你当年的事完完整整都告诉了我。”何明浩说。 “呵……果然，没跟着他们混下去是明智的，要不然，今天就不是在这病房里跟你见面，而是在牢里了。”云晓江怪声怪气地说。 “我是在夸你，你小子，这么阴阳怪气的干嘛，还嘲讽我？”何明浩举起拳头捶了云晓江一下。 这一拳力道还是在的，云晓江被推得完后退了半步，面露愠色，等着何明浩。 云晓江这人最烦不熟悉的人跟他产生身体接触。 他不适应，觉得很不干净。 但是，这儿毕竟是姚言病房，人姚言是个伤员，他就躺在床上看着。云晓江发火也不能选择自己兄弟的地盘。 所以云晓江伸手指了指病房的门说：“何警官，我麻烦你，请你出去，不要打扰伤员休息。” 何明浩伸手摸了摸头，没好气地道：“小子还挺横。” “不是我横，而是你确实吵到我们了。” 何明浩举着双手，“好吧好吧，我吵到伤员，是我不对。不过，今天我是来找你的，有事跟你说。跟我出去一趟？” 云晓江看了何明浩一眼，“找我有事？您和我，恐怕没有什么交集吧，除了昨天，我们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您领导的断剑行动。”他歪了歪脑袋，“你看，在你的指导下，我哥们儿还受着伤躺在这儿呢。” “晓江……” 姚言听见云晓江的话实在是冲了些，轻声想给他提个醒。 云晓江却朝姚言摆摆手，他自己知道轻重，示意姚言不要多话。 何明浩脸色微变，显然他碰上了云晓江的硬钉子了，有了些不悦。 “云晓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正事。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找你而已。我早上去了你学校，说你在这儿，这才找了过来。足见我的诚意了吧？”何明浩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认真地说道。 云晓江看了何明浩一阵，才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 他抬起手，“走吧，何队长，有什么事情，咱们出去说。不过我希望您能长话短说，我兄弟还要我照顾，我不能离开太久。” 何明浩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晓江，态度。” 云晓江跟出去的时候，姚言出言提醒。 云晓江冲他比了个的手势。 何明浩为什么要来找云晓江？ 姚言想不通。 不过，他今天到了病房之后，从一开始，就没有朝姚言看过一眼。 就像是，病床上躺着的那么大的一个姚言，在何明浩的眼中，跟空气没有两样，他看不见他。 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矫情。 不过，何明浩的这个直接无视姚言的动作，还是伤了姚言的自尊心了。 也幸亏他是在司凡老师离开之后，才来的。 要不然，昨天的那句话，再加上今天的这一系列动作。 姚言的自尊和信心，可就被他何明浩完完全全地摧毁殆尽了。 他可真是个可怕又狠毒的家伙…… 姚言只能这样来评判这个缉毒队的队长了。 至少，何明浩对他姚言，是有意见的，大大的意见。 大到恨不得摧毁姚言的意志的那种意见。 师父说了，不要在意别人的评价，只有自己的内心才是最真实的。 姚言闭了闭眼。 他相信师父。 所以他相信自己。 所以，来自何明浩的无视，还有那些负面的话。 姚言决定自己消化掉它们，让它们彻底地对自己产生不了作用。 “我当不当警察，不是你一个外人说了算的。你算老几。” 姚言心里呐喊一声。 很痛快。 虽然何明浩可能就在病房门外，他不能真的喊出声来。 但是，这样子想过之后，内心就舒畅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郁结，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多亏了今天何明浩亲自来了一趟，让姚言对他的那些怨愤，都随他离开。 不过，云晓江跟他出去也有一阵子了。 他们在聊什么？ 为什么何明浩会突然来找云晓江？ 云晓江和何明浩，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是。 而且，看之前云晓江的态度，他自己也是很疑惑的。 姚言猜不透，看来只能等云晓江回来，再问他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6 哥们儿 何明浩和云晓江聊了大概得有一个小时的样子。 姚言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究竟他们会聊些什么？ 姚言猜不到。 说实在的。 云晓江和姚言，自从当年在学校门口遇见，打了一架，成了哥们儿之后，他俩之间几乎就没有了秘密。 死党，可以为了对方付出生命，说的就是他俩之间的关系。 一个缉毒警察队长，来找他一个警校的大一学生。 说奇怪吧，还是有那么点儿奇怪的。 说不奇怪吧，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姚言刚才可是听见何明浩说了，他去了解了云晓江的过去。 云晓江当年可是放学堵门口跟小学生要零花钱的那种痞子。 虽然他丫的运气好，打了许多的架却总算是没有被抓进去局子里过，但是，他的履历，实际上用一句劣迹斑斑来讲，并不过分。 但是，虽然云晓江不懂事的时候做得很过火，但是他只是中二无脑，傻缺热血而已，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跟何明浩对付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相比，他云晓江，简直可以说是纯洁无瑕，跟大草原上的小绵羊一个样儿。 何况，后来云晓江彻底跟小混混们断了来往，专心认真读书复习考大学，成绩顶尖进了警校。 他这样的人，何明浩来找他，大约不是什么坏事吧…… 姚言心里默默地盘算。 不过啊，姚言毕竟是知道何明浩的真实身份的，知道他何队长究竟有多重的分量，多大的能量，所以，好奇还是有的。 麻醉的效果早就过了，姚言的右手现在不能动，稍微一有点儿动作，马上就歘歘的疼。 他右半边上半身子，酸软疲乏，使不太上力气，而他想要挪挪身子，换个姿势躺，就很费力气。 他自己尝试了好多次，想要坐起身，拿旁边柜子上摆着的水杯喝口水。 左手够出去，却刚好差了一点点。 姚言气得笑了起来。 真是太狼狈了。 明明昨天都还稍微能动的，怎么今天休息了一晚上，反而却更加疲软了呢。 伤员可真是凄惨啊。 他心里哀叹两声，重新躺下，吞了两口口水，自己骗自己，就当喝了水了。 可是，口渴却还是真真地挠着他的心肝。 又过了一阵子，姚言不仅仅是感觉到口渴了，他甚至还有些饿。 早上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说了，他已经可以进食了。 之前章辉买的吃的，就放在水杯的后边。 姚言连水杯都够不着，就更不用说那些八宝粥啊，小面包啊什么的了。 他扭头看着柜子上的食物和水，砸吧砸吧嘴。 转回头，看了两眼天花板。 姚言有些受不住了。 那何明浩，究竟要把云晓江叫出去多久啊。 他清了清嗓子，张嘴大声地喊出了声道：“晓江！江儿啊！江哥！江哥哥诶！” 他喊了好一阵子，终于，病房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开门进来了。 姚言喘了口气，抬起头看向病房门口，抱怨道：“我说晓江啊，何队都找你聊什么了，还没完了是不是？” “谁是晓江呀。” 来人朝着姚言撇撇嘴，走到病床边上，坐了下来。 是章辉。 “诶，辉儿，你来了啊，云晓江那龟儿子呢？见没见到他啊？”姚言问。 章辉点点头，冲门口歪了歪脑袋，“在楼道口呢，我看见他跟那个何队长在讲话。” “还聊着呢？这都聊了一个多小时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啊。”姚言翻了个白眼。 “兴许是有什么事情呢。”章辉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随身带来的包，包里是个不锈钢食盒。 姚言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 “给我带好吃的来了！？”姚言欣喜道。 “嗯呢，莲藕大骨汤，红烧母猪蹄，我特意让饭店熬得透透的，给你补补。”一边说着，章辉一边取了小碗，盛饭装菜。 “先帮我拿下水杯，晓江被何队长喊出去半天，我渴了半天了。” 章辉把水杯递给他。 姚言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一杯水下肚，姚言才舒畅地躺下。 章辉看着他，笑道：“怎么样，伤口处疼不疼？” “疼。不过不动的话，就只是有些麻麻痒痒的，碰到就钻心的疼。而且浑身没力气，我连个水杯都够不着。”姚言带着些委屈地撒娇道。 “好啦，那你就好好躺着，我这不是来照顾你了嘛。”章辉盛了小半碗汤，递到姚言嘴边，就着手喂姚言喝了几口。 “好喝！”姚言嘻嘻傻笑着。 章辉用眼神剜了他两眼。 “我跟你说，今天是因为你没力气我才发善心喂你喝汤，等你明天能自己动手了，就自己吃！” “好好好，你说了算。嘻嘻。” 姚言眯着眼睛笑。 章辉端着碗，喂他两嘴饭，又夹了快排骨送进他嘴里。 姚言躺在床上，光动嘴，别提多幸福了。 虽然要人喂着吃饭，不过姚言动嘴咀嚼并不慢，所以两小碗饭吃完，又喝了半碗汤，并没有花掉多少时间。 “我饱了，不用再添了。” 姚言喊住章辉。 章辉看了看带来的食盒里的饭菜，“这还有一半多，今天只吃这么些？不像你啊。” “实在是吃不下了，已经很撑了。” “那好吧。” 章辉收拾了碗筷，去清洗干净。 回来之后，她坐到床边，手上也没有闲着，给姚言削苹果。 姚言看着她，心里超级温暖。 不由得想到，要是以后能够娶到章辉这样的女孩子当老婆，那得是多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脑子里幻想着婚后的幸福生活，姚言看着章辉的动作，嘿嘿地傻笑起来。 章辉抬头瞥见他一脸傻样儿，忍不住扁扁嘴，道：“你又在做什么白日梦呢？瞧你那傻帽的样儿。” “嘿嘿，我在想，要是你能嫁给我，多好啊。” 病房里没别人，姚言于是直接将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他这一说，章辉的脸腾的就红了。 “胡说什么呢！谁就要嫁给你了！” 姚言咧开嘴，一个劲笑，也不说话。 “咳咳。” 突然，一个略带尴尬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姚言和章辉都扭头去看。 只见云晓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一脸的“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的表情。 姚言嘁了一声，不悦道：“江儿啊，何队长把你叫出去干嘛了啊？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你们聊啥呢？这么带劲？” 章辉削好了苹果，切做两半，给了姚言一半，另一半递过去给云晓江。 云晓江接了，谢过之后在隔壁病床坐下。 他咬了一口苹果，点头说：“好吃。” 章辉笑笑，又取了一个削起皮来。 “诶诶，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何队长找你干什么呢？”姚言伸头看了看门口，“他走了吗？” 云晓江点点头，一边吃苹果一边说：“走了。他找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聊起昨天在博览会上，我和他们缉毒组3组配合行动的过程。就是扎合的事儿。” 姚言点点头，“听说抓扎合的时候，都是你挺身而出。要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云晓江摆摆手，吃完了苹果之后，取了张纸巾擦擦手。 “主要是他们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也就是刚刚好用到了我而已。何队长说是谢谢我，要颁发个表彰什么的。”云晓江笑笑。 姚言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啊，光荣！” 都是自己兄弟，云晓江得了奖励，他姚言同样也觉得脸上有光。 云晓江倒是挺无所谓的，耸耸肩说：“这有啥，要是奖励能换你不受伤，那才好呢。” 章辉听了之后，抬头看了看云晓江。 她突然发现自己男朋友和云晓江之间的关系，竟然亲密到这个份儿上。她有些感动。 姚言没多说什么，只是冲云晓江笑了笑。 没必要多说什么，这就是哥们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7 回归 姚言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黄峻和杨昊来过几次，看了他的伤势情况之后，都跟他说不忙着回学校，好好养养。 医生倒是也说他可以多住两天院，并没有因为床位紧张而驱赶他。 姚言卧病的这个星期里，隔壁的病床都住上了病人，都是些小病，一个做阑尾炎手术的，一个腿骨折的。不过那俩病人跟姚言年纪差距太大，是俩老大哥，他们能说得上话，姚言却插不上嘴。所以只是偶尔礼貌地打打招呼，尔后互不打扰静静养病而已。 章辉起先很担心姚言，总是往医院跑，到病房里陪着他。 后来姚言怕耽误她上课，而且自己的伤自己清楚，能下地走路之后，就让她少来。不过，章辉来得次数少了之后，姚言能吃上的大补餐也就少了。 倒是601的室友们有良心，大家每人一天，轮着在医院陪姚言过夜。 这种被宠着的日子，姚言还偏偏有些过不习惯了，总觉得麻烦兄弟们，怪亏欠他们。 不过几个兄弟都不觉得这有啥。 毛睿学长是个奇葩，他倒是没有露面来医院看望姚言，不过他和姚言通了很多次视频。 毛睿是个死宅，姚言清楚。他关切的心意姚言收到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毛睿倒好，他愣是把姚言在博览会上英雄救美光荣负伤的事情挂上校园论坛首页，大肆渲染。 于是之前为了学姐一骑当千的姚言，再一次成了学校红人。 这让姚言觉得无比羞愧，他哪里是英雄救美啊。 他只是一时气上心来，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在他的恳求之下，毛睿才悻悻地将置顶删除，不过还是把帖子挂在论坛显眼的位置。 姚言也管不了他，只能作罢。 一个多星期之后，姚言的右手恢复得也很好了。 起码他能够简单地活动右手，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疼痛。 这天，是他办理出院的日子。 大早上的，601的几个弟兄就全都来到姚言病房，帮他收拾东西，跑上跑下地办理出院手续。 隔壁病床的两位老大哥看着这帮半大小子在病房里折腾，都微笑着感叹年轻真好，他们当初身边也是有这么一帮交情很好的兄弟。 办完出院之后，室友们帮他提着行李，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住院楼。 “哥儿几个，咱们直接去牛记烤肉吃顿好的，我请客！” 一帮人拦了两辆出租车，直奔蛇山脚下的牛记烤肉。 室友们簇拥着姚言走进牛记烤肉的时候，牛老板赶紧迎了上来，大笑着打招呼说：“哟，小姚啊，你可好久没有光临了啊。” 姚言指了指自己还吊着的右胳膊，“牛老板，我这不是受了点儿伤，住医院了嘛。不过我可馋你们家烤肉了，这不一出院，学校都没回呢，直奔您这儿来了！” “好好好，快雅间儿坐，我早给你们哥儿几个备好了！” 牛老板迎着他们进了雅间。 601的几个兄弟围着大桌坐了。 又开始了在宿舍似的吹牛逼，等着上菜。 牛皮正吹得憨，一个人掀开门帘儿端着放满烤肉的餐盘进来了。 姚言正好对着门，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丁茜学姐。 “诶？学姐？怎么是你来上菜啊。” 王大伟也看见了，惊喜地叫道。 学姐把他们桌的烤肉放下，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姚言，我听说你今天出院，就猜你们肯定会到这儿来，就过来看看。” 学姐转眼看了看姚言，笑道。 姚言伸手抓了抓脸，“学姐你这是专门来看我的？” 室友们开始起哄。 这群不要脸的“哦”地叫着。 姚言咳了咳，乜他们一眼，起身走出了包间。 学姐跟了出去。 于是那帮家伙又在背后叫起来。 来到走廊上，姚言特意把包间的门给关上。 “不用这么隐秘吧，我来看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学姐微笑着，不过眼神却有微微的失落。 “咳，不是，学姐，你不知道，我那群室友，贼不要脸，我怕吓着你。” 学姐淡淡一笑，“我知道。” 姚言左手五个指头不安地搓了搓，“那个，学姐，多谢你来看我。” “嗯。”学姐轻轻应了声，“我听说，你是救人的时候受了伤。严重吗？” 姚言扬了扬右边胳膊，“还好，不算严重。” “是救章辉吧？……”问这话的时候，学姐的声音低了下去。 姚言抓了抓后脑勺，说：“对，她是我的女朋友，她被挟持了，我就没法淡定了，一冒失，就受了伤。” 学姐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突然间又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姚言说：“学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吃？我们点了很多菜，不少都是你之前推荐的，你爱吃的。” 学姐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就是来看看你。既然看过，那我就先走了。” 姚言还想说什么，不过，却找不出话来。 学姐似乎也在等。 她停顿等待了一小会儿，微笑地朝姚言点点头，转过身，离开了走廊。 姚言叹了一口气，回了包间。 一进去，马上就被哥几个拿学姐的事情开涮。 姚言只是叹气，不过，他郑重地跟兄弟们说了。 “学姐只是学姐，是朋友。但是，我女朋友是章辉，你们千万要记得，不要再乱说话了。” 姚言的态度很郑重，兄弟们也就不开玩笑了。 大家喝酒吃肉，庆祝姚言回来。 吃完饭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姚言好久没在寝室睡觉，一回来，就感觉相当的温馨。 吃饱了就犯困，他虽然只能动左手，不过上个床还是勉强能行的。 况且大家稍微喝了点儿，那几位也是，一进屋就躺床上去了。 姚言踩着凳子上了床的时候，隔壁的王大伟，早就鼾声如雷了。 在医院的这一个多星期没听着王大伟的鼾声，姚言就总觉得睡觉的时候有些不踏实，却不知道是哪儿有问题。现在听见了，才明白，原来是没有王大伟的“背景音乐”。 他无奈地笑笑，躺下，拉过被子，闭眼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姚言接了章辉的电话，下楼陪她吃了个晚饭，压了压操场，送她回了寝室。 然后姚言去了司凡老师的办公室。 姚言出院这天是周末，这一片办公楼都一片黑没点灯，除了司凡的办公室，窗户里透着光。 师父就是师父，不那么拼，凭什么那么厉害。 他敲门进了办公室。 见师父正在案前看着卷宗。 “师父，又看什么悬案呢？” “十几年前的一桩案子，挺怪。”司凡没抬头，随口应道。 “什么怪案子，遇上您老人家，还不是轻松就破了。”姚言拍着马屁，坐到了办公桌对面。 司凡放下手中的卷宗，抬起头看了看姚言，笑道：“手还疼吗？” 姚言摇摇头，“不那么疼了。” “这次后悔么。” “啊？”姚言怔了怔。 “你如果不冲动，服从安排，就不会受伤。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何队长在北边安排了特警，你不去救你女朋友，她也绝对不会有事的。” “唉，那可说不定。我不去救他，我不确定他有没有事。”姚言认真道。 司凡盯了他一阵，才点点头，“不错，这是你的性格。也算好事。” “可惜……我是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姚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张掌。他轻轻握了握拳。 “没关系，慢慢来嘛，这种事情不着急，毕竟你实在还年轻。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您，来看看。而且……我可落下了好多课程了，我猜您肯定给我留了笔记和作业。” “就你小子聪明，喏，这些全是。”司凡伸手拍了拍姚言面前的一摞书。 “我去，这么多？” “是啊，都做完，再交给我检查。” “早知道我就当忘了，不来了。”姚言嚎了一声。 “除了我这儿，别忘了还有老付那，他可等着帮你好好复健呢。”司凡笑。 姚言捂着头，“天，您不说我都忘了付老师了。” 一想到付老师锻炼他时候的凶残情状，姚言就心惊胆颤。 “行了，别嚎了。回来了，就好好学本领。这次的博览会安保任务也结束了。你可得好好总结教训。哦对，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哈？总算是有好消息了吗？” “你的处分，留校察看，我帮你申请取消了，你现在身上不背着处分了。下次的考试好好考，如果能保持这个成绩，奖学金可是很丰厚的。” 姚言笑了，“谢谢师父。” “不用，都是何明浩替你说了好话。”司凡深深地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有些懵。 他想不通，何明浩，竟然会替他说好话…… 不过，他也不计较了，毕竟这是好事儿。 告别司凡，姚言回了寝室，开始看书复习补功课。 他又回归到了日常的学习生活中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8 残废 后半程的博览会安保任务，姚言没有再继续参与，毕竟他是个伤员。 不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经过了“断剑”行动之后，博览会也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此次安保实践中，发生了许多并不是很正面的事情，所以，学校对姚言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就稍微有了点特殊照顾。之后的社会实践活动，就减少了。 姚言的胳膊养了快三个月，才总算是恢复得可以去医院拆绷带了。 姚言选了一个周末，还是章辉陪着他一起去的医院。 然而令姚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绷带一拆，按照医生的说法，姚言的这条胳膊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但是，姚言伸展手臂，尝试活动了几下，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这条胳膊，竟然举不起来！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缓缓地冷却了。 姚言扭过头去看那位给他动手术的医生。 “医生，怎么回事？我的这只手，怎么……不好使了？” 医生脸上挺挂不住的，他支支吾吾，最后才回答姚言，说这并不是手术的事故，当初的手术进行得很好，可是，产生现在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姚言的运气不好。 “大概率是哪根筋收缩了，导致你的右手举不过肩膀，而且，可能有时候会使不上力气。”医生轻轻地叹息着说，只是，医生的脸上是那副职业的面无表情，对于姚言现在的遭遇，他一点儿多余的话都不想解释。 姚言坐在担架床上，尝试着又动了动手，还是那样，有知觉，能感受到自己的右手的存在，但是，这条手臂再也不像没有受伤之前，那样灵活，听话和熟悉。 姚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这条胳膊，胳膊上那个弹孔愈合的疤痕非常刺眼。 他咬了咬牙。 这不是医生的责任。 姚言是明白的。 但是，他还是感觉生气，愤怒，以及……绝望。 姚言无法想象，今后如果他的这条手臂，派不上用场，他将怎么办。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右撇子，他的左手使用效率不高，非常不灵活。 “日常的使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你应该庆幸，要是子弹的位置再刁钻一些，给你整条手臂截肢都不是不可能的。” 医生说。 姚言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这位医生似乎就忙着为自己开脱了…… 姚言看了看他。 姚言的表情很复杂。 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判断医生的话是不是在逃避责任了。就算是，那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姚言不是喜欢往后看，咬着人不放的人。 他在想，自己如果这只右手不好使了，那么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才大一。 他还很年轻。 如果就废了一只手…… 姚言轻轻地拧动右边肩膀。 他似乎感受到了骨骼摩擦时候发生的那种咔擦咔擦的声音，就好像是，他的右臂锈蚀严重，跟自己年轻的身体格格不入…… 姚言的脑子似乎有些发麻。 手臂真的有了后遗，这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今天本来是来拆绷带的，本来是他胳膊完全康复的日子。 但是，姚言得到的确实一个令他眼前一黑的结果。 姚言没办法描述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心情。 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残疾人的事实。 姚言站起身，拧了拧脖子，颈椎咔咔响了几声。 站在边上的医生戒备地看着姚言，生怕他突然动手上来揍他。 因为对治疗结果不满意，就对医生进行人身攻击，这种恶劣的情况在医院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是姚言是文明人。 他不会将自己的怨愤泼到别人身上去，因为医生根本就不需要为他的手臂负任何责任。 姚言没再说什么，低着头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章辉在后边跟医生询问了一大堆话，但是医生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他的这个情况，从我们的角度看，他的手臂恢复得已经很不错了，但是，留下的问题，却不是轻易能够解决的。我是替他进行手术的主刀人，在我看来，他的这条胳膊，要想恢复成正常的情况，这是没有希望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奇迹发生。” 医生缓缓地摇了摇头，但是他表情认真。 章辉颓然垂下头，她感觉自己身子微微发抖。 虽然右手坏了的并不是她，可是，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右手抬不起来的人，就是她。 “你们……唉……” 医生看着章辉，终于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既成，已然无可挽回了。 章辉低声谢了医生，然后离开。 她跑下医院大楼，在花园的一张长椅上看见了姚言。 姚言正坐在长椅上，左手抓着自己的右肩。 他左手很用力，抓得五根手指关节发白，看他的样子，恨不得要把这五根手指头插进肩膀里，将他这条废掉的胳膊给拔下来似的。 章辉走到他面前。 姚言没有抬头。 “要不，我们去别的医院再去看看？说不定遇上厉害的医生，就能将你的胳膊给医治得恢复如初！” 章辉很勉强地笑起来，说。 姚言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他缓缓抬头，看向她。 他的眼睛里塞满了各种情绪，章辉读不出他的眼神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但是章辉能感觉到。 姚言这一刻，心里很疼。 “没关系的辉儿。我觉得，可能是这几个月懈怠了，怕伤口疼，这条胳膊就一直没有动过……结果它可能以为是被我这个主人给放弃了……所以它造反了……没事，不过就是一只手嘛，没了右手，我不还有左手呢嘛。比我更不幸的人可多了去了。何况，我又不是真的断了手，只是这条胳膊不太听使唤罢了。” 姚言呲着牙笑着说。 章辉微微皱眉，她实在是看不出，姚言的这个笑容里，有哪怕一丝丝的真正的喜悦存在里面， 章辉张了张嘴，但还没说出话，就被姚言抬手阻止。 “你别安慰我。”姚言苦笑着看着她，“这不算什么，真的我根本就不觉得这有什么的。” 他说着，就站起身，抡起右手，向章辉展示他的胳膊依旧能够活动自如。 只是……他太勉强了，这条手臂，根本连他肩膀都抡不过去。 姚言是那种要强的人。 章辉知道他的性格。 所以，她没说话，就只是点头。 姚言现在一定很难过，这时候，只要对他点头就是了。 章辉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9 低气压 姚言右手废了。 这件事对他打击非常大。 每一个身体正常的人，都无法体会那些肢体有残缺的人，究竟心中是怎么样的一种想法。 虽然姚言表面上显得没什么，很无所谓。 不就是一只手，虽然抬不起来，使不上力，但是，简单地拿东西，写字，都是能够完成的。 “我跟你们一样。原来咋样现在还是咋样，你们不用照顾我。” 姚言总是对他的同学们说这句话。 但是，情况变了。 当人们知道了姚言已经是个“残疾人”了，他们心底泛滥的同情就开始作祟。 他们照顾他，关怀他，对他无微不至。 来自旁人的关切，让曾经是个正常人，并且比任何人都要要强的姚言非常的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正在受到人们的同情心的践踏。 但是，他同样也清楚。 关心他的人，并没有恶意。 姚言就沉浸在这样扭曲纠结的情绪当中，他很难受。 每当有人帮助了他，他面上要说谢谢，心里却在呐喊“滚啊！谁要你帮忙了”。 然而呐喊过后，马上就开始自责，说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不识好歹。 姚言觉得自己要疯了。 然而这些扭曲的情绪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难以忍受的，是他心底那股无时无刻不在的愤怒。 对，姚言很愤怒。 他恼老天不公，凭什么让他的手就这么废了。 他还年轻，凭什么那些人都这么照顾他，给他享受特权？他不要！他不稀罕！ 这股愤怒试图侵占他的身体。 他在跟它抗争。 姚言变了。 他曾经开朗，幽默，彬彬有礼，与人交谈，常令人如沐春风。 不管男生女生，所有人都喜欢与他相处。 但是，自从他的手出了问题。他就变了。 他变得很少露出笑容，整天阴郁冷漠，看人的眼神都变得淡薄苛刻。 同学们开始疏远他。 虽然他们依旧会对姚言提供帮助，姚言也依旧会在受到帮助后说谢谢然后笑一笑。可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时候，姚言几乎都不再露出笑容来了。 这条手臂，对他影响太大了。 姚言除了性格变了，连生活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向付老师道了歉，就再也不去参与付老师为他订制的训练。 他退出了跆拳道协会，就算是章辉来叫他，他也再不愿意去那间训练室。 他变得不再有激情，不再像是个年轻人。 似乎是受到打击太大，姚言脑子都变得有些不灵活了。 司凡交给他的材料，原本他半个月能够看完的量，现在需要一个月。 他的成绩也开始下滑，下滑得很厉害。 他开始自闭了。 师父司凡找姚言谈过话。 师父希望能够让他振作起来。 但是效果其实并不是很好。 后来，司凡也不再逼姚言了，任他变笨，变慢，但是，只要姚言还在这警官学校里学习，也就足够了。 司凡相信，就算是这样的姚言，毕业之后考一个警察，也不是一件难事。虽然确实有些可惜就是了。以前的那个有灵气的姚言不见了…… 丁茜学姐在得知姚言手坏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看他。 但是，姚言对待学姐的态度，比之前的拒绝更加冷漠。 学姐走的时候，姚言甚至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他这个时候，连章辉都不太有心情在乎了，何况只是一个学姐…… 自闭的姚言拥有着让所有人都讨厌的气质。 他所在的地方，永远低气压，气氛压抑，叫人窒息。 姚言就带着这样的阴霾和低气压，过完了他的大一下学期。 学期结束的时候，除了章辉和室友们还跟他说话，班上的其他人，甚至见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瘟神一样的家伙了。 放假那天，他送章辉下了山。 走下山道，他一路都用左手帮章辉拎着箱子。 她虽然说了不用，但是姚言毕竟是男孩儿，送女朋友，绝没有让女生拎箱子这么一说。 姚言心底其实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 只是，他要维护尊严，很困难。 只有左手能够使上力气，章辉的箱子又很沉重。 姚言拎起来觉得有些吃力，但是拎一小段就停下歇息，怪丢人的。 于是，他拼了老命，将章辉的箱子拎到山下。 将章辉送上前往车站的公交车的时候，姚言的左半边身子都麻了，用力过猛，承受不住了。 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是，那种难过，就像千万只蚂蚁钻心。 回到寝室之后，他躺了半天才恢复过来。 下午，云晓江和姚言一起结伴回家。 一路上，都是云晓江帮姚言扛着沉重的行李。 云晓江是自己人，姚言倒是也不和他客气。 不过，姚言发现，这回家的路上，云晓江一路都抱着手机在跟人聊天，每次低头看屏幕，他就露出一脸淫，荡猥琐的笑容。 姚言发现事情不对，于是逼问云晓江。 毕竟是死党，他俩之间没有秘密。 云晓江就把手机对面的人告诉了姚言。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会展中心，那个被挟持的女孩儿？” 姚言想了想，点点头，事后在救护车上处理伤口的时候，姚言见过那个女孩。 “姓姜对吧？” “姜艺馨！”云晓江激动地说。 “怎么，你俩勾搭上了？” “什么勾搭，多难听。我们那是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一见钟情！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最真诚的爱啊，感谢丘比特，一箭射在我心上！”云晓江做出夸张的动作，伸手捂着胸口。 姚言翻了个白眼。 不过，兄弟能找到真爱，还是应该高兴的。 真爱……说起真爱，姚言没办法不想到章辉。 云晓江自己高兴完了，回头看见姚言垂头丧气，就用肩膀撞了撞他，说：“诶，开心点，别一天天谁谁都欠你几百万的大爷样儿，别人不喜欢。” “我用不着别人喜欢。”姚言淡淡地道。 “……” 云晓江无语，他顿了一阵，沉声对姚言说：“言儿，现在班上人，都不喜欢你。” “我知道，谁要他们喜欢。” “但是他们喜欢之前的姚言。” “呵……之前……你看看我现在，我是之前的我吗？”姚言耸了耸右边肩头。 云晓江伸手按着他的右肩，瞪着他说：“你是不是男人，不就是一条手，这不还没断吗？你自暴自弃丢人给谁看？跟谁撒野呢？” 云晓江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大巴车上的乘客都回头看他们。 姚言没吭声。 “振作起来啊，你看看你这次期末考试，差一点点就要挂科了！” 姚言扭头看着云晓江，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笑我？”姚言挑着一条眉毛，说：“你丫的每科都是60分踩着线刚刚及格！我可还有一科是差不多满分呢。” 云晓江摆了摆手，“分数嘛，能及格就行了，我又不图什么奖学金。还有你高分那门，是你师父的课，你小子还不清楚你师父的德行吗，考试前，他早就把答案给咱们了。所以不作数的。” 姚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潇洒……” “无所求，也就没了烦恼。”云晓江嘿嘿笑着。 姚言勾了勾嘴角。 似乎只有云晓江知道如何挑动姚言心里那根绷紧的弦。 让低气压的姚言由衷地发笑，这是连章辉都做不到的事情。 之前姚言和云晓江，可是拿过他们班第一名和第二名的。 但是，云晓江现在却说成绩及格就行……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还是，他只是故意像以前一样，让自己每次的成绩，都排在姚言的后一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0 后来 大二学期开始了。 隔了一个假期，姚言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曾经的开朗。 假期里，他去了许多家医院进行治疗，甚至还找了许多所谓的土法子偏方子尝试。 右手，虽然依旧还是乏力，举不过肩头，但是，比之前还是有了一些改善。 经过一个假期的自我反思，姚言算是开悟了。 仔细想来，因为一只手的原因，就冲自己撒气，自己放弃自己。这种行事实在幼稚小孩子气。 姚言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可笑。 不过，幸亏他醒悟及时，重新发愤图强，还来得及。 司凡看见自己的徒弟再次变成那个有灵性的弟子，也很高兴。 他鼓励姚言说，警察并不仅仅是需要武力的职业，更重要的是脑子，只有锻炼好观察力和思维，才是针对犯罪的有力武器。 姚言深以为然。 他开始更加用功学习。 他的成绩再次拔尖。 不过，姚言本以为自己发奋之后，成绩提高了，云晓江也会像之前的那样，紧跟自己的脚步，虽然可能差自己一点点，但是拿个第二名绰绰有余。 谁知道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云晓江竟然还是60分过线。 姚言问他，这才发现，好嘛云晓江这家伙，大二半个学期光忙着谈恋爱了，学习？那是啥，他才不管呢。 大二过得风平浪静，姚言努力学习提高自己，虽然疲惫，但是充实。 不过，大二下学期的时候，云晓江却突然办了休学，没人知道为什么，连姚言都不清楚。 等姚言上大三的时候，黄峻学长也已经毕业一年了。姚言经常从师父那里听说他的消息，这位当过姚言他们小班导的学长，毕业之后进了市局的刑侦队，好家伙，一年内非常漂亮地破了三起大案。这对一个新人来说，简直就是能吹一辈子的荣耀。 作为黄峻的直系师弟，姚言他们也是感觉脸上有光，人人都以黄峻为榜样，向他学习。 而等到大三两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姚言他们又听见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新闻。 那就是他们的另外一个直系师兄，杨昊，毕业的第一年里，参与侦破重大案子多达五起，而且每一起案子中，他都是主力角色。他的判断相当精准，实施抓捕准确有效，刑警队的老队员们，各个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们说杨昊是难得一见的刑警人才，是警界之光。 杨昊的消息传回警校之后，刑侦的学生们都骄傲得不行了。 这是第二个了，前有黄峻，后有杨昊，两位师兄，在警界混得风生水起，也让他们同校的师弟和母校感到光荣。 除了杨昊和黄峻，另外还有一个牛逼的人物，那就是之前很容易被大家忽略的毛睿了。 这个死肥宅，在学校的时候就曾经拥有全校独一无二的单人宿舍，他是学校贴吧的吧主，他在网络世界只手遮天。等毕业之后，他是直接被省厅信息处要走的。 这个，可是比杨昊和黄峻都要高。 不过，当时毛睿被省厅要走之后，学校里惊讶了一阵子，结果，后来就没了毛睿的消息。 倒是黄峻和杨昊的英雄事迹不时就传回学校，被大家津津乐道。 大四学期开始的时候，云晓江突然回来了。 兄弟们对他这一年半的去向都非常好奇，可是无论如何逼迫他，他都不肯说出来他这一年半究竟是去了哪儿。 姚言私底下用自己和他十几年的友情相要挟，然而云晓江还是不肯说。 姚言也只能作罢，毕竟云晓江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了，要是云晓江不肯说，你就是杀了他，也别想从他的嘴里掏出半个字来。 尽管云晓江的去向很神秘，不过姚言隐隐也有一些猜测，他总感觉，云晓江消失的这一年半，跟那天去姚言的病房里找云晓江的何明浩有关系。 何明浩是缉毒队的队长，如此一说来…… 或许是涉及机密吧，姚言也就不敢妄猜了。 云晓江回来之后，向大家正式介绍了他的女朋友姜艺馨。 虽然哥们儿几个早就已经知道姜艺馨的存在了，可是见面毕竟是第一次，他们约在了牛记烤肉，601的哥几个专门请姜艺馨吃饭。 只是，在席间，姚言他们发现云晓江的这个女朋友，对他们好像有一些不待见。 后来才知道，姜艺馨，她不喜欢警察。 至于什么原因，云晓江却没有告诉大家。 姚言念大四的时候，和章辉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章辉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爱”的女孩儿。 姚言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 但是，上了大四之后，姚言心里却有了一缕阴影。 来自对未来的焦虑。 警校的学生，大部分将来都是会考警察的。 他们就是为着这个目标奋斗的。 章辉肯定也会考警察。 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然而，姚言自己，却对自己的未来不是很有信心。 司凡曾今说过，姚言绝对会是一个好警察，尤其是在经过他的调教之后。 姚言起初也相信，自己将会是一个牛逼的传奇的警察。 可是，后来。何明浩对他说，他不配当警察。 虽然司凡劝说过姚言，姚言也在心里说了要把何明浩的话当做放屁，自己的人生凭什么由别人来决定和评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姚言当时雄赳赳地掐灭掉的何明浩的评价，又重新在他的心里复活了。 姚言时不时地就会反思自己，究竟配不配当一个警察。 他很犹豫，尤其是在他的右手残废之后。 他的这种犹豫就被无限放大，而且他心中的天平，正向着“不配”的那一边坠下去。 所以，姚言其实开始自卑了。 他在章辉的面前，感觉非常的不自在，觉得自己变小了，而章辉变高大了。 于是，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产生在他的脑海里。 他要跟章辉分手。 过程很简单。 章辉是简单的女孩子。 这一类可爱的女孩儿们，她们对爱情始终如一，忠贞不二，并且，她们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同样对待这份感情忠诚。 所以，姚言决定打破忠诚。 他去拜托了丁茜学姐。 演一场戏。 丁茜学姐犹豫过，但答应了他。 过程很狗血。 总之，就是“渣男”出轨被抓现行。 姚言身败名裂，跟女神分手。 姚言不得不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和章辉彻底决断。 因为他深爱章辉，就如章辉爱着他。 他们的感情，在离开这所警官学校之后，将会何去何从，姚言不敢赌。 所以他要这么做。 可是实际上，姚言的这个做法，伤害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和章辉，还有那第三个人，就是丁茜学姐。 只是当时年轻的姚言并不能察觉到这一点而已…… 重新恢复单身，姚言还花了一段时间适应。 不过这样其实也好，一个人，干什么都方便。 而且，少了和章辉腻歪的时间，他就更有时间来思考自己的将来，该何去何从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距离一个真正的警察，有点远。 姚言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将他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但是，纠结化不开，他心里也很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他们大四了，就快要毕业了。 同学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混日子，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未来开始准备和拼搏。 考研的，找工作的，都开始了自己的准备。 司凡也找姚言谈过话，让他放心准备，以他这几年学习的成果来看，来年的警察考试，绝对唾手可得。 姚言只是笑，不说话。 他没有办法对自己的老师说，他其实没有决定好，究竟要不要当一名警察。 大学的时光非常短暂。 但是身处其间的时候或许并不会这么觉得。 那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慢。 每天熬着时间守候着下课。 可是，等毕业了之后才知道。 曾经的那四年，无忧无虑，不必对从前伤感，不必对未来负责。 或许就是他们人生当中，绝无仅有的四年了。 那些青春里的友情，爱情，都是晶莹剔透不带杂质的。 601的室友们，来自天南海北，毕业后，他们也去往海北天南。 王大伟回了天津，宋阳回了重庆，常吉福去了陇省。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要去当守护故土的英雄警察。 那时候他们年轻，无所畏惧，满腔热血。 全世界都属于他们。 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简直就是属于他们的奇迹。 真切实在的奇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1 神迹(1) 柳离最近不太开心。 应该说，自从他升上初二之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班上那个叫大熊的学生。 柳离唯一的朋友。 大熊的名字不是大熊，他姓熊，只是班上的同学们都私底下悄悄地叫他作“大熊”。 毕竟，初二就接近一米八个头，膀大腰圆，跟头大黑熊似的学生，并不多。 所以，大熊的这个外号很是名副其实。 当然了，大熊并不仅仅在他们班上出名，放眼整个学校，大熊这个头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可怕。 以前的大熊并不像现在这样。 柳离记得他当初进入中学，第一次跟班上的同学见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人群中最显眼的这个大熊。 柳离最开始还以为那个大高个子是陪着弟弟妹妹来初中的高中生，结果不成想，大熊竟然是他们班的同学。 那个时候，大熊对所有人都很友好，他总是笑意盈盈，礼貌又温和。 同学们都很喜欢跟他相处，大约是身材带来的，跟大熊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并且初一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所有大熊参与的项目，都能够取得靠前的名次，由此，同学们都很喜欢跟大熊一块儿玩。大熊处处都好，唯有一点，那就是他脑袋似乎不大灵光。也许是将营养都输送到了肢体上，大熊的反射弧稍稍比平常人长了那么一点点，他虽然也很用功，可是，考试总是拿不到好成绩，每次考试，他的分数总在及格线的附近徘徊。当然，大家也并不因为大熊的成绩不好而区别待他。 柳离就不同了。 柳离个子很矮，每次列队，他都是站在男生那排的最前头。 柳离成绩很好，科科都拔尖。但是，不管男生女生，似乎对他都有意无意地指指点点。 因为他实在是太矮小了。 尽管还不至于算是不正常的程度，但是，柳离发育缓慢，他自己也为自己的个头发愁，每天运动跑步跳高狂喝牛奶，希望自己能长高。 然而收效甚微。 他仍旧是班上最矮的人。 所以，柳离见到大熊的时候，很羡慕。 而随着学校生活的进行，柳离看见大家和慢吞吞又迟钝的大熊走得那么近玩得那么好，对他自己却很歧视。羡慕慢慢地升级为妒忌。 柳离很妒忌大熊。 大熊就不会走在路上听到从身旁传来的窃笑，不会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 起码，就算大熊看见了，不高兴他还能靠拳头来出气。 而柳离，柳离不行。 他很瘦弱。 他的体能很差劲。他甚至跑不赢班上的一些女生。 初一的一个下午。 柳离放学走在路上回家。 经过一个拐角，他看见几个身穿校服的家伙躲在围墙后边抽烟。 是高年级的学生，柳离不是惹事的人，相反他胆子很小。所以看见了他们，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离。 于是他转身低头，快步离开。 只是，他转弯过来的时候瞥了那伙人一眼。 就只是一眼而已。 足够了。 那伙人盯上了柳离。 那些年轻孩子的恶意从何而来，我们永远无从得知。 也许杀死一只麻雀一只小猫，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场刺激的消遣。 就像是现在，他们碰上了一个蔫头耷脑，唯唯诺诺的小矮子一样。 收拾他，能够给他们带来愉悦。 谁能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将一枚枚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 他们缓缓地跟上了柳离，几个人从两侧加速，围到柳离的身旁。 等柳离注意到身边的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落入了这些高年级学生的包围之中。 他们收拢了网，柳离于是就成了被网住的小麻雀。 柳离惊惶地扭头看着这群围住自己的学生。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 但是，他看得懂他们脸上的不怀好意。 他们逐渐朝他靠近，柳离想要后退，可他退无可退。 他只能蹲下，举起书包，将脑袋遮挡住。 就像从前，他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就蹲下去，举着书包，护住脑袋。 他很瘦，很弱。 而对方又人多势众，他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他护住脑袋就行了，只要不被打到头，随他们怎么样吧。 这是经验，被欺负得多了，也就有了这种听起来很泄气的经验。 柳离已经做好了被殴打的准备了。 他知道如何迎接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的鞋。 只要送上对的部位迎接对的攻击，其实遭受到的痛和疼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只是，柳离调整了一下书包的位置。 他等了有一会儿了。 按说，到这个时候，他起码应该已经遭受到好几十拳了。 可他实际上却一个拳头的力气和疼痛都没有感受到。 又缩着脑袋等了一阵，他总算是按耐不住了，悄悄地挪开书包，伸出了胆怯的眼睛去看了看周围。 刚才团团围住他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跑不见了。 柳离感觉到面前有个阴影，他眯眼抬头，就看见了高大魁梧的大熊。 大熊正插着腰，低头看着柳离。 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在柳离看来，他笑起来充满了一股劲，傻劲。 “他们都跑了。”大熊嘻嘻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被我吓跑了。” 柳离稍微怔了一下，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你好矮，怪不得他们要打你。” 大熊笑着说。 一边说，他还一边伸出手，在柳离的脑袋上比了比，平行比到自己的腰上，向柳离炫耀他的身高几乎是柳离的两倍。 柳离眼皮跳了跳。 是大熊救了他，让他面遭拳脚之苦。 只是，为什么面对这样的救命恩人，柳离却连一点儿感激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谢谢。”最后，他只是生硬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大熊还在身后喊了几句。 喊了什么，柳离没有在意。 他心里很不舒服。 自己被那样的傻大个给救了。 随即他又联想到了自己的矮个子。 他怨恨命运的不公平，凭什么他这么聪明，偏要给他一副瘦弱得近乎残缺的身体？ 然而柳离的怨恨没有得到命运的解答。 他在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几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又被同样的一群人给围住了。 这一次，大熊没有及时出现。 柳离被这伙莫名其妙的高年级莫名其妙地捶了一顿。 等他们兴致了了，走了。柳离在地上躺了一阵，才翻身起来。 他一抬头，又看见了大熊。 只是，这次大熊脸上没有笑容。 大熊面无表情，额侧青筋暴跳，他低头看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柳离。 柳离觉得此时的大熊很可怕，但可怕在哪里他说不出来。 他缓缓地抓起书包，重新背好。 他转身，想要从这个奇怪的大熊身边离开。 突然大熊动了。 他撒开大长腿，往前跑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2 神迹(2) 那是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柳离张了张嘴，不知道他想干嘛。 柳离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回家躺着，他浑身酸痛。 第二天，柳离来到教室，一进门，他就看见最后一排的那个大高个子。 大熊今天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来得很早。 柳离发现了大熊今天的不同寻常。 很明显。 大熊的大脑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柳离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大熊的方向。 他心里有些想法，他心里已经确认了，但是他还是不愿面对。 柳离愣神的时候，班上同学进门，将他推开到一边。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大熊抬起头来，看见柳离的时候，他咧开嘴笑了。 柳离看见，他眼角嘴角，满是瘀伤。 柳离很熟悉那些伤痕的模样，他许多次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的眼角和嘴角的伤，就是那样子的。 破天荒的，这天的柳离上课效率极低。 他听不见老师讲的知识，也看不见黑板上的板书。 他脑子里只在思索一件事。 那就是，大熊是不是因为他才被打的。 答案很快就送上门来了。 下午放学。 柳离还在收拾书包。 突然一个人影站到了他的桌子边上。 柳离在班上没有朋友。 他个子矮，脾气坏，天天臭着一张脸，而最重要的，是他成绩很好。 这些因素综合起来之后，他就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会被同学孤立的典型。 所以没有人会这样站到他的桌子边上，除了收作业的小组长和课代表。 然而没有人会在放学的时候收作业。 柳离扭过头。 就看见了大熊的笑脸。 那个在柳离看起来傻呵呵的很讨厌的笑脸。 “我把他们都揍趴下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大熊很兴奋地告诉柳离。 柳离手里抓着笔袋，本想往书包里塞。但听了大熊的话之后，他动作顿住。 柳离心内有股暖流流过，但是，孤僻惯了的他，同时也在心里呐喊：你为什么要管我，你这个傻子！ 他不动声色，将自己的东西收回了书包，站起身，往外走。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搭理过大熊。 “喂，我和你一起走吧，他们就不敢再动你了！” 大熊的声音很大。 整个班的同学们都听见了。 柳离觉得难为情，他不希望自己被人揍了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但是大熊却把这事儿声张了出去。 柳离低头快步走出教室。 但是，他实在太矮。 大熊想要跟上他，很轻松。 柳离脸上露出不乐意的神色，大熊却不以为然。 出了校门，拐过围墙，柳离突然心生警兆，一抬头，果然，那群人，不，人数更多了！ 他们等在原来的地方，看着柳离，虎视眈眈。 但是他们没有真的敢动。 因为柳离的背后跟着大熊。 因为害怕被揍，而且大熊脸皮很厚。所以，从这之后，大熊就每天放学都和柳离一起离开学校。 他俨然成了柳离的保镖。 一开始柳离是拒绝的，但是时间长了，柳离也习惯了。 而且，渐渐地，柳离也发现了，大熊虽然反射弧很长，做事慢半拍，但是，这个大高个子同样单纯又可爱。 否则其他的同学也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柳离渐渐地也接纳了大熊。 他把大熊当做了朋友。 是他上初中来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至此的唯一一个。 大熊的温暖和阳光影响着柳离。和大熊在一起时间长了，柳离也渐渐地走出了孤僻，渐渐地变得能跟别人交流，不再天天高傲地用鼻孔看人。 这是初一的大熊，傻愣愣又耿直单纯。 是柳离的朋友。 柳离的初一生活也因为大熊变得有意思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又寂寞。 但是。 上了初二之后，柳离发现，大熊变了。 大熊变聪明了。 不论是从考试，还是说话，还是做事。 大熊完全就跟一个假期之前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 大熊不再整天乐呵呵的，对谁都笑脸相迎。 他那两条粗眉毛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像是多了一抹阴云遮盖。 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大，但是，眼中的那种亮晶晶的光，变得阴惨惨，瘆人得紧。 大熊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个人却似乎很不好。 起码，现在的大熊，给柳离的感觉，很坏。 柳离曾找到大熊，希望和他一起回家。 但是大熊拒绝了。 柳离记起来了，大熊拒绝的时候看着他的那个笑容，跟之前躲在拐角等着他准备揍他的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是一样的。 柳离怕了，他开始和大熊疏远。 而不仅仅是他。 班上的其他人，都纷纷开始疏远大熊。 大熊变得令他们害怕，他们不敢再接近大熊。 而原本只会帮助人不会欺负人的大熊突然不知道是从某天开始，竟然开始以欺负人为乐了。 有人从大熊身边离开，就有更多的人在他身边聚拢。 那些打架的，那些嚣张的，那些欺负人的，那些肆意地挥洒着年轻的恶意的家伙。 大熊突然间就变成了全校的不良学生的头头了。 于是，遭受了他们欺负的人，不再以大熊的本命称呼大熊。 他们开始在背后偷偷叫大熊的诨名，叫他“大熊”。 离开大熊之后，柳离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他没了朋友，他又开始被人指指点点。 并且，因为他之前和大熊关系很好，而现在人人都讨厌大熊。 于是，他也成了被讨厌的对象。 虽然柳离很熟悉这种被讨厌的感觉，他并不是很在意。 但是他还是很难过，他不知道大熊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为此感到难过。 今天周一，柳离到班上的时候，照例抬头看了看最后一排。 还是没有大熊的身影。 最近，大熊似乎喜欢上了旷课。 以前的时候，大熊是因为个子太高，坐前边怕挡住别的同学，他才会选择最后一排。而现在，他已经成了教室后排的霸主。 柳离来到自己的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发呆，等待着上课。 预备铃响过。 班主任老师走进了教室。 跟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她身上穿着学校的校服。 这个女孩子的到来，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她很漂亮，长相甜美，脸上挂着微笑，嘴角两边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的脑袋后边，扎着两个羊角辫儿。 班主任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让窃窃私语的大家安静，接着，他告诉大家，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今天新转来的同学。 下边的学生们很高兴，纷纷鼓掌。 班主任让那女孩子上台介绍一下自己。 柳离也被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吸引了目光，看着她走上讲台。 “我叫丁冬，横竖丁，冬天的冬。” 女孩子丁冬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大家她的名字。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丁冬两个字。她的字很漂亮。 很快，介绍完了之后，班主任抬头看了看下边的座位，竟然指了指大熊的空位置，对丁冬说，“你先去那边坐下吧，等之后再给你调座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3 神迹(3) 丁冬也不抱怨，一点头，拽着单肩背包就走下讲台，走到了大熊的座位上。 一看这情况，全班的学生都不淡定了。 老师不知道，但是他们谁不知道现在的大熊是多么不好惹的家伙，这次新来的小女孩竟然敢坐大熊的座位，要是大熊回来看见了，那可就糟了。 大熊那个憨货，他可绝对不会因为丁冬是个女孩子而手下留情的。 有好心的学生举手想要提醒老师那个座位属于大熊，可是很快正式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班主任老师摆摆手离开了教室，让任课老师进来。 柳离上课的时候，好多次心不在焉，走神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最后排抬头听讲的丁冬。 她很认真，听课的时候目不斜视，盯着老师。 而开小差的柳离却被老师抓了典型，用粉笔头扔了脑壳。 下课的时候，柳离从座位上站起来，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过去告诉丁冬，关于她座位的事情，还有那个没来上课的令人害怕的大熊。 就在柳离犹豫不决的时候，丁冬却先走了过来。 她来到柳离的面前，站定了，低头看着柳离。 青春期的女孩子发育往往比男生要快，她们的个头比男孩高也不稀奇。 况且，柳离本身就是小个子。 柳离不太习惯以这样的角度来看女孩子。 “有事吗？”他坐回了座位上。 “我看见了。” 丁冬笑嘻嘻地说。 “什么？” “你上课的时候，老是转头过来看我。”丁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柳离扭头看一眼丁冬的眼睛，就红了脸，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知道你看我的意思。你是想提醒我，那个座位是大熊的吧？” 柳离张了张嘴，她竟然知道？ 丁冬很是自来熟地大力拍了拍柳离的肩膀，说：“放心吧你就，我可不怕他，我就是冲着他来的……” 说完这句话，丁冬转身就走。 剩下柳离坐在座位上，也不知是该不该追上去，问出自己满脑子的疑惑来。 最终柳离还是没有起来。 “真是个奇怪的女生。” 柳离心想。 但是，他却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 让柳离感到意外的是，丁冬已经在大熊的座位上连续坐了三天了。 她很迅速地融入了他们这个班集体。 丁冬很漂亮，也很热情，有活力，乐于跟所有人做朋友。 大家都很喜欢她。 柳离又在上课的时候不时地转头过去看丁冬了。 他很疑惑。 虽然以前大熊也旷课，但是没有像这次这样肆无忌惮的。 连续旷课三天。 并且，班主任老师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班上的同学们虽然偶尔也会提起大熊，也向丁冬提醒有个大熊这样危险的存在。不过，丁冬并不在意，似乎也带着班上的其他同学不在意了。 大熊上了初二之后变得惹人嫌恶。 他从这个班级中消失，对其他的同学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大熊再怎么样，毕竟曾经他也是柳离的朋友。 柳离会为此感觉到惋惜。 他还是希望，大熊在明天能够回来。 就算他回来的时候，或许会对新来的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有什么不满。 柳离在心里做好了决定，要是大熊回来要对丁冬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的话，他一定第一时间冲上去帮助丁冬。 柳离想着，思绪回到现实，他突然看见丁冬不知什么时候也扭过头来看着他。 她眯着眼睛，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甜。 柳离腾地红了脸，马上转回头，盯着黑板看，尽管他已经跟不上老师讲课的思路了。 又过了两天。 已经是星期五了。 大熊好像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这天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又领着一个陌生的新同学进了柳离他们班的教室。 这次来的是一名男生。 他高个长腿，长相英俊。 班里的女孩子们都兴奋地交头接耳。 柳离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们班上会在一个星期里连续转来两位新生。 和丁冬不一样，这位男生，从走进教室开始，就安静沉默地站在讲台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他抿着嘴，一脸的冷酷。 柳离盯着他看了看，忍不住笑起来。 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看这个男生的感觉，是不是就跟别人看他的感觉一样。 他和这个男生，看起来都像是不爱说话的人。 只不过，这个男生，比他高很多，也比他看起来漂亮得多，甚至，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酷，也比他强烈得多。 柳离心里隐隐的，竟觉得有些羡慕。 像他那样的人，也许就不会被人家欺负了吧…… “好，接下来，让我们的新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班主任老师带头鼓掌，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男生。 他抬头扫了面前的同学一眼，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 他的名字：白子祺。 白子祺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垂手站到了一边。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班主任老师等了等，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老师还是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讲台下方，找了一个空桌，对白子祺说，“白子祺同学，你就先去那边坐吧。” 白子祺点点头，看了看那个空桌。提脚走下讲台。 柳离的视线跟随着白子祺从讲台上去到空座位。 等白子祺坐下，上课铃就响了。 柳离拿出课本，不经意地又瞥过眼看了看白子祺。 他看见白子祺双手放在桌上，脑袋却转向后边。 他在看什么？ 柳离好奇，随着白子祺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见了丁冬。 白子祺在盯着丁冬？ 柳离回头看了丁冬一眼，发现丁冬好像也正回看着白子祺。 这两个新来的同学四目相对的时候，柳离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丁冬和白子祺，这两个人，似乎是认识的？ 下课之后，不少女生围到了白子祺座位前。就像前几天下课的时候，那些男生围到丁冬桌前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4 神迹(4) “老师，如果杨昊他再联系您的话，您也一定要跟我联系。我的电话号码给您留下了，还有我的邮箱以及地址。不管用什么方法，如果杨昊一冒头，请您立即联系我。” 黄峻强调了很多遍。 朱鹮老师年纪虽然大，可是并不老糊涂，她笑着说了很多遍自己已经记下了。 黄峻这才跟她告别，和姚言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带上门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口。 “你不是要去送报告吗，上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咱们去食堂，边吃边聊。”黄峻对姚言说。 姚言点头，上楼去司凡老师的办公室里送了犯罪心理学的实验报告，然后下来。和黄峻一起去了食堂。 他们在朱鹮老师的办公室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食堂里吃饭的人已经少了。只有三三两两几桌，显得冷清空旷，而且窗口里的菜也不多了。 黄峻挨个窗口走了几圈，笑着对姚言说：“你别说，咱们学校食堂吃的还算是不错了。这好几年没吃过，现在看看还是有些想念的。” “学长，你饭卡带了么？” 黄峻摇摇头。 “我就知道。”姚言笑了。 他给黄峻刷了卡，两人端着饭菜找了个地方坐下。 “朱鹮老师和杨昊关系很好，她很看重杨昊。这种感觉，就像是司凡老师和你一样，是师徒关系。”黄峻对姚言解释道。 “唔……可是朱鹮老师是教信息搜集整理的吧？” “对，所以杨昊才会拜托朱鹮老师帮他查潜流渊。不过……我想朱鹮老师能够查到的东西，并不多。” “潜流渊真的那么厉害吗？” “不仅是厉害，这个组织，就是一个毒瘤。相当可怕，它制造出笼罩整个世界的阴影……” “听起来不可思议。” “你还只是个学生，你还没有渠道接触到这些恶劣的刑事案件，所以你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多么令人发指。”黄峻笑笑。 “潜流渊是杀手组织，他们收钱，然后替雇主将目标杀死。你知道，杀手，是人类最古老的两种职业之一……”黄峻一边吃饭，一边说。 “两种？那另外一种是什么？” 姚言眨了眨眼，疑惑地问。 黄峻抬起头，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这笑容令姚言浑身不适 “呃，学长，你这表情，过分了啊。” “杀手是男人干的活儿。所以另外一种最古老的职业就属于女人，所以，你联想一下，那会是什么职业？” 看着黄峻一脸猥琐淫，荡的笑，姚言突然明白了，他一拍脑袋。 “不会是……” “正是。”黄峻打断他，没让他把话说完。 “男人付出身体，去杀死雇主的目标，来换得金钱。女人付出身体，去杀死雇主的寂寞，来换取报酬。这本质上是一种传统的交易，但是放在法治社会的今天，这是不合法的。” 黄峻说：“社会的秩序靠着法律来维护，一个人，就算你再恨他，再希望他死，但是，法律却绝对没有赋予你去杀死他的权利。由此，潜流渊诞生了。他们靠着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技巧，来帮你将你的恨意消除，来帮你将你的眼中钉拔掉。他们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只不过是在犯罪！” 黄峻说到这儿，还是有些气愤的。 “学长，按照你说的，如果有潜流渊这种威胁的人物介入的话，那杨昊学长，他该怎么办？”姚言还是担心杨昊的情况的。 黄峻却无奈地一叹。 “我也不知道啊，目前谁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是不是遇上了潜流渊的人，他是逃出来了，还是被抓回去了。这些都只有老天爷知道。” “那潜流渊的人，为什么会在你们的目标里？” “这我上哪儿去知道去啊……不过，仔细想想，杨昊是一两个星期前就让朱鹮老师帮忙查潜流渊了，也就是说，他可能是和潜流渊的人暗中交手过，但是吃了亏，最终暴露了。”黄峻猜测着。 “让杨昊学长都吃亏的人……”姚言想起来，就觉得不寒而栗。 杨昊可是警界之光。 他那么优秀的人，竟然会在别人的手上吃瘪，并且被人家将老底都掀出来。 难怪黄峻在提到潜流渊的时候，脸色那么差。 “现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只有等。”黄峻扒着饭。 说实话，食堂里的饭菜其实并不很可口的，只是姚言和黄峻都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些吃食，也就这么随便垫垫，能够充饥就是了。 “姚言，今天的事情，你对谁都不能说，知道么？” “明白。我向来嘴严。”姚言伸手在自己嘴前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他会将自己的嘴像拉链一样封起来，绝对不会透露给别人半个字。 “黄峻学长，其实我们大可以相信杨昊学长，他的能力，你们毕竟都是了解的。就算是遇上了再困难的情况，我相信，他都能想办法化险为夷。多给他些信任才是。”姚言说。 杨昊学长之前是校纪委的主席。 在学校的时候，杨昊就表现出了相当强的能力，不管是领导能力，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是一个相当具备人格魅力的学长。 姚言他们这些小学弟小学妹们，都是将他视作榜样和楷模来学习的。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会被一个任务给吞掉。 “说起来，这次指挥的人，也是你认识的人。”黄峻换了个话题。 “是何明浩对吧。”姚言笑了笑，“刚才朱鹮老师提了一嘴。” “对，何队长，他本来是不同意杨昊去卧底的。但是，杨昊性子耿，他是硬生生说服了老何，当着老何的面直接将半个二队的成员都塞进了敌人内部去的。” 黄峻说。 姚言笑了，“学长就是霸气，他搞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向何队长证明他的卧底计划是可行的吧。” “唉……虽然他们真的是打进去了，可是……可是现在，杨昊自己却是第一个暴露的。而且，杨昊这一暴露，我相信，其他人能呆在里边的日子也不长了，所以最近我们正在研究把二队的人都收回来……” “何队长他肯定已经有其他安排了吧？”姚言问。 “有，老何的行动力不是盖的。不过他还是有顾虑，毕竟杨昊一天不露脸，我们就一天不敢展开行动。怕就是怕杨昊在他们手里，到时候投鼠忌器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可惜，毕竟他们不是当事人，光有担忧也是徒劳了。 吃完饭后，他们出了食堂，黄峻赶着回局里有事。 姚言也得准备下午的课了。 黄峻临走前对姚言说，一定要加油好好考，到时候，直接去市局，他给姚言留了位置。 到时候，他黄峻，杨昊，还有姚言，再带上云晓江，他们四个人，那这支队伍可就牛逼了。 姚言笑着说好的，将黄峻送出了学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5 神迹(5) “看刚才的新闻了吗？” 晚八点半。 姚言正坐在图书馆二楼上看书复习，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点开一看，来自云晓江。 “新闻？没看，我在图书馆呢，没关注，发生什么事情了？”姚言编辑消息，给云晓江回了过去。 隔了两秒，云晓江发回来一条新闻链接。 好像是跟市警察局有关的，看标题提到了市局。 姚言皱眉，点开。 打开新闻界面的时候，网速有些不给力，白屏中间一个加载的小圈持续不断地旋转了好一阵，都没有显示界面。 是不是浏览的人太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姚言的心里突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图书馆里，看书学习的人挺多的，不过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噪声。 头上的天花板是白色的，桌子是白色的，地上的瓷砖是白色的，手边的书架也是白色的。还有同样发出冷冷白光的日光灯管。 这些白色的东西在姚言的视觉里，突然变得有些遥远。 姚言就像是患了雪盲症的患者突然光着眼睛走上了皑皑的雪地里，眼睛被这些白色晃得发疼。 姚言闭了闭眼。 这是怎么了，感觉怎么会像是熬夜太多，第二天白天头疼脑子失灵的感受。 姚言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他闭着眼睛歇了一阵，睁开眼，手机上的界面已经刷新出来了。 标题鲜红，加粗。 “警界之光背叛！” 姚言心里突突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他赶紧往下翻。 新闻内容显示，市局刑侦队二队队长，杨昊，在近日的一次行动中，将警方包围准备收网缉拿的大逃犯解救出来，并协助其逃脱警方的追击。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情况？ 杨昊？ 杨昊学长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已经逃过之前的潜流渊的人和上一次的任务的敌人的黑手了吗？ 可是，协助逃犯潜逃，这是什么操作？ 姚言感觉脑袋发昏，有些看不懂了。 他重新返回到页面的最前边，从上往下，逐字逐句地盯着阅读。 没有错。 就是杨昊突然现身了，并且在任务中干扰警方的行动，帮助逃犯逃脱。 姚言咽了两口口水。 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非常不舒服。 他手忙脚乱地在面前的桌上抓起自己的矿泉水瓶。 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旁边桌上安静地看书的学生们都转头看他，怒目而视。 姚言顾不上他们的目光了。 他三两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完。 然后撒腿就往图书馆外跑。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路上路灯很亮。 姚言跑得很快。 他顾不上腹部岔气，胸口生疼。 回到宿舍之后，他赶紧扑到桌前，开了电脑看新闻。 电脑上的正式画面和姚言看的文稿差别不大，意思就是这样的。 被称为警界之光的年轻刑警杨昊，背叛了警局和他肩膀上的荣光，他竟然帮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逃离了警方的围追。 唯一有区别的是，手机上看的新闻稿是总结性的，而电脑上的新闻画面里，被采访的人，是何明浩。 姚言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 “我也很痛心。因为在前一阶段的行动中，杨昊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本来打算等找到他再进行最后的总攻，但是时间来不及了，战机稍纵即逝，我们必须把握机会在今天，最后的时间里将那个犯人给逮捕。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想不到最后冲出来搅局的人竟然是他杨昊。” 何明浩的声音很沉重。 他是负责人，是杨昊之前的上司。 杨昊的这次行动，他完完全全就是在打何明浩的脸。 啪啪的超级大声，何明浩在镜头前面色铁青，他那张刚毅的脸，已经被杨昊扇得肿成了猪头。 姚言握紧双拳，猛地砸在了桌面上。 本来他冲进来就吓得不敢说话的室友们，被他这动作又惊了一下。 云晓江扭头看了看姚言的背影。 刚才姚言看的新闻的声音他们都听见了。 “言儿，别激动。”云晓江说。 姚言猛回头，盯着云晓江，他的双眼有些红。 “这是怎么回事？” 云晓江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但是，我觉得杨昊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你觉得？”姚言瞪了瞪眼，“现在你觉得已经没用了，他杨昊都已经被曝上新闻了！” “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别的方法去知晓啊。”旁边宋阳插嘴道。 姚言咬了咬牙。 宋阳说的对。 他们在学校，学校在山上，离市区是有段距离的。 何况，那是警方的行动，杨昊是在行动的过程中出手的。 但是，他这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警界之光吗？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跟他一贯行径截然相反的事情来？ 姚言平复了一下心情，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一旦惊惶，绝对会出现大问题的。 姚言整理了一下情绪。 他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 室友们在身后问道。 “我不相信杨昊会做这种事情，我去问问黄峻。” 姚言往宿舍楼下走，一边走一边给黄峻打电话。 但是一直都是占线，看来黄峻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 前几天，杨昊明明还是处于失联的危险中的…… 他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姚言下了宿舍，走到操场上。 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思考。 突然一个人迎面走来，撞了姚言的肩膀。 姚言怒而抬头，一看却发现这人竟然是师父司凡。 之间司凡面无表情地看着姚言。 姚言咽了口唾沫，有些畏惧，怯怯地开口，“师父，抱歉我没看见您。” “想什么呢？” 司凡问他。 “我……我在想，杨昊的事情。师父您知道了吗？” 司凡缓缓地点点头，“已经听说了，所以我才来找你。” “找我？”姚言愣了一下。 他倒是没有想到师父会来找自己。 “师父您找我有什么事？” “刚说了，杨昊的事。” “哦对……”姚言拍了拍头，他这一担心，似乎连脑子都已经不好使了。 “师父，这件事，您怎么看的？” 姚言和司凡走下体育馆，来到一处无人的看台，两人坐下。 “你问我怎么看，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觉得杨昊他真的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嘛？” 司凡点点头。 “可是师父，他是杨昊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6 神迹(6) “他是杨昊，又怎么了？你的意思是说，杨昊就不可能突入行动现场，将犯人救走吗？” 司凡的语气很平淡，他就像是在谈论今晚吃啥似的用的是非常无关紧要的口气。 姚言却很急。 “杨昊师兄，他毕业入警的这两年，成绩卓着，他是被称作警界之光的男人！”姚言提高了音量。 不过师父似乎对他大声说话这一点很反感，微微皱了皱眉。 姚言吞了两口口水，没敢再多说。 “警界之光，就不会背叛吗？” 司凡问。 “这……” “你觉得他就应该是永远正义的象征？他杨昊就一定只能做对的事情，不能做错的事情？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要把这种责任强行加到他的头上去？然后他做不到，你们就生气？” 司凡笑了，气笑的。这个笑容没有任何愉悦的意思，反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姚言咬了咬下嘴唇。 诚然，师父说的有道理。 什么警界之光。 这都是别人加到杨昊身上的头衔。 他杨昊本身只不过和你我一样，都是正常人，普通人。 他会做对的事情，同样他也会做错的事情。 “可是师父……我不是希望他每件事情都是做得正义，我只是不懂，杨昊学长，他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不懂，理由只有找到他，让他告诉你。但是，我敢打赌，你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出去，你就算找一辈子，你也不可能找到他。” 司凡说。 姚言叹了口气，低下头。 师父说的是事实。 杨昊学长，他做出了这件背叛警界的事情，之后警界就绝对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了。 除非，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为他的行为做出解释。 但是，今天的这个新闻，可是向全世界宣告了杨昊的罪行。 他的背叛。 这不仅仅是一个新闻，同样还是一张通缉令。 杨昊，他从将那名犯人救出去的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警界之光了。 他也同样成为了一名通缉犯。 “师父，前两天，黄峻学长来过学校，那时候，杨昊他还是失联状态……我相信，在他失联的这几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促使他做出这件事情来。我想去找黄峻，问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新闻里说得很清楚。他们报道的，就是发生的。事实就是杨昊他救走了犯人，一起逃了。”司凡说。 “师父……” “姚言，你为什么不敢相信眼睛看见的，已经发生的既定的事实呢？”司凡问。 姚言看着师父，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师父好像变得很陌生。 姚言摇了摇头，“不是的，师父，你这之前跟我说的是，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因为你看见的一切，都会欺骗你。” 司凡笑了。 “亏你还记着。” “我觉得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在欺骗我们自己！” 姚言大声说。 “所以你觉得杨昊救走了逃犯，背叛了警察，这是一件我们自己骗自己的事情？所以你的意思是，杨昊这么做，反而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咯？”司凡问他。 姚言不能回答。 他把自己绕进去了。 因为他很清楚，杨昊做的事情，是最不正义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对杨昊，黄峻他们这几个前辈，都相当佩服，都把他们当做榜样。而且你和他们私底下交情很好。刚才你不是说了么，黄峻还特意来告诉你，说杨昊失联了。不过，我是教心理学的，我告诉过你，人心是最复杂的科学。你永远参不透，人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司凡说着，突然把他那个深蓝色的直板诺基亚递了过来。 姚言眨眨眼，不知道师父的意思。 “接电话。” 司凡说。 姚言拿过诺基亚，放到耳边，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是我逼出他来的，这小子身上的气质太正了，怎么演都不可能真的像一个马仔。”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笑。 姚言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那人什么意思？ 他把杨昊逼出来的？ 从哪儿逼出来？ 从杨昊卧底的地方吗？ 那是不是说，电话对面的人，是潜流渊的人？ 姚言感觉脖子发酸，生锈了一样，他艰难地扭头去看师父。 “我的确是潜流渊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知道姚言的怀疑似的，自报了家门。 司凡朝姚言扬了扬头，示意他继续听电话。 姚言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和惊惶，他屏住呼吸，能够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还有碰碰的心跳声。 潜流渊的人，活的潜流渊的人，正在跟他通电话。 姚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命很大，本来我以为他是跑不掉的。不过嘛……” 电话那头的人说得很轻松。 但是姚言听起来，却在脑海中幻想出了一幕幕相当凶险的场景。 杨昊在卧底行动中，身份突然暴露，深入虎穴，重重险境中，他是靠着怎样的能力和运气，才能够活着离开的？ 想起来，姚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很优秀的警察。只是可惜，再优秀的人，只要选择了对的方法，就可以将他驯服，为我所用。” 电话那头的人语声不疾不徐，说话声真的能算是好听，可是，姚言却听得一身冷汗。 驯服？将杨昊驯服？为他所用？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杨昊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都是逼不得已？ 姚言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抬头去看师父。 可是，看见司凡脸上的面无表情，姚言突然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不对，杨昊如果是被胁迫着救出了犯人。 那么，胁迫他的人是谁？ 电话对面的人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他说了，他是揭穿杨昊卧底身份的人，而杨昊逃走了。 那就是说，并不是他将杨昊给“驯服”了。 他这么说，是提示？ 可是姚言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提示有什么作用。 就算杨昊是被逼着做了背叛的事情。 可是，谁逼着杨昊做的？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痛苦，都是源自，没得选。”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 “你是谁？谁逼着杨昊做了那件事？！”姚言大声问。 “我是谁？你还不够资格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想告诉你，非常遗憾，你们从此失去了一个能干的警察。警界之光，说的就是他吧，很有意思，现在他却是一个叛徒，是一个通缉犯。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 司凡突然伸过手来，拿走诺基亚，挂上。 “师父？” 姚言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做。 他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认识潜流渊的人。 他一肚子疑问，他相信师父看得出他的疑惑。 “他是潜流渊里很重要的人……杨昊从他手上逃走，不能不说幸运，但是，就像他说的，还有你看见的新闻。杨昊现在，完全臭了。再没有什么警界之光了，只有叛徒。” 姚言咬着牙。 “如果你想为他正名，最好的方法，就是亲手逮捕他，亲口去问他，为了什么这么做。他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胁迫。” 司凡说完之后，头也不回，起身下了看台，走出了体育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7 神迹(7) 那天之后，姚言依旧没有能够放下杨昊的事情。 学校里，同学间，也总是对警界之光背叛这件事情议论纷纷。 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让他们骄傲和自豪的杨昊学长，竟然会背叛警察。 之后姚言也曾去市警察局找过黄峻，可是黄峻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 “我一定会抓住他的，到时候，就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黄峻工作很忙，他被人叫走之前，最后对姚言说了这样一句话。 黄峻他也不知道，杨昊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有，师父司凡。 姚言很多次想要询问师父，那天在操场的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司凡老师会知道潜流渊的人的联系方式。 电话对面的自称是潜流渊的人的家伙，他是谁？ 他说过，是他将杨昊的身份认出来的，是他促成了杨昊的暴露。 姚言发现杨昊的事情，其实背后似乎隐藏着很多的秘密。 只是，他毕竟只不过是一个学生。 他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太少太少。 这天，姚言上完课，照旧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然后来到图书馆。 他最近在看一本国外的关于犯罪心理画像的书。 跟司凡老师教他的东西很像，不过，书上的案例和理论，稍微要浅显和轻松一些，并不会像司凡老师教他的东西那样，令他心神不稳。 他在图书馆呆了几个小时，外边天已经完全黑了。 而图书馆里也响起了催促人离开的钟声。 抬头看看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姚言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出门之前，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有人打进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来自“姜艺馨”的电话。 之前跟云晓江出去玩的时候，顺手记下了他女朋友的电话号码。 不过，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姚言走出图书馆的玻璃大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月亮。 云层很厚，快要流过去遮住月亮了。 姜艺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姚言想。 他按下接听键。 “姚言？” “对，是我，这么晚了，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这两天我们学校看得紧，晓江也不太敢随便下山去，你是想找他吗？不过最少得等我们期末考试结束了才行。” 姚言说。 “不，我是要找你。” 姜艺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她和活泼可爱的章辉完全是两种性格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云晓江怎么就会喜欢这种冷淡疏离的姑娘。而且这样的姑娘，又是怎么会看上云晓江的。 她的这句话让姚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姚言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你是说，你找我？” 奇了怪了。 姚言拿下手机，再次确认了来电号码是姜艺馨的。 姜艺馨这个女孩儿，云晓江第一次介绍他给兄弟们的时候，姚言就发现了，她对云晓江的这些兄弟不是很待见的意思。 后来知道她其实并不太喜欢警察之后，姚言他们都对姜艺馨敬而远之。 所以，姜艺馨突然说是找姚言，姚言是感觉有些不真实的。 “我有件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姜艺馨也并不客套，直接就说出了她给姚言打电话的原因。 “说说吧，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的。” 既然人家都开口请求了，姚言也就不矫情，直接问她需要怎么帮。 “我在你们蛇山后山，来帮我找个东西。” “哈？”姚言看了眼时间。 过了九点半了。 这么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子，竟然跑到他们警官学校的后山去了。 这是搞什么名堂嘛。 姚言跟她确定了位置，让她站着别动，他马上过去。 临挂电话前，姚言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 “晓江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云晓江知道。” “……明白了。” 姚言一边往后山赶去，心里一边嘀咕计较着。 姜艺馨这是想作什么？ 让帮她找个东西？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让云晓江知道？ 姚言猜测肯定是云晓江和她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既然作为兄弟，这种时候，该帮忙还是要帮忙的。 晚上学校是有人巡逻检查的，防止学生们夜不归寝，反而在山里树林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搞些不太检点的事情。 姚言反正也只是听说有人干过这种刺激的事情，他自己是没那个兴致。 不过，那些检查的老师和学生，还是有些棘手的。 姚言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来到后山脚下。 蛇山的后山半腰是座烈士陵园，平时，他们学校的学生是不太往后山来的。 除了有些节日，会到这里来致敬先烈。 后山脚下倒是有条简陋却繁华的小商业街，其实也就是搭个棚子做生意的小贩们聚集的地方。 姚言赶到姜艺馨告诉他的地点的时候，愕然发现，来的人不仅仅是他。 王大伟，常吉福，还有宋阳都已经到了。 他们正站在一辆卖章鱼小丸子的推车前。 王大伟手里端着一盒小丸子，另外两人围着他，正用小签子戳着小丸子往嘴里送。 姜艺馨站在旁边，手里攥着电话，俏生生地伸着脑袋看着姚言来的方向。 姚言伸手跟他们打了招呼。 “怎么，到底是找什么东西，把我们宿舍的人全都叫来了？” 姚言走上前，伸手从王大伟手上的盒子里捏了一只小丸子送进嘴里。 稍微有些烫，不过很香。 王大伟一脸嫌弃地递给他一根竹签。姚言摆摆手，说不吃了。 “没有全部叫来，我没叫云晓江。”姜艺馨看了看姚言他们，说。 “早上，我和云晓江在山上看日出……他答应了我，毕业之后不会去做警察，然后，他把对他很重要的一件东西扔下了山。”姜艺馨等姚言他们把章鱼小丸子都吃光了，才伸手指了指背后的蛇山，“我找你们来，就是想请你们，帮我一起帮他找到那件东西。” 姚言听完之后愣了一下，他挠挠头，有些不太敢相信。 “你说云晓江那家伙，他之后不当警察吗？” 姚言问。 姜艺馨点头。 认真的吗？ 姚言看着她。 然而，姜艺馨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女生，从她的脸上，可根本看不见开玩笑的成分。 所以，云晓江毕业了，是不会去当警察了吗…… 姚言又开口问道：“你说他扔掉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一只箱子。” 姚言眉毛跳了跳。 箱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8 神迹(8) 云晓江休学回来之后，姚言曾经问过他。 他消失的这一年半，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每一次，云晓江都笑而不答。 他不肯说，姚言只能自己猜了。 后来，某一次，姚言又问起云晓江，似乎是因为姚言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云晓江对他说了实话。 “我被何明浩介绍去了特警队，特训了远距离枪械射击技术。” “何明浩这人，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他，但是他的确很有资源，在警察系统里，他认识的人很多，能调动的资源也很多。” “我接受的训练很辛苦。据我所知，我所在的训练场地并不在国内。” “半年的适应训练之后，我收到了第一个任务。我没想到，实抢实弹，是真的厮杀。” “可能用语言跟你形容，不一定能够描绘出我当时的心情和感受。不过，风速很慢，对弹道的影响不大，距离在射程里，目标藏在窗子下方，窗子玻璃反光严重，虽然看不见他，但是我大概能够猜测到他躲藏的位置。我收到了射击的命令，所以我没办法犹豫了。我开了枪。一共两枪，两发子弹。第一发子弹从窗台下沿射进去，目的是逼迫目标移动，促使他暴露在视野中。这一枪奏效了，目标惊惶地站起身，暴露在瞄准镜里，虽然窗玻璃反光，而且他动作很快，但是已经能够让我完成锁定，所以我扣下扳机，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正中靶心，眉间一点红。” “那次任务之后，我歇了三天，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之后的任务，就再也没有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了。” “是我要求的，希望继续回来将学业完成。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想逃离那种生活……那不是我的初衷……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何明浩的邀请的。现在想来，他是把我送进了一场噩梦里。幸好，已经醒来了。” 云晓江对姚言说。 那天，姚言去超市买来了很多酒。 他是翻墙下山买的，因为学校的超市，并不提供酒水。 他俩也没有要什么下酒的菜，就这么干喝，配着云晓江的秘密，他俩喝到吐，第二天两人都躺床上起不来，被查寝的校纪委学生记了过，写了处分贴到宿舍楼门口公示。 而喝酒聊天的那天晚上，云晓江神秘兮兮地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展示给姚言看。 “这是我那一年半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陪伴我的老伙计。” 云晓江输了一串复杂冗长的密码，将那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箱子打开了。 姚言伸头一看，立即汗毛倒竖。 箱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支拆成零部件的枪。还有一盒黄澄澄的子弹。 这是一支吞噬过生命的武器。 姚言能感觉到。 它漆黑的身体上，流淌着血腥味。 在宿舍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的照射下，它的身上有幽光流转，乍看一眼，竟然有些刺眼。 尽管它是被拆碎成一堆的，但是，靠近看起来，它依旧杀气凛然，叫人害怕。 姚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拎起酒瓶灌了一口，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 “你就这么把这东西放在柜子里？” 姚言问云晓江。 “没办法，我习惯了，我不能离开它……要知道，我曾经过的日子，一旦没了它，我随时可能会死。”云晓江苦笑，自己喝了一口烧喉的烈酒。 姚言抬头审视着这个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伙。 他终于发现，自从云晓江回来之后，他变了。 他身上多出了一种让姚言感觉陌生的气质。 危险，可疑，又十分强大。 不过，也有不曾改变的东西，那就是，他们依旧是兄弟，死党。 所以他们还能坐在宿舍里喝酒。 所以云晓江将他的“老伙计”这么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了姚言的面前。 “巴雷特。射中你，能撕碎你半个身子。” 云晓江一手拎着酒瓶，另一只手比划成手枪的模样，在姚言的胸口戳了戳。 姚言笑了。 “那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相当可怕，不过我还是希望，今后的日子里，永远不要再用到它。” 云晓江把箱子重新合上，将密码拆乱，然后把箱子放回了柜子里，锁好。 “喝酒！继续。” 他俩又拎起酒瓶子，碰了一下。 姚言收敛了回忆。皱眉看了看面前的姜艺馨。 一只对云晓江而言非常重要的箱子。 在姚言的印象里，似乎就只有那只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里边装着的确实相当了不起的东西的箱子了。 “好，我们马上帮你找。”姚言说。 几个室友也都点头，他们跟着姜艺馨离开商业小街，走进了蛇山后山。 姜艺馨大概地向他们描述了那只箱子的形状。 和姚言猜的一样，就是姚言曾经见过的那只箱子。 云晓江的老伙计。 里边是一支巴雷特。 姜艺馨看起来对这次寻找任务是做了功课的，她将后山划分了几个区域，根据他们早上在山上对应的位置，给601的几人分配了寻找任务。 大家守着自己的一块区域，仔细地弯腰在荒草乱石中翻找。 找到半夜的时候，王大伟他们忍耐不住了，想要放弃，却被姚言呵斥回来了。 那只箱子对云晓江而言太过重要，绝对不能让它就这么被扔在后山。 虽然蛇山山后荒僻无人，鸟不拉屎，但是，保不齐有什么缺心眼的就路过，万一运气好，给他捡到了，那就是大事。 他们几人在后山找到后半夜。 知道天光熹微的时候，常吉福终于叫了起来。 “找到了！我找到了！” 大家凑过去，果然看见他手里举着一只箱子。 姚言扫了两眼，是那只箱子没错。 姜艺馨上前接过，很紧张地搂在怀里。 为了表示感谢，她请大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之后，601的人送她上了车，回了她们学校。 箱子被姜艺馨带走了，姚言虽然有些担忧，不过一想是姜艺馨的话，似乎这些担忧是多余的，毕竟，她是云晓江看上的女孩儿。 回学校之后，云晓江还很奇怪，自己这几个室友怎么一晚上不回去，打电话也不接。 是姜艺馨不让他们接电话的。 而室友们心照不宣地都对云晓江保密，没有说他们帮他把他的“老伙计”给找回来了。 室友们上床睡觉。 云晓江下了床，说去上课，结果没人理他。 毕竟大家为他忙活了一晚上，谁还有精力去听课啊。 都是鞋一脱，上床蒙头就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9 神迹(9) 姚言很介意。 他知道那只箱子对云晓江意味着什么。 云晓江说过的话还响在耳边。 “我不能离开它，要知道，我曾经过的日子，一旦没了它，我随时可能会死。” 可是，他那天，却就这么干脆地，将它给扔下了山。 姜艺馨说他们早上去看日出。 然后云晓江答应了她，不当警察。 所以就扔了箱子。 不当警察？ 这是怎么一回事？ 姚言很介意。 这天上午的课结束之后，下午就没有课了。 根据之前的观察，云晓江会在今天的下午，翻墙离开学校，去跟姜艺馨约会。 警校的管理非常严格，所以在周末之前，想要离开学校，就得翻墙。 而大学四年，他们每个人都掌握了一手很利落的翻墙手艺。 吃完饭之后，云晓江把包往姚言怀里一塞，让他帮忙带回宿舍，然后擦了擦嘴，就想跑路。 但是姚言却伸手抓住了他。 “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姚言抬头看了一眼云晓江说。 “咦？”云晓江露出疑惑的表情。 “说吧，有啥事儿？” 不过他还是站住脚，低头看着姚言，等他开口。 姚言看了看周围，食堂里学生来来往往，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 姚言收拾东西，和云晓江一起离开食堂。 他们来到教学楼，找了一间空教室。 姚言把自己的书包和云晓江的书包一起放到了桌上。 云晓江在他前边的课桌上坐下来，抬起手叩了叩桌面。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是什么要紧事吗？如果不是，耽误了我约会的大事，你可赔不起啊。”云晓江带了点儿玩笑的口吻说。 可能是看姚言的表情太过郑重，云晓江感觉气氛不妙，想活跃一下气氛。 不过效果不明显。 姚言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云晓江摊了摊手，“言儿，你被这样，你这样不说话，我很尴尬啊。” 姚言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云晓江，说：“我听说，你毕业了之后不考警察？” 云晓江听了之后眉毛一扬，顿了一下，他问：“你听谁说的？” “这不重要，你是不是不想当警察？我之前问过我师父了，像你这种情况，也算是应届毕业生，可以跟我们一起考试。” 姚言指的是云晓江休学的那一年半，实际上，他不是休学，而是有秘密的训练任务而已。所以，他的身份并没有从应届毕业生里被排除，只要警察考试通过，他依然可以和姚言他们一样，当一名警察。 云晓江沉默不语。 “当初，是你问我，想要考什么大学的。我跟你说我想当警察。你觉得有趣，然后你就跟我一起报了这所警官学校。你别忘了，你可是入学的第一名。”姚言看着云晓江。 “警察，只不过是一个职业而已。”云晓江终于抬起头看了姚言一眼，回答说：“就跟其他的职业，老师，医生，护士，银行柜员。没有什么两样。难道你还会觉得当警察是信仰是理想吗？” 云晓江看姚言的眼神很奇怪。 “你不会这么二比吧？” “二比怎么了？当警察难道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姚言瞪眼。 他突然发现，真正地进入警官学院之后，他开始对当一名真正的警察，有了向往。 那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当一名光荣的警察，守护千家万户，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这是一个伟大的职业。 “你说是，那就是吧。” 可是，云晓江却只是轻飘飘地这样说了一句。 姚言啧了一声。 “言儿，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没有你这么浪漫主义。他们都是冲着警校的超高就业率来的。不信，你回去问问老王，问问宋阳，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会要想当一名警察。何况，咱们这个专业，对口的是刑警，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一腔热忱，愿意肝脑涂地，把自己置身险境？” 云晓江扬起一边的眉毛，带这些好笑看着姚言。 姚言没说话。 这些他是知道的。 警校里，虽然不乏他这样的希望当一名警察的有理想的年轻人，但是更多的人，他们只不过是冲着毕业之后的一份稳定工作来的。 “职业，就是职业，它们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光荣暗淡的分别。”云晓江说，“我未来不希望将自己奉献给警察事业，这没有错吧？” “没有。”姚言轻轻摇头。 这没有错，这只不过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 姚言原本以为，云晓江和他的选择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你是不是为了姜艺馨？”姚言问。 云晓江咬了咬嘴唇，没回答。 “看起来是的。” “不是。”云晓江抢着说。 “可是，是姜艺馨跟我说的，你不打算考警察了。那你毕业之后，想要做什么？” “没想好。” “咱们大四了，这些年，我们学习的知识，锻炼的技能，就是为了让我们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刑警。要是你不当警察，你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年？而且，你现在还不为自己的前途打算的话，就晚了！”姚言说。 “还好吧，反正大学的这几年，就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没怎么正经地学习。”云晓江微笑。 “那你那一年半呢？” “别说了哥们儿，那是噩梦，都过去了。”云晓江收敛起笑容，他并不愿意提起之前休学被拉去国外特训的日子。 “你知道调酒师吗？”云晓江突然说。 “诶？” “上个星期，我出去和姜艺馨约会，我俩去了滇池边上一家小酒吧。很偏僻，灯光很暗，店面也不大，但是那里有一个很厚实的吧台，里边有一个很帅的调酒师。他说他学的是英氏调酒，头发梳得乌黑油亮，身上穿着精神的西服。站在吧台里边，向走进他的酒吧的每一位客人微笑致意。”云晓江微微仰头，回忆着那天晚上看见的那间小酒吧，“那感觉非常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蓝调，坐下来喝上一杯，整个人都陶醉了。很舒服。我想……除了当警察，去做一名调酒师，也很好。而且……” 云晓江笑了起来，他接着说：“你知道吗，姜艺馨说她想开一家甜品店。那正好，我们俩可以找两间店面，一边是甜品店，白天营业；一边是小酒吧，晚上营业。我俩就守着这两个小店，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多好。” 姚言看着云晓江。 云晓江在诉说他的酒吧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幸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0 神迹(10) 就这样开两间店，一边是甜品店，一边是小酒吧。 这样的未来对云晓江来说，是值得期待的。 或许，比当一名警察要来得幸运。 姚言盯着云晓江看，他眼中的对未来的憧憬的光芒，是真的。 云晓江不是在偏他，也不是在找借口。 他是真的希望当一名调酒师。 “不知道你是怎么来了这种兴趣……不过，说不定也是个很好的选择。那如果你真的开了店，店名你想好了吗？” 姚言松了口，勾起嘴角，问他。 “当然！我和姜艺馨都已经计划过了！到时候，我们的两间店要用同样的招牌，她的甜品店叫，我的小酒吧就叫，然后，她的招牌用蓝色的涂料和灯，我的用红色的！两家店两个人，相濡以沫，过一辈子！” 云晓江双手握拳，说起他对未来的规划，很是有些激动。 姚言看着他这兴奋劲儿，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真好啊，看着自己的死党对未来有那么明确的规划，而且有女朋友陪他一起，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真是让人羡慕又忍不住带着几分嫉妒啊。 “那到时候，我去找你喝酒，你可千万要有优惠啊。”姚言笑道。 “那必须，你来喝酒，我不收钱！” 云晓江拍着胸脯。 可惜他这话说早了。 当年这样说的时候，他并不能预测到，日后的姚言，真的每天晚上都往他店里跑，天天喝酒不给钱，日子一久，这谁能顶得住啊。 “看起来，和姜艺馨交往的这些日子，真的让你改变了很多啊。” 姚言有些感慨。 “也还好，实际上我也没怎么变。” “呵呵，喜欢酒这一点没变，还是以前不良少年的样子。” “啧，我早都不打架了，你可别天天揭我老底。”云晓江有些不服。 姚言摆摆手。 “算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你的心思了。果然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你不当警察，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别人的未来，他们会对自己做主。 尽管姚言和云晓江关系那么铁，但是，云晓江已经有了设想，他的蓝图很宏伟，作为朋友，姚言就不该逼迫他选择不想选择的路。 毕竟，当警察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姚言自己选择的。 云晓江或许只是觉得有趣，才会陪他走一走，看一看。 而上路之后，云晓江在某一个岔路口突然看见了自己真正愿意去走的路。 姚言没有理由绑住他。 “虽然有些遗憾，我会少了一个默契的搭档。”姚言微笑着。 云晓江直勾勾地瞧了姚言几秒，开口说：“言儿，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 “嗯？” “你觉得你现在，还适合去当一个警察吗？” 云晓江问道。 这个问题，一直是藏在姚言心底的忧虑。 他自己摇摆不定，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和其他的那些把警察当做工作和职业的人不同。 姚言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当一名出色的警察，拆解那些犯罪，疑案，拨开云雾，露出青天白日。 他觉得他有这样的天赋，他就该当一个警察。一个优秀的好警察，要像杨昊那样，被人家称作警界之光的好警察。 只是……杨昊，杨昊他却选择了背叛，他本身也是一个好警察。 这让姚言感觉唏嘘。 姚言没有回答云晓江的问题。他知道，云晓江肯定有什么要说。 云晓江从来是有的放矢，姚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姚言，你别忘了，你右手废了。现在的你，射击课都上不了吧，每次你都站在我们边上，看着我们打枪，我见过你那时候的表情。写满了落寞，对吧。” “呵……我肯定没办法跟你这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比，但是，我左手同样能使枪，我已经在积极地锻炼我的左手了，最近进展很大……” “别骗你自己了，你用了二十年右手，你觉得这一年半载的，你就能习惯用左手？不现实，你没见射击课的教官甚至都不让你碰枪么。你是个右撇子，别骗自己。”云晓江说。 姚言叹了一句，反唇说：“那我完全可以不出一线，不去危险的地方。” “不可能，刑警你以为是普通的社区民警吗？社区民警都是一个高危职业，多少手足健全身体健壮的警察，在职业生涯当中遭受到袭击，伤害。你认为，你一个……一个残废，你能比别人更有力量吗？” 云晓江很关照姚言。 姚言的右手出了问题之后，他从来不在姚言的面前提起相关的话题，甚至连“残废”两个字都不再说了。 可是现在，云晓江却这么直白地当面甩了姚言“残废”这两个大字。 姚言浑身都抖起来了。 他紧紧咬着牙。 他是有尊严的。 虽然云晓江说的是事实，可是，就这样说出这句话来，让姚言心里有火。 “我知道你很要强，而且你跟着司凡老师学了一手看人读心的好技术，我相信你有很好的办案的能力，你绝对会是一个优秀的警察，查案子的好手。但是，你是个残废，这也是事实。” “别说了！”姚言低吼着。 “这还只是其一！”云晓江还是要说，而且他提高了音量，大声地说。 “你除了是个残废，你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啊？你还想揍我吗？” 姚言抬起头，瞪着面前的云晓江。 他鼻孔里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瞪得通红，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紧紧地攥住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的边缘，相当用力，攥得指节发白。但饶是如此，他心底的愤怒还是不断上涌，冲刷着他的理智。 姚言狠狠地咬着牙，嘴里甚至都发出了“咯咯咯”的牙齿相错的声音。 十分恐怖。 他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只愤怒的猎狗，准备择人而噬。 云晓江居高临下看着姚言的红眼睛。 他轻飘飘地说道：“你看看你现在，你还像是个人么？你动手啊，打我呀！” 姚言猛地站起来，随后又迅速地坐下，他抬起右手捂着额头，左手按住胸口。 他喉咙里发出闷响，满头大汗。 他在阻止自己。 他胸中憋闷，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 是那股愤怒，那股会将他吞噬，让他变得相当暴躁强力的愤怒。 云晓江瞧着姚言，也从桌子上站起来，“姚言，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姚言不能回答。 “你看得见自己的模样吗？我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两个你不爱听的字眼，你看看你暴躁成什么样子了？” 云晓江的话好像变得很遥远。 传到姚言的耳朵里的时候，变得粘稠低沉。 姚言竭力控制自己。 很久。 他突然觉得浑身乏力。 他跟自己的抗争结束了。 心底的那股愤怒褪去了。 他渐渐地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往后一靠，脑袋枕在背后的课桌上。 仰着头直喘气。 “压住那股火气了？” 云晓江问。 姚言脸色潮红，轻轻吐气，说，“对。” “从你第一次发作我就看出来了，你这种状态，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姚言，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变得暴躁易怒，你控制不了你自己。就这样的一个你，你放心让自己去当一个刑警？”云晓江讥嘲地道：“连我都不放心！” “……”姚言坐起身，沉默。 云晓江说的是事实。 就跟之前何明浩说的那句话是一样的道理。 他，控制不了自己，就不配当一个警察。 “杨昊，你佩服的，我佩服的，大家所有人都佩服的杨昊。他在清醒的情况下，都会做出背叛的事情。那你呢？你一旦陷入愤怒，你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万一遇上什么情况，你觉得你能做得比杨昊好吗？不现实吧，你肯定会比杨昊更可怕更无脑。”云晓江问，“我怕，到时候啊，人家会把你当成怪物，当成敌人，直接击毙，你疯狂愤怒的时候，是不是该死？而没有脑子失去理智，你觉得你可以像杨昊那样，从队友的手中逃离？呵……” 云晓江笑了起来。 这声笑很冷，刺激得姚言浑身一颤。 但是，云晓江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1 神迹(11) 姚言最终没有真的向云晓江挥舞起拳头。 且不说他们俩打一架并不知道谁能赢，就说姚言自己，他虽然愤怒，却并没有真的到想要向云晓江动手的程度。 不至于，他们的关系不至于因为“残废”两个字就打起来。 姚言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 而且，他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被愤怒给支配。没有变成怪物。 云晓江说完这番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这间没人的空教室。 姚言坐在座位上，缓了很久。 最后，他坐直了身子，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课桌上放着的云晓江的书包。 那个家伙，临走还是把自己的包留下来让姚言带回去。他忙着约会，就那么重要吗，连回趟寝室的时间都没有？ 姚言回到宿舍之后，真的去问了王大伟和宋阳他们。 结果就和云晓江所说的一样，他们当警察，都只是因为这是一个稳定的工作。 “公务员多好啊，铁饭碗。”王大伟说，“其实我要是警考不过的话，就考虑去考个街道办事处的编制，就考我们家附近的。到时候，离家近，爸妈也不担心，而且工作稳定，工资也不算差，说出去也体面，就算去相亲找对象，也不露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后半辈子，其实也挺好，你们说是吧？” 王大伟说完，看了看室友们。 宋阳和常吉福都点点头。 生活，无非就是这样子简单直白。 然而姚言心里其实并不认同。 他觉得，没有起伏的人声，索然无味。 和室友们观念不同，也就聊不到一起。不过，他看见大家最近都没有整天颓废，谈恋爱打游戏，而是忙着看书刷题，准备考试。 这是这群是有四年来，最像学生的一段时间了。 姚言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自闭之后，他后来学习也刻苦用功，常常泡在图书馆里。 他曾经觉得，就算是右手有毛病，有残废，但是，只要他的能力过硬，再加上有前辈师父们帮衬，刑警队伍，他是能够进去的吧。 然而，和云晓江一番争吵交流之后。 姚言发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答的。 现在的他，真的有资格当一个警察吗？ “考试的时候加油，你没有问题的。” 司凡师父是这么对他说的。 “到时候我给你留位置，你一来，我们马上就能联手一起干活儿！” 黄峻师兄是这么对他说的。 还有杨昊，杨昊也对姚言说过同样的话。 杨昊很优秀，他是警界之光，姚言追随他的脚步，尽管这光芒已经暗淡消散，姚言依旧还是想要找到他，亲自询问他，为什么背叛。 姚言一直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刻苦学习的。 有点儿像是逃避的意思。 但是姚言很聪明地自己骗过了自己。 他让自己忙碌，让自己为了学习用掉所有精力，为自己定下当一个警察的目标，以此来掩盖住他本身，心底，那些焦虑。 他是个残废。 他右手不好使。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些，姚言身上的缺陷。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随着警察考试的接近，姚言越来越发现，自己如果不肯直面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话。 他也太衰了。 男人应当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姚言，他现在没有把握在自己生气愤怒的时候掌控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理智，这是一个相当巨大的问题。 比他右手残废还要可怕。 就是这样的自己。 真的不配当警察吧？ 警察考试在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月。 为了大家的前途，学校将大四最后的考试改变得很简单，只要你参与了，一般不会让你挂科为难你。 因为学校也知道，要让学生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期末考试前边的警察考试上。 那是跟学生前途命运捆绑的一场考试。 姚言本身是没有考试焦虑的，但是他现在感觉到很焦虑。 不是为了考试本身而感到不安。 是为他自己。 姚言比任何人都想要当一名警察。 就考试这个条件来说，他完全有信心超过其余参与考试的每一个学生。 他这么多年的勤奋和刻苦，他不认为这场考试对他来说有什么难度。 有力的人，往往就是这么自信。 但是，考试过了之后呢。 他自己怎么办？ 抛开残废的右手不说。 他怎么让自己学会控制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没办法掌控的人，他能够对什么事情负责任呢？ “果然啊，你还是放弃这个目标吧。你怎么有资格当一个警察呢。嘿嘿。” 这天，姚言自己一个人来到牛记烤肉，点了一桌菜，要了很多酒，白酒。 他一边啃着烤肉，一边喝着白酒。 自言自语，奇奇怪怪的。 他坐在包间里，牛老板进出上菜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笑容跟他打招呼，但是看得出来，牛老板对今天这个不对劲的姚言，是有些怀疑和忌惮的。 姚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着蘸酱的烤肉送进嘴里。 嚼一口，满嘴醇香。 他满足地长叹一声，从外衣兜里掏出烟壳子，抽了支烟出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一阵烟雾。 爽。 姚言陶醉在烟雾缭绕中。 他在劝说自己。 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打算放弃即将到来的警考了。 虽然心里不平，但是，放弃或许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否则，要是他去考了，将来会发生什么，他没法预料。 姚言果然还是害怕的。 他害怕自己。 这个不可控制的自己，实在是该死啊。 为什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姚言想不明白。 他准备点第二根烟的时候，包间房门被人推开。 姚言扭头看向门口。 他记得他点的酒菜都已经上完了。 进来的人却并不是牛老板。 而是丁茜学姐。 “姚言。” 学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瓶白酒，看起来很昂贵，跟姚言喝的劣质烈酒没得比。 学姐进屋，关上门，坐到桌前，放下白酒，推到姚言的面前。 “打开。” 学姐说。 姚言已经喝得上头了，脸颊酡红，醉眼朦胧。 他脑子有些松弛，不过勉强还能遵守命令，学姐让打开，他就接过酒瓶，尝试了一下，愣是没有能拧开瓶盖。 学姐轻笑一声，来到他旁边，取过酒瓶，很快将瓶盖开开。 学姐拿过姚言的酒杯，倒了小半杯，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她把酒杯递给姚言，又用自己的杯子轻轻跟它一碰。 “干杯。” 学姐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2 神迹(12) 姚言已经没有多余的脑汁来思考为什么丁茜学姐会到这里来了。 酒精已经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所以，姚言傻笑着，握着学姐递过来的酒杯，咧开嘴，仰起头，把小半杯酒，倒进了自己嘴里。 他咽下这杯酒，扭头看着学姐。 学姐喝得不快，一口一口，喉头滚动。 姚言看着她扬起的脖子，纤长，白皙，在屋顶的白炽灯光照之下，似乎会发出闪光。 姚言之前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盯着学姐看过。 学姐很漂亮，一头短发精神干练，显出她的英气逼人。 和章辉那种可爱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 学姐的风格，冷冽干脆，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产生征服的欲望了。 姚言额头突然冒出汗水来。 他抬手擦了擦。 学姐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放下酒杯，看向他。 四目相对，姚言好像清醒了不少。 他伸手拍了拍脸，苦笑一声。 “学姐，你怎么会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学姐带来的那瓶酒，说了一声：“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贵的酒喝起来口感就是好。” 学姐瞧了他几眼，轻启红唇，“我过来吃饭，在外边碰见牛老板，他说你状态不太好，自己一个人喝闷酒。还喝了不少，我一看，我也一个人，就过来和你搭个伴。” 今天丁茜学姐穿了一身运动装，喝了酒身子发热，她伸手拉下了上衣拉链，姚言瞥见她里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 姚言忍不住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心头有些燥热。果然酒喝多了么。 “你毕业之后，咱们也好久没有见过了。”姚言把视线从学姐身上收回，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说道。 “毕竟平时工作忙，这不正好周末么，我才得空过来吃一顿牛记。” “你跑步过来的？”姚言看见学姐光滑的肩膀上，分明的锁骨附近，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是啊，来回四公里，就当锻炼身体。”学姐笑着，伸手拿过姚言的筷子，夹了一块烤肉，在姚言的酱碟里蘸了蘸。 姚言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学姐的这个举动亲昵得有些暧昧，他说：“我给你重新叫一套餐具吧，这些我用过。” “我不嫌弃。” 学姐说。 姚言张了张嘴，却只感到喉咙干哑，啥也说不出来了。 学姐却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顾自地吃着桌上的烤肉。 见到姚言像是石化了一样，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丁茜眯眼笑了。 “行了，我逗你玩呢，我就是把你当个弟弟，别往多了想。”学姐说。 她这话惊醒了姚言。姚言害臊地伸手挠着腮帮子，诶嘿嘿地傻笑。 学姐又吃了一阵，似乎感觉满足了，才放下筷子。 她扫了一眼还剩大半桌的菜，批评道：“你说说你，自己一个人，却偏要点五六个人的量，你这不是浪费么，怎么，又拿了奖学金没地方花了？” “也不是……只是今天突然不舒服……” 姚言有些尴尬。 “浪费毕竟不是一件好事。下次可不许了。”学姐伸出一根青葱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戳。 用劲很轻，不痛，反而戳得姚言心头微漾，似乎有一圈涟漪散开。 姚言深呼吸，稳住心神。 “刚好今天遇见了，跟姐说说吧，你心里有什么不畅快的？眼看着就快警考了吧，是考前焦虑？你不是学霸么，有什么值得焦虑的？难道是怕体测？”学姐瞥了一眼姚言的右手，“体测的话找找你师父，或者黄峻师兄，他们能帮上忙……” “不，学姐，我不是考前焦虑。” “那你小老弟是怎么回事？” “我……”姚言吐了口气，一股酒味，他闻见了。 “我不知道，我适不适合当一个警察。” 姚言的声音很低。 “在迷茫啊……”学姐也轻声道，“你想不想听听一个当了一年基层小民警的前辈的经验？” 姚言看着丁茜，笑了，他点点头。 “想。” “我不太清楚他们刑警怎么样，但是，我们社区小民警，专管治安的，职务很复杂，又琐碎，都是领里纠纷，家暴丢狗之类的事。而且我是文职，女性似乎特别受到照顾，我的工作更多的是整理文件，写材料，跟普通的文员没什么两样。像这样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枯燥乏味，但是稳定，又简单。” “听起来，无趣极了。”姚言评价着。 学姐笑了，“无趣就是工作的本质呀。” “你是在害怕什么呢？你的话，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刑警吧，就像黄峻师兄，还有杨昊师兄那样……” 提起了杨昊，丁茜似乎想起了前段时间杨昊的背叛一事。 在警察系统里，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她最后的话没说完。 姚言望着学姐，轻轻摇头。 “学姐，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配当一个警察。” 姚言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告诉了学姐。 学姐听完之后，反而沉默了。 学姐一定会对他说让他坚持参加考试吧，毕竟，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不该在最后的关头放弃。 这样对他自己的努力太不公平了。 然而，学姐开口的时候却是说：“你迷茫了，说明你心里有犹豫，你害怕自己在工作中失控，造成负面的影响。你的顾虑说明你拥有担当。如果你想要问我对此怎么看，我认为，姚言你确实，放弃会更好一些。” 丁茜学姐的话和姚言预想的完全相反。 姚言瞪了眼睛看着她。 学姐缓缓地点头，“如果你有了放弃的理由，那么放弃，也是选择中的一个，它和你坚持下去没有什么不同。你面前有两条路，它们方向不同，但是它们都是路，都能往前走。所以，没有必要犹豫啊。跟从你内心的想法去选择。我认为你是那种会对自己和别人都负责人的男人，所以，你一定会选放弃当警察的，对吧？” 姚言抽了抽嘴角。 他知道现在才发现，学姐，竟然比他自己更要懂得他心内的想法呢。 学姐说完之后，姚言低了一阵头，突然仰天大笑一声，抓过酒瓶，给自己和学姐倒满酒。 “学姐！多谢你！我不再迷茫犹豫了！咱们干杯！” 姚言呲着牙大笑着，拿酒杯重重地跟学姐的杯子撞了一下。 学姐也勾起微笑。 她虽然不知道姚言突然想通了什么，但是看他高兴的样子，也值得喝一杯。 姚言决定了。 茫然和犹豫对人生对选择都没有什么帮助。 他喝了很多酒，但是他现在却很清醒，同时他也很庆幸。 今天会在牛记烤肉见到学姐，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吧。 学姐说的对。 一旦有了犹豫，事情就变得拖沓了，这不是好事。 人生不该有犹豫，选择的只是道路而已。 路，可以一直走下去。 哪怕遍布荆棘，但只要初心不变，就还是路。 姚言想。 如果我现在不能够控制我自己，如果我现在害怕自己。 那么，放弃吧，不当警察，似乎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跳出来看，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择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3 神迹(13) 不当警察的话，将来去做什么呢？ 姚言还没有想好。 不着急。 将来的事情，交给将来就好了。 未来的事情，你再怎么关注，也还是未来的嘛。 所以，用不着着急。 姚言那晚上喝得很醉。 学姐带来的酒是好酒，好酒度数贼高，却又爽口醇香，润物无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了的。 反正，当姚言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间看起来贼拉高档的酒店里。 窗明几净，阳光亮堂。 时候已经不早了。 姚言轻轻地掀起被子看了看，除了鞋袜，衣裳裤子都完好，并没有被人剥光侵犯的痕迹。 姚言心底松了口气。不过随即自己就笑了起来，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么。 宿醉之后有些头疼口渴。 姚言极不情愿地从相当柔软舒服的床垫上起身，摸过床边的拖鞋穿上，走到床边的柜子前拿了瓶酒店房间的矿泉水，拧开一口气喝光。 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去洗手间洗漱完了，才回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都没少。 他坐到床边上，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回忆着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和学姐一高兴究竟是喝了多少，他都忘记了。 不过，可能是把自己喝断片了。 是学姐送自己过来的？ 那她人呢？ 姚言从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发现学姐早就给他留言了。 “你喝多了，我可没力气把你扛到山上的学校去，所以找牛老板帮忙把你送旁边的酒店了，起床之后记得多喝点儿牛奶，可以缓解宿醉。” 姚言笑了，给学姐回了笑脸和感谢。 女生就是心细，还记挂着他宿醉醒了之后的事情。 学姐很快就回他消息，是个大大的笑脸。 “对了，姚言，我这里有几张旅行社的优惠券，是朋友给的，不过我们工作紧张，我今年是没机会去了，我看了看日期，刚好是在你们假期里，我发给你看看，要是能用就拿去用吧。” 之后学姐给姚言发来了一张优惠券的电子版，姚言点开链接。 竟然是一趟柬埔寨七日游，有各种套餐。 姚言看了看标价，讲道理，这个优惠力度，还是很诱人的。 虽然是东南亚柬埔寨，不过姚言还没去过，找个时间去一次玩一玩放松下心情，似乎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姚言谢过丁茜学姐。 他收拾好东西，下了楼。 在酒店的大厅退房的时候，姚言才发现，学姐甚至连房钱都帮他付了，只有今早上喝掉的那瓶矿泉水需要付钱。 姚言觉得挺麻烦学姐的，心里想着等找时间请她吃饭好了。 回到学校，云晓江已经和姜艺馨约会回来了。 一个周末没见他，之前他和姚言在教学楼里发生的争执，造成的不爽在姚言的心里已经烟消云散了。 云晓江也是一样。 他俩关系这么好，有什么隔阂，也就是睡一觉就化解消弭了。 姚言走进601寝室的时候，云晓江正翘着脚坐在姚言的座位上看电影。 看见姚言回来，他扭头打了声招呼。 “真是稀罕啊，你竟然也会夜不归寝了？你不是早都和小辉辉分手了吗？” 云晓江一边嗑瓜子，一边眯眼一脸揶揄地笑着看着姚言。 姚言走过去，伸手从云晓江手里的洽洽香瓜子里抓了一把，扔了两粒进嘴里嗑。 “昨晚上喝得有点多了，上不了山，就在下边找了个地方睡了。”姚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现在都还晕乎乎的呢。倒是你，这两天肯定又是搞得腿都软了吧？” “去你的！” 云晓江朝着姚言吐了两颗瓜子壳。 姚言被埋汰得不行。 “行了，不跟你闹了。我这儿有好东西，你要不要看？” 姚言朝云晓江扬了扬手机。 “什么好东西？” “旅行社的优惠券。” 姚言将学姐发给他的电子优惠券给云晓江看了。 “里边有双人情侣套餐，我觉得很划算，你要不考虑考虑？”姚言眯着眼，看云晓江的眼神就像慈祥的老阿姨。 他对云晓江这可是够哥们儿了，让云晓江带上姜艺馨一起，出去旅游，这可是难得的增进感情的途径。 然而云晓江看完之后，却把手机还给姚言，耸了耸肩，很遗憾地表示他并不需要。 “诶？你不打算去吗？” “说实话，这优惠还是挺让人动心的。不过，你看看时间。”云晓江指了指手机屏幕。 “时间？时间怎么了吗？有效期不是到假期里的吗？”姚言不解。 “我是说，那段时间，是警察考试出结果面试的时间，你……我估计你如果参加了警考，是去不了的。”云晓江说，“而且我虽然不考警察，但是我有自己的事情，我准备的调酒师资格证考试，也差不多要来了，没有时间搞这些。” “这样啊……略遗憾。”姚言叹息一声， 他又看了看那张优惠券。 的确，截止有效时间，是在警考出成绩之后面试的那几天。 真不凑巧，如果要面试，就来不及去旅游了。 不过，姚言考虑了一阵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跟他之前决定的那样。 他不打算考试了。 如果不参加警察考试，到时候也就不必管面试的事了。 他可以直接根据优惠券上提供的信息，向旅行社填报资料，申请套餐，然后等着到时候，直接飞到柬埔寨去。 姚言后来想，学姐的这几张优惠券，真的只是朋友送给她的吗。 有很多事情，简直就像是冥冥中有天意一样。 它该发生，就总是会到来，无论如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 姚言对云晓江说：“那真是太遗憾了，看来到时候，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玩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价格很便宜，我完全可以负担得起。” 姚言说。 云晓江看了他两眼，皱了皱眉。 “你想去？” “是啊。”姚言低头，敲着手机，准备跟电子券上的旅行社联系。 “你想去的话，那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参加警察考试了吗？”云晓江按停了电脑屏幕上的电影。 “嗯，就像你说的，我其实，并不适合当警察不是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吧……不过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当的么？” 姚言笑着摇摇头，“没办法，以前想，现在啊，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4 神迹(14) 大四的下学期，或许是姚言人生中过得最快的一段时间了吧。 他甚至都还没有准备好，突然某一天起床一看日历，就发现，警察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 就跟每年的公务员考试一样。 警官学校的毕业生，他们有自己途径的考试。 如果没有申请或者特殊情况，每个学生默认是学校帮忙报名的。 这天，姚言他们坐到教室里没多久，上课铃声还没响。班长大鹏从教室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堆小卡片一样的东西。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啦，在上课之前，我要把大家的准考证都发下去，你们自己看清楚了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在本周末考试之前，要先去看看考场，免得到时候找不到地方考试了。今年的警考，除了本校的考场之外，在师范大学和林业大学都设有考点，一共三个，待会儿大家拿到准考证，一定要注意自己是在哪个考场考试。” 班长说着，就开始发准考证。 他念名字，然后下边的同学上讲台去拿。 姚言的学号靠后，等他拿完之后，差不多就该上课了。 班长大鹏发完准考证，下来座位上坐好，然后老师就踩着上课铃声进来，大家拿着准考证窃窃私语，询问着旁边人是在哪个考场，有没有一起的。 姚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准考证上。 他所在的考场，在林业大学，距离学校有点远。 而几个室友，他们都是在本校里考试，不用麻烦奔波。 王大伟和常吉福还有宋阳，他们都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有些同情姚言。 不过，面对室友们的同情，姚言只是笑笑。 虽然他拿到了准考证，不过，他并没有参加这场考试的心思。 至于云晓江。 这家伙就厉害了，他直接去找了学校报名相关负责人，主动要求放弃考试。 据说，学校方面并不赞同他放弃考试，要求他给出说明和原因。 云晓江于是提交了自己要去考调酒师资格证的报告。 然后就把何明浩给招来了。 按理说，何明浩是什么人，他多忙。 但是为了云晓江的事情，何队长愣是跑了蛇山警校一趟。 然而，他和云晓江谈了一个下午，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 后来何明浩搬出了特警队的领导来，然而人家特警的领导却很给面子，云晓江说不考警察，那就不考吧。 特警队的领导放云晓江去干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倒是何明浩之前没有料到的。 何明浩很生气，不过既然云晓江真正的直接负责人都不说什么了，他也就无话可说。 最终，云晓江就没有进行报名参加考试。 所以，这天发答题卡的时候，没有他的。 下课的时候，班上唯三的女生中的郝靓来到最后排，她是来找姚言的。 “姚言，你在哪所学校考试？” 郝靓这位女生经过警校四年的洗礼，变化巨大，她本身就身量很大，虎背熊腰，如今更是魁梧雄壮，她低头俯视着姚言，很给姚言压力。 姚言看了前排正紧张地转回身子，刚才是在偷眼看自己的章辉。 他知道，是章辉拜托郝靓来问的。 姚言心中苦笑。 章辉呀，这跟小学生一样的动作，真是让人没办法…… 虽然姚言请丁茜学姐演戏装着姚言渣男脚踏两条船，最终让章辉和他分手了。 但是，不能不说，姚言心里是亏欠章辉的。 因为他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他却不能不通过谎言来断绝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对章辉来说不公平，她不知道真相，她被隐瞒了。 他喜欢她，从一而终，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章辉在一起。 就像是这次，他手里拿着准考证，可是，他没有勇气踏入那个考场。 姚言抬头看了看郝靓，笑道：“我的考场在师大。” 他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郝靓的表情。 很清楚的，郝靓的眼睛里露出了失望。 这样的话，章辉的考场，就是在本校，或者跟姚言一样，是在林大了吧。 郝靓转身离开。 她回去第一排座位坐下，跟章辉耳语一阵。 姚言看见，章辉回头看了自己的方向一眼。 但是，瞧见自己正盯着她看，她匆忙地扭回了头。 就算知道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考试，这又有什么用呢。 姚言不明白章辉在想什么。 当初，他看着章辉气氛地转身离开。 他心里也很疼。 之后，章辉开始当他不存在，把他当空气。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久到姚言已经用时间将自己心里的伤疤覆盖住。 章辉成了他心底最深的柔软。 上边铠甲重重，轻易不能被触碰到的。 姚言掐断自己心里旖旎的心思。 和章辉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他们之间不能有什么结果的。 不过，姚言心里还是很酸很遗憾。 他左手里攥着准考证，伸过手抓住自己的右胳膊。 每每想起和章辉在一日的日子，他的右手，就疼得不行。 周末就是考试的日子了。 所以这两天，学校的图书馆，自习教室，都被大四的学生们占领了。 很反常的，以前根本就不看书不学习的家伙，也都抱着警考的资料拼命复习。 他们都试图在考试之前抱佛脚，转发考试必过的微博和消息。 然而，世界上要是真的存在不需要努力，只用在考试头一天转发微博许愿就能够通过的好事，就好了。 这两天姚言回到寝室，都看不见室友，他们都出去找地方复习了。 而云晓江就比较悠闲了。 临近考试，学校的管理放松了一些，他有空就往山下跑，去见他女朋友。 那家伙，真是绝了，不需要考试就是为所欲为。 姚言问过他，他的调酒师资格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笑了。说万无一失。 不过姚言知道，以云晓江的脑子，想考个从业资格证，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剩下的姚言。 他并没有参与到复习备考大军当中去。 他这两天，上完课之后就回寝室。 他联系了之前的那家旅行社。 他给了他们自己的资料和信息。 姚言选择的是一个单人七日游的套餐。 旅行的花费最终算下来，竟然意外的便宜。 这对姚言来说，也算是一个小惊喜了。 旅行社那边问姚言选择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最近姚言一直在考虑。 最后，他确定了。 他报给旅行社的时间，就是周末，警察考试的那一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5 神迹(15) “明天就要考试了！弟兄们，快过来拜一拜孔老爷子！” 王大伟非常夸张地打印出了一张孔子像，挂在寝室门后边。 连续好几天了，他每天起床后睡觉前，都要焚香叩拜一通，相当虔诚。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考的又不是什么功名，你考的是警察，孔夫子还管你当警察的吗？” 宋阳尖声尖气地嘲讽着。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不管拜什么，只要诚心，总是好的。” 见老王气得只瞪眼，常吉福赶紧笑着在旁边打圆场。 “我说其实你们也不需要这么紧张，虽然考试是全国联网的，但是我听说啊，咱们市的试题，似乎比省外的要简单一些。” 云晓江在旁边一边剪着指甲，一边很无所谓地说。 “呵，你老小子根本就不用考试，你当然无所谓了。但是这场考试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啊！”王大伟声音很大，“如果在学校的时候考不过，那等明年，我们就不是应届生了，能够考的选择就少了！” “你知道害怕，那平时上课的时候整天就知道玩手机睡觉，现在你拜孔夫子，他也不可能托梦把考点内容强行塞进你脑子里吧？” 姚言笑道。 “就是，有这点装神弄鬼的功夫，你不如多去看几页书，说不定明天考试，就考着了呢？”宋阳说。 老王觉得他这话有道理，也懒得跟他们再多去少来了，拎着自己书包课本就出了门，找地方复习。 越是考试临近，学校里的大伙儿就越是压抑烦躁。 毕竟考前焦虑人人都有，只是分着大小而已。 不过对一个群体来说，大家的焦虑是会影响到其中的每个人的。 姚言出去吃饭的时候注意到了，不仅仅他们大四的学生紧张焦急，甚至是连低年级的学生们也被感染了。 之前还有人因为抢篮球场而争执的，不过今天路过球场的时候，姚言发现球场上全都是大四的学生，都是熟脸，没有一个低年级的。 姚言在球场边上的台阶上坐下。 看着场上的学生们奔跑投篮。 好多块球场，很多个篮球，然而今天很诡异的，每一块球场上的学生，他们的命中率都不约而同的非常低。 就像是越好了的一样，人人都打得心不在焉。 投十个球，最多只有一两个能进。 姚言杵着脸，撑在膝盖上，看着底下球场的学生们。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他没想着考试就是了。 “你也会害怕紧张吗？” 姚言正神游天外，突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一声直撞进姚言心里，在他心头敲起巨大的鼓声，震得他头皮发麻。 姚言脖子僵硬地扭向右侧。 是章辉，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姚言的右手边台阶上，她逆着金色的暮日，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 因为夕阳辉光照射，姚言看不清楚她的面目。 但是，章辉的声音，她的气味，姚言永远不可能忘记。 见姚言讷讷的没有反应。 章辉微微勾了勾嘴角，伸手撩了一下头发。 “我能在这里坐下吗？” 她伸手指了指姚言旁边的台阶。 姚言下意识地伸出手，用袖子将台阶上的灰尘擦干净。才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辉笑了，笑得很甜。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章辉在姚言旁边坐下，她并拢双腿，微微弯腰，撑着两边脸颊，也看向下边的球场。 姚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章辉。 毕竟，在他和学姐演戏完了，逼着章辉说出分手之后，他就再没有跟小美女有过交集了。 平日里，就算见了，也如陌路人一般，招呼都不能打。 “眼看着，大学四年就快结束了啊。” 章辉突然开口说道。 “嗯。” 姚言一紧张，只来得及嗯了一声。 章辉笑着扭头看他。 “我甚至还记得，大一开学时候，你和云晓江爬楼梯，你们爬不动了，瘫在地上装死的事情。” 姚言也微笑起来。 “说起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章辉说。 “很久以前的昨天。”姚言道。 “以后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警察吧。” 章辉不是在询问，这是一句陈述句。 姚言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 她知道姚言有多么优秀。 “好警察嘛……”姚言咂摸着这三个字的味道。 “就像黄峻学长还有杨昊学长那样。”章辉说。 可是，她提到杨昊的时候，姚言的心里震动了一下。 章辉似乎也察觉到姚言刚才的动静。 她赶忙说：“杨昊学长，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我相信他是一个好警察。” 姚言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谁知道呢，除非他本人出面解释，否则的话。他现在只是个通缉犯……什么警界之光啊，真是个笑话。” 两人之间的话题再次被消灭了。 他们沉默了一阵。 姚言总算是率先开口，说：“你考过了之后，不会真的去当刑警吧？” “怎么？我不能当刑警吗？” 章辉扬了扬眉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能当刑警吗？我哪里比你们男人弱？”章辉扬起了另一条眉毛。 姚言闭嘴了。 这个话题他就不该说，越说越是他没理了。 看着姚言露出窘态，章辉捂嘴浅笑。 “放心吧，我不会选择刑警的。” “嗯？” “就算是我想，我家里也不会让我做这种危险的工作的，而且，就算是我真的选了刑警队，到时候进去了，也肯定会被安排文职，而不是真的去出外勤。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女的。警察这种职业……你没办法说这是歧视，这只是对我们的保护。” 姚言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接着说：“我不希望你当外勤。辛苦，危险，而且很不规律。实际上，我并不觉得你适合当一个警察。这个职业，你需要牺牲太多了。” 章辉歪着脑袋看着姚言，似乎觉得他是个陌生人。 “你今天说的这些，和之前跟我说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啊。你以前不是还整天跟我津津乐道福尔摩斯，金田一还有少年包青天么……”章辉道。 姚言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 “以前的事情，以前年轻不懂事嘛，以为世界和我自己以为的一样……不过，现在发现，世界其实比你想的，要不同得多。” 姚言站起身，朝章辉伸出手。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寝室吧。早点休息，明天好好考试。” 章辉淡淡一笑，抬起手，抓着姚言的手，站了起来。 他俩并排而行，走着歪歪扭扭的林间小路上，往宿舍楼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6 神迹(16) 柬埔寨，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 不过，大约也正是托这个原因的福，姚言甚至都不需要跟家里伸手要钱，他攒下来的零花钱生活费和之前的奖学金，已经足够他挥霍这一程的了。 姚言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地玩一场。 当别人正苦逼地坐在教室里埋头考试的时候，他则沐浴在东南亚的阳光里，走在陌生的城市街头，享受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还有美食。 真是美妙啊。 这么想着，姚言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 “快快快快快！言儿你怎么回事，距离考试都快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你从这里下山去坐车起码要半小时，过去林大不也得要半小时？你考试快来不及了吧！” 王大伟非常着急地催促着姚言。 其他几个室友都已经出门了，虽然他们的考场就在警校里，不过，人家也没有松懈，做好了充足的应对考试的准备，提前就去就座了。 姚言正把几件换洗衣服装包，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后边冲着孔老夫子叩拜着的王大伟。 “我倒是不着急，下山打个出租车很快就就到了。倒是你，我说老王，这都要考试了，你再在这里拜……也没什么用了吧。” 姚言叹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知道，心诚则灵！” 王大伟攥紧双拳，很认真地道。 姚言无所谓地一耸肩。 他拾掇好了旅行要用的东西，把那只运动款的旅行背包背上。 “那你继续诚心祈祷吧，我先走了。” “快走！”王大伟说，姚言出门之前，他又想起什么，添了一句：“今天咱们哥儿几个都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 姚言无奈地应了一声。 他离开寝室，出了学校大门，走下山，然后沿路上了公交车，去换乘机场大巴。 这一趟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等姚言下了大巴，走进候机大厅的时候，警察考试的第一门，已经开始了。 姚言看了看时间，忍不住为小伙伴们祈祷。 希望他们都能考过。 他换了登机牌，过了安检，来到一个很远的值机口等候。 说起来，飞东南亚的飞机还挺少的。 而且乘客似乎也不多。 值机口附近的座位上，零零散散坐的人不超过两百个，不像之前的那些登机口，座位上都是人，一个空座儿都没有。 姚言随便寻了一个靠近登机口的座位坐下。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根据之前查看的攻略，从滇市飞往柬埔寨首都金边，需要两个小时不到。 旅行社给姚言的安排是跟团旅行，在金边，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带队的导游，会带领他过完在柬埔寨的一周七天，完整地领略柬埔寨这个国家的风情美食和美景。 虽然姚言对跟团游一向抱有成见，但是没办法的事啊，优惠力度这么大，想要有好的服务，也不大可能。不过，他还是有些期待和祈祷，希望带队的导游是个良心好人。不要像国内某些景点的导游，强行带着乘客进什么什么商场强买强卖。不掏钱不让你走那种…… 等待值机的时候，姚言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款音游，跟着音乐的节奏和旋律点戳着手机屏幕。 就在他玩得专心致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肩膀上边有什么动静。 姚言撇头一瞧，发现从背后的座位上，一个小女孩扒着座位靠背，将小脑袋伸了过来，凑在姚言肩膀上，认真地看着他打游戏。 姚言看她的时候，手上动作停了，音游节奏激烈，他操纵的角色了。 肩膀上的小女孩遗憾地叹息一声。 “死了啊，” 她说。 姚言放下手机，转过身子面对她。 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小女孩。 她看起来好像才七八岁左右，一张小脸粉雕玉琢，带着点儿孩子特有的小脸肥，煞是可爱。脑袋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不过给她扎头发的人手艺不怎么样，小女孩儿左边的辫子短，右边的辫子长，还怪有趣。 姚言看她喜欢这款游戏，就摇了摇手机，冲她一歪头。 “要不要玩？” 她有些犹豫，伸出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咬着指尖，想要玩，但是又有什么顾虑的样子。 姚言摘下耳机，连手机一起递过去给她。 小女孩儿刚伸手想要接。 突然一个人从身后将她抱起来，小女孩小声地惊呼一声。 姚言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她正瞪着两个鼻孔瞅着姚言。 一副看见人贩子似的愤怒表情。 姚言见这位妇女面容实在狰狞，有些头皮发麻。 他哂哂一笑，收回了手。 而小女孩被这妇女挟在肋下，不停挣扎，踢动手脚想下来。 姚言看她挣扎得厉害，皱眉说：“这位大婶，小朋友看起来挺不舒服的，您还是把她放下来的好。” “关你屁事！” 这大婶一开口，恍如惊雷。 姚言感觉自己两个耳膜都炸开了。 他惊得直眨眼，伸手揉了揉两腮。两只耳朵被这大妈一声吼得直发痒，难受得不行。 这阿姨是个什么怪物啊…… 姚言腹诽道。 原本算是安静的值机口，那些做自己事的乘客听见动静，都转头看向这边来。 姚言掏了掏耳朵，面露不悦，“大婶，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罢了，这么吼我，不应该吧。” “谁知道你是个什么坏心的家伙，不定要对我们家娃儿怎么样呢？”大妈瞪着眼吼道。 “？？？” 姚言一脸茫然。 “喂，我怎么就坏心了？我怎么就要怎么样了？我看这小妹妹喜欢游戏，就问她要不要玩，我这好心还是坏事了？” “哼！”大婶或许是发现自己这方不占理了，她从鼻孔中重重喷出一口气，然后不再搭理姚言，而是低头冲那小女孩说：“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听见没有？” 小女孩被她这么一唬，马上就眼泪汪汪，但是她也不敢违逆这妇女，就含泪点头，有些哽咽道：“知道了。” 这位妇女这才把小女孩放下地，拉着她的手走向旁边去。 小女孩临走还回头看了看姚言。 姚言无奈地抓抓脸，冲小女孩勉强一笑。 他坐回座位，重新戴上耳机，开了游戏。 不过，毕竟右手不大好使，他这游戏玩得也其实不咋样。 输了几把，姚言心里不忿。 他扭头看了看坐在远处的小女孩和女人。 也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那个女人和小女孩，好像不太亲近。小女孩太怕那妇女了。 那狰狞的妇女对小女孩的态度太怪了，姚言只是给她玩个游戏，至于么……那么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7 神迹(17) 很快就到了登机的时间了。 值机口的安全门打开，飞机机舱门开启，姚言收起手机，拿了登机牌过去排队，检票上飞机。 在空姐温暖和煦的笑容和指导下，姚言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特意提前用手机值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放下行李之后，他坐上了自己的座位，系上安全带。 机票也是旅行社帮忙订的，还有之后的落地签证办理，都不需要姚言费心，算是方便。 不过，唯一稍微让姚言有些反感的是，旅行社大约是节省成本的缘故，给姚言订的是经济舱的票，这都没有什么。只是姚言运气太差，他旁边两个座位上坐的，是一胖一瘦，两个黑皮的家伙。这俩人操着一口姚言听不懂的鬼话，从上飞机坐下开始，一直到飞机升空起飞，都在口沫横飞地说说笑笑。 姚言被他们吵得头疼。 而且……最惨的是，姚言对乘坐交通工具实在是有阴影。 从飞机开上跑道开始，他就开始头晕犯恶心。 本来姚言是带了眼罩和形枕头，准备在飞机上睡俩小时到地方拉倒。 但是，旁边的两个家伙实在太吵了。 姚言尝试着沟通了几次，那俩人却装着听不懂中文样子，满脸“你说啥嘞”的表情瞪着姚言。 没办法，姚言又尝试了用蹩脚的英文说了一遍自己的抱怨，但是，他们还是听不懂。 最后姚言按铃叫来了空姐。 空姐很礼貌地跟他们搭话，表示请他们注意控制说话音量，不要打扰旁边乘客。 这俩鬼东西马上就笑着用流利的汉语说了好的。 姚言在旁边看着，当时脸就绿了。 合着他们懂中国话，就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的？ 打发走了空姐之后，这俩黑皮的家伙超级嘲讽地瞥了姚言两眼，变本加厉地更加滔滔不绝地说笑讲话了。 周围乘客开始跟他们讲道理。 但是这就是俩泼皮无赖滚刀肉。 谁讲道理他们呛谁。 姚言自己就被飞机搞得自顾不暇了，他小脸煞白，侧头靠着窗口，呼吸急促，这样子就差把头顶的氧气面罩拿下来用了。 旁边这俩乘客的低素质总算是引起了公愤， 两个空姐在接到大量投诉之后，过来将他们带离了座位，请到了飞机机舱后排没人的空座上去了。 这趟飞机姚言上来的时候留意过，前半部分坐的人还算满，但是从中间开始，就稀稀落落，没有坐满乘客了，到了后半部分，则是空着的。 乘客并不多。 那俩聒噪的乘客被请到了无人的后排，他们要聊天也能敞开聊，而且对前边的乘客造成的影响也小了。 没人吵闹，姚言放了小桌板，趴着尝试睡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睡着，反而越来越恶心，感觉早上吃的早餐都在往上泛，胃里的东西就要逆流出来了。 就这样煎熬了不知道多久，两个空姐推着小推车开始给乘客们分发食物。 来到姚言的位置，一个空姐看姚言情况不太好，于是给他倒了杯橙汁，然后又取了一条毯子给他。 姚言勉强谢过，喝了点橙汁，压了压反胃的感觉，却没有要食物。 盖上毯子蒙着头，姚言总算是睡着了。 不过他感觉自己入睡没有多久，飞机一阵颤抖，把他从梦中惊醒。 姚言猛地直起身，心跳飞快，有点儿窒息的感觉。 喇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提示大家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飞机准备降落了。 姚言往后一靠，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按照广播的要求，收拾好自己的座位。 飞机穿过云层按下云头的时候，气压变化，导致姚言耳朵里嗡嗡直响。 他不断地张嘴闭嘴，调整体内压强，等飞机落地颠簸之后，才“啵”的一下，像是水泡炸裂，堵在他耳朵眼里的那种闭塞感被打破了。 飞机靠往航站楼。 还没停稳呢，广播里说着让乘客小心不要慌张着急。 可是之前那俩吵闹的被赶去最后边的黑皮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扶着椅子背往前头蹭过去， 姚言瞥了他俩一眼，这俩人路过姚言，竟然还不忘给他做了个很欠揍的鬼脸表情。 姚言也是心里叹息，自己出来玩一趟，竟然刚上路就遇上了这种无赖。 空姐提醒了他们俩，让他们稍安勿躁，旁边乘客也在好意劝说他们。 可惜这俩忙着去投胎，飞机刚停稳，他俩就已经从最后头走到了前边机舱门处了。 真是让人讨厌的乘客。 机舱门和航站楼的通道对接好，空姐打开了舱门，然后那俩家伙就急不可耐地跳上了通道，往航站楼去了。 这俩闹心的乘客离开之后，机舱内感觉安静了不少。 飞了两个多小时，大家都有些疲倦和躁郁，说话都是悄悄的。 姚言下飞机的时候注意到，之前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暴躁大神走在他的前头。 那小女孩还回头看了姚言几眼，姚言微笑着跟她致意。 不过姚言自己晕机还没缓过来，手脚有些发软。 等姚言走过通道，上了航站楼，踩在踏踏实实的瓷砖地板上，他才总算是回过一点精神来。 扭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有些毒辣。 姚言下到机场大厅，在出口的位置停下，找了找接机的人群。 按照旅行社提供的行程，他落地金边的机场之后，会有人等待，帮他办理签证，然后带他去酒店是稍作休息，和吃午饭。 姚言扫了两眼接机的人群里。 他突然看见一个双手高举着他报名旅行社名字的牌子的家伙。 是个身穿花衬衫花短裤的黑皮瘦小男人，脖子上挂着跟红绳子，系着一个银白的金属哨子。脑袋上顶着一顶相当显眼的小红帽，小红帽的鸭舌上边还架着一副蛮潮的墨镜。 姚言看见这人的时候莞尔一笑，朝他走去。 似乎是电波对上了，那个伸长脖子看着出来的乘客的瘦小男人见到姚言径直走向自己的时候，他眼睛一亮，把牌子放下到胸前，伸手指了指。 姚言点点头，走到那瘦小男人的面前。 “你好，你是咱们社报名的乘客吗？” 姚言才张嘴呢，这瘦小男人却就已经抢先发问了。他虽然看着不像国人，不过一口普通话说得很溜。 姚言点点头，掏出了旅行社给的牌子，指了指自己，“对，我是报名的游客。” “啊！你好你好！我是你们的导游，你可以叫我阿金！” “你好，阿金。”姚言笑着跟阿金打了招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8 神迹(18) 阿金拜托姚言帮忙举着牌子，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只小笔记本，按着姚言递给他的牌子，在小本本上做了记号。 “姚言，姚，言。好……你是你一个报到的。” 阿金画完勾，谢过姚言，收起小本本，从姚言手里接过旅行社的接机牌子，一边高高举着一边扭头看着姚言，笑着说。 “麻烦稍微跟我在这里等一等，我们还有另外的八个游客没出来。” 姚言点头，说没事，他不着急。 他打量了阿金几眼，这个导游虽然个子不高，不过双眼贼亮贼亮的，看起来挺机敏。他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偶尔在人群中纵跃上两下，好让他手里的牌子不被高个子的人给遮挡住。 “咱们这队一共九名游客，就是由你带队吗？”姚言挺无聊地，就跟阿金搭话。 “对的，这次你们一共七天的游览行程，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们让你们度过难忘而美好的一周的！”阿金拍着胸脯保证说。 姚言笑笑没说什么。 导游的面子话，都这么说，就跟广告似的。 不过谁都懂的，实物往往和广告内容并不相符。 但是既然来了，而且嫌麻烦跟了团，就交给人家的安排好了。 这次出来，姚言就是不打算带脑子出来，为了吃喝玩乐放松来的。 他和阿金挤在接机的人群里，姚言被挤得很不舒服，他本身刚下飞机就没缓透，本就有些不适。这下被人群一挤，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后来姚言忍耐不住了，就跟阿金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出去外边透透气。 阿金留了姚言的手机号码，跟他说到时候有事就电话联系，估计只需要十几分钟了，就能等到其他旅客。 姚言表示知道，就随着人流走出了机场大厅。 来到广阔的室外，姚言觉得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畅快了。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了几口。 忍不住耸耸肩膀拧拧脖子，在机场大厅外边宽阔的人行道上跑动了几小圈。 姚言掏出手机开了机，之前在国内的时候，他准备攻略，就先办了一张出国用的手机卡，刚才跟阿金交换的就是这个能在柬埔寨用的号码。 他走到机场前头的空地上，看着外边的绿化带旁生长的都是很典型的热带植物，就很有出来玩的放松感。 姚言顺着人行道走了一小段，看见手边草丛中央立着一尊造型奇异，很有风格的木质雕像。 他觉得有趣，就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往前走，又看见前头有些他没见过的风格的建筑。 姚言心里惊奇，也随手就拍了。 照了一会儿照片，姚言突然想起来，他人都已经到柬埔寨了，还没跟给他一声。 于是姚言转身，想拍下金边机场的全景，给学姐发张照片。 可是他才回过头，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两个人站在他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 姚言冷不防回身见到有人，心里微惊，左手上抬护住前胸，脚上已经往后急退了两小步。 等他站稳脚步，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爽了。 不是被人，竟然是之前飞机上，就坐他手边的那两个聒噪的黑皮鬼东西！ 姚言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善茬了。 这两个黑皮俩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恶心笑容，嘿嘿笑看着姚言。 姚言知道他俩是懂普通话的，于是开口说：“两位，怎么个意思？” “这儿不准拍照你晓得嘛？”这一胖一瘦的黑皮中瘦子开口说。 姚言冷冷一摇头，说：“不晓得。我第一次来。” “好嘛，不管你第几次来，但凡你到了这儿，就不允许拍照！”胖子的声音很粗。 “这是哪个国家的道理？” 姚言哼了一声。 “我们国家的道理！”瘦子叫道。 姚言知道这俩无赖不好惹，他是出来玩的，没必要惹一身骚，于是扭头打算绕开这俩赖货，不跟他们多扯皮。 然而这俩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姚言。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他俩针对姚言，姚言感受到了。 “不许走！” 胖子大手一伸，一把抓住姚言的左手手肘。 姚言脸色微变，站住脚，扭头盯着他俩。 “放手。” 瘦子绕到姚言面前，咧嘴笑着，“我跟你说了，不许拍照，不过既然你已经拍了，那就是违反了我们的法律，你是要交罚款的。” 姚言一扬眉，合着，是这一出啊。 来讹钱的。 “怎么样，掏钱吧，我也不要你多，就五百块钱软妹币，这事儿我替你了了，不然你要是被扭送给警察，可就不止五百了。”瘦子伸出一个巴掌，在姚言面前晃了晃。 姚言抽了抽被胖子抓住的左手。 这胖子身高体胖，力量很大，他攥着自己的胳膊，姚言想有什么动作都不行。何况他右手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处境不妙。 姚言沉默地和他俩对峙了一阵。 虽然旁边有游客行人来往，但是他们见到有事儿，都是加快脚步绕着走开了。 没人会为陌生人强出头的，何况一看这一胖一瘦两个家伙就不好惹。 姚言知道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路人身上。 要想脱身，还是得靠自己。 他轻轻一叹，说：“我习惯用移动支付，平时身上不带什么现金的。” “呵，你唬谁呢？这儿可不是你们国内，在这儿，不认你的什么移动支付，要么就用软妹币，要么就换我们的钱，我就不相信你身上还能不带现金？”瘦子伸手戳了戳姚言的肩膀。 姚言斜乜他一眼，好家伙，原来是本地人啊，怪不得胆子这么大，在机场门口就敢干这种讹钱的事儿。 姚言屈起左手，把手机屏幕亮给他俩看。 “你们说不准拍照是吗？” “对，你拍了，所以要罚款。” 姚言笑笑，伸出右手，点进手机相册，将刚才拍到的照片全选中，然后删除了。 他扬了扬手机。 “怎么样，现在我已经把照片删除了，你们不能说我拍照了。” 不允许拍照，机场这种公共场合，哪里会有这样的规定，无论哪个国家都不可能存在的。 这来无赖就是想要讹钱。 而对付无赖，姚言只能用无赖的方法。 “呵呵，晚了，你既然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今天不给钱，你就走不掉了。” 然而，瘦子完全地展现出他的无赖嘴脸，跟姚言死磕了。 姚言又挣扎几下，没能从胖子手里抽出手来。 他咬了咬牙。 心中愤怒燃烧，他捏了捏右拳，但是捏不稳。 姚言心里有些苦涩，要是右手还好着，他早就两指头点戳这死胖子的眼睛抽出手来揍面前的瘦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9 神迹(19) 胖子抓住姚言胳膊的两只胖手上加大了力气，姚言感觉到小臂被他捏得有些疼痛。 可是没有办法，他无法从这个胖子的钳制里挣脱。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自心底升起。 是的，姚言感觉到很失望，对他自己。 竟然会被这样两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给纠缠得没有办法解决。 这境况令姚言想笑，但又心酸地笑不出来。 老天对他还真是吝啬啊，叫他废了一条胳膊，现在出来散心旅游，还要遇上这种不讲道理的匪类。 已经有路人开始举起手机拍摄了。 姚言抬眼扫了扫周围。 那些好事的家伙，光是顾着拍摄，却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看起来没有靠得住的家伙啊。 算了，人在他乡，该低头的时候还是低头的好。 姚言心里微微一叹，虽然不免显得有些悲凉。 但是，舍财消除，或许是现在对他来说最恰当的选择了。 “好吧，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请你们放开我，我这就给你们拿罚款。”姚言淡淡地说，抬头瞟了一眼抓着他的胖子。 不过这胖子怒瞪双眼，盯着姚言，全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姚言扭头又去看那瘦子，“麻烦你，让他放开我，否则我怎么给你们拿钱？” 瘦子笑起来，朝胖子挥挥手。 那胖子才骂骂咧咧地松了手。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现金吗？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来旅游的人，满嘴谎话。分明揣了一兜的钱，偏要说自己没有钱！”瘦子讥嘲地抱着双手说。 姚言无奈地一耸肩，“总比你们这地方的强盗遍地要好得多吧？况且我的钱是我的，和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有钱人救济穷苦大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请你要当个好人。”瘦子强词夺理道。 姚言早就提醒自己不要跟这种无赖多说。 他低头放下背上的包，拉开拉链往包里摸索着。 实际上，他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周围，准备找机会逃跑。 脑残才会真的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付钱呢。 姚言趁着这一胖一瘦两个家伙扭头看别处的当口，把包往背后一甩，拔腿就跑，朝着机场大厅跑去。 机场有保安和警察，到时候，这两个无赖总不能再继续纠缠他吧。 姚言心里想着，脚下加速。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以他百米冲刺的速度，竟然还是被这一胖一瘦两个家伙给撵上了！ 那瘦子人很精干，虽然瘦成一根竹竿了，可是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姚言虽然趁他们不注意先跑了几步，可是这瘦子一转眼人就跟上来了。 他伸手一把拽住姚言半开的背包，使劲一拽，姚言被这力量拉得停步，人往后靠。 姚言丢了重心，举手乱挥，感觉自己要后脑着地了。 他还没来得及心慌，脑袋就撞进了胖子怀里。 姚言仰头看了看那死胖子的好几层下巴。 胖子低头凶他一眼，姚言咬牙伸出左手，狠狠地在他下巴上一推。 这一下，推得胖子闭嘴咬到自己的舌头。 姚言使劲很大，这胖子猝不及防，一下子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伸出舌头倒吸冷气蹲到地上。 趁着胖子蹲下，姚言反身举起左手一肘子朝着瘦子脸上怼去。 这瘦子仰头避过，不过抓着姚言背包的手送了些。 姚言赶紧拽回自己的包，扭头就跑。 瘦子猛拍了蹲地上的胖子的脑袋一记，拔腿再追。 就快到机场大门口了。 姚言边跑边叫，希望引起门口的保安的注意。 身后的瘦子再一次跟个猴儿似的撵上来，这回他没有抓姚言的背包了，而是迅速地助跑几次，纵跃起来，眼瞅着就要落到姚言背上了。 好家伙，他想直接跳到姚言背上来。 姚言扭头瞥见跳在空中的瘦子，他一个急停，后背朝后猛怼，瘦子跳起来之后没法借力停下动作，被姚言这一靠靠了个手足无措。 他鼻梁撞在姚言背上，人跟个皮球似的往后弹出，跌坐在地。 姚言回头，就见这瘦子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瘦子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姚言，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地朝姚言逼来。 他脸上带血，表情凶狠，不过姚言倒是不怕这瘦子。他比较担心的是远处那个慢慢地站起来的胖子，那胖子的战斗力可比这瘦子强多了，自己不一定能应付那胖子。 瘦子鼻血汹涌，他走一步就有好几滴血滴落在地。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想办法先止血。”姚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他侧头看了看身后，他之前的呼喊似乎是引起了门口安保的察觉，他看见有两个保安朝这边走来。 瘦子也见到了两个保安过来，不过他恼羞成怒了，似乎想搞姚言胜过其他的事情了。 姚言慢慢地后退，跟这瘦子保持着距离。 保安就快到了，但是在那之前，这瘦子肯定会找机会给自己一下的。虽然刚从机场出来，姚言相信他身上没有什么危险品，可是保不齐他用爪子一掏用牙一咬，那自己也吃不消啊。 何况，这家伙一脸血，鼻孔里还汩汩往外冒着鲜红。 他可不想被他染上一身血啊。 他并没有带多少换洗的衣服过来。 姚言留意着面前的瘦子，还要分心观察正朝这边跑来的胖子。 那胖子也是，被姚言一推咬了舌头，看他疼得站不住了，要是被他抓住，姚言晓得自己肯定不能好过。 “我劝你们最好现在离开，保安已经过来了。” 姚言开始用语言威胁。 然而瘦子一眼不发，瞧了姚言身后一眼，一呲牙，一蹬腿，就扑了上来。 来了！ 这瘦子果然瞅准机会动手了。 瘦子身形灵巧，跟个猴儿似的，姚言自问没有他那么敏捷，何况右手残废，还影响了动作。 这时候这瘦子扑上来，姚言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办法防护，只能硬抗他一下了。 算了，看着瘦子的样子，挨上他一拳一脚的，估计没大碍。 于是姚言站稳，手护着前胸要害，一咬牙，准备跟这瘦子硬怼上一下。 瘦子的吼声从侧边响起，姚言撇头去看。 要来了！从侧面！ 可是姚言才来得及眯起眼睛，恍惚间见到一个灰黑的身影从自己另一侧飞了过来。 对，很庞大的一个灰影，姚言确信，就是“飞”了过来！ 那灰影和扑来的瘦子撞在一起。 很显然的，那灰影比瘦子强多了，这一次对撞，瘦子又一次被弹飞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0 神迹(20) 姚言再次目瞪口呆。 摸着良心说，瘦子被弹飞出去的瞬间姚言心里是很爽的。 而且那瘦子在空中一脸茫然，鼻血横飞，手舞足蹈的样子，也着实滑稽。 瘦子噗通一声，跟只破麻袋似的落在地上。 五体投地，趴着抽搐了两下，才愤恨地扭头回来看那个半路杀出的灰影。 姚言也把视线朝那灰影投过去。 原来是一个身材肥厚的年轻人，穿一身灰色兜帽衫，圆脸圆眼睛，他正笑呵呵地看着姚言。 姚言被他的笑容感染，不自觉也笑起来，伸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点了点头。 跟着瘦子的胖子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他弯腰把瘦子从地上拽起来，耷拉着舌头，眼带泪光，恨恨地看着姚言。 这胖子的舌头上明显看得见几道血痕，果然，刚才姚言抬手一推，让这胖子吃了苦头了。 两个保安跑了过来，他们将姚言和那俩无赖隔开，询问发生了什么。 姚言见那俩无赖用外国话跟保安诉苦，还朝姚言指指点点的，而保安扭头看姚言的时候，眼神有些变化。姚言心想糟了，这毕竟是人家外地，人家本地人一团结，自己怕是要吃瘪。 就在姚言考虑要怎么办的时候，似乎是看出了姚言的忧虑，站在姚言身边的那个胖胖的灰衣年轻人伸手轻轻推了推姚言。 姚言扭头看他。 只见这年轻人伸手指了指背后，开口说：“别担心，阿金他们过来了。” 阿金？ 这人认识阿金？ 难道他是旅行社的人？或者是游客？ 这年轻人话才说完，果然背后就传来了阿金的声音。 “不好意思！姚言，我才接到所有的团员，刚想出来找你，远远的就看见你好像遇上了麻烦。”阿金跑过来朝姚言笑了笑。 姚言摇头表示没啥。 他看见阿金背后跟着一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阿金拍了拍姚言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他走上前去，跟那两个保安用姚言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那俩胖瘦无赖争辩几句，但是阿金却大声地好像在咒骂他们。 看着情景，这小导游好像有点能量，那俩无赖在他大声骂街之后，声音反而小了。 最后，俩无赖很不乐意地扭头离开了。 阿金和两个保安道了谢打了招呼，俩保安也走了。 他这才回身来到姚言旁边，说：“没事了，都解决了。姚言你别在意，那两个人就是两个无赖地痞，专门在机场景点这些地方找机会坑你们游客的钱的。” 姚言微微一叹，“我倒没啥，毕竟在飞机上，就是这两人坐我旁边，给我吵得头疼。一次两次的，习惯了。” 阿金笑着道：“很抱歉让你一来就遭遇这种烦心事儿，不过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柬埔寨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姚言摆摆手，“不至于。” 阿金继续说：“刚才你也是很机灵，我看他们两个都被你给反过来教训了。” 姚言微笑。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就是咱们旅行团的团员了。”阿金朝姚言背后招了招手，刚才往这边走来的一串人，都围了过来。 姚言见那个灰衣服的胖胖年轻人也在其中，他果然也是旅行团的人。姚言感谢他之前的帮忙，冲他友好地笑笑。 “这位叫成川，你们俩年龄差不多大，应该会很聊得来。”阿金指了指那灰衣年轻人。 姚言冲成川伸出手，说：“谢了，刚才那一撞很酷炫。” 成川看起来有些腼腆，挠挠头，也伸手跟姚言一握，“没啥，就是看他们欺负同胞，心里急了。” “哈哈。”姚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成川四肢跟身体一样肥胖，胳膊拍上去肉肉的。 “这两位姓康，康伯伯和康小姐。”阿金接着介绍成川手边站着的两位游客。 康伯伯，看起来六十多岁了，一头白发，短髭，不过精神头很好，眼睛很亮。他朝着姚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康小姐挽着康伯伯的胳膊，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姚言要大上几岁，她倒是一脸冷漠，瞥了姚言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姚言向康伯伯回了礼，抬手想跟康小姐打个招呼，却感觉热脸贴了人冷屁股，有些尴尬。 “这两位的话，是……” 阿金继续介绍，不过他接下来指的两个人，姚言是认识的。 “我们之前见过面了。”姚言抓了抓头，笑得不太好看。 他没想到，之前那个在值机口看他玩游戏的小姑娘，和带着她的中年妇女，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而且，她们竟然是跟姚言一个旅行团的。 然而让姚言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中年妇女现在竟然一脸慈祥地眯眼笑着看着姚言，不停地点着头打着招呼。 跟之前在机场的情形完全不同啊，之前她可是用狮子吼一样的巨大音波朝姚言表示了不满的。 “咦？你们认识的吗？”阿金有些惊讶。 “就是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姚言说。 “这位是郑大妈，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叫星星。”阿金介绍到。 姚言跟他们打了招呼。 郑大妈还为之前在机场的发怒道了歉。姚言受宠若惊，表示没什么。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这大妈，对他的态度实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 倒是那个叫星星的小女孩，姚言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总往郑大妈身后躲。 似乎是很怕生。 “还有我们呐！” 阿金正准备接着介绍剩下的两位团员，人家好像就按耐不住了，往前凑了凑，来到姚言面前，扯着大嗓门叫唤上了。 “啊，是是是，还有这两位阿姨……啊不，大姐！”阿金瞟了这最后俩阿姨一眼，见人家面露不悦，赶紧改口叫大姐。 “小伙子，你可以叫我张姨！”其中左边那个。 姚言赶紧喊了一声张姨。 另一个一头大波浪卷，厚涂脂粉的阿姨指着自己道：“我是李姨。” 姚言也喊了一声李姨好。 这俩阿姨才心满意足，拉着姚言问他几岁了，有没有女朋友云云。 这势头，姚言感觉好眼熟，就像过年时候，三姑六婶问他话时候一样啊。 姚言好容易对付了这来话很多的热情阿姨。 脱身来到阿金和成川旁边。 “我去，怎么回事，凭什么我就不能喊她们阿姨呢？”阿金有些抱怨和不悦。 “？？？”姚言满头问号，笑道；“你这白白辈分比我高了一辈，你还不开心？” “喊她们大姐，显得我多老似的。”阿金叹息一声。 你本来看着就不怎么年轻了好吧！姚言腹诽。 阿金向姚言介绍完团队成员，大家也相互地了解认识了一下，然后阿金拍拍手，让大家跟着他走，先去办理相关的手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1 神迹(21) “大家记得把自己的护照啊钱包手机之类的都带好，在机场周围，或者是景点附近，可能会遇上小偷。大家自己顾自己，出来玩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否则到时候东西丢了，我可不负责帮你们找啊！” 从办签证的大楼出来之后，阿金一边高举双手拍着巴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边大声地提醒大家防盗小心。 姚言面带微笑，走在最前边，紧紧跟着阿金。 阿金跟大家提醒完打完招呼之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小姚警官啊，你是警察，要不要跟大家稍微说说防盗指南呀？” 姚言听他这么一说，心下稍微觉得有些不妥，这个阿金，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姚言的身份给说出来了。因为之前给旅行社的资料里填过背景，所以旅行社方面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这不奇怪。 但是，阿金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让旅行团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听见。 姚言扭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团员们。见他们一个个都巴巴地抬头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着给他们科普防盗小知识。 姚言多看了这导游阿金两眼，从他笑眯眯的脸上看不出他具体的想法和心思，只能附和一笑，放慢脚步，走到队伍中间，跟大家稍微科普了一些小窍门。 譬如钱包银行卡分开存放，手机和手包之间牵根线，浅兜里不放贵重物品…… “其实住酒店的时候，出门前习惯地在门后边竖一个空瓶子，这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当你们不在房间的时候，是否有人进出过你的屋子。”说完防盗，姚言还跟大伙分享了一些住酒店的安全常识。 张姨和李姨听完之后猛点头，恨不得当场就拿出小本本来记笔记了。 这俩穿花戴绿的时尚老阿姨，似乎很喜欢姚言这小伙子，看他说话的时候全程姨母笑。 笑得姚言心发慌。 康伯伯也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听到觉得有用的地方，就微微点头。 倒是康小姐，扭头看着两边，嘴里嚼着口香糖，手抄兜昂着头，很不屑听姚言的防盗常识。 成川这个小胖子听得很认真，他就跟在姚言的身边走，姚言不时看看他，觉得这小胖子好像有些黏人的感觉，就像害怕来到新环境的小狗狗一样，他微微缩着脖子，眼神看向周围的时候，带着点儿惊惶和羞怯。 星星被郑大妈牵着走，小丫头仰头看着姚言，另一只手放在嘴里咬着手指。姚言偶尔回头视线经过她和郑大妈的时候，郑大妈就对他微笑点头，而小星星，则脚步踉跄一下，缩到郑大妈身后。 姚言讲完了他的防盗安全小知识，阿金和成川带头给他鼓掌。 姚言表示感谢之后，紧走了几步，又到了队伍前边领先的位置。 这旅行团里一堆老弱妇孺，他的步调其实稍微有些快了。 姚言有点担心，这样的一队人，在旅游参观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掉队影响到行程安排什么的。要是真有什么糟心事，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这个念头才起，他就掐掉了，心里自我责备了一下。 既然大家都凑到一起旅游，就是个缘分，他是出来玩的，心里就不该有这么多怨气，享受旅程就是了。 成川跟在姚言身后，颠颠的小跑两步上前来跟姚言并肩。 姚言扭头看了看他，笑着问：“成川小哥，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玩的？” 成川伸手抓了抓后脑勺说道：“是啊，其实我自己是不想出门的，但是……自从毕业之后，我快一年多没有出过门了，家里人实在是受不了我整天宅在家里，这次不知道是从哪儿搞到一个旅游的优惠消息。我妈就给我自己一个人订了票，把我打发出门来自己玩一玩走一走……我心里不愿意，但是被扭送上了飞机，直接过来了。嘿嘿。” 姚言摸了摸鼻子，原来这成川是个宅男啊。说起来，他好像比自己要大一岁，去年毕业的。 “刚才我看你一个人对付那俩人还给他们搞得挺惨，超级厉害。后来阿金提醒说你是我们的同伴，我这才不知道哪儿来了勇气，冲上来帮你给那瘦子撞开。”成川咧着嘴笑道，他还冲姚言竖起了大拇指。 “咱们虽然是出门来玩的，但是也不能矮了气势，被他们本地人给欺负了！”成川说。 姚言抬手拍了拍自己右手，“本来，那俩那样的我是没放在眼里的，但是，之前受过伤，这条胳膊坏了，只有只左手，很不方便，所以最后你们看见的时候我是被他们追得落荒而逃的。刚才要不是你撞出来了，我可真的要吃瘪。”姚言拍了拍成川，说。之前成川的行动还是很让姚言欣赏的，不过事后现在听他自己说，姚言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有些宅男属性的年轻男人，似乎有点儿胆小怕事的意思。 成川被他一夸，笑得更灿烂了。 阿金带着姚言他们一行人来到机场外边的一处空地上，这儿停了一辆颜色鲜艳的小巴车，十座的那种。 刚刚好，算上导游阿金自己，一共九个人。 阿金开车带着旅行团的一行人离开机场，根据他说的，他们接下来将先去酒店落脚，然后招待大家享用午餐。 从机场驶入市区，花了接近一个小时。 在大巴车上，成川和姚言坐了最后一排。 这一路上，都只听见张姨和李姨两位老阿姨嘹亮的笑声。 也不晓得她们怎么会那么激动那么有活力了，随便看见窗外一幢特色的房子或是偶尔露出一面的远远的湄公河，她们都要高兴得叫上一两声。 姚言乘飞机之后心里慌，头靠着座椅背，很想休息，但是每当他即将睡着，就绝对会被老阿姨们的笑声和叫声给吵醒。 三番五次的，姚言也懒得睡了。 他扭头看着窗外，和成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过，成川的兴趣点显然跟姚言不一样。 成川根本一眼都不看窗外，他拉着姚言询问姚言喜不喜欢看动漫，有没有喜欢的角色声优女神之类的。 姚言陪笑着说并没有。 之后似乎觉得姚言跟他其实兴趣不搭边，于是成川自己掏出了手机玩起了他的二次元手游。 姚言好奇神头看了两眼，发现成川手机上满屏幕都是些漫画的妹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2 神迹(22) 就在姚言习惯了两位阿姨的吵闹欢笑声，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 阿金一脚刹车。 座下的这辆小巴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姚言被这突然的停车晃了一下，没注意脸朝前撞上了前座的座椅靠背。 鼻梁受冲击，酸得他一下子就淌了眼泪。 姚言摘了眼镜，伸手揉捏鼻梁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大家，咱们到酒店了，睡觉的先别睡了，咱们下车啦！” 阿金吹了吹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对车上的众人喊道。 实际上从机场过来这一路，真正睡着了的只有康伯伯一人。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定力怎么这么好，他就坐在张姨和李姨的前排，竟然耐得住那俩老阿姨的吵闹。 张姨和李姨一停车就欢呼着拎着包小碎步踩着下了车。 接着其他人也陆续下车。 姚言坐在靠窗的地方，他出去要得身边的成川出去才行。 不过成川低着头，正聚精会神操作着他手机里的小姐姐打怪。 姚言见他戴着耳机，操作得正嗨，也不好叫他。 阿金在车门口看见姚言他们没动静，走过来一看成川玩得正嗨，不过他可没姚言这么照顾人，他伸手摘了成川的一边耳机，凑到他耳边喊了一声“下车啦！” 成川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 幸亏姚言眼疾手快弯腰帮他接住。 不过，成川急忙拿回手机，他屏幕上的小姐姐已经被小怪兽咬成残血。 成川叹息一声，跟着阿金下了车。 等人都到齐了之后，阿金挥了挥手上的小旗子，带着大家往酒店走去。 这是一家坐落在湄公河边上的酒店，看规模和装潢，竟然还挺高档。 停车场出去是个小花园，走过花园进了酒店大厅，阿金取了大家证件去登记。 等待的间隙，姚言走出大厅看了看四周。 他选择的时间实际上算是旅游旺季的前夕，游客三三两两疏疏落落的，但是绝对不算是多。这也是价格能这么优惠的原因。 姚言稍微顺着酒店大厅外围走了走，发现在酒店后边，有一处绿草如茵的空地上，正有一群人在搭建一个金属的高台，像是演出的舞台。材料旁边对着一个粉红色的牌子，姚言歪头看了看牌子上写的单词，发现这儿似乎正准备举办一场音乐会。 他本来想走过去看看，不过背后张姨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姚！小姚！快回来，分房间啦！” 姚言应了一声，回了酒店大厅。 阿金已经办好了手续，给大家分发房卡。 “这是你的，姚言，你住在成川隔壁，202号房间。” 阿金把一张房卡递给姚言。 大家收到房卡之后，先回了房间放下了行李。 阿金说半小时之后在楼下的餐厅集合，有酒店给大家准备的接风宴。 实际上姚言也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之前在飞机上他也没有吃餐点，紧紧是喝了一杯橙汁儿而已。 上楼洗了把脸，把房间的窗帘拉开，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看了一会儿湄公河。 姚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出了门。 下楼前他去隔壁203敲了敲成川的门。 隔着门，姚言能听见房间里很燃的音乐，成川果然也还没有下楼。 等了一阵，成川才过来开门，他手上依旧端着手机，频率很高地操作着虚拟键盘。 姚言搭眼看了看，成川这次没有操作小姐姐打怪兽了，而是玩一款很卡通很的游戏，跟连连看似的，几个长相差不多的小姐姐连一起就会拉着手消失…… “音乐不错，不过，咱们该下楼去吃饭了，你不饿吗？”姚言问成川。 成川忙不得回答他，反手从腰间小包里掏出一盒奥利奥来。 姚言怔了怔，好家伙，出国旅游竟然还随身带着这么亲民的零食。 姚言也没客气，拿了成川的饼干吃起来。顺便拽着他下楼。 “先把门锁了，这种连连看小游戏能暂停吧。” 姚言提醒成川。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发现除了阿金在前台跟两个女前台聊天调笑之外，康伯伯和康小姐也下楼了。 康伯伯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康小姐站在一扇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窗外就是之前姚言看见的那片准备办音乐节的草地。 他记得那块广告牌子上写着，大概是明天开始吧。到时候应该会很热闹很有趣，他决定明天去现场耍一耍。 在大厅稍微坐了几分钟，终于旅游团的所有人都下来了。 姚言饿得肚子叫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去打断阿金和前台小姐的调小，拉过阿金悄声询问他什么时候开席。 阿金抬手一看时间，马上一拍脑袋说抱歉，他跑到餐厅跟工作人员招呼一声，然后朝旅行团的8个人挥手。 姚言他们来到餐厅围着圆桌坐下。 陆续就有工作人员举着餐盘从后厨出来上菜。 原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揭开餐盘上的盖子，露出了一桌精致多彩的菜肴来。 姚言只觉得这些菜颜色丰富，看着很有食欲，不过材料是什么他倒是看不出来。 等所有菜端上桌之后，阿金拍拍手，告诉大家可以开始动筷子了。 所有人欢呼一声，齐齐下筷。 姚言早就看着一盘炸肉丸子似的菜有意思了。 他戳了一个肉丸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一嚼，发现竟然是甜口的。 微微有些腻和齁口，但是也还是能吃。 随后他又尝试了几样菜，发现样样菜里好像都放了糖，一桌子菜，甜的诡异。 最后姚言尝过一圈来，大鱼大肉没入他眼，反而是一道不太起眼的，酸酸甜甜又辣得恰到好处的番木瓜沙拉吸引住他。 就着这盘沙拉，姚言觉得其他味道偏甜的菜都能够下咽了。 说实话，虽然甜得有点诡异，但是姚言的确是饿了。 所以这一餐他吃得还蛮开心的。 李姨和张姨坐在他左手边，两个老阿姨吃饭还不忘拍照录视频，而且不知道为啥，这俩阿姨总愿意叫上姚言入镜。 但姚言忙着吃饭吃菜，顾不上她俩，也不知道自己多少餐饭时候的表情崩坏被俩老阿姨给拍到了。 姚言看她俩对自己这热情劲儿，难免不会想她们家里是不是有适龄的小姐姐打算介绍给他的。 想着他忍不住默默自己的脸，讲道理，他也算是一表人才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2 神迹(23) 吃罢午饭，稍微休息了半个多小时，阿金招呼大家出门上车。 他开车带着大家一路往北，顺着湄公河往上走。 “待会儿我将带大家前往金边王宫！也叫四臂湾大皇宫，因位于上湄公河、洞里萨河、下湄公河还有巴沙河的交汇处得名，是诺罗敦国王在1866到1870年间建造的……” 阿金小巴车驾驶座前竟然还有个小喇叭，他一边开车，一边向大伙儿介绍着金边王宫的背景。 不过车上的大家似乎对这些景区背景没啥太大的兴趣，又或者只是因为刚用过午餐，现在大伙儿都有些疲乏困顿。 因为吃了饭补充了体力，而且摄入大量的糖分之后，姚言的脑子非常清醒，这次在车上他倒是没有睡意。 到地方之后，大家下车的时候都感觉蔫蔫的，甚至是连那俩一直很亢奋的张姨和李姨都显出一脸的疲惫。 姚言觉得，阿金今天的安排其实并不大合理，这种高温大热天里，要参观金边王宫这种一听就很大要走很多路的景点，想想都累。 购票进去的时候姚言看见跟着郑大妈的星星一步两晃，小丫头好像要睡着了的样子。他都注意到了，本来以为郑大妈也能发现孩子这么困，会抱着她走。但是郑大妈却只顾自己跟上阿金，好像丝毫不在意星星似的。 星星因为稍微落了两步没跟上，被郑大妈抓着手一拽，小身子朝前一扑就跌倒了，她趴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叫。 姚言赶了两步上去把她抱起来。 郑大妈这才回头看见星星摔了。 她赶紧蹲下身，把星星身上沾上的灰尘拍打干净。 听着拍在星星身上的大手啪啪的声音，姚言皱了眉，提醒了一句：“郑大妈，您稍微轻点儿，这么用力怕是拍疼了孩子。” 郑大妈扭头勉强地笑着看了看姚言点点头。 姚言皱眉瞧着她动作，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这大妈这是带孩子吗？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而且……他看了看星星，这小丫头伸了右手食指在嘴里，轻轻地咬着，眼眶微红，但是愣是很坚强地一声不吭。 等郑大妈把她拍打干净了，又拽着她手往前走的时候，姚言看不过去了。 “大妈，我看孩子都快睡着了，您要不抱着她走？或者……我来背她吧？” 姚言好心地提醒。 阿金在前头听见动静，站住脚回过头来看姚言。 郑大妈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 阿金折了两步回来，笑说：“是啊，看星星都快睡着了，就别拉着她走啦。既然小姚警官好心帮忙照顾孩子，您也就乐得自己一个人轻松啊。” 他劝完之后，姚言便蹲下身子，郑大妈也没再扭捏，把星星放到姚言背上。 星星很轻巧，姚言背着她并不感觉吃力。 而且小丫头确实是困得不行，她趴在姚言背上，没几分钟，姚言就听见她平缓悠长的呼吸声，是睡着了。 姚言之前就猜测星星和郑大妈之间的关系，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母女。不过姚言背着星星之后，郑大妈也不着急赶路走了，就跟在姚言身边，很照顾地看着星星。 这金边王宫说实话并不很有看头。 相比我们国家的王宫建筑，可比它宏伟多了。 甚至，同样是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的宫殿建筑，泰国的宫殿也要比这儿要优秀一些。 差不多就一个多小时，阿金带着旅游团就走完了这王宫。 因为有许多的场所并不开放，或者是需要重新购票。 阿金着重介绍了皇宫内的银殿，在回廊上，有一幅长达数十米的壁画，描绘的是一篇完整的印度教神话。 “传说是100多年前由40多位画师所画的。”阿金说起来，颇有些自豪。 张姨李姨她们掏出手机就打算拍照，不过阿金马上就挥手示意她们不要拍。 旁边也有工作人员有要上来阻止的意思。 “除了庭院的景观可供拍摄，皇宫内的展示和文物都是不能拍摄的！”阿金强调。 接着他带大伙儿继续往外走。 虽然说是不允许拍照，姚言成川他们收起了手机，但是，姚言扭头还是看见李姨和张姨偷偷摸摸地用包遮挡着在拍照。 姚言心里轻轻嘲讽几句，不过他也不能真的出来拆他们这些中年阿姨的台。 转了几个弯，在一处屋檐下，姚言看见有一群人坐在地上弹奏乐器。 演奏还挺好听，阿金就带着他们凑上去听了一阵。 演奏的乐器很有特色，而且乐曲悠扬，婉转动听。 “这是个残疾人乐团。” 大家听得脸上露出微笑的时候，阿金很会把握机会地开口说。 “这些残疾人大多都是因为战争时期埋下的地，雷成为最终的受害者，所以景区同意他们在景点周围卖艺以换取微薄的收入……”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金看向大家的眼色，大家都明白了。 张姨和李姨顾左右而言他。 康伯伯掏出兜里的旧皮夹，不过康小姐按住他，自己拿了几张十块的软妹币上前递给了演奏的乐手。 成川找了找钱包里，掏出了好些丁零当啷的硬币。 姚言之前有换过美金，给了一刀。毕竟他也穷，意思到了也就行了。 等大家奉献完爱心，阿金带着大家稍微走了又几分钟，出了庭院，来到王宫大门前。 “看见门口这些小车了吗？我们管它们叫，突突车，你们看看就行了，一般不要乘坐，开这种车的狡诈的车主很多，他们报价虚高，甚至强行拉你们上车。”阿金提醒着大家。 接着，他领着大伙儿走出王宫，朝西北面走去。 姚言他们跟着阿金走了20多分钟，上了一条街道，他发现这儿的建筑风格好像不太像柬埔寨本地的风格，而是稍微偏向欧洲建筑。 “这是一条很着名的法式建筑街。这儿就是我们金边的中央市场，是由法国的建筑师在1937年建成的，整体是十字形的圆顶，如果从空中俯瞰，就像是一只巨型的八爪鱼。”阿金边带着大家往市场里走，一边指着旁边的建筑楼。 姚言左右看着，这中央市场里商品琳琅，从鲜花水果，到旅游纪念品，特色小吃，衣物挂件，应有尽有。 姚言和成川倒是对购物没什么兴趣，张姨和李姨就开心了。 姚言见她们买了好些条南亚风格的裙子，凑上去看了看，感觉质量还行，布料也舒服，穿上应该很凉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4 神迹(24) 中央市场里食物摊位超级多，经过的时候能够闻到诱人的飘香。原本在姚言背上睡得很沉的星星，都被炒米粉的香味给勾醒了。 姚言感觉到星星醒了，一看她正瞧着旁边摊位上的炒粉发呆，小嘴一动一动的。 姚言笑了，上前去买了两份炒粉。 结果，一尝，也就那样。 阿金见大家逛市场的热情很高，于是就在中间找了个地方当集合点，让大家自己去市场里逛逛，等一个小时之后过来集合。 几个女性手牵手地就去了。 果然女人天生喜欢购物。 康伯伯则是年纪大了，一连走了很多路，他有些吃不消，就留下来和阿金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成川则是根本就没有逛街的意思，他直接了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坐下打游戏。 姚言跟到阿金他们旁边，叫了壶凉茶。 星星捧着姚言买给她的炒粉，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还不能领略到购物的魅力。而郑大妈似乎担心她，也留下来陪着她。 姚言多看了郑大妈几眼。 他总觉得这个大妈跟张姨李姨她们相比，实在是太不同了。 你说说，同样都是大妈，这郑大妈除了一开始嗓门大了些，后来她都挺收敛的。 姚言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过了一个小时。 等到集合的时间到了，那群女士并没有按时回来。 阿金给她们打了电话，又等了一阵，她们才很不情愿地赶回来。 到了集合地点，李姨和张姨还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说什么还没玩开心，回国之前要再次来一趟之类的话。 阿金表示抱歉，但是希望大家不要耽误行程，否则旅行的安排就完不成了。 姚言看见这次高冷的康小姐也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拎在手上。 回去的时候，张姨和李姨才总算觉悟了，她们东西买多了，这时候想要带走，并不容易。 于是她们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姚言。 姚言只是苦笑，他只能帮着两位老阿姨拎东西。 康小姐似乎也不是很能拿得动的样子，康伯伯能帮到的有限。 于是成川跃跃欲试地想上去帮忙，但是看他样子，有有些害羞不敢，最终是阿金导游帮着康小姐拎东西。 成川没能跟康小姐搭上话，颇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回了停车场，大家放下大包小包，这才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阿金让大家把车窗都关上。 “我准备开空调了，大家千万不要开窗，否则冷气跑出去，那可就亏大了。”阿金说。 姚言笑他也忒吝啬了。 不过也是，车外头空气相当燥热，车里的这点儿空调冷气放出去，一秒钟都不用就被吹热了。 再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吃晚饭的时间了。 还是跟早上一样，阿金让大家先休息，他去跟厨房吩咐上菜。 姚言回到房间之后，冲了个凉，浑身舒坦，他躺下就睡着了。 后来是李姨和张姨来给他叫醒的。 说喊他下楼吃饭。 晚饭和午饭比倒是有了些变化。 但是唯一不变的，还是那股甜味。 姚言其实不怕甜口的饭菜，只是，甜的和咸的实在不能兼容。 他下午其实并不很饿，所以吃的也少。 晚饭过后，阿金说大家晚上可以自己在金边城里玩玩走走，但是千万要注意不要被人骗了抢了之类。姚言出去溜达，他走到一个广场上，看见许多穿着黄色袈裟的僧侣从一个学校中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佛学院放学了。 他溜了一阵，回去的时候，看见原来广场正中竖着的那座金顶的塔是柬越友谊塔。柬埔寨的塔殿似乎很喜欢使用白墙金顶的建筑颜色。 等到太阳落山之后，姚言才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回到酒店，在大厅里，他看见酒店背后的草场上，似乎聚集了不少人，就在开音乐节的场地上，提前就有人在开篝火晚会，看着挺有些热闹劲儿。 姚言才靠近场子，马上就有不认识的陌生人上来拉着他跳舞。 姚言闻见篝火边烧烤摊上烤着的食物香气四溢，便也顾不上不认识人了，马上就加入了人家欢闹的队伍。 大家围一圈绕着篝火跳舞，很开心，虽然姚言右边手臂抬不起来，但是也并不影响他唱跳吃喝的热情。 这场晚会闹到很晚，姚言后来乏了，看时间发现都快半夜一点了。 他向旁边一起玩闹的陌生人道了别，回了酒店。上楼的时候才想起他莫名其妙吃了一顿白食。想起来自己都想笑。 上了楼回了房间，姚言洗漱一把就躺上床。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姚言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想。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是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姚言醒来，一摸脑袋，一头汗水。 那敲门声太急了，搞得姚言有些心慌。 他起身穿衣开了门，却见门外以阿金为首，旅游团的人几乎都在了。 姚言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姚言，你有没有看见我爷爷？” 康小姐穿着一身颇清凉的睡衣就上来抓着姚言的胳膊问。 姚言瞥了一眼，康小姐身上的浅蓝色小吊带很宽松，她这一身睡衣相当危险，姚言只一瞥就见了满眼的白花花。 不过看着康小姐这副着急模样，姚言也没了别的心思。 他扶了扶眼镜，问：“康伯伯不在房间里吗？” “不在，我找前台看过了，康伯伯的房间没人开过门，他今晚上没回来！”阿金抬手擦着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康小姐你难道不是一直和康伯伯在一起的吗？”姚言问她。 康小姐摇了摇头，微微咬着下嘴唇：“吃完晚饭之后，阿金问有没有人想去附近的酒吧街，我和爷爷就跟着他去了。不过我坐了一会儿，感觉困了，就想回来，但爷爷和阿金喝得挺开心，说让我先回来，阿金照顾他……” 康小姐说着扭头狠狠地等了一眼阿金。 阿金缩着脖子后退一步。 “我就先回来睡了，但是刚才阿金回来。幸亏你还有良心，还知道去看看我爷爷回来没有！”康小姐咬着牙。 “所以，阿金你是让康伯伯自己回来的？”姚言转头去看阿金。 阿金被四面八方旅行团的大家盯着看，心虚得不行，刚擦干的汗水又淌下来了。 他有些支吾，“康，康伯伯跟我说他自己可以，而且，酒吧街就在隔壁街上，几百米的距离，他老人家不可能找不回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5 神迹(25) “你知道吗，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呢？” 丁林手里端着一只鸡公碗，碗里装着半碗腊八粥。他用舌头卷裹起一颗枣子进嘴里，啮去枣肉，将核吐在手上。 丁冬小脸上写满了嫌弃，乜着他。 “你能不能拿双筷子拿把勺子吃？偏偏要用舌头舔，恶心不恶心。” 丁林笑得眯起了眼睛。 “你要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吃饭可是不需要用工具辅助的。他们都用手，用牙齿，用舌头。” 丁冬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老提以前干嘛啊？” “年纪大了，就容易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可是，你从前吃饭，也还是用筷子的！”丁冬道。 丁林耸了耸肩。 他决定把话题给扯回来，不能和丁冬纠缠关于吃饭的工具的事情。毕竟这小妮子心直口快脑子一根筋，想事情不会拐弯还缺乏幽默细胞。和她可是开不起玩笑的。 “不说吃饭的事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丁林问。 “说到年纪大了……” “不不不，再前边。”丁林打断丁冬的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笑道：“就我这张英俊的脸，拿出去谁敢说我年纪大呀，看这手感，看这满脸的胶原蛋白，看这圆润光滑的苹果肌！说一句俊逸潇洒倜傥风流，没毛病吧？” “？？？” 丁冬已经从石凳子上站起来了。 她捋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手臂。 她忍不了了，面前这个家伙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欠揍呢。 她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拍拍脸驱走心头恶寒，两只小拳头攥紧了，朝丁林走去。 丁林赶紧抱住脑袋，大声道：“冷静！小祖宗你别冲动！”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说话，说人话！”丁冬举着小拳头威胁道。 “行行行，我说，可我刚才说到哪儿了？”丁林眨了眨眼睛，人畜无害地看着她。 “你说到人类是一种奇妙的生物。真是奇怪，你自己不也是人吗？”丁冬把丁林翘着的二郎腿踢下来，拍了拍他大腿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上去。 丁林整理了一下头绪，说：“人类很妙。他们既伟大又渺小，既慷慨又吝啬，既荣光又污秽，既坚硬又柔软，既恳切又善变……他们一心要向善，说着慈悲想着解脱，可是另一边，他们却又犯下累累罪行，怙恶不悛。” 丁冬小脸上没有表情，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丁林的话，接着露出一抹轻蔑。 “你们当人的，就是这么两面三刀，龌龊卑鄙。” 丁林笑着轻轻揉了揉丁冬的小脑瓜子。 “可是因着这些坏事情，人类才知道什么是好呀。他们妙就妙在，就算遭遇的境况再坏，他们也能够从里头寻找出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他们豁出了性命，去争，去夺，去改变，去追逐。所以，他们永远在前进，永远生机勃勃。” “听起来很热血。” 丁冬如是说，可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分明写着“无感”两个大字。 丁林笑问：“你是不是在心里想，因为我是个人，才会替着人类尽说这种好话。” “不是吗？”丁冬反问。 丁林缓缓摇头，“当然不是。你见过哪个人，活了几千年却又一点儿不变老不会死去的？” “你咯。” “所以说，我早就已经不是人了嘛。” “哼，”丁冬轻哼一声，“你是不是又想炫耀你是个神了？” “这并不值得炫耀哟。” “那你想说什么？” 丁林轻轻将丁冬举起，放到面前的石桌子上，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说：“我想说，人类很好，很妙。可是，他们太脆弱了。死亡太容易降临到他们的身上。他们太容易被从这世上抹去了。可是，即使是死亡，有的时候，也还是会对这些伟大的人类束手无策啊。” 丁冬眨巴眨巴大眼睛，等着丁林继续往下说。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丁冬笑了起来，却没答话。 “有吗？”丁林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丁冬说。 “有的不过是丝丝缕缕的执着妄念罢了。”丁林说，“鬼魂，是没有的。” 丁林顿了顿，补充道：“没有鬼魂，只有人的意志。而只有人类，才会拥有意志。因为人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放不下。他们欲念重重。” 丁冬吐着小舌头，脸上露出一个吃了最苦涩的药汁的表情来，她说：“当人可真苦啊。” 她好像真的品尝到了当人的苦涩。 “苦痛难当，谁说不是呢。” “幸好我不是人。”丁冬有些庆幸，做了个鬼脸。 “不，你是。”丁林笑了起来。 “诶？”丁冬眨眨眼，小脸上浮现出惊疑。 丁林突然站起身，提溜着丁冬的后脖领子，将她提起。 丁冬手舞足蹈，却挣脱不开。 丁林一步踏出亭台楼阁，两步迈过夭夭桃林，三步跨上云脚峰头。 看着面前莽莽翻滚的云海叠浪。 丁林伸出空着的手，朝下一指。 “丁冬你看，那里是尘世，人类在当中背负着沉而重的因和果踽踽而行。” “我不看！我恐高！” 丁冬紧闭双眼，两条小短腿不停踢踏。 丁林面带微笑，突然右手一扬。 丁冬一声嘹亮尖叫，她被丁林抛向了云海之中。 “去吧丁冬！活成个人样再回来！” 丁林朝着往下坠落的丁冬大声喊。 “啊——” 丁冬惊惶地大叫，叫了两声，然后开骂。 丁冬的咒骂被风声刮灭，丁林听见了，只是笑，他有些疑惑，这小丫头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骂人话的。 “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丁冬落入云层消失不见之前，丁林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这句。 丁林朝下挥手。 “对了，忘了告诉你，人类是靠着善意存活的生物！你可千万别犯浑，要是闹出大动静，惹来了黄泉殿的人，那就赶紧逃，有多快跑多快，那姓祁的家伙，你可惹不起！而且，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的宗旨，可是要杀灭人类的恶意。那是哪怕双手沾满血堕入地狱最深处也要挥刀弄剑的狼人！比狠人还要多一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6 神迹(26) 虽然一家酒吧一家酒吧地挨着找过去是个很笨的法子。 但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不熟悉的情况下，这样细密的搜索方式，是姚言能够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康伯伯毕竟是个游客，他一旦走失，还是没有携带证件的时候，想要找回来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当地的警方一开始挺配合的，但是找了几家酒吧之后，他们开始有些累了。 姚言和成川很认真地寻找着每一家酒吧的每一个角落。 康伯伯虽然只不过和他们相处了一天，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同胞，是同一个旅行团的成员。 这样的缘分和情谊，让姚言他们替康伯伯感到担心。 即将天明了，这个时候是酒吧街最颓靡的时候。 玩夜场的客人们都乏了，三三两两地离开酒吧，而且黎明之前，是人们睡眠最深沉的时候。 姚言在招人的间隙，不停地打着哈欠。 昨天他坐了一早上飞机，逛了一个中午和下午，是相当伤精费神了，半夜还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现在精神状态非常的差。 走遍整条酒吧街，花了整整三个小时。 都已经早上九点钟了，城市恢复了生机，路上来来往往多了许多人。 警察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找了一家酒吧坐下喝水。 只有阿金陪着姚言还有成川接着一家家地找。 等找完最后一家，还是没有见到康伯伯的身影之后。 警察们上前来，对就着马路牙子坐下来休息的阿金和姚言三人说这件案子他们受理了，如果他们找到人，会及时跟阿金联系的。 接着，他们就走了。 姚言从始至终没有看到他们真的想要帮忙找人的决心。 姚言很生气，这样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合格的公务人员。 姚言他们寻人寻得口干舌燥，没有收获，但是也只能先回酒店了。 等在大厅里的康小姐见他们回来了，马上迎上来问有没有什么收获。 阿金和姚言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康小姐的脸色很不好，有些虚弱地跌坐回了沙发里。 “刚才我们跟大使馆联系了一下，那边说会派人过来帮忙跟警方联系……但是，找人的事很麻烦。” 张姨和李姨今天倒是显得很安静，没有吵吵嚷嚷大声喧哗。她们把跟大使馆联系的情形说了。 姚言坐下来之后，康小姐打点起精神，给他们倒了水。 “没关系的大家，我爷爷说不定是找不到回酒店的路了，他就随便又找了一处地方休息，或许中午的时候他就自己回来了。”康小姐竟然还想着安慰在场的诸人。 姚言端着水杯喝了两口水，他也确实是渴了。 “这样，我看大家昨晚休息得都不太好，现在时间也还算是早，就先回房间歇息一下，等等看康伯伯会不会自己回来。不然等吃过中饭之后，今天大家的行程就稍微延后一下，大家帮忙寻找康伯伯，怎么样？”阿金站起来，看了看大家。 众人都低垂脑袋，无精打采的，没人理他。 他有些尴尬，不过姚言率先站起身，说就按照阿金说的办吧。 他很抱歉地打了个招呼，回了房间。 他需要休息，头疼得很。现在其他的事情都不能阻止他睡觉了，身体已经发出了要求睡眠的信号，若是违背，他就要垮了。 姚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2点了。 入睡前他设定的闹钟。 睡了三个小时左右，他起床冲了个凉水澡，让头脑清醒了一些。 说实话，这次康伯伯的事情，他本来不想管的。 他出来玩，就是为了放松心情的。 好死不死的，这才来了一天呢，就遇上人丢了这种事情。 虽然康小姐看起来非常可怜，让姚言有些心生怜惜，但是。 毕竟不是姚言的爷爷丢了，他同情之余，帮忙找了半个晚上，也算是尽力了吧。 洗脸的时候，姚言看着镜子在想。 他旅游的时间只有七天而已，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如果把时间花在帮人找人这种事情上，他是不是就白花钱了？虽然这么想感觉挺不仁不义的，可是，这样的想法一旦在脑子里出现，就挥之不去了。 姚言虽然良心谴责自己，但是没有办法，他是真的不想多管闲事了。 哪怕是同胞的事情。 来到窗前看了看，楼底下的草坪上，那个音乐会的台子已经搭好了，广告牌子也已经竖了起来。姚言看着那场地虽然不大，不过人来人往，好像也是有些气氛了。 已经到了中午了，他们的音乐会大约会在下午两点左右开场。 姚言记得如果按照行程安排的话，今天他们应该去金边附近的塔仔山上游玩，然后下午左右乘坐火车前往西哈努克，之后的两天，他们会在西哈努克潜水，享受大海和岛屿的风情。 只是，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按照计划前往西哈努克了。 姚言收拾穿戴好，开门出去。 经过康小姐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他稍微停步驻足了一会儿。 康小姐的话，如果康伯伯今天没有回来，她就只能留在酒店里等待消息了吧。 姚言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背后响起开门声，姚言回头，看见自己隔壁房间的成川探出头来。 “成川？正好，你来了就一起走吧，咱们下楼吃个饭去？”姚言歪歪头，招呼成川。 成川点头，出门跟着姚言下楼。 阿金他们倒是有几个人在酒店餐厅坐着了。 他们已经先吃了，这次没有等待所有人到才开席。 姚言找餐厅人员点了些感觉甜度不高的食物。 等姚言的饭菜上来的时候，他们旅行团围坐的餐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姚言大概看了一眼，除了失踪的康伯伯和还在楼上房间的康小姐之外，其他人都在了。 大家吃饭的时候都很沉默，不像昨天那么其乐融融，笑得很欢实。 姚言看了看左手边的星星和郑大妈。 星星是个一直很安静的小女孩，郑大妈除了最开始姚言见她的时候狮子吼过，之后感觉都还挺温和的，就是她对待星星，稍微生硬和粗糙了些。 郑大妈和星星是睡得最足的两个人，所以她们两个的精神头比大家都稍微好些。 星星很认真地举着筷子吃饭，姚言看她的时候她也回看了姚言两眼，虽然还是害羞，不过她没有躲闪畏缩了。 姚言朝星星笑笑，小姑娘却面无表情，低头吃自己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7 神迹(27) 他们球队教练觉得这些孩子不该这样，当一天和尚都要撞一天钟，他们球队这还没解散呢，该训练，还是得训练。 但是这群大小伙子由胡逸之为首带着，罢工不练了。 他们翻墙出学校准备去喝一场酒，祭奠他们死去的青春和篮球队。 找了一处街边摊，球队的弟兄们喝嗨了，忍不住高歌几首，以抒胸臆。但是大家都懂的，喝大了舌头还要唱歌，对听众而言，简直是一种生理精神的双重折磨。 于是隔壁几桌的客人不乐意了。上前来要他们行行好小点儿声。 结果，这群大小伙子就恼了。 正愁心里有火没处撒呢，这就自己跳出来一碍眼的了？ 他们当时就把人给揍了。 然后，那挨了打的家伙电话一摇，摇来两辆五菱宏光，从车上跳出五六十个大汉，给这群高中生围了。 胡逸之他们见了这阵仗，心里有点儿怵，但那也不能认怂啊，于是纷纷打电话摇人。紧接着，半个高中的男生都被叫来了。 好家伙，夜市街上，竟被这两拨人给生生堵了个水泄不通！ 摊主看这情况大条赶紧报了警。 警察叔叔过来之后，两拨人正对峙着互相喷垃圾话。 说着你瞅啥，瞅你咋地。 毕竟两边都人多势众，大家手里拎着板砖闷棍，互相看看，还真的没人敢轻易动手，就学着电视里的君子动口。 不过，影响太大，情节恶劣。 警察当时就把带头闹事的人给抓了。 胡逸之被扔进了拘留室。 呆了四十八小时，还是学校领导和胡爸胡妈来了，才把他领走。 因为这事儿上了新闻，学校一为惩戒，二来也是保护学生，就让篮球队带头闹事的几人回家反省。 胡逸之挨了几通批评教育，但是心里暗爽，在家里躺床上翘着腿想着他这高中生涯也算是轰轰烈烈了一把。 这叫啥，青春无悔！ 能放假呆家里，胡逸之其实是很开心的。 但是，同样放了假的胡妈却一点儿开心不起来。 胡妈和胡爸最近总爱在吃饭的时候长吁短叹，用排除法整理他们家最近遇上的这些不太好的事儿的原因是什么。 “要我说啊，很简单，这就是青春期遇上更年期了。” 胡逸之一边塞了满嘴食物，一边总结着。 “去，你早过了青春期，我还没到更年期！”胡妈翻着白眼。 胡逸之吐吐舌头，冲他爹做鬼脸：看吧，这就是更年期的表现，她自己还不承认呢。 胡爸自己正忙着头疼，没空搭理妻子儿子。 这两天，单位新来的年轻处长走马上任了。 人新处长说是说尊敬胡爸这个老前辈，让胡爸领着他到处转转看看，熟悉熟悉情况，实际上也就是把胡爸当个跑腿的小厮了。 胡爸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这天他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见到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看着那瞎子衣衫褴褛，肮脏不堪，活脱脱就是小说电视上说的半仙神算。 胡爸心里一动，上前掏了几张大钱塞进半仙手里。 瞎半仙一惊，这都多久没开张了，一来就来这样一个大客户？ 他伸手将鼻梁上的掉漆金丝小圆片墨镜拉低，搭眼扫了胡爸一眼。 胡爸正搓着双手等着这半仙开口。 瞎半仙动作很小心，他倒是没让胡爸看出他没瞎，可是，他视线刚搭上胡爸，就浑身一抖打了个抽抽。 嚯，好家伙，瞎半仙这一抬眼，就看见胡爸身后背了一吨的怨恨，在他身周盘绕缠旋，给个胡爸捆得像个茧一样。 这可了不得啊，跟着胡爸一身的恶意，瞎半仙自知自己那点儿微末道行，可应付不了这东西。 他赶紧摸摸索索地抓到胡爸的手，将胡爸塞给他的几张大钱拍到胡爸手里。 “诶？大仙？怎么回事儿？您不给我看看？” 瞎半仙一句话不敢说，摆着手，收拾挑起挂摊，扭头就走，头也不回。 “大仙！大仙！” 胡爸跟了两步，奈何那瞎半仙眼睛瞎腿脚却不错，三步两步拐过围墙去了，理都不再理他。 胡爸嘴里喃喃，进了小区。 跟迎面来的遛鸟大爷打着招呼。 大爷看胡爸脸上阴云密布，调侃说他们家最近是流年不利，应该找个法师来去去晦气才是。 胡爸听了之后觉得很是这么一回事儿。 于是回家之后就跟妻儿说了，打算等周末，就出去寻个高人来做做法事。 “说来也奇怪，我刚才在大门口见着一个算命的瞎子，我都给了他钱了，结果他反而把钱还给了我，慌慌张张就逃走了。”胡爸在餐桌上说。 “是不是人就是个装成算命的小贼啊，来这儿踩点的？”胡逸之猜测。 胡爸摇头说不知道。 胡妈一边给胡逸之的碗里添饭一边用眼瞟着胡爸。 “老胡我可跟你讲，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别一天天的宣扬封建迷信啊！” 胡妈是个老师，对这些，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妈你这就错了，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知道吧，他说的是不要靠近，而不是没有。”胡逸之插嘴。 却被胡妈一巴掌扇上后脑勺。 “知道什么知道，这些不是我教你的吗？我还不懂吗？吃你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胡逸之委屈巴巴地低头刨饭。 话说这瞎半仙，他从胡家的小区门口离开之后，转了几条街，找了一家沙县小吃，进去坐下放了摊子，拍着手跟老板要一份儿黄焖鸡。 差点没被人老板给揍了。 后来老板气呼呼地给他端上一套乳鸽套餐。 瞎半仙也不介意，搓搓手捏起筷子。 他刚把罐儿里的一小坨可怜的鸽子肉挟起，桌对面突然就坐下来一个人。 瞎半仙把送到嘴边的筷头停下，低头从墨镜上缘看出去。 他坐的这张小桌对面，刚坐下的是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儿。 看模样，也就十三岁岁的样子。 紧紧抿着双唇，冷冷淡淡地耷拉着眉眼瞧着瞎半仙。 “小弟弟，你……”瞎半仙眨了眨眼。 他有些惊诧，因为对面这个小弟弟，他竟然看不透他。 正常来说，每个人的背上都背负着或多或少的种种情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8 神迹(28) 瞎半仙天生异常，他能够看见人类背后那些无形的东西。 凭着这能力，他四处游走，骗吃骗喝过活了大半辈子。当然了，瞎半仙毕竟还是能看得见些东西的，所以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招摇撞骗。 但是，现在他面前坐下的这个小孩儿，却有些与众不同。 瞎半仙看不见他背后的那些东西。 这很怪异，当人的，或多或少的，心里都有些情绪，只要有了情绪，在他的背后就会产生一些浮游的海草一样的类似丝线的东西。喜怒哀乐仇恨悔，不同的情绪对应不同的“丝线”。而从这些丝线上，也能够推算出这个人的运势之类。 可是面前的这个孩子，背后却空荡荡的，一根丝线都没有。 难道他心里没有情绪没有想法？ 这怎么可能呢？ 只要是个人，哪怕脑子不正常，都会被情绪困扰，都会在背后生出丝线。 还有些人可能因为被某些东西影响，背后的那些无形的“线”会以变异的方式出现，就像之前那个小区门口给自己塞钱的家伙，他背后的东西就几乎要将他完全地缠绕成一个茧子了。 但这个小男孩怎么回事？ 莫不是他不是个人？ 瞎半仙猜测着，顺手将唯一的一小坨鸽子肉送进了嘴里，咀嚼两下。 没什么肉味，熬煮时间太长了，还柴。 瞎半仙虽然惊异，不过也不太把这小孩儿当回事儿，看他就那么点儿大，没什么好畏惧的。 见小孩没什么反应，只顾盯着自己看，瞎半仙也懒得搭理他，低头吃饭。 等瞎半仙把这份套餐吃完之后。 小孩儿才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略低沉，语气不太像是个孩子。 “刚才的那个人身上，你看见了什么？” 瞎半仙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惊疑地望着他。 这小孩，听这口气，不简单呐。 他是知道什么吗？ 见瞎半仙没有回答，小孩从座位上站起来，顺手掏出两张十块钱来给了老板替瞎半仙付了账，然后弯腰抄起瞎半仙的算命家伙事儿往外走。 “诶诶！你这小子怎么回事？” 瞎半仙叫了两声追出来，经过店老板的时候不忘从老板手里拿了找零的几块钱揣进自己兜里。 小孩儿走得很快，瞎半仙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你要去哪儿啊？” 小孩举着瞎半仙的摊子走过了好几条街，却一句话没有说。 瞎半仙试了两次，这小孩子力气很大，他愣是没法把自己的家伙抢回来。 于是只能跟着小孩走。 等这小男孩终于停下脚步，瞎半仙扭头一看。 嚯，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们来到了之前被胡爸塞钱的小区门口。 小男孩儿回头看了一眼瞎半仙，把他的东西扔地上。 瞎半仙赶紧弯腰去捡。 “你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那个男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瞎半仙一边收拾自己的家伙，一边轻叹，开口说：“看在你给我付了饭钱的面子上，我告诉你吧。那个男人，就快要翘辫子了。” 小男孩皱了皱眉。 瞎半仙收好家伙，往背上一背，转头看这男孩，“我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劝你最好别趟这淌浑水，要搞那家伙的，可不是简单的东西，我看它恶着呢。咱还是趁早走吧。” 男孩儿瞧了一眼瞎半仙，冷淡的两只眼睛里，漆黑的两个瞳孔上映出了瞎半仙的上半身。 “你能这样看着他死？他可是给了你钱的，你都不帮帮他？”男孩问。 “嗨，瞧你这话说的。我总不能为了几百块钱丢了性命吧？我是能看见一些东西，但是太恶了的，我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我也对付不了吧。我瞧那，也就是今天了，等那男人身上的茧子合起来，别说他了，他一家，他们家周围四邻，都得遭殃。” 这男孩儿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小区。 瞎半仙说完之后摆了摆手，“我可要先走了，不然待会儿真出事了，警察来了还得把我给抓进去问话。这些闲事儿不能多掺和，麻烦着呢。” 瞎半仙好像很有经验似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可是小男孩一伸手，抓住他手臂。瞎半仙想抽回手，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他半个身子像是麻了，没了知觉，手脚都动弹不得。 “诶诶，这是咋了？” “带我去他家。”小男孩命令道。 “不是……”瞎半仙犹豫。 “快点，我感觉到那东西就快出来了！”小男孩的语气急了几分。 瞎半仙用还能动的另一只手摘下墨镜，盯着面前的空气看了几眼，突然他嘴唇开始微微抖了起来。 “糟了糟了，那东西果然变化了，它留下来的线都变成黑红色的了……来不及了……” “你现在告诉我那人的家在哪儿，就还来得及！”男孩再次催促。 瞎半仙扭头看了看周围，他顺着只有他能看见的那些纷飞的黑红色丝线寻找着，找了几圈，抬手指着右侧第二幢楼房的四楼。 “那边那幢楼，四楼左边那家，窗户都已经冒红光了！”瞎半仙说。 小男孩抬眼确认位置，一把拽过瞎半仙就往那儿跑去。 “不是！小弟弟！大哥！你松开我行不行？我不想死啊！” 瞎半仙挣扎，但是这小男孩抓得很紧。 3 丁冬在人世间游荡了快三天了，她又累又饿。 没钱吃饭，没地儿睡觉。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可怜兮兮地躲桥洞里跟阿猫阿狗挤着睡了两个晚上。 阿猫挺好，还给她叼来自己的食物跟她分享。 可是，丁冬再怎么饿，也还不至于吃死老鼠。 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她就坐卧不宁的，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但是她又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事。 反正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她。 她就跟着那声儿走。 走到了胡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她来到这儿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小男孩拽着瞎半仙往里跑。 丁冬一看就急了。 那个男孩她见过的。 他叫白子祺，黄泉殿的家伙。 上一次，丁冬被丁林扔下来的时候，她和白子祺先后混进了一所学校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9 神迹(29) 桃醉从吧台里走出来，踮起脚尖将吧台上方的两盏小射灯亮度调高，朝下掰了掰。 射灯明朗的光柱分别打在吧台前的两位客人身上。 昏黄暧昧的小酒吧内，这两位客人的身影被灯光照得清清楚楚。 音响里播放着轻快俏皮的手风琴曲。 光柱中的男人和女人含情脉脉地对视，恍惚间，他们像是回到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们并肩走，耳边是河水流淌的声音，风很轻巧，撩起美丽的女人鬓边的长发。男人悄悄地扭头看着她，她在伸手拨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微微侧着脸，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微笑，她低垂眼眸，望着身边的河。河水微漾，晃荡的波纹里，是一弯淡淡的琥珀色的月牙。像是察觉到身边人带着温度的偷看，她歪了歪脑袋，偏过头，将漂亮的面庞迎向他。他慌乱了，着急地撤回目光，身子绷紧，行走的脚步都错了。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往身边的男人靠了靠，伸出手，揽住他略略僵直的胳膊。他浑身一颤，像是触电一般。原本随着脚步轻轻摆动的左手，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段木头，垂在身侧，任由她轻轻搂着，动也不能动了。她突然踮了踮脚，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风很轻巧，但她的话更轻巧。温柔的风突然变得淘气，将他的头发拂乱。他的表情显出慌乱，羞怯和紧张从心底蔓延开，在全身游走一遭，带着激动的血液重新回流到大脑。他像喝醉了酒，一抹红从脸颊铺到耳朵根子后面。他们站稳脚步，他深呼吸，极力想让自己冷静。她眉目温柔，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两个腕子，他骨节硬朗，她像是抓住了两块坚强的铁。这两块炽热的铁，此刻却竟有一丝丝的颤抖。他张了张嘴，唇舌干燥，下巴颌不可自制地轻轻抖，他心跳从没有这么快过，一颗心像是被一双不可见的手紧紧攥住，他竟好像有些窒息缺氧。她笑弯了眼，睫毛轻颤，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藏着月光并星光。她再次踮起脚，仰起脖子，迎向讷讷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他……突然大道上响起一阵铜铃声，一辆黑色的装饰华贵的马车从背后驶来，拉车的是两匹高大的雄健的骏马，它们鬃发披拂，嘶声嘹亮。马车从他们身旁驶过。驾车的车夫高高挑着一盏防风的油灯，嘴里吹着欢乐的口哨，他经过他们，摘下头上的帽子，向他们躬身致意。马车远去，挂在车厢后方车架上的铜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也远去。他和她转过头看着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流淌的河水，水中的月亮，还有河对岸的灯火辉煌。 “你干什么呢？” 桃醉轻敲了一下传唤铃，探过身子小声地呵斥着坐在吧台边缘老位子上的姚言。 清越的铃声将男人和女人从沉醉中唤醒。 他们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彼此，都笑了起来。 这两声笑，蕴满了甜蜜和柔情。 姚言翘着腿踩着旁边的椅子腿，脸上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他撅着嘴，吹着一曲欢快的调调。 口哨声不免尖锐，却和空气中的手风琴声配合得很好。 男人装着生气，转过头瞪了姚言一眼。 女士浅浅笑着，伸手握了握男人放在吧台上的左手。 姚言笑着投降，举起了双手，停下了嘴里的口哨声。 男人憋不住笑，摇着头，回身又将右手轻轻盖上女士握着自己手的手。视线回到她的脸上，眼神变得温柔。 吧台里的桃醉恶狠狠地盯了姚言一眼，带着三分威胁。 姚言吐了吐舌头，把自己面前已经喝空的酒杯朝桃醉推了过去。 桃醉很嫌弃地擦擦手，从手边的冰柜里取了一瓶白熊啤酒，一甩手，往姚言脸上扔过去。 姚言稳稳地接住啤酒，把根中指朝着桃醉挑出，在桃醉又要生气的时候，他把手指头插进啤酒盖的拉环里，噗呲一声畅快的响，挑开了啤酒瓶盖。一蓬白汽冒起，他对着瓶口吹了吹，拽起袖子角，把瓶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穿着制服来我店里。”桃醉抱怨着，把装纸巾的盒子推过去给姚言，“还有你能不能爱点儿干净，一天天的这么埋汰。” 姚言抽了张纸巾，伸出个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将姚言的抱怨当了耳旁风。 桃醉回头看了看边上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正头对头，在说着悄悄话。 两人面前的酒杯空了一半，碟子里的小食也见了底。 桃醉朝姚言招招手，指了指男人和女人面前的小食碟子。 姚言一耸肩，下了座，往吧台边上的整理台上取了一碟小食，给他们送来。 见姚言突然送来一碟小食，男人怔了怔，随后谢着接过。 他想了想，抬起头朝着桃醉招了招手。 桃醉走到他们二人面前。 “吕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桃醉笑着倾了倾身子，问道。 吕铮，这位身材高大，却有着与他身材不相匹配的文气的男人抬头看着桃醉，伸手指了指他们面前吧台上的半空的酒杯。 “还有差不多两口的量，时间还早，再给我们推荐两杯？” 桃醉转头看了女士一眼。 她叫田潇潇，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漂亮得令人心惊的一位女士。 田潇潇微笑着朝桃醉点了点头。 桃醉也回以微笑。 他回头对吕铮说：“那请稍等。” 吕铮张了张嘴，想问桃醉他推荐的酒是什么。 不过桃醉已经转身从身后的杯架上取了两只坦布勒杯，放到吧台上。 吕铮见他开始了动作，也就闭上嘴，和田潇潇一起看着。 边上的姚言也一边仰头往嘴里灌酒，一边视线在桃醉和吕田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桃醉找了个小碟子，倒上一碟粗盐。 他从冰柜里取出一只青柠，切片之后，用柠檬片擦拭了两只坦布勒杯的杯口。接着，将两只杯子依次倒置在粗盐碟里，转了几圈，将杯缘粘上盐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0 神迹(30) 然后，他取过雪克壶，把85毫升智利柠檬龙舌兰酒、30毫升君度利口酒倒入雪克壶。又用榨汁机打了青柠汁和橙汁，加上冰块，一起倒进雪克壶，盖上壶盖摇晃了一会儿。1 摇匀之后，他打开盖子，取了叉匙，蘸了一滴酒液滴在手背上尝了尝。微微皱眉，又在壶中加了些糖浆，再次摇匀。 这回再尝，他才满意地点头。 桃醉将淡淡的柠檬黄颜色的酒液倒进一只坦布勒杯，取了青柠片插在杯口。 接着他再用同样的方式再做了一杯，不过这次，他将君度利口酒换成了蓝橙利口酒，也没有加入糖浆，所以，最后倒进杯子里的酒液，是晶莹的深蓝色。 桃醉拿过两个杯垫，将两只坦布勒杯放上去，然后敲了两下银色的传唤铃，将两杯酒分别推向吧台对面的吕铮和田潇潇。 他将那杯浅淡的黄色酒液推向田潇潇。 “智利柑橘玛格丽特，请用。” 接着将那杯深蓝色的酒推向了吕铮。 “蓝色玛格丽特，请用。” 吕铮和田潇潇互相看了看，都伸手去握了握自己面前的坦布勒杯子。 “凉凉的，不过看起来可真漂亮。”田潇潇举起酒杯，放到射灯下边，隔着酒杯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小射灯。 杯中的冰块轻轻旋转沉浮，她放下被子，凑上去闻了闻，皱了皱鼻子。 “龙舌兰酒的味道真是刺激。”她说。 桃醉伸出手，“所以我为您加了糖浆，请您尝一尝。” 田潇潇点点头，凑上嘴唇，浅浅地呷了一小口。 她扬了扬纤秀的眉毛，欣喜地抬头道：“好喝！” 桃醉笑起来，“谢谢。” “一点儿都不刺激，龙舌兰的那股怪味被杯口的盐粒去掉，留下一点点必要的酒香。喝到嘴里，满鼻子的柑橘清香，柠檬和橙汁混合的味道加上糖浆，把果汁的甜味完全地激发出来了。真是不错呀。”说着，她又抿了一口。 听完田潇潇的评价，桃醉的眼睛亮了亮。 “您竟然懂酒！” 这让桃醉感觉意外又惊喜。 田潇潇笑了笑，摇摇头，“只是喝过一些。” “真的这么好喝吗？”吕铮举着那杯深蓝色的酒液，皱着眉，有些不相信，“看起来倒是好看。” 他把杯子举到嘴边，尝了一口。 “嗯，不错。” 尝过之后，吕铮也笑了起来。 “不过怎么我这杯好像没有她说的那么甜？反而酒味挺足？” 吕铮抬头看着桃醉。 “我为女士选的是甜度更高的君度利口酒，而且还加了糖浆，好让酒液本身的刺激削弱。不过我相信您或许不会喜欢那么甜美的酒，就用了蓝橙利口酒，没有添加糖浆，所以龙舌兰酒的侵略性完全压倒了添加其中的果汁，这还是一杯真正意义上的酒。” 桃醉解释。 吕铮点了点头，举过杯子和田潇潇轻轻碰了碰。 收获了客人的肯定之后，桃醉低头开始清洗调酒的工具。 店里有其他的客人进来离开，桃醉忙着招呼。 等他得了空闲，让姚言帮忙看着点儿店，就钻进了卫生间。 桃醉从卫生间出来，在洗手台上洗手。 突然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钻了进来，还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将卫生间的门给锁上。 桃醉看着那人的背影，眉头跳了跳，警戒起来。 不过这人一回头，桃醉就舒了一口气。 “吕先生，您做什么呢？” 桃醉放下握在背后的拖把，问道。 这个鬼祟的男人是吕铮。 吕铮微微蹙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是为难。 “那个……我其实……我……” 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桃醉笑了笑，“没关系，您有什么都可以直说，这儿只有我和你。” “我想请你帮个忙！”吕铮看着桃醉。 桃醉怔了怔…… 桃醉和吕铮错开，先后出了卫生间。 回到吧台之后，吕铮似乎变得有些不太自在了，总是紧张地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桃醉站在吧台里，看着吕铮的样子，总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却又得要强行憋住。 眼看着午夜十二点快到了。 而田潇潇和吕铮的酒也快喝得差不多了。 桃醉看了看时间，走到了田潇潇的面前。 田潇潇有些意外，抬头去看桃醉。 桃醉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从背后的杯架上取了只杯子，自顾地做起酒来。 同时，吕铮突然正襟危坐，转过身面对着田潇潇。 田潇潇被吕铮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俩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潇潇，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吕铮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饮了酒还是紧张，或是激动。 桃醉一边倒着龙舌兰酒，一边抬头瞥了他俩一眼。 旁边的姚言也察觉到吕铮和田潇潇这边有事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不过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紧张。”田潇潇扯了扯衣领子，勉强地笑道。 吕铮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目视田潇潇。 他准备说了。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姚言撑着脸，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他目光炯炯，看着吕铮的模样，他突然想笑。他盯了吕铮那只总不自觉往上衣口袋摸过去的手几眼，站起身，就要往他们走去。 墙上的挂钟响起了整点报时的机械敲钟声。 吕铮咽下一口唾沫。 姚言正从阴影中走出来。 突然桃醉叮地一声，敲响了传唤铃。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 桃醉铺上一张杯垫，将一杯琥珀色的酒推到了吕铮和田潇潇的中间。 “金色玛格丽特一杯，请用。” 他取了两根吸管，分别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插进了酒杯中。 两根吸管的头，分别对着吕铮和田潇潇。 田潇潇怔了怔，不过却没有伸手去拿吸管。 她还是疑惑，吕铮想对自己说什么？ “我……我……” 吕铮还在支吾着。 “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桃醉突然大声地说道。 “诶？”田潇潇愣了，她扭头看向桃醉。 桃醉一脸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1 神迹(31) “是替他说的。” 姚言的声音想起来，他已经走到了吕铮的身后，拍着吕铮的肩膀对田潇潇说。 田潇潇又扭头去看姚言。 吕铮一张脸涨得通红。 姚言突然伸手，从吕铮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方形小盒子。 吕铮一直藏着的宝贝被人取走，他刚想激动站起，姚言却把这个小盒子打开来，放进了吕铮伸出的手中。 吕铮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手里捧着那个打开的小盒子，讷讷地站在原地。 “田潇潇小姐，你愿意嫁给吕铮先生吗？” 桃醉笑着看着他们两位，问道。 头顶的射灯很亮，田潇潇和吕铮站在了小酒吧最耀眼的位置。 桃醉的声音很大，周围的客人都站起身，和吕铮一样，期待地等待着田潇潇的答复。 田潇潇低头看了看吕铮一直举着的手，他的手里，捧着的那个白色小盒子里，是一枚钻戒。精致，透露着七彩的光辉。 田潇潇心下感动，她看了看四周。周围的客人，桃醉，姚言，他们都在期待地看着她。 她咬了咬嘴唇，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吕铮缓缓地单膝下跪，仰头看着她。 她伸手捂住嘴，低头看着他。 “好。” 她说。 语声轻颤，带着哭腔。 但是听起来，是幸福的。 酒吧里突然沸腾了。 所有人都在鼓掌，欢呼，为他们高兴。 吕铮兴奋地手抖，他好容易才取出小盒子里的截肢，拉过田潇潇的手，替她戴上了戒指。 姚言看了桃醉一眼，摊了摊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桃醉又给他开了一瓶啤酒递过去。 等吕铮和田潇潇冷静下来，坐回了座位之后，桃醉手握着传唤铃，轻轻一敲。 吕铮和田潇潇转头看他。 桃醉把那杯琥珀色的酒朝他们又推了推。 “金色玛格丽特一杯，请用。” 田潇潇和吕铮对视一眼，两人伸手捏住了杯子里的两根吸管。 “吕铮和田潇潇已经领证了，正准备筹划婚礼呢。” 桃醉看着手机里，吕铮发给他的照片。 结婚证上，身穿白衬衣的男人和女人靠得很紧，笑得很甜。 “真好啊他俩，两情相悦。” 姚言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正够着身子吃饭，他嘴里塞满食物，含含糊糊地说。 桃醉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把碗端起来吃，你这样子吃饭忒不雅观了。” 姚言并不理会桃醉。 桃醉看了看他，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诶，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呵，你这没心没肺没皮没脸的家伙，这么快说没有，那就是有了。”桃醉很懂姚言，比他自己还要懂。他伸手敲了敲桌子，“把饭咽下去，跟我说说，你都遇上什么难处了？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再不济，也能替你排解排解。” 姚言又就着桌上的碗扒了几口饭。 桃醉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真的不愿意跟自己说了。 于是站起身，转身回去收拾店里，准备营业。 姚言自己吃了几口饭，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通了。 他加快咀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跑到吧台里，接了杯白水灌下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桃醉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扫把，坐到吧台前，敲了敲吧台，说：“过来坐吧，聊聊。” 姚言过来坐下，他今天闷闷的，相当不对劲。 “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 姚言怔怔地抬头看了桃醉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桃子，你说，两个人为什么要结婚？” “……” 桃醉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 桃醉挠挠头，尝试着回答：“两个人能够互相认定对方就是能够和自己下半生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人，然后缔结契约，走入婚姻，最重要的，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之间，有爱吧。” 他顿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就像是吕铮和田潇潇那样。”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姚言严肃地说，“可是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桃醉一听这问题就垮了。 他盯着姚言看了一阵，“你今天是不是故意要来伤害我的？你一定要问一个单身的家伙这种问题吗？”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况且我也是单身。”姚言说。 姚言手里握着一杯白开水，从鼻子里长长地喷出一口气，他喝了口水。 “你知道吗，我今天受理了一个案子。” “哦？” “一对夫妻，丈夫家暴。” “人渣啊……”桃醉的脸色冷了下来。 姚言沉默地点了点头。 “对，人渣。他不是第一次殴打妻子了。还有孩子。这次是孩子偷偷找邻居报的警，那位被打的妻子，伤得很重。”姚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右边眼睛，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桃醉眉头拧得很紧。 “我们进屋去看的时候，一地血，还有破碎的啤酒瓶子……” 桃醉摆摆手，“你不用跟我描述这些细节。那后来，这案子怎么样？丈夫被抓了？” “被抓？”姚言突然笑了起来。 然而他眼中却没有一分一毫的笑意。 看得出来，他愤怒极了。 “没有抓他？那这个案子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上边让私下调解，把那丈夫叫去批评教育写保证书完事儿。说这是人家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让息事宁人。” “和稀泥？” “那能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离婚么？” “所以我很气。”姚言看着桃醉，“最后那个妻子也同意原谅她丈夫。” “……”桃醉说不出话了。 “说是为了孩子好。”姚言笑起来，“像这种家庭，没有爱了吧？” “大约是没有了。” 姚言啧了一声，仰头把杯子里的白开水喝光。 桃醉坐了一阵，站起身，走进吧台里，取了瓶酒，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姚言看着他说：“你不是说工作时间不喝酒？” “糟心，想喝几杯。” 桃醉给他们倒了两杯酒。 田潇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头靠在车窗上，车子有些颠簸，不过她并不介意。 吕铮专心地开着车。 目的地是他们的新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2 神迹(32) 那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三室两厅，宽敞又明亮的大房子。全新的，装修都是按着她最喜欢的风格来。 他们有一个向阳的阳台，她已经和花鸟市场的景观店联系好了，等过两天，就去买好几大盆又高又大的垂叶榕和千年木，把它们摆在阳台上，一定好看又舒适。 还有主卧旁边的那间小卧室。 他们留给未来的孩子的，那间屋子光照最好，目前还只是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她决定等以后孩子长大些，有了自己的主意，再让他或者她自己来主持布置自己的房间，这片属于孩子自己的天地。 再过两个路口就要到他们的新家了。 田潇潇很开心，她闭上眼睛，都是往后的美好的生活。 等红灯的时候，吕铮扭头看了看新婚的妻子。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自己也在规划着往后的日子。以后的日子里，有一半是田潇潇，一半的一半，是他和她未来的孩子，或者孩子们。 看着田潇潇不自禁地微笑着伸手在车窗上画着看不懂的图案，他心里很满足。 绿灯亮了。 吕铮一脚踩下了油门，朝着他们幸福的未来驶去。 姚言带着满身的愤怒进了店。 桃醉给他开门的时候还被他的身上的气势吓了一跳。 这完全就是要吃人去啊！ 姚言一进店，就拽下了自己的制服外套，边伸手摘着衬衣上的纽扣边粗声粗气地道：“桃子，你衣服有没有，找一套运动款的轻便的来，要带帽子那种。” “哥，不是，哥，你别一进屋就脱衣服啊！” 桃醉捡起姚言胡乱扔在地上的制服，苦着脸喊道。 不过姚言那边已经脱完了上身的衣裳。 桃醉被他盯了一眼，心里突突了两下，赶紧抱着他的制服跑去了更衣室，那里有他闲置的衣裳。 桃醉找了一身运动装，带兜帽的那种，走出来递给姚言。 “你衣服也没脏没臭，你要换衣裳干嘛，还要带帽子的。你别不是要去干什么歹事吧？” 桃醉见姚言这边不太对劲，尝试着开了个玩笑。 姚言正把衣裳往身上套，听见桃醉的话，动作顿了顿。 他这个动作让桃醉愣了，别不是，桃醉猜对了？ 等姚言换好衣裳，抻了抻，转身就要往外走的时候，桃醉一把拽住他。 桃醉表情严肃，直勾勾地盯着姚言的双眼道：“告诉我，你要干嘛去？” 姚言紧闭着嘴，并不答话。 “是不是上次那个家暴的人渣，他是不是又动手打人了？” “哼。” 姚言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也就是说桃醉猜的是对的。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桃醉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没有。” “啧，这不是问题，你不用回答。”桃醉翻了个白眼，他接着说：“你是警察你知不知道？” “这不用你说。” “那你现在想干嘛？你想干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警察应该干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警察能干的事？” 桃醉提高了音量。 姚言回头看了看他，说：“我收到邻居的消息，那人渣又在家里打人了，动静很大，不过这次没人报案，我估计没有上次打得那么严重。” “哦，你今天要去把人给打一顿，然后呢？”桃醉问。 “什么然后，他怎么打他老婆，我就怎么打他。”姚言冷冷说。 “就算你今天打了他，那明天他再打他老婆呢？你还去再打他一顿？” “是。打。” “你是不是愣头青？” “我不是。” “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人家是夫妻，你是谁？你有什么立场？对，家暴是错的，是不可原谅的，但是，你应该帮那个被家暴的妻子从法律上获得帮助，而不是，你亲自去把那个人渣给打一顿，懂我的意思吗？”桃醉瞪着姚言。 “报案之后，你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还不是调解，教育，还不是最后让他们回家，还不是让那个妻子继续挨打！”姚言的话很重很大声。 桃醉没反驳，他找不到话。 姚言扯脱他的手，迈步走向店门口。 “你站住！” 桃醉喝道。 姚言站住，转身。 “你穿着我的衣服去打人，到时候算谁的？” “废话，打人的又不是你。” “可是你不是要戴帽子么？你不是要藏着脸么？”桃醉说。 “到时候事发了，人家按着衣服找到了我，怎么，你打了人，我去挨罚？你做了好事，我替你坐牢？你是不是人？” 姚言眉头拧紧，不说话。 桃醉朝他招了招手，“你回来，这事儿我们再想办法。” 姚言似乎松动了，提了提脚，却没迈回来。 “我可告诉你，最近吕铮和田潇潇就快搬完家了，他们打算把婚礼和乔迁新居一块儿办，请了我，还有你。别到时候喜酒喝不了，偏偏要去看守所吃牢饭。你好好想想。” 姚言想了很久，才终于转回身，走了回来。 还有最后的一个箱子了。 装的是易碎的杯盘碗碟，所以包裹得很严实，箱子看起来也很大。 把最后这箱搬上去，就可以着手收拾新家了。 田潇潇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幢楼。 他们的新家在第三层，很近。把东西搬上去并不算太吃力。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丈夫。 吕铮正在跟搬家公司的司机说话。 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也不想再等了，她决定自己把这个箱子搬上去。 之前这个箱子就是她从旧的家里搬下来的，她知道自己能搬得动。 于是她弯下腰，用力嘿的一声，抱着箱子底，把这箱子抬了起来。 箱子稍稍显大，有点儿遮挡视线，不过不碍事，楼前的路和楼梯她都已经走过许多次，很熟悉了。 于是田潇潇抱着箱子，往她的新家走去，上楼前的那三级台阶的时候稍微刻板了一下，幸好，并没有摔倒。 吕铮和搬家公司的师父说完话，结完账，跟他们打招呼再见。 一回头，却不见了等在楼下的妻子。 他知道妻子一定是心急，自己上去了。 吕铮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追上去。 进了楼梯，他刚提脚踏上第一级台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3 神迹(33) 姚言几番挣扎，但是奈何这波叔不仅仅只是看起来魁梧。 他臂膀有力，愣是半扛半扶着姚言，把他送到了酒店。 “行，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办手续。” 波叔一抬手将姚言扔到大厅的皮沙发里，姚言还是第一次被个男人这样对待，满头问号。之后波叔向大家要了证件，去了大厅前台。 他人还没有走近呢，前台里的几位小女生就忍不住尖叫起来。 姚言扭头看了看。 他也不能解释自己现在心里的感觉了。 不过他忍不住笑起来，摇了摇头。 这位波叔，感觉竟然还不坏啊。 波叔跟前台的小姐姐们说说笑笑地办理了入住之后，拿着房卡回来。 “我特意跟大家都准备了能看见海的那一边的房间哦。”波叔递给姚言他们房卡的时候，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是进了大厅之后，没了浓烈的阳光，姚言才能勉强看得见彩虹墨镜后边波叔的脸的。 从面相看，波叔绝对是个老帅哥，一双桃花睛相当魅惑那种。 “是这样大可爱小可爱们。” 波叔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之后说，“你们来到西哈努克的这几天呢，就由我带领着大家游玩。现在的安排是这样，因为今天你们到了，已经不早了。所以，我今天就带着你们在这酒店周围市区里随便转转，晚上吃个海鲜烧烤什么的。要是运气好，背后的沙滩上偶尔有人半夜还有节目，要是大家喜欢的话，也可以去参加一下。然后明天呢，等大家都休息好了，我就带你们坐船前往离岛，在那儿体验潜水。离岛、高龙岛可是适合大家放空精神，体验大自然，回归本我的好地方。在那儿你们可以感受到与世隔绝的静谧” 波叔滔滔不绝地跟大家讲着他们来到西哈努克之后的时间安排。 姚言其实懒得听。 他这次出门就是没打算带脑子的，既然有人带领着，那就交给人家好了。 他该吃吃该玩玩该拍照拍照，不过因为坐了波叔的热情小皮卡，他现在胸腹见翻腾不已，感觉早上吃的东西就要吐出来了。 他迫切需要一张柔软的床。 所以等波叔好不容易说完之后，姚言立即拎着包上了楼。 “嗨！小伙儿，待会儿你醒了要不要陪我去健身房练练胸肌啊？” 波叔在姚言背后大声地说。 姚言头也不回地上楼，举起手挥了挥。 “那太遗憾了，几位女士，你们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这宽广的大海边上领略一下海的味道啊？” 波叔回身对张姨李姨她们说。 得到的当然是肯定的答案。 于是，几个大妈将行李一放，就急吼吼地下楼簇拥着波叔去了酒店边上的海滩去了。 姚言上了楼，在窗前看了看对面的大海。 感觉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远远的有积雨云，海上波涛滚滚，岸边人潮涌动。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适合休息啊。” 姚言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半，他把闹钟设定到六点钟，然后简单地漱了口，躺上了床。 窗外的风似乎渐渐地大了起来，姚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隐隐能够听见外头呼呼的。 还有海滩上的人们的欢笑叫声。 这就是旅游的舒服愉悦的地方了。 他躺在床上，什么都不需要想，就感受因为旅途引起的身体的疲惫。 真是舒服啊。 他就这么躺着，脑子里尽是到过的景点，吃过的好吃的，不好吃的。见过的那些好看的小姐姐，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姚言脑海里是这两天所见所闻的场景。 它们放电影一样在姚言面前缓缓飘过。 这样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姚言感觉自己好久没有享受过了。 是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思绪突然又回到了他不愿面对的地方…… 他之前因着想要当一个牛逼的警察而努力，之后拜了师，跟着非常非常厉害的师父司凡学习，训练，参与案子。 他不停地磨练自己身为一个警察的各项技能。 被老付摔打，学习跆拳道，学习那些古武技巧。 他付出那么多那么多的辛苦，无非就是为了证明他智力超群，体力过人。他是最牛逼的人，他犯过的错误没有人能够找出来，但是他却能够找出每一个犯人的犯罪证据来。 还是当年偷了同桌的碳素笔那件小事，让他有了当警察，证明自己的睿智的想法。之后他真的进了警校。 警察的荣光和责任已经将他洗刷干净了。 他做好了当一个好警察的准备的时候，突然，他变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得愤怒暴躁。 他的不负责任的行为让自己的右手废掉。 从此之后，他这具残缺的身体，还能够胜任一名警察的职责吗？ 姚言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都告诉了自己不要想这些了。 可是这些事情却还是像千万只蚂蚁一样，爬遍他的全身，不停地啃啮他。 让他留下一身的伤疤，让他绝对忘记不得。 哪怕是出来旅游，放松，希望得到安宁的时候，都要记得。 姚言心里好苦啊…… 他抬起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 挡住光，挡住思绪。 这样子的睡觉方式非常不好，压迫眼球，对眼睛伤害很大。 但是姚言不在乎。 只有这样的逃避遮挡，他才能入睡。 睡着了，才不会被满心折磨给吵醒。 他抬起的是左手，是啊，姚言右手都废了，他右手根本就抬不起来了，甚至用来遮挡眼睛都做不到了。 似乎落雨了，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 姚言沉入了睡眠中。 直到闹钟准时地响起来，震动加铃声，把姚言从没有梦的睡眠里叫起来。 他抬起左手，眯了眯眼睛。 睡觉的时候手臂压得眼睛酸涩，他扭头把闹钟按停。 起身穿衣。 这个时间，波叔和几位阿姨，应该会回酒店吃饭吧。 也是微微的感觉到有些饥饿了。 姚言穿好鞋子，准备下楼去吃饭了。 不过，他刚走到门边，扭头瞥了一眼门侧的穿衣镜。 镜子里的他烟圈略黑。 显然刚才的那一觉，睡得不怎么样。 姚言凑上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笑了。 “印堂发黑啊。” 他自言自语着。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响起。 是收到消息的声音。 他掏出手机，手碰到了之前那张写着“快逃！！！”的字条。 姚言把字条塞回兜里，拿出手机。 是成川发来的消息。 姚言疑惑着点开了消息。 “康小姐和阿金不见了！” 姚言眉头一跳，心脏骤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4 神迹(34) 因为只是文字，姚言没有当面听到成川的声音，感受不到成川此时此刻的情绪。 “康小姐和阿金不见了！” 姚言又看了一遍。 这是怎么个意思？ 不见了？ 从酒店不见了吗？ 是哪个不见了？ 是离开了没回来，是成川多心了，还是……与康伯伯的情况一样的，那一个不见了？ 姚言赶紧反手就拨了回电。 他走回屋子里，在床上坐下。 肚子咕咕地叫起来。 他揉了揉肚子，这种时候，可不是关心饥饿的时候，快接电话啊成川！ 姚言心里焦急。 他没在当场，实在不知道这个“不见了”究竟有多严重。 可是，他临走前让成川帮忙留意，有不对就联系他。 成川给他来了消息，说明真的不对了。 成川虽然是个沉迷游戏和纸片人小姐姐的宅男，可是他其实很有责任感的，也很有勇气。第一次他帮姚言把那两个麻烦的无赖撞飞的时候姚言就觉得这个小胖子人不错了。后来他还主动愿意留下来陪康小姐等待康爷爷的消息。虽然他对康小姐有些意思，说起来动机不纯，但是他这么负责的人，这时候给姚言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想告诉姚言什么？ 等待接听的电话铃响了好多声。 但是成川却没有接。 这不对劲啊。 姚言刚刚收到了消息，马上就回拨电话过去了。 成川应该是就把手机拿在手上的。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吗？ 姚言没来由的心里一惊。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抄进了裤兜里。 他摸到了那张不知道是谁写给他的字条。 “快逃！！！” 这张字条和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康伯伯失踪没回来。 康小姐和阿金也消失不见。 成川的情况怎么回事？ 姚言突然感觉有些后悔。 他是不是应该陪着康小姐成川他们留在金边的。明明康伯伯的失踪毫无痕迹，这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是姚言那时候，却选择了继续旅途。 他咬咬牙，心里祈祷着成川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啊，康小姐也好，阿金也好，千万不要遇上什么糟糕的事情啊。 否则，姚言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尽管这事儿本来跟他没有关系的，但是他就是这种人。 他们是一个旅行团的人，团员的事情，姚言也就当成了自己的事情。 虽然姚言看着冷冷淡淡，但是他内心里是很眷恋感情的。 姚言坐卧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匆匆步履不停。 他不停地拨打着成川的电话。 他都快打了二十个了。 突然，原本响铃的途中，传来一声机械的“您拨打的用户忙……” 姚言眉头一跳。 这个反应姚言知道，是对面有人把电话给按了。 是成川吗？他为什么要主动挂掉自己的电话？ 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姚言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正准备再次拨过去。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又是一条来自成川的消息。 “不好意思！刚才我出去接他们了，他们出去找康伯伯才回来。没事儿了！” 看着成川的第二条消息，姚言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这第二条消息跟第一条带给姚言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总觉得刚才成川的那条消息，带着的情绪非常迫切急躁。 但是这一条却完全不一样。 是真的回来了吗？ 姚言编辑消息，想跟他通话，或者是视频。 他还没来得及写完消息发送，手机屏幕再一跳。 成川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留在金边的旅行团三人的照片。 阿金，成川，把康小姐夹在中间，他们站在酒店门口拍的自拍照。 天黑了，酒店大厅里灯火辉煌，看时间跟现在应该一致。所以是成川他们刚刚拍的吗？ 是成川怕姚言误会，特意这么拍的照片吧。 姚言心想。 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刚才姚言满心的焦急，缓缓地落下了。 等心情平复，他又看了两眼那张成川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康小姐勉强笑着，显然康伯伯还没有回来吧。阿金和成川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脸上微微笑着，不过看不出什么来。只是为了向姚言报个平安，所以他们也就随便拍了拍，这个角度，应该是成川举着手机拍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让你担心了！好在是一场虚惊。” 成川又发过一条消息来。 姚言抿了抿嘴，笑了笑。 “没事就好，你继续帮忙看着那边的情况，有事一定要马上联系。像今天这样就好。” 姚言回他。 成川发来一个笑脸。 姚言把手机揣起来。又舒了口气。 还好，那边没什么事儿，是一场白担心。 白担心好啊，总比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要好得多。 他把手从裤兜拿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了那张字条。 “快逃！！！” 姚言把字条拿出来，盯着看了一阵。 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张字条是谁留给他的，倒是让他紧张得不行了。 “希望只是个恶作剧而已。” 姚言轻轻说了一声。他把字条叠好装起来。 成川这边毕竟没什么事儿，姚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下了楼。 他联系了张姨李姨他们。 张姨说波叔正带着她们在背后的海滩上烤露天烧烤，海鲜很棒，啤酒很棒，让姚言赶紧过去。 姚言笑笑。循着烧烤香味来到了海滩上。 在一处背风的角落里，他见到了好多好多人。 大家聚在一起，围着一拢半人高的篝火，喝啤酒吃烧烤唱歌跳舞，好不快活。 姚言看看天上，云层虽然有些重，不过还好没有下雨。 这边天气很热，就算下雨其实也没什么吧。 说起来，这在海边沙滩的篝火晚会，可比在金边的酒店后头，湄公河旁边的草地上的篝火晚会，嗨多了。 姚言在一个个烧烤架上找着，远远的，就看见人群中相当亮眼的波叔一边扭着公狗腰一边举着啤酒，还腾出一只手来翻转着烧烤架上的烤肉串。 在波叔身边，不仅仅是张姨和李姨，还有许多姚言没见过的大妈围着他。 姚言忍不住笑了。 波叔也是厉害，果然不愧是大妈杀手啊。 随着波叔的一声喊，那些大妈纷纷举起啤酒瓶就干了。 波叔一回头，看见了姚言，立马招着手让他过去。 姚言慢悠悠地挤进人群。 波叔一抬手，就递过来一个烤盘，上边摆了好多肉串儿。 “小子！我早就等着你起床了，来来来！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你看看还想要啥，自己去取。” 波叔指着前边的食材堆。 看着盘里的大串儿，姚言眉开眼笑，拎了啤酒端着盘子就在波叔旁边找个塑料板凳坐下了。 吹着微咸海风喝酒吃肉听歌跳舞。 别说，还真的挺爽。 要是面前的大妈们不是人人都一身泳装那就更好了。 姚言扭过视线，在沙滩上搜索着。 他发现，除了波叔这边聚集了大量大妈之外，其他的烧烤架前，都是妙龄的大胸长腿小姐姐！ 亏了！ 姚言心里呐喊。 亏大了！跟着波叔亏大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5 神迹(35) 1 那日是霜降。 秦弦永远记得。 他离开村子的时候，道旁田垄之上，尽覆霜白。 风自西北而来，滚起漫天尘沙。 秦弦眯眼，冷风刺得他泪流满面，但双手被枷锁铐着，他想揉揉眼都做不到。 他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佩刀的差役，都耸着脖子缩在他背脊后头，借他身子，遮挡风沙。 前行良久，身后只有茫茫一片旷野，再瞧不见村子的影子，那矮个子的差役突然伸手拽了秦弦的衣裳，叫他停下。 “两位差大哥，有事？”秦弦脸上泪痕已干透了，就是有些干涩，他不停地挤着眼睛，试图缓解一下脸颊上的不适。 那矮个差役上下打量了秦弦一阵，开口问他：“你杀了人？” 秦弦叹息一声，摇着头，“我已辩解了一早上，我只是路过，见那人从门内滚出来，便蹲下去看了看他，结果他们就硬赖说我打死了他，揪着不放。” 矮个差役舔着被北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点着头。 “当时路上行人不少，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秦弦说。 听见这话，两个差役都笑了。 “两位为何发笑？” 秦弦不解。 “那是大户家门口的事儿，”高个差役插话答道，“谁敢找不痛快，替你作证？” 秦弦满脸茫然，好像听不大懂。 “你路过的那两扇朱漆大门，是村里大户家的宅门你见着的那个死人，是大户的佃农，还不起田租，女儿已经卖给大户当了丫鬟，还差得老远。今天听说是还租的最后期限，他去求大户再宽限些日子，被活活打死。” 秦弦目瞪口呆。 矮个差役突然上前两步，摸出枷锁钥匙，给秦弦开了锁。 “你这是？”秦弦怔住。 矮个差役抬头看他，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眼神有些黯淡，“还不起大户租钱的人很多，被他打死的也已不少。” “你们都知道？”秦弦张了张嘴，他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知道又如何？还能把他给抓起来砍了脑袋不成？”高个差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秦弦一字一顿地道，“要是由着他草菅人命，那王法何在？” “王法？”矮个差役苦笑着摇头，“这世道，哪儿有什么王法。今日算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我们兄弟两个，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在县城县衙堂下跪着了。等县官老爷堂木一拍，就将你扔下大狱，隔日问斩。” “可我分明冤枉！”秦弦兀自执着。 “那又如何？大户的人揪着你说是你打死的那佃户，那就是你打死的。” “我只是路过！”秦弦争得脖子通红。 矮个差役抬起手摆了摆，不愿再与他纠缠。 “你快走吧，绕着点儿那村子，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秦弦瞪着两个差役看了一阵，只能一拂袖，转身走进了莽莽的风沙中。 矮个差役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道：“脚下快些，这冷风凄凄的，快要下雨了，说不定我们回城前就要被淋透了。” 他转身欲走，身后高个差役却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可是哥，你把人放了，我们回去拿什么交差？” 矮个差役回头看他一眼，“就说路上遇了山贼，人被截了。” 说着他掏了掏兜，把瘪巴巴的钱袋子往地上一丢。 “钱也被抢了。” 柳长街轻轻挪了挪被打开了花的臀，往大牢的角落里靠了靠。 几拳的距离，他挪完身子，累得满头是汗。 他低着头微微喘息着。 算了算日子，今天到时候了。 等午时一到，就该拉他问斩。 柳长街怎么也想不到，那日在半路上放了那弱质彬彬书生模样的犯人，回了县衙，他那兄弟竟二话不说向县官老爷告发了他。 被众兄弟拿下的时候，柳长街是茫然的。 他被押着跪到县老爷的桌前，一抬头，就见了正和老爷举杯对饮的大户。 大户掏了一袋赏钱扔给他那兄弟。 兄弟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毕恭毕敬地接过赏钱，回头给了柳长街一大脚。 他那兄弟领了赏，拉着众弟兄退了出去。 柳长街隐约听见兄弟晚上在醉香楼请大伙儿喝酒 “现在怎么办？人没了。” 柳长街垂着头，听见大户开口。 县老爷嘬了一口酒，笑着道：“到时候把头一蒙，只露个脖子，照样往街市口那么一推，咔嚓！谁知道他是不是那人？是不是，这都不重要，反正大伙儿想要看的，只是一颗人头落地罢了。” 两人笑得开怀，酒杯碰得响亮。 伏在地上的柳长街，从头凉到了脚。 这日立冬。 天阴阴的，有些要落雪的意思了。 不过街市口依旧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把条道儿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有砍头看，不少人从城外专门赶了来瞧。 午时已到。 街口搭起的高台上，赤膊的刽子手拍开了酒坛子，吞酒吐刀，摘了那蒙头囚犯颈后罪名，扬起了鬼头大刀。 刽子手大喝出声，砍头的刀凶猛地挥下。 紧接着，一枝利箭穿空而来，携着巨大的劲力将那刽子手钉在了高台一角的木桩上。 围着瞧的人群被马匹冲散。 一伙蒙面的山贼闯进了城。 他们是来劫法场。 “就在前头，大户的粮仓，外头有三四十个看护。” 柳长街倚在土坡后，微微探着身子，给身旁的那人指路。 他有些恍惚，怎么也不曾料到，那日顺手放过的书生样的斯文男人，竟是伙儿山贼的二当家。 秦弦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长街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当差的，今晚上的活儿，不用你。” 柳长街只是摇头，苦笑。 当夜，落了半夜的雪，地上积雪直没人小腿。 天明就是小雪。 头一晚上大户的宅子被烧了，大户人躺在床上，脑袋飞了。 唯一留下的，是他粮仓，仓门大开。 村人们奔走相告，家家过节一样欢喜，奔了粮仓和大户的宅院废墟，能搬能拿的，一片砖瓦都没有放过。 今日大雪。 日头却很晴朗。 秦弦和柳长街并马缓行在村外。 “长街大哥，看那边，大户的粮仓，已经塌了。”秦弦伸手一指。 柳长街笑着，“他从村民手中夺走的，最终都归了村民。” “可惜那些村民的，最后还是要归我。”秦弦微笑。 柳长街勒了马，沉了脸，盯着秦弦。 “怎么？”秦弦依旧微笑。 “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什么。” 柳长街兀自不放，“你说都要归了你？” “我随口一说。” “你是山贼！”柳长街提高了声音。 秦弦眯眼，笑容敛去。 “我是山贼，可我只抢该抢的人。” “村民该抢？” “他们不该？” 柳长街长舒一口气，“我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当日你放了我。” “但我是兵。” 柳长街下马，拔刀。 他腰间的佩刀不很锋利，贴了层锈。 远处，村子骚乱起来。有马蹄声。 柳长街瞪眼。 秦弦没有下马，“那日他们看着我被大户拿下，没有一个人肯上前说话。” 他低头瞧了柳长街一眼。 “他们该抢。” 柳长街不再看他，转身朝村子奔去。 秦弦一叹，取了马背上的弓和箭，搭箭开弓，瞄了柳长街后心。 箭矢锐利，正是那日救下柳长街的那一枝。 秦弦放了箭。 惊碎了几簇雪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6 神迹(36) 1 我真的好累。 心累。 熬了几个月，足不出户谁也不见天天把自己钉在电脑桌前靠着外卖续命来改的剧本大纲终于搞定了。 邮件发出去的瞬间，觉得自己再世为人了。 这种重生的感觉，活着真好。 我洗了个澡，刮了长到都两厘米长的胡髭，换了身干净衣裳，把满地的外卖盒子收拾好，扛着快有我半人高的垃圾出了门。 扔完垃圾，掏出手机，开机。 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 国产山寨机就是抗造，两个星期没有开机了，电池竟然没有干。 在夜半无人的街道上慢慢地走，天上的月亮隐在云层后边，雾蒙蒙的。 手机开机完毕，就开始不停地震动颤抖。 嗡嗡嗡，嗡嗡嗡。 这声音简直就像是苍蝇一样。 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钟。 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胃部微微发疼，我伸手揉着肚子，打量着左右街道，希望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店。 不过，半夜一点，街道冷清，所有铺面都关门了，只有我一个人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这游荡。 手机终于不再颤动，我低头去看。 微信消息2000条。 qq消息1000条。 短信200条。 未接来电250个。 这些都来自同一个备注——大宝贝儿。 咳，也就是我女朋友。 我闭关了这几个月赶稿子，关了机谁也不理睬，就连她，也一直联系不上我。 我翻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刚开头是密集的问我在吗在干嘛理理她之类的。后来渐渐地消息频率降低了，开始抱怨。到今天，她只发了一条消息，来自微信，“你是不是死了？” 嗯虽然有点难听，可我毕竟没有死。 我本来想给她回个电话，可已经一点钟了，她在银行上班，明早得早起，估计早就睡了，我也不好打扰她。于是在微信上回复了她一条“我刚活过来了。” 我走到一个岔路口，想了想，这两天这附近似乎是新开了一家铁板烧店，我点了他们家几次外卖，味道还不错，我记得他们备注上是写着24小时营业的，这也是我在半夜还能吃到夜宵外卖的原因。 刚要打开外卖软件找那店的地址，余光一瞥，就看见前方街角还有一家店亮着灯。 我朝前走几步，招牌灯箱上，果然写着铁板烧。 心里一喜，朝它跑去。 推门进去，这新店装修还蛮好看，迎着店门最里头有一张大大的铁板台架，店里没客人，只有铁板前头板凳上，坐着个身穿厨师服的中年男人。 我认得他！ 就是送外卖到我家那个大叔。 看来是因为距离近，他选择自己送餐过来。 我冲他招了招手。 “嗨，又是大晚上的饿了？”大叔站起身朝我一笑，抓过旁边的厨师帽子带上，走到了铁板后边，打着火，用铁铲蹭了蹭铁板。 没想到他对我竟然还有印象。 我到刚才他坐的位置坐下，抬头冲他笑笑，“是啊，晚饭没吃，饿得胃疼。随便给我来点儿什么吧。” “鱿鱼吃么？刚送来的，新鲜。”大叔问。 我点点头，顺手把手机放在铁板前头的餐台上。 大叔回身去取食材，突然我的手机震动一下，来了消息。 我伸头去看，大叔拿着一大只鱿鱼转回身。 听见声响，他无意瞥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 “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抬头看了看大叔，他眼还真尖，从他那个方向看倒着的字，竟然还看得清楚。 我苦笑一声，耸了耸肩。 刚才的消息，是她发来的，不知道她是还没睡，或者是被我的消息惊醒。 她发来五个字。 “我们分手吧” 大叔做铁板烧时候的动作很干脆利落，好看。 没多阵，他就把烤好的鱿鱼切段装盘，递到我面前，顺便推过来调味盒。 “自己放，我再给你做碗炒饭。” 我点点头，取了个小碟，倒了点儿醋。 “大叔，你说，是她无理取闹，还是我太冷淡？” 我嚼着鱿鱼段，实在是忍不住两人不说话的尴尬气氛，主动开口说话。 “嗯？” 大叔低头炒饭，鼻腔里哼出一声。 我把我最近闭关赶稿，没有理女朋友的事情跟他说了。 大叔抬头看着我笑道：“都是你的错啊。” 我有些不解，“可是我事先告诉过她的，一两个月，我都不打算开机，等我交稿了我就陪她去旅游” 大叔翻炒着泛着油光的饭粒，缓缓开口：“谈恋爱这种事情，不管怎样，你认个错，总是对的。” 我汗颜，这大叔，看起来五大三粗，原来内心温柔哦。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直接提分手”我还是觉得她有些过分了。 大叔打断我，他取了一枚生鸡蛋，朝铁铲上一丢，用那小铲把鸡蛋颠来颠去，耍杂技似的。 我觉得无趣，心里不忿，低头打了句话，没动脑子就点了发送。 “分就分。再见你我是狗。” 这话发过去，我心里有些凉。 再抬头，就见大叔用铁铲把鸡蛋一抛，竖起铁铲接住鸡蛋，鸡蛋落在铁铲上，被锋利的侧刃切进去一半，明黄色的蛋清蛋黄混合在一起的鸡蛋液顺着铲铲流下来，大叔用鸡蛋液在铁板上画了个心形，把蛋壳一扔，将那枚心形煎蛋翻个面，等几秒熟透，用铲铲一挑，盖在炒饭头上。 他把炒饭推到我面前。 “大叔你还挺少女心。”我指着心形的金黄煎蛋笑说。 大叔关了火，掏出一盒烟，询问了我的意见，我点头说没事，他才叼上一根，点了火。 大叔递给我一把小勺，我低头吃饭。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笑着抬头，“有意思，一直都是我给别人讲故事。” 大叔微笑，掸了掸烟灰。 “从前有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我还以为是从前有座山。” 大叔看我一眼，我赶忙举手，示意他继续。 “有一次在课堂上，讲未来的职业。老师问你们将来都想做什么。小女孩说，她想当美食家，吃遍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小男孩就说，他想当全世界最好的厨师。” 我笑起来，大叔是在说自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7 神迹(37) 游船行驶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 姚言斜靠在软沙发里，半寐半醒的，实际上，他竟然有些感觉脚下的游轮浮浮沉沉，微微晃荡，竟然并不像想象中的那种令人头晕眼花想要呕吐，反而有些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躺在摇篮中似的。 不自觉的，姚言的休憩变得很舒服，他嘴角挂上了淡淡的微笑。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哇哦！呀……” 船舱外边突然传来几声大声的尖叫。 姚言猛地睁开眼，起身来到窗前。 他原本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了，刚才的叫声好像是张姨发出的。 不过姚言抬眼一看，之间窗外，一个大浪迎头撞上了游轮，溅起的浪花海水撒落在甲板上，浇了外头的张姨他们一身，只怪张姨大惊小怪，叫得大声。 姚言抿嘴笑了笑，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全然没有晕船想吐的样子，这倒是有些惊喜。 看着外边的波叔他们笑得欢乐，姚言心里也痒痒，扶着墙走出去，在波叔边上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把腰间的安全带系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船舱外头的风声非常响亮，吹得姚言几乎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身旁的波叔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凑到姚言的耳边，大声道：“你怎么出来啦？你不晕船吗？” 波叔叫了两遍，姚言才听清楚，他也扯着嗓子喊回去。 “我发现我不晕船啦，就出来看看！” 姚言话没说完呢，突然一个大浪从海里撞起，迎面就浇了姚言一脸。 姚言闭眼，皱着鼻子，嘴里淌着海水，整个人浑身瞬间湿透。 “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几人看着姚言狼狈模样，大声笑起来。 姚言摘了眼镜，伸手抹了把脸。 娘的，没想到啊，这才坐下就糟了大海母亲一记亲密的拥抱。 讲道理，姚言觉得这样突然被浇一个透心凉，除了有些意外之外，其实还是挺爽快的。 姚言一行人在甲板上跟海浪斗智斗勇了又差不多半小时。 这艘游轮终于嘶鸣着靠了岸。 波叔领着他们下了船，然后走了一小段路，找到一辆出租的旅游敞篷小车，装上姚言几人，拉着他们绕了这座叫离岛的小岛一圈。 来到小岛背后，姚言看见一排的许多间小房子。 波叔叫他们下车，朝海边的小房子走去。 这些小房子看起来盖得很随意，不过，任凭海风海浪吹打冲击，依旧挺立。 波叔带着他们来到小房子中间的一幢，推开建筑风格很西式的木门，走了进去。 姚言发现这小屋里头，左边是一间亮堂的餐厅一样的建筑。而右手边，则摆放了无数的水下用品，什么潜水服潜水镜氧气瓶，冲浪板脚蹼橡皮艇…… 玲琅满目的道具，看得姚言眼花。 波叔进门之后就往右手边去了，在那些水下用品中间，波叔双手叉腰，仰头大喝一声：“老狄！出来接客啦！” 波叔用的是中文，这倒是让姚言有些意外，难道店主竟然不是他们柬埔寨的本地人吗。 过了一会儿，小屋后头传出踩踏木地板的声音，右手边墙后的一张青灰色帘子掀开，一个带着老花眼镜，弯着腰头上兜着一块藏蓝色头巾的老头儿走了出来。 这老头似乎就是老狄？ 姚言看见老狄走出来的时候，一拐一拐的，左腿落地还好，但是右腿落地响声很重，似乎，他的右腿不是一条腿，而是一根拐棍一样。 姚言盯着老狄看了好一阵。 波叔上前去给了老狄一个大大的拥抱，被老狄嫌弃地推开。 “怎么？今天这天气，还带人来潜水吗？” 老狄抬眼打量了姚言他们一圈。 “是啊，行程紧张，一天时间都没法儿错过，所以今天还是得过来啊。”波叔朝姚言他们挥挥手。 姚言和几个大妈走了过去。 老狄挨个从他们脸上看过去，最后视线停留在姚言的脸上。 老狄盯着姚言：“天气不好的话，潜水这项运动其实并不适合。” 老狄像是在跟姚言说话，不过波叔接过话头，说：“没关系，他们都不是专业的，只是要找你那点儿装备，我带着他们在近水玩玩儿就行了。” 姚言皱眉，跟老狄对视了一阵，老狄抬手扶了扶老花镜，视线从姚言脸上挪开。 “行，那说好了，你负责带队，我只出装备。不过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绝对不负责任。” “明白明白，这不是有我们公司在前头呢嘛，你老小子就放心好了。” 老狄转身领着波叔进去去装备。 波叔叫上姚言一起。 跟着老狄走进布帘子后边的一间像是仓库的小屋，里头堆放着好些瓶瓶罐罐，纸箱壳子。 光线昏暗，姚言眯眼都有些看不清楚。 波叔让姚言在门口稍等，他和老狄进去翻翻找找了一阵，波叔抱着一堆东西过来，放到姚言手上，让他送出去再回来。 姚言来回了三趟，在外头的小屋中间地板上，他从仓库里搬过来的东西都快堆成小山了。 最后一趟之后，波叔说结束了。 姚言放下东西看了一眼，这座小山上，有潜水服啊，氧气瓶啊，头灯啊，呼吸面罩啊，脚蹼啊各种水下用的小道具。 姚言耸了耸肩膀，放松一下刚才因为劳累有些酸的胳膊。 星星很好奇地趴在小山上这样捡起来看看，那样捡起来看看。 郑大妈没有阻止她。毕竟郑大妈，张姨李姨她们也都很好奇。 波叔从仓库走出来，来到小山前笑着蹲下，翻翻找找地给大家发放装备。 姚言他们拿到潜水服氧气瓶之后，都呆呆地抱在手里不知道该咋用。 等波叔给每个人，包括小星星都发了一套装备之后，他自己进隔壁一间更衣室里换了潜水服，然后出来，给大家解释每一样装备的用途，还有科普一些浮潜的小常识。 听着波叔的讲解，姚言发觉波叔竟然很专业的样子，一问才知道，人家波叔还是高级的潜水教练员。 姚言马上就喜笑颜开，有这样分量的潜水大神在，带着他们一群来体验的小菜鸟，应该完全就不是事儿。 波叔在老狄的小店里给大家讲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潜水知识之后，才让大家到更衣室换上潜水服。 “咱们去哪儿潜水啊？要找一个特定的安全的地方吗？” 姚言换衣服最快，他出来之后，一边给自己头上套潜水眼镜，一边问。 波叔伸手一指门口。 “就面前的这片啊，方圆三公里，都是有潜水资质的海域。而且，因为人多，并且大家都是新手，靠近这地方有老狄照应着些，我也放心。” 姚言恍然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8 神迹(38) 姚言的右手有些残废，并不好使，所以，他跟着波叔走到海边的时候，心里还是带着些忐忑和犹豫的。 毕竟一旦下了水，要是他右手拨不动水，潜到了水下结果起不来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他把自己的顾虑悄悄跟波叔说了。 波叔听闻他胳膊不好，还愣了一愣。 波叔停下脚步，扭头把手一搭姚言肩头，轻轻缓缓地尝试把姚言的右手抬起来，刚开始还好，可是快把肩膀抬平的时候，姚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波叔停了手。 “小姚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波叔问。 “之前受了点伤，不太好用上力气。”姚言苦笑。 “怪我，我都没看出来你手上有事儿。”波叔自责地一叹。 姚言笑着摇摇头，“不是，波叔，我这手不好一直是我心里的刺，所以，平时我故意隐藏，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这条胳膊不好。毕竟如果不是需要用上力气或者大动作的情况下，我这条胳膊还是能完成一些小操作的。” 波叔理解地拍拍姚言的肩头，说：“没事儿，不用担心，我们就在岸边附近的位置浮潜，不进深水，只是带你们稍微体验一下就行了。”像是为了安慰姚言似的，波叔还指了指走在前头的小星星，说：“还有那么小的孩子呢，我可不能放心让你们做些危险的动作。” 波叔都这么说了，姚言也就放下心。 他之前就决定了的，这次出来玩，就把脑子收起来，把一切交给导游就好。 波叔继续朝前带路，姚言没有着急跟上去，他扭头瞧了瞧走在最后边的老狄。 老狄最后是被波叔用高价劝动了的，说是当个安全员，出来帮忙看护着这一批下水的游客。 姚言见老狄佝偻着腰杆，背着手慢慢地走在最后边。他手里还拎着一根黄铜的烟袋锅子。 看那一身，怎么看怎么像个老北方人，咋会到这儿来当个租装备的了。 姚言疑惑。 老狄埋着头慢慢走，似乎是感受到了姚言的目光，他抬头朝姚言了一眼，呲牙露出个挺难看的笑容。 姚言礼貌地回了个笑，转身跟上波叔去了。 波叔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海边上。 先是做了热身，然后波叔指着面前波涛起伏的海面告诉大家，说只准在最远距离岸边沙滩五十米的位置里游，绝对不允许超越五十米的距离。 “五十米是个坎儿，过了五十米，那水的深度可不是你们能够应付得了的了。”波叔在讲解的时候收起了他一贯的迷人微笑，他的严肃状态令几个大妈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波叔又交代了许多要点，之后才让大家尝试着缓缓地从潜水趴下往稍微深一些的地方游去。 “大家千万记得，如果感觉到海浪的力量给你压力的时候，一定要立即返身回来，在大海中潜水可跟在别处不一样，一旦风大了，浪大了，你们根本就来不及回来，所以万万要小心！”波叔跟在小星星的身边，一边看着星星在水里扑腾得欢实，一边扯着嗓子跟姚言他们喊。 实际上这一片潜水的人并不多。 只有波叔带来的姚言和几个大妈而已。 似乎真的像是老狄说的那样，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适合潜水。 姚言走下了海水里。 虽然天阴，不过在这低维度的地方，下了水也并不感觉到冷。 姚言一直走到海水漫过自己的髋，然后才朝里一扑，整个人钻进了水中。 他全副武装，虽然今天的海水有些昏暗，不过有防水头灯照射，水底的一切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靠近沙滩，他稍微动作，水底的细沙就泛起。 姚言看见海里水草不多，倒是有星星点点的珊瑚贝壳，被头灯光线一照，竟然还会反射出光彩来。 不知不觉的，姚言在水底缓缓地朝前走，朝下游。 身上坠着负重块，他很容易就落到了水底去。 手上连着的氧气管的扬起量还是满的，所以他可以放心地畅游。 和姚言那种朝下一闷就消失不见的情况不同，几个大妈她们虽然一身装备，但是她们只敢围绕着波叔，就在靠近沙滩十米之内的地方埋埋头，看看水底，然后就只想着跟波叔打水仗…… 波叔被这些大妈纠缠着，还要分心照顾小星星，他一时之间竟然好像忘记了去关注姚言了。 老狄坐在岸边上，一边抽着烟锅袋，一边盯着姚言之前埋头下水的地方。 按照时间推算，姚言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潜到深处去了吧…… 潜水是一项很诡异的运动。 当你全身心地投入到海洋之中，你似乎就和这片大海融为了一体。 它的每一次律动，每一次波浪的起伏，你好像都能够感受得到。 姚言闭上眼，顺从着身上的负重块儿将自己往下坠，顺从着海水放不知名的方向飘荡。 他突然觉得潜入水下的这段时间，是他最放松最畅快的时间。 海水，将他和人世间分割开，他独属于这片大海。 他朝前游，朝下拨水。 他发现其实自己的右手在水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行动。 相反，水的浮力给了他右手很大的助力，在水里游动的时候，姚言似乎总算是找回了当初他的右手还完好时候的感觉。他觉得他右臂还是一条有力的臂膀。 这让姚言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他做梦都希望自己的右手好起来。 被这种幸福感包裹着，姚言不自知地越来越往深水处潜下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潜水，本来只不过是一次体验而已，但是。 不知不觉的，姚言控制不住了。 眼前的，深处的，那些黑暗，那些不可知的隐秘，像是磁铁一样，将姚言往其中拽去。 姚言根本无从抵挡它们的吸引力，他拨动着海水，手足并用，朝前朝下，很快速地潜下去。 氧气还很多，海水温柔力道不大，他完全回得去的。 姚言心想。 波叔正和大妈们闹成一片，玩得开心，他丝毫没有发现，姚言已经消失不见好久了。 岸上的老狄，盯着远方的黑色海面，那是天空中厚重的积雨云的倒影。 他眯起老花镜背后的那双浑浊眼睛。 老狄吸了口烟锅袋，缓缓吐出一阵烟雾。 “已经，超过五十米了啊……那小子，回不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9 神迹(39) 最先发现姚言不见了的人，竟然是小星星。 她站在海水里，茫然地瞪着远方的黑色海面。 几位大妈和波叔正在戏水，笑声宴宴。 “怎么了星星？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啊？” 波叔耍累了，来到星星边上坐下，抄了一捧水，轻轻地泼到星星的脸上。 星星任由那捧海水顺着自己脸颊流下。 她脸上没有表情，搞得波叔有些尴尬地伸手挠头。 “他不见了。”星星突然开口说道。 “他？谁？谁不见了？”波叔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人。”星星说，“戴眼镜的那个哥哥。” 她的声音很小，波叔凑上去才能听得清。 等听清楚星星的话之后，波叔愣了两秒钟，然后猛地从海水里坐起来，他惊惶地扭头四顾。 那个戴眼镜的。 是姚言！ 波叔的视线飞快地在周围的海面上巡视。 没有，没有姚言！ 张姨李姨郑大妈都在，小星星也在。 但是姚言不见了。 从岸边往外五十米，波叔自己强调的五十米的距离，当中没有姚言的影子。 波叔朝前走了十几米。 他扯开嗓子喊了两声。 海浪拍在岸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风声，海鸟的鸣叫声，甚至是几位阿姨渐渐弱下去的笑闹声。 波叔都能够听得见，但是，他独独没有听见姚言的回应。 张姨她们几个聚集到小星星周围，郑大妈扶着星星的肩膀，问她发生了什么。 波叔呆呆地看着海面一阵，颓然回头，一脸坏掉的表情瞧着几位大妈。 波叔走回岸边，他扭头看了看，老狄那老家伙，正幽幽地抽着他的烟锅袋子，看着海面出神。 “波叔？发生什么了？”张姨看波叔的表情不对劲，试探着问道。 波叔张了张嘴，尝试了好几次，才说得出话来。 谁也不晓得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们……谁注意到姚言去哪里了？” 波叔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热情澎湃，变得干涩沙哑。 “咦？是啊，小姚呢？他人怎么不见了？”李姨像是刚才反应过来似的，抬起手搭着眉毛，四处张望。 几个阿姨开始寻找起姚言的影子。 理所当然的，她们什么都找不到。 这大海茫茫的，姚言潜入了水中，扎进了幽暗的深处…… 阿姨们这时候才开始担心起来。 姚言，真的是找不见了！ 张姨跑到岸边去问老狄有没有注意姚言去了哪里。 老狄慢半拍地摇着头说没注意。 郑大妈紧紧地抓着小星星，咬着牙，满脸的害怕，好像生怕她一松手，小星星也会被海浪卷走。 波叔又沿着海岸走了一段，喊着姚言的名字。 但是，风声浪声把他的喊声淹没了。 甚至远远的水天交接的位置，一大片乌云缓缓朝这边挪过来，带着丝丝电流，爆出阵阵雷鸣。 波叔的喊声，更加细不可闻了。 在海边的搜寻并没有持续多久，雨云过来了，波叔不敢再让张姨李姨他们呆在水里，领着她们回到了之前老狄租装备的小屋里。 波叔让大家先去冲个热水澡，换好衣服，然后到前边的餐厅里小坐。 等几位阿姨冲洗完毕出来坐的时候，屋外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不算大，但是雨脚很密，雷声隆隆，电蛇窜动。 波叔坐在靠窗的椅子里，看着海面出神。 老狄也跟着回来了，就坐在屋外的屋檐下的木台阶上，举着烟锅袋，抽着烟看着屋檐上滴落的雨帘。 张姨她们坐在小桌前，手里捧着波叔给她们准备好的热咖啡。 她们都没说话，低头捧着杯子捂着手。 波叔来的时候带了五个人来，但是现在，除了波叔，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天上又闪了一闪，落下一道惊雷。 小星星被惊到了，手里的咖啡一晃，洒到了桌面上。 波叔回过头来，看了张姨她们一眼。 他还没有换下身上穿着的潜水服。 “别着急，我们配备的氧气罐，极限的使用时间是三个小时，从我们下水开始到现在，最多过去一个小时。只要姚言还在水面下，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情。”波叔好像是在劝慰这些游客，但也像是在给自己安慰打气。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冒头出来，他会不会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了？”张姨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李姨立马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张姨就举起手呸呸呸地“吃了吐”。 波叔勉强一笑。 说：“应该是不会，他只要从水面露头，就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岸边上的这几幢木屋，就是为了让这排小木屋足够醒目，所以这些房子的外墙才被漆成了五颜六色，并且，屋顶上是有射灯的，能够照射出去很远，当深夜或者雨幕里，可以勉强当灯塔引路使用。” 听波叔这么一说，旅行团的几位就哦着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那姚言只要冒头，就能很容易寻着岸边回来了。 “如果他去的不远倒是还好，说不定能找回来。” 就在大家即将放心的时候，一个很不友好的冷硬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扭头去看，发现是从门口走进来的老狄。 只见老狄一边将手里的烟袋锅子挂到门后头，一边抖了抖衣裳，抬头看着餐桌边上的大家。 “但要是那小子往深处潜进去了，万一遇到一股海底的不知道往哪儿窜的暗流……嘿嘿嘿……” 老狄没往下说，只是像只秃鹫似的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令几位阿姨毛骨悚然。 小星星更是当时就小脸煞白，红了眼眶。 “老狄！姚言是个清醒理智的年轻人，他是不会闷着头一直往下走的。我强调了最远的浮潜距离，他会遵守要求的。”波叔拉着脸对老狄说。 老狄耸了耸肩，弯着腰走进了旁边的仓库里。 “记得去把屋顶的射灯打开！”波叔提醒道。 “开关在门后头，自己找。” 老狄的声音传来。 波叔站起身，走到门边，找了找，打开了小屋屋顶的射灯。 镁光射灯亮起，一股煞白的光柱刺透了屋外天边的阴沉层云。 波叔按下了“摇头”的开关。 这股光柱于是就像一柄锋利的刀，上下左右地在乌云中横扫纵切。 将阴沉的天空撕开。 波叔走出到屋外头，看了看射灯的效果。 非常明显，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看得见这边小屋屋顶射出去的光线。 这样的话，姚言只要一从水面冒头，马上就能够找到回来的方向了。 希望他没有什么事情。 波叔看着深深的海面，小声暗叹。 几位阿姨也站在窗前，看着波叔看过去的方向。 小星星站在门口，她攥着小拳头，而她一双不知道蕴含着什么情绪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波叔的背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0 神迹(40) 外边在下雨，电闪雷鸣。 这种状况之下，哪怕是波叔，也轻易不敢下水去找人。 本来按照波叔的设想，这些没有经历过潜水的游客，再怎么样，下水极限就是距离岸边五十米的地方了。 而这一片区域对波叔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了若指掌的。他能够完全地掌控住呆在这个范围内的这些潜水菜鸟游客。 但是，他实在是沉迷于跟那几个大妈游戏，忘了盯着那个右手有毛病的小年轻了。 波叔其实挺想不通的，姚言究竟是看见了什么，怎么会下水那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照经验，第一次接触潜水的人，他们往往都会有一定的深海恐惧，害怕水下的幽暗，碧蓝，还有完完全全的包裹的感觉。 所以，新手游客基本上下潜一小段时间，就按耐不住会想要浮上水面来透气。 就像这几个大妈一样，就在岸边水深不过两米的地方把头埋进水里，也害怕得手舞足蹈，不敢再继续往前，只敢在水淹不过腰的地方跟波叔打水仗。 可是那个姚言却不一样，那小子，似乎是一头闷进水里，就再没了动静。 连透气都没有上来透过一次啊！ 也许只能说明姚言的适应能力太强了。 可是下水之前，姚言明明还找波叔说了他手有问题，害怕潜水时候有影响。 明明岸上表现得很菜，这一下水，好嘛，丫的跟鱼入大海似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波叔回到小屋里，坐在窗前座位上，端着一杯热咖啡，吹着气。 讲道理，算算时间，从他们下水开始，也已经过去接近两个小时了。 就算是氧气罐能够使用三个小时。 那姚言，他会关注自己的氧气罐的是数值吗？ 这波叔他们上哪儿去知道啊。 虽然波叔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心中一定非常着急。 张姨和李姨还有郑大妈，脸上都挂着浓重的忧虑。 张姨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经文，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趟旅游行程不顺。刚开始那天丢了个康伯伯，这没多久，又一个小年轻找不到了。 康伯伯丢在酒吧街上，还有可能寻回来，但是这个小年轻，他可是在茫茫大海里消失了的。这种状况，就算是想要找，也没办法找啊。 虽然大家不说，不过，她们隐隐都有些觉得，姚言这一次，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 小屋里的气氛非常的冷。 空气都似乎不再流动了一样。 张姨念了几段经，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宁，但是她又不敢同旁边的好姐妹们交流，这些中年妇女都相当清楚，面对眼前的事情，她们一旦开口说话，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索性大家都缄默不语，这样子反而还能在波叔面前留个好印象。 说起来，李姨倒是还觉得姚言这小伙子挺不错的。 人长得不错，身高也高，身材也匀称，彬彬有礼，还乐意帮她们拎行李。据说还是个警察，这样的年轻小伙儿，是这些阿姨眼中标准的好年轻人啊。 郑大妈扭头看着星星，她庞大的身躯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显得很不安宁。 小星星趴在桌面上，侧着脑袋枕着胳膊，她拨弄着咖啡杯里的小勺子。两只小脚丫在空中踢踢踏踏的。 小屋里静静悄悄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和偶尔咳嗽清嗓子的声音。 波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看了看手边的墙壁上，一只造型古早的鸟屋形制的吊钟。 已经接近下午三点钟了。 再往后推一个小时，不，最多半小时，要是姚言再不在海面上露头，那他真的就…… 小星星看着波叔的动作，也扭过头去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她似乎对那个小鸟屋一样的挂钟产生了兴趣，双手一撑椅子，跳下地来，慢慢地朝着墙边走过去。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小星星才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就越来越轻，好像双腿发软似的。 郑大妈发现小星星状态不对了，她从椅子里站起来。 可郑大妈还没来得及走出座位，小星星突然就朝前一扑，跌倒在了地上。 噗通的一声跌出来，还惊了屋里的所有人一跳。 波叔和几个阿姨都站了起来。 郑大妈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推开椅子，跑向小星星。 张姨和李姨跟在郑大妈的身后也往这边赶过来。 波叔站在窗前，没有挪动步子，他半闭着眼睛，看着朝自己靠近的几个阿姨。 噗通！噗通！ 突然，另外两声突兀的重物跌落声响响起来。 郑大妈停了脚步，一回头，见身后的张姨和李姨，两人扑倒在地板上，动也不会动了。 郑大妈目瞪口呆，扭头朝波叔一瞪。 “没事儿的，就是些镇静剂而已。”波叔边说，边扭头看着那只挂钟，他自言自语着：“按理说，应该是差不多了，这个时间还没浮起来，就再也浮不起来了……” “你……你们……”郑大妈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她一点点地朝着星星挪过去，很缓慢。 “别怕，不是已经说好了么，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我们不仅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事后还能分你一大笔钱。”波叔朝着郑大妈微微一笑，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星星，“把小星星带上，去后门外的车上等着。” 郑大妈抱起小星星，乖乖照做了。 虽然她全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是，就像波叔说的，他们事先已经约好了，是郑大妈心甘情愿帮着波叔他们做事的…… 波叔分两次，拽着张姨和李姨的腿，将她俩扔上了小屋后门外的一辆小货车货箱里，货箱没有棚顶遮盖，细密的雨水直接浇在两位阿姨的脸上，不过波叔一点儿不在乎。 他把她们装车之后，回来冲着仓库方向喊了一声。 “老狄，我走了，准备发货，你跟昊哥说一声。” “知道了。” 老狄的声音从仓库伸出传来，带着点儿神秘。 波叔微微一笑，这个老小子，一向神神道道的。 他换了自己那身花里胡哨的衣裳，转身拿了货车钥匙，出门拉开火车驾驶座，坐了进去。 郑大妈抱着星星，缩在副驾驶上，不敢动。 波叔发了车，笑着瞥了一眼郑大妈，说：“别怕，你们又不像那姚言小子会扎手，我们不会像那样对付你们的。好好听话埋头做事就行了。” “我……你给星星下的药，会不会伤害到她？”郑大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背后那俩我倒是下了狠药，小星星又不是饵料，我怎么会伤害她。” 波叔笑了，他发动汽车。 车轮在水坑里打滑了两次，最终顺利地开出水坑，离开了这排海边的小屋。 在码头，一艘货轮正在鸣笛，准备发船赶回西哈努克了。 波叔的车赶到码头的时候，刚刚好赶上加入最后一批上船的车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1 神迹(41) 真美啊。 在这光亮甚至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姚言似乎能够看得见一切的五彩斑斓。 那些细碎的光辉幻化成铺遍了深处大地的一片星辉。 这就是海洋的底部。 神秘，魅惑，充满了令人无限向往的未名之地。 姚言快要被这黑暗的海洋给俘获了。 令他醒转过来的，是氧气罩里突然冒出来的怪异味道。 姚言像是猛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他把迷蒙的视线从海底乱石和细沙中收回来。 他抽了抽鼻子，用力地再次尝试着吸了几口氧气。 是的！一股带着一些刺激的气体从他的口鼻窜入，激得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姚言想起来了，这股味道，是氧气罐底部，为了提醒使用者氧气即将耗尽的危险的气体的味道！ 这么说来，姚言猛地发现自己钻进海水之后就一直没有注意氧气的数值还有自己潜进的距离。 他在水下停住身形，回过头，看了看来路的幽暗深邃。 看样子，他绝对已经超过了波叔说的危险距离，他抬头看了看上方，几个气泡随着身体的动作在身边升起。 不止是距离岸边的距离了，他现在，甚至已经潜下水都不止五十米。 姚言心里有些慌张。 不知不觉的，他被眼前的海底的迷幻景色吸引着一直朝前，往下。 结果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上下左右静悄悄的，远处似乎有鱼群，波光粼粼，但是鱼群并不能指示方向。 姚言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氧气数值表。 快要见底了，指针已经指向了红色的区域，也就意味着，他需要马上上浮。 不敢细想，姚言双脚飞快地划水，双臂下摆，手脚并用，往头顶的水面游去。 上浮了一段距离，姚言突然感觉氧气面罩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吹气声。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他举手一看，发现，数值指针，已经落到了“0”的位置。 怎么回事！ 到达红色危险区域的时候，氧气起码还能够使用个十五分钟。 但是姚言从发现指针标红到上浮，根本没有超过五分钟！ 就算是他陷入焦急当中，耗氧量加大，但是也绝对不至于这么快啊。 姚言强制让自己稳住，抬头看了一眼水面的方向。 不行，他没有潜水的经验，在这个位置，看着头顶的水面是碧油油的，根本没办法确定还有多少距离能够出去。 但是也不能耽搁！ 在水底下多消耗一段时间，他能逃出海面的机会就更小一分。 姚言深呼吸两次，把面罩里最后的氧气全都吸入了肺里。 靠着这些，他大概还能撑个一两分钟吧。 姚言不让自己去想，他机械地摆动腿脚划水。 这种时候只要看着前方往上划水就行了，放弃思考，只要让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水面就行了！ 姚言早就将负重块扔掉了。 他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努力地往海面游去。 能浮上去，就能活！ 姚言最后脑海中就只有这一句话，指导着他的所有行动。 然而，随着光亮越来越强，姚言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 他身体里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了。 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米，可是已经隐隐能够看得见水面了。 那层碧绿色的光幕一半的水面，在皱褶，在晃动，在散发波纹和一圈一圈的细小涟漪。海面上似乎是在下雨，姚言看得出来。 快了！ 最后拼着一股力量，完全足够他浮上水面了！ 姚言心想。 他按耐住心底的欣喜与期望，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划水上浮上。 他眼看着就要接近海面了。 可是，突然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送来了一股汹涌猛烈的水流。 姚言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才高举着双手，想要下压拨送海水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拔。 但是那股强劲的海流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巴掌，一巴掌呼在了姚言的头上。 他被看不见的水流冲晕了。 手足不可控地在海水里胡乱挥舞着，姚言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只觉了。 他怔怔地瞪着眼睛，看着旋转的水流，看着绿色的海面和深蓝的水底在自己的面前交替出现。。 他在海水中翻滚不已。 水流夹着他和众多的鱼群珊瑚，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奔泻而去。 海洋的宽广足够吞噬这颗星球。 何况姚言小小一只，甚至微不足道。 真是凄惨啊，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这样子消失在大海里了吗？ 姚言最后的意志，却是在自我缅怀，满满的都是遗憾和可惜。 他已经不妄图尝试抢救了，在海水里，他可没有那样的能力逆转结局。 所以当姚言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是茫然无措的。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高大的货架，上头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各种装备道具，都是潜水用的。 脚蹼，小皮艇，船桨…… 头顶的日光灯管青青惨惨，还响着“嗡嗡”的轻微的电流杂音，简直就像是苍蝇在叫。 姚言朝右偏下脑袋，抬起左手拍了拍左边耳朵。 右耳孔里有一股暖流流出，滴答两滴水落到地上。 姚言站起身，身子慌了两慌。 有些心慌，略略呼吸困难，头还疼。 他扶着货架蹲下身，缓了一会儿，再次起身，才好多了。 沿着货架走了一圈，感觉有些熟悉。他看见面前有一扇小木门，推门出去，就见到了那间曾经来过的潜水用品店。 这儿是老狄的房子，他刚才是从仓库的角落里醒过来的。 姚言走出仓库，听见前头餐厅那边有动静。 他缓缓迈步走到餐厅里，一转头，就看见老狄正坐在餐桌前，抄着筷子戳动着盘子里的番茄炒鸡蛋。 姚言闻见饭菜的香味，皱了皱鼻子，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肚子叫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老狄似乎察觉背后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醒了？” 老狄不咸不淡地瞧了瞧姚言，问。 “嗯……那个，老狄，波叔他们呢？”姚言扭头看了看四周，问道。 “波叔？” 老狄挑了挑眉毛，表情似笑非笑。 他这副样子令姚言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和不舒服。 “呵……他做了你之后，当然就该带着饵料离开，去交差去了。” “你说……什么？” 姚言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眨了眨眼，问。 波叔不再回答他，回头夹了一瓣切碎的番茄，送进嘴里，一嚼，汤汁四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2 神迹(42) 姚言面无表情地走到老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老狄低头吃饭，并不理睬他。 姚言坐着看着老狄吃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套碗筷，在电饭煲里盛了饭，回来坐下，动起了筷子，稀里哗啦地往嘴里扒饭。 老狄看他吃得这么粗糙，忍不住停了自己手上筷子，直起身看着他。 “吃得还挺香。” 老狄点评道。 “不知道饿了多久，反正肚子已经叫了。” 姚言含混着说。 老狄微笑起来，“你小子倒是也不客气。我记得我没有邀请你上桌来。” “你也没有说不让我一起吃。说起来，你竟然会做番茄炒鸡蛋，味道还挺地道……而且你抽烟锅袋，你不会是北方人吧？我指的是，我们那儿的北方。” 老狄眯起眼睛看着姚言，“你猜我是不是北方人。” “像。” 姚言说。 他一连吃了三大碗饭，老狄桌上的番茄鸡蛋和一样酸酸甜甜的凉拌小菜全都下了他的肚子。 老狄见他吃得高兴，把自己那小半碗饭吃过之后，就取了烟锅袋咕嘟咕嘟地抽起来，看着姚言吃饭。 姚言吃饱了，把空碗放下，朝后一靠，闭眼仰头舒爽地一叹。 老狄重新填了烟丝，吹吸两口，朝着姚言的方向吐过去一阵烟雾。 姚言睁开眼，用鼻子喷了两口气。 “你不想知道，是谁救了你？”老狄缓缓地开口。 姚言微微眯起眼睛，“看你这身刚洗过澡的装束，大概也能猜得到。是你把我从那股突然横来的水流里救出来的。因为下了水，所以你才会回来洗澡的吧。” 姚言指了指自己潜水服上，干透了之后，沾着的一层白白的盐粒。 老狄身上是一身干爽的衣服，他脖子里挂着条粗毛巾，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甚至姚言还能闻到他头发上的香波的香味。 老狄点着头，“不蠢。” “我想知道，你刚才所说的做掉我饵料是怎么一回事？”姚言左手握拳，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就是你猜到的那回事。”老狄说。 “理由呢？波叔这么做的理由呢？” “那你得去问他了。” 姚言咽了一口唾沫，“饵料……你指的是旅行团的那几位大妈吗？如果她们是饵料，那成川，康小姐，康伯伯……” 姚言突然间就觉得这一切串联起来了。 从最开始的康伯伯的失踪，到今天，波叔要“做掉他”。 “那你是什么人？” 姚言盯着老狄，问。 老狄沉默了十几秒，突然咧嘴一笑，“不管我是什么人，不过我佩服你的勇气，在我告诉过你波叔要做掉你之后，你竟然还跟跟我吃同一个锅里的饭。”他举起手，朝姚言竖起了大拇指。 “没办法，就算是毒药，我也只能往下咽了，毕竟我急需补充体力。何况……你既然救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害我。可以，但没必要。” “哈哈哈哈，你小子有种。” “我一向胆小的，只是你的行动告诉我，你知情，但至少你没有要想做掉我。否则，也不会冒着危险来救我。”姚言扭头，目视窗外，“不说外头雷雨交加，就光说那股海流，寻常人，怎么能够抵挡得住那样的力量。因此，我感谢你的援救，还有你的这餐饭。手艺不错，像是北方人，盐很重。” “哈哈哈哈哈！” 老狄又放声笑了起来。 姚言看着他。 这老家伙和最开始姚言见到他的时候，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得爽朗了不少。 姚言等他笑完了才接着说。 “我知道你肯定会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也不会向我开这个口。请说吧，您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姚言说。 老狄摇着头，用烟锅袋隔着饭桌点了点姚言，他似乎很高兴，“你这小子，果然聪明得很，几句话，你倒是反客为主，成了我要跟你交代了。” 旋即，他老脸一拉，变了话锋，“但是，明明我才是这儿的主人，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个态度，我很不喜欢！” “老狄，我叫你一声叔。”姚言语气平和，不带感情，“你救了我，有什么目的？” 老狄避而不答他的目的，反而回答起姚言的其他疑惑来：“波叔给你的氧气罐里加了些料。平时在岸上就算吸入了，也不太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你却是在海水中吸入了这些加料的氧气，那就不好意思了，你那被麻痹的大脑没办法继续精准有效地控制你的身体，于是你将会不自觉地被海底的绚烂多彩或者幽暗深邃所吸引，你会越过波叔千叮咛万嘱咐的五十米安全距离，去到连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海洋深处。而到时候，氧气罐上安置的漏气阀一开，那不好意思，你就算药效消失醒转过来，也无力回天了。” “怪不得我上浮的时候发现氧气消耗加快了，是漏气么……”姚言暗暗一叹。 “只是我不明白，波叔为什么想要我死？如果别人是饵料的话，我为什么不是？”姚言问道。 “因为这是昊哥的顾虑。”老狄总算是正面回答了。 “昊哥？”姚言瞪眼，“什么昊哥？哪个昊哥？我可是初来乍到，没跟哪个昊哥结下梁子……不过，你们的这个昊哥，似乎就是瞄准了我们旅行团的吧，所以是不是新来的游客其实并不重要吧。” “聪明，的确昊哥就是冲着你们旅行团去的。但是，当他得知你们团里有你这一号人的时候，却独独对你有了兴趣。” “这是为什么？” 老狄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昊哥似乎认识你。他让我去救你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你的前半张答卷，是不及格。” 姚言张了张嘴。 答卷？前半张？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姚言他作答了什么？ 姚言正忙着茫然，老狄伸手指了指后边，打断他。 “去洗个澡吧，你的行李我给你找出来了，没有干净的衣服说一声，我替你找。” 姚言摇摇头，“有。” 他取了换洗的衣裳进了浴室。 打开热水淋浴。 姚言站在氤氲的热气中，扶着墙。 他脑子里想法很多，碰撞很激烈。 关于昊哥的，关于他这一次旅行的。 所有的一切姚言都可以不去关注，都可以任由脑海里那些想法飘过。 但独独一条，他没法忽略。 那个昊哥，那个认识他的，会对他说他的答卷不及格的昊哥。 这个昊哥他妈的不会是杨昊吧？ 那个背叛了警界，劫走了重要犯人的警界之光，杨昊，昊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3 神迹(43) 杨昊…… 如果是杨昊的话…… 姚言原本沉寂原本希望放到最底层不动用的心脏，逐渐升温，最后变得滚烫如熔岩。 杨昊这个名字，确实具备这样的力量，让姚言重新活转回来。 毕竟他是当年姚言一进警校就遇上的一位了不起的前辈。 不说杨昊曾对姚言的多般照顾，光凭他“警界之光”这个称号，就会令姚言对他充满敬佩。 但是，之后他的背叛。 这是姚言一直梗在心头的重大遗憾，以及疑惑。 老狄口中所说的昊哥绝对除了杨昊没有别人的了吧。 热水淋在身上，姚言感觉浑身舒坦。 他差一点就要永远地被埋藏在冰冷的海水中了。 就差一点点，虽然没有印象老狄是怎么把自己给救出来的。 不过，姚言清楚。听命于昊哥，救了自己姓名的老狄，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家伙。 毕竟，就算昊哥真的就是杨昊，此时此刻的杨昊，是否还是当初的那个警校校纪委的主席呢？ 谁也说不好。 实际上姚言从得知杨昊“背叛”的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极度不肯相信的。 他熟悉杨昊，他保持怀疑，就算是各方都盖了定论，发了杨昊的通缉令。 姚言还是对杨昊怀抱希望。 杨昊是为了什么做出那样的错事来的，姚言希望弄明白。 如果这一次，他能在这个地方见到杨昊，他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的疑惑永远疑惑下去了。 等等…… 现在似乎并不是追究杨昊本身的时候。 现在姚言自己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他抬手拧动水龙头，将水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一点。 热水落在他头上背上，蒸汽弥漫。 姚言轻轻用手摩挲着自己身上的皮肤。 老狄之前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跟他说很多话。 但是他提到了许多令姚言现在想来很重要的事情。 波叔要做掉他。 饵料。 昊哥。 交差。 …… 等等这一系列的内容，如果串联起来的话。 那么，他这次出国旅游的这一趟，似乎就成了一个阴谋。 姚言仰起头，让热水浇到自己脸上。 他闭着眼睛，心里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有些过于阴谋论了。 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从一开始。 旅行社的降价酬宾，特价的旅行团，是不是就是杨昊，不，用“昊哥”来代替那个人吧，尽管姚言很愿意相信他绝对就是杨昊。 姚言他们收到的这些特价的旅行优惠券，是不是就是昊哥他们捣鼓设计出来的，专门筛选在这个旅游淡季前来柬埔寨旅游的游客，作为目标。而姚言，好巧不巧地，加入了这个旅行团队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旅行团的成员，被当做“饵料”的这些人，会被昊哥他们弄去哪儿。 再往深一层想。 老狄口中是把旅行团的这些游客，这些目标称作“饵料”，这也就是说，他们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我们，不是游客。而是要用游客，把某些东西给钓出来。 是什么？昊哥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这是姚言现在最大的疑惑，因为这个目标，是昊哥他们行动的指导，得知了他们的目标，就能够解构他们的行动。 到那时候，姚言也才能准备应对的方法。 但是……现在是在柬埔寨，远在国外，姚言身为游客，他能停留的时间也并不多。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最多还有四天时间，他就要回国。 除了时间是问题，跟当地警方的沟通也同样是问题。 从老狄和波叔来看，要是猜得不错，姚言他们参与的一整个旅行团，都是有问题的，这个特价的旅行社压根儿就不靠谱。这样的话，波叔，阿金，两个导游，是不是昊哥的共犯？可能性非常高。 这样的话，其实姚言现在，是在孤军奋战。或许，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可能是使馆的关照。仅此而已。 老狄是昊哥的人。 换句话说，老狄实际上也算是敌人。 但是他救了自己。 既然波叔是跟老狄昊哥他们一伙儿的，波叔要害自己，为什么老狄又要救回他来？ 姚言晃了晃脑袋。 这种矛盾的情况，可以联系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当那位昊哥知道自己也在这次他们目标的旅行团中的时候，一开始对自己有了一些些的忌惮和戒备。 这很能理解，姚言填报自己信息的时候，没有隐瞒，他是个预备役的警察这一点，旅行社的人是知晓的。 所以，对自己的身份的顾忌，昊哥认为姚言可能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便将姚言排除在“饵料”之外。他们对姚言采取的方针是，消灭。 做掉姚言，是让姚言没办法影响他们的最好的方式。 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波叔的行动了。 那老狄呢？ 波叔得到命令要做掉姚言，实际上，他已经差不多快成功了。 如果不是老狄的搭救，姚言不被海水憋死，也将被那股横来的海流冲向黑暗。 老狄不仅救了姚言，还把这些惊人的消息告诉了他。 老狄，他在这次的事件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之前姚言在口袋里翻出来的那张字条。 “快逃！！！” 原本姚言以为是恶作剧之类的玩笑，但是…… 字条上的预警应验了。 这个旅行团，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而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依旧惫懒的消极的姚言，也吃到了苦头。 现在回过头来看。 旅行团里绝对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了。 但是那个人却不是姚言。 姚言笑了。 热水顺着他的嘴角流进嘴里，他呸了一口。 姚言是团队中的警察，他甚至还给那些团员们讲解防盗指南。 但是，旅行团里最先发现事情不对的人，却不是姚言。 他有些恍惚。 自己这回的决定，决定放空自己，什么都不管好好玩一趟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而这个错误，险些就要了自己的命，并且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旅行团的其他人，已经落入了昊哥，还有导游们的手中了。 康伯伯，康小姐，成川，张姨李姨，郑大妈，还有小星星。 团员们的一张张面孔在姚言的面前划过。 他还记得两天前，他们一同游览金边王宫的时候，大家的兴奋劲儿…… 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却已经被坏人盯上，而且……说不定遭了不测了。 姚言一拳捶在墙壁上。 发出咚的一声响。 他在自责。 都是因为他。 要是他能够早一些察觉到旅行团的导游不对劲，那么大家，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这事后的自责，并没有任何作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4 神迹(44) 没有用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花费精力去做。 姚言很快将自己的愤怒与心中的某种自责的痛楚收敛起来。 事已至此，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昊哥，找到旅行团的成员们。 根据老狄的说法，还有波叔阿金的举动来看。昊哥这一群人，绝对算得上是危险。 想想，能够将旅行团里这么多人当做“饵料”劫走，这可绝对是一个具有庞大力量的群体。 而老狄，这老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柬埔寨的人，他像是国人，从这条往上推，他口中的昊哥，就更也有可能同样是国人了。 昊哥绝对就是杨昊吧！ 且不论真假，姚言现在一个人，他有办法应付这些导游，还有导游身后的昊哥吗？ 好难啊。 姚言握了拳，垂下头。 他不过是出来旅个游，为什么偏偏会碰上这种事情啊。 他不想啊，他一点儿也不想再玩这种“侦探游戏”了。 没必要，真的没有必要。 他都不考警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姚言心里长长一叹。 又来了，这种消极的情绪又浮现了。 但是消极没有用啊。 消极完了，也不能把那些“饵料”救出来啊。 “快逃！！！” 那张字条上是这么写的。 那个人在提醒姚言，让他快逃。 那个人能是谁？ 这张字条不是偶然，不是恶作剧，是真正的提醒。是有人知道这趟旅程的凶险。 字条上的字幼稚难看，很像小孩儿写的，所以，是星星吗？ 姚言自己摇摇头。 应该是不可能，星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她那么点儿岁数，她知道什么呢。 那是成川吗？ 这倒是有可能。 成川是个死宅，他的字跟苍蝇搓脚写出来的也说得通，他观察敏锐也有可能……如果是他的话…… 姚言开始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捋。 他记得，就在昨天，成川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刚开始他是说康小姐和阿金没有回来。 然后姚言好几十个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之后成川又回了消息说他们回来了，甚至还发了照片。 姚言昨天没在意这一点，以为成川是急着去见康小姐他们。 现在想想，成川再次回复消息发照片的中间的那段时间里，成川不接电话的那一段时间，他真的只是离开房间去迎接康小姐他们吗？ 姚言抬手摸着下巴。 不对，姚言大意了，这里不对。 按理说，我发了一条重要的消息给别人，在等待回应的时间里，我是绝对不可能放下手机去做别的事情的，就算是去了别处，至少我也会紧紧拿着手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但是成川，他说他撒手了，没带手机。 成川是个死宅。整天低头捧着手机看纸片人小姐姐的那种。 平时要他放下手机就跟要他的命一样，这样的人，他会为了去见康小姐和阿金就落下手机？ 姚言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绝对不可能！ 成川绝对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在两次发送消息给姚言的途中，成川应该是被阿金，或者说，是被阿金那帮人给制伏了。 就跟阿金将落单的康伯伯，康小姐当做“饵料”拿下了一样。 当成川也成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被阿金叫人放翻，这简直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是姚言让成川盯着康小姐和阿金的，让他发现有什么事情就跟自己说一声。 成川说了。 但是，姚言没有给出合适的回应。 所以，成川如今也被抓了吧。 姚言咬了咬牙。 该死。该死该死！ 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明明在康伯伯失踪的时候就应该发现的。 为什么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阴谋！ 姚言甚至相信，要不是老狄跟他说了那些话。 也许他到现在都还不至于怀疑到波叔阿金还有旅行社，更不可能知道昊哥！ 胸中难以抑制的怒火又涌上来了。 姚言脸部和脖子都憋红了。 别急…… 他对自己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着急。 头脑保持清晰是最重要的。 看成川之后的消息，那张照片说不定不是昨天拍的，前天拍的也是有可能，但是，那照片的确能够麻痹人，让人以为康小姐和阿金回来了。 姚言平稳着自己的心态。 被照片骗了，是他的疏忽，也是他大意的代价。 但是，就算姚言当时能发现什么，他也不可能及时地对成川或者康小姐采取救援。 毕竟他身在西哈努克，鞭长莫及。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旅行团留在金边等待康伯伯的两人，肯定落入阿金手中了。 而西哈努克离岛这边，除了被“做掉”的姚言被老狄救起来，其他的几位阿姨，还有小星星，已经被当饵料抓去交差了。 姚言他们这个旅行团，算是全军覆没。 这是昊哥期望的结果。 而且老狄说昊哥说这是一张考卷。 上半张。 考卷？ 姚言磨着牙。 考卷…… 昊哥竟然敢用这种说法来描述姚言遭遇的这些事情。 姚言有些恼羞成怒了。 的确，他这几天，来旅游的时候，是疏忽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人把这种危险的事情当做了对他的一场考验。 他都不知道这些是题目，他怎么好好去做？他本来只是来犯懒旅游的！他是不想带脑子出来的！结果昊哥这边强行要考他！ 哦，现在事情结束了，冒出来说一句“你不及格”。 姚言不服气。 “还有下半场……” 姚言抬起眼，盯着面前被水雾氤氲的瓷砖。 虽然姚言依旧不太清楚这下半场考卷会是什么。 但是，老狄既然已经说出他上半场不及格这种话了。 就证明昊哥还在等着他。 一定还有下一场考试等着姚言。 “我都放弃了警考，偏偏在这种时候再次遇上了这狗日的考试……” 姚言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他很快地冲洗干净身上抹上的沐浴露。 事情捋顺之后，他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擦干净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姚言戴上眼镜，拉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消极下去了。 姚言决定取回自己的脑子。 这一趟旅行对他而言已经结束了。 本来是很难得的一趟假期，他放弃了警考才换来的。 结果，却又陷入了昊哥的劳什子“考试”里。 但是，就算是为了旅行团的几位朋友，姚言也决定要考这一考了。 把人当做“饵料”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怕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但是想要自己死的，似乎也是“他”，那个所谓的昊哥。 姚言扶了扶眼镜，回到了餐厅。 老狄坐在靠窗的座位里，面前泡着一壶热茶。 要开始干活儿了。 虽然已经放弃了考警察，但是该干的活儿，还是偏偏会找上自己来啊。 姚言叹了口气，走向老狄。 他决定了，在柬埔寨的最后这几天，他一定要将那个昊哥给揪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5 神迹(45) 看见姚言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老狄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其实刚吃过饭，我不是很建议你马上就洗澡，容易得胃下垂。” 天知道老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着跟姚言开玩笑。 姚言不用老狄吩咐，非常自觉地拿了一只小瓷茶杯，放到自己面前，然后拎过泡着热茶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老狄，既然你救了我，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谢你一声。” 姚言举起茶杯。 “客气。” 老狄眯起眼看着他，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回敬。 “刚才你已经跟我说了许多，但是我想知道，你能够告诉我的，就只有那些了吗？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姚言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问道。 老狄小口地啜饮着热茶，“你还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呢？” 老狄小眼睛眯成两条缝儿，但是内里蕴含着睿智的光芒，他把问题抛回给了姚言，这做法相当聪明。 姚言知道，老狄虽然把自己从海中救起来，但是他绝对不是和自己同一个阵营的。 老狄知道什么，姚言不清楚，但是姚言想要知道的东西，老狄一定不会轻易地告诉他。 “我不是好面子的人，”姚言开口说，“既然你让我问，那我就问了。只是问之前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回答？” 老狄耸耸肩，不说话。 不回答，要耗着？ 老狄怎么样不知道，但是姚言可没有时间。 现在已经下午了，姚言根本就还不知道，波叔会将那几个阿姨还有小星星带到哪里去，还有留在金边的康伯伯他们，成川他们。 那些“饵料”，他们的命运如何？ “我想知道，饵料会被送去什么地方？”姚言问了。 老狄张开眼，两条浓眉上挑，“听你这口气，你难道是想要去救人？” “当然，他们毕竟是和我一道来的。”姚言说。 老狄笑起来，“有勇气，果然就像昊哥说的，你这小子有点东西。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他们会被送去哪儿。” 老狄耸肩摊手。 姚言面无表情，他仰头将小瓷杯里的热茶喝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么，昊哥是谁？” 老狄摇着头，“你尽问一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问了也没有用啊。” “好吧，我问一个你能回答的。” “问。” “你不是柬埔寨人对吧？” “不是。” “你是来这儿养老的？” “对。” “为什么选这儿？” “地价便宜，天气舒坦，”老狄伸手指了指旁边，“这一排小木屋，有一半是我的。在国内，同样的价格，我恐怕只能买下这样子的小屋一间半。” 姚言缓缓点着头。 “你没有家人？” 老狄摇了摇头。 “这儿也没有别人？” “现在没有，旅游旺季的时候，旁边的那几间小餐馆才会开业……” “这就好办了。” 姚言突然站起身。 老狄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姚言已经将喝完了的小瓷杯在桌角上猛地一甩。 小瓷杯被磕碎。 姚言捏了一小片碎瓷片。 他上前两步，踢脚一脚踏在了老狄胸口。 老狄还没有反应过来，姚言左手捏着碎瓷片已经送到了他的咽喉。 老狄瞪大了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回答得太多了，知道这地方只有你一个，那一切就好说了。”姚言居高临下地瞅着老狄，他眼神冷漠，与之前的姚言完全不一样了。 “你……”老狄咽了口唾沫，却没说出话来。 老狄是很惊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姚言会突然暴起跟他动手。 毕竟，他救了姚言，还给他吃给他穿。 这小子，反水就在一瞬间啊。 “抱歉老狄，我还叫你一声叔，但是你们做的事情，恐怕有些不值得我叫这声叔。”姚言说，他手上碎瓷片的尖锐的角蹭在老狄的咽喉上，他手很稳，老狄轻易不敢动，姚言继续道：“最近几天，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似乎都是旅游淡季，而且天气不好，所以到这离岛上来的游客恐怕很罕见。除了我们这种没有经验的呆头鹅会被人骗来之外，我想其他的游客，恐怕没这么容易到来。所以，如果我今天将你杀死在这里，恐怕你尸体腐烂发臭变成一滩血水之后，你才会被人发现吧。你放心，我是警校毕业生，我非常有经验和心得，也有把握在做掉你之后，不留下任何痕迹。我不骗你。” 姚言的语声平稳冷静，他在诉说着要取老狄的性命这种事，却仿佛只不过在跟老狄说他要去散步溜达吃饭一样地随意。 姚言的态度令老狄心悸。 这位老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原本看起来很普通就跟邻家大男孩没什么两样的眼镜仔，真要动手的时候，竟然这么利落干脆。 难怪，难怪昊哥一开始是要让波叔做掉他啊…… 被威胁的老狄面上有一丝丝的紧张，但是也仅仅只是紧张而已，他并不感觉到害怕。 看着老狄的态度，姚言一皱眉，握着瓷片的左手一用力，扎破了老狄的咽喉的皮肤。 老狄笑起来。 “小伙子，你不要吓唬我老汉，我不是被吓大的。” 脖子上被划开了一个浅浅的伤口，有血水淌下来，但是老狄神情依旧没有慌张，他仰头看着姚言的眼睛，说。 “你觉得我在唬你？” “我还真不信你今天敢杀我！”老狄提高音量。 姚言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杀你，我只不过是希望从你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老狄摇摇头，他扭动脖子的时候，碎瓷片在他脖子上又横着拉开了一条细细的伤口，“不可能的，我能告诉你的东西已经说完了。你再怎么求我问我，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了。” 姚言显得有些遗憾，“是这样啊……” “是啊，所以你最好把手拿开，不要威胁……” 老狄见姚言好像服软了，立马扬起嘴角。 可是他“威胁”两个字音还没落，姚言左手一按，那枚碎瓷片直接插进了老狄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的手背。 老狄愣了一愣，过了两秒他年迈迟钝的脑子才向他反馈疼痛。 老狄痛声惊呼起来。 姚言眼睛都不眨，将老狄的那只瓷杯也磕碎，从桌面上个捞起一枚枚碎瓷片一片一片跟钉钉子一样钉进老狄的左手手背上。 老狄挣扎，举起右手和双腿想要将姚言抵开。 但是姚言没给他机会，抬脚狠狠踩着老狄胸口。虽然右手使不上力气，但是他整个人撞进老狄怀里，用右边身子压制着老狄的动作。 老狄惊呼，叫喊，声音发哑。 姚言摁着他，抽空又将碎瓷片往他左手上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6 神迹(46) 血液顺着座椅扶手缓缓地往地上流淌。 姚言压在老狄身上，过了十几分钟。 老狄的挣扎渐渐弱了。 左手上的疼痛已经有些麻木，老狄的叫喊也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了。 老狄嘴唇发紫，缩着脖子，他一双老眼变得浑浊。他眉头紧皱，浑身发抖。 姚言松开劲儿，站起身来，把脚从老狄胸口抽回。 老狄狠狠地瞪了姚言一眼，才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右手，摸到左手手背上，一枚一枚，将那些姚言插进去的碎瓷片给拔出来。 “伤口不深，虽然看着流血量很大，不过，也容易凝血，你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我帮你止血。你救过我，按理说我不该这样恩将仇报。” 姚言站在老狄的面前，看着老狄将一枚枚沾血的碎瓷片扔到地上，说。 “你小子，够狠。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老狄嘶哑着嗓子低声说。 姚言摸了摸鼻子，“我知道，像你们这种人，出手干的都不是小事情。我猜你们的事儿，比买卖人口还要严重吧。以这个为前提的话，对你也就不必心慈手软。” 老狄咬着牙，将最后一枚碎瓷片从左手手背上拔出来。 他捏着那枚碎瓷片，瞪着姚言。 “别这样看我，你和波叔是一伙儿的，波叔本来要做掉我。你也只打算冷眼旁观吧……之所以救我，都是因为那个昊哥的命令不是么。”姚言看回去，“反正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一两个人的死活根本不算什么对吧。” “你真的是警察？” 老狄突然问，他扔掉手中的碎瓷片。 “不是，只是警校毕业的而已。”姚言说。 老狄抬头看了看姚言的右手，注意到老狄的视线，姚言轻轻抬了抬右手，甚至不能抬平。 “我右手废了，否则刚才不会用那种难看的姿势来压制你。” 姚言很大方地说道。 “告诉你这个，是因为我姑且能够认定现在离岛上，或许应该说这周围，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刚才我的所作所为是一次警告和威胁，放了你不少血，你现在也很虚弱。所以你应该很明白，我说过我可以杀了你。除非你告诉我，昊哥是谁，饵料会被送去哪儿，还有你们究竟是一伙儿做什么的人？” “你小子口气还真是厉害，胃口也不小，一开口就什么都想得到。”老狄咽了好几口口水，才说得出话来。 “毕竟是拿你的性命做筹码，不怕你不说。”姚言道。 “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老狄艰难地开口。 姚言一挑眉。 这种时候了，分明老狄才是弱势的一方，他凭什么开口给姚言选择？ “第一个，你马上收拾东西，回国去，这趟旅行发生的事情你都忘掉，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从来没有来过柬埔寨……”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姚言打断他。 老狄脸颊抽了抽，强行扭出一个有些可怖的笑容。 “第二个，你杀了我，然后等着被昊哥他们追杀到死吧。” 姚言看了老狄一阵，摇起头来。 “不，我相信我还有另外的选择。” “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把昊哥他们的事情告诉给你的！” “但是有别的人会说。”姚言嘴角一勾，举起了左手，他手上握着手机，正在震动，有人打进电话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姚言接起来。 “姚言！我是成川，我现在正在车站的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 “很好！你没被抓走！” “是的！我运气好逃出来了，是阿金抓走的康小姐，说不定康伯伯也是他抓去的！我们酒店后边空草地上开演唱会的那些人你还记得吧？那些人是和阿金一伙儿的！就是他们配合阿金来抓我，但是我留了个心眼躲起来跑出了酒店。” 成川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姚言皱紧眉头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非常认真。 “你现在在哪儿的车站？”姚言问。 “在暹粒！” “暹粒？怎么跑去那儿了？” “我是一路跟着阿金还有康小姐过来的，阿金把康小姐送去了车站附近的一处很荒僻的破房子里，然后就没有出来过了。” “你跟踪他们？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没有，我伪装得应该还过得去。”成川说。 听着成川的话，姚言有些想笑，毕竟成川那个肥胖的宅男，一脑补他跟踪的模样，就觉得有意思。不过有一说一，成川能够逃脱阿金的魔爪，并且还能再次联系上姚言，就说明这家伙还是有点东西的。至少不是那种只会呆在原地等着阿金他们去抓的呆头鹅，也不是茫然不知该干嘛的无头苍蝇。 “暹粒……”姚言重复着，“那你自己小心，在躲藏好的基础上密切地注意阿金他们的动向。” “没问题！”成川一口答应，“姚言，说实话能联系上你真是太好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如果阿金是人贩子的话，那你们那边的导游是不是也……？” “是，张姨李姨他们已经被这边的导游给带走了，我发生了点儿事，跟你一样暂时逃过一劫。” “靠！这么说的话，是咱们报名的旅行社有问题？这他妈就是个黑店？” “差不多这意思吧，总之从我们买到特价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了。” “令人沮丧，我就知道，占小便宜肯定没有好下场！都怪我妈，非要让我一个人出门旅游！说什么宅男不好，明明宅在家里就不会有这种危及性命的状况发生啊！”成川很不忿。 姚言感觉好笑，不过现在并不是能够让他们开玩笑的时候。 “我随时开机，你有事情就跟我说，我等下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过去暹粒找你汇合，如果阿金等在暹粒的话，我想我这边的几个阿姨也会被送过去你那儿。” “明白！我会盯着他们的。” “行，我知道你不喜欢外出，不过这次的独自旅行一定会成为你生命里难忘的一次经历的。保重好自己，就先这样吧，你千万千万不要被阿金他们给抓住！”姚言叮嘱着。 “我知道，我的伪装他们肯定认不出来的！”成川似乎对自己的伪装很自信。 姚言表示还是小心为上，说完正打算挂电话。成川那边也说了再见。 可是就在姚言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的时候，话筒里传出了一声成川的惊呼，有些凄厉。 “啊呀！你们怎么在这儿？……” 姚言一怔，立即把手机放回耳边，焦急地喊了几声：“成川？怎么回事？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 电话空了一阵，隐隐有沉重的仝仝的声音传出来，姚言拧紧了眉头，那声音似乎是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响！ “成川！成川！” 姚言又喊了几句。 “别喊了，他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想不到啊，波叔竟然没有做掉你么？” 话筒里总算传出声音来了。然而这个声音，却令姚言瞪大了眼。 是阿金！电话对面的人，竟然变成了阿金！ 也就是说，成川也落到了他们手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7 神迹(47) 姚言简直就要爆炸了！ 成川竟然是在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被阿金给埋伏了！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姚言就是个灾星？好巧不巧的成川原本躲藏得好好的却在这种时候被阿金他们给找到？前两秒成川还在为自己的伪装自豪呢！ 阿金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是得意，他说：“嘛，虽然波叔失了手，不过不重要了，毕竟你并不在饵料的名单里。你就算还活着，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被看不起了，姚言被活生生地看不起了。 “姚言，当了你的导游一场，我好心提醒你，既然还活着，就赶紧收拾东西回国去吧。忘了在这儿见过的一切，就当做了场噩梦，对你是件好事。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 说完之后阿金果断地挂了电话，连让姚言骂两句的机会都不给。 “呵呵呵呵……” 姚言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身后突然传来老狄沉闷的笑声。 姚言回头看着老狄。 老狄靠坐在椅子里，他确实已经很虚弱了，毕竟被放了那么多血。 “怎么样？你现在好像没有了多余的选项了吧？”老狄挑衅似的看着姚言。 姚言咽下一口唾沫，和着心底的愤怒一起压下去，他低声说：“别得意，至少我从成川那儿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哦？” “他们在暹粒。” “呵呵，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毕竟只有一个人，况且你还是个残废，你有什么用？”老狄见情况往自己这方倒之后，好像变得有些飘了。 姚言挣了挣眼眶，他心中的那股怒意刚压下去复又升腾起来，面前的这个老狄，怎么就这么面目可憎呢？ “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你会尝到来自一个残废的愤怒。”姚言冷淡地道。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老狄面前，“说吧，他们去暹粒，是想做什么？” 老狄把头一歪，像是把心一横，“我不知道。” “哦？你真想死？” “呵呵，就怕你不让我死。”老狄笑着。 姚言眼角止不住地跳。 他心里真的有杀意涌出来，他真的想要杀了这个该死的老狄。就用桌上的那只泡茶的茶壶，砸碎茶壶，用锋利的瓷片割破这老家伙的喉咙…… 这些影像在姚言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很快地用理智击碎它们。 不行，老狄还不能死，暂时还需要他知道的信息。 况且…… 杀人这种事情，姚言轻易是不敢去做的。 但是，杀死面前的这个老东西。 这股念头一直萦绕在心头，姚言很难将它控制住。 在经历了很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姚言反手举起了桌上的茶壶。 磕碎茶壶能够得到的碎片，要比小瓷杯的碎片锋利得多，更具备杀伤力得多。 姚言面无表情地举着碎片走到老狄的面前。 老狄瞳孔收缩，他其实还是会害怕的嘛。 “我告诉你，我和码头上好几个工人的关系很好，他们经常在晚上到我这儿来喝酒聊天，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左右了，你现在如果离开，还来得及！” 老狄有些色厉内荏。 既然他怕了，那姚言就扳回了上风。 “根据从你们口中得到的消息，我大概可以推测出你们所说的昊哥是谁。他和我关系很密切，看得出来，你们对他的命令很服从，似乎对他有些畏惧。如果你们觉得他的手段令人害怕的话，同样，你也应该能够想到，我也有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手段。” 姚言的脸色阴晴不定，窗外电闪雷鸣，把他的脸照亮，又黑了下去。 老狄沉默地咽了几口唾沫。 似乎是因为姚言摆出了“昊哥”的招牌来，老狄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姚言又看了看时间。 “老狄，我念着你的恩，如果不是必要，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是，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真的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姚言沉声威胁。 “我不想做更多的事情，我只想将这次同我一起来到柬埔寨的那些履行团员给救回去。我保证不会揭发你们的事情，更不会对你们的事情过多地干扰。” 老狄看着姚言的眼睛。 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姚言一扬眉，不解老狄为何发笑。 “你可拉倒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老狄微微摇着头，“现在的你和之前跟着波叔来的时候的你，完全就不一样了。我能感受得到，你如今身上洋溢外放的积极性。你盯上我们了。但是你如今孤立无援，所以你没有轻举妄动。我很清楚，倘若我把关于昊哥的事情泄露给你哪怕一星半点，你就能顺藤摸瓜摸到昊哥那里去你和昊哥是同一种人，我信。而到时候，就算你真的肯放过我，昊哥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对不起了，老狄。” 姚言捏着手中的碎瓷片，抬起右手，在粗糙不平的断口上轻轻地摩挲了一阵。 他俯身向老狄的时候，顺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塞进了老狄嘴中。 二十分钟后。 姚言收拾妥当，把屋子里外自己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仔细地清理了一遍，换下的脏衣服也收进了背包里背在身上。 出门的时候他特意找了一件雨衣披上。 他没杀老狄，不过是利用了一些不太见得光的手段逼问了他一些自己必须要知道的消息。 老狄看起来是个硬骨头，可是毕竟年纪大了。 上了年纪的人，似乎对生命越发有敬畏之心。 所以，老狄最后还是松了嘴。 姚言临走前坐在小木屋门口的台阶上抽了几根烟。 他把老狄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在这排木屋最前头的那间木屋外头浇上汽油，点了一把火。 天已经沉沉地黑下去了。 乌云盖顶，夜晚就尤其显得黑。 所以，当海边的小木屋烧起来的时候，在这个淅淅沥沥飘着雨的晚上就显得非常显眼。 姚言相信，在火势蔓延到老狄所在的中间的那间木屋之前，一定会有人前来救他。 如果没有来，那也是天意。 老狄的小木屋在离岛码头的对面一侧，不过环岛似乎只有一条公路，所以姚言回去的路很好找。 大约有个四五公里，姚言快步走着，偶尔小跑几步，回到码头的时候并没有用掉太多时间。 但是，等姚言到的时候，码头已经停船了。 明早从离岛开往西哈努克的船，最早一班，在早晨七点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8 神迹(48) 距离明早天亮实在是太久了。 姚言完全就没有想要等待的意思。 况且，小岛另一边的那排小木屋是他烧的，现在他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在这座小岛上耽搁停留。 所以他在路边上踅摸了一块板砖，砸了码头警卫室的门闯了进去。 守夜看码头的是两个大叔，他们正坐在桌前打牌吹牛看电视。 姚言的闯入令他们很生气，两个大叔随手就抄起了屋子里的板凳和防身的橡胶警棍。 制服这两位壮年的大叔可比制服老狄要麻烦得多了。 姚言脸上甚至还挂了彩。 不过，索性结局并不算坏。 姚言一边用纸巾擦着脸上伤口渗出的血迹，一边扭头看着面前地上的两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立即将我送回西哈努克去？” 其中一位大叔表示他会开船。 姚言二话不说立即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逼迫他带自己上了船。 在从离岛前往西哈努克的途中，姚言一刻也没有放松，他紧紧地守在那位会开船的大叔身旁。 “别害怕，也不用紧张，你只要将我送到西哈努克就行了。但是我希望你期间不要有什么小动作，你可以报警，可是我希望是在我下船离开之后。” 姚言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这位开船的大叔在三次尝试报警却被姚言察觉之后，他总算放弃了。 安安心心开船，把姚言送回西哈努克的码头。 码头附近的住民都清楚发船和停船的时间，所以对这艘在早已经过了的停船时间之后还回到西哈努克港口的游船很好奇。 散步的也好，游客也好，见到夜晚的海面上亮起的船灯，大家都靠近观看。 游船靠了岸，姚言迅速地下船上岸，挤过人群，往公路上飞奔而去。 在他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上车的同时。 靠岸不久的渔船响起了警报声。 “去机场。” 姚言用中文和英文重复了一遍。 司机看都不看姚言，一脚油门发了车。 姚言从车窗外的后视镜里看了看逐渐热闹起来的岸边。 今晚上，他干的这些事情，好像是有些过了…… 在晚上十点之前，姚言赶到了西哈努克的机场，很幸运，今天最后还有一班飞往暹粒的飞机，在半个小时之后起飞。 姚言买了一张死贵的票，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了。 因为他从老狄嘴中，得到了一些相当骇人听闻的消息。 “昊哥让我们想办法弄来二十四个饵料，要求是那种就算消失也不容易被人关注的人……” “据我所知，昊哥需要的饵料应该是一百二十四个，不过另外的一百个，他委托给了蚺哥去办。” “对，蚺哥是一个一跺脚就能令这地界抖三抖的大佬，他这不是刚刚回来嘛……” “去哪儿了？被你们的警方给抓了啊，还是昊哥救他出来的。” 在上飞机前，姚言联系到了毛睿学长。 对方似乎是在一场应酬的宴会上，这么晚了竟然还闹哄哄的没有散去。 毛睿对这个小师弟的电话颇有些惊讶，不过姚言直接开门见山，并不磨蹭。 “毛睿师兄，我需要你帮忙查一些东西。” “哎呀，小姚啊，我正在外头吃饭呢，这局子不好走开啊……”毛睿似乎有些不情愿。 “事关重大，我希望知道杨昊当初背叛的那个案子的详情，我想知道他救走的那位逃犯是谁！”姚言说。 “……”毛睿沉默了一阵，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小姚，你可别犯傻，这些事情甚至连我的权限都不能碰啊，你怎么了突然想要这些资料？啊？前两天警察考试你考得怎么样啊？” 毛睿试图转移话题。 但是姚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能不重视了。 “我现在在柬埔寨的西哈努克，正准备前往暹粒。杨昊，他很肯能就藏在暹粒，并且正在从事一件性质恶劣的阴谋！” 毛睿那边没了声音。 姚言不确定毛睿有没有喝多，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现在的迫切性。 还有他能不能冒着风险，把姚言想要的消息传给他…… 这都不确定。 姚言等了好几分钟，毛睿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这就是他的答复了。 姚言叹了口气，准备挂电话，换一个方式去问别人。 不过，他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响，来了一封邮件。 “姚言，我刚才破译了一下系统的墙，把你想要的东西拷贝了一份发你邮箱了。现在起你有五分钟的时间看，看完之后我会销毁资料还有我们之间的通讯痕迹。倒计时开始……” 毛睿的话很急促简短。 姚言二话没说点开了他发来的邮件。 正是杨昊背叛的那件事情的始末。 卧底行动暴露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杨昊，突然在一次解押重犯的行动中露了面，然而他却是以劫匪的身份出现的。杨昊带领十好几个穷凶极恶的劫匪，将押运车逼停，并对着押运人员展开了密集的火力进攻。十六位押运人员全数死亡，押运车里的重要犯人被劫走。 而那位重犯，就是来自柬埔寨的外号蚺哥的男人。 “好了，时间到了。” 姚言还在皱眉沉思，话筒里传出了毛睿的声音。 姚言低头，就见自己手机上展开的邮件界面突然闪烁一下，然后跳出一个框，说“数据错误，该邮件检索不到”。 姚言刷新了一下手机，这封来自毛睿的邮件，就像从来没有收到过一样，消失了。 “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五分钟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最长的时间。”毛睿的声音很稳定，他甚至都没有问过姚言更多的理由，他选择相信姚言。这令姚言心内感动。毕竟，毛睿为了这封邮件，可是越权黑了系统的。 “毛睿师兄，谢了。”姚言只能说一声谢谢。 “没事儿，等你回国了再聊。”毛睿说。 “行，到时候请你吃大餐！” “我还挺怀念牛记烤肉。”毛睿笑了起来。 毛睿挂了电话，姚言也将手机收进了兜里。 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讯息。 姚言拿着登机牌去排队。 老狄说，蚺哥是昊哥救回来的。 而杨昊的资料里。他救走的那位重犯，就是蚺哥。 所以，这个昊哥，坐实了是杨昊。 姚言猜对了。 他登上了飞机。 从西哈努克飞暹粒时间不长。 姚言看着窗外夜色，脑子一直运转不停。 老狄还说，“饵料”一共是一百二十四位。 是活生生的人，是那种就算消失了，也不会引起大动静的人。 所以，阿金波叔才会以旅行社的身份，骗来外国人下手…… 可是，这些“饵料”，将会被抓去做什么？ 老狄并不清楚。 老狄只知道，“饵料”最后会被送去暹粒的吴哥窟附近，那里会有昊哥的人接收。 “饵料”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姚言拒绝去想。 但是他隐隐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令人愉快的结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9 神迹(49) 飞机降落了。 姚言在机场附近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他没想到这儿住宿的费用竟然高得离谱。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放下行李，姚言没有在房间里呆多久。 虽然这时候已经接近子夜时分了，但是他还是离开酒店，在附近转了几圈，虽然姚言很清楚成川被阿金截到的车站肯定不在这附近，但是姚言心里不安，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睡意。 一直在外头溜达到快一点钟，姚言走累了，才回了酒店，躺下之后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杨昊的事情。 姚言想不通，杨昊是为什么，会来到这柬埔寨，并且参与到了这起人口绑架事件中来。 而且根据姚言掌握的消息，此次杨昊扮演的角色，还是妥妥的大反派。 这叫姚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他并没有难过多久，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开始研究应对杨昊的办法。 吴哥窟，是吴哥建筑群的统称。 那片被从热带森林中清理出来的旅游古迹，非常非常大。 杨昊把一百二十四个“饵料”带到吴哥窟，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且为什么会是吴哥窟？ 如果老狄没有撒谎，杨昊将这么多的“饵料”活人弄过来，是不是为了将他们卖给什么人，或者……是要从他们身上取走器官之类…… 杨昊已经沦落到参与这种恶性的事件中来了吗？ 姚言越是脑补，就越是对杨昊失去信心。 人们在面临未知的时候，脑子里联想出来的猜测大约都是不好的那种，这是人类的防御机制所致，毕竟当人们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的时候，真的遇上了事情，所受到的伤害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姚言现在越是把杨昊的行径想象得恶劣，那么当他真的看见杨昊的时候，说不定最后得知的真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这其实也是姚言自己的企盼而已。 思索着，整理着，姚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与此同时，同样在暹粒，就在吴哥窟附近的一家酒店内。 杨昊敲开了隔壁的几间房间门。 他把万路涛还有一众帮他干活的手下小弟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见房间的桌上摆满了夜宵佳肴，地上堆着好些酒。 万路涛他们看着这阵仗很有些茫然。 “昊哥？你这是？” 杨昊看了看围过来的十几个小弟，他大手一挥，说道：“这几个月来让众位兄弟卖了许多力气，让大家受了不少累。不过，到今天，到刚才，我们需要准备的二十四个饵料，已经完全够了！” 他一说完，周围的小弟们都欢呼起来。 杨昊拍了拍手，他房间门就被推开，阿金和波叔走了进来。 杨昊把阿金和波叔让到桌前，一手一个搂住他们，“阿金和波叔把最后的饵料送来了，还有匣子也一起带到，所以，今天大家就敞开了吃喝，好好整一顿，明天，我们就上手盘那神迹！” 杨昊说得兴奋，周围的小弟们围着也听得兴奋。 万路涛更是急不可耐地伸手拔了面前一只烧鸡的鸡腿，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嚼了满嘴油星子。 阿金和波叔举着酒瓶跟杨昊碰了碰，仰头直接就对瓶吹了。 杨昊兴致很高，跟这群小弟喝了不少酒。 而跟着杨昊干活的这些小弟，都是男人，一帮男人有酒有肉的时候，那嗨起来就没办法了。那场面，暴躁。 小弟们点起烟来，没多久，杨昊的屋里就烟雾缭绕，宛如仙境。 杨昊同这帮家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他配合着他们高声谈笑，说着荤段子。 不过，每每当他仰头喝酒的时候，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对上天花板，眼中的笑意和醉意就消失殆尽，变得狞亮又若有所思。 可是，他仰头喝完酒，放下酒瓶再看向小弟们吹牛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变得满含笑意，醉意深沉。 杨昊的演技非常好，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在众多的卧底行动中安全活到现在。 虽然前不久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卧底行动，被人给揭发了真身。不过杨昊以为，他的暴露，跟演技似乎没有关系，那个指出他是卧底的男人，非常不对劲。那个来自潜流渊的男人…… 杨昊和小弟们的狂欢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半夜三点，才算曲终人散。 小弟们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口吐呓语，得要相互搀扶着才能离开杨昊的屋子，回各自的房间去。 杨昊虽然也满脸通红，一副醉意满满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能够勉强站立得住，微笑着送走最后一个手下。 等把最后一个醉酒的家伙推出房间，关上房门。 杨昊转回身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了几口，原本喝得通红的脸，好像也变浅了几分。 刚才的醉意一下子从他身上消失了。 他变得无比清醒。 虽然杨昊确实也喝下了不少酒，不过他酒量摆在那儿，堪称海量，能喝过他的人不多，况且，喝下这批掺了药的酒之前，杨昊早就服用过相应的解毒剂。 说起来，他注射进酒里的东西，也不能算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毒药。 只不过是会让万路涛波叔他们多睡上一天半天的镇静剂而已。 万路涛，波叔，阿金，还有其他的手下，他们虽然都是来给杨昊打下手的。 但是这群人，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杨昊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杨昊是带着方舟的命令来的。 是为了实现传说中的“神迹”。 在柬埔寨的吴哥窟的轮回井中，用一百二十四个活人祭祀，然后就能获得永生的“神迹”。 据说方舟里的高层们从古文献中翻译过来的就是这些信息。 杨昊虽然带着怀疑，但是，既然是上头的命令，他就只有执行的份儿。 万路涛他们这些半路投资的小老板，一个个还以为“神迹”项目是什么能够挣钱的好东西。 杨昊觉得好笑，这帮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们究竟为何会对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事情买单的？ 而且像万路涛，还是投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难道方舟放出来的消息，真的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么…… 杨昊不能理解万路涛他们的想法。 但是杨昊自己呢？ 他实际上也对“神迹”这种东西抱着怀疑。 但是……他内心里，是期望这种“神迹”是真的。 杨昊他一方面认为方舟可笑，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方舟追求的东西能够真的到达。 因为，他需要“神迹”，去挽救那个曾经用性命挽救了他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0 神迹(50) 当“饵料”凑齐之后，万路涛也好，阿金叔也好，其他的那些下属也好。 他们就都已经失去了用处。 实际上，按照杨昊一开始的计划，这群人，他们都将会成为“饵料”的一部分。 但是蚺哥不同意。 因为给杨昊打下手的人里，有一部分就是蚺哥派出去的。 虽然杨昊将蚺哥救了出来，于他有恩，但是蚺哥这人很重兄弟，他不可能让杨昊残害他其他的兄弟。 所以杨昊只能选择另外的这个折中的办法。 他将这些人统统灌醉，给他们下药，让他们昏睡一天。 而这一天过后，杨昊就带着“神迹”离开柬埔寨，回方舟去交差。 杨昊非常清楚，如果他这么做了，万路涛他们这些投资的小老板，之后肯定会追着自己不放，他会有很大的麻烦。 不过当他把情况反映给了方舟之后，上头说他们会出面替杨昊解决，杨昊的任务，就是将“永生的神迹”带回去。 杨昊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喝了几杯凉白开，然后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间。 他来到酒店背后的一间仓库里。 推门进去的时候，惊动了被捆缚成几个“毛虫茧”一样的家伙。 杨昊打开灯，仓库里的张姨李姨还有郑大妈，都惊惶地朝着墙角挤去。 小星星被反绑着双手，坐在旁边的一只木箱子上。 杨昊进屋，将几个大妈扛起来，扔到了一辆小货车的货厢里，最后一把拎起星星，把她送到了副驾驶上。 杨昊发动货车，开出了酒店。 朝着吴哥窟开去。 大半夜的，早就过了参观的时间了。 但是看门的员工里，同样有蚺哥的人，所以杨昊此时来到吴哥窟，他们非但不阻拦杨昊，还要帮着他搬运车厢里的三个大妈。 杨昊下了车，让接应的三个人每人负责一个大妈，扛起她们跟着自己。 杨昊拎着小星星。 他们走过护城河上的桥梁，走进小吴哥里。 护城河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莲花，杨昊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小星星却将视线集中到了那些莲花上，哪怕是已经走过了桥，离得远了，她还要回头去看。 杨昊手里捏着电筒，夜晚走在这旁边满是浮雕的青灰色的石廊里，感觉怪阴森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星星，发现这小姑娘不哭不闹，虽然被自己拎着后勃领子双脚离地，但是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安安静静，沉默不言。 穿过吴哥寺四平八稳的台基，回廊，蹬道，绕过一座座石宝塔，一座座曲折回环的宫殿建筑，杨昊当先来到了一片幽深的密林之中。 这条路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杨昊踏入这座被称作小吴哥的吴哥寺的时候，都将有许多个活人的生命消失…… 那口“轮回井”就坐落在密林的中央，原本被乱石覆盖。 后来杨昊来到，他照着方舟的译稿，找到了这口轮回井的位置。 当他发现真的有这口井存在的时候，他才总算下定决心，帮着方舟完成这次的“神迹”。 如果不是找到了这口井。 杀死一百二十四个人这种事情。 杨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毕竟，尽管他因为不能说的原因离开的警察队伍，但是，他曾经也是一名光荣的警察，是警界之光。 像现在这样，双手沾满鲜血，是杨昊从前根本就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但是…… 事到如今，就算悔恨，也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今晚上，将背后那三个老婆娘扔进轮回井里，那么献祭就算完成了，接下来，该等待的就是“神迹”出现，然后带走它。 杨昊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星星。 这个小女孩，就是运送“神迹”的“匣子”。 走进密林，来到中央那堆乱石中间，杨昊抬手把小星星扔到了软泥土地上。 星星跌出一声闷哼，不过她眯着小眼睛，扭头去看郑大妈。 那三位员工将三个大妈放下之后，跟杨昊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 夜风吹拂，树林里窸窸窣窣，有轻微响动，枝繁叶茂的热带丛林里，也不知道会藏着什么东西。 杨昊扭头看了看旁边树林，他耸了耸耳朵，确定了一下发出声音的方位，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猛地朝着树林里扔去。 石块急掠过去，穿过枝叶，打中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吱吱吱” 凄厉的叫声传来，树丛被拨开，一只受了惊的猴子揉搓着尻臀从旁掠去。 杨昊看了看那猴子，叹了口气。 “要是猴子的血也能用，就好了。” 他用细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转过身，走向了躺在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嘴巴也都用胶布封上了的三个大妈。 随着杨昊的靠近，张姨李姨她们怕得直叫唤，但是因为嘴上贴着胶布，也只能发出“嗯嗯”的闷声。 “别紧张，我的刀很快，你们并不会痛苦太久。”杨昊轻声细语，竟然像是在安慰她们。 而听了杨昊的话，这几个大妈却更害怕了。 毕竟杨昊嘴里说的事情那么可怕。 杨昊蹲下身，伸出手臂，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蝴蝶刀来。 他娴熟地甩开刀刃，在张姨的面前晃了晃。 张姨和李姨瞪着眼睛，眼中满是血丝，但是她们的嚎叫发不出来，被胶带挡住，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杨昊扭头瞥了瞥另一边的郑大妈，她的挣扎明显要比已经崩溃放弃的张姨李姨要激烈得多。 郑大妈死死盯着杨昊，杨昊皱了皱眉，发现她似乎有话要说。 杨昊伸手扯下了郑大妈嘴上的胶布。 “你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郑大妈激动地吼着。 她的话引起了张姨和李姨的注意，她们都努力调转身子去看郑大妈。 杨昊伸手摸了摸鼻子。 “我们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们说！你们有办法挽救星星的血癌！让我带着她过来这里，并且听你们的安排！但是，我照做了！你们没有说过也会要我的命！” 郑大妈涨红了脖子。 杨昊摊了摊手，“大妈，这种事情你也信吗？你别忘了，你已经得知了关于我们的许多事情，这样的情况之下，你又怎么会有命再继续活下去？你知道得太多了。” 杨昊学着经典的反派的台词说。 下一秒，他的蝴蝶刀就插进了郑大妈的颈部大动脉。 没有丝毫犹豫。 小星星瞪大了眼睛，她总算是惊呼出声来了。 杨昊扭头看了小星星一眼，笑了，露出一个魔鬼一般的笑容来。 激射而出的血液，喷红了杨昊半张脸，杨昊拎起地上的郑大妈，上前两步，将她投进了脚下的那口石头井中。 这就是轮回井。 这口井快要装满了。 被暗红色的鲜血，还有浮沉的骨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1 神迹(51) 姚言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睡了并没有多久，但是，心里揣着事情，往往令人有意无意地忽略掉疲惫，所以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点开接听，免提。 “姚言，醒了没？” 竟然是毛睿的声音，这倒是令姚言感觉意外。 “嗯，刚醒，怎么了吗？毛睿师兄？” “怎么说呢，我怕发现了些东西，或许对你有帮助。” “哦？” 姚言有些好奇，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坐在床头，揉了两把脸。 “杨昊之前使用过的电话号码的信号再次出现了。”毛睿说。 “这是……什么意思？”姚言皱起了眉，他伸手拿过扔在旁边的手机。 “杨昊叛变后，他的电话号码就停机了。当然这是他身为一个通缉犯的正常操作。也是避免我们通过电话搜查到他的方位的办法。但是，就在刚才，信息中心的同事告诉我，杨昊的号码信号，再次出现了……”毛睿顿了顿，“距离你很近。” “听你的意思，杨昊果然就在暹粒吗？” “在吴哥寺里，靠西北边的一处森林中央。”毛睿说，他强调道：“注意，是小吴哥，不是大吴哥通王城。” “看来老狄没有撒谎。”姚言喃喃着。 “老狄？”毛睿疑惑。 “帮杨昊做事的一个家伙，我从他口中得到了些消息，不过不够全面。” “原来如此。” “这次你们搜索到的信号，是杨昊自己故意暴露出来的吧……”姚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 “……”毛睿沉默了一阵。 姚言这样说，实在是对他们信息中心的工作的一种否定。 但是，姚言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从我的职责角度来看，他就是故意暴露位置的。”毛睿承认。 “他肯定是猜到我会向你寻求帮助了。”姚言伸了个懒腰，下了床，脖子转着圈走到窗边。 他拉开窗帘，窗外夜色很浓，疏疏落落的路灯微微晃荡，盘曲弯绕的公路延伸向远处，姚言抬眼望过去，远处浓黑一片，影影绰绰有高山有宫殿的轮廓。 那儿就是吴哥寺的所在，杨昊就在那片阴暗的影子里吗。 “所以杨昊的意思是，在主动请你上门吗……”毛睿的语声里显示出了担忧。 “是的，他这是在向我发出邀请。”姚言确定。 “为什么是你？”毛睿问。 “我也不知道啊……”姚言回答，“或许就是个意外而已。杨昊也没料到，我会莫名其妙地参与到他的阴谋当中来吧。” 毛睿那边安静了一阵之后，换了另外的一个人拿起了电话。 “对面是姚言吗？” 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话里透露出威严。 姚言扭头看了看手机，皱眉走近。 “我是。” “我是省厅的张扬。”对面的声音说。 姚言扬了扬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似乎是省厅的一个什么处长吧。 “您好。” 因为记不起对方是谁，姚言只能干干巴巴地来一句你好。 “杨昊的案子是我负责的，这次他的手机信号再次出现了，我已经派人赶往柬埔寨进行调查了。但是最少他们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达。虽然你现在不是正式的警察编制，但是我相信你这个警校高材生的素质是足够的，所以，这次的行动，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张扬毫不拐弯抹角，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 姚言回答：“张首长，职责所在，我会尽力配合明天到来的同志们的。” “好！杨昊的案子是特案大案，上头也一直重视，这次有了线索，我们绝不会轻易放过。” 张扬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把电话还给了毛睿。 “那位首长是谁啊，这大半夜的竟然还在省厅？”姚言小声问，他觉得这位张扬首长跟一般的领导有些不一样，看着似乎很负责任。 “省厅刑侦处的处长。杨昊的案子他一直很重视，我们刚发现杨昊的信号，马上就报告给他，他直接就来了办公楼进行安排。” “行事果断，令人佩服。”姚言说。 “马屁就先别拍了，张处长已经离开了。倒是有件事更重要……” “怎么了？”姚言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杨昊的信号消失了。” “他主动关掉的？” “似乎是。他这是什么意思……突然露个头，然后又装死……”毛睿那边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很急促。 姚言沉思了一阵，开口说：“他的意思是，让我赶紧过去。” “哦？怎么解释？” “你说从信号源看，他现在的位置就在吴哥寺对吧。从我的窗外看出去，远处就是吴哥寺。” “你不是在机场么。” “暹粒可不大。” 姚言继续说：“信号出现就是为了让你们把他的位置告诉给我，然后邀请我过去。信号这么快熄灭，就是说，他的邀请是有时限的，他希望我能尽快过去。否则，就是过时不候。”姚言解释。 毛睿那头停下了敲打键盘，轻笑一声：“你倒是很懂他嘛。” “毕竟在学校的时候，一起打过的球吃过的饭不少。”姚言说。 “你打算现在去？自己去？一个人？这个时间，没车吧？” “跟酒店借一辆，只要肯花钱，什么车借不到。”姚言整理了一下行李，然而实际上，他身边根本就没什么能用的工具。 “办案的经费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援助一点，不过数额肯定有限。”毛睿道。 “谢了，蚊子腿也是肉，我不嫌弃。” “呵呵，你小子，有便宜就是不肯放过。” “这叫能抓住机会。”姚言走出房间，下到酒店大厅，去跟前台询问租车的事。 “你独自行动我并不建议，毕竟刚才张处也说了，让你等着咱们的人到了再去。”毛睿在电话里讲。 “来不及了，今晚上他发出邀请，就说明我们等不到明天。” 姚言跟前台问妥了，花了15倍的租金，搞来了一辆小摩托。 说实话，要不是他怕开车，这么大半夜的，他其实也更愿意选择一辆小车。 前台的职工领着他去了酒店后边的停车场，推出来一辆看着还算崭新的小摩托。油表是满的，姚言接过车钥匙。 他发动摩托，驶出酒店。 “麻烦帮忙导个航，看看从这儿去吴哥寺，要多久。”姚言对毛睿说。 毛睿敲了几下键盘，回应道：“不算远，按照你的速度的话，一个半小时左右能到了。” 姚言看了看东方的漆黑天幕。 “啧，一个半小时，那看来到的时候，能看见日出了。” 毛睿道：“在小吴哥看日出，也是吴哥窟的着名卖点。” 姚言笑道：“看来这波不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2 神迹(52) 风吹在姚言脸上。 微微有些刺痛，不过很轻微。 姚言没有戴头盔，这不是好的驾驶习惯。不过他暂时无暇顾及。 前往小吴哥的途中很顺利，路好走，没什么阻碍。 毕竟深更半夜，除了姚言之外，大路上几乎看不见别的车别的人了。 摩托车的噪音不算很重，不过在静谧的夜晚里，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姚言还是觉得座下的摩托车稍微有些烦人。 令他内心不安。 令他感觉到轻微的焦虑。 实际上，这都是源自于他心内的不安和焦虑。 毕竟这是来自杨昊的邀请。 看杨昊的意思，这是要约他见面，进行最后的交流了。 杨昊究竟是在柬埔寨做什么勾当。 为什么，他会要留下姚言的一条命？ 怀着众多的疑惑，姚言再次拧动摩托车把手，加了油。 跟着毛睿的导航指导，他来到了吴哥寺。 东边的天空已经隐隐泛白，是要天亮的意思了。 姚言在空旷的停车场上停了摩托车，他下来，车钥匙并没有从锁眼里拔下。 往里走的时候，他瞥见了停车场里除了他的小摩托之外，孤零零地停在旁边的一辆小货车。 那会不会是杨昊来的时候乘坐的车？ 姚言想着，猜测着。 他来到吴哥寺的门口。 护城河里的水被夜风吹得微微晃着，里头的莲花也微微晃荡。 安保室亮着灯，不过门窗紧闭，似乎有人，但是不愿意搭理现在是不是有人进入景区。 所以姚言大刺刺地就走过了护城河上的桥。 他耳朵上挂着耳机，保持着和毛睿的通话。 “我虽然不赞同你单独行动，但是我承认你说的毛睿这次的行动是想要邀请你过来。他有可能是有话想当面跟你这个学弟说，但是姚言你记住，一旦发生危险的事情，保命是第一位的！”毛睿提醒着姚言。 “明白，放心吧师兄，我也是怕死。” “还有，你的右手……能稳住杨昊，挖掘有用的信息，这是你的目标，多余的事情不要做，明白吗？” “我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没必要这样教的。”姚言笑了笑。 他走过灰黑色的吴哥古寺和长廊。 这座掩映在热带树林当中的古寺，确实很有历史感，沧桑感。 但是姚言此刻并不是以一个游客的身份进入的。 除了找路的时候稍微需要仔细地看看周围的地形之外，他只能匆匆一瞥，马上就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姚言心中遗憾，他可是花了钱过来的，这根本没机会好好享受旅程，也是亏大了。 为了减少心中的不忿，他只能在路过觉得看得过的景点的时候，用手机开了闪光灯多拍几张照这样子。 “前边岔路口往左拐，然后再顺着长廊走一段，从长廊拐下去，就是那片树林，从地图上看，应该就是一片树林。那是杨昊的信号出现和消失的地方。他没有移动过。”毛睿指示着方向。 “明白。” 姚言走上长廊。 才走了没两步，突然一个黑影窜了上来。 姚言心中一惊，停了脚步，手机往前一抬，电筒照射过去，立即就看见了两只反光的狞亮的眼睛。 然后是一声非常暴躁的“吱吱吱”的叫唤。 姚言惊诧地发现是一只灰毛的猴子跑进了长廊里。 那猴子扭头瞪着姚言，冲他呲牙咧嘴一阵，然后从地上一跃，跳出了长廊，窜进了手边密林。 姚言快走两步，来到之前猴子停留的地方，看了看那猴子跳走的方向。 “应该就是在里头了……” 他自言自语着，翻过围栏，跟着猴子离开的方向，拨开树丛，走进了密林中。 地上泥土潮湿，有些粘脚打滑，不是很好走，姚言皱着眉，用手拨弄遮挡着身边的杂草树丛。 夜露很深，沾湿了他半个身子。 抹黑走了一阵，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猴子的凄厉喊叫。 连着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微弱，然后这叫声戛然而止。 很突兀地被掐断了。 在这黎明之前，天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时候，突然听见啼血一般的哀嚎，倒是让姚言忍不住打了个颤。 那叫声，来得凄厉突然，停得也太过迅速。 那猴子是遭遇了什么？ 姚言稳住心慌，吞了口唾沫，脚步加快朝前赶去，不过行动越发谨慎小心。 他继续在密林中前行十几米，前方突然有了亮光。 姚言抬头看了看，他身在密林，四周枝叶树干遮得看不见天空。 不是天亮的日光，更像是他手中的手电筒一样的冷冷的人造光源。 “来了吗？” 姚言刚察觉自己可能也因为手电光线暴露了，前头就想起了一个声音。 很大声，很熟悉。 就是他妈的杨昊！ 姚言没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 他感觉手脚发烫，一握拳一跺脚，从密林间撞了出去。 前头是个空地，他闷着头从林间冲出。 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空地中央的杨昊。 杨昊一身黑色便衣，手里把玩着一柄银光闪闪的蝴蝶刀。 在他脚下，是一只被割了喉咙的灰毛猴子，似乎就是刚才姚言看见的那只。 他身旁石头上，放着手机，点着手电。 手机旁边，坐着一个白衣服的小女孩儿。 姚言瞪了瞪眼。 “星星！” 姚言叫道。 那个白衣服的小女孩儿，正是小星星。 杨昊看见姚言的身影，伸手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怎么，真么久没见我了，这一见面，第一个认的竟然不是我吗？” 杨昊扭头看了看小星星。 小丫头似乎受了巨大的惊吓，她抱着两个膝盖，瑟瑟发抖，小脸煞白，好像变成了一根木头一样一动都不能动了！ 姚言上前两步，但是戒备地望着杨昊。 再一次看见杨昊，姚言心中五味杂陈，有惊有喜，但是更多的却是不能名状的愤怒。 “你把她怎么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姚言低声质问。 杨昊耸肩摊手：“摸着良心说，我动都没有动过这个小姑娘。” “那她这是怎么回事？” “嗯……大概是因为，我当着她的面，把那位郑大妈给杀了吧。” 杨昊平平淡淡地说出了这句挨千刀的话。 姚言咬牙，“你说什么？你杀了郑大妈？当着孩子的面？” 杨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背后，脚下的那口石头井。 “喏，她是饵料，都被扔里头了，和其他饵料一起。” 越过杨昊，姚言瞪大眼睛看向那口石头井。 只见井中微微荡漾的血水，已然满到了井口。 而那血红的水面上，还漂浮着几只奋力挣扎状态开开合合松松握握的人手！ 它们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的主人在生命最后时刻所遭受的暴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3 神迹(53) “我认识的杨昊，应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才对。” 姚言低声说道。 他的视线从小星星的身上移到杨昊的脸上。 这位很久没有见面的师兄，依旧跟从前在姚言印象里的那个榜样一样。 一样的英俊帅气，高大魁梧。 杨昊还是像从前那样子，一边嘴角微微地勾起来，是一个懒洋洋，又“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他的这个笑容很奇特，令喜欢他的人愈发喜欢。令讨厌他的人愈发厌恶。 人类似乎就是这样子的生物。 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它有一点点好，都能被无限放大变成非常多的好。 对自己讨厌的东西，一有点点好，就无限的感觉恶心和从心底反感。 人类就是源自根里的自私啊。 姚言看着杨昊，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跑起来了，他联想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将心思集中到眼前来。 集中到杨昊手握蝴蝶刀，威胁着他背后石头上坐着的小星星的性命这件最最重要的事情上来。 姚言伸手扶了扶额头。 胡思乱想，这是睡眠不足的外显形式。 果然他今天的休息很不到位，现在显示出弊端来了。 “我认识的杨昊，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自私到变得邪恶的家伙！” 姚言大声地说话，强行将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到面前来。 杨昊伸手挠了挠脸。 “自私么……你是这么觉得的？”杨昊声音很平淡，他杀了人。 就在刚才，杨昊杀了人，还不止一个。 可是现在，他却能如此心平气和，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跟姚言这么淡定地聊天。 姚言看着杨昊背后的堆满死人血肉的石头井。感觉到心惊胆战。 “也是……你是跟着司凡老师学犯罪心理学的，在你们看来，人的一切行动，归根结底都是精神的指导，都是自我的心思在作祟，对吧？”杨昊笑起来，“在佛家里，这种东西，被叫做心魔。” “我不想跟你研究和探讨这些有的没的。”姚言冷冷地说。 “我其实也没有兴趣啊。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很紧张。”杨昊在面对姚言的时候，永远从容不迫。 他似乎一直都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来看姚言的。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姚言和云晓江，在学校的小巷子里，跟几个混进学校的骗子对峙，动手。 身为校纪委的督查，杨昊理所当然地把他和云晓江带到了校纪委。 那时候，他就是以一个学生干部的姿态，来面对身为新生的姚言的。 之后，也是一样的。 杨昊是姚言的学长，由此，不管是出于年龄，还是学历，或者是能力，技术。 杨昊一样样，都要比姚言“年长”。 而年长就意味着有更多的经验和磨练，更为成熟和强大。 这种成熟和强大，给予了姚言非常多的压力。 所以姚言在面对杨昊的时候，一直都保持着一种身为后辈的尊敬，推崇。 然而，此时此地。 杨昊却并不是以正常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 杨昊现在是一个通缉犯。 和姚言，是敌人。 “我想，除了紧张，你还很疲劳。连夜从西哈努克赶过来的吧，坐飞机？”杨昊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阳光爽朗，非常有亲和力和征服力。这是身为领导才能锻炼出来的笑容的魅力，杨昊生来就是个当领导的料。 “据我所知，师弟你有晕车晕船的毛病吧？我想对你来说，乘飞机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对吧？” 杨昊笑嘻嘻地说。 “就算这些你都能够靠着坚强的毅力克服，那么，我们来聊聊你的那条胳膊吧。” 姚言皱起了眉。 他不自觉地就抬起左手，捂住了右边的胳膊。 “当年，你被歹徒一枪射穿手臂的时候，我是在场的。虽然没有当面看着，但是，我就在你们小组的频道里，我清楚地听到了那声枪响。就是打断你的手的那一声。” 杨昊在故意强调。 姚言额头渗出冷汗。 那不是一件美好的回忆。 在会展中心，南亚风情博览会上发生的事情。 姚言告诉自己，这是杨昊的阴谋。 他在故意扰乱自己的思维，绝对不能被他得逞，不能被他带跑偏！ 现在，他们正在吴哥窟的密林当中对峙，杨昊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天知道他会不会将你杀死也一样扔进那口井里去！ “这几天其实就是警察考试的时间吧？”杨昊问。 姚言死死地盯住杨昊的双眼，不肯吭声。 “你这条胳膊，就是你弃考的原因吧？或者我换个说法，就是你的心魔吧？” 姚言沉默不语。 杨昊继续说道：“每个人都一样的，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当人们追求这样东西的时候，就容易被蒙蔽，看不清楚周围。” “你是在说你现在在追求什么，然后被蒙蔽了双眼，所以你干出这些邪恶的事情来。你是在推卸责任？”姚言开口说。 “不，我做的事情我认，我杀了人，一共一百二十四个。”杨昊反手指着背后的那口轮回井。 “他们都被扔进了这口轮回井中。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姚言紧紧地抿着嘴。 一百二十四个！ 活生生的人！ 被他给杀死了！ “为什么你承认得这么干脆？”姚言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紧张了。 姚言研究心理学时间绝对不算短了。 但是，他不认为一个正常人，能够以这样的口气，来对着一百二十四具尸体，说出这样的冷漠无情的话。 “因为我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今天把你请过来，就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杨昊把玩着手里的蝴蝶刀。 他的技术很好，一只手五根手指起伏跳跃，两片可折叠的刀柄兜住刀刃，开开合合，如蝴蝶翻飞。 刀玩得好什么都证明不了，除了能够说明这个人手指头很灵活，脑子很灵活…… 姚言的想法又跑偏了，他看着那柄翻飞闪烁的蝴蝶刀，有些怔怔然。 “师弟啊，你其实大可不必紧张。就算你面对的是我，也并不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的。毕竟，这一次，我能够在这个鬼地方遇见你，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的安排，这样的缘分，我可没有勇气拒绝不遵守啊。”杨昊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4 神迹(54) “我很清楚我在你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的心目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形象。”杨昊看着姚言，把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 他扭头瞧了一眼瑟缩在石头上一动不敢动的小星星，继续回过头来看着姚言。 “警界之光，这种称号，实在是令人羡慕，要换了是我，整天被各种报道和表扬洗脑，我也会对这样一个光荣的学长榜样痴迷崇拜。但是，你们知道当那个榜样需要背负多大的重担吗？” 姚言没说话了，他不明白杨昊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说到这件事情上来。 “你耳机对面的人，是毛睿吧？毛睿是在省厅的信息中心吧？一定还有更高级别的科长处长什么的负责人吧？虽然看起来是我跟你说话，其实你背后，站着好些个人对吧？”杨昊盯了姚言的耳朵一眼，眯起眼，笑着问。 “他可真敏锐，这么黑的晚上，还能看得到耳机！”毛睿叹了一声。 姚言不说话。 “不回答，也就是默认了。挂上电话，我只想跟你单聊。”杨昊说，或者，他是在命令。 姚言别无选择，现在是杨昊在发言，为了让他的发言继续下去，姚言只能挂了电话。 虽然姚言并不知道杨昊接下来要说的话，究竟有没有营养。 等姚言关闭手机，亮给杨昊看了之后，杨昊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人一旦戴上了荣誉，想要摘掉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有了一级的荣誉，你之后就只能往更高处去追求二级的。有了二级的荣誉你又要继续追求三级的……如此下去，根本没有止境。你一旦接受了别人的夸奖和赞美，那么，你就只能步履不停，继续往上，往前。你不能原地踏步，你不能退步。就算你承受不住，但是观众不允许。你知道吗？当我在安保任务中收获了三等功，接着我就被调到押运重犯的岗位，当我遭遇数次穷凶极恶的同伙解救罪犯射杀我们押运警员的事件之后，我获得了二等功。然后，我就被调到了缉毒队，去跟最凶残的歹徒拼杀。我用一身伤，用命，来换取这狗屁的警界之光的荣誉。是我想的吗？不是。”杨昊有些气喘。 姚言静静地听着。 他这时才突然发现，原来，荣耀的称号背后，杨昊付出了无数的血和泪。 身为荣耀本身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理所应当的愉悦和荣耀。 “我不是什么警界之光，只是你们需要和希望有这样一个人，是你们憧憬的对象，是你们的警界之光，只是你们凑巧选上了我。所以我就是了，但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本人，我愿不愿意是？” “你们没有。”杨昊说。 “你们这样我很难做啊。哦，你现在反过来，说我是自私。说我背叛是因为我自私，说我杀人是因为我自私。不是的师弟，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所有都能够用你们的心理学，用你们的犯罪心理学来解释的。不是因为我自私。而是因为我不得不。正式我不自私，所以我今天，现在，才会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 杨昊提高了音量。 姚言感觉脸有些僵，是被冷风吹的，又似乎是因为黎明到来，晨雾弥漫，丝丝缕缕的太阳光线穿过树枝树叶，射到他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了温暖，所以脸就冷了。 “我在毒贩老巢里，被人家认出来是警察身份暴露的时候，指挥距离我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但是因为目标没有出现，他们直接放弃了我。是他们，主动放弃了我这个警界之光！当我在乱枪里逃亡的时候，他们就坐在我对面的楼上，就眼睁睁地看着！”杨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姚言因为脸冷，不自觉地抽了抽下巴。 他还从来不知道，杨昊经历过这种事情。 “我是一颗弃子，本来应该已经死了，臭了，滚进下水道里永远不见天日了！但是我没有，我很幸运地，遇上了一个救命恩人。可是……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杨昊的声音低了下来，显露出非常沉重的遗憾。 姚言距离他不算近，但是也能够感受到从杨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几乎要滴出水来的遗憾。 “有人因为我死了。” 最后，杨昊把所有的情绪凝练成了这样一句话。 不得不说，杨昊实在是个很能把控自己的人物，在这种情绪激动的关口，他还能把所有的意思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 “我想要救活他。” 杨昊说。 “哈？”姚言张了张嘴，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想要找到神迹，救活他。” 杨昊又说了一遍。 “神迹……”姚言喃喃复述道。 “你知道她是什么吗？” 杨昊突然伸手指着背后的小星星。 “她是个孩子！她是无关紧要的人！是无辜的！”姚言激动道。 “不，她不是。她是匣子。” “匣子？”姚言瞪眼。 匣子，装东西的匣子？ 星星分明是个人，杨昊要用她装什么？ “用她来装神迹。” “你！”姚言不知道怎么跟杨昊说话了。 面前这个人，他是不是疯了。 这世上，哪里会有能够让死人复活的神迹？ 听杨昊说了那些之后，姚言心中也颇不舒服。 就跟姚言自己曾经猜测的那样。 杨昊的叛变，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 现在知道了，杨昊心里的苦。 可是…… 杨昊他，是不是因为经历了这些，脑子烧了，偏要来追求什么“神迹”了？ “是郑大妈要求的，我跟她说过我在做的事情，她是知情的，她甚至还帮着你们的旅行社，帮助我们捕捉饵料。”杨昊说。 “郑大妈……”姚言咬着牙，瞪着小星星。 所以，小星星是否是知情的？ 所以，那张“快逃！！！”的字条，是不是小星星放进姚言口袋里的？ “她是个得了血癌的孩子。”杨昊后退一步，伸手抚摸着小星星的头发。 “她最多还有一年半的寿命。” 姚言缓缓地张大嘴。 他怎么也不曾料到，跟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小星星，竟然，是个绝症的病人？ “星星……”姚言想跟她说话。 但是小星星环抱膝盖，谁都不理。 杨昊轻轻把手按在她头上。 “我跟郑大妈说，到柬埔寨来，我在找神迹，神迹能让死人复生，能让活人永生。相信我，小星星就不会死。她信了，就把匣子送来了。” “她不叫匣子，她有名字，她叫星星！”姚言大声道。 杨昊耸肩。很无所谓。 小星星听到姚言的话，身子微微颤了颤，似乎想要抬头，但是最后没有。 “你口口声声的神迹，难道，就是把一百二十四个活人，杀死投入这口井中，当饵料？”姚言大声问。 “不错，他们就是饵料，唤醒来自远古的神迹的饵料。” “可是，你人已经杀了，那口井，分明屁动静都没有！”姚言低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5 神迹(55) “你真的相信这所谓的神迹，能够把死人复活吗？” 姚言往前逼近几步，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看着杨昊的眼睛，他希望从杨昊的眼神中看到另外的随便哪种可能。 就算是杨昊仅仅是想要逃避杀人的责任故而撒下一个这样的谎言也好。 姚言真的不觉得杨昊会是个相信什么“神迹”的家伙。 杨昊却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和想法。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因为，在不久之前，我刚接触到神迹的时候，也是和你现在一样的。但是……”杨昊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我现在相信了。”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你马上就会亲身体会到这是不是真的了。” “什么？”姚言惊愕，“你难道……想要用我来试验你的神迹？” “当然，我说过了，这都是缘分。是老天爷叫我在柬埔寨这种地方，都能够遇到亲爱的师弟你。你是老天爷送来给我的最佳的试验品了，没有之一，老天的意思，我总不能违拗吧。” 杨昊的手又摸到了小星星的头顶。 他斜着眼看着石头上的星星，“匣子只有一只，她非常重要。因为她的条件太特殊了，所以我必须小心再小心，在使用到她之前，我需要用你来试试看，死人，究竟能不能被救活。” 杨昊把视线扭到姚言的脸上。 “因为你是我亲爱的师弟，所以，师兄的拜托和请求，你一定会答应的吧？” 杨昊这不要脸的狗东西，他竟然还问得出这种话来。 “我拒绝。”姚言说。 谁会肯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别人去做什么根本就不靠谱的实验啊！又不是傻！ “真是令人伤心的回答。”杨昊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让波叔在西哈努克做掉你的理由是什么？”杨昊问。 “你怕我。”姚言视线略略下移，他眼球上翻，用一副写着愤怒与轻蔑的表情对着杨昊。 杨昊笑起来，他丝毫都不生气，“对的。我怕你。我非常害怕你这次前来柬埔寨的理由。因为你来的时机非常的不合适，令人不能不防备。如果你是携带着任务来的，上边那些随时盯着我准备抓我归案的家伙，利用你特殊的身份：你还是个学生，你还没有毕业，你和我曾经关系不错。以此来成为你接近我的契机和可能的话……那不好意思了，我不能不让你永远地沉入到大海深处去。我亲爱的师弟，这不是师兄心狠，而是，如果我不够狠，我也会死。” 姚言静静地听着杨昊说。 现在的情况，他只有听他说话的份儿。 因为姚言要等。 他要等自己将杨昊的全部挖出来之后，再做抉择。 “不过很幸运的是，通过观察，老狄觉得你完全就是一副放松了身心前来旅游的样子。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我让他救了你。” 杨昊说。 “如果你并不是替上边办事的，那么你死在我的手里，我会非常自责。” “这算是你的真情流露么？”姚言冷冷地回应。 “也许是吧。毕竟，我的确还没有狠心到连自己的朋友都能随便害死的地步。” 姚言盯着杨昊的背后。 他的脚下的那口井。 井中的手掌浮浮沉沉…… “这种时候，你还说这种话，鬼才会相信你啊……你能够杀死这么多人而丝毫不感受到罪孽。杨昊，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一个恶魔。” 杨昊似乎对姚言的评价很不以为然，他根本就不接姚言的话头，“你知道为什么饵料是一百二十四个吗？” “为什么？” “这是吴哥最伟大的国王阇耶跋摩七世所杀死的恶魔的数字。神迹只降临于人世间最伟大的勇士身上。想要得到神明的眷顾，必先奉上足够的牺牲，这是规矩，从古至今，不论我们国家，还是东方西方南方，所有文明的祭祀当中，都是这样的等价交换。” “胡说！你求的是永生不死，是死者苏生！但你凭什么要杀死别的无辜的人？”姚言低声质问。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挣脱我带给他们的死亡，所以他们只能坦然接受，否则的话……难不成他们还从井里爬出来找我报仇？” 杨昊眯眼微笑，伸手指着后边的轮回血井。 姚言沉默了。 杨昊这个疯子，姚言发现自己跟他完全没办法交流了。 “但是，你滥杀无辜，你的所作所为，上天是不会容你的！” “我无所谓。”杨昊边说，边抬起脚，缓缓地朝姚言走过来。 他们之间距离在十米左右。 按照杨昊的步幅，他二十七八步能够走到姚言的面前。 姚言身上包里，除了他来路上摸来的板砖之外，没有别的能够当做武器使用的。 这是他在码头抢船的时候学会的技能，随时随地抄着一块板砖，就是一件相当称手的武器。 杨昊手里是一把蝴蝶刀，虽然危险，但是学过匕首攻防的姚言有信心不被刀刃伤到，并且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来个空手入百人，将杨昊手中的蝴蝶刀夺过来。 就是……天知道杨昊除了那柄蝴蝶刀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武器。 譬如，枪。 “师弟，我和你好像还从来没有真正地对面较量过吧？” 杨昊走了十步，笑着问。 “我和云晓江比过射击。可是他是个怪物，那场比赛我输得心服口服。怪物的朋友，大约也是一个怪物吧？我知道你笔试考试总拿奖学金，倒是没有仔细了解过，你的格斗技术如何……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只希望你不要说我欺负你右手残废。因为这是真正的战场哦，一个小疏忽，就会死。” 杨昊说着话，突然一个崩步，闪身朝着姚言的右侧窜了过来。 姚言左手一直藏在身后背包下方握着板砖，他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杨昊的动作。 果然，这个家伙，他会突然发难！ 姚言虽然早有准备，可奈何杨昊的攻势来得太快。 杨昊狞笑着欺身过来，手中蝴蝶刀轻快地下劈。 姚言左脚立定右脚后撤一个右旋躲开，顺势左手甩出，板砖照着杨昊的脑壳挥过去。 “哟呵！准备了家伙？聪明！” 杨昊迅速矮身，躲过板砖之后左手搭上姚言左边胳膊后侧，趁着姚言的攻势一把推出，姚言整个人旋转势头更强，直接将背部暴露给了杨昊！ “啧，果然右手废了之后，师弟你的动作变得迟钝了不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没有经过系统的格斗训练，你打架就已经打得有模有样的了。只可惜现在嘛……太慢了！” 杨昊竟然还有心思点评姚言的动作。 姚言咬牙，右脚一踏地，继续再转一个圈子，左右手在身前一错交了板砖，右手从背后反手抬起抡出，从杨昊的右边回来再次照脸一板砖抡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6 神迹(56) “我是不是说了你太慢？” 杨昊从后一跃跳出，避过姚言的板砖，紧接着他朝前一靠，一记飞膝朝着姚言下巴就踢了上来。 姚言双臂一交，格住杨昊的飞膝，但是他人已经被踢得朝后退了两步。 姚言有些遗憾，刚才他慢了一步，要是手腕下沉翻转再快些，让杨昊的膝盖踢在板砖横面上，绝对能废了他一条腿！ 可惜战机就是这样，转瞬即逝。 姚言后退才站稳，杨昊又欺身靠近，他也换了手握刀，右拳挥向姚言的脑壳。 才看着杨昊的拳头越来越大。 姚言瞪眼一拧脖子，歪过身子一脚踢向杨昊肋下。 杨昊伸手格住姚言的腿，左手反握蝴蝶刀，从下往上挥刀削向姚言的面门。 杨昊这是一点不留情面！这一刀一刀就冲着要害来！真的想要姚言死！ 姚言立即扭腰侧身，躲过刀锋。 杨昊抓住姚言闪避的机会，右手朝前一探，抓住姚言右边还来不及及时撤走的右臂！ 杨昊的手甫一收紧，牢牢地钳住姚言的手臂的时候，姚言就知道糟糕了。 他还是慢了一点！ 也怪他的右手，真的使不上力气来！ 姚言咬牙，右手上的板砖一颠一扔，左手探出稳稳接住，然后挺腰回身，又是朝着杨昊的脸面来了一板砖。 这次杨昊没闪躲。 他朝前一撞，肩膀顶着姚言身侧，一股蛮力直接将姚言顶翻，朝左跌倒。 姚言左肩落地，紧接着整条左臂都被身子压住，杨昊将姚言扑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身子掰了个面。 姚言仰面朝上，杨昊岔开双腿蹲在他上边。 姚言嘴角抽了抽，握着板砖的左手手背青筋暴突，他盯准了杨昊的脚踝，准备朝那儿狠狠地给他来一下！ 然而姚言才准备动作。 杨昊却先说了句：“对你的右手我表示遗憾，但是不能不说，这条手臂残废了，实在是让你整个人的综合素质都下跌了一大截。说实话，姚言，你现在很不合格。” 说话中，他紧了紧手中的蝴蝶刀，唰地从手中掷出，非常精准地插到了姚言左手的手腕处！ 锋利的刀锋轻易地贯穿了姚言的腕部，将他的左手钉在了泥地里。 一瞬间，姚言就满头大汗。 他脸白得像纸，疼痛像一根根细长锐利的钢针一样扎进他的大脑中去。 姚言浑身一颤，咬碎了牙，才令自己不发出声音。 疼。 实在是太疼了。 “看不出来，尼竟然是这么个硬汉啊。” 瞧着姚言硬挺着一声不吭，杨昊勾起了嘴角，带着嘲讽意味地夸赞道。 姚言已经没有空余的心情去搭理他的冷嘲热讽了。 左手被蝴蝶刀定住，右手是残废的，使不上力气。 这样子的姚言，他还有机会从杨昊的手中将形势逆转吗？ 姚言绞尽脑汁，他在想办法。 可是他突然发现。 他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应对这个困境了。 杨昊是要他死的。 杨昊不是那种拖泥带水叽叽歪歪然后等着被主角反败为胜的沙雕反派。 所以他蹲下了身，轻轻拍了拍姚言的脸。 “师弟，对不起了。我知道你这次没有考试，你逃了，是因为你没有准备好当一名警察，毕竟警局不是慈善机构，是不招残废的。所以对你来说，这说不定是一个机会，我杀死你，然后让你实验实验神迹的威力。如果你活了过来，说不定你的右手，也能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杨昊面带微笑，看起来还是从前的那个学长杨昊的样子，他说，“如果你活不回来。那么就当做是师兄我心善，送你一程了。日后我寻到了真正的能够令死人复活的神迹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说完之后，杨昊没有给姚言反驳回话的机会。 他迅速地抽出蝴蝶刀，随着姚言手腕部分溅出的血线，锋利的刀口划破了姚言的喉咙。 姚言的左手应激地高高扬起，他脖子上喷出的血泉还有手腕上射出的血线在空中交汇。 姚言挣扎着，想要挺起上半身，想要高高举起手。 他尝试了一阵，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差一点就重新坐起来了。 但还是差了一点点。 他躺倒了下去， 左手也软软地落到了泥地上，啪叽，落下的时候溅飞了几星泥点子。 杨昊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姚言的面前。 他等了很久。 当东方的金色朝阳升起的时候。 杨昊确定了。 姚言完全丧失了生命迹象。 杨昊已经杀过太多的人了。 但是，看着姚言的尸体，他的心里总算是起了一丝丝涟漪，有了一点点波动。 他感受到了一股名为悲伤的情绪。 “呼” 杨昊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然后插到姚言的脑袋旁边。 他再给自己点上一根。 等两根香烟都烧完了。 杨昊才将姚言的尸体从地上抱起。来到轮回井边。 跟那些“饵料”一样。 杨昊将姚言扔进了名为“轮回”的井中。 唯一不同的是，姚言被扔进去的时候。 这口井，已经满了。而且……按照方舟的说法，杨昊将姚言的尸体，切成了一块一块一共六块。 他肢解了他。 这是用“匣子”盛装“神迹”的方式。方舟的人是这么跟杨昊说的。 他照做了。 姚言落进了有些粘稠的深红色血水中。 他的身体被血水缓缓吞没。 就像是陷落进了深红色的腥气熏天的油漆里一样。 咕嘟嘟…… 等姚言完全被血水吞没的时候，水面上冒出了几个小泡泡。 杨昊低头看着这口井。 方舟说。 用饵料的血肉将它填满之后，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 杨昊在小星星旁边坐下来，她埋头在膝盖里，抽抽噎噎。 杨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待时间漫长的事情。 杨昊已经忘了是第几次看时间了。 不过，太阳已经挂到了天空的正中间。 一个早上过去了。 那口井，还是没有动静。 杨昊有些等待不住了，他站起身，准备走过去看看。 可就在这时候。 满满的轮回井中的和地面持平的血水水面上，突然冒出了小泡泡。 一开始是一个一个，咕嘟，咕嘟。 后来是一串一串，咕嘟嘟，咕嘟嘟。 接着，是接连不断的气泡升起，血水，是沸腾了！ 杨昊后退一步，一手攥住蝴蝶刀，另一只手，伸进了上衣中。 这血水，怎么可能沸腾起来？ 在杨昊的惊讶中，血水的水面缓缓地升起，它从与地面齐平，变得拱出一个弧度，接着这个弧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当它变得有一个人高的时候。 像是一层血水的膜层波地裂开。 哗啦啦的血水朝下落去，但是，从中间，从轮回井的井口处，走出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来。 杨昊瞪着眼。 那轮回井里原本只有死人！ 可是，现在……是“神迹”降临了吗？ 那个“人”伸手抹了把脸，抹去浓稠的血水，露出一张勉强能够看得清楚的脸。 “姚言！” 杨昊瞪眼叫了一声。 是姚言！ 是不久之前被他肢解成碎块的姚言！ 他，完整地活过来了！ 而且，他刚才抹脸的时候，用的是右手，据杨昊所知，姚言的右手，早就不可能做出这种灵活的动作来了。 所以！ 这就是神迹显现了！ 杨昊欣喜欲狂，他转脸看向了小星星。 可是，接下来，浑身是血的姚言却怒吼一声，仿佛一头暴怒的怪兽，撞向了杨昊。 “姚言！是我救了你！”杨昊大声喊道。 同时，他抽出了一只放在怀里的另一只手，手中是一柄黑沉沉的枪。 杨昊开枪了，瞄准的是姚言的脑袋。 砰！ 砰砰！ 三枪，非常精准，射穿了姚言的脑门，子弹从他后脑勺飞出。 姚言应声跪倒，身子一仆，没了动静。 “呼看来还得再泡一回……”杨昊喃喃着。 “既然神迹成功了，那么……”杨昊转身，亮出刀锋，走向了“匣子”。 他杀死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正在准备切碎“匣子”盛装“神迹”的时候。 在他的背后。 原本已经被爆了头的姚言，颤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 听见动静，杨昊回了头，眉毛一勾，道，“哟，你还阴魂不散起来了？” “刚才是你打的我？”姚言摸着头，用一双狞亮的眼盯着杨昊。 杨昊把“匣子”的肢体一块块扔进了轮回井，然后回头看着姚言。 很奇怪，现在的这个姚言看起来非常奇怪，他的眼神，他身上散发的气息。 都不像杨昊熟悉的那个姚言。 “你……”杨昊皱眉，想问。 “老子最恨被打头了，我跟你讲，你死定了。”姚言，或者说，这个“姚言”恶狠狠的盯着杨昊，伸手一指，大声威胁道：“我一定会把你腿打断。” “你不是姚言！”杨昊察觉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呵……谁说我不是呢。”“姚言”诡异地笑着，扑向了杨昊。 又是三声枪响。 “姚言”再次扑倒在地。 “看起来是个麻烦……”杨昊想着。他把“姚言”的“尸体”捆绑起来。 不能让这个鬼东西妨碍他用匣子装盛“神迹”。 可是，杨昊等了一整天，直到天黑。 轮回井，却没了动静。 这儿是吴哥寺深处，是不对外开放的景区，所以没人来打扰。 期间“姚言”复活了许多次，都被杨昊爆头完事儿。 杨昊发现了，这个复活的家伙，他不是姚言。 但是此刻杨昊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姚言复活了，匣子星星，却没有。 这地方不能久留，万路涛他们醒了之后肯定回来。 到时候就麻烦了。 所以，第二天的凌晨时分，杨昊再一次杀死了“姚言”之后，扛着他的尸体离开了轮回井。 如果星星那只匣子装不到“神迹”。 起码，名为“姚言”的这一只，装到了。 杨昊把姚言扔到了使馆的门口。 之后他再回去过轮回井。 还是那样子，星星没有能够复活。 而姚言，等真正的姚言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飞往国内的飞机上了。 旁边，是张扬张处长派来的那几个警员。 他们是接到使馆的电话去找到的姚言。 当时的姚言，虽然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但是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杨昊曾经观察过被使馆收留的昏迷的姚言。 他发现，在轮回井旁那个疯狂愤怒的“姚言”，好像没有再苏醒过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 麻烦的租客 思绪断掉了。 姚言睁开眼睛，从漫长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相当相当漫长的梦。漫长得令人精神疲惫。 在梦里，他几乎重新度过了一遍大学四年，以及……在柬埔寨的那次和杨昊的对峙遭遇，杨昊追寻的“神迹”…… 那些年的奇迹，那年的神迹。 姚言朝后抻了抻脖子，后脑勺撞到了窗台，他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坐在窗前的椅子里睡着了。 窗台上还有已经喝空了的酒瓶。 “嘶……怪不得，头这么疼。”姚言喃喃着。 他站起身去洗漱间洗了把脸，凉水泼在脸上，刺激得浑身一激灵。 换了身轻柔的便服，他做着扩胸运动开门除了卧房。 “快下去啦！你这是傻猫！” 刚出来，在走廊上，姚言就听见了前边厨房的方向响起了一声轻轻的惊呼。 姚言皱了皱眉，走过去一看，发现二苟那傻猫跳到了汪琳琳背后，正扒拉在她背上，伸着爪子乱挠。 汪琳琳穿着一身丝质睡裙，体态袅娜，胸前系着围裙，她双手上正举着两只大碗，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招架二苟这只傻猫。 “呀！姚言哥哥！你快把二苟弄开！”看见姚言之后，汪琳琳马上求助地朝他看来。 姚言摸了摸鼻子。 讲道理嘛，汪琳琳这么亲昵地叫他“姚言哥哥”，听着虽然很尴尬，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姚言心里还是有一股甜丝丝的暖流流过。 他上前两步，把二苟从汪琳琳腰上拽下来。 他拎着二苟的后脖颈，发现二苟原来是在抓挠着汪琳琳腰后的绳结线头。 这傻猫绝对是因为看见汪琳琳系在腰后的蝴蝶结的线头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跃动，来了兴致，所以才会扑倒汪琳琳腰上，做出此等痴汉的动作来。 姚言把猫提到自己眼前，啪啪地扇了它脑瓜子几下。 “你这都跟谁学的？不学好学人家耍流氓？啊？” 姚言教训着二苟。 二苟耸了耸鼻尖，它扭过头很不悦地不去搭理姚言。 被甩了脸，姚言竟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行啦行啦，人说宠物都随主人，二苟这样子肯定都是跟你学的嘛。” 汪琳琳走到桌前将两只大碗放下，才扭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姚言。 “嘁，绝对不是。像我这么正人君子的主人，养出只不要脸的猫来，这人我丢不起！” 姚言说着伸手一扔，二苟凌空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它冲姚言呲牙咧嘴示了个威，才一拧腰杆，转身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它的食盒。汪琳琳已经给它装满了猫粮。 “你真不能喂它这么多，你看它都肥成猪了。”姚言瞥了二苟几眼，来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摆的两只大碗里，装的是两碗米线，油亮的浓汤上飘着清新的葱花，卧着一只溏心的荷包蛋。 “嗯，卖相不错，闻起来也很香。”姚言接过汪琳琳递来的筷子，抽抽鼻子闻了闻，点评道。 “那你看，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汪琳琳笑。 姚言下筷子夹起米线，吸溜了几口，头还埋着，嘴里嚼着，他就冲汪琳琳伸出了大拇指。 等咽下一嘴米线之后，才由衷一叹，“确实好吃，差一点点都能比得上耿叔的手艺了。” 汪琳琳笑着抱拳。 “姚言哥哥呀……”汪琳琳吃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她用纸巾擦了擦嘴，双手握在胸前，身子朝前靠近姚言，用非常非常嗲的声音喊了一声。 姚言听了这声全身过电一样地汗毛都立起来，他打了个抖，舔了舔嘴唇，惊恐地视线投向汪琳琳。 “别这样，真的，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害怕。”姚言苦着脸。 “哎呀！”汪琳琳娇嗔地瞟了姚言一眼。 姚言又是虎躯一震。 遭不住。 这小妮子真的遭不住，怪不得人家背后指着她骂狐狸精呢，你自己问问你现在这样子像不像狐狸精嘛！ 姚言心里呐喊，他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不知道啥时候渗出来的细密汗水。 “有啥话你就说，不过你先把你喊我的称呼改改，别这样叫，听得我沉不住气。”姚言微微有些脸红，咽着唾沫艰难地说道。 汪琳琳笑嘻嘻地瞧着他，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弯成两弯新月。 要不是姚言知道，面前的这位对他们臭男人没啥兴趣，讲道理，面对着这样一个穿得轻薄秀色可餐的女孩子，姚言还是有点悸动的。不过他老实人一个，红了脸就只会低下头，拙劣地遮掩自己的羞赧情绪。 “我是想说，我可穷了，你收留我住你这里，肯定要我交房租的嘛。那你看……” 一听见汪琳琳原来是要跟他谈钱。 姚言马上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啥啥都好说，但是这钱，钱永远是最重要的！ 姚言认真地看着汪琳琳，准备等她说出一个合适的租金的时候再“黑心”地给她提高点儿。 “是这样的，你看我呢，就每天负责给你扫地拖地，洗衣做饭，用家务劳动来当做抵扣租金，怎么样？”汪琳琳俯身在餐桌上，又朝姚言靠了靠，她仰着头瞧着姚言，一脸的期待和可怜兮兮。 本来嘛，姚言最吃娇弱怜惜的小女孩这一套了。 但是，不巧的是现在他们在聊的是钱的事情。 和钱相关，姚言不说是六亲不认，起码也是铁面无私。 所以他眼皮一耷拉，成了死鱼眼，冷冷淡淡地道：“不行，给钱。” “哎呀！”汪琳琳一甩手，又撒娇。 不过这次姚言免疫了。 姚言把筷子放下，非常非常诚恳地看着汪琳琳。 “真的，房租可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别想糊弄我。” 姚言说。 “哼，你这臭男人，只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汪琳琳撅起嘴。 “咱俩谁跟谁是不是？为了表示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租客与房主关系，这房租你必须得交的。嗯。”姚言认真地点着头，“况且，汪大记你不是刚升过职加过薪，这点点房租对你来说，也就是毛毛雨啦。放心吧，我很人性的，绝对不会宰你，你就先报个价吧。” 形势似乎在往自己这边倒，姚言突然有些愉悦。 汪琳琳眯眼盯了姚言一阵，轻轻一哼，伸出了一根纤细的食指来。 “嗯？一千？是不是稍微低了点儿？”姚言说。 “不，是一百块！”汪琳琳朝他皱了皱小鼻子。 “哈？你在开玩笑吗？”姚言瞪眼。 汪琳琳突然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斜斜地看着姚言。 她轻轻晃着伸出来的手指头，“不不不，我可是很认真的哦。既然你为了要保持纯洁的房主和租客的关系，那么房租肯定是不能少的。所以我愿意出一百块钱。不过呢，刚才我也说了呀，我可以用劳务抵扣房租的呀。” 姚言摇头，“我不需要，我觉得我家这样就很好，况且，我就算找个家政来，也比你便宜多了。” 他正说着，汪琳琳就爬上餐桌，媚眼如丝地朝着姚言缓缓地爬过来。她身上的丝质轻纱睡衣垂下，香肩半露，一片晃眼的白。 “你干什么？你冷静点！”姚言往后靠，想拉远他俩的距离。 但是汪琳琳很快贴了上来。 她吐气如兰，热气喷在姚言的脖子上，姚言马上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我还能给你暖床哦” 姚言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可闻。 被汪琳琳的气势压倒了，姚言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一瞬间，他满脑子都被绮丽旖旎的幻想塞满了。 幸好姚言自控能力还不错。就在他醒过来准备推开她的时候。 咔擦！ 拍照的声音！ 姚言愕然。 汪琳琳突然笑了起来，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要是你不同意，我就把这张照片发给雨薇姐姐哦”汪琳琳笑得灿烂，她软声软语地威胁道。 “你……”姚言脸颊抽搐。 “哼！随便你吧！”他站起身，拂袖离开。 姚言气呼呼地到沙发上坐下，恶狠狠地灌了一杯水。 他扭头瞧了餐厅方向一副胜利者姿态的汪琳琳一眼，忍不住咬牙抱怨。 还真是个令人没有办法的麻烦租客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 票 吃过了早餐，汪琳琳愉悦地哼唱着小曲儿端上碗筷进了厨房清洗。 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动静，姚言有几个瞬间感觉到有些恍惚。 这种老夫老妻过日子似的清晨，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不用自己动手还能有热腾腾的早餐吃，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坏。 姚言忍不住微笑。 “干什么呢？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搁那儿笑，怪瘆人的。” 汪琳琳走过来，用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渍，皱眉瞧了姚言一眼。 姚言抬手指了指她。 “你以后在家里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这屋里可只有你一个妹子，多穿些总不会吃亏。”姚言略带隐晦地提醒她说。 汪琳琳莞尔一笑，朝姚言抛了个媚眼，把腰一叉，拗出一个前凸后翘相当诱惑的造型。这小姐姐身形娇小，但是身材匀称，该有的都不少，配着一身轻飘飘的睡衣，若不是姚言心若冰清，便是要看得血脉喷张，这谁能顶得住啊。 姚言伸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汪琳琳嘻嘻笑着，伸手在姚言眼前捞了一把空气，踩着轻快的脚步回了她睡的书房。 人走了，空气中还残余一股淡淡的幽香。 姚言轻轻抽抽鼻子，吐了口胸中浊气。 二苟吃饱了，趴在食盒前舔着水，间或抬头，促狭地看着姚言，跟他使眼色。 姚言跟这傻猫大眼瞪小眼，伸手指着它道：“你可别那样看我，我不是那种人。” 二苟送他个白眼，打了声哈欠，趴下了打呼噜。 姚言坐在小板凳上，伸了个懒腰，又喝了杯凉白开。他打开电脑，摸过手机，看了看，没有什么重要的新消息。 前几天大黄让他可以尝试着手调查一下龙陆爷的底。 毕竟之前龙陆爷的龙湖庄园闹出的事情，似乎是让上边开始注意他了。 以前龙陆爷身份特殊，动不得，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撬动他的基座和根本，将这个高高在上的了不起的家伙拽下神坛。 龙陆爷将万路涛给供了出来。 万路涛落网，对姚言来说，是个好消息。之前他搞出“地狱之径”那摊子事情来，专门是为了逼出杨昊，结果被杨昊反手阴了一把，差点没有落入法网，万路涛也是惨。 根据黄峻的说法，万路涛之前能够逃脱围捕，很可能是龙陆爷的人把他给救了。现在龙陆爷出尔反尔，主动出卖万路涛。如果以这一点作为突破，是不是可以趁机从万路涛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姚言问过黄峻，黄峻说对万路涛的审讯已经开始了，姚言想到的点他们也在尝试，但万路涛这小子嘴很硬，他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肯交代。还得熬一熬他。 而在万路涛松口之前，姚言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事儿的。 所以这家伙整天就宅在家里，打游戏，吃吃喝喝睡睡，等待消息。 姚言自己倒是挺想主动一些，去探探龙陆爷的虚实，不过，偌大的龙湖庄园，固若金汤，他的尝试很难奏效，所以就拉倒吧。姚言不信，龙陆爷一辈子就这样窝在大坟山不下来了。 至于杨昊和方舟那边，姚言拜托了云晓江，希望他能够动用何明浩也好，特警队也好，能够使用的力量，来调查一下。不过方舟毕竟神秘兮兮，杨昊更是行踪不定。姚言好多次询问云晓江，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答复。 姚言的生活变得平静无波，每天静悄悄地活在等待消息中，于是他便像是失去了活力似的，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这种时候，就应该宅着打游戏了。 所以姚言开了电脑之后，握着鼠标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把光标点上了游戏图标。 点开游戏，姚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他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漫长的梦。 他举起鼠标，前前后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腕手臂胳膊。 很久之前，他这条右手，残废了好几年，那些日子里姚言过得很不好。不过，能够算是幸运的是，他在柬埔寨被杨昊杀死，继承了轮回井的神迹复活过来之后，连同他残废的右手，也一道被修复了。 姚言拧了拧右肩膀，开始操作游戏里的角色。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一看零杠五。 一局游戏灰屏一半时间。 姚言就知道，今早上这游戏是玩不了了。 心烦，一大早的，打个游戏还要被人家虐菜，姚言感觉很委屈。 他双手离开键盘，拿了电子烟点火抽了一口。 看着烟雾升腾，他就想起昨晚上梦见的，在吴哥窟里，杨昊杀了他之后抽烟的场景。 杨昊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啊…… 他们方舟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云晓江也好，毛睿也好，这都已经是姚言能够联系到的权限超高的人了，可是，连他们都没有找得到跟方舟相关的资料。 这就只能有两种情况了。 一是这方舟组织根本就是杨昊随口瞎编的，世上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个危险组织。 二是这个组织太机密，连警察系统高层甚至都不能窥得他们的面貌。 根据姚言对杨昊的理解，他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这也是姚言不懈地进行调查的原因。 姚言抽了会儿烟，整个客厅里都被白蒙蒙的水蒸气烟雾给笼罩住了。 汪琳琳换了制服套裙从书房出来，马上就不悦地叫道：“姚言！你怎么回事，看看这家，给你搞得跟什么什么仙境福地一样！” “咳咳。”姚言尴尬地咳嗽两声。 汪琳琳穿出烟雾，来到他面前，叉着腰训斥着他抽烟的恶习。 姚言伸手掏耳朵，对汪琳琳的教训，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汪琳琳骂了一阵，累了，倒了杯水喝，喝完重重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哼了一声，扭头走向门口。 姚言看着她换鞋子准备出门上班，还亲切地招招手，说：“路上注意安全哦。” 汪琳琳随口应了声，拉开门走了。 房门关上的同时，姚言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发现是甄雨薇的电话。 姚言接起，“喂，雨薇？” “起床了吗？”甄雨薇的声音里蕴含着笑意，问。 “当然，早餐都吃过了。” “看来你今天心情也挺不赖啊。” “嘿嘿，怎么了，一早上有什么值得你开心的事情？”姚言问。 “我抢到票了，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剧团的票！我之前跟你说的，超级抢手的！” 姚言哦了一声。 他确实记得，之前甄雨薇说，帮她应付她的父母的逼婚，然后作为回报，会请姚言去莫斯科玩来着。 之前姚言还搪塞推脱，没想到，甄雨薇真的就买了票。 “一共两张，是很好的位置哦，演出下周开始，咱们差不多就可以订个机票，先飞莫斯科玩两天！”甄雨薇兴致很高。 但是姚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 林童 “你是不是用代码脚本抢到的票啊？”姚言想起了之前甄雨薇的玩笑，笑道。 “才不是，我是运气好啦。”隔着电话，甄雨薇有些娇嗔地道。 姚言无声地笑笑。 虽然，和雨薇一起去莫斯科，听起来是一趟很浪漫的令人憧憬的旅程。 可姚言心里有芥蒂。 他被甄雨薇的父亲看出来了，他是甄雨薇的假男朋友。 虽然甄父没有拆穿，不过，姚言很清楚，甄雨薇的委托，他其实搞砸了。 所以，雨薇的报酬，实际上他没脸接受。 于是，姚言支支吾吾的，最后用抱歉的语气对雨薇说：“雨薇啊，不好意思呀，我……大黄最近给了我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我看一时半会儿我是没办法离开滇市的。所以，去莫斯科看芭蕾舞剧什么的，可能没办法兑现了。” 听完姚言的话之后，对话那边的甄雨薇很明显地沉默了一阵。 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姚言把黄峻这尊大神搬出来，当做挡箭牌。 说起来，最近甄雨薇对姚言的态度变得稍微有些不同了。 虽然以前姚言也能够感受到来自雨薇的热情，但是最近更加的热情了。 甄雨薇是不是喜欢姚言呢？ 某些时候，姚言自作多情的时候，他认为是的。 可是，姚言很清楚，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做好接受这份恋情的准备。 因为他身上的“神迹”一天得不到解释，他就一天不能放下心来，过一个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另外，甄雨薇的家庭，似乎对姚言这样的小瘪三，很是不待见。 姚言握着电话，他伸手摸了摸鼻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 像甄雨薇这样的大家闺秀，超级学霸，明艳动人的美女，似乎只有林泉那种海归啊精英啊多重光环加身的男人，才能够配得上她吧。 这是自卑的情绪，是非常不好的负面情绪。 姚言提醒自己，他甩脱这些不太好的联想，把思绪从妄想中抽出来。 电话对面的雨薇沉默了好一阵，一直到姚言都感觉到空气变得焦灼粘稠，他心里惶惶不安的时候，甄雨薇才轻轻发出一声鼻息。 “哦，这样子啊……那还真是遗憾啊。” 甄雨薇说。 她的语声失去了最开始的时候那种热烈的情绪，变得有声冷淡和生硬。 一如她做手术时候，手中握着的没有温度的柳叶刀。 甄雨薇本身就是清清冷冷的女性，她的邀请只能是一次性的。 过时不候那种。 姚言已经错过了她的这次邀请，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下一次了。 只不过，姚言自己并不自知。 “嗯，不好意思了，还麻烦你订票做旅游攻略之类的……”姚言心里微微感到歉疚。 实际上，他这么做，是在欺骗雨薇。 雨薇说邀请他前往莫斯科，是作为“租赁”姚言去当她的假男友的报酬。 然而雨薇的计划失败了，甄父完全就掌握了姚言的情况，甄雨薇的小动作根本就没能逃过她父亲的眼睛，但是老人家只不过是为了女儿着想，不想驳了她的面子，伤了她的自尊，才没有揭穿。 所以，姚言实际上已经是在伙同甄父欺骗雨薇了。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能够接受雨薇的邀请，那么他可有点太不识相了。 姚言是很在意自尊的人，他不可能让自己如此掉价。 重重原因综合的结果就是，姚言拒绝了甄雨薇的邀请。 雨薇虽然很失望，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姚言和她的谈话突然因为这场拒绝变得有些生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这两人就是这样倔强地挺着，没有挂断电话。 似乎像是电话一旦挂上，他们俩的关系就会破裂掉一样。 这种没营养的拉长战线的聊天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是以姚言的首先退出了告终。 “不好意思啊雨薇，我这边有人打进电话来，我先挂了。” 姚言说。 “嗯。”甄雨薇轻轻哼了一声。 姚言又等了等，等甄雨薇那边先按下挂断的红色按钮，他才拉下了等待中的那个来电。 是来自黄峻的电话。 “喂，姚言，你在家吗？”大黄开口就问。 “在啊。” “我猜就是，你还赖在床上吧？我就该给你安排上班打卡！省得你这家伙天天的赖床大门不出，你绝壁会宅到死。”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赖床是人类的美德。我不允许你批评它。何况，这次你猜错了，我还真没有赖床。”姚言笑道。 听着大黄的口气，这次找他，似乎不是什么坏消息。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从一个刑侦队副队长的口中，听不到坏消息。 “是这样，我们安排盯着龙湖庄园的弟兄来了消息，说那庄园开了，从里头出来人了。” “龙湖庄园几百口人，还不兴人家员工放假么，出来个人怎么了？你们天天盯着，这都多久了……”姚言瘪瘪嘴，说。 “这次的人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次出门的不是普通员工，而是林童。” “林童？林管家！” 姚言惊道。 “就是他！”黄峻肯定说。 姚言吸了吸鼻子，定了定心神。 怪不得，黄峻要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一趟。 林童，林管家。 龙湖庄园的大管家。 姚言仰头看着天花板，他脑海里映出了那个一头华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黑色西装，洁白的衬衣，皮鞋锃亮，随时面带微笑的老人。 根据之前姚言在龙湖庄园获得的消息，林管家是整座庄园上上下下一切事物运行的核心，他把龙陆爷的龙湖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姚言见到他的时候，并不能猜到他的年纪，看感觉，他比龙陆爷比耿叔他们还要年长，可是他的精神头却非常不错。笑起来的时候，林管家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是，就算只是一条缝，姚言也还是能感受到，林管家眼神里的锐意。 这个管家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若非如此，龙陆爷这种精明的人，又怎么肯如此信任他呢。 根据黄峻调查的情况，林管家是在龙陆爷下海的时候跟他混在一起的，当时的龙陆爷只能算是事业小成，而林管家也只是一位高级的侍酒大师。这两人不知道是什么因缘巧合走到了一起，然后他俩的主仆情谊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果说龙陆在这世上只有唯一一位值得信任的人的话，他一定就是林管家，林童。 由此可见，这个人是多么的重要。 他离开自闭了许久的龙湖庄园，绝对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 跳楼 “他离开龙湖庄园的时候，走的可不是正经八百的大路，而是从后山小道绕路，把辆黑色跑出一身泥点子，才上的绕城高速，进了城来。”黄峻继续说着他从前方监视的同事那里得到的消息。 “嗯，看起来鬼鬼祟祟，一定是不怀好意。那有没有留人在龙湖庄园，别让人家调虎离山了。”姚言提醒着。 “我没那么蠢，两个前边两个后边共四个盯梢的兄弟，每头都留了一个继续盯着庄园的动静，另外俩分拨跟踪那辆载着林童的车。”黄峻说。 “现在林童到哪儿了？” “前方消息是说，林童在世文酒店下了，司机去洗车，还没回来。他们跟着林童上了楼，林童进了1818号房间。是新开的房间，里头应该是没别人，他们现在正在委托工作人员借口进屋去看看情况。”黄峻说。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林童？”姚言马上就把黄峻这通电话的目的道了出来。 “是的，这么多天了，我总不能让你白吃干饭不干活吧，有人会说闲话的。”黄峻好像在表示无奈。 姚言笑了笑，“这我倒是没意见，确实我没有干坐着吃空饷的道理。不过，林童我估计他反侦察能力绝对强，盯梢的兄弟们得长点儿心才行。在世文酒店是吧？稍等我打个出租过去。” “不用，我打你电话之前，让小张过去你家接你了。看看，这可是首长待遇，小老弟这次你跟着林童这条线可得给我搞出点名堂来，否则我连警车的油钱都得从你工资里扣！”黄峻玩笑说。 “？？？”姚言满头问号，“老铁，说话是要负责任滴，这活儿是你叫我出的，凭什么到时候我来背锅？难道不该你这个领导来顶？” 姚言和黄峻说笑两句，窗外楼下就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姚言走过去一看，见小张正在车里冲他招手。 姚言跟小张打了个招呼，挂了黄峻的电话，换衣服出门。 下楼前他特意跟二苟打了招呼，人家猫大爷呼噜噜地打着哈欠，歪过脸瞥他一眼，丝毫不搭理。 姚言下楼坐上警车，系好安全带。 “姚哥，坐稳了。”小张咧嘴一笑。 姚言恨识趣地伸手抓住了右上方的扶手，一脸严肃。 小张倒车回头，一脚油门，绝尘离去。 世文酒店是在市区，一家综合性酒楼，就是里头什么都有的那种。 他们家是独立一幢外墙贴着褐色镜面玻璃的建筑，虽然不会反光闪闪的，不过在一排排规矩的灰墙高楼中，就显得相当的显眼和另类，非常容易辨认。 小张让姚言在大楼门前下了车，他去背后的停车场停车。 姚言站在酒店门口的喷泉处，看着喷泉池里头的一群群锦鲤。 他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许了个愿望。 没别的，他就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杨昊，挖出方舟的消息，找到解除他身上“神迹”的办法，好让自己变成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类”。那样的话，他才能有资格，去考一个真真正正的警察。 就在姚言看着水池里往里倏忽的游鱼，幻想着抓住杨昊之后的好日子的时候。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姚言惊醒扭头，发现竟然是汪琳琳。 “你？怎么在这儿？” 姚言眨了眨眼，不久之前，汪琳琳才从他家出来，这会儿竟然又见面了。 “来跑新闻啊。”汪琳琳背着手，仰头笑嘻嘻地看着姚言。 姚言瞧见她放在背后的双手中，握着一只话筒，她身后不远，站着摄像大哥。 “新闻？是世文酒店的新闻？”姚言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酒店高楼。 汪琳琳一点头，“对，他们家有人跳楼了，从十八楼。” 姚言闻言眉毛一抖。 “什么时候的事？！”他一把抓住汪琳琳的肩膀，急切问道。 汪琳琳被他抓得有点疼，皱起眉。 姚言赶紧松了劲儿。 汪琳琳拍掉姚言的手，轻轻揉了揉自己肩膀，带着一点点愠怒地说：“就刚才啊，我们的车刚到，我下车就看见你站在这儿发呆了。几分钟前我们收到热心市民的消息，说世文酒店发生了跳楼事件，我们新闻车刚好在附近，就马上赶过来收集第一手资料咯。” 汪琳琳正说着，她背后的摄像大哥就喊了她几声。 她扭头应了应，朝姚言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得去工作了，不然待会儿被别家抢了报道，那就亏大了。走了言哥哥” 说着她轻盈地一转身，奔向摄像大哥，急急忙忙地转进了酒店大厅里。 “言哥哥？？？” 突然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姚言轻轻扭动脖子，回过头，看见小张正表情夸张地用做作得不行的动作模仿着刚才汪琳琳说话的样子。 姚言满头黑线，无奈地伸手想要给小张一记暴栗。 不过小张躲开了。 “哈哈哈，姚哥，汪记跟你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难道上次她在你家留宿之后……嗯？” 小张最后这一声升调的嗯听起来相当骚气。 姚言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跳。 “你小子，别净关注些八卦，还不上前带路！” 姚言一脚踢出去，却还是没能碰到小张的屁股。 两人没敢多玩笑，快步并行进了酒店大厅。 刚才汪琳琳说世文酒店有人从十八楼跳楼这事儿，小张也听见了。 “姚哥你说都是十八楼，会不会是林童？” 姚言瞥他一眼，摇摇头，“不清楚，得问问。” 小张一身警服，他走进大厅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前台的小姐姐更是离很远就迎出来。 “警官，您是接到报案过来的吗？”前台小姐脸上的职业性笑容有些发僵，可能有人跳楼这事儿，她之前也没见过，慌了。 小张却摇摇头，“我不是，不过也差不多。谁从哪儿跳下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张亮了亮警官证，然后直接问。 可是这前台小姐姐却皱眉支吾着，不说话。 姚言看见汪琳琳他们那些记者好像也被人堵在了通往酒店后边的玻璃门前。 “我们虽然不是接到你们这次的案子来的，但是我们的案子跟你们这跳楼的案子说不定有关系。”姚言看着前台小姐说，“我知道你不能负责任，找你们管事的人出来说话。” 小姐姐似乎还想找借口推脱，不过从旁边拐角的电梯里走出了一堆人，当先一个身穿西服梳着油头的男人一出电梯马上就朝着姚言他们招着手走了过来。 “两位警官！我是大堂的负责人，有事情你们找我就行！” 那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就伸手掏着名片，他来到姚言和小张面前的时候，递了名片过来。 姚言和小张伸手接过，看了看。 “唐泽”是这个男人的名字，职务是“酒店经理”。 姚言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唐泽一阵，说：“刚才从18楼下来吧？” “对，我上去看了看情况。” “跳楼的人的情况？” “嗯对。”唐泽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 跳楼的是林童 姚言和小张对视一眼。 姚言问，“唐泽先生，我想问那个跳楼的客人，是不是从1818房间窗口往下跳的？” 唐泽一听就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 他微微张了张嘴，又警惕地看了看旁边那些暂时还没有发现他的记者。 唐泽伸手一人一个，把小张和姚言拉到旁边大柱子后头，那群堵在玻璃门前的记者们的视角盲区，他才压低声音，带着惊讶对姚言说：“警官！这我们可还没有跟别人说过啊，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是从18号房间跳下去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从楼底下的话应该是没办法这么快就推出房间号的吧，何况通往后边死亡现场的路，我早就让人堵住了，你们应该还没见到死人才对……” 姚言吞了口唾沫，继续问：“那死人，是不是个老人？头发花白，一身西服？” “是！”唐泽忙不迭地点头。 “他住宿记录里，是不是叫林童？” “是！”唐泽瞪大眼睛张大嘴。 姚言愤怒地挥拳捶在了旁边贴着瓷砖的柱子上。 “带我们去看！马上！”姚言命令道。 “好好好！你们跟我从另外的路走，不能让这些记者进去啊。”唐泽双手合十拜托姚言和小张。 姚言点头，他也知道人家世文酒店有酒店的难处。毕竟开门做生意，见了红，晦气。何况再招来媒体的那些苍蝇，把这死了人的消息往外一扩，那他们家生意可得凉了。 唐泽带着他俩穿过员工通道，从厨房后边来到了酒店后院里。 这就是从18楼跳下来的死者所在的位置。 一路上姚言和小张都沉默不语。 如果跟大黄的消息对上的话，1818号房间里，此时应该只有一个人，一个老人，穿西服的老人。 他就是林童。 可是，他跳楼了？ 他为什么跳楼？ 是自杀？还是谋杀？ 不，1818门口应该是有市局的同志在，他们说只见过林童一个人进了房间，况且他们堵在门口的话，谁还能进屋去谋杀林童？ 姚言摸着下巴，揣测着。 如果真是林童的话，难道他今天千里迢迢从龙湖庄园出来，来到这市区，就是为了搞这一出？专门来跳楼？ 吃饱了撑的吧…… 唐泽领着他俩穿过花园，来到一处房屋凹向内的拐角处。 大楼的阴影洒下来，把这片草地盖得微微有些阴暗，这儿平时似乎也比较偏僻，草地朝东边十几米外有条散步的卵石小径，大约就是这处角落光线一直不好，设计花园的时候，直接忽略了这片，仅仅是覆盖上一层草皮而已。这地方一眼看去阴沉沉的，大约很少会被人注意到。 而现在，姚言他们走到卵石小径上的时候，一扭头，注意力马上就被那个偏僻角落里的情景给吸引住了。 是的，如今那里非常显眼。 因为在深灰色的石砖外墙上，沾上了好大一片扩散性飞溅状态的血迹，还有碎肉、骨头末…… 似乎是那位死者的尸体，落地的时候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激溅的血肉跟爆炸的西瓜似的，糊了一墙。 小张一看这情景，脸又白了。 唐泽也是，甚至嘴唇都害怕得有些发紫。这是身体的血液加速流动，往脚底汇聚产生的情况。害怕的时候，人会双腿发麻发烫，而上半身凉飕飕，脑子发冷，就是这个原因。 姚言伸手在他俩背上轻轻拍了拍，“害怕的话就先在这里站一会儿，别跟过来。”他扭头瞧着小张微笑，“我是对唐经理说的，你不一样，你先过去，自己一个人去，看完之后回来跟我说说情况。” “哈？”小张嘴角抽搐。 唐泽也扭头讶异地盯了姚言一眼。 “嗯，照做。”姚言扬了扬小巴。 小张一咽唾沫，掏出一副橡胶手套，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实际上，在龙湖庄园那件案子之后，小张面对尸体的免疫力已经提高了不少了。但是生理上的不适，也还是有的。 毕竟是摔得这么惨的尸体。 唐泽看着小张一步一步地走进草地，忍不住咽了两口唾沫。 “唐经理，你刚才去了18楼对吗？” 姚言在唐泽旁边问道。 “啊？啊，对的，我和几个员工上去了18楼，”他朝后退了两步，然后仰头指着上边，“就是那里，开着窗户的那层，我刚从窗户那里探头看了看，下面的情景没看太清楚……现在看清了，我有些……不太好受。” 姚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没关系，歇一会儿就好了。这个现场，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是谁最先跟你报告的？”姚言瞥了一眼蹲下身子在检视尸体的小张，问。 “是一个园丁，他负责修剪草坪，今天他来准备工作的时候，路过看见了。”唐泽指着小张头顶的墙壁，“那地方，你也看见了，谁都能一眼看出有东西摔了下来。所以那园丁就走过去看了看，一看发现是个死人，马上就报告给我了。” “那电视台的记者是怎么知道的？”姚言问。 唐泽苦笑，无奈地摇头摊手，“这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去阻止啊……他们现在那么一大群记者聚集在我们大厅里，我们生意都没法做了，唉。” 唐泽叹气着。 姚言撅了噘嘴，“待会儿我想见见那位园丁，可以吗？” “没问题。” “还有，1818住客林童的相关信息，我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份。” “这……”唐泽有些犹豫。 “有什么难处吗？” “哦，没有没有，就是……”唐泽看了姚言两眼，又扭头去看小张，“警官，我就是想问，你们是不是专门冲着1818的客人来的啊？我指的是，早晨，活着办理入住的那位？” 姚言盯了唐泽一阵，一勾嘴角，“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对你没有好处。”他淡淡地说。 唐泽立即伸手捂住嘴，不敢再多话。 姚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十一点差一刻，也就是十点四十五分，你们大约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死者死亡的？”姚言问唐泽。 “我接到园丁的报告的时候，是十点不到，差个几分钟吧。” “姑且算九点五十。”姚言说，“一个小时之前，那么死亡时间就应该更早。林童是几点入住的？” “九点不到，八点半左右。我们刚开门，他就来了，来的时候是一辆看着好像走了山路的车送来的。”唐泽说。 姚言笑笑，唐泽很有职业素养，很脏的，他没有说脏，而是说走了山路。 “跟大黄的消息对得上。”姚言想。 要是一切都对上了……那跳楼这个死人，真是林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 1818 不对。 姚言摩挲着下巴，今天他刮了胡子，光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住进来一个小姐姐的缘故，姚言莫名其妙地开始关注自己的仪容仪表了。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情。 林童什么人？龙陆爷的左膀右臂，龙陆爷在庄园设计那几位退休高官报仇的时候，林管家绝对是参与其中的。这种人，可是杀人都不眨眼的硬茬子。他能随随便便放弃生命？ 不对，那个死人，是林童的概率应该不高。 姚言思索着。 他等着小张粗检完尸体过来报告，虽然姚言清楚，小张很可能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过该锻炼的还是应该让人孩子锻炼锻炼。 姚言扭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子想看又不太敢看向死亡现场的唐泽，开口道：“唐先生，本来我们来就是为了1818的住客，不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现在两件案子就并一件好了。你刚刚上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18号房间有什么不同，或者说特别的地方？” 唐泽被姚言突然喊他，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职业的标准神情。唐泽摇着头，“抱歉警官，我没注意，我就是想上楼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已。” “那你怎么会知道是18号房间跳下来的死人？”姚言盯着他。 唐泽看姚言的眼神有些锐利，稍微耸了耸脖子，好像有两分怯怯的，他说：“不是，警官，今天18楼入住的，就只有18号房间的这位老先生。而且园丁来跟我说有人跳楼的时候，他抬头看过楼上，只有18楼的窗户是开着的。” “别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下情况而已。”姚言轻轻一拍他肩膀。 这位酒店经理咽着唾沫，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小张在那头又捣鼓了一阵，姚言也没有催他。 等小张检查完毕，他站起身，舔着嘴唇，走回到卵石小径上来。 小张脸色很白，他深吸了几口气，把手上的沾了血污的橡胶手套摘下来。 姚言朝他扬了扬下巴，问：“怎么样？小张？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 小张稳定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下语言，看了看姚言，又看了看唐泽，才开口说道：“姚哥，这人摔得……稀烂。” 唐泽被这个形容词惊到了，打了个抖。 姚言勾起嘴角，不得不说，小张还怪会形容的。 “已经没办法看清本来的面容了，脸部糊在地上……”小张伸手摸摸自己后脑勺，又把手朝后抬起，说：“头骨后边，被撞击的冲击力掀起来了，墙上那些白点子……”他咽了口唾沫，“是脑浆子。” 唐泽当时就忍不住要吐了。 姚言摸了摸鼻子，略带遗憾地说：“看样子，这是脸先着地了……惨啊。” “可不是嘛……摔成一堆烂肉，想看出什么来，难了。”小张喃喃着。 “那你看出他是死亡之后从上边掉下来的，还是掉下来之后摔死的？”姚言问。 小张摇摇头，“这我没法看。” “好吧，那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姚言看了眼时间，“估计受理案子的人和法医队快到了。小张你看着现场，千万不要放人过来。” “明白。” “唐经理，麻烦你，带我上18楼去看看。” “好的，这边走。”唐泽引着姚言离开后院花园。 姚言跟着唐泽上楼的时候，拨通了黄峻的电话。 “我正要找你呢！”黄峻的语声很急切。 “得到有人跳楼的消息了？”姚言问。 “是啊，跟在林童后边的兄弟和世文酒店的工作人员是前后脚报告的。也就差不多是你们到世文酒店的时间前后吧。”黄峻说。 “那两位兄弟现在在哪里？” “我让他们在18楼上等你。” “好，我正在往楼上去，他们之前进入酒店，没有被工作人员发现吗？”姚言看了身旁的唐泽一眼，唐泽正抬头看着电梯里逐渐上升的数字。 “他俩想办法摸进去的，没经过前台，所以酒店的人应该是不知道。”黄峻说。 “明白了，世文酒店报的案，是你亲自接的？” “对，我们几分钟后就到了。关系到龙湖庄园，我不敢让别个来接。”黄峻说。 姚言听见对面背景音里有刹车声和喇叭鸣笛声，似乎黄峻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开车车速爆快。 “行，我到18层了，待会儿再说。” 姚言挂了电话，走出电梯。 唐泽领着他穿过走廊，来到1818号房间门口。 “就是这一间了。”唐泽指着1818号房间，他取出房卡，正要去刷卡开门。 突然门把手一落，房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唐泽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要不是姚言伸手顶住他，他就要摔倒了。 “这这这……”唐泽急得话都不会说了。他张大嘴盯着从门后走出来的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脸吓得发白。 “没事儿。” 姚言扶他站好，抬头看了看面前出现的两个男人，冲他们点了点头。 是熟人，局里的两个便衣。 “姚顾问。”那俩警察冲姚言打招呼。 唐泽惊讶地看看他俩，又看看姚言。 “他们就是追着林童过来的，你之前猜的没错，我们在盯着林童。可别说漏了出去。”姚言提醒似的帮唐泽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领带。 唐泽咽了唾沫，举手发誓，说绝对不敢泄露情报。 姚言让两位便衣和唐泽进屋说。 走进1818房间，姚言先是在这间豪华套房里的三个房间来回转悠一圈最后停到了开着的那扇窗户前头，仔细地看了看窗户周围的物事。 “他早上进屋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姚言站在窗台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摸了摸窗台上，指肚上沾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没有，我一直在走廊那头盯着。”其中一个稍高一点的便衣说。 “那个去洗车的司机呢，他没有回来吗？”姚言又问。 稍矮一点的那个便衣回答说：“没有，那个司机去了两条街外的一家洗车店洗车，我跟上去了，他把车停洗车店之后，就出来打了辆出租，看着像是往城外方向去了，我问了黄队的意见，在洗车店外等着，没有去追。” 姚言点点头，搓了搓手指头，“那工作人员假装客房服务，进来之后有没有看见别人？” 高个便衣说：“没有，自始至终，就林童一人进了这间屋子……一直到，刚才我看见这位唐经理和几个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才知道有人从这里跳楼死了。” 高个便衣咬着牙，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工作疏忽了。 姚言转了一圈，视线在窗前的那张大床上停下了。 “那这位唐经理和酒店的人走后，你们进屋来，有没有检查过一遍？发现了什么没？” “检查过了，现场我们没动过，只是翻了翻林童的行李，可是他带来的包里只有几件衬衣而已。”高个警察说。 “床呢？” “床？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吧？”矮个警察摸了摸头说。 “床有一点点位置变化……”唐泽突然开口。 众人转头看他。 唐泽吸了口气，迎向三个警察的目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 金蝉脱壳 “三位警官，你们看，这张大床右上方的角，没有贴着墙面。我们酒店一向严谨，虽然只是歪了两三厘米，但是这不符合我们的客房规定，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所以，这张床被人拉动过！”唐泽解释。 “还有床脚这根木柱子上，有绳索捆绑的痕迹。”姚言走到床脚，指了指那根竖起来的木柱子。 “可是，他捆着这床脚做什么？”矮个便衣不解。 姚言扭头看着唐泽，说：“唐经理，麻烦你问一下前台，底下的17楼，16楼，还有15楼，这第18号房间正对着的下边的那三层的18号房间，是不是被人订下了。” “好的，请稍等。”唐泽掏出手机，去旁边打电话问询。 “林童的行李在哪儿，我去看看。” 姚言让高个警官带着他去客厅，翻了翻林童带来的包，果然除了几件干净的熨烫得平整没有一丝皱纹的白衬衣之外，什么都没有。 姚言掏了掏，确认没有夹层。 矮个便衣凑上来，问姚言道：“姚顾问，你是不是觉得林童是在床脚上系了绳子，然后往楼下的房间翻出去了？” 姚言看了看他，笑道：“是啊，你们也看见了，那大床很厚重，承载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应该是没有问题。所以如果是林童早就发现你们的盯梢，他为了甩开你们，于是订了上下两层楼的同一个位置的房间，他来到18层，又偷偷用绳索下到下边那间房间，以此脱身，这种情况，是可能的。但是……” “但是这样子也太危险了吧，所以他是在用绳索缒下去楼下那间屋子的时候，手滑出了意外然后摔死了？”矮个便衣张大嘴，说道。 姚言耸耸肩，“有这种可能，而且是很可能。但是我们得等等找到证据才能证明。楼下的尸体你们可能还没去看，已经摔得稀碎，面目全非，要靠化验对比才能知道是不是林童……啧，不管那人是不是林童，这一次，我们可能都被他们涮了。”姚言两手交握，十根指头起起落落的，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那根拴在床脚的绳索不见了，而你们并没有看见有人进出这间屋子，楼底下的尸体身上同样也没有绳索。绳子不是人，没长脚，它总不可能飞了吧。”姚言说。 “嘶……” 两个便衣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忍不住倒抽凉气。 “这么说来，也是啊，如果林童是用绳子往楼下去的话，他人离开了，那根绳子要怎么办？怎么没了？”矮个便衣跑到隔壁那间卧室里，又去确认了一下床脚的木柱子，他回来对姚言他们说：“确实是捆绑过的痕迹，很新。”他把手指头上沾的木屑给姚言看。 “要是都是安排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林童做这个局，是为了将我们绕进去，他搞了个金蝉脱壳。” 姚言说。 “警官！我们酒店的17楼18号房间，也就是我们脚底下的那一间，确实是被人订出去了，连订了三天，付过订金，但是人没来，今天是第二天了。”唐泽跑过来，对姚言他们说。 姚言和两个便衣对视一眼。 “走，我们下去看看。” 众人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下到17层，唐泽上前用房卡开了房门。 姚言当先进了屋子。 身后跟着一高一矮那两个便衣，他俩人进屋前都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凝神戒备着。 一进屋，立即警惕地扫视了整一间屋子。 这17层的18号房间和楼上的豪华套房不太一样，这是一间颜色很粉很暧昧的情侣主题房间。 几个大男人身在这房间里，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唐泽是最后进来的，他进来之后看了看这房间，脸上微微有些红，他凑到正在四处检查的姚言身旁，小声说：“那个，警官，我们这儿是正经的酒店，这装修就是为了满足顾客的需求……” 姚言扭头一笑，宽慰他说：“没事的，能理解，小年轻们就爱这一套。” 说完他继续顺着墙角走到窗前，开窗探出身子朝上下看了看。 两个便衣也四处翻找巡查。 唐泽坐卧不宁地跟着姚言，不过又不敢凑上去，只能远远站在身后，等姚言脸上表情一动，他马上就凑上去解释姚言关注的东西。 姚言瞥眼瞧了瞧这位酒店经理，心说他可真是负责任的家伙，估计今天死了人，这经理得被上边董事什么的追责吧。唐泽这么配合调查工作，想必他很希望警察能够查出点什么来，好把责任转移出去，要是是有凶手干的最好，那样的话，对酒店来说，责任就能降到最低。 “唐经理，能不能麻烦你，去给我们拿几瓶饮料来，脉动红牛都可以，我这两位兄弟蹲了半天了，估计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给他们补充下能量。”姚言转身靠着窗台，冲唐泽笑了笑。 “有有有！我马上去给各位拿！”唐泽赶紧答应着，小跑离开了1718号房间。 等他走了姚言冲两位便衣招了招手。 “姚顾问，你故意支走他的？”高个便衣看了看门口，说。 姚言点点头，“对，有些事情不方便让他知道。” 两个便衣对视一眼。 “是这样，林童离开龙湖庄园之前，他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们有人在盯着他了？”姚言问。 矮个便衣挠了挠脸颊，不很确定地道：“这个，应该不至于知道吧？我们隐蔽得很好。” 姚言摸着下巴，淡淡道：“据我所知，局里出外勤的车就那么几辆，就算每天换着去盯梢，但龙湖庄园那里毕竟是人家龙陆爷的私人地盘，他们绝对早就知道被警方盯上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两位负责盯梢的警官虽然感觉心中不忿，但是他们也不好说姚言的猜测没有道理。 “所以林童这么大摇大摆地往城里来，他就一定有了逃避咱们的盯梢的方法。”姚言很肯定。 “龙湖庄园那边盯着的弟兄们没有新的消息吧？林童出来了，但是龙陆爷还在山上对吧？”姚言问。 “对，那边说庄园方面没有动静。”高个警官回答。 “这就是了，这次林童是单一个人行动的。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金蝉脱壳。”姚言反手指了指背后的窗台，他拉开了窗户，外头风声呼呼的，吹起了他额头上的刘海。 “可是，姚顾问，就算林童他是要想办法避开我们的监视，那他进了18楼18号房间，是我亲眼看着他没有出来人就消失不见了的，这怎么解释啊？”高个警官皱着眉，瞧着姚言。 他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地看着林童走进了1818号房间，然后就不见了。 之后就听说楼底下有人摔死了。 那人还就是林童的装束…… 这要么就是林童摔死了，要么就是阴谋。虽然两种情况都暂时不知道发生的理由，不过高个警官还是倾向于，楼底下的死人是林童，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 踪迹 老头儿无奈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中有些郁闷，“什么啊，同一种人，像我这种怪人，有一个还不够么” “跟你一样，莫名其妙得来的胜利，他不稀罕。他要亲手从丁林那里，拿到他承认的那种胜利。” 老头儿瞧着下边，云层之下，小亭之中，没有人，只有一个黑点。 “如果，他和我一样，一样对这天下的生灵缺乏关怀”老头儿喃喃说道。 “白夜剑，祁月白，凭什么就能够获胜？”祁月白问，他不能理解丁林的话。 “因为你是本门中最有希望的剑手，所有的师兄弟们，都甘愿聚集在你左右，你永远是人群的焦点，你是所有人的希望和光，你朝前一站，每个人，都会感到心安。”丁林微笑着，“这本是救世主的命，所以，你不上天梯，还有谁配上？” 祁月白没有说话。 “祁师兄，我不是同你开玩笑。登天梯，赴神途，救苍生，这个重任，舍你其谁？”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凭什么不能是你？” “我？”丁林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连个合格的捉妖人都当不了，我还能干得成其他的事情吗？你也是知道的，我放走过多少妖精了，我的傻铃铛到今天都还没能用妖血祭器呢。” 祁月白低下头，闭上眼。 “丁林，你去过于渊吗？” “没有。” “我去过，我是掌门弟子。那一年，我学艺满十年，师父带着我，还有所有的师兄弟们，去了于渊。师父告诉了我们，我们守护的东西是什么。对于我们的使命，我们感到很光荣。然而，就在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于渊上空的封印破碎，一只怪物从于渊跑了出来。它杀死了我所有的师兄弟，师父杀了它，师父叫它‘师兄’，我后来知道，那个怪物并不是魔，它本来是我师父，还有你师父的大师兄，曾经的掌门，他是被那只魔抓进了于渊，成了那只魔的怪物。” 丁林听得胆战心惊，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掌门一脉究竟遭受过什么。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掌门这一支，才会和他们一样，只留下了一师一徒。 “那天，我见到了那只魔。它的双眼像两团火焰，炽烈，凶猛，看见它们的一瞬间，我动弹不得。是师傅拼着重伤，将封印修补，将那只魔重新镇压回于渊。”祁月白瞧着丁林，“丁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不知道。” “我是想告诉你，我和那只魔，有仇。我恨它杀死我的师兄弟，我恨它将我吓得不敢动弹，同时我恨那个弱小无助又无能的自己。我发誓，我要杀死它，用我的双手，用我的剑。”说到这里的时候，祁月白的双眼有些泛红。 “所以祁师兄，现在你的机会已经来了，一旦你踏上天梯，唤醒了神，你就可以对抗那只魔。”丁林说。 “丁林，如果是你故意让予我的胜利，我不稀罕。”祁月白说，“要是你不出手，我也不会接受师父和七师叔的什么赴神途。” “祁师兄！你这是在无理取闹！”丁林大声说。 “我只希望你出手，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幼稚！那魔只要爬出于渊，天下就将生灵涂炭，这全天下人的性命，难道比不过你的任性吗？” “那些我看不见，我从来不去考虑。”祁月白一字一顿地说道。 丁林愣了。 “祁师兄，你” “刚才你问我，天下苍生，与你我之间的输赢，孰轻孰重，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看来，一样重要。我等真正地打败你，自然会去上天梯，救天下。” 丁林低头长叹一口气，“不是这样的，祁师兄。你的自私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说到底，你要杀那魔，不是为了怕它荼毒天下，而是因为你心中有恨，对它有仇。你只是想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救天下，救百姓，这些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不是这样的，”丁林摇着头，“祁师兄，你，和我，是捉妖人啊。”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祁月白瞧着丁林。 丁林苦笑，“祁师兄，有一样事情我想告诉你。” “你说，我听。” “我也想过自己去赴神途的。”丁林似乎感觉有些愧疚，“虽然师父和掌门的赌约，是我输了。但是，面对不可预知的冥渊，我也希望是自己登上天梯。因为，我想救人，救这天下万万个安居乐业的无辜的人。” “这是目的。” “祁师兄，你心中装的事情太多了。” “” “但是所有想法的中心都是你自己，而不是这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世界。”丁林眼眶有些红，“祁师兄，我自知不如你。但是，我希望，这一战之后，获胜的那个人，能先把这天下，给保住。” 祁月白不再答话，他伸手握住剑柄，拔剑。 漆黑的白夜长剑出鞘。 丁林深吸一口气，右手抹过腰间，取过青铜铃铛，在左手掌中用力一划。 青铜铃铛边缘并不锋利，但是依旧将丁林的掌心拉开一道血痕。 “对不住了，傻铃铛，妖血喝不到，我只能用自己的血，来替你祭器了。” 丁林抬头，那柄漆黑的白夜剑，已如电光到了眼前。 “师弟，你说丁林会同月白一战吗？”掌门似乎有些担心。 “会。” “这是为何？” “像师兄说的，祁月白像我，我们这类人，冷漠自私，有些事情，并不适合我们来做。” “比如说？” “比如说去救这个天下。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让那些有温度的人才做得来了。” “你是说，丁林那孩子？” “是的，丁林这娃，骨子里至良至善，他连妖精鬼怪都下不去杀手。他胆小，但是他不像我和祁月白，他对这人间充满了怜悯。一旦让他知道，祁月白的目的不是救人，那登天帖，他无论如何都要与祁月白争一争了。” “那丁林这孩子，能是月白的对手吗？” “唉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 线索 “道理是这样……龙湖庄园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虽然我派人密切地监视了他们好长一段时间。”黄峻捏着自己的下巴，他两条粗眉拧在一起，表情显得非常的艰难。 自从上边暗示他可以对龙陆爷有所行动之后，黄峻就一直对龙陆爷严防死守。 而相应的，龙陆爷似乎也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他在出卖了万路涛的逃跑路线，以此作为弃车保帅认错站队的自保方式，之后，他就安静地蛰伏了下来。 “龙陆爷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放弃一切去养老的人，上次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么，这位爷，够狠，够精明，也够有野心。几十年前的仇，他能忍到今天来报，这种人，他就算是老了，也一样壮心不已志在千里，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算老。而且你看，林童今天下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甩掉我们盯梢的桩子。他用的方法简单有效，还拉进来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姚言伸手指了指墙角的那具摔碎的尸体，“这个人，完全足够将警力绊住，好让他有机会脱身。” “那你的意见是，现在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查这个死人了吗？”黄峻问。 姚言撇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行，得查。这说不定是个无辜的可怜人。但是也说不定，他是跟龙湖庄园有关的什么人，首先得确定他的身份，或许会有用。反正现在我们都是两眼一抹黑，有一点儿线索，就抓着往前探探。摸着石头过河，只能这样。” “没问题，那就先让法医们收拾吧，我们找其他途径看看能不能追上林童？”黄峻说。 “你有什么方法？”姚言看着他。 黄峻抱起胳膊，一脸的为难。 他还真没有办法。 黄峻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略略带了些为难地说：“我好像，没什么办法……要不拜托毛睿看看？可是那家伙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找得到林童吧。” “你把林童的手机号码给他，让他追踪追踪试试。”姚言说。 “信息中心一直在做这事儿。” “黄队，姚哥，我觉得，林管家他是个非常……特别的男人，就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老男人……”小张突然在旁边小声地说道。 姚言和黄峻都扭头看他，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是这样的，这林管家入住的时候，没有易容，就是用他自己那张脸进来的，可是这世文酒店出入的大门就那一个，我们查酒店的监控就能找到他的去路了啊。”小张说。 姚言却摇了摇头，“确实林童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他身上的气质简直可以算是万里挑一……但是，小张你忘了，酒店这种地方，不可能每条路都有监控，拿唐泽带我们上楼去的员工通道来说，那些通道里就没有监控探头，林童完全有机会事先摸清楚退路不，应该说他肯定是给自己留了安全离开的路，他选择世文酒店甩掉我们是有理由的。” 小张点着头，一脸严肃地闭上了嘴。 “唐经理，刚才小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你能不能将今天上午在酒店上班的工作人员们都集合起来，询问一下有没有人在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见到过林童。”姚言边说边用手机把林管家的照片调了出来。 唐泽看了看林管家的照片，说：“好的，我现在就去吩咐大家集合。确实这个老人很令人记得住。” 说完唐泽扭头回了酒店大楼。 “这样询问效果可能不太好，你猜林童这次逃开我们的监视之后，他会往什么地方去？”黄峻说。 “我一般不猜，没有证据支撑的猜测是没有意义的。”姚言说。 他们转身跟着唐泽回到了酒店大堂里。 唐泽已经用小广播向员工们播报了集合的消息，陆陆续续有员工从四面八方向酒店大堂走来。 十几分钟之后，在大堂里聚集了差不多有一百多号员工。 姚言粗略看了看，清洁工，园丁，厨师，服务生，等等各种员工都有。 唐泽用喇叭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粗略地向大家解释了集合的原因，然后又请姚言把林管家的照片投到大堂中央的大屏幕上，让大家辨认有没有在今早上见过照片上的人。 世文酒店的员工们盯着林童的照片开始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讨论什么的都有。 不过最后是一位穿着厨师服的大妈举起了手。 “王姨，你见过照片上的人？”唐泽喊了那位举手的大妈，问道。 众人都转头去看这个王姨，并且拥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让王姨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王姨来到唐泽身旁，姚言和黄峻还有小张也凑了过去。 王姨先是看了看穿着警服的小张，然后才说：“今早上，差不多九点半吧，我准备了几套客房早餐，得了空闲，就从厨房出去，到后边楼背后抽烟……” 姚言打量了这位王姨几眼，没看出来，这大妈竟然还会抽烟。 “我坐在楼后的台阶上，还没抽两口呢，背后的走廊里就响起脚步声，又快又沉重，我还以为是经理，赶紧掐了烟，才来得及用脚踩住，就有人从走廊里出来了。”王姨说，“我有点慌，毕竟被抓到上班溜号来抽烟，是要扣工资的。”王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偷偷用眼角余光瞟了两眼经理唐泽，好像害怕被扣工资一样。 黄峻笑着拍了拍唐泽的肩膀，对王姨说：“王姨，您放心吧，既然您站出来帮我们提供线索，我们非但不能让唐经理扣你工资，还要奖励你呢！” 王姨马上笑逐颜开，赶紧继续说：“然后接过我看见那个出来的人不是经理，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她看见我的时候还冲我笑了笑，这个老男人笑起来还挺帅……” 王姨提起林童的时候，似乎又变回了当初二八芳华的含春少女了…… 姚言扶了扶眼镜，说：“王姨，那你看见他从你们员工通道出来之后，去了哪里？” “哦，他从后门出去了。”王姨被姚言的话从梦境中拽回来，回答说。 “后门？” “对，后门有一辆灰色的小轿车等着他。”王姨说。 “你记得那车的车牌号吗？” “车牌倒是不记得，不过那车的车身上，有一个很大的卡通小姑娘，还长着翅膀。” 黄峻和姚言对视一眼，他们都心中一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 目的地 机场 一辆车门上贴着长翅膀的美少女的灰色痛车。 林童胆子真的大，或者说，他对自己安排的迷惑之计非常自信，他竟然敢堂而皇之地上了一辆这么明目张胆的车。 “毛睿！你马上调监控录像，从世文酒店后门这条路上，调取九点半左右的监控，查看一辆灰色的，车身上印着长翅膀的天使美少女的车，林童就是上了那辆车子！”黄峻给毛睿去了电话，强调了那辆痛车。 毛睿和信息中心立即着手追踪。 黄峻和姚言再向那位王姨问询了一些细节，王姨都如实告知了。 这条线索非常重要，姚言和黄峻都很高兴林童的踪迹被王姨给截住了，这让他们原本走进死胡同的调查任务再次有了转机。 “唐经理！王姨这次真的帮了大忙！你可绝对不能扣她工资，而且我门会向上边申请奖状奖金的！” 黄峻和姚言忙着赶回局里部署，临走前，黄峻又一次对唐经理强调给王姨的奖赏。 王姨在一边乐得合不拢嘴。 唐经理倒是答应了不扣王姨工资，但是他脸上表情还是有些苦涩。 姚言凑到他耳边悄声告诉他，“没关系，这件事情后边牵扯很大，所以今天这位跳楼摔死的人的责任绝对不会追责到你们酒店身上的，况且那些记者已经被黄队交代驱散了，世文酒店的事情不会发酵扩大。” 得了姚言的保证后，唐经理紧绷的情绪才总算缓和了不少。 送走姚言他们，他才回去给员工们做工作。 姚言走出世文酒店的大门，准备上小张的警车回市局。 可是小张和他刚来到警车前，才伸手去拉车门把手，一个人影猛地就从车后边跳了出来。 姚言余光一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伸手一拽一个擒拿技巧将扑出来的人影按得弯了腰。 姚言看也不看手里的是谁，屈膝将“它”顶到车门上，抬手一拳就挥向这人的脑袋上。 “姚哥！” “言哥哥！” 小张和被姚言按住这人的叫喊是一起发出的。 姚言闻声之后一回神，这才发现被自己按在车门上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汪琳琳。 只见汪记者一脸痛苦，被姚言掐着脖子抵在车窗上，漂亮的小脸有些发红，被姚言掐得有些窒息了。 姚言眨了眨眼，看清楚她之后赶紧撒了手，扶着她站稳。 “你？你怎么敢突然这样扑出来？不要命了？”姚言蹙眉愠怒道。 汪琳琳伸手捂着脖子，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脖子上被姚言一把掐得发紫发青两个手印子，她穿着一身开领的制服，洁白的颈子上，那个手印还是有些显眼的。 汪琳琳缓了好一阵，才弯下腰，喘着气说：“人家在这里等着你好一阵，见你出来一高兴才扑上来，谁知道……咳咳。” 她轻轻咳嗽两声，看起来被姚言这一下按得有些伤了。 姚言叹着气，上前给她拍了拍背。 “姚哥……你刚才那套动作，凶得过分了。”小张也绕过来，有些怯怯地看了姚言一眼。 本来姚言也没有这么凶的，就是刚才他正全神贯注地思索着林童的去向，一时间没有主意。当汪琳琳扑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其实也是里姚言那家伙干的，姚言之前跟着付老师学习的古武技，被里姚言完全地继承了，在姚言这副身躯遭遇危险的时候，里姚言可以说是下意识地使用了杀伤力很强大的武技，汪琳琳仅仅是个柔弱的女孩子，这一下没被里姚言直接扼断脖子，都算是她幸运的了。 汪琳琳总算是缓过来了，她幽怨地看了姚言两眼，伸手摩挲着自己脖子上被姚言掐出来的手印子。 姚言摸了摸鼻子，看了她胸前一眼，一叹气，把外套脱了下来，递过去。 “把我外套反着穿，盖上吧……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你，还以为是什么突然袭击。”姚言抱歉地说。 他在脑子里已经把里姚言大骂了好几遍，丫的我没注意你还没注意吗？要不是刚才小张喊得及时，人家小姑娘非得被里姚言一拳打死不可……里姚言也凶悍地回击姚言，说他们脑子只有一个，一旦有人动脑子的时候占用了大脑内存，导致里姚言的行动有延迟，他要进行思考那手上动作就慢了，同样的，他要动手，脑子就没法思考了，刚才汪琳琳来得突然，里姚言只顾着动手了，哪里有时间思考那么多。 姚言懒得跟他争辩，撂下一句以后多多用用脑子之后，就回神过来看着汪琳琳。 汪琳琳很委屈，她都快哭了。 姚言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嘛。 “那个，汪记者，你在这儿等姚哥干嘛啊？” 还是小张打破了尴尬，替姚言问道。 汪琳琳看了小张一眼，又仰头看着姚言，“我等你们，就是想问问，今早世文酒店发生的跳楼案子，我们能不能拿到报道的授权啊？” 尽管汪琳琳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星星一样，写满了期待地看着姚言。 但是姚言还是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这案子现在性质很严重，绝对不能见报。”姚言严肃地说，“你记住，跟你的同行也这么说，谁家胆敢报道这案子，那么对不起了，明天开始他们家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汪琳琳张了张嘴，她还没见过姚言这么说话的。 “咳咳，汪记者，姚哥的话是真的，”小张伸手指了指后边，黄峻开着另一辆警察，正从对面路边上缓缓发动，他还朝汪琳琳挥了挥手。 “这次的跳楼案子是重大案件，不到结案，媒体不允许插足。”姚言又强调一遍，他突然伸手按了按汪琳琳的脑袋，“所以，你还是小心一点，去跑其他新闻吧……或者，今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休息。我感觉你起码得两三天才能消掉这个印子……” 姚言语气放软了点儿。 汪琳琳白眼一翻，“哼，不给报道就拉倒！言哥哥，今天你这一下我可记得了，你看你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之后汪琳琳再不搭理姚言，一扭头就朝旁边他们的采访车跑去，临上车，她还回头朝姚言做了个鬼脸。 “？？？”小张一脸的茫然，“姚哥，回家？什么回家？” “没你的事儿，上车。”姚言嘴角抽抽。 他俩上了车，才系上安全带，对讲机就响了。 “刚才毛睿来消息，那辆印着天使的痛车拐了几个路口之后，已经上了机场高速，往机场去了，最新的实时监控显示，他们还有十多分钟就能到机场。林童的目的地是机场！”黄峻大声说。 “收到！小张，转机场！”姚言吩咐。 小张应了一声，放了刹车，踩下油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 逃离 黄峻没有等姚言他们，他当先一人开着警车就上了去机场方向的路。 小张的警车跟在黄峻后边，也以非常快的速度奔驰在路上。 因为黄峻的警车拉响了警笛开路，道路上的车辆行人都主动避让，所以他们前往机场的路上行驶得很是平坦。 “姚哥，林童真的是为了逃跑，就杀死了一个人吗……” 小张一边开车，一边皱着眉，向姚言问道。 姚言扭头看了看他，淡淡地回答：“现在来看，是这样子的。” “……”小张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说：“说实话，我之前对林管家的印象非常好。他那么优雅又一丝不苟，简直就像是欧洲贵族庄园里最好的那种执事管家，永远令人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他的确是这种人，”姚言说，“林管家这人确实令人佩服，不过，也正是这种很有能力的人，在做某些他们认为应当做的事情的时候，往往最不择手段。别说只是一个人了，就算是一群人，他也照样能够神色不变地就牺牲掉。” 姚言顿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也正是这些毫无顾忌的人，才能够推动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啊。” 小张没有听懂姚言这句话的意思，他正忙着开车，避让迎面来的车流。 上了机场高速之后，路就更好走了。 小张看四周车辆渐渐少了，道路渐渐宽松了，他油门直接轰到底，警车咆哮着在高速公路上狂飙起来。 没多久，小张就追上了黄峻的警车。 “姚言，小张，我已经通知了机场的警务人员，着手对那辆灰色的轿车进行拦截和抓捕，咱们赶过去应该还能够赶上林童落网！” 黄峻在对讲机里大声地说道。 听了黄队的话，小张一脸兴奋。 “要是今天就能够将林童捉拿归案，那再加上已经落网的万路涛，感觉这一次，我们收获就大了！”小张扭头看了姚言一眼说。 姚言瞥他一眼，“黄峻把调查龙湖庄园的事情也跟你说了？” “嗯呢！”小张满眼的兴奋，“黄队说让我辅助姚哥你，把龙湖庄园的老底掀出来！到时候，龙陆爷谋杀那两位高官这事儿，也就能拿上台面来说了。” 当日龙湖庄园发生的事情，小张后来也多多少少知道了，看着他现在这兴奋劲儿，姚言微微一笑。 这孩子，满心正义，他或许还不知道，想要动一个龙陆爷，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别说现在只是有可能抓到一个管家，而龙陆爷想要跟他划清界限弃车保帅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要是不能在龙陆爷做脏事的时候把他人赃并获，那这条“大鱼”，是万万动不得的。 黄峻也好，姚言也罢，他们心中有多少的顾忌，绝对不是小张这种毛毛躁躁的新兵蛋子能够知晓的。 又行驶了几分钟，从姚言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能够看见机场航站大楼金色的楼顶了。 滇市的长水机场整一座大楼还是很恢宏的。 姚言扭头望着窗外，实际上，虽然已经掌握了林童的动向，可是他总觉得，能够在世文酒店通过两层楼的房间和一个替身死人来逃脱追踪盯梢的林童林管家，可能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让一位厨师看着他从后门离去吗？ 虽然心中希望那辆灰色轿车上确实坐着林童，但是姚言隐隐有些感觉，这辆灰色的轿车，说不定也是幌子。 姚言掏出手机来，点开了地图。机场在滇市的北边，于是他往跟机场相反的方向滑动屏幕，寻找着可疑可能的交通枢纽…… 林童这次离开龙湖庄园，他有什么任务在身？ 是因为龙陆爷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希望让他去求援吗？ 可是，龙陆爷还能够找得到什么样的巨大能量，来帮助本来在滇市就已经算是第一号人物的他自己？ “呲” 一阵电流声把姚言从思绪中拉出来。 “姚言，法医队那边有消息进来。”是黄峻用对讲机在跟姚言他们联络。 “哦？结果怎么样？”姚言问。 “我给你接入频道。”黄峻说着操作了一下对讲机，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声之后，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喂，黄队？黄队还在么？” 是林泉的声音。 “林老师，黄队是不是挂电话了？” 还有贺欣那小丫头。 “没有，大黄把信号接到我这里了，你们发现了什么，跟我说。”姚言开口。 “姚言？” 隔着对讲机，姚言也能想象到林泉听见他的声音时候，眉头皱紧的表情。 “是我，我们正在赶往机场，有话快说。” “根据贺欣的画像和我的检查结果，显示世文酒店跳楼那位不是林童，死者身份暂时不明，不过之前盯梢林童的两位便衣已经去查了。有一点需要跟你说，这位死者在跌落高楼之前就已经死亡了，虽然尸体情况很糟糕，不过我们法医组最后还是认为，死者在三天前就已经死亡了。”林泉继续汇报。 听完之后姚言眼睛朝上瞟了瞟，回道：“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尸体能看出的结果就这些。” “好，告诉那一高一矮两位便衣兄弟，让他们去殡仪馆或者医院太平间问问看，有没有这两天被盗走的尸体。”姚言说。 “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林泉淡淡地说。 姚言勾了勾嘴角，说：“行，那找尸体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到航站楼了，待会要去堵林童……”姚言稍微顿了顿，既然对面是林泉，他就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说：“你们老林家的人就是有本事，机场这儿这么多警力，不过好像还没有堵着他呢。” 林泉顿了顿，语气微微有些生硬，“我并不认识什么林童。” 说完他就挂了。 黄峻接进来频道：“你小子怎么回事，跟林法医咋这么不对付？林童是重点嫌犯，林泉是自家兄弟，你悠着点，别老拿人家开涮。” “哟，你在线啊？”姚言举着对讲机说了一嘴。 小张已经把警车开到了航站楼入站口的下车道上。 “行了，快下车，有弟兄看见那辆灰色轿车下了地下停车场，出入口已经被封锁，咱们这就下去瓮中捉鳖！”黄峻说。 “别瞎忙活了。”姚言拉开车门，朝小张挥挥手示意他开车下去停车场。 小张开走了警车，姚言叫大黄把车靠边。 “停车场里能堵到的绝对不可能有林童，下边让小张他们过去看就行了。” 姚言走到靠边停了的警车前，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黄峻停好车，下来。 “那你是说，林童进了里边？”黄峻伸手指着航站大厅。 姚言抬头看了看大厅里头，“我估计是的，你申请调集大厅里的警力，在各个方向布好点，提醒一点，林童不一定是以林童的形象出现的。注意有可能化了妆的人。” 黄峻低头向机场警力求援。 他俩并肩走进了亮堂的航站楼大厅，一进门，就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游客拎着行李来来往往，广播里传出柔和的提示音…… 姚言左右看了看。 之前看过地图之后，姚言还是觉得林童应该是到机场来了。毕竟林童之前策划的一系列脱身方法，说明他正在找机会逃离。 而机场，虽然检查严格，但是同样的，漏洞也明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 航向莫斯科 坐下。 吧台里，一位有些年纪的大叔在围裙上将刚洗过的手擦干净，走到了桃醉的面前来。他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背心，打着红领结，相当英派的调酒师装束。 “欢迎光临。” 吧台里的那位大叔说。 “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你想要喝一杯吗？” 桃醉咧嘴一笑，打量了老板几眼，说：“当然，找你这间店，可花了我好些功夫。” 老板微笑着表示抱歉，“经常有人说看导航会找错方向，人们更多的会找到隔壁那条更宽敞更热闹的街上去。” “是啊，相比对面，这边的这条街，人气稍微少了一点点。”桃醉道。 “大概是背阴，少晒了太阳的缘故。而且，同样的一座大楼，这一边的租金，要比背后便宜一半还多。”老板笑呵呵地说。 “对了，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的酒？”桃醉问。 老板笑着做了一个神秘的表情。 桃醉不解。 不过老板已经转过身，从酒架上取了几瓶酒过来。 桃醉看得懂其中一瓶是白兰地，不过另外的两瓶酒，他却没见过。 老板取了一只调酒杯，把些白兰地倒了进去，又拿起了另外的那两瓶桃醉并不认识的酒。 “这是西班牙曼柴尼拉雪利酒。” 老板抬头看了看桃醉，一边往调酒杯里倒酒，一边介绍说。这种酒，他似乎只加入了白兰地的一半。 “这是圣日耳曼接骨木花利口酒。”老板边说，边轻轻地加了一点点进调酒杯。 接着，老板往杯中加了几块冰块，又拿过叉匙，在调酒杯中轻轻搅拌。 约莫过了半分钟，老板取出叉匙，在自己手背上点了一点，送到嘴边尝了尝。 他点点头，转身从冰柜里取过一只敞口优雅的高脚杯，将搅拌好的酒液倒进杯中，又取了一片柠檬皮，扭了扭，放在杯口。 老板将做好的这杯酒放上杯垫，轻轻一敲传唤铃，推向桃醉。 “一杯仲夏，请用。” “仲夏？” 桃醉伸手触碰了一下冰凉的杯壁，笑了起来。 “真是应景的酒啊。”桃醉说。 他捻了捻杯脚，凑上嘴去轻轻地尝了一尝这杯浅咖啡色带一层金边的剔透的酒。 入口清冽，入喉痛快。 咽下一口酒，满嘴生津。 桃醉眼前一亮，心头亮起愉悦，忍不住轻轻一拍吧台，赞道：“真是好喝。” 吧台里的老板面带微笑，微微朝桃醉鞠躬。 旁边有客人呼唤，老板跟桃醉打了招呼，赶了过去。 这一杯之后，桃醉来了瘾头，连续又点了好几杯。 长饮短饮，烈酒果汁，样样都有。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位老板的手艺可真好，今天要是喝得不尽兴，万一他明天离开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桃醉一直坐在座位上，手里的酒一直没停，一杯接一杯。 旁边的客人渐渐地都离开了。 他看着他们笑着跟老板打招呼，老板走出吧台，给他们推开门，为他们叫来出租车，服务得妥帖周到。 也不知道是从第几杯开始的，桃醉头脑有些发昏，他的视线一直跟在老板身上。看着他跟客人微笑聊天，看着他动作利落地做酒，看着他应付那些麻烦的客人。 桃醉突然发现，走进这间酒吧的时候，那些客人的表情都不很生动。 但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挂上了笑容。 就好像是有一种魔法似的，这间酒吧，令进来的客人们感觉到愉悦和快乐。 真好啊。 桃醉喃喃着，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真好啊。 他心里突然流过一阵暖流，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之前，桃醉一直不知道自己希望找什么，想要做什么。 可是今晚上，看着这位老板，他突然发现，像这位老板一样，能给别人带来愉悦，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他突然心里有了个想法。 他想留在这里，跟老板学做酒。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来，立马就扎根在身心里，立马就枝繁叶茂了。 桃醉再点了一杯酒。 但是，老板却笑着婉拒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看你也喝了太多杯，要不今晚，就算了？” 老板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人莫名就信服他。 桃醉点了点头，说“好。” 他的确已经喝了太多杯了。 桃醉离开的时候，走路都打飘，老板有些不放心他，硬是找了个出租车将他送回了酒店里。 桃醉是第二天醒来才想起，连车钱，都是人家老板给付的。 他醒来之后洗了个澡，收拾利索，就跑去了人家酒吧门口。 但是，还是中午，酒吧没有开门，于是他就等。 一直等到下午，才见酒吧开了门，老板没有穿昨晚那身西装和衬衫，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拎着个菜篮子出了门。 桃醉立即迎了上去。 见到他，老板还有些惊讶。 “老板，我想跟你学调酒！” “咦？” 对桃醉突如其来的这话，老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可以不要工资，但是我希望跟你学习！” 为了表示自己的鉴定，桃醉说。 老板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笑了起来。 “你认真的？” 桃醉点点头。 老板大手一挥，“正好，我最近也想找个帮手。” 桃醉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容易。 就还像是在做梦呢，他就已经换上了皮鞋西裤白衬衫，搭上领结站在了吧台前边。 “你先在外场，负责招呼客人吧。”老板对他说。 这样的工作桃醉不陌生，服务员。 但是，很奇怪的是，在这间小酒吧里，就算是当一个服务员，桃醉也觉得很高兴。 每每有苦涩着脸的客人踏进这间酒吧，当他离开的时候，脸上就露出真诚的微笑。替他们拉开门的时候，桃醉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和骄傲。 他说不清楚，但是，能令别人感到高兴，他自己也觉得很幸福。 三个月后。 桃醉第一次被允许走进了吧台。 虽然只是帮忙擦洗杯子，但是，他莫名地觉得很激动。他距离能够亲手做出一杯令人愉悦的酒，又近了一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 大雪夜 这高墙的大门绝对不能被破，因这墙后就是无数的黎民百姓。 这是最后的一道高墙，墙上的将军士兵们只有战死一途。 敌人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地从云梯往高墙上爬上来。 他们不怕死，生生用人命堆出一条上墙的路来。 守在墙边的士兵被敌人斩杀，只要有一个敌人占据了一个垛口，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敌军从此处爬上城墙，继续掠夺更多的缺口。 城墙之上也响起了喊杀之声。 弓箭手们抽出腰间的佩剑，与抢上了城墙的敌人厮杀在一处。 连主帅也拔了剑，冲向了一个刚爬上墙来的敌人。 方不忌抬起眼，瞧着远处高台上，正一下一下卖力地擂着战鼓的杨三。 攻城锤再一次猛烈地撞在城门之上。 厚重的城门裂开了几道缝隙。 再来上一两下，这扇城门也将被摧毁了。 杨三瞧着那巨大的攻城锤再次扬起，朝着破损的城门捶了上去。 就在城门崩碎的巨响声中。 他突然从高台跃下，夺过一个敌人手里的刀，轻巧地几个起落，来到了敌军主帅端坐虎皮交椅之前。 主帅和周围的护卫都只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杨三已经手起刀落，将敌军主帅那颗大好头颅给砍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只有高墙上一直在注视着杨三的方不忌完整地看在了眼中。 他原本紧绷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却很苦涩。 杨三站在主帅的虎皮交椅前，回身朝着墙头方不忌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高高举起敌军主帅的头颅，从高台跳下，窜进了人群。 敌军挤挤挨挨，将他朝着高墙城门的方向送过来。 杨三的动作很迅速，他将敌将斩杀，朝高墙逃来，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拉。 以至于当敌军反应过来主将已死的时候，他已经非常接近高墙城门了。 城门已经被破了 敌军汹涌地绕过攻城锤，朝着墙内冲去。 方不忌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刀光剑影中找到主帅，他让主帅下令，让城中的士兵出城迎战，敌人主帅已死，这正是反攻的大好时机。 主帅听了方不忌的建议，下令让城内的士兵尽数出城。 敌将已死的讯息总算是在敌军中传开了。 可是城门已破，没了主将并不能妨碍他们继续朝前推进，誓将这高墙踏平的决心。 只是城中涌出来的士兵们似乎气势高涨，此消彼长之下，他们渐渐发现自己似乎扛不住城中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这些士兵的冲击了。 敌军开始有了溃败的迹象。 这更是令城中军队的士气大震，他们吼声震天，高举着兵刃，在敌人背后追击。 凶残的死战在高墙之下发生了。 两军将士厮杀在一起，不管不顾，抽刀见血。 突然，高墙上传出了擂鼓的声响。 城中将士们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跟着鼓点中传来的指令组成了严整的军阵。 杨家的枪阵，再一次在军中出现了。 方不忌有些激动地看着城墙下的那个枪阵，阵中的士兵们个个脸上冒光，眼中都是兴奋之色。他们比谁都更清楚，这枪阵形成之后，威力有多么巨大。 果然，原本朝前挺进的敌军被这突然出现的枪阵给扎穿了。 枪阵在杨三的鼓声指挥之下，不断地变幻着行伍，在敌军阵中冲突砍杀，将敌军完全冲散，接着分别蚕食。 战局突然逆转，原本打算死守高墙的士兵们高叫着将原本打算攻城拔寨的敌军从高墙之前驱逐了出去。 他们一直追击溃败的敌军追出了三十里，直到鼓声再听不见，将士们才往高墙撤回。 等他们回到高墙的时候，发现鼓声已经消失不见。 出了城的士兵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那擂鼓的人。 不过这一仗，他们赢了。 方不忌又一次来到了树林外的那座小草屋前。 这一次，他没有骑马。 自高墙那一战之后，敌军主力元气大伤，就算没有杨老将军，没有杨家的枪阵，我军也已然能够在前线占到上风了。 我军不断地收复失地，将领土朝着北方推出去了好几百里。一直到那杨老将军战死的山谷前。 以那山谷为界，两国停战议和。。 方不忌在那一役中落下了重伤，一直不好，他便辞了官，离了前线。 站在低矮的竹篱外头，方不忌瞧见草屋前头的那几块地里，已经种上的庄稼，冒出了绿芽。 这一次，他没有再越过篱笆进去。 他站在柴门之外，高声朝里边呼叫。 过了很久，茅草屋的门才被拉开。 杨三还是那副粗布麻衣的打扮，他微笑着从门后走了出来。 来到门前，他却没有给方不忌开门的意思。 “你来了？” 杨三笑着问。 方不忌叹了口气，“来了。” “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方不忌补充。 “走？我为什么要走？” “因你是个反贼。”方不忌说。 杨三跟着叹了一口气。 方不忌伸手扶在柴门之上。 “杨三，你为什么要把枪阵教给敌人？” “否则他们肯信我？我能有接近他们主帅的机会？” 方不忌沉吟一声，点了点头。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像你父亲当年。” 杨三摆摆手，“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我不用像他。” “但是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们都用杨家的枪阵，护住了这一国的百姓。” 杨三笑了笑，“毕竟，打仗归打仗，老百姓嘛，总是无辜的。我虽然不信任朝廷，可是我得信百姓。” 方不忌点了点头，接着说：“杨三，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问。” “你这一次这么做，是不是还有恐吓朝廷的意思？” “嗯？”杨三扬眉。 “你想告诉他们，你父亲拥有颠覆整个朝廷的实力，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不会那么做。他们谋你父亲的命，实在是件愚蠢的事情。” “朝廷的人是这么想的？” 方不忌点点头。 “那我就的确有这么个意思。” 杨三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 皇家剧团 但他不能死，他要听杨三一个解释。 方不忌抽着冷气艰难地睁开肿得变了形的双眼，他面前蹲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方不忌。” 那身影开口了。 是杨三。 他竟然还敢来见他！ 方不忌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去揪杨三的衣领。 被杨三一把推开。 方不忌扑倒在地，怒视着杨三。 “杨三，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他愤恨地说着。 说话的时候，方不忌嘴中不停地咳出鲜血。 杨三神情冷淡地瞧着方不忌，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当叛贼？”方不忌瞪着他问。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爹死的，是朝廷么？” 杨三一歪脑袋。 “他们杀了我的爹，他们是我的仇人，我要报仇。有什么不对？” “但你可知道，这高墙一破，墙后的千千万万黎民百姓，将遭受什么苦难？”方不忌动了气，牵动全身伤，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姓杨！你杨家的枪阵，是为了守护国家和百姓才被创造出来的，不是为了让你当反贼！” 杨三垂眼瞧着方不忌，露出可怜的神色。 “杨三，我要你告诉我，你并不是真的当了反贼，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说！” 杨三笑起来，“对不起，方副将，我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报仇。” 方不忌绝望地在地上翻了个身。 他万万没有想到，杨老将军他们杨家，竟然会出了杨三这么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却是杨家在世上最后的香火。 方不忌稳住气息，终于转回脸看了杨三最后一眼。 “我真希望，当日跟老将军一起战死在山谷中的，有你一个。” 方不忌诅咒着杨三。 说完他闭上眼，等死。 杨三微笑地看着地上的这个中年男人。 他是父亲的副将，他跟了父亲十几年，他看着自己长大。 他算是这世上跟自己最亲的人了 杨三突然弯腰一把将方不忌扛了起来。 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路上没有人阻拦他。 方不忌一直闭着眼，他已经无心猜测杨三会将他带到哪处荒野如何处置了。 他感觉杨三扛着他上了马，这马跑得很快，跑了很久。 终于，方不忌被杨三送马背上扔下了地。 他听见杨三高声地叫了一声“快开门来接你们的方将军。” 接着，马蹄声再响起，渐渐远去。 方不忌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高墙城门之外。 杨三竟然没有要他的命，反而将他送了回来。 很快，厚重的城门被打开，几个士兵小跑着出来将方不忌抬回了高墙之中。 方不忌一直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杨三离去的那个方向。 直到他胸中一口气吐出，晕了过去。 敌军气焰很高，他们趁着胜势向高墙挺近。 东方既白，敌军已经军阵整肃地出现在高墙之下了。 方不忌卧在床上，没法下地。 他挥手让床边侍候的士兵出去，拿起兵器，抵抗敌军。 士兵嗫嚅几句，最终还是听命去了。 方不忌盯着头顶的军帐。 今日，他怕是要和这高墙一起沦陷了。 原本敌军就来势汹涌，现在，他们更是已经学会了杨家的枪阵。 那军阵的威力方不忌最清楚不过。 杨三有几分火候他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刚掌握这枪阵不久。 但是用在敌军阵中，依然威力巨大。 这最后的高墙，显然戍守无望。 方不忌挣扎着从榻上爬下来。 他艰难地将一身甲胄换上。 拎了长枪，当拐杖拄着，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上了城墙。 所有士兵都给他让路，有想上前搀扶的，都被他拒绝。 方不忌走上了墙头，盯着城外的那黑压压的敌军。 杨三依旧站在敌方战鼓的后方，方不忌一眼就从那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了他。 杨三身上依旧是那日方不忌在茅草屋子里看见他时候的粗布麻衣。 他看起来很不起眼，可是方不忌却能够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是恨意，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方不忌盯着杨三看了好一阵。 直到主帅走上前来与他搭话，他才收回了视线。 而当方不忌眼神移开之后，杨三却抬头看向了高墙上的方不忌。 这位自己父亲忠心耿耿的方副将，杨三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在方不忌注视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可是他不敢转头去与他对视。 毕竟，他是个反贼。 对峙一直持续到正午。 太阳移到了天空当中的位置。 没有云，城外的敌军一个个被炽烈的太阳暴晒得汗流浃背。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好过，他们心中紧张，冷汗直流，就怕城下的敌军突然进攻，将这高墙都推倒。 “你能够确定，那真的是杨老将军的三子？” 主帅站在方不忌的身旁，瞧着城外，问他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换了别人，我还能活着从地方营中回来吗。”方不忌淡淡地说。 “可他是杨老将军，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主帅表示不敢相信。 方不忌沉默，他叹口气，扭头看着主帅，说：“也许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谁逼他的？” “那些要他父亲死的人。” 主帅深深地看了远处那巨大战鼓后边站着的年轻人一眼。 “功高震主，全天下都信他杨老将军不信朝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不忌没再理会主帅。 突然，原本静寂只有空中风啸的高墙之外，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鼓声。 墙上的所有人都抬头去看，敌军阵中那座高台之上，杨三，他挥起了鼓槌，敲响了战鼓。 敌军发出震天的吼叫，开始推着攻城锤和云梯车，朝高墙冲击过来。 高墙上射出无数的箭矢，暴雨一样朝着地面落去。 可是敌军高举巨盾，丝毫不退，掩护着云梯车和攻城锤靠近城门。 云梯搭上了城墙。 墙上的士兵们急忙将滚木礌石从垛口推出，还有把烧沸的热油朝着梯子上浇下去。 敌人的嘶嚎惨叫传来，墙上的士兵们红了眼，更加卖力地开弓射箭。 城门背后无数人挤在一起，用血肉之躯硬扛着敌军的攻城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 骚乱 “我以为你是不要我们了。你抛下了我和妈妈”韩小姐哽咽着。 韩父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过了一阵，他才叹息着：“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一些，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让你们过得好，可是我选择了当海员，我没有注意到你妈妈的身体不好都是我的错” 韩小姐终于忍不住，下了座位，扑到了韩父的怀里。 韩父愣住了。 女儿从多年以前，就对他无比冷漠，他许多年没有抱过她了。 韩父颤抖着抬起手，搂住女儿。 他双眼中也忍不住有热泪涌上。 姚言撑着脸，微笑看着这对相拥的父女。 桃醉抬手冲着他弹出几颗冰凉水滴。 “别愣着，去仓库里给我取包砂糖来。” 姚言下了座位，去了仓库。 桃醉瞧了这对红着眼的父女一眼，抬头向旁边的客人打招呼，表示歉意。 他从酒架上取下一瓶伏特加，找出一个小碟子，量了20克粗盐倒在碟子里。 姚言拿了一包砂糖回来，桃醉量出20克，也倒进小碟子里。 他摇晃着小碟子，将砂糖和粗盐混合均匀。 又取了一只古典杯，用柠檬片擦拭酒杯边缘，转一圈，用柠檬汁把杯口擦湿。 他把杯子倒放在小碟子里，在混合的糖和盐里蘸了一圈，在杯口做了一圈晶莹的雪花边。 最后取了冰块，在杯子里堆到九成满，量了60毫升伏特加倒进去，又取来冷冻的西柚汁，缓缓倾倒进杯子里，直到杯中的酒液呈现出淡淡的明黄色。 桃醉轻轻地搅拌几下，放上杯垫，轻敲一声传唤铃，将做好的酒推到韩父的面前。 “咸狗一杯，请用。” 桃醉微微弯腰，笑着说道。 “我已经戒酒了。”韩父却没有去接。 “人逢喜事，应该喝一杯。”姚言在边上插话。 韩小姐抹着眼泪，“爸，没关系，喝醉了我把你扛回去。” 韩父嘴唇颤抖，又有老泪纵横的趋势了。 他重重地点着头，接过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留下肚腹，老人的眼睛变得很明亮。 “这味道”他抬头惊喜地看着桃醉，“这味道好熟悉！” “咸狗，saltydog，指的就是满身盐花的海员，是个蔑称，不过，现在它是一杯有趣的酒。而且它应该还是您曾经熟悉的味道，大海的味道。西柚的酸和砂糖的甜让伏特加的酒香更馥郁，而粗盐带来的爽利感，就像是冲刷沙滩的海浪一般。这就是你曾经熟悉，后来，你为了韩小姐而远离了的味道。”桃醉眯着眼睛微笑。 韩父闭上眼睛咂摸着嘴里的味道。 “这杯酒真好看啊，它的颜色像极了落日的时候大海尽头的颜色。味道也很舒服我记得这个味道，那年我第一次去到海边，登上一艘华美的游轮，那里有一个很年轻的女调酒师，她也给我过一杯跟这一样的酒。”韩父看了桃醉一眼，“一样的味道，的确跟大海滋味一样。” 桃醉微微弯腰，抬起一只手，示意他请用。 韩父又喝了几口，突然放下杯子，扭头看着姚言。 姚言被他突然一瞪，惊得马上坐直。 韩父摇摇头，笑道：“你不是我女儿真的男朋友吧？” “啊？啊”姚言结巴了。 韩小姐搀着韩父离开了。 他们走的时候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 临走前韩小姐还不忘又揉了一把姚言的头毛。 韩父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十岁，也或许只是喝酒上头脸比较红。 姚言一副败狗模样，脱了黑色西装外套只穿件白衬衫趴在吧台上，“真是的，他怎么看出来的？” “呵，就你这样的，我是韩小姐，我也看不上你。” “我咋了嘛！”姚言拍桌而起。 桃醉瞥他一眼，“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还有，你再拍一次，我吧台这么贵，坏了你可赔不起。” “呵”姚言翻白眼。 “我说，桃子，也给我来一杯呗，这个什么咸狗，我也想尝尝大海的味道。” 桃醉在水槽里冲刷杯子，抬头瞧了瞧他，转身去酒柜上拿了瓶伏特加拍在姚言面前，“喏，自己吨吨吨吧。” “？？？” 姚言茫然。 不过他还是起开瓶盖，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一点儿伏特加。 嗅着刺鼻的酒香，姚言皱了皱眉，吨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 “桃子，你说你这地儿是不是有魔力啊？” 姚言边在门牙上摩擦着被酒精辣得发疼的舌头，边口齿不清地问桃醉。 “嗯？怎么说？”桃醉头也不抬。 “韩小姐他爷俩，多少年不说一句话，怎么来你这儿才坐几分钟，就互相吐露心声了？”姚言又在被辣舌头的边缘试探了一下，捏着鼻子又尝了一口。 这一次，他被辣得掉了眼泪。 桃醉将韩父喝过的那只刷干净了的杯子晾回杯架上，抬头瞧着姚言，把那盘砂糖混合的粗盐推过去，“蘸一点在舌尖上就不疼了。” 桃醉环顾了自己的小酒吧一眼，扬眉笑着：“人家父女俩虽然十几年不说话，可是毕竟是父女。血浓于水，况且，韩小姐纠结的只不过是她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不在身边而已。她心里是明白的，父亲没有抛弃她们。更何况，韩父做错的事情，顶多就是不够关注妻儿罢了，他为了他的家，辛劳出海没有怨言，他本身就没有别的什么错。女儿十几年的冷漠，早就够他付出代价了。把话都当面说出来，哭一场，放下所有矜持，也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桃醉长长吐了口气，“要说我这里是不是有魔力大约只不过是人们在我这儿，愿意说真话罢了。” 姚言用手指沾着粗盐砂糖在舌尖点点点。 他大着舌头：“这还不算魔力？这种让人说真话的魔法要是能用在我们审讯上，那多少案子就变得简单了” 桃醉伸出手指点了点厚重的吧台，“警察同志，你们审讯室里，可没有这么稳重令人心安的吧台，和我这样英俊的调酒师啊。” “要脸？”这次，姚言吐字清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 怪兽 姚言咽了口唾沫，腹诽道“我已经不小了好嘛。” “你和我女儿，是怎么认识的？” “就，一起办过案子，认识的。”姚言说。 实际上，韩小姐是酒吧的常客，跟桃醉和姚言都很熟悉。 韩父又继续点头，他张了张嘴，想要再接着问，桃醉突然伸手递过一杯白水，笑着打断了他。 姚言得以喘息，感激地看了桃醉一眼。 桃醉冲他使眼色，让他冷静，咋才开场就怯了，这样算什么完美女婿。 韩父喝了一小口水，又继续转头看着姚言。 姚言左边胳膊被韩小姐搂着，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汗水，一半是穿着外套热的，另一半是紧张的。 “你和我女儿在一块相处愉快吗？” “很愉快，相当愉快！” “你们会吵架吗？” 姚言摇头，“那不能，我们一直都相敬如宾！” 韩小姐撇脸看着他直发笑。 姚言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 他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家长，竟然是帮着别人演戏，假装的。 不过他算是发现了，老丈人这种生物，的的确确无形中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就算是假装的，也一样能感受得到。 “你们俩如果结婚，你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吗？”韩父转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韩小姐看回他，不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结婚？”姚言怔了一下，这有些早吧。 韩小姐悄悄地掐了他一把，他一皱眉，立即点头，“会，我肯定一辈子对她好的！” “你做得到吗？”韩父继续认真地盯着姚言。 “呃” 在姚言犹豫的当口，韩小姐回头看着她父亲，冷淡地说：“现在我们才在谈恋爱，说什么结婚，太早了。” 韩父却郑重地摇摇头，“不，不早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开裂的嘴唇，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我能够看见你结婚，而新郎是一个肯真心对你好的人。” 他看着韩小姐，无比真诚地说。 结果韩小姐只是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她这个动作，让姚言感觉很尴尬，他沉默了。 气氛瞬间变得很奇怪。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桃醉摸了摸鼻子，走到韩父面前，笑着开口道：“听说您以前曾经当过海员？” “啊？”突然被搭话，韩父有些慌张拘束。 “对对，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游轮渔船跑过。”韩父微笑着。 见韩父被桃醉的话题带走注意，姚言赶紧放松了一下，垮在吧台上。 韩小姐轻轻给了他一捶，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你可真是不靠谱。” 姚言苦笑，他只能苦笑。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着韩父转头看了看韩小姐，不过韩小姐故意背对他，对着姚言做鬼脸。 韩父回头盯着自己放在吧台上交叠的双手，“那时候年轻，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学历，找不到好的工作，经人介绍，去当了海员。也是因为当年喜欢大海但是” 韩父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我挺后悔当海员的，当时结了婚，妻子刚怀了孩子，可是我却跟着船出了海。这一去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女儿都会叫妈妈了”他抬手揉了揉眉毛，苦笑，“就是不会叫爸爸。” “当时家里很穷，我回陆地上找工作，没办法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没办法，我只能再跟船出海去当海员很苦，出海一次，要在与世隔绝的船上待上很多日子，就像待在一座孤岛上。但是，我每当想到我还有妻女，我一上岸就能看见他们，在海上那些日子，也就不难熬了。” 韩父似乎从未向人吐露过这些事情，他摩挲着两只不满老茧的手，低头盯着吧台上的杯子，慢慢地说着。 桃醉静静地听，他瞥见对面的姚言和韩小姐，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韩父的身上。 似乎，连韩小姐都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这些经历。 “后来，我最后一次出海。那时候，我女儿刚刚才三岁，刚刚会走路。”他说着扭过头去看韩小姐，而韩小姐却慌忙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也在听他说话。 “那一次，我妻子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染了很严重的肺病，她一个人，操持着家，还要带孩子，她很辛苦，但是她也体谅我。她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只有出海去才能挣到钱。她没有跟我提她的病。那一次我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过世一年半了。” 韩父的脸色变得很灰暗。 他伸手想要端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桃醉伸出手替他扶了一把，他才将杯子在吧台上滑到自己面前，就着杯口抿了一小口。 “等我回来女儿就五岁多了，她已经能记得住事了。她记住了她妈妈去世，他爸爸没有在身边。在她的心目中，我当年，是抛弃了她们母女。等我回来之后，她甚至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父亲，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也不愿听我说一句话” 桃醉扭头看了一眼韩小姐。 他总算理解，韩小姐对待韩父的态度了。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妈妈。”韩父扭头去看韩小姐。 韩小姐背对他，脸埋在姚言的肩膀上。 桃醉注意到姚言满脸无奈地盯着面前的酒柜，他的肩膀上似乎洇开了一片湿痕。韩小姐哭了吧。 “后来，我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开了一间小店，拉扯着女儿长大我这辈子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我只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嫁一个能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保护她的人。” 韩父转头去看姚言，姚言的那副傻样却令他很是不悦，摇头叹了口气。 桃醉皱眉，知道姚言坏事了。 韩父说完这些之后，心情缓缓平复了下来，他杯子里的水，也喝完了。 桃醉伸手摸了摸鼻子，问道：“您能喝酒吗？” 韩父怔了怔，摇摇头，“戒了，好多年前就戒了。” 桃醉微微点头，“不过，我想今天，您似乎可以喝一杯的。” 他才说完，就看见韩小姐从姚言的肩膀上抬起了头，她转回身，泪眼婆娑地看着韩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 人 “我记得很清楚，大江走在我前边一个身位，他刚举起手，他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然后我们的后边，那辆货车，它冲上了人行道。” “是大江先发现了背后有动静，他听见了货车的声音。他起跳刚落地，就直接把我往边上一扑，然后，那大货车就碾了过来，我最后只看见大江推了我一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了，我睁开眼，就想去找大江，可是”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可是，我想动我的腿，但是我的腿，我的腿呢？” 陈立屹说到这里，突然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 姚言赶忙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慢点慢点，先喝口水再说。” 姚言把水杯递过去。 陈立屹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放下水杯。 他做了个深呼吸。 “我的腿，没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桃醉听在耳朵里，感觉浑身一麻。 悲哀，又绝望，太疼了，心疼的感觉。 “呼” “你们没有看见我们的教练来病房看我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我不能打球了。”陈立屹伸手抓了抓脑袋，“你们不知道我为了打篮球，我从小为了打篮球，吃了多少苦，我有多爱打篮球” 姚言轻轻地把手放在陈立屹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 “我听医生还有警察说，那司机，他喝了酒，是酒驾。”陈立屹继续说着，“我以前不怎么喝酒，但是我今天，想来试试，喝酒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司机他要喝酒” 桃醉和姚言默默地听着他讲。 本来陈立屹看起来是个话少的人，可是现在，他越讲越激动，越讲越大声。 看得出来，这些话藏在他心里有一段时间了。 他可能很久没有发泄出来了。 所以桃醉和姚言都没有打断他。 “本来我们可以考体育专业的，有提前录取，有加分，我们再努努力，一定能考上的” “大江他最后推了我一把，要不然，那车头是直直朝着我们两个撞过来的。” “大江他救了我。” 陈立屹的眼眶红红的，他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我休学了。我这样子，甚至连去上课，连上楼都做不到。我不打算再回学校了，没意思。” “我也不想再玩篮球了。没意思。” 陈立屹说。 姚言坐回了座位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他想起来陈立屹是谁了。是那个酒驾车祸中受伤的那个学生。 也正是因为那起车祸，最近的检查才会这么严格。 陈立屹喝完了水，桃醉又给他倒了一杯。 递水给他的时候，桃醉开口对他说：“其实，没意思，有时候还是有意思的？” 陈立屹抬头看着他。 “因为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桃醉把水杯推到陈立屹的面前。 “稍等，我给你做一杯酒吧。” 桃醉走到冰柜前，取了一只柠檬，还有两颗柳橙，掏出榨汁机来把它们都打碎成汁儿。 他拿过摇酒器，在上层装了冰，然后把柠檬汁和柳橙汁倒进摇酒器，在加了一点点石榴糖浆，倒入白朗姆酒和褐朗姆酒各30毫升。盖上摇酒器，用力摇晃了10多秒钟。 然后他取了一只柯林杯，在杯底撒上一些碎冰，透过隔冰器把调好的酒液倒进了杯子里。 最后撒上几叶新鲜的薄荷叶，在杯口插上半片菠萝片。 桃醉在吧台上放上杯垫，把做好的酒放到杯垫上，轻轻敲了敲传唤铃，然后将这杯酒推到了陈立屹的面前。 “迈泰，”桃醉微笑着抽回手，“请用。” 陈立屹伸手取下这杯迈泰。 “看起来很像果汁。” “尝起来也很像。”桃醉说。 陈立屹举着杯子，手感微微有些冰凉，他浅浅地啜了一口，突然眉头一舒，原本紧绷的表情松弛了不少。 他接着又尝了好几口，眼看半杯酒就没了。 “感觉怎么样？”桃醉笑着问道。 “好喝！”陈立屹有些惊喜地回答。 “嗯呢，好喝。” “这杯酒叫迈泰，来自加勒比海。在当地，迈泰的意思是远离这个世界。” “远离这个世界？”陈立屹跟着念了一句。 “你知道吗，酒，枪炮，刀子，任何被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它们没有属性，它们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赋予它们属性的，是使用者。就像那个酒驾的司机，他喝了酒，再开车，那他的酒，和他的车，都是危险的，罪恶的。”桃醉说。 陈立屹默默地握着酒杯，没有言语。 “你应该继续打篮球。” 姚言突然扭头对陈立屹说。 陈立屹再次皱起眉。 “因为篮球没有好坏，你打篮球，因为你喜欢打篮球。”姚言说。 “你应该回去念书。”桃醉说。 “人类最重要的本质，就是学习。在死亡之前，我们都不应该停止学习。” “远离这个世界。”桃醉看着陈立屹，“因为世界属于你，是你来定义你看见的一切，而不是你被它所影响，和改变。你应该远离它，站在旁边客观地回来观察它。你才能看得清它的全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看得见自己的不幸。” “你知道吗，大江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推了你一把，他救了你。既然你活下来了，你就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否则，你不就是辜负了大江吗？”姚言重重地拍了拍陈立屹的肩膀。 “别听他的，别有那么多压力。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咯。”桃醉一边冲洗着榨汁机，一边说。 陈立屹看着他俩，进门时锁得紧紧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他冲他们举起了杯子说，“是啊，我还是应该继续打篮球啊。至少，我投篮比你们俩都要准得多。” “你见过我投篮吗，你就拽？”姚言笑着跟他碰了碰杯子。 “见过，你们打球的那天我在旁边看了，你们是真的很菜。” 陈立屹笑道。 这一次，他的笑容很柔和，松弛又惬意。 他真的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 你来了 桃醉盯着陈立屹看了一阵，开口问他：“为什么，看得出来，你篮球打得很好，你也很喜欢篮球。” 姚言瞪大眼睛看着桃醉，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情，桃醉这家伙似乎从来不会做，今天他是怎么了？ 然而陈立屹并没有像刚才对他那样对待桃醉。他抬头看着桃醉，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才说：“是啊，我本来很喜欢打篮球，打得也很好”他扭头瞥了姚言一眼，“肯定比你好。” 姚言满头黑线。不过他不理解的是，凭什么啊，他问篮球，这孩子就求他别问了，但是桃醉开口，他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这么差别对待，是为啥？ 瞧着姚言满脸的不悦，桃醉又给他夹了一块冰块放进酒杯里，才扭头看着陈立屹，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提？” 陈立屹仰头瞧了瞧桃醉，他没有回答桃醉的问题，而是说：“我想点一杯酒可以吗？” “哦，当然可以，你想要一杯什么？”桃醉稍稍把身子前倾，这样方便跟位置比较低的陈立屹交流。 “我不知道，我没来过酒吧。”陈立屹摇摇头。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酒，甜的，果味的，烈酒，啤酒或者是” “我想要一杯喝了能开心的酒。”陈立屹说。 桃醉笑了起来。 “所有的酒，喝下去，都能让人开心。”桃醉说。 陈立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心里堵得慌，那你就随便给我来一杯好了。” “要不要尝尝我这口？”旁边姚言晃着他杯子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问道。 “行了，你那就辣嗓子，人孩子一看就没怎么喝过酒，哪儿受得了那么冲的味道。”桃醉本来想替陈立屹拒绝。 可是意外的是，陈立屹却点了点头，“可以，能给我个杯子吗？我想尝一尝。” 桃醉从身后取了一只威士忌杯子递给他，顺便加了两块冰。 “好小子，喝酒就是要爽快些嘛。”姚言给他倒了浅浅一层。 “就这么点儿？”陈立屹用看吝啬鬼的眼神看着姚言。 姚言没好气地道：“这酒醉人，本来就是小口小口的品！” “哦。” 他举起酒杯，抽了抽鼻子嗅了嗅，威士忌的酒香对他来说或许有些刺激，他皱了皱眉头，轻轻抿了一口，刺激的酒液让他直吐舌头。 “哈哈哈。”姚言看着他的模样，大笑起来。 陈立屹放下杯子，推到了姚言手边。 “不好喝，我不喝了。”他说。 桃醉微笑着摇摇头，“那我给你来一杯果汁味道比较浓的？” “可以。” “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和篮球之间，究竟有什么爱恨情仇？你不想提，你不让提？” 姚言也很有兴趣，扭头看着陈立屹，等着他回答。 陈立屹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看桃醉，又看看姚言，说：“我以前，是校队的主力。” 桃醉和姚言对视了一眼。 姚言咋咋呼呼地说：“难怪呢，之前见你小子投篮命中率那么高，原来是校队主力等等，也就是说，你的腿之前是” 陈立屹抬头瞟了姚言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对，我以前有一双好腿。跑得快，跳得高，我还差一掌的距离，我就能扣篮了。”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了不起。”姚言竖起大拇指。 虽然他在夸奖陈立屹，可是这孩子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愉快的表情，反而嘴角还往下撇，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桃醉冲姚言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这样刺激陈立屹。 沉默了一会儿，陈立屹继续开口说：“是啊，了不起。可是现在我甚至是连走路，都已经办不到了。” 桃醉和姚言都没有说话。 桃醉有些后悔追问陈立屹这个话题了。 实际上，他只是看出陈立屹对篮球这个话题有心结，他希望能够对这孩子提供一点点的帮助，可惜，他这次可能是越界了。 姚言默默地喝了小半杯威士忌，又给自己加了酒。 酒液撞击酒杯冲搅冰块的声音清脆悦耳。 陈立屹扭头看着他倒酒。 “其实，呵我知道这样说很卑鄙，我也很看不起我自己，但是和大江相比，我还算是运气好的了。”他似乎想要做出一个笑的表情来，但是他脸上的肌肉抽抽着，这个强行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愉悦，反而很悲伤。 “大江，他是谁？”桃醉问。 “我哥们儿，从小到大最铁的哥们儿。”陈立屹说。 他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吧台上方的小射灯。 桃醉看见他眼角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 “大江他怎么了吗？他也打篮球吗？” “打，他也是校队的，我打后卫，他打中锋。我们是最默契的搭档，是校队的黄金组合。” 似乎是在回忆和大江一起打球的过往，陈立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过很快，这缕笑意就敛去了。 “跟大江相比，我真的已经算是很幸运了。”陈立屹低下了头，他的语声竟然有些抽抽噎噎。 姚言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他的面前。 陈立屹展开一张纸巾，他仰起头，把纸巾盖在自己脸上。 整理了一会儿情绪，陈立屹才重新直起身子，将纸巾揉作一团，回身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纸巾很轻，不好控制力道，不过他投得依旧很准。 回过头，陈立屹看着盯着自己的姚言和桃醉，他竟然扯出了一个笑容来，但是这个笑却相当苦涩。 “那天，我和大江走在路上我们是打算去参加省队的选拔的。教练和我们说了，我来都很有潜力，都很不错，都很有希望被省队选上我俩都是打篮球的好苗子。”陈立屹说到这里，嘴唇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 桃醉倒了杯白水递过去给他。 他抿了一小口，接着说。 “那天，我永远都记得，是下午。下午两点不到，一点四十分，或者五十分。我们边走边聊着，如果我们选上了省队我们的考试是不是会有加分，我们以后会不会去国家队，去，去美国，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9 “医生” “今天就问到这里了，你要是想起了什么，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桃醉机械地点着头。 他依旧陷在自责的情绪中。 姚言和两位协警起身离开。 姚言仔细地回想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 她是遇上了歹人？ 还是她真的履行了自己最开始说的话？ “我本来打算喝完这杯就去死的。” 她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这么说的？ 桃醉回忆着，他伸手捂着自己脑袋。 或者往好的地方想一想真的是她改了那男孩的志愿，然后她躲起来了 桃醉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那天晚上他果然应该拉住她的。 “宋宸玺也失踪了。” 姚言趴在吧台上，醉眼朦胧。 桃醉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空杯子。 “见了鬼了。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多事情。”他也用杯子底部四方的一角敲着吧台。 “砸出坑了，你得赔。”桃醉冷冷道。 “你已经不关心了吗？”姚言瞪着他。 “我关心没用，我每天就待在这间小酒吧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 “你不是一向感觉很准？你感觉一下，这俩孩子，究竟是遇上什么了？是生是死？” 桃醉叹了一口气，“最好的情况，我希望他们只是被绑架了。凶手冲的是钱财。” “被绑架了还是最好的情况？” 桃醉瞟着他，“别忘了，那女孩可是亲口说出她要去死这种话我当时，真的以为是玩笑，和情绪不稳” 姚言把头埋进臂弯，闷闷地道：“可是一直没有人联系家属索要钱财” “所以我说，是最好的可能对了，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姚言抬头看着桃醉，眼眶有些发红，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她叫甘雨。” 桃醉收到照片的时候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 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的消息。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发彩信。 他点开之后，发现是一个地址，和几间小破平房的照片。 桃醉猜不透这是什么操作。 正想放一边不管，来了姚言的信息。 是同一个地址。 他忙起身赶去。 城外西郊一处小山包上的几间破平房。 是甘雨被关的地方。 姚言带着桃醉走过警灯闪烁的警车走进封锁线的时候。 甘雨和宋宸玺正在救护车车厢里，冲他招手。 甘雨样子很憔悴。 “饿了好几天了，只喝过几碗白水。”看着桃醉皱眉，她苦笑。 桃醉张嘴，却被她抢了先。 “早知道我就不上车了，听你的，哪怕是等你叫熟人送我。” 桃醉发现甘雨今天情绪似乎好了很多，虽然看起来处境可怜兮兮。 她紧紧靠着旁边的宋宸玺。 这冷酷小伙依旧满脸孤傲，眼睛盯着别处，没跟桃醉对上。 “他找到的地方，他报的警，他抢先进的屋子，右手被刀拉了个大口子，从肩膀到手肘，刚包起来。流血不少，估计没精力应付你。”姚言冲着宋宸玺扬了扬下巴，对桃醉说。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儿来的？”桃醉终于说出话来。 “那天晚上在车上，估计是露了财，而且我头晕睡着了，醒过来就已经被捆在屋子中央的椅子里了。”甘雨舔着干裂的嘴唇说。 “那绑匪没有向你家里要赎金？” “要了，但是电话消息全都没能到得了她家人那儿。”姚言说的。 “为什么？” 姚言指着宋宸玺，“这小子第二天下午就找到这儿来了，绑匪往外发出的所有信息，都被截了，在他手上，都是证据。” 他走上前用力捏了捏宋宸玺的左边胳膊，男孩皱眉想躲，没躲开。 “好样的，也是你给我发的消息吧。”桃醉赞叹。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甘雨的笑容有些苦涩。 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对面坐着桃醉，他正端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他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子。”桃醉说。 “他的确了不起只是我们当初说好了”她顿了顿，“我们上了大学才在一起可惜他要去北京了。” 桃醉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宋宸玺他的志愿被人改了，他现在收到的应该是杭州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 甘雨又惊又喜。 “什么？！” 他的头顶正中央也有个旋儿，而且很巧，是逆时针的。 是宋宸玺坐下之后桃醉才能看见的。 看着吧台对面的这两个孩子，桃醉总忍不住羡慕。 年轻真好。 他微微摇着头笑着，“你俩，注意场合，不要随时都粘得这么紧，连体婴吗？” 甘雨依旧抱着宋宸玺的左边胳膊，靠在他肩膀上，小鸟依人，满面幸福。 “喏，你要的，莫吉托一杯。” 桃醉把一杯酒推到甘雨的面前。 她笑起来两只眼睛都快眯成月牙儿了。 宋宸玺依旧那副酷酷的模样，也不说话，伸手取过甘雨的莫吉托，尝了一口。 皱眉，“度数太高，你别喝。” 桃醉挑了挑眉毛，“我说状元郎，今天你不是在呢嘛，你怕什么？” “因为今天我要喝摄入酒精会让人不能保持清醒清醒很重要。” 桃醉一耸肩，“那随你们便。你要来杯什么？” “梵高？”宋宸玺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什么？”桃醉问。 “梵高。”他又说一遍。 桃醉笑起来，“我这没有梵高，只有醉酒的梵高。” “就是那个。” “可以，不过给你调酒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 “你的志愿，究竟是谁改的？” 甘雨也仰头盯着他。 桃醉问过，不是甘雨，她永远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宋宸玺依旧装着面无表情，“是我自己。” “你这么做，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我就只能去北京了。” “北京不好？” “好。” “你不想去？” “想。” “那你？” “可我更想”他没有往下说，而是反手握住甘雨的手，用力地。 桃醉眯起眼睛笑了，他悄悄冲甘雨眨了眨眼睛。 甘雨悄悄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桃醉打开冰柜取冰块，“杭州是个好地方，很好的地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0 熊灾 “我挽留了，怕不安全，说让熟人送她，她拒绝了，上了自己叫的车。” 男孩听完转身就走，一秒钟都没耽搁。 桃醉有些莫名其妙，他站在吧台外边的酒柜前，抬了抬手，不过却放弃了招呼那男孩。 这孩子，还挺酷，问个话跟审犯人一样。 桃醉看着他推门离开，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女孩口中的“他”？ 在听到桃醉说自己给了女孩苏打水和调酒少加酒之后，这男孩子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两分。 是和他相约去北京的吗？ “模样确实很俊，搁一块儿真能称一声金童玉女。就是这脾气差了点。” 桃醉回身，继续擦拭酒柜上的灰尘。 “桃子！浇花呢？” 人还没到，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 桃醉把花洒壶放下，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正过街朝自己走过来的那位身穿藏青色警察制服的年轻人。 走近之后，桃醉伸手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拳，正要打趣两句，这警察小哥却冷下脸咳嗽两声。 桃醉皱着眉收回手，他这才发现，在这位警察小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稍微沧桑一些的中年大叔，身上也有警察制服，不过像是协警。 “有正事，里边说。” 警察小哥也不客气，拉开厚重大门，领着两位协警大叔进了酒吧。 桃醉跟在后边进去的时候，那警察小哥已经在靠窗的皮沙发上舒服地坐下了。两位大叔在他左手边的凳子里也坐下。 “坐。”他像是这间店的主人一样招呼桃醉落座。 桃醉苦笑，这还能被反客为主了？ 他在警察小哥对面坐下，瞧了两眼手边的协警大叔。 这阵仗，是真有正事？可他向来遵纪守法，良心经营，绝没有僭越过那一条法律规矩啊。 “桃子别紧张，就是问个话。”对面的警察小哥扬了扬下巴，给他宽着心。 桃醉苦笑，“我没紧张，只是，姚言警官，我能先确认一下，你找我还能有正事儿吗？” 旁边两位协警大叔脸色变了。 警察小哥姚言瞥了他们一眼，马上坐直身子，端正态度。 “有个案子，跟你有点儿关系。” “什么案子？”桃醉茫然。 “我问，你再答。”姚言严肃。 桃醉举起两只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前天晚上，你是不是接待过这位女孩？” 他从手里摊开的文件夹中找出一张照片，是那个头顶有着顺时针的旋儿的女孩。 桃醉点头，“是。” “她在你这里喝醉了？” “没有，从我店里出去的时候，应该是比来时更清醒了才对。”桃醉回答。 警官姚言双眼明亮，带着点儿赞赏的笑意看着他。 “来酒吧喝酒，还能变清醒？” 旁边一位大叔不信。 “酒吧就是这样神奇的地方啊，来了不一定就会更醉，反而说不定会更清醒。”桃醉杠了一句。 那大叔还要回怼，被姚言摆摆手制止了。 “行了，我问，你再答。”他又说一遍。 桃醉点头。 “她几点走的？” “过了半夜，凌晨一点半左右，可能晚个几分钟吧，她说叫了辆车。” “什么车？” “顺风车。” “你看见那车没有？” “我送她出去的时候见了，银灰色，小轿车，车牌不晓得。” “是辆什么品牌的车？” “没看出来。” “她在店里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她高考没考好，想要去死啊之类的。” “你没劝劝？” “劝了，本来有了效果，都开始高兴了。可是似乎是她自己提到了‘他’，然后情绪又沉下去了。” “‘他’？” “应该是那女孩的小男朋友，他们好像约定了一起要去北京念大学来着。” 姚言低头在文件夹里又找了找。 “说起小男朋友你见过他吗？” 桃醉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大概是见过吧。” 姚言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大概？” “后来有个男孩子来问过我，关于那女孩的事。” “是不是他。”姚言找到了，他把一张照片拿起来，给桃醉看。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的，不苟言笑的男孩，那股冷峻和傲气，是那天来找他的那个。 桃醉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把照片递回去。 “宋宸玺。”姚言把照片夹紧文件夹。 “好名字而且好像有些耳熟？”桃醉摸着下巴，“我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吗？”他不确定。 “今年我们省的高考状元。” 桃醉眉毛一扬，想起来了，那女孩子说她自己分数的时候，桃醉查了查今年的分，在网页上就挂着状元的名字，宋宸玺。 “那小姑娘的男朋友是状元啊，难怪她本来不算低的分数了，还是那么不满意。” “这男孩儿身上也有案子。”姚言说。 “啊？” “他家里报警，说他的高考志愿被人给改了。”姚言耸肩。 “这可能吗？” “说不定，毕竟系统是死的。他家里人很生气，本来这孩子是要去北京的，可志愿被改成了杭州的学校。现在正在闹呢，教育局，警察局可是确实已经晚了。” “杭州”桃醉有些愣神，之前那女孩是不是说，她只能被安排去杭州的学校了？ 是她给改的吗？ “这女孩到底是惹上什么事情了？难道改宋宸玺志愿的人是她？” “是不是她改的不知道，反正宋宸玺的父母认为是。跟那女孩的家人在闹呢，可是女孩儿的家人没空搭理他们，因为这个女孩，失踪了。” 桃醉反应了一会儿，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是那天晚上吗？” “是。” “从我店里离开之后，就没有回家？” “是。” “家里人联系不上，也找不到？” “是。” 桃醉喘了几口气，颓然坐下。 “我应该拉住她的我没拉住她我看着她上的车” 桃醉咬着牙，低声念叨着。 “你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补充的？关于那辆车的更多细节？”姚言的语气也很低沉。 桃醉摇着头，“我真的没有太留意那车” “那好吧”姚言转头看了一眼在做纪录的大叔，那大叔点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1 柳叶刀 这个醉酒的男人走到小区大门口，眼看着就要走进去了。 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从背后迅速地将醉汉放倒，捂着那醉汉的嘴，就往边上的僻静处拖拽过去。 桃醉马上站起身，跟了上去。 吕铮签了字。 自愿放弃治疗。 这是田潇潇的意思。 他卖了房，卖了车，凑来了治病的钱。 但是，医生说，他们尽力了。 吕铮知道妻子有多虚弱，他也知道她在他手掌心上划出那句话需要用多少的精力和毅力。 他心疼她。 可她同样也心疼他。 是她自己的意愿。 吕铮签了字。 她太辛苦了，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就这么辛苦地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到来的死亡。他心里太疼。 他顺从她，做出选择。 同意书被他的眼泪打湿。 路过的医生护士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哭泣的模样，他们都只能远远地绕开。 10 “你那天要是不拦着，我真能把他腿打断。”姚言抿着杯子里的酒，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桃醉低头洗着杯子。 “行了，法院已经判了离婚，那人渣之后也会被你们重点关注，足够了。你再要闹出事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酒吧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吕铮走了进来。 桃醉和姚言转头看向他。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他们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吕铮很憔悴，他走得缓慢，来到吧台前，坐下。 吕铮抬头看看桃醉，又看看姚言，他朝他们笑了笑。 姚言和桃醉已经听说了他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对他微笑。 “我想要一杯……玛格丽特。” 吕铮说。 桃醉咽了一口唾沫。 吕铮身上的情绪，已经感染到了他们。 沉重，挹郁，刺激着他们的泪腺。 桃醉低头擦了擦眼睛，勉强笑着说了句：“请稍等。” 边上，姚言张大嘴深呼吸一口，扭过头去喝酒。 桃醉取了一只玛格丽特杯。 他没有用上次的坦布勒杯。 布兰卡龙舌兰，君度利口酒，新鲜柠檬汁，新鲜青柠汁…… 桃醉做好玛格丽特杯的雪花边。 他把材料倒进雪克壶，开始摇晃。 桃醉夹了几块冰块，放进玛格丽特杯中。 冰块碰撞杯壁，跌落杯底。 听着这个声音，突然吕铮就流下泪来。 桃醉瞥了他一眼，只是叹息。 他把调好的酒液倒进杯中。 切好柠檬片，插到杯口。 他敲响传唤铃，垫上杯垫，把这杯酒推到吕铮的面前。 “玛格丽特，请用。” 桃醉轻声说。 吕铮抬起头，看着桃醉。 桃醉站在吧台里，光线照不到他那边，他的脸藏在一层层的阴影中，模糊一片。 “1949年，全美鸡尾酒大赛上，来自洛杉矶ailock餐厅的调酒师eanurasa拿出了他的冠军作品，就是这款叫做argarita的酒。玛格丽特是他亡故的恋人的名字。我说的对吗？” 吕铮轻轻扶着杯脚，抬头看向姚言。 姚言默默地点点头。 “这杯酒，是眼泪的味道啊。” 吕铮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脸上泪痕没干。 “是潇潇告诉我的。那天在你这里喝完酒，回家的路上，她突然给我讲了关于玛格丽特的故事。很美。” 桃醉摇了摇头。 “不，一点都不美。” 他想这么说，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潇潇还跟我说，龙舌兰，被誉为世界四大酒席之一，它还有另外的喝法。墨西哥式的喝法。是吗？” “是，有。” 桃醉说。 “我想试一试。虽然潇潇还说了，那样的喝法看起来很粗鲁。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今天，只是想喝醉而已。” 吕铮在强笑，可是，他一边笑，一边却在流泪。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苦了。 比龙舌兰烈酒的苦味还要苦涩。 桃醉看了他好一阵。 他也在看着桃醉。 他双目无神，像是丢了魂。 桃醉不知道该怎么劝。 来酒吧的人，多多少少心里都会带着苦涩，身为调酒师，桃醉多多少少都能替他们排解一二。然而，想吕铮这样的苦，他是绝对无能为力的。 吕铮是客人，他的职业素养要求他满足客人的需求。 于是，他找来了一碟盐，一杯龙舌兰，还有一片柠檬片。 “把盐洒在虎口上，捏住柠檬片，另一只手握着酒杯。” 桃醉边说，边做着。 “你先咬一口柠檬，再舔一舔盐，然后迅速地喝下一口酒。” 吕铮就咬了一口柠檬，舔了舔虎口的盐，然后举过酒杯，喝了一口。 酸涩，苦辣，还有咸辛在他的口腔里对撞，激荡。 腮边发酸，口中生津，咽下这一口，很难。 吕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再次蕴满了泪花。 “还有吗？另外的喝法？” “有，” 桃醉取过两只烈酒杯，从吧台下拿了一瓶碳酸水。 他将龙舌兰和碳酸水加入烈酒杯里，递了一杯到吕铮的面前。 “用手盖住杯子，像这样，往吧台上一敲。” 他边说，边做着示范。 敲过之后，他的烈酒杯中，酒液翻滚，气泡升腾，那杯酒沸腾不已。 吕铮抓过杯子，学着他的样子，盖住杯口，在吧台上敲了一下。 很遗憾，他失败了。 碳酸水的气泡炸开，酒水从他的指缝间飞溅出来，星星点点洒落在黑色的吧台上。 吕铮看着手，苦笑着摇头。 桃醉将自己手中的烈酒杯换了吕铮那杯，取了毛巾擦干净吧台。 吕铮怔怔地看了一眼，举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姚言从边上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 吕铮坐在座位上，变得沉默。 桃醉来了客人，他过去招呼，让姚言帮忙看着吕铮。 姚言挪了凳子，坐到吕铮的边上。 吕铮不说话，就静静地坐着。 姚言也不急，自己喝自己的酒。 突然，十二点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吕铮似乎怔了怔，他扭头看看那个挂钟，视线下移，跟姚言对视一阵。 “你是警察对吗？” 姚言点点头。 “我杀死了我的妻子。” “……”姚言放下酒杯，看着他。 “那天，我签完字之后，亲手……关闭了她的呼吸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2 林童露面 “什么然后，他怎么打他老婆，我就怎么打他。”姚言冷冷说。 “就算你今天打了他，那明天他再打他老婆呢？你还去再打他一顿？” “是。打。” “你是不是愣头青？” “我不是。” “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人家是夫妻，你是谁？你有什么立场？对，家暴是错的，是不可原谅的，但是，你应该帮那个被家暴的妻子从法律上获得帮助，而不是，你亲自去把那个人渣给打一顿，懂我的意思吗？”桃醉瞪着姚言。 “报案之后，你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还不是调解，教育，还不是最后让他们回家，还不是让那个妻子继续挨打！”姚言的话很重很大声。 桃醉没反驳，他找不到话。 姚言扯脱他的手，迈步走向店门口。 “你站住！” 桃醉喝道。 姚言站住，转身。 “你穿着我的衣服去打人，到时候算谁的？” “废话，打人的又不是你。” “可是你不是要戴帽子么？你不是要藏着脸么？”桃醉说。 “到时候事发了，人家按着衣服找到了我，怎么，你打了人，我去挨罚？你做了好事，我替你坐牢？你是不是人？” 姚言眉头拧紧，不说话。 桃醉朝他招了招手，“你回来，这事儿我们再想办法。” 姚言似乎松动了，提了提脚，却没迈回来。 “我可告诉你，最近吕铮和田潇潇就快搬完家了，他们打算把婚礼和乔迁新居一块儿办，请了我，还有你。别到时候喜酒喝不了，偏偏要去看守所吃牢饭。你好好想想。” 姚言想了很久，才终于转回身，走了回来。 还有最后的一个箱子了。 装的是易碎的杯盘碗碟，所以包裹得很严实，箱子看起来也很大。 把最后这箱搬上去，就可以着手收拾新家了。 田潇潇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幢楼。 他们的新家在第三层，很近。把东西搬上去并不算太吃力。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丈夫。 吕铮正在跟搬家公司的司机说话。 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也不想再等了，她决定自己把这个箱子搬上去。 之前这个箱子就是她从旧的家里搬下来的，她知道自己能搬得动。 于是她弯下腰，用力嘿的一声，抱着箱子底，把这箱子抬了起来。 箱子稍稍显大，有点儿遮挡视线，不过不碍事，楼前的路和楼梯她都已经走过许多次，很熟悉了。 于是田潇潇抱着箱子，往她的新家走去，上楼前的那三级台阶的时候稍微刻板了一下，幸好，并没有摔倒。 吕铮和搬家公司的师父说完话，结完账，跟他们打招呼再见。 一回头，却不见了等在楼下的妻子。 他知道妻子一定是心急，自己上去了。 吕铮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追上去。 进了楼梯，他刚提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突然，空旷的楼梯间上层，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 那是杯盘碗碟落地摔碎的声音。 吕铮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紧，他三步并两步，抓着楼梯扶手，朝楼上奔去。 二楼转三楼的楼梯口。 田潇潇摔倒了。 她明明没有下错脚，没有踩空。 是突然的，她胸腹传来一阵绞痛，一瞬间呼吸不畅，眼前黑了。 她扑倒在楼梯上。 填塞箱子的泡沫纸板摔了出去，杯子盘子碗盏从箱子里摔了出来。 它们跌碎在田潇潇的周围，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她跌倒在陶瓷碎片上。 洁白的陶瓷片，划破了她的皮肤，血水在地板上渗开。 “没用的，完全就没有用！” 姚言捶着吧台。 “除非是每天都有人蹲在他们家里，否则，就算再增加去走访的次数，然而当我们走之后，他仍旧会对他老婆孩子大打出手！” 桃醉在吧台里擦杯子，默然无语。 “她还不愿意离婚？”桃醉终于开口问。 “他丈夫不离。”姚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丈夫始终不肯在协议上签字。” “那只能请求法院帮助了。”桃醉说。 姚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就是吕铮和田潇潇结婚的日子了吧？” “是，但是……”桃醉叹了叹气，说：“田潇潇住院了，婚礼被推迟了。” “什么病？” “据说挺严重，现在还在里。” “也就是说不用去喝喜酒了……” 桃醉皱眉，说：“你不会又想着对那个人渣做什么吧？” “我没有。给我来一杯。” “稍等。”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吕铮像是换了个人。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 他抓着医生的袖子，用哀求的语气问道。 医生也不忍心看见这个原本高大的男子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他还是得告诉他结论：“你妻子……这一连串的并发症来得太快，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她本来只是跌了一跤，可是入院不到一个星期就转到这重症监护室，插了管，就这么吊着命……”吕铮说不下去了。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他不接受。 但是，医生也只是沉默地摇着头。 吕铮没办法，他松开了拽着医生衣袖的手。 他回到重症监护室，回到妻子的病床边。 一根管子从床边那台庞大的机器上延伸出来，从她的口腔插入，一直连接到肺部。帮助她呼吸。 她很辛苦，她这样子活着，比死了还要辛苦受罪。 她很衰弱，那张本来漂亮得惊人的脸，变得异常憔悴。 吕铮坐到床边，伸手捧住她的手。 这只本来娇嫩柔滑的手，现在变得枯干，手背上青筋暴突，布满了针孔。 田潇潇能感知到丈夫的存在，但是，她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她能活动的幅度很小，她想动动手，想帮丈夫擦去脸上的泪水，她都做不到。 桃醉藏在围墙后边，他盯着对面的那个破旧的小区的大门。 他在等。 天色暗了下来。 一个走路有些踉跄，手中拎着酒瓶的男人往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桃醉眯着眼瞧了他几眼，很面熟，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3 深林 丁冬笑嘻嘻地拍拍柳离的肩膀，“别担心，我是不会告诉老师的。” 柳离很少被人拍肩，颇有些不习惯。 “你找我有事吗？” “有。” “说。” “我听人说，大熊听了实验楼的传说，昨天领着一帮小弟去了实验楼。但是今天，他们去实验楼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丁冬神秘兮兮地凑到柳离耳边。 柳离扭过头去看大熊的座位，果然，座位上没有人。 自从白子祺提醒柳离离大熊远点儿之后，他就很少再去关注大熊了。 柳离都没有听别人说过，大熊他们昨晚去了实验楼。 明明知道是恐怖传说，还偏要进去，这不是缺心眼嘛？ 柳离腹诽着。 他抬头看看丁冬，问她：“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大熊的朋友吗，我想去实验楼看看，但是一个女孩子，总归是会害怕的，就打算叫上你。怎么说，有兴趣吗？” 丁冬冲他眨了眨眼睛。 “你不会害怕吧？” 她这么一说，柳离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就被堵住了。 柳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说：“不怕，我去。” “好，今晚上，放学别走，咱们等到天黑。”丁冬说。 放学之后，丁冬带着柳离悄悄进了实验楼，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一直等到天黑，楼里的人都走光了。 实验楼的电似乎是被看管的大爷断了，脸走廊上的灯也不会亮。 走在黢黑的走廊里，还怪吓人。 柳离本想点手电，可是丁冬不让，说是还早，万一被人看见不好。 于是，他们只能就着月光摸着墙走。 传说里提到的走廊和标本室，他们都摸过去看了。 走廊很静，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标本室也是，丁冬竟然会用发卡开锁，他们进去看了，那些标本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根本就不会红着眼朝人扑过来。 “果然都是人瞎编出来的故事。” 他们退出标本室。 实验楼共有六层。 他们已经从一楼开始，爬到了第四层。 一路找来，什么都没有。 只有静寂无声的教室和走廊。 “大熊他们真的来实验楼了？”柳离提出疑问。 “据说是的。而且……应该是的……”丁冬回答。 柳离有些听不明白。 不过，看丁冬的意思，他们今晚得找遍整幢楼才行。 他俩扶着墙上楼。 来到第五层的时候，突然，丁冬拽着柳离贴墙一靠，伸手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月光的角度刚好照得五层很亮。 柳离能清楚地看见丁冬的表情，很严肃。 一点儿不像是开玩笑。 “你看见什么了？”柳离悄声问。 丁冬伸手指了指从楼梯口往里第三间教室。 柳离顺她手看过去。 他惊了。 那间教室的窗子里，似乎有茫茫的白光向外散发着。 那光很冷，很诡异。 柳离着急，伸手一拽丁冬的衣袖。 “别慌，跟紧我。” 丁冬说。 他们缓缓地贴着墙靠近那间教室。 教师们没锁，丁冬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看进去。 他们看见了很可怕的一幕。 大熊，还有一直跟着大熊厮混的几个脸熟的家伙，他们在教室中央空地上围成一圈，一个跟着一个，把双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就这样在教室里不停地走，不停地转圈。 他们脚底下，有一道白色的痕迹，是个圆圈，他们踩在那个圆圈上，照出窗外的光，便是来自那个圆圈。 “他们怎么了？”柳离焦急地问。 丁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突然，走廊楼梯口的位置，亮起了一束光，非常突兀地刺破这漆黑的走廊。 柳离和丁冬想藏，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被光柱照到眼睛，伸手遮挡，一时看不清眼前。 “你们怎么进来的？” 光束朝他们靠近，一个声音响起。 柳离觉得耳熟，抬头眯眼，看见了白子祺。 “果然是你！” 丁冬站直身子，一致白子祺。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子祺微微皱眉，“什么都没做。” “我不信！”丁冬加大音量，逼视着白子祺，“你是黄泉殿的人，对吗？” 白子祺微微皱眉，“你竟然认识黄泉殿……难不成……你来自那个地方？” “那些都不重要，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我该做的事。” 丁冬对白子祺的回答很不满意。 柳离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正想开口插话，提醒他们救教室里的人才是要紧。 可是对面的白子祺突然一甩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血红的长剑。 柳离看得呆住。 这边丁冬也抿着嘴，握了握拳，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青色波纹，涟漪一样地扩散开。 “我只不过是来收回他们身上漫散的恶意而已。” 柳离听见白子祺说。 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白子祺朝他和丁冬扑过来，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下一刻，柳离的意识就消失了。 等他再次醒来，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教室里。 日头很亮，身边的一切都很熟悉。 柳离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桌子。 边上同学疑惑地看他几眼。 他不顾他们，他跑到丁冬和白子祺的座位上。 然而，那是两张空桌。 他问同学们，丁冬和白子祺去了哪儿。 结果，没有人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身后有人拽他。 柳离回头，就看见了傻呵呵地冲他笑着的大熊。 柳离怔住。 大熊怎么感觉又不一样了？他看起来既不凶又不恶，温温驯驯人畜无害…… 他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大熊？ 后来。 柳离终于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 大熊他们那晚去试验了之后，被锁在了楼里，是柳离找人开了锁，把困了一天一夜的他们救了出来。 而从那天之后，大熊慢慢地又转了性，变成了之前的那个，做事慢半拍，反射弧很长，傻呵呵痴愣愣耿直的被大家伙喜欢的大熊。 而柳离询问他们的，关于丁冬，关于白子祺。 他们统统都不知道。 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柳离脑海中那清晰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明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4 嗥叫 他和这个男生，看起来都像是不爱说话的人。 只不过，这个男生，比他高很多，也比他看起来漂亮得多，甚至，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酷，也比他强烈得多。 柳离心里隐隐的，竟觉得有些羡慕。 像他那样的人，也许就不会被人家欺负了吧…… “好，接下来，让我们的新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班主任老师带头鼓掌，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男生。 他抬头扫了面前的同学一眼，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 他的名字：白子祺。 白子祺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垂手站到了一边。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班主任老师等了等，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老师还是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讲台下方，找了一个空桌，对白子祺说，“白子祺同学，你就先去那边坐吧。” 白子祺点点头，看了看那个空桌。提脚走下讲台。 柳离的视线跟随着白子祺从讲台上去到空座位。 等白子祺坐下，上课铃就响了。 柳离拿出课本，不经意地又瞥过眼看了看白子祺。 他看见白子祺双手放在桌上，脑袋却转向后边。 他在看什么？ 柳离好奇，随着白子祺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见了丁冬。 白子祺在盯着丁冬？ 柳离回头看了丁冬一眼，发现丁冬好像也正回看着白子祺。 这两个新来的同学四目相对的时候，柳离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丁冬和白子祺，这两个人，似乎是认识的？ 下课之后，不少女生围到了白子祺座位前。就像前几天下课的时候，那些男生围到丁冬桌前一样。 只是，白子祺显然没有丁冬那样的热情和耐性。 他从人群中站起身，一言不发离开了教室。 那些女生见这人这么生冷，脸上纷纷露出不满来。 丁冬适时地上前去，扯了个话题和她们聊了起来，那群小女生这才叽叽喳喳地拥着丁冬去了她的座位上。 那群女孩子刚才围到丁冬桌前，丁冬还没坐下，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 柳离本来趴在桌上打盹儿，余光一撇，他一个激灵就坐直了身子。 那高大的人影是大熊！ 大熊回来了！ 大熊冷着脸，推开门走进教室，走到他的座位前。 那些刚围过来的女孩子们纷纷后退，离他远远的。 丁冬看见身边的同学的动作，慢慢转头，视线和大熊搭上。 “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我的座位上？”大熊开口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丁冬搔了搔头，笑着说：“我叫丁冬，是班主任给我安排的座位。” 大熊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撇撇嘴，说出一个字：“滚。” 丁冬的笑容僵了僵，慢慢地消失。 他们还没有再说出什么，柳离已经从自己座位上窜出去，他站到了丁冬的身前，伸开双手挡住大熊，仰起头看着大熊。 “大熊，她是新同学，你不要这样，旁边还有空的座位，你就坐……” 柳离的话没有说完，大熊就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来，随手一扔扔到了过道上。 柳离摔在地上，滑出去一小段，胳膊和腿上蹭破了一层皮。 丁冬回头看了看柳离，两条秀眉皱起，她大声道：“你这人讲不讲道理。” 大熊根本不鸟她，手一挥，丁冬桌上的书本文具就落了一地。 丁冬伸手想要去拦他，可是，他另一只手已经扬了起来，凶猛地挥下，竟然是要扇丁冬耳光！ 丁冬并不退避，紧抿嘴唇，微微弯腰，她似乎想要反抗。 只是，没轮到丁冬动作，就有别人拦下了大熊的手。 是白子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举起手，似乎很轻松地，就抓住了大熊的胳膊。 大熊挣了挣，挣不脱。 白子祺斜眼乜了大熊一眼，松开他的手。 “滚。” 白子祺轻轻冷冷地说了一句。 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熊头也不回，一转身就逃出了教室。 是的，逃，大熊逃走了。 柳离趴在地上，张大嘴，满脸不可置信。 大熊，是在害怕这个白子祺？ 他想不明白。不过白子祺已经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柳离茫然地任由白子祺将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 “离他远点儿。” 柳离听见白子祺经过自己的时候说了一声。 大熊回来上课了。 而且他也变得安分了许多。再不敢有之前的那些逾越规矩的举动了。 安安分分地上学下学，尤其是在看见白子祺的时候，远远的他就让开道，不敢正面对上白子祺。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过，大家不再受到大熊的欺负，都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柳离总觉得白子祺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最近学校里突然开始流传一些个恐怖的传说。 “听说实验楼里闹鬼，超级可怕，管理实验楼的大爷以前每晚八点钟就去各个教室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仪器和灯忘了关的，但是最近他都不敢再在天黑以后上楼了，每次只要下午放学，他就站在实验楼前反复提醒大家关灯关仪器，等人走完了，他就锁上门，都不进去检查了。” “是啊，我听说的版本是，大爷前几天晚上查楼的时候，在标本室外听见里边有声音，进去看，看见那些标本全都活了过来，那些孔雀小熊猫，甚至还有骷髅架子，全都眼睛冒红光，朝他扑了过去。幸亏大爷老当益壮身手敏捷，锁了门才没被那些玩意儿给抓住。” “我还听说，大爷半夜听见走廊有动静，出门一看，见到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蹦蹦跳跳地从走廊上经过……” 柳离偶尔听了几句，心下觉得瘆得慌。 “看实验楼的大爷可真是惨呀，什么事情都让他给遇上了。” 柳离正低头看着藏在课本底下的课外书，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说。 柳离偏头一眼，发现是丁冬，她正弯腰瞧着自己藏在课本下边的小说。 柳离慌了，赶紧将小说塞进桌膛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5 损坏的猎枪 瓦西里缓缓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身后的陈易易三人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四个人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那声不能确定究竟来自何方的嗥叫声终于停止，所有人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之后，瓦西里才面色凝重地回过头来，看着姚言他们。 “现在是刚入冬的时候，刚才的那声嗥叫，很像是熊的叫声。这时候的熊，异常暴躁凶猛，它们虽然在入冬前会准备和摄入足够多的食物，可是，一旦有人进犯它们的领地打扰了它们的冬眠，它们绝对会将来犯之人追杀到死，才肯放弃。”瓦西里沉声说道：“还有一点就是，刚才的那一声，跟我熟悉的熊的叫声，有些不同……我感觉刚才的那声嗥叫，好像携带着更多的信息。对，就是这种感觉。可是那明明只是一声野兽的嗥叫而已……” 瓦西里皱眉，他也感觉疑惑不解。 “会不会不是熊，但其实也差不多……是那些北极熊人的叫声？”小张缩了缩脖子，猜测道。 瓦西里舔了舔嘴唇，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熊人，说不定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陈易易突然开腔，大家都扭头看他，他环顾大家，说：“基因科学，是一个潘多拉盒子。它神秘，瑰丽，充满了诱惑力。可是，这东西一旦被打开，它带来的是进化还是毁灭，这谁都不知道。所以国际上，大家都不允许对人类进行基因实验。可是，从我对北极熊人的解剖和研究看，它们身体里的基因序列肯定是经过了人为的编撰，在人类的基因中添加了北极熊的基因编码。可是，这种超越自然之力的融合，很可能是不完美的。这才导致了此前我所说的，这些熊人分为了两类，智慧型和原始型。可无论是这两种的哪一种，它们身体里的基因链条都是异常的。人类不可能像上帝这样，拥有造物的能力。”陈易易稍微停顿一下，仰头看了看旁边发出声音的远处的山岭，“刚才的那声嗥叫，是熊或者熊人都不重要，但是无论是哪种，都说明，在那个方向，存在着对我们拥有威胁的巨兽。我们得小心。刚才瓦西里大兄弟说，那声嗥叫里似乎携带着某些信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身为一个猎人的直觉和本能，如果真的是的话，说不定跟我在警局见到的那些被关押的智慧型熊人类似……它们好像可以跟我们人类一样，通过叫声来进行沟通。这一点我只是隐隐感觉到了，还需要更多的调查和研究。” “也就是说……这些熊人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是它们却能够通过嗥叫声来说话？”姚言道。 “可能是这样的。”陈易易道。 姚言也仰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岭高地。 “刚才的那一声熊嗥，是什么意思？”姚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瓦西里和陈易易。 “兴许是熊人发现了我们进山的踪迹，准备警戒呢。”瓦西里耸了耸肩，说。 姚言皱眉看他。 不过这位毛子警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显然，将熊瞎子当宠物养的民族，他们自恃天生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把那种北极熊人怪物放在眼里。 “总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路上注意更加小心，警戒周围就是了。”陈易易拍了拍姚言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瓦西里点头，回身继续朝前开路。 姚言给了小张一个眼色，让他自己留意。 然后姚言跟在陈易易背后，陈易易跟着瓦西里，小张垫在队伍最后，他们继续蹚着白雪往山上走。 瓦西里边走边看导航，修正他们前进的方向。 “要不是因为雪太大了，我们根本就用不上这破导航。”瓦西里对手中的导航仪似乎很有意见，因为从进山开始，这导航仪好像出了几次错，他带着姚言他们绕了几次路。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白茫茫的雪盖住了大地，又是在这种深山树林间，谁知道雪地之下都覆盖着什么东西。仅仅是走错路绕绕路已经算是好的了。 姚言他们都很理解瓦西里，这种天气下，再经验丰富的猎人，恐怕也得小心翼翼地行进，况且他还带了三个队友。 很快，姚言他们走着走着，就感觉树林上方的太阳的光芒变得微弱下来。 姚言抬头看了看西边，太阳已经隐隐有下沉的意思了。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接近三点钟。 也是到了要日落的时间了。 “是我想得太好了之前，”瓦西里看着天边的泛红的太阳说，“我本以为我们能够找到熊人猎杀猎人的现场，看完之后再返回停车的地方，在那儿过夜。可是现在看起来，我们得在山上过夜了。幸亏带了帐篷，还有酒。” 姚言他们都笑了，这瓦西里警官对伏特加还真是执着。 瓦西里带着他们绕过了一片浓密的树林，虽然现在枝叶早就干枯萧瑟，落满白雪。不过那些嶙峋的树干树枝，相互交叉，还是显得密密麻麻，挤挤挨挨。 姚言他们踩着瓦西里给他们开出来的路，跟着走。 突然，走在队伍最末的小张哎哟了一声，跌了一跤。 姚言转身去看他，伸手想要拉他起来。 “等等！姚哥，我好像摸到一样东西……”小张跌坐在雪地里，仰面躺着，他的右手插进雪堆中，摸摸索索的好像在摸找什么。 前头瓦西里和陈易易停了下来，等着姚言和小张。 “这好像……是一支猎枪啊？” 小张在雪堆里摸索了一阵，突然一扬手，撒落一捧雪，高高地举起了一样东西。 黑乎乎的枪管，木质的枪托，是的，就是一把双管的猎枪。 姚言把小张从地上拽起来。 瓦西里折回来，从小张手里接过那支猎枪，低头端详了一阵，说：“这是当地猎人们自己制造的双管猎枪，只有一发子弹，不过近距离威力很强，能够把灰熊打得皮开肉绽，要是像鹿和其他弱小的动物，甚至能一枪打断脖子。”他握着猎枪晃了一阵，耸了耸肩，“可惜，这把枪已经被雪水泡得点不着火了。” “这是之前那队猎人留下来的吧。”陈易易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瓦西里手中的猎枪。 “应该是。”姚言伸手摸了摸枪托，“它并不算老旧，而且你们看，这里，这个抓痕，像不像熊人留下来的？” 姚言用手拂掉枪管上的碎雪，指着一道三排的抓痕给大家看。 陈易易凑上前盯着看了几眼，伸手比划了几下，点点头，“对，跟我之前解剖的熊人的爪子差不多，应该就是被熊人袭击的猎人队伍留下的。” 瓦西里皱眉说：“那这熊人还挺聪明的。” 大家都看他，他指着枪管说：“从这个位置拍了一巴掌下来，枪管弯曲凹下去一点点，那这支猎枪，就不能开枪了，要是硬填弹药强行扣扳机，枪膛一炸，能给开枪的人手指头都炸飞。” 姚言和陈易易互相传看了这支猎枪，验证着这究竟是熊人无意识的行为，或者是它真的知道这样进攻，能够让猎人们失去开枪的机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6 危机四伏 “我倾向于这条抓痕，是熊人自己判断选择，并且使用很好的控制力进行的进攻行为造成的。”陈易易说。 姚言默默点头，“我也觉得，不像是胡乱地拍一巴掌，刚好就把这枪给拍报废了。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想想看，根据盖维奇的说法，一整队经验丰富的猎人，被熊人埋伏，杀死……那就说明，熊人们将那些猎人的进攻能力给剥夺了。” “真是该死的混蛋。”似乎是因为同样是身为猎人的缘故，瓦西里对熊人的怨恨就很大。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山和树林，“要是让我见到它们，我一定一枪打爆它们的蛋蛋！” 姚言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陈易易，小声说：“陈医生，瓦西里大兄弟最后这句泄愤的话，其实不必翻译得这么精准的。” 陈易易笑笑，“精准，是我们医生的第一要义。” “那这条猎枪，要不要带上？”小张看了看旁边的三人。 “带上吧，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从枪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陈易易接过猎枪，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小张还说让他来背，毕竟那支猎枪还挺重的。 “继续走吧，定位显示，北极熊人猎杀猎人的位置，就在这附近了。” 瓦西里继续带路。 而姚言吩咐小张，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掉队的情况下，尝试着多摸索摸索雪地上，说不定还能够找到其他的猎人队伍使用过的工具，或者是遗体之类。 陈易易主张前来这个熊人最先出没的现场查看，就是为了掌握和熊人有关的第一手资料。 瓦西里在前头开路，姚言跟在陈易易身后，陈易易走了一阵，忽然放慢了脚步，靠近了姚言。 “姚警官，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陈易易先开口说道。 “哦？你请说。”姚言点头。 “是关于之前在小镇上的酒馆里，厨师提到的那位叫做林童的老先生的事情。” 一提到这事儿，姚言脚步就顿了顿。 他抬头盯着陈易易转过来的侧脸看了看。 “陈医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难道自己之前的推测，应验了么？姚言心想着。 “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因为林童这个人，很有名。” “咦？” “他是国际上着名的侍酒大师，在品酒界那是家喻户晓的。”陈易易道。 姚言略略点头，“是有听过他的身份有点了不起，不过，你知道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陈易易摇摇头，“具体的我不清楚，我也只是在国外的酒会上见过他一面而已。他是主办方请来的特邀嘉宾，专门针对主办方的新款高端威士忌酒进行品鉴。”陈易易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说实话，那次的酒会主办方生产的酒本来是很不错的，可是那一年的天气不好，粮食的质量不高，所以最终出品的威士忌酒其实并不算是好话，撑撑门面，反正，酒嘛，这种东西除了林童他们那些舌头金贵的专业品酒人，其他的寻常人谁能喝得出好还是不好呢，都是喝个牌子和包装罢了。但是，那一次，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特约嘉宾林童，结结实实地打了主办方的耳光，异常响亮。那位老先生，言辞激烈地批评了主办方的虚伪行事，说他们做不好酒没关系，年份不好没关系，但是请人来说假话唬人，这就是大问题了。所以，林童当着无数媒体的面，直接摔了主办方拿出来的威士忌酒。那场面，相当不可收拾。” 姚言安静地听着，他不知道陈易易告诉他这些事情是想说明什么。 陈易易瞥了姚言一眼，他跟着瓦西里爬上了一个小土坡，转身来朝姚言伸出手，要拉他一把。 姚言其实自己能爬上去，不过人家的好意也不好意思拂了，就抓着陈易易的手，蹬了上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童先生，虽然他只是匆匆露面，摔了酒又被主办方匆匆请走，我没来得及上前搭话。但是就这一面，我觉得，林童老先生，是一位相当正义，而且有担当的人。他们品酒的人常说，人和酒一样，都是要品鉴咂摸，才能尝出味道来的。而这样的人，我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就成了被通缉追捕的对象了呢？”陈易易说，“而且……还要派出警官，跨境进行抓捕，这样的动静，这样的手笔。我觉得林童老先生涉及的事情，恐怕比杀人放火要严重得多了去了啊。” 姚言沉默地走了几步，开口说：“抱歉林童涉及的案子是机密，我不能跟你说，不过你猜得也差不多，比单纯的杀人放火要严重得多了去了。” 陈易易耸耸肩，“真是遗憾，那样优秀有气质的侍酒大师，要是最后成了囚犯，也太可惜了。毕竟培养一位优秀的侍酒师，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何况是林童那种国际闻名的等级的大师了。” 陈易易一副可惜的神情。 姚言虽然好酒，而且跟调酒师云晓江走得也很近，不过对什么国际侍酒大师之类的事情，他了解得不算多。他只知道，林童是龙湖庄园的管家，龙湖庄园背后藏着的事情很多，他们甚至和方舟有染。现在警方对龙湖庄园有动作，而林童在这样的当口，主动设计警方脱身前来俄罗斯，就说明他身上带着非常严重并且紧急的事情，姚言必须跟他到底，要是林童这条线通了，那龙陆爷，那方舟，说不定也就有了头绪。 姚言扭头看了看他们爬过的山道。这座被雪覆盖的山，原本就没有道路不好走，下了雪之后，姚言他们走的路，都是瓦西里生生开辟出来的。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光线暗淡，瓦西里让大家打开制式棉服帽子上的头灯。 借着头灯的光线，姚言扫视了身旁密林几眼，黑黢黢影影绰绰的，偶尔风吹还从枝丫上落下簌簌的雪花。 这种视线不好的时候，走在这样的山林里，太容易遇上危险了。 “前方拐弯小心点，过了那个弯后边好像有块空地，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生火吃饭休息。”瓦西里冲后边的三人喊道。 姚言他们应了一声，放慢脚步，跟着瓦西里转过湿滑泥泞的山道。 “陈医生，林童先生身上具体有什么事情我还不好说，不过看起来，他在这个地方出没，你说那会不会跟这些怪物熊人有关系？”姚言问道。 陈易易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坚持认为怪物熊人是被人为制造的，所以前来这座小镇，爬这座山。说不定我们能在这儿找到一个基因研究实验室。可是姚警官你说，搞基因实验的地方，跟林童一个侍酒师，会有什么关系吗？” “说不准……”姚言道。 基因实验，如果真的有基因实验，那么可就真的会有关系了。因为方舟，就是干这种事情的组织。 龙湖庄园和方舟的勾结，会不会就是因为这种基因实验？ 把人类，掺入北极熊的基因，让他们变成熊人…… 这种实验，太非人类了。 瓦西里领着他们走到一块覆满积雪的空地。 四人清出一块土地，然后捡来柴火，点了堆篝火，掏出干粮和伏特加来，围着篝火休息吃饭。 期间说说笑笑的，瓦西里玩笑着指着四周说：“导航显示，熊人猎杀猎人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说不定啊，它们就是在这块空地上，把那队猎人给撕碎了连皮带骨一起吞下去了。” 他拎着酒瓶仰头灌了几口，大笑起来。 姚言他们被他说得胃口都不好了。 小张难受得挪了挪位置，小声对姚言说：“姚哥，这毛子开玩笑不看场合啊。要是真的像他说的，我们就坐在一堆死人遗骸上吃喝……那这……” “行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姚言随手抓了一把干净的碎雪，放进嘴里。 他们继续吃喝，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隐秘的密林当中，正有好多双蓝汪汪的眼睛，一闪一灭，忽开忽合，注视着他们中间的那堆篝火，和围着篝火的他们。橘红的火焰在那些蓝汪汪的眼睛中间跃动不已。白色的瞳孔被点燃，收缩…… 山风忽然吹起，姚言他们紧了紧衣领，又轮流传起伏特加酒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7 狩猎者(1) “什么？警察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云晓江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穿一身深蓝制服的警察同志。 “秦肖和邢星怎么可能杀人！” “不不不，云先生，你先别激动，事情还没有下定论。只是怀疑他们两人……”那警察说。 “怀疑也不行！秦肖和邢星跟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了，他们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邢星是个好姑娘自然不用说，秦肖平时虽然爱吹牛皮，但绝对是个遇事稳重的人。他们不可能杀人！就算是我杀了人，也不会是他们！”云晓江情绪有些激动，秦肖和邢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他不能容忍别人对他们的猜疑。 “额，云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的。” “嗯，你们说。” “邢星女士，她……”警察犹豫了一下，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她的经理，那个禽兽，强奸了她。”云晓江冷冷地说。 “额……你已经知道了啊。” “秦肖和星星告诉我了。对了，你刚说的，就是星星的经理被人杀死在家里吧？真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云晓江愤恨地挥拳砸在桌上。 “这个……邢女士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很抱歉，也正是秦先生和邢女士报警后我们去她经理家里调查发现的他已经死在家里了。” “所以你们就认为是秦肖和星星报复杀人？” “嗯，我想，这种想法，合情合理。”警察说。 “好吧，也许对你们这些旁人而言合情合理，但是对于了解秦肖和星星的人来说，你们的猜测，是对他们的诋毁。” “唉……事实上，我们走访了秦先生和邢女士的亲戚朋友还有同事，他们的观点都跟你一样。所有人都认为秦先生和邢女士是不可能杀人的。但是，除此之外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怎么会？你们不是警察么，不是可以通过案发现场的痕迹来判断凶手吗？”云晓江问道。 “云先生，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但考虑到你跟秦先生和邢女士的关系，我觉得还是应该把案发现场的情况告诉你。”警察说着，朝身后的同事示意，另外那个警察递上来一个档案袋。 “你看看吧。” 云晓江接过袋子，打开，里面装的，是几张照片。 “这是邢星女士的经理，王先生的家，案发的地点在卧室。”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套装修华丽的公寓的客厅，摆设都是些闪闪发光的物件，看起来，这公寓的主人挺阔气，而且爱炫耀。 第二张是公寓厨房，第三张是厕所，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云晓江翻开了第四张，一点防备都没有，只看了一眼，差点就吐了出来。 “呕……”云晓江抱过垃圾桶，干呕了一阵，终于没有吐出来，他脸色发青，抬起头看着那两个警察。 “这……这……”他语声发抖，咽了好几口口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这就是死者，邢星女士的上司，王经理。”坐在沙发上的警察沉着声说。 照片上，是一个手脚被反捆在背上的胖子，赤身裸体，像极了一头洗刷干净的待宰的肥猪。他的身子下边，是一滩已经干涸发黑的鲜血。 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有些谢顶，脑袋上头发稀疏，但也就是那仅有的几根头发，也被人用绳子系上，栓到了他被反绑的手脚上，所以他整个身子都是往后仰的，基本上已经往后形成了一个大写的字母“”。这状况已经够变态的了，然而更恶心的是，他的嘴巴张大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管子从喉咙里伸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塑料材质的管子，前端还沾着血迹，照片拍到了这根管子上的血往下滴凝固在管子上的状态，一坨凝固的血块就粘在管子上。而往下看，这根管子竟然……从王经理的下边伸了出来！贯穿了他的整个人。下方的管子上，满是污秽物。 这还不算……他的那个东西，被人切了下来，用绳子吊在那根插穿了他的管子最上端…… 王经理是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的，接下来的几张照片，是他尸体的各个部分的详细拍摄。 “死者是被这根塑料管子捅破了内脏致死，在此之前，他应该还遭到凶手的虐待，多根肋骨断裂，大小腿骨折，下巴被脱臼，没办法发声。而且身上的肌肉组织大多水肿，法医说这是受了内伤，大量内脏内出血。最令人发指的是死者死前竟然被阉割了……那玩意就挂在死者的眼前，他是看着自己的东西死的。” “这……太残忍了吧。”云晓江看着那些照片，不停地吞咽口水，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下边。 “是的，但即使凶手做得这么凶残，但是现场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警察说，“我们找遍了王经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调看了监控录像，都是一无所获。” “是凶手做了太充分的准备吗。” “我们不知道。一点头绪也没有。” “秦肖和星星……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一定做不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的，一定做不出。”反应了一会，等情绪平静下来，云晓江对警察说。 “唉……但愿如此。好了，云先生，看来我们也不能从你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了，我们就先走了，如果你有什么发现的话，请尽快通知我们，谢谢你的合作。”警察站起身，同云晓江握手。 “好的。” 临走前，那个警察递给了云晓江一张名片。 云晓江低头看，名片上只写着警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尹文海。尹，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 “师父，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案子，我感觉已经走到死胡同里了。”云晓江家的楼下，刚才跟在尹文海身后的小警察问道。 尹文海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小马，刚才，问那个云晓江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啊，云晓江挺正常的。” “哦？是吗？你现在看看那叠照片，看第四张。”尹文海说。 “好的。”小马拿出那叠照片，抽出第四张。 正是王经理死在床上的那一幕。 “小马，你看着这照片，有这么感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8 狩猎者(2) “感觉……嗯，师父，我不敢说。”小马摸了摸头。 “有什么不敢说的，说出来听听。” “这张照片上，这个王经理，看起来太像一只猪了。”小马抬眼偷偷看他师父的反应。 “嗯，对，接着说。”尹文海表情正常。 小马放心了。 “哦哦好的，要是不仔细看的话，不经意地瞅一眼，真的会以为是只猪的。” “对，你说的没错，那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云晓江看到这张照片的反应？”尹文海又吸了口烟。 “他吐了，换做我第一次看见这种恶心的场面也得吐。” 尹文海一团烟喷到了小马脸上。 “咳咳！师父，咳咳，难道我说错了吗？”小马咳嗽着赶紧把烟雾扇散。 “啧，你本来说的是对的，但后来不对了。你好好想想，他确实是吐了，但是，他却是瞟了一眼，就吐了。记得吗？” “哦！”小马拍手，恍然大悟。马上拿起那张照片端详。 “师父！真的，这照片甫一看到，真的辨别不出是个人！背景是红色和白色，又是赤裸的，第一眼看到应该以为是头猪！但是，这个云晓江，却只一眼，就吐了，这里面有问题！”小马叫起来。 “淡定。虽然这个云晓江掩饰得很好，但我总觉得他跟这案子有联系。而且，这一次，他却是掩饰得过了头了。”尹文海把烟头暗灭，拿过那张照片来，盯着看了几眼。 “小马，你再看看，这照片上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只有那个王经理的尸体吗？”小马凑上来仔细地看，没什么发现。 “真的没有其他发现？你看他的脸。” “脸？”小马凑得更近，看王经理的脸。 “啊！这这这！”小马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尹文海，语无伦次。 “是的，这不是个人，这就是头猪！这张照片是我后来找人弄了头猪拍的。” “师父你拍这个干嘛？” “我研究了秦肖和邢星的通讯记录，邢星被王经理侵犯之后，应该是给云晓江打过电话。” “她给姓云的打电话干嘛？” “不仅他，秦肖也打了，是秦肖先打的，过了半小时左右邢星也打了。我猜测应该是秦肖知道了王经理对邢星干的龌龊事，恼怒了，想要干些什么，大概是还要纠集云晓江一起，可是邢星阻止了他们。而就在那天的半夜，王经理就死在了自己家里，法医的死亡鉴定你也看过了，你觉得这只是个巧合吗？” “所以师父你就注意到了云晓江。” “对。本来我也对这个人不太在意，不过今天看他的反应，他的嫌疑甚至比秦肖邢星还大。” “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先不用，暂时先监听他的通话吧。这案子似乎并不简单。” “行，我跟局里说声，让他们24小时监听云晓江，有情况马上通报。” “秦肖，真的不是你杀的？那个王经理。”云晓江看着对面的秦肖，沉声问。 他约秦肖出来喝茶，两人找了间环境还不错的茶室，要了个二楼的座位。 “我倒是想亲手宰了那个狗东西！”秦肖恶狠狠道。 “唉…邢星她没事吧？她一个人在家你放心吗？” “嗯……她说她没事。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已经辞职了，天天躲在家里不肯见人。”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我指的是星星她被……” “就警察和我们，还有那个畜牲。死了活该。” “警察怀疑是你跟星星杀了他。” “我知道，那个叫尹文海的警察找过我，还要了你的地址。” “他也来找过我，我感觉他怀疑是我杀的人。” “什么”秦肖有些吃惊，“是不是你？”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凑近云晓江。 “肯定不是啊。那警察给我看了那姓王的死亡的样子，那种变态的杀人的方法，谁干的出来啊。” “那到底是谁？我知道了一定会去谢谢他的。” “谁知道呢。我觉得警察那边你没必要去管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好好照顾邢星才是。” “嗯，我会的。” “王富贵，男，现年四十四岁，三年前离婚，目前独居，是家外企的销售经理。父母在外地，家住城南一高档住宅小区。根据报告显示，此人比较好色，深为同事厌恶，他的死亡，据说他的公司员工非但没有悲伤反而貌似还专门举办了一个派对庆祝。”小马给尹文海汇报。 “人做到这份上，也是，该死。好色，哼哼，这种人最他妈的败类。”尹文海弹了弹烟灰。 “对了，师父，他离婚就是因为被原来的妻子捉奸了。两人过不下去了，才离的婚，有个十六岁的女儿。离婚时法院判给了女方。” “稍等，他还有过妻子女儿？去调查一下这两人。我之前还以为那王经理是一直未婚，才会这么饥渴，竟然对手下员工下手。” “行，我这就去找他前妻的地址。”小马说着往办公室外走。 “哎哎，小马，我跟你一块去吧。”尹文海按灭了手上的半支烟，起身跟了出去。 秦肖端着一杯咖啡，杯子上印着一个哆啦梦，他敲了敲邢星的房门。 “星星，是我，开开门啊，我给你泡了杯咖啡。” 邢星拉开房门，把秦肖让了进去。 秦肖把咖啡递给邢星。 “星星，昨晚睡得还好么？”他伸手摸了摸她憔悴的脸。 “嗯。”邢星抿了口咖啡，轻轻点了点头。 “哎，星星，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透透气吧，你都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 邢星摇头，坐回了床上。她的房间里吊灯上印的是哆啦梦，床单被子枕头上都印着哆啦梦，床头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哆啦梦玩偶。 秦肖拉过一把椅子，面对她坐下。 “呐，整天呆在家里也不好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养只小狗吗。待会咱们去宠物市场，给你买一只，怎么样？”秦肖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邢星听见能养小狗，马上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秦肖。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秦肖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快喝完咖啡换个衣服，咱们就走。” “嗯嗯！”邢星高兴地仰起头咕嘟咕嘟地把咖啡往嘴里灌。 “哎哎，慢点慢点！咱们不着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9 天鹅湖 “王富贵死了？” 看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尹文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就在三天前的晚上。被人杀死在他的公寓里。” “哼，那个老色鬼是找惹了哪个他动不得的女人了吧，活该！”这个中年妇女就是王富贵的前妻，姓刘。 “这个……我们警方也是正在调查王先生的死因，凶手还没有被找到。” “什么？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人被杀了，凶手又找不到？”女人喷着唾沫大声问。 “这，刘女士，今天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王先生生前有没有跟谁结过什么仇怨？” “哼，他姓王的到处风流，想剁他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一个，要是不跟他离婚，说不定哪天晚上老娘就把他那玩意给剁了！”女人怒声说。 “呵，刘女士，你冷静一下，毕竟人已经不在了。好吧，看来我们今天又没有什么收获了，打搅了，我们这就走。”尹文海起身告辞。 “哦对了，刘女士，如果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请告诉我们。”他递过一张名片。 “知道了。知道了。”女人一脸的不耐烦。 尹文海和小马走后，从里边房间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穿一身粉色裙子，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哆啦梦。 “他们走了吗？妈？” “嗯，走了。” “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娇娇，回屋去写你作业去。” “哦……” “师！师父！师父！”小马慌慌张张地跑进尹文海的办公室。 “干什么啊，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这么急躁。”尹文海把烟灰弹进手边的烟灰缸。 “师父！法医解剖了王富贵！你猜，他们在他肚子里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哆啦梦！”小马叫道。 “什么梦？”尹文海皱眉。 “是个动画片里的人物！”小马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塑料袋，里边，装着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哆啦梦的玩具吊坠。 “这是个挂饰？”尹文海结果塑料袋。 “对，应该是挂在手链上的。” “检查过了吗，这上面有没有留下指纹什么的？” “检测过了，但是不完整，无法分辨，而且采样的检测结果只有王富贵的。” “这个东西，在胃里发现的？”尹文海把那小小的蓝胖子举到眼前仔细打量。 “是的，法医剖开了王富贵的胃，发现了这个。” “走！跟我去一趟秦肖和邢星家里。”尹文海起身就走。 “哎？去干嘛？”小马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邢星小姐，能不能冒昧，到你房里去看一眼？”尹文海盯着邢星问道。 邢星朝秦肖怀里缩了缩，脸色不太好。 秦肖皱着眉头，问，“你们要去她房里看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只是猜测。” 秦肖看了看邢星，她似乎有些害怕，他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抚她。 “走吧，我们也没什么怕你看的。” 秦肖说着，便站起身，搂着邢星在前边带路。 邢星的房间在屋子的最里边，打开门，就看见一屋子的哆啦梦。 尹文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到门边，举起了装着那个小哆啦梦挂饰的透明塑料袋。 “这个东西，你们认得吗？” 邢星看到是个哆啦梦，便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 “啊！我认得！”邢星突然尖叫起来！ “什么？你认得？”秦肖有些惊讶。 尹文海和小马对视了一眼，知道有戏！ “你在哪里见过它？”尹文海赶紧问。 “这是我们上次出去玩，我买的手链，这个戴棒球帽的蓝胖子是给晓江的1我一共买了三条，我的是拿铜锣烧的，肖肖你的是穿超人衣服的！”邢星说着走到屋子里的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两条手链，上面果然挂着两个哆啦梦，跟塑料袋中的一样，只不过塑料袋里的哆啦梦戴着棒球帽，而邢星拿出来的那两个，一个手里拿着铜锣烧，一个穿着一身超人衣服。这三个哆啦梦虽然很小，但是做得很精致。 “晓江？是云晓江吗？”尹文海问。 “是的。”秦肖面无表情地回答。 “谢谢，告辞。” 尹文海和小马离开了。 “星星……你呆在家哪也不许去，陪着胖胖，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秦肖摸着邢星的头说。 “嗯，好。”邢星抱过那只叫胖胖的狗狗，缩到沙发里打开了电视。 秦肖起身，去追尹文海和小马。 “所以果然是你杀的人？”秦肖一把把云晓江按到了墙上，“为什么？你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么。” “因为星星？”秦肖瞪着云晓江，“你果然还是喜欢着星星！” 云晓江一把拍下秦肖抓着自己领子的手，“秦肖！对，我从前是喜欢星星，就算现在我也喜欢，但是星星选择了跟你在一起，我祝福你们。但是，你说过会好好保护她，可是现在呢？你看看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好端端一个姑娘，现在愣是 ……”云晓江举起拳头，就要朝秦肖脸上砸去。站在一旁的尹文海和小马赶紧拉住。 “秦肖，星星现在受到了刺激，变得跟个小孩一样，都是你说的你能保护好她！”云晓江被拉开了，但还是狠狠地瞪着秦肖。 秦肖低着头，不说话。 “行了！云晓江！所以你就去把王富贵杀了？”尹文海一把把云晓江摔到沙发上，问他。 “不是我。”云晓江坐起身，整了整衣领。 “都这时候了，你还狡辩！”小马不耐烦了，把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哆啦梦摔到云晓江面前，“你好好看看这个东西，认识吗？” “星星给我买的手链，我怎么会不认识。”云晓江把蓝胖子拿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发现了它？”尹文海问。 “在哪？” “王富贵的肚子里！”尹文海大声说。 “是嘛……我说它掉哪儿去了，找也没找到。” “你还不认罪？这是证明你杀了王富贵最有力的证据，还有你之前看到照片时候的反应！”小马说着，掏出手铐就想拷上他。 “稍等”云晓江笑了，“你们就这么武断？想不想听听我的解释，解释我的手链上的挂饰，怎么会在死掉的王富贵的肚子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0 复仇之狂怒 “哦？你说。”尹文海挺有兴趣，反正现在他姓云的也跑不了，听听他的说法，也没什么。 “那天，秦肖给我打了个电话”云晓江看了站在墙边的秦肖一眼，“他说，星星被人强奸了。”云晓江捏起了拳头，一拳砸在桌上，玻璃做的桌面发出一声闷响裂开了一道缝，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去。 “我听了，当时就压抑不了地愤怒，秦肖说要去把那姓王的阉了，还给我说了他的地址，我本来都出门了，可星星又给我打来电话，劝我不要去，她说她拉住了秦肖，也不让他去。他们报了警，要让你们去处理。我跟她说好，挂上电话我就去了那姓王的禽兽家里。” 云晓江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接着说，“我敲了他门，他开门问是谁，我一脚就把他踹翻，进屋把门反锁。”云晓江停了下来，看了看尹文海和小马，“怎么，你们以为接下来我就把他弄死了？呵……” 尹文海不说话，小马冷哼一声，“不然呢，不是你是谁。” “你们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绝对猜不到。”云晓江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喝光，“我把他暴打了一顿，我从小是练过的，下手有分寸，他是出内伤了，但是不会致命。” 尹文海和小马对视一眼，王富贵身上的那些内伤果然是他造成的。 “我不仅把他打出内伤，我还动了他的骨头，关节处基本上都被我卸开，但是没有完全卸下来，他还是能动，只是当时没什么感觉，不过他如果剧烈运动，关节就会自动脱臼。我本来是想阉了他！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敲他的门，没办法，我从他家阳台跳了出去，他家在三楼。我当时是想等来人走后回去继续弄他，所以没有走，我爬上了他们家的阳台，躲在窗户下边等。你们绝对想不到，来的是谁。” “谁？”小马问。 “是他女儿。叫娇娇的，你们知不知道，我在窗外都看到了什么？”云晓江不等三人问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姓王的来窗前看了看，大概是以为我走了，其实我就挂在他下边。那家伙果然是个畜牲！他，强奸了他女儿。” “什么？”尹文海小马和秦肖听得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那家伙大概是用他前妻的安危威胁他女儿，让她女儿每隔一段时间过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却是最后一次。我刚说了，我之前已经把他打出内伤卸开了他的关节。他在对他女儿干那事的时候，哼哼，身上关节全脱臼了，连嘴都张大合不拢了，像摊肥肉一样压在他女儿身上。接下来……啧啧，我看得吐了出来。”说到这，云晓江脸甚至有些发白，“她女儿把扫把的柄拆了下来，把他穿了个对穿，从嘴插进去，从……他拉屎的地方捅出来。真是苦大仇深，不共戴天，那叫娇娇的小女孩，去厨房拿了把菜刀，把那畜牲割了，然后像绑猪一样绑起来。你们能想象吗，都是一个小姑娘干的。她杀了那畜牲去洗个澡就走了。” “但是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尹文海盯着云晓江。 “当然都是我处理的，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们不信，去问问那个小女孩就知道了。” 尹文海深深地看了云晓江一眼，“走！”他起身就走。 “哎，师父！咱们不管他了？万一他跑了怎么办？”小马追了上去。 “放心吧，我就在这等着你们，哪儿也不去。”云晓江把脚翘到了桌上。 “当真不是你？”一边的秦肖坐到了沙发里。 “不是。” “那好，我回去了，家里只有星星和一条狗。” “喂，我家里小舅懂中医，我跟他学过些摸骨什么的。找个日子带上星星去找他。星星现在……唉……算了，你走吧。”云晓江挥了挥手。 10 “什么！娇娇！真的是你？”那姓刘的女人泪流满面，哭倒在地上。 “嗯……妈妈别哭，娇娇不想你伤心。”娇娇把怀中的哆啦梦玩偶交到母亲怀里，“他……他说如果我不去他那里，他就招人来把我妈妈的腿砍下来……他还带了好些人威胁我，我怕妈妈被他伤害，就……”娇娇开始流泪，“那天，那天真是老天有眼，那个畜牲竟然不会动了，我想起他这样对我，对妈妈，忍不住就……” 尹文海和小马已经不忍再听。 尹文海掏出手铐，把娇娇拷上了，刘女士扑上来，却被小马拦住。 “妈，你好好过，女儿……已经脏了……” “小马，走吧。” 尹文海脱下外衣，盖住娇娇被拷上的双手，牵着她走出了屋子。 11 “你很喜欢哆啦梦吗？”车上，尹文海问娇娇。 “嗯。” “哆啦梦，真是个好东西……”尹文海叹了口气。 警车没有鸣笛，缓缓地朝着警局开回去。 她垂着头，叹着气，一步一步地下着楼梯。 她走得很慢。 头顶的那盏灯突然灭了。 她停下脚步，再重重一跺脚。 没有反应。 “啊” 她抬头大叫一声。 嘶嘶的电流声响了起来，那盏灯再次亮起。 她吐了口气，看了看它，它那么有气无力地挂在通道口的上方，天天迎来送往，却一定感觉很寂寞吧。 没有人会在意它，只有它熄灭的时候，人们会跺跺脚，将它叫亮。 她伸手扶了扶头顶的小绒毛帽子。 继续往楼梯下边走。 她觉得她和它好像啊。 孤零零的一个人，远在他乡，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人会在意她。 食物也吃不习惯，学校里也跟不太上老师的节奏，考试的成绩很丢人…… 还想家，想妈妈。 妈妈一个人在家，今天也依然会做一大桌子菜吧。 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走下了最后一级楼梯，踩上了地下通道的平地。 她举起了手里的那个小小的盒子。 里边是一只小蛋糕。 以往的生日，她的蛋糕总要比现在的这一个，大上许多许多倍。 她瞧了瞧这只小蛋糕。 一个人过生日，这样就足够了吧。 她放下小蛋糕，往前走。 走到地下通道的中间，他突然觉得再承受不住，往后一靠，弯着腰，仰着头，大声地喘着气。 唉……生活啊，什么时候才能轻松容易一些？ 他又把手抄进了兜里。 指尖碰到了烟盒，他咬咬牙，把手抽了出来。 再难，还是要忍耐啊。 耳边响起脚步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1 残次品(1) 一只看起来很干净很贵重的鞋子，搁在木箱子边缘。穿鞋的脚上下晃点。 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掸了两下鞋子侧面。 砰！ 一个身穿校服的男生被人按着头撞到这只鞋子下方的木箱上。该男生鼻青脸肿。 这只鞋踩上了挨揍男生的脸。 姚言鞋子的主人：听说你给何小薇递了情书？ 姚言吸了口香烟，把还剩一半的香烟在挨揍男生的鼻子前按灭。 挨揍男生抖了抖，想要说话，却被姚言一用力，踩得张不开嘴。 姚言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小弟们。 姚言：我是不是说过，让全校的雄性离何小薇远一点儿？ 小弟们大声：是！ 姚言低头看挨揍男生：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就快高考了，你小心思怎么还那么多呢？还尖子班学生？ 挨揍男生挣扎。 姚言一脚将挨揍男生踹翻，挥了挥手，小弟们一拥而上，继续对其使用暴力。 姚言走下木箱，拧了拧脖子，把双手指关节按得咔咔响，准备上前亲自动手。 何小薇从巷口跑进来，大声：姚言！ 姚言歪脖子侧头看何小薇。 小弟们停手，笑：嫂子好！ 何小薇不理会他们。 姚言：稍等一下，马上就完事儿了。 何小薇穿过人群，冲到挨揍男生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挨揍男生。 姚言：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他会更惨？ 何小薇：姚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姚言耸肩。 何小薇：你再被抓到一次，是要被开除的！你爸再有钱也保不了你！ 姚言：无所谓。 何小薇：姚言！你混蛋！ 她和姚言对视。 姚言叹了口气，冲小弟们摆摆手。 一众小弟退到姚言身后。 姚言：看你的面子，这次算了。没有下次。 姚言走到何小薇身前，突然把手伸到她脸前，何小薇受惊闭眼。姚言没有动她，而是探身从她身后木箱子上拿起一本巴掌大小，泛黄陈旧的厚厚的盗版小说。 他朝何小薇微笑，扬了扬手里的书。 小弟们：嫂子再见！ 姚言和小弟们勾肩搭背往外走。 何小薇：姚言！再有100天就高考了！你别再这样了！ 姚言没有回头，抬起右手，手里举着那本小书。 镜头拉近，特写：小书封面上出片名，“推理小说”。书本翻开，进下一场。 2教室，内，日 数学老师在讲考试试卷。 老师：我们来看下一题，选项是错误的，选项也不对，一看就知道不能选，所以我们选。好，接下来…… 老师走到最后一排，姚言双手捧着手机，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打游戏。 老师看看姚言，没说话，走到旁边另外那个跟着姚言打游戏的小弟桌前。 老师拍桌：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 小弟缩了缩脖子，把手机藏到桌膛里。 老师：我现在讲的都是考点，是重点，你不听，可就是你的损失。 小弟偷瞟姚言。 老师：我说你你看他干嘛？你要能考人家分数的零头，我也让你上课打游戏。 姚言：打团战呢，没有辅助保着我，怎么打？ 小弟看看老师，又看看姚言。 老师瞪了小弟一眼，转身上了讲台。 3文化馆，外，日 姚言和小弟们骑着自行车，吵吵嚷嚷闹着路过文化馆门前。 文化馆门口台阶上坐着下象棋的大爷转头看他们。 大爷：嘿！吃咯，将军！ 大爷回过头：啊？ 4姚言家，内，夜 姚母在楼下神龛前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诵经。 姚言推门进来，瞟了姚母一眼，不换鞋就上了楼，他身后留下一串泥印子。 姚言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开灯。 房间里摆着奶奶的遗像和供桌。 姚言走到供桌前，随手拿起桌上苹果，在衣角蹭了蹭，咬了一口。 姚母来到门口。 姚母：跟你说了多少次，这儿的东西不能吃。 姚言回头瞟她一眼。 姚母：你看看你，回家也不换鞋子。刚才你们班主任来电话了，你上课又玩手机，还带着同学打游戏。就快要高考了，你不着急，别的学生家里也着急啊。 姚言不理会姚母的絮絮叨叨，经过她，走出门。 姚言：饭做好了没？ 姚母：做好了。 姚言下楼来到餐厅。 母子两人对坐。主座空着。 两人沉默地吃饭。 姚母：等会儿吃完饭，我领你去个地方。 姚言头也不抬：又被介绍了个什么大师？ 姚母：这次这位，据说很灵！他给人看个相，要收500块！ 姚言：那收你多少？ 姚母：5000！ 姚言：呵。 姚母：大师说了，你身上的邪祟很重，帮我们一次，得损他好几年寿命。 姚言：他几年的命只值5000块啊？ 姚言端碗进厨房。 5“星高照”风水命理测算有限公司，外内，夜 轿车停在楼下，姚言从副驾驶下来。 他抬头看面前这幢破破烂烂的楼房，二楼上，挂着一块霓虹闪烁的招牌，写着“星高照风水命理有限公司”。 姚言和姚母从堆满垃圾的楼梯上上了楼。 敲门。 一个身穿道袍的八字胡精瘦道人开门。 姚母：大师，我就是之前预约的那位。 大师：请进。 姚母弯腰谢过，跟着大师进屋。 姚言走在最后，进了房间之后，姚言看了一圈墙上挂满锦旗桌上摆满道具的房间。 姚母和大师坐下，大师泡茶。 姚母：大师啊，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儿子，我之前找算命的看了说他被脏东西附身了…… 大师抬头看姚言。 姚言走到正对门的财神爷神龛前，掏烟在财神爷面前的油灯上点着。 大师眯眼：不敬神，果然是有妖邪作祟！ 姚言走到一面写着“有求必应”的锦旗前。 姚言：喂，有求必应啊，灵不灵啊？ 大师摸小胡子：那是自然。 姚言：那我求财，你能不能给我？ 姚母：你说什么呢？ 大师：我看你双眼冷酷，命里无财。当然了你今天遇到我是你的运气，逆天改命，我收你500块啦。 姚言笑起来，把手里的香烟伸到锦旗下方，把锦旗燎了个洞。 大师：孽障！你大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2 残次品(2) 姚言瞥了大师一眼，把烟头在锦旗上按灭，扔下地。转身开门走出。 大师愤怒站起，姚母赶紧掏钱安抚。 楼下，姚言靠在车旁抽烟。 姚母赶下来。 姚母：你呀你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灵验的大师，你偏偏要惹得人家发火。唉。 姚言不理会，扔了烟，上了车。 6姚言家，内，夜 姚母跟在姚言身后进了家门。 姚母：换鞋啊。 姚言换了拖鞋，上楼躺房间打游戏。 姚母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忏悔的话，去神龛前念经。 姚言房间烟雾缭绕。 他抽完一根烟，伸手去摸床头烟盒，倒了倒，里边没烟了。 他穿了拖鞋去三楼上父亲的书房拿烟。 姚言开灯走进书房，拉开柜门拿了两包烟，关上柜门站起身，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书桌上，发现了一份文件。 他走近看。发现是一份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的资料，还有报名表。 申报信息里，贴着姚言的证件照。 7操场，外，日 姚言坐在看台上翻着那本破旧的小说。 小弟们押着一个戴眼镜的学生走过来。 小弟：姚哥，你要找的人。他就被送去过那什么矫正中心。 姚言放下书，盯着这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四眼学生看。 姚言：别害怕，我找你没有恶意。我就想问问，那矫正中心是个什么地方？ 四眼学生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姚言。 镜头特写他的瞳孔，黑色的瞳仁上，闪现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背景有众多凄厉的惨叫。 四眼学生浑身一颤，变得呆滞，都顾不上害怕。 小弟推搡：快说啊，问你话呢。 姚言拦住小弟。 姚言：很可怕？ 四眼学生点点头，头缩得更低。 姚言凑近，小声：比我可怕？ 四眼学生点头，像只鹌鹑。 姚言：走吧，我知道了。 四眼学生赶紧跑掉。 8地下停车场，内，日 姚言拎着一桶油漆穿过一辆辆车。 他来到一处车位，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 他把油漆泼到了车上。 9姚言家，内，夜 姚父一脸怒意地进门，摔上门，换鞋进屋。 姚父：真是倒霉，不知道哪个兔崽子把我车给泼了油漆，今天我本来还有重要客户要见！因为这破事儿都吹了！等我找到是谁，一定要他好看！饭做好了没？ 姚母在厨房忙碌：快好了快好了。 姚言站在二楼走廊，看着姚父在沙发坐下。 餐厅。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用餐。 姚言吃得差不多了，从桌下掏出那份矫正中心的资料，推到姚父面前。 姚父：什么？ 姚言：就这么想甩掉我？就跟当初甩掉奶奶一样？ 姚父怒：你说什么呢！ 姚母：姚言！ 姚父看清文件，站起身，瞪着姚言。 姚言缓缓站起，姚父的视线从俯视变为仰视。 姚父伸手想抽姚言耳光，姚言握住姚父手腕。 姚母哭腔：你们干什么？撒开！ 姚母上前劝架。 姚言松开手，走出餐厅。 姚父看着他叹气。 姚言上楼拿了外衣，路过奶奶的房间，进去供桌上拿了只梨，下楼穿鞋出门。 10公园人工湖，外，夜 姚言在河边石头长凳上坐着，盯着湖水发呆。 何小薇从背后小路走过来，递给姚言一袋杂糖。 何小薇挨着姚言坐下。 姚言撕开包装，两人咔嚓咔嚓地啃糖。 旁边路灯呲呲闪了一下。 何小薇：姚言，语文英语的分数很好提高的，你理科那么好，稍微用点功，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 姚言：你帮我补？ 何小薇点头。 何小薇：姚言，你别这样，奶奶也希望你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她以前不是总让你好好念书…… 姚言反手把一根糖塞进何小薇嘴里。 11马路上，外，夜 姚言和何小薇并肩走。 何小薇：这么晚了，咱们回去吧。 姚言站住，扭头看了看，抬手指了指前边。 姚言：去那儿。 姚言指着一家酒店。 何小薇震惊：啊？ 12酒店房间，内，夜日 床上摆了一张小桌，何小薇在给姚言补习英语。 姚言心不在焉，杵着脸，盯着试卷。 何小薇：你用点心，刚我讲的你记住没有？ 姚言：没有。 何小薇：你怎么这样？ 姚言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前，拴上了防盗链，锁上了门。 姚言走向何小薇。 何小薇：你要干什么？ 姚言拉过被子给她披上。 姚言：讲，继续。 何小薇：哦哦，你注意这个时态，还有规定语法的运用……你看我干嘛，你看题啊，我脸上写着题目？ 姚言：哦。 切镜头，窗外，太阳升起 何小薇躺在小桌一侧盖着被子睡得正香。 姚言趴在小桌上。 桌上的手机震动，闹钟响起。 姚言惊醒，关上闹钟。 他洗漱完，走到床前，收拾好何小薇的书包，拿起手机，看了看熟睡的何小薇，他把手机上的闹钟全关了，然后放下手机，拿了衣服出门。 窗外太阳升得更高 房门被敲响，何小薇醒来，揉眼开门。 服务员：您好，您订的早餐。 何小薇：哦，谢谢。 她接过早餐，打着哈欠回到床边，发现姚言不见了，她找了找，没找见。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点钟。 何小薇惊讶又害怕，顾不得吃早饭就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13教室，内外，日 下课铃响。 姚言睡醒，走出教室伸懒腰。 何小薇气冲冲地找来。 何小薇：姚言！ 姚言看见她就往教室里躲。 何小薇：你站住！你为什么关了我的闹钟！害我迟到了半个早上！ 姚言小声：我这不是看你太辛苦，想让你多睡会儿嘛。 旁边小弟听见了，凑上来起哄。 何小薇指了指姚言，生气离开。 姚言摊手。 何小薇往回走，有女同学路过，牵上她的胳膊。 女同学：小薇啊，你怎么老是和那个家伙在一起啊。 何小薇回头看了姚言一眼。姚言正在打哈欠晒太阳。 女同学：昨晚我跟你妈妈说了你是在我家过夜，下次可千万别再让我背锅了。 何小薇亲昵地感谢女同学。 上课铃响，她们俩快步走向教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3 雪原(1) 14教室，内，日 课堂上，姚言依旧戴着耳机听着歌，翻着那本快被翻烂的盗版小说。 数学老师绕下来，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小心地碰了碰他肩膀。 姚言抬头，老师努努嘴，指了指后黑板上角落处。 写着高考倒计时，距离高考还剩：90天。 姚言摘了耳机，放下小说，从抽屉里掏出数学卷子，亮给老师看。 老师满意点头，绕回讲台。 老师走后，姚言再次戴耳机看小说。 下课，姚言把脚翘在桌上，捧着手机外放声音玩游戏。 一个小弟突然闯进教室。 小弟（焦急）：姚哥！有人在门口堵你！ 姚言放下手机，扬眉。 姚言：堵我？ 小弟：是啊！咱哥几个还被揍了！姚哥他们人多，你赶紧跑吧。 姚言：走，带我去。 15荒地，外，日 姚言被小混混头一拳捶在脸上，倒地。其他小弟也被混混们按住。 姚言趴在地上，怀里的小说掉了出来。 混混头：哟，文化人啊，还看这什么？《阿莎加全集》？ 混混头伸手去捡书。 姚言手摸到半块板砖，握紧。 姚言站起身，混混头还没碰到小说，就被他抄着板砖拍倒。 姚言：呸！文盲，那么大三个“阿加莎”你瞎么？ 姚言说着就被混混头抓住脚踝拉翻在地。 小弟们怒吼着跟混混们打做一团。 混乱中，姚言被一棍子敲到脑门，两眼一黑趴了下去。 霍仲帮何小薇抱着一沓试卷从荒地旁边路过，看见身穿本校校服的学生被殴打，霍仲把试卷往地上一放。 霍仲：小薇，快报警！ 霍仲跑进空地上，把举着棍子还想给倒地的姚言来一下的混混头踹翻。 霍仲还有小弟们跟混混们打做一团。 何小薇：警察来啦！快来啊，这边有人打架！ 混混们闻言，赶紧收拾东西撤了。 小弟们也要撤。 霍仲抓住一个小弟。 霍仲：别怕，警察哪儿有这么快到啊。你们得留人看看他啊。 霍仲指着姚言。 小弟：这事儿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要被抓到了我们可就完了！ 小弟挣开霍仲，撤了。 霍仲撑着膝盖，喘息。 何小薇跑过来。 16（回忆）地摊前，外，日 儿时的姚言蹲在卖遥控车的摊位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摊主把玩手里的遥控车。 奶奶从旁边买完菜走过来。 奶奶：言儿啊，你喜欢吗？ 小姚言：喜欢。 奶奶：喜欢啊…… 奶奶转过身，从兜里掏出那只毛线织成的荷包，打开来，却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小姚言转头看见奶奶的动作，舔了舔嘴唇。 奶奶回过身，蹲下来，张口想要询问摊主玩具车多少钱。 小姚言伸手指了指旁边摊位上的那本有些旧的小书。 小姚言：奶奶，我想要那个。 奶奶：啊？那个啊，那个好？那个多少钱？ 隔壁摊主：8毛。 奶奶付了钱，接过书。 奶奶：喜欢书好啊，多读书认字，将来考大学。 小姚言：嗯。 小姚言看都不看一眼，揣起那本小书。 奶奶带他离开，小姚言回头看地摊上的遥控车。 17病房，内，日 霍仲坐在床脚椅子上，看着那本陈旧的小书。 何小薇坐在病床旁，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吊瓶里的药水。 姚言睁眼坐起，伸手摸了摸怀里。 霍仲（冲他扬了扬手）：在找这个？ 姚言（夺过小书）：你谁？ 何小薇：他是我们班同学，霍仲。 姚言看了看何小薇，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小书。 霍仲：书没坏，就是……阿婆的全集，怎么还有半本是福尔摩斯啊。 姚言：盗版书，有得看不错了。 霍仲耸耸肩。 姚言看着手上插着的吊针。 姚言：还要多久？ 何小薇：医生说你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没什么大事，打完这组针水就可以走了，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吧。 姚言：哦。 霍仲：行了，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霍仲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向门。 姚言看见霍仲衣服背后有好些脚印子。 姚言：喂，多谢了。 霍仲（轻松）：客气。 何小薇给姚言削了个苹果。 姚言：一半就行。 他把另一半递给何小薇。 18教室，内，日 姚言用纱布包着头，趴在课桌上打盹儿。 小弟跑进来。 小弟：姚哥！那帮人我找着啦！ 姚言猛地坐起身，扬了扬下巴。 姚言：混哪儿的？ 19教学楼前，外，日 姚言站在花坛前。 霍仲走近。 霍仲：你找我？ 姚言转身看着他，递上一只袋子。 霍仲：这什么？ 姚言：谢礼。 霍仲打开，袋子里是几部侦探小说。 霍仲：没必要，太客气了。 姚言：收下吧，我还有话说。 霍仲没再推辞，接过袋子。 姚言：今晚我有点儿事儿想请你帮忙。 霍仲拎了拎袋子，笑起来。 霍仲：我就说嘛，无功不受禄。说说吧，怎么帮？ 姚言：帮我望风，我找到之前那群人了，今晚上动手搞他们。 霍仲惊讶。 霍仲：别，姚言你我可是知道的，身上背着几个处罚了。眼看就要高考，这时候你可不能再跳了啊。再记一过，你就没资格高考了。 姚言：我听说你爹是警察，还是个局长。 霍仲：消息挺灵通。 姚言：所以找你肯定不会错。 霍仲：我还没打算加入呢。 姚言转身就要离开。 姚言：晚上八点半，地址我发你手机。 霍仲：不是，你怎么连我手机号都有了？诶，我说，喜欢看推理小说的都不会是坏人，你可别犯傻啊。 姚言：你想多了，我就是个坏人。我只不过是学学书里头作案的手法，没准哪天就用上了呢。 20烧烤摊，外，夜 那群小混混在街边摊上坐着撸串喝酒。 姚言和一群小弟换下了校服，手里拎着钢管板砖。 姚言带头上前，掀翻了混混头的桌子，啤酒瓶砸了一地。 两伙人抄起武器打成一团。 这两伙人刚打起来，旁边立即有好几辆警车开到。 警察们下车，举着喇叭高声威吓。 烧烤摊上的两拨人抱头蹲下。 21警局，外，日 姚言被关了一夜，早上就放了出来。 他走出警局，抬手遮了遮阳光。 霍仲在警局门口等候。 霍仲：姚言！这儿。 姚言走上去。 姚言：昨晚上你没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4 雪原(2) 霍仲：来了，警察是我叫来的。 姚言瞪眼，就想动手。 霍仲：诶，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在帮你们嘛。 姚言等着霍仲解释。 霍仲：据我说知，大家一起蹲了号子，出来之后，就恩怨全泯，相忘江湖了。 姚言：你听谁说的？ 霍仲：我爹。你看。 霍仲指了指警局门口。 小混混们和小弟们都被放了出来。 两拨人站在警局门口，和和气气，脸上带笑，互相道别，然后各自离开。 霍仲：看吧。 霍仲拍拍姚言肩膀。 霍仲：就快要高考了，大家都不容易，这种关头，能忍就忍了吧。而且还是何小薇拜托我的，作为同学，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这群人断送了前程啊。 姚言盯着霍仲看。 霍仲举起手。 霍仲：好，我知道，全校雄性都要和何小薇保持距离嘛。我懂的，我俩只是同班同学而已，况且她托我帮你，我自己也想帮你啊。 姚言：谢了。 两人离开警局。 霍仲：诶我想知道，何小薇到底是你啥人啊？ 姚言：你说呢？ 22姚言家，内，日 姚言回到家，姚父姚母正在客厅，很焦急。 姚母：哎呀！你去了哪里啊？怎么警察会给我们打电话说了解情况啊？ 姚言：没什么，进去了呗。 姚父：你说说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鬼混！丢人不？你昨天干什么了？被警察逮了？ 姚言抬头看了看姚父，没说话。 姚母激动得红了眼眶。 姚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姚父：你既然都被抓了，那是怎么给放出来的？他们怎么不关你十天半个月的？ 姚言：我有人行不行？ 姚言上楼，摔上房门。 晚上。 姚父敲了敲姚言的房门。 姚父：我都知道是霍局长在帮你们了，要不然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现在都得被关着。这些礼品，你明天上学带去给霍局长他儿子。 姚父离开。姚言开门，看了看放在门口的礼品盒。 23教室，内外，日 中午，霍仲正戴着耳机做题，教室里有几个午休的同学。 姚言拎着礼品走进教室。 何小薇看见姚言，想要打招呼。姚言却只朝她点点头 姚言敲了敲霍仲的桌面。 霍仲摘下耳机。 霍仲：是你？找我？ 霍仲扭头看了看何小薇。 霍仲：还是找她？ 姚言：跟我出来一趟。 霍仲：哦。 两人走到教室外。 姚言：给你爸的。 霍仲：这什么？ 姚言：能是什么，票子。 霍仲：你看了？ 姚言：不看也知道。 霍仲：多少？ 姚言：够让他吃牢饭那么多。 霍仲：他？谁啊？送礼的人？你爹？ 姚言：是啊，收不收？ 霍仲摆摆手。 霍仲：收了他得去吃牢饭，我可不敢收。 姚言：能送他进去，那是好事儿。 霍仲：行了，你拿回去吧。 姚言把礼品扔霍仲脚下。 姚言：你不敢要，就扔了吧。 姚言转身离开。 24教室，内，日 放学后，教室里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 姚言和一帮小弟凑在一起。 后黑板高考倒计时：80天。 小弟a：姚哥，我妈说了，快要高考了，让我努努力，再拼两个月。说不定我就能上大学了。 其他小弟表示同样的意愿。 小弟b：姚哥，我们不能再混了。 姚言：好事。 姚言掏出烟来，分给大家。 然后挨个给他们点上。 姚言（自己叼了根烟）：抽完这支烟，就散了吧，各回各家，好好学习。 小弟a抽完烟，把烟屁股摔地上，走出教室。 过一阵，小弟a把之前那个因为给何小薇递情书被揍了的男生抓了过来。 小弟a：姚哥，就是这小子叫来的那帮混混！ 姚言上前，伸手轻轻地扇了扇挨揍男生的脸。 挨揍男生惊恐。 姚言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然后把香烟塞进挨揍男生嘴里。 男生被呛得咳嗽，但不敢扔下香烟。 姚言：算了，都过去了。放了他，人家尖子班的好学生，祖国未来的栋梁。 25文化馆，外，日 姚言独自一人，走过文化馆前。 台阶上下棋的俩大爷专心下棋。 大爷a：哟，打你車，将军。 大爷b：悔一步，悔一步。 26姚言家，外内，日 姚言回到家，走进庭院。 庭院里堆了好几个蛇皮口袋。 姚言凑上去打开，发现里边装满了王八。 姚言走进屋。 姚母在烧香。 姚言：外边都什么东西。 姚母：那都是些甲鱼，大师让我买来放生，给你祈福的。这次这个大师比上回的那个靠谱多了，这位大师说替你消业要一万块。 姚言（嗤笑）：所以贵的就是靠谱的？有钱没地方花呗？ 姚言走到家里座机前，拨通物业的电话。 姚言：物业么？对，我2栋。我这儿买了几袋甲鱼，请大家喝汤，来两个人来拉走呗。对，现在。 姚母：哎？哎你干嘛呀？那是我要放生的，别给人了啊！ 姚言：你信佛是吗？ 姚母（双手合十，虔诚地）：阿弥陀佛。 姚言：你怕啊？ 姚言伸手戳了戳自己胸口。 姚言：不好意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为我祈福？没必要。我不怕。 姚母怔住。 屋外。 物业工作人员：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姚言转身出去。 姚言：在呢，就院子里那几袋，全拿走。 物业工作人员：谢谢嘞！ 27心理诊所，外内，日 树荫下，停着姚父的白色轿车，车身上的黑漆清洗不掉，姚父索性就找人顺着黑漆在车身上画成了艺术花纹。 姚父刚接受完心理治疗，按着太阳穴，从治疗椅上起来。 姚父：我那儿子，他可能这儿不太好，你说我要不要抽空带他来看看？ 女医生背对姚父，整理桌上的东西。 女医生：好呀。 姚父走到女医生身旁，伸手搂住女医生肩膀。 女医生瞥了他的手一眼，没有推开。 姚父：我今天怎么样？ 女医生：还不错，比上次强多了。 28姚言家，内外，日 姚母在烧香念经数念珠。 姚言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姚父开车进门，摇下车窗招呼。 姚父：快收拾收拾，待会儿有个重要的饭，你俩都去，打扮得精神点儿。 姚父进屋，叫上姚母去换衣服。 姚言慢悠悠地回屋换了礼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5 雪原(3) 29酒店大厅，内，夜 姚言一家三口走过华贵的酒店大厅，顺着走廊进入一个包间。 30包间，内，夜 包厢里坐了一桌衣着光鲜的人。 大家坐定寒暄，开席，动筷子。 席间，姚父举起酒杯，向大家介绍姚言。 姚父：这位是犬子姚言。 姚父（小声对姚言）：还不快站起来敬各位叔叔阿姨一杯。 众人转头盯着姚言，面带微笑，嘴里夸奖。 姚言环顾在场诸人，吐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举起他面前的酒杯，把酒倒在了餐桌上。 席上众人沉默。 姚言放下酒杯，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两口，吐出一阵烟雾，然后把香烟扔进酒杯。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包厢。 姚父（在背后）：小混蛋！你干什么？（他尴尬地跟席间旁人解释）叛逆，孩子叛逆。 其他人也尴尬地附和着笑。 31酒店走廊，内，夜 姚母追着姚言出来。她身穿礼服高跟鞋，走得跌跌撞撞。 姚母：姚言，你等等！ 姚言没有停，取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姚母：姚言！ 姚言：喂，有空吗，酒吧来不来，我请。 姚言走到走廊拐角，回头看了看姚母。 姚言：回去吧，待会儿崴了脚。 姚母站住。 姚母：你要去哪儿啊？ 姚言没有回答。 32酒吧，内，夜 姚言坐在吧台，抿着酒。 霍仲穿过人群，走到他身旁坐下。 霍仲：难得周末，你干什么啊？可别坑我，我考完试才满十八岁。 调酒师：要来杯什么？ 霍仲：柠檬水，谢谢。（看姚言）中学生行为守则，会背么？ 调酒师递上来一杯柠檬水，霍仲喝了一大口。 姚言：我想把他们送进去。 霍仲：谁？送哪儿去？ 姚言看他。 姚言：我爸妈，送牢里。 霍仲（惊讶）：你没搞错吧老哥？ 姚言：我像开玩笑？ 霍仲：换个地方说。 33人工湖，外，夜 姚言和霍仲在湖边走。 霍仲缩了缩肩膀。 霍仲：有点冷啊，早知道我多穿几件。话说你这身礼服，去哪儿了？ 姚言：无聊的饭局，所以我跑出来了。 霍仲：为什么？ 霍仲吸了吸鼻子。 姚言看了看他。 姚言：他俩杀了人。 霍仲站住。 霍仲：你确定？ 姚言：我亲眼所见。六年前…… 34（回忆）老房子，外，夜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小姚言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起夜。 他站在走廊上朝庭院尿尿。 雨水打在他脸上。 小姚言伸手抹了抹脸。 他方便完转身想回屋。 抬头看见远处的走廊上，姚父和姚母手里抬着奶奶，转到房子后边去了。 35人工湖，外，夜 姚言和霍仲倚着栏杆。 霍仲：难怪了。怪不得何小薇总是那么体谅你，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原来你家里发生过这种事情。 姚言：你们很熟吗？ 霍仲：还好。我是班长，她是学委，班级工作上有交流。 姚言张了张嘴但没说话。 霍仲：我懂，保持距离嘛。不过，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姚言摇摇头。 霍仲：而且你确定你看见的就是事实吗？说不定你是做噩梦呢，或者记岔了？ 姚言：不会。 霍仲：对了，你不是说后来保险公司赔了你家一大笔钱么，你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姚言：问过了，那笔赔偿程序没问题。 霍仲：既然人家都说没问题了，那我觉得可能还是你想多了。 姚言：哼。 霍仲：就是平时推理小说看多了，眼里看什么都像是有阴谋？ 姚言不再说话，他从兜里掏出一袋杂糖。 咔呲咔呲地啃起来。 霍仲伸手拿了一根。 霍仲：奇怪，你和何小薇都喜欢吃这种糖，好吃吗？ 霍仲嚼了两嘴。 姚言：不好吃，但便宜。 霍仲：哈？ 36文化馆，外，日 姚言和霍仲骑车经过文化馆。 姚言：你好像不太相信我。 霍仲：情感上，我愿意相信你的话。可是理智上，我得看见证据再决定信不信。 姚言：他俩可不是什么好人。一个蠢得要死，整天只知道吃斋念佛。为啥，良心不安呗。另一个，呵，在外花天酒地，尽干些龌龊事儿。 霍仲：没有这样子说自己父母的啊。 姚言：他们配么。 37商场，内，日 姚言和霍仲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用报纸遮着脸。 霍仲：靠谱吗这样？真能有收获？ 姚言：来了。 姚父和一个脂粉气十足的女人从远处走来。两人关系暧昧，姚父手上拎了大包小包。 姚言：看见没，这位是新的。前两天我看他还和个心理医生在一块儿。 霍仲伸出大拇指。 霍仲：兄弟，你这心思要放在念书上，考个北大怕是不在话下。 姚言：北大青鸟？ 霍仲：别贫了，跟上去，人都走了。 38饭店，外，日 霍仲和姚言躲藏在树后，拍下姚父和女人依偎着进入饭店的照片。 39酒店，外，日 霍仲和姚言跟着姚父和那女人，来到酒店门前，拍下两人进入的照片。 霍仲（指了指酒店）：里边的还拍吗？ 姚言瞥他一眼。 霍仲：我随便说说。 霍仲摸了摸肚子。 霍仲：跟了一天了，饿，咱吃饭去？ 姚言看了看四周，指了指对面的小龙坎火锅。 40小龙坎火锅店，内，日 姚言和霍仲找位置坐下。 霍仲：服务员，来两罐凉茶。 姚言：四罐。 霍仲：行，四罐。 两人脱下外套。 霍仲：诶，你真的不肯放过他们，也不肯放过你自己？ 41（回忆）老房子，内，日 （姚言旁白：我家那时候很穷。但我过得很幸福。从我记事起，就只有奶奶独自一人抚养我。她很辛苦） 小姚言和奶奶从街上回来。 小姚言手上抓着那本新买的小说。 回到房间里，他翻了两页，看不懂，就把小说扔到桌上，去开老旧的电视机。 奶奶在厨房洗菜，去井里打水，烧火做饭。 42（回忆）供销社，内，日 小姚言站在卖糖果的柜台前，看着形形色色的糖果，他馋得把手指头放进了嘴里。 奶奶把他的手指拽出来。 奶奶：想吃什么呀？ 姚言指了指颜色最多的那一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6 雪原(4) 奶奶凑近前，眯着眼睛看了看价格。 奶奶拉着小姚言去到旁边，卖散称的杂糖的地方买了好多杂糖。 奶奶：这个和那个一样好吃。 奶奶把一大袋杂糖递给小姚言。 小姚言还是扭头去看柜台上那些颜色很多的糖。 奶奶蹲下身。 奶奶：言儿，等你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以后长大了，出息了，自己开一家店，专门卖糖果。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都有了。你天天吃，吃多少都可以。 小姚言舔了舔嘴唇，重重点头。 他掏出一根沾着白砂糖的杂糖，咬了一口，被坚硬的糖崩了一下，嘿嘿笑起来。 奶奶看着他眯眼笑，伸手摸了摸小姚言的头。 43（回忆）路边，外，日 姚言走在路上，嘴里啃着糖，咔嚓咔嚓，啃两下又舔两下。 前方，几个小孩儿围着儿时的何小薇，在嘲笑她门牙掉了。 小姚言上前推开他们。 小姚言：喂，你们有什么冲我来！ 一个小胖子上前来给了小姚言一拳。 小姚言仰面躺倒。小孩们笑着离开。 小姚言和小小薇并排坐在路边上，小姚言掰了一半糖条给小小薇。 两人一起咔嚓咔嚓地嚼糖。 他俩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小姚言熊猫眼，小小薇缺了颗门牙。 44（回忆）老房子，外内，日 小姚言蹦蹦跳跳地回家。 奶奶坐在门槛处纳鞋底。 小姚言跑上前，把他得到的奖状拿出来给奶奶看。 小姚言跑到房间里，在已经贴满奖状的墙上再贴上一张。 他自豪地站着看那面墙。 奶奶进来，让他试试刚做好的小布鞋。 45小龙坎火锅店，内，日 霍仲边听边吃。 霍仲：有奶奶真好啊。我就可怜了。我出生前，奶奶就没了。但是我有个严肃的爷爷，以前当兵的。我在家吃饭都得掐点儿，简直就被他当个兵来训。 姚言笑笑。 46（回忆）老房子，内，夜 小姚言半夜被吵醒，他走出房门看。 姚父和姚母偷偷从院墙翻进来。 姚父：妈，如果有人问，千万别说我们回来过！ 奶奶：你们这是干了什么啊？ 姚父：做生意，欠了人家一些钱。 47（回忆）老房子，外，日 小姚言从学校回来。 老房子门口被一大群人堵住，有人拉横幅“还我血汗钱” 讨债人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债主a：老太太，您让您儿子出来，让他还钱就行了，我们不会为难他的。 债主b：是啊老太太，我们只要钱。但是如果今天我们拿不到钱…… 奶奶：你们是不是想要把我的命拿走啊？ 债主a：不不不，老人家，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来要钱的。 讨债人群：还钱！ 小姚言冲上去，护住奶奶。 小姚言：我爹妈没有回来，他们死了，你们走吧。 讨债人群沉默。 48（回忆）老房子，内，夜 吃过晚饭，小姚言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 他偷看客厅，看见父母正拿着一份保险，密谋如何让奶奶答应签字。 奶奶坐在灯下穿针。 姚父姚母互相推诿着朝奶奶走去。 49（回忆）老房子，外，夜 打雷下雨的夜晚，小姚言起床，走到走廊拐角，闪电照亮庭院。 小姚言看见走廊尽头，父母抬着奶奶从他身旁经过，像是没看见他。 50（回忆）灵堂，内，日 简单的灵堂上，放着奶奶的棺材。 姚言站在遗像前，哭不出来。 （旁白：那天晚上之后，我就没有奶奶了。） 51小龙坎火锅店，内，日 姚言在火锅里用勺子捞了一会儿。 姚言：你知道吗，我原来从老房子的井里捞上来了一只布鞋，还没有完全做好，上边还插着针线。是41码的。 姚言跺了跺脚。 姚言：和我现在穿的鞋码一样……从我还小，到我长大，奶奶给我做了十几双新鞋，就放在她的床头柜里边。一直到那天晚上，她都在给我缝布鞋。 霍仲打开一罐凉茶，喝了两口。 霍仲：其实我也有家人离开了我。我还有个哥哥，可我没见过他。他生下来就死了。所以我叫霍仲。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 姚言：不，你不知道。 霍仲：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姚言：我不知道，你爸爸才是警察局长。 霍仲：光凭不成功的贿赂，还有私生活混乱，这说明不了什么。去找找当年保险公司的受理人？ 52心理诊所，内，日 姚父躺在治疗椅上。 姚父：手续都办全了，再等两个月，等他高考完了，就送他去矫正中心。 女医生：你的宝贝儿子，舍得么？ 姚父：什么宝贝，就是一疯疯癫癫的破烂。咱俩的才算是宝贝。 女医生坐到姚父腿上。 姚父：给你看个好东西。 姚父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子。 姚父：打开看看。 女医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 姚父：喜欢吗？ 女医生微笑。 姚父替她戴上项链。 53咖啡厅，内，日 姚言和霍仲对面坐了一个看起来很落拓的中年男人。 他是当年受理奶奶的保险业务的业务员。 落拓业务员：你一说我就知道了！ 业务员放下杯子。 业务员：嗨，那老太太啊，真的晦气。就是因为她那单生意，让我们公司赔了老大一笔钱，这不是到今天，我都还只是个业务员，就是因为那一单之后欠了公司太多债了，现在都还没还完。我要早知道她那么短命，拿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敢跟她签那一单啊。 霍仲给业务员递烟。 姚言听见这人出言不逊想要站起来动手，被霍仲拦住。 业务员：你们打听那老太太做什么？ 姚言：我想知道那单保险，有没有问题？ 业务员：没有！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我才这么惨的。我也想要有问题啊，一旦有问题，我们就可以不必赔付，可是那老太太的死，就是符合赔付条款嘛。自己失足淹死的嘛。 姚言盯着业务员。 姚言：你是不是收钱了，才说这单没问题？ 业务员：嘿，我要是收钱了，还能混成今天这鬼样子？ 姚言和业务员对视。 姚言起身离开。 霍仲留下买单的钱，追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7 雪原(5) 54大排档，外，夜 霍仲：孤证不立听过吗？你那时候还小，你甚至连当证人的资格都没有。 霍仲给姚言起开一瓶啤酒。 霍仲：少喝点儿，你真的觉得你父母害死了奶奶？ 姚言：不是觉得，这是事实。 霍仲：唉，就算是吧，这事儿你就不能等到高考结束，有时间了再来调查吗？到时候，我托我爸帮你查，行不行？ 姚言：我时间不多了。 霍仲：你小子年纪轻轻的，别说这种吓人的话。 姚言：就像当年他们要搞我奶奶一样，他们现在也想搞我了。 霍仲：啊？ 姚言：喝酒！ 55图书馆，内，日 午休时间，图书馆学习的人三三两两。 姚言和何小薇坐在一桌，何小薇帮他补习英语。 何小薇：这里你记着，题干出现这个单词呢，答案就一定是选项。不需要考虑，直接选择，能节省时间。 姚言：嗯。 姚言听得很认真。 何小薇犹豫：我听说，你对叔叔和阿姨有意见？ 姚言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何小薇。 何小薇：就是……你觉得他们跟奶奶的事有关？ 姚言冷冷地：谁告诉你的？ 何小薇没有回答。 姚言站起身往外走。 何小薇起来跟。 姚言：别跟来。 何小薇站住，很担忧。 56学校，外，日 姚言在学校里行走，从图书馆前往操场。 57篮球场，外，日 霍仲正在和几个同学打篮球。 霍仲投篮，进球。 他转身正高兴，看见姚言从场边走来。 霍仲：诶，姚言，玩会儿吗？ 姚言走上前二话不说一拳将霍仲撂倒。 霍仲捂脸，起身，茫然。 旁边同学围上来。 姚言环顾一圈，他们都退开。 姚言拽着霍仲离开球场。 58操场，外，日 看台上。 霍仲捂着脸坐在水泥台阶上，舔了舔嘴角。 霍仲说话有些囫囵：怎么个意思？ 姚言：你跟何小薇说的？ 霍仲沉默。 霍仲：我以为她知道的。 姚言：这是我的事情。 霍仲：你的事不就是何小薇的事…… 姚言：不是。 姚言顿了顿。 姚言：她的事是我的事，我的事还是我的事。 霍仲：行吧，怪我。可是我真的觉得这事儿是你记岔了，压根就是一场意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谋杀。所以我才让何小薇劝你的。要考试了大哥。 姚言：忘了吧，我没告诉过你这件事。 姚言离开。 霍仲直跺脚。 霍仲：姚言！诶姚言！ 59姚言家，内，日 吃饭前，姚母给菩萨上了柱香。 餐桌上。 姚言：你不是说我中了邪，新找了个大师要给我消消业？就那收费一万块那位。 姚母：是啊，是啊，之前跟你说，但是你不愿意去。 姚言：今天去吧，待会儿吃完饭就走。 姚母高兴：好啊。 60大师家，内，夜 大师：跪下！ 姚言抬头看了看这位大师。 姚言：天地父母能跪，你算个什么东西？ 姚母：姚言！大师让你跪下你就跪下！ 大师开始做法，叽里咕噜地念咒，对着姚言比划。 姚言翻了个白眼。 姚母给大师塞钱请罪。 姚母跪下。 姚言掏出香烟点上，顺手给神坛上的香炉里插了三根烟。 大师：看看，看看！这孽障，道行颇深！ 姚母：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儿子！ 姚言抽完香烟，推开大师，走到姚母面前。 他把烟蒂扔到地上，用鞋子踩碾。 姚言故作轻描淡写：你是不是害死了我奶奶？ 姚言看向姚母，眼睛里布满血丝。 姚母被他的问题吓住。 旁边大师也躺在沙发上不敢动。 姚言：当着你的菩萨，摸着你的良心，说真话。你是不是害死了我奶奶？ 姚母尖叫：我没有！姚言你疯了！大师，你快看看他！ 姚言：大师，你仔细看看，她是不是杀人凶手？ 大师张大嘴，不知道该管谁。 姚言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姚母，离开大师的家。 姚言走后，大师才从旁边站起来，整理道袍。 大师：好一个道行高深的妖孽啊…… 61女医生家，内，日 女医生：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女疯子离婚啊？ 姚父点烟：这我不能啊，我不能让人说我没良心，抛弃糟糠之妻啊。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她反正又管不着我。 女医生：是吗？你有良心吗？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女医生把几张照片扔到姚父面前。 是姚言和霍仲跟着姚父拍下的那几张。 姚父：这？哪儿来的？ 女医生：这你甭管了。 女医生将只穿着衬衣的姚父赶出家门。 姚父：诶，不是，你听我说！ 女医生开窗，将姚父的裤子扔下楼。 姚父：我裤子？我裤子呐！ 女医生：楼下，自己找去。 62老房子，外，夜 姚言坐在陈旧的门槛上，旁边放着他的包。 老房子没有电，只有门口一盏路灯是光源。 何小薇从远处走近，手里拎着一只饭盒。 何小薇：好歹你吃一口吧。再有一个月就考试了，你…… 姚言抬起头，看着何小薇。何小薇背对路灯，面目模糊。 姚言：你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 何小薇：还没想好，你呢？ 姚言：考不起。 姚言捧起饭盒，开始吃饭。 何小薇：别瞎说！复习资料我给你带来了，你吃完饭就看吧。 姚言：老房子没电。 何小薇：前边有路灯！ 63姚言家，内，夜 姚母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姚父来回走。 姚父：我非得把他送去矫正中心不可！ 姚父准备打电话。 姚母：还有一个月了，还有一个月他就考试了。 姚父：他能考得起什么？ 64教室，内，日 自习课堂上，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安静地埋头复习。 距离高考还有7天。 课间。 姚言：没穿很久，七成新。原价3000，300卖你。是你的鞋码，哥们儿不坑你。 买鞋的同学笑眯眯地掏出300块。 买鞋同学：谢谢姚哥！ 姚言把他那双看起来很贵很干净的鞋卖了。 65老房子，内，夜 何小薇来给姚言送饭。 姚言在家里接了一条电线，有一盏白炽灯。 何小薇：明天就考试了，跟我回我家吃饭吧，我不好再来给你送饭。 姚言：没事，我有钱。 姚言掏出卖鞋的300块。 何小薇欲言又止，默默地从包里拿出英语资料，等着姚言吃完饭，再给他辅导一堂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8 雪原(6) 66校门口，外，日 学校大门拉着横幅。“沉着冷静，先易后难，诚信考试，祝您成功” 竖着立牌。 站着交警。 拉着警戒线。 在学校对面，还设置了专门给等待的家长们的休息区。众多家长在休息区翘首以盼。 休息区旁边，停着两辆车。 67五菱宏光车，内，日 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里头。 姚父坐在副驾驶上，他把姚言的照片发给车厢里的几个壮汉。 姚父：就是这小子，记住了吗？待会儿考试铃一响，大门一开，他一出来，立马把他抓住，送后边车里。 壮汉们：明白！ 姚父点头给他们派烟。 壮汉：放心吧，这业务我们熟练。 68校门口，外，日 马路对面，姚父从面包车上下来，走到后边的一辆救护车前，敲了敲窗。 窗子打开，一个司机露出脸来。 姚父：师傅，快考完试了，让大伙儿准备好，行动了。 司机竖起大拇指。 69考场内，内，日 姚言涂完最后一格填空题的答题卡。 放下铅笔，检查了一下试卷。 他盯着自己的姓名一栏发呆。 铃响。 监考老师收卷。 70教学楼下，外，日 姚言拎着包往外走。他是最先走出考场的人。 71校门口，外，日 自动门开启，陆续有学生走出教学楼。 姚言走出校门，看了看警戒线外边，马路对面焦急等待的家长。 姚言找了一圈，当然没有他的父母。 他自嘲一笑，准备离开。 姚父看见姚言从门里出来，马上把烟头一扔，招呼车上的大汉。 姚父：来了来了！就那个！ 姚言走上人行道，准备过马路，突然他看见对面车上下来了许多人，朝着他就跑过来。 姚言看见人群后边站着的姚父。 姚言立即转身往学校大门跑。 考完试的学生们正在往外走。 姚言逆着人流往学校里去。那些壮汉追在他身后。 姚言经过霍仲和何小薇身旁。但是来不及跟他们说话。 霍仲：诶！姚言！ 何小薇：姚言！ 姚言经过几个小弟身边。 小弟：姚哥！ 何小薇：怎么回事？姚言在跑什么？ 霍仲扭头看了看姚言后边。 霍仲：那里！有人在追他。 何小薇：啊？ 霍仲：没关系，门口就有警察，你快去报警！ 霍仲说着开始追过去。 何小薇往外走，去报警。 72操场，外，日 姚言被一众壮汉堵在足球场的一个球门处。 姚言左右看看，无路可退。 就在这群壮汉要将姚言抓住时。 操场入口处传来呐喊。 身穿校服的学生们从四面八方朝操场涌来。 带头的是霍仲，姚言的小弟们。 高中生将这些壮汉团团围住。 壮汉们开始心慌。 姚言的小弟带头就开始揍他们。 霍仲把姚言从人群拉出来。 霍仲：怎么回事？ 姚言：我爸，找人来送我去矫正中心了。 霍仲：什么矫正中心？ 姚言：后边再说。 姚言招呼自己的小弟们，朝校门口跑去。 73校门口，外，日 姚父正在焦灼地等待那些大汉把姚言抓回来。不停地看表。 司机：没事儿，这种事情他们熟，就快了。 姚言带着小弟们气势汹汹地走出校门。 姚父见状，准备开溜。 姚言和小弟们围到车前，把姚父从车里拽出来。 姚言看着姚父，笑了。 姚言抬手就想揍姚父。 何小薇拦住姚言。 何小薇：姚言！他是你爸！ 旁边警笛声响起，警察手拿喇叭，维持秩序。 霍仲跑上前来，把姚言的手强行按下。 一辆警车打开车门，霍局长走下来。分开人群。 霍仲一看见霍局长，立即立正敬了个礼。 霍仲：爸！ 霍局长：这么多人，行了，放下吧。这儿怎么回事？ 没人说话。 旁边救护车上司机下车想跑路。 霍局长一挥手，司机被按倒。 霍局长：算了，闹事的全带走，审完再说。 74校门口，外，日 警车从校门口经过，姚言坐在车里被两个警察夹在中间。 他回头看了看校门口。大门上的横幅颜色鲜红。 75审讯室，内，日 霍局长：为什么闹事？ 姚言：正当防卫。 霍局长笑：你知道什么是正当防卫吗？ 姚言：他们要抓我。 霍局长：他们为什么抓你？ 姚言：送我去矫正中心。 霍局长：哦，那是该反抗。 另一间审讯室 姚父激动地：那小子就是有病！我送他去行为矫正中心怎么啦？怎么啦？我是他父亲！我有权利决定他去哪儿！他得听我的！他还想打我！反了他了！ 警员：他是你儿子吗？ 姚父：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姚言的审讯室 霍局长把手机藏在桌子下边，瞥着屏幕上儿子发来的消息。都是替姚言求情的话。 霍局长：行了，你也是刚考完试，还在兴头上。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录个口供就回去吧。还有你父亲也是，自己家的事儿，关上门自己好好解决。不过，打你父亲，这可是天打雷劈的事情。 姚言：我要报案。 霍局长：哦？ 姚言：我爸，我妈，杀了我奶奶。 霍局长瞪圆了眼睛。 76保险公司，外，日 落拓业务员把警察和姚言送到门口。 业务员：警察同志，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那就是一场意外。 警员：谢谢你们的配合。 业务员进了公司。 警员：姚言，咱们调查了这么一大圈，你总该相信了吧，你奶奶的死，的确只是个意外。 姚言：谢谢你们了。麻烦你们了。 姚言和警员握手，走下保险公司门口的台阶。 77人工湖，外，日 姚言和霍仲站在栏杆旁，风吹着。 姚言：这次多谢你了，还有霍局长。 霍仲：不算什么。我就说吧。没有人会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姚言：也许。 切入六年前。打雷下雨的那个晚上，奶奶蹒跚着走到井边。姚父姚母追出来。 姚父：妈！你做什么！ 姚母：妈，不要。 奶奶回头看看他们，坐到井口，往后倒下去。 姚父姚母扑倒地上，抓住奶奶，把奶奶救下来。 他俩抬着奶奶回房间，路过走廊的时候，看见站在走廊下的小姚言。切回。 姚言：我奶奶是第二天早晨去打水，失足跌进井里的。 姚言递给霍仲一根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9 雪原(7) 秘果红艳艳的挂满山间，上面有着扭曲的诡异人脸的图案，一排白色的灯笼排成一排由远及近。山间，一块牌匾和几个红灯笼漂浮在天空，牌匾上写道新生。空中飘着的一个灯笼旁一个很奇怪的大圆盘（千面），周边长着一圈黑色绒毛，突然翻过来露出了一张酷似人脸的面目，正在绕着一个漂浮在空中灯笼转，灯笼地下帮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很粗糙的面食贡品，篮子被一根绳子系着一直拉到了地面上，地下一些穿着奇怪衣服和带着诡异面具的人慢慢将灯笼拉到地面上，地面上的两个人私语道很成熟了都不怎么飘到动了，要等他落地，长出来的秘果绝对是上品。祭祀用有点可惜了。另一个人道死者为大，落魂池已经逐渐死去不能直接让宿头飞升了。千面似乎很迷恋的嗅着那些食物，一只眼睛竟然流出一串红色的泪，篮子越来越低，千面越来越低，最后拉进一个洞口中，千面也跟了进去。洞口突然被封，一阵悠扬的笛声在山间响起，一个白色的灯笼飘起来写着一个奠字。 村子边上，一间房子里，爷爷正嘱咐着小雨花灯节快到了，不要离家太远，小雨念念叨叨从家里跑出来，对爷爷说自己都知道，指着天空白色的灯笼对爷爷说，祭祀开始了，说着跑向山下的落魂池。爷爷让他慢点，离人群远一些，早点回来。 笛声传来，落魂池，一池红到发黑的水边上长着一颗巨大的枯树，树上系着一串红灯笼直上云霄，边上一群祭祀的人带着高高的帽子，一个穿着黑衣的长老听到笛声，说着礼成。四个穿红衣服的人，抬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的东西，从山里出来，放到落魂池边上的树下面，拿出一把刀插了进去，一股鲜红的血流进了落魂池，落魂池里的池水逐渐变得清澈，黑衣长老举起手中的沙铃，说道行礼，人们把逝者头上的大帽子拿开，一个奇怪的东西趴在头上（宿头），人们把它拿下来丢进落魂池里面。不一会池水变成鲜红色，里面发光一个奇怪东西一跃而上，飘到天空中去，长老道礼毕，大家都散去，那些祭祀的人回头看着小雨，说山上那个野孩子又来了，小朋友们讥笑的看着小雨说道憋帽子，就他没有宿头。 回去的路上，花灯节马上到了人们讨论着插花婆婆怎么还不来。另一边一群小朋友正在戏弄小雨，村子里只有小雨不能吃秘果，秘果有多好吃，小雨还要自力更生太可怜，说只要小雨去给他们去采高台上的那颗秘果就和小雨玩，小雨爬上去，仔细的盯着那颗硕大的秘果，上面有着诡异崎岖扭曲的人脸。果粒越大，图案越扭曲。长在一个死去的千面上。小雨用手触碰了一下秘果，手顿时红肿起来，小雨采下秘果扔给小玩伴们。下面的孩子一哄而散笑道憋帽子，没有宿头。小雨爷爷出现呵斥捉弄小雨小孩 村子里，人们懒散的躺在地上，抓着秘果吃，天空中落下是零零散散似花瓣的物体，落到地面化成一股青烟远处城楼上响起了警钟。花灯来了，村民回家躲避 爷爷看到天象说今年果然不一样，应该时间到了。说着和小雨往回家赶 路上天空开始飘下了红色的有着奇怪花纹石块，落地后变成了红灯笼和鬼面方。一只白色的灯笼出现在爷孙两头顶，白色灯笼袭击爷爷。爷爷被抓走。爷爷对小雨喊道，快跑，不要来找他，小心后面，说着被白色灯笼飞走。 一个鬼面方停在小雨背后，诡异的抖动了一下，突然变红。扑向小雨，头顶出现一个红灯笼，小雨被抓走挣脱，空中掉下躲进废弃神堂，遇到鬼面方袭击晕厥。 次日清晨，外面天阴的及重雾气弥漫，破旧的神堂里一些残存的壁画依稀可见，禁食秘果几个大字依稀清楚，下面还有一些壁画，画着人吃秘果，红灯笼吃人，上面还画这一些妖魔鬼怪在跪拜一个巨大的人脸。一只白色蝴蝶飞过来停在小雨的鼻头小雨突然睁开眼睛醒过来。 爬出神堂，引入眼帘的是到处满地残破的鬼面方还有一些坏掉的红灯笼。天空中漂浮着一块牌匾上写道两个阿堵物，小雨一路回到村子，村子残破不堪四野无人回到家里，小雨待在家里哭，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跑外面发现一串小灯笼排成一排，前后蹦跶蹦跶的向前跳，小雨一路跟到到村子里，在小雨身后缓缓落下一个人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跳进一间屋子里。小雨跟过去突然被一根绳子绑了起来，那个白色的小东西跳过来，并作出了嘘的动作指着外面，小雨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音，几个红灯笼飞过，突然看到一双红色绣花鞋在空中前后走，后面跟着一排小灯笼渐渐走远，那个诡异的小怪物（白道子）用奇怪的动作比划告知小雨村民都被抓到山里去了，可以一起进山。小雨坐在地上告知山里不能进，进到山里的人会被传说中的药女吃掉，村子里的人都有进无出。 小雨回到家里许久，小雨决定自己要去找爷爷，背好行李进山。村外树立着几个残破的柱子，隐隐约约看到禁止入山。一股怪风吹过来像一个怪兽的呼啸声。小雨走进山里消失在迷雾里，来到一个谷口上方飘着一个很大的牌匾有几个大字，无名谷，旁边几个小字写着回头无岸前亦无涯。小雨抬头看说到那上面写的是啥，看到远处一个小东西跳过来，一看是村子里的那个白色小东西。小雨一路前行，白道子跟在一路后面。 空中一个人头（人面果）后面跟着一排小红灯笼也飘进了山里 山里，四周一片迷雾，小雨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鬼哭狼嚎之音，晚上，一座石碑山顶一团火焰在燃烧，一块块圆圆的石头密集的排在一起上面长着秘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0 雪原(8) 小雨看着星空和远处飘离得红灯笼道终于能看到方向了，小雨指着旁边的秘果说，村子里的人都说秘果好吃，问白道子要不要吃，听说上面图案越扭曲的味道越美。白道子摇头，小雨说自己也不能吃秘果，也没有宿头，村子里的人和小朋友都把他当怪物。小雨告知白道子家人被花灯抓走了剩自己一个人和村里的老爷爷一起过。白道子比划道村子的灾难怎么发生的，小雨告知，插画婆婆每年花灯节都来道村子给每家门口都插一朵花，可以阻止花灯袭击，但今年插花婆婆不知为什么没有来，村子里的人都被抓走了，爷爷也被抓走了。小雨看到白道子身上带着的一个吊坠说道这只有村子里的人佩戴的图腾，小雨也拿出了自己一模一样的吊坠。问是不是在村子里捡的。晚上白道子变成一个白色气球。 早上，小雨看着远处的灯笼，开始动身，山间漂浮着一块无字的牌匾。在一片林子里一群山灵小雨在山涧游荡并往一个方向游走，白道子跟上去穿梭在阴森森的林子里，突然看到荆棘中束缚着一个奇怪的人头（人面果）。跳着让小雨过去，小雨前去解救出来，那个东西飞离了一段距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小雨便飞走了，一脸惊恐的神色。小雨跟了上去，发现已经不见了。小雨默默的走着，抓了条鱼在一个小窑洞里烤着，正要和白道子吃，回头发现那个小女孩正在偷偷的看着自己并留着口水，跑过来蹲在小雨面前，看看小雨看看烤鱼。小雨分了一半的鱼给小姑娘。小雨问小姑娘是山里的神灵吗小女孩告诉小雨自己叫玲珑，从小生活在山里面，山里没她不知道的东西，山里出现了大问题，一切都乱套了，玲珑看着白道子道受到了某种难解诅咒，玲珑摇摇头说很难解。小雨道：自己再找红灯笼，红灯笼抓走了家人，知道红灯笼往哪个方向飞。玲珑说自己当然知道红灯笼会在那里，告诉小雨找到红灯笼是救不了的，要找到能破解红灯笼诅咒的方法才能救出来。并得知在山里流浪这一个药女，药女是山中的神灵，找到她就能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吃完鱼看到小雨受伤的胳膊，玲珑用手捂着伤口，伤口便变好了。玲珑说自己在山里闲得无聊，可以带着小雨去找药女。 小雨和玲珑和白道子一起前行，到了晚上留宿在山中废弃的房子，旁边有插花婆婆的塑像。小雨看着雕像，这里也曾经有插画婆婆，这里的人都不见了，难道和村子里的人一样。玲珑告诉小雨，这样的村庄山里有很多个，一般都边上会有谭死水，有一颗树就生长在哪里。山里还有可怕的山鬼，千万小心，身上有剧毒被抓到就会死去。清晨，他们经过了有着双彩虹的溪涧，穿过了美丽的碟谷，来到了一片花海。花海绚丽异常，旁边有一个棵大树，玲珑跑上前去，看着枯死的大树留起了泪，小雨看到大树上的枯果，上面竟然眼睛鼻子，和他遇到玲珑时玲珑的样子一样，玲珑告诉小雨，这是玲珑树，是她的母亲树，自己是人面果，但是他发现所有的母亲树都枯死了，她想找到药女找到救活母亲树的方法。小雨坐在一个突起的石柱上，突然石柱动力起来，接着很多的石柱抖动了起来，慢慢发现都是山鬼，有些山鬼头上还顶着残破的人面果，山鬼似乎对玲珑有着格外的兴趣，小雨和玲珑逃跑躲避，玲珑受伤变成人面果，小雨命悬一线之际白道子突然变大体色通红，与山鬼搏斗击退山鬼受伤变成了气球，小雨抱着人面果和白道子独自去找药女。 晚上，小雨走累了，在一个石台上坐着，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雨顺着声音跟了上去，远处迷雾中看到一个人影，小雨大惊道，爷爷，小雨跑过去拥抱着爷爷，爷爷带着小雨一路走着，到了一个地方，爷爷突然道到了。后化成一个小石人。周边一堆死去的人骨小雨惊到大哭起来，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和自己一迎一合，小雨走过去看到了一个女子在河边哭泣。小雨跑过去问哭啥，是不是家里的人被红灯笼抓走了。女子说自己在写字朱红用完了，只剩下了钴蓝，小雨问她那就用钴蓝，女子看不见钴蓝，问小雨能看到蓝颜色，小雨说能，问小雨吃过山中的秘果没有，小雨说从小吃不了秘果。女子告知一定不要吃秘果，吃了秘果头上会长不好的东西，也会看不到蓝色的标记，永远迷失到这里永远出不去。女子告知自己是这山中的药女。看到小雨抱着的人面果说有个办法可以救人面果，这或许是最后一个人面果，可以用小雨的血给人面果疗伤，只是小雨要付出一些代价，问爷爷刚还在怎么变成了石头，药女说没有爷爷，那是一块觅仙石，你想到谁谁就会出现，那是幻觉没有爷爷，远离哪里就会没事。小雨问怎样才能救村民和爷爷。还有怎样才能救活人面果树。药女告只要破除红灯笼的诅咒就可以，就会有新的人面果树，大家都会没事。但要找到那个施咒的人就能解咒。复活人面果树和破解诅咒都和一个叫阿堵物的东西有关，而现在只有玲珑能找到了阿堵物的所在地。并说阿堵物沉睡了，需要唤醒，这个地方一座忽隐忽现玲珑山，上面有蓝色标记，阿堵物就在山着随便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给小雨嘱咐带好，这也是唤醒阿堵物的钥匙。最后问小雨如果找到朱红给自己带一些，最后告诉小雨阿堵物世人称之为插花婆婆，并给玲珑说玲珑会比自己更优秀让玲珑原谅自己的自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1 可惜 今天是甄雨薇来到莫斯科的第四天了。 也是她最心心念念的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剧团演出的最后一天。 前几天的演出，甄雨薇一场都没有落下。 她实在是太喜欢俄罗斯这个国家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从小学芭蕾在心里种下的对于这种艺术和优雅的热爱，更是因为，在真正地亲眼看见了俄罗斯的舞者们的舞蹈之后，甄雨薇又重新燃起了跳芭蕾的愿望。 那些舞蹈者，在舞台上，在灯光中，尽情地释放着自己躯体的优美，行动的灵巧，还有属于艺术和美妙的灵魂，从舞台上散发出来的热情，让台下坐着的甄雨薇，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初，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那些穿着纯白的裙子，旋转着，跳着小天鹅的芭蕾舞者们的时候的感觉。 这一趟旅行，甄雨薇觉得实在不虚。 就是可惜…… 她坐在酒店的房间床边，手里握着一张剧院的票。 这张票是她给姚言买的，为了抢票，那几天她是天天大晚上的设置好了闹钟，宁肯少睡觉地按时起来抢票。 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吧，她如愿以偿地抢到了票，还是两张，还是在前排最好的位置上。 但可惜。 姚言却说，他有任务，他没办法一起来了。 那天姚言拒绝她的时候，甄雨薇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 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够理解姚言的，毕竟姚言是市局的人，他的任务一定很严重，很紧要。她虽然心中遗憾，却没有无理取闹。 姚言不能去，她就只能自己去。 但是，就算是因为有事情，没办法一起来了。 可是这几天她把自己的行程和旅行的见闻发给姚言，姚言却根本连一句话都不肯回复了。 “这个死家伙，究竟在忙什么呢……” 甄雨薇咬着嘴唇，拿过手机，翻开了姚言的微信。 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她发给姚言的几张旅行照片。 而姚言最后的回复，是三天前，她刚下飞机给他发的到达莫斯科的消息。 姚言回了一句“好好玩，注意完全。” 这种毫无营养的敷衍的话，谁愿意听他说啊！ 甄雨薇看着姚言的头像。 姚言最后一次跟他说话已经是三天前了，那么这几天呢？ 姚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手上的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甄雨薇有些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会去想起姚言来。 甄医生猛地惊醒过来，走到卫生间，捧了把水扑在脸上。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漂亮的脸，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她伸手戳了戳镜子里的自己，“人家都不理你，你干嘛还要想着他……” 甄雨薇已经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女孩了。 她是市医院里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她握着手术刀的时候手很稳，动作很精准快速，她缝合的伤口很细腻，恢复得很快也很好…… 她是一位性格高傲，令人敬而远之的冰山美人。 希望要追求她的人很多，然而大多数都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就是这样的甄雨薇，竟然在这个夜晚，心里全是姚言的影子。 她甚至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姚言产生了这种带有某种依赖的情愫。 甄雨薇本来是个绝对独立又强大的女人。 不依靠男人她也能够活得漂亮潇洒。 可是姚言呢？ 他甚至都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市局刑侦队的顾问……连个编制都没有，却还总干一些危险得不行的事情，动不动的，就把性命给丢了。 对！甄雨薇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对姚言这个看着就很不靠谱的家伙有那么多的遐想了。 因为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怪异了。 姚言不会死。 甄雨薇第一次见到姚言的时候，是在那场混乱的珠宝店抢劫案里。 那时候，甄雨薇太气愤了，她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她就想来买一条项链，买一对耳环，好好犒劳犒劳连续加班两个月的自己。但是，谁能想到，就是那天，她难得的假期里，竟然来了几个劫匪。 女人在每个月的某几天里，情绪是失控的。她们甚至事后都不能理解自己当初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所以，甄雨薇从人质群中站了起来，她偷了灭火器，就上去跟那几个持枪的人质刚了起来。 那时候，是姚言闯了进来，放倒了劫匪，救了她。 而姚言，中了枪，他却不肯等救护车和警察，而是自己走了。 甄雨薇追出去，在公园里，她亲眼看着姚言在自己的面前死掉，完全没了气息。然后又活了回来。 姚言就像是一个奇迹。 甄雨薇后来回忆的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那一天，外科医生甄雨薇，看见了一场奇迹。 姚言死了，又活了。 他对自己有恩，甄雨薇想要报答他，于是她带着他去做了全身的各种检查。 结果显示，他很正常，他身上没有毛病。 显然，医院里那些号称先进的仪器，并不能看透姚言身上的奇迹。 之后，甄雨薇也不断地给姚言做了各种检测，但是，她没有办法破解姚言为什么会复活。 直到之后，姚言在一次行动中，再次丧命。 她是在刑警队的解剖室里看见姚言的尸体的。 当她怀着哀伤的心情掏出柳叶刀，准备解剖那具尸体的时候。 姚言又坐了起来。 第二次看见奇迹的甄雨薇没有叫唤。 她显得平静，颇有些见惯不怪的意思。 再之后，她又连续许多次见到死亡的姚言。面对那具没有生气的尸体，甄雨薇丝毫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解剖台上的那具冰冷的尸体，总是会死而复生，活转回来。 甄雨薇给姚言准备了一个手环，手环连着她的手机，方便她能够随时掌握姚言的身体状态。 “你别多心，我是个医生，我需要知道你这位病人的情况。”她对姚言说。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逐渐变得亲近起来。 虽然姚言每次死亡，都令她心惊，可是一边害怕，另外一边，却还是有着一种道不清的期待和相信。 她知道，姚言不会死。 同样的，她也知道，姚言对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木讷，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姚言的情愫，姚言对她，好像同样拥有。 所以她会请求姚言假扮她的男朋友，去让她的父母闭嘴，不要催婚。 可是，姚言也是，她也是，他们都没有想要撕破那层薄薄的纸的意思。 本来，甄雨薇其实是想借着来莫斯科的机会，跟姚言坦白…… 可惜姚言没有来。 甄雨薇把思绪收回，给自己补了妆，然后换上了礼服。 她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的城市夜景。 莫斯科的晚上，灯火辉煌。 她穿戴整齐，下了楼，拿着票，叫了车，准备去莫斯科大剧院，看今晚最后一场演出。 而甄雨薇离开酒店之后，在她入住的酒店背后的那条幽暗的小巷里。 一群白毛的熊人缓缓地从阴影中挪动出来。 带头的那一只，体型庞大，毛色白中透着一丝晶莹的蓝色。 这只晶蓝的熊人，很灵巧地攀上了酒店的围墙，然后上了酒店仓库的房顶，它展目望去，四处巡视，最后，它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幢高大的建筑上。 那幢建筑，就是莫斯科大剧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2 熊人集结 那只晶蓝色的大熊人盯着莫斯科大剧院的屋顶看了一阵。 剧院背后，几道聚光灯光柱缓缓地来回扫射，将剧院背后的夜空照亮。 晶蓝色熊人那双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它调头跳下屋顶，回到了酒店外的巷子里。 熊人们凑到了一块，那头晶蓝色熊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它在安排着任务，部署着行动。 没多会儿，熊人们把晶蓝熊人的安排都传递下去，然后，这些熊人就借着夜色，在城市中奔跑起来。 它们选择的都是偏僻无人的路径，它们分散行动，全都朝着莫斯科大剧院靠过去。 这群怪物在雪夜中的莫斯科城里最黑暗的角落中流窜。 它们的行动很迅速，虽然它们吨位很大，但是一旦跑起来，它们也能到达一个客观的速度。 俄罗斯的夜晚行人并不多，大多匆匆忙忙。 但是也有例外。 在一条深巷里，一个醉鬼正半倚半靠在墙上。 这是一个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的家伙，他失业很久了，他是一个靠着拾荒为生的流浪者。今天他好不容易捡到一瓶还能喝的酒，尽管已经过期一个星期了，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流浪拾荒的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酒精了。 酒对一个俄罗斯人来说，就像是他们维生的血液，所以这个醉鬼拧开了酒瓶盖，灌下了半瓶酒。 一般来说，酒是没有保质期的。 不过，像是这个醉鬼手中的这瓶假酒，却是有的。 这个流浪汉并不是一个酒量很差的人，只可惜他捡到的这瓶被遗弃的酒，并不正常。 所以他只喝下去了半瓶，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靠在那条幽暗偏僻又深邃的小巷墙上，忍着剧烈的头痛和恶心。 以及腹中的饥饿的折磨。 还有寒冷。 这醉鬼扭头看了看巷子外头，外头偶尔有车辆经过，速度很快。城里的街道落雪被清理干净了，所以那些车子并不担心打滑，何况俄罗斯的司机就是这样，开飞机他们都很凶猛，何况仅仅只是地上跑的汽车了。 醉鬼眨了眨眼，他有些恍惚。 曾经，他还没有破产的时候，他也是像那些司机一样，在下了雪的夜晚，在城市的公路上，用远远超过城市干道行车速度的车速，驶过一条条小巷口。 这醉鬼突然从心里涌出来一股悲伤，非常浓重的悲伤。 浓重得就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不能天长地久，又何必要曾经拥有？有过之后，再把它们夺走，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情。 这醉鬼其实也并不愿意当一个在雪夜中躲藏在街巷里喝别人丢掉的假酒的失败者啊。 只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再好好生活，努力生活的力气了。 他曾经试过，可是生活并不给他好脸色。 所以他堕落成现在的样子。 本来他打算喝完酒，就找一个勉强温暖的地方睡一觉，起码要能够保证自己今晚上不被冻死。 虽然他很饿，饿就饿吧，睡着了，他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他感觉到很难受，眼前甚至都出现幻觉了。 他突然有些想，如果今天上天要引他上天堂，所以故意留给了他一瓶有毒的酒，这都是上帝的旨意。 那么，他为什么不好好领情，把最后的酒都喝光？ 说干就干，这醉鬼于是举起了酒瓶，把另外的半瓶酒往嘴里灌下去。 他是真的好像看见幻觉了。 因为他右手边的幽暗巷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只浑身白毛的，巨大的怪物。它们好像长着一对蓝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很漂亮。 醉鬼根本不在意它们。 “你们是不是某位神只派来的使者？迎接我上天堂去的？”醉鬼喃喃地说着。 他把最后一滴酒喝光，然后咧开嘴，转头看着巷子里，被阴影盖住一半的那两只白色的怪物。 他冲它们举起了酒瓶子。 “我已经喝光了今晚上的恩赐，那么，请你们带我上路吧。” 醉鬼说。 两只怪物互相对视一眼，它们呲开嘴，露出獠牙。 醉鬼眯着眼，试图探起身，去看仔细那两只怪物的脸。 可惜，下一秒钟，熊人巨大的巴掌已经拍上了他的脸。 这个可怜的醉鬼，终于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被天上的神只带走了。 两只熊人并不饥饿，它们只是觉得这个靠在巷子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人类挡住了它们的路。 所以，它们顺手就把他清理掉。 醉鬼被抛进了小巷深处，他脑袋上的血，刚淌出来就被冻住了。 人们发现他，应该会需要几天吧……毕竟这条小巷子太深了。 这条巷子的隔壁，那堵高大敦厚充满了历史和人文气息的墙壁后头，就是莫斯科大剧院。 熊人们已经抵达了它们的目的地。 在对面的另外一条巷子里，灯光照射不到的幽黑的影子当中，那头晶蓝色的大熊人，正眯着一双眼睛，盯着大剧院的门口。 里边的演出正到最高潮的部分，掌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剧院门口的广场很大，很空，一个人影都没有。 剧院门前的道路上，来往的车辆也渐渐地少了。 晶蓝熊人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剧院里的掌声似乎歇了。 它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有一片云，很厚重，盖住了月亮。 这片云投下的阴影恰好将整个大剧院遮挡起来，就算剧院，门口的路灯明亮，也显得有些蒙蒙的黑。 剧院背后的射灯也穿不透那朵云。 一只熊人飞快地从剧院背后跑出来，穿过马路，来到晶蓝熊人躲藏的地方，它凑到晶蓝熊人耳边，低低地吼了几声。 晶蓝熊人，咧开嘴，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熊人也会笑？ 然后，它转过身，喉咙中发出吼叫声，吼声由低变高，逐渐响亮。 然后，这晶蓝熊人开始了咆哮，嗥叫。 整个大剧院周围，跟着这一声嗥叫，又响起了许多声的嗥叫。 街道上路过的司机都惊讶地寻找发出奇怪叫声的地方，可是，下一刻，当他们看清楚那嗥叫的东西之后，他们根本就不敢再多看，而是油门踩到底，任凭座下的汽车撒欢地跑开。 晶蓝熊人的那一声咆哮，是它们的战鼓。 聚集到了莫斯科大剧院周围的熊人们，收到了命令之后，也同样回应一声。 于是，莫斯科剧院周围，传出了很震撼很可怕的熊的嗥叫声，隔壁的两个街区的人都能够听见。 可惜，剧院里的观众和舞者们，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紧接着，一头头熊人，从阴影中钻了出来，它们从四面八方朝着大剧院靠过去。 它们数量众多，声势浩大。 没几分钟，莫斯科大剧院门口原本空旷的台阶上，就被这些白毛的怪物占领了。 它们堵在了剧院的大门前。 而厚重的玻璃门背后，安保室里，那个中年保安，正在壁炉里烤着火，背对着窗外的玻璃门。晶蓝熊人走到玻璃门前，缓缓俯下身，把眼睛凑到了玻璃门上，朝里看去，剧院大厅一样空旷，不过，大厅左侧的安保室里，有个人。 晶蓝熊人呲牙低吼，挥了挥手。 旁边一头熊人朝后退开，吼了一声，助跑之后飞起身朝着玻璃门狠狠地撞了上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3 破门 这座城市四季分明。 一入了秋，从北方吹来的干燥的风，就将酷暑的炎热一扫而空。 街道两旁的树叶也被吹得翻卷了边，蜷缩起来，和树枝杈丫道了分别，然后潇潇洒洒地从高处跃下，乘着风，打着卷儿，晃晃悠悠地落到泥土地上。 然后被一双脚轻轻踩过，发出脆脆的一声“咔擦”，碎裂成无数片。 桃醉缓缓地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夏天已经渐渐走远，可是在夏天里保留下来的午睡的习惯却偏偏没有改掉。这不，中午刚躺下，明明感觉没过了多久，这一睁眼，却已经到了下午了。 他来到楼下小酒吧里，开了灯，浏览了一圈。 昨夜的痕迹还保留着，吧台水槽里，歪歪斜斜地堆叠着几只酒杯。吧台上靠中央的位置有一摊酒渍，昨晚上一位客人喝多了，前一秒桃醉还问他有没有事，他摆摆手说放心没问题，于是姚言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然而下一秒，那位客人脑袋往下一栽，砰地就撞在了实木的吧台上，发出一声闷响，惊动了旁边坐的几位客人，吧台里的桃醉听见声音赶紧回头，赶着两步过来想要扶他，结果这客人脸埋在吧台上，左手垂在下边，右手却在吧台上胡乱地扒拉着，把旁边一位客人的酒杯拨倒了。酒水淌过来，浸到了他的脸，他却好像是睡着了，砸吧砸吧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桃醉先跟旁边的客人道了歉，然后叫过坐在角落里的姚言，把这位醉酒的客人架了出去。这客人坐在门口马路牙子上，风一吹，好像清醒了一点儿，他掏出车钥匙就嚷嚷着要开车离开。不过姚言就是警察，他哪能眼睁睁看着这醉鬼还酒驾，劝了几声硬是劝不动，姚言这火上来了，拎着那醉鬼就回了局里，说是要好好给他醒醒酒，桃醉愣是没拦住。结果桃醉刚回店里赔了被拨倒了酒的客人一杯酒，姚言那边来了电话，说让他打烊之后去局里一趟，刚那位醉鬼，竟然是个通缉犯。 这事儿实在是戏剧得不像话，桃醉当时就没忍住，把这事儿给店里的客人们说了。众人一听，好嘛，这饮酒不慎，还喝出了个通缉犯来。大伙儿都说这是遇上了一个憨贼，纷纷表示以后要注意饮酒，得减少来酒吧的次数了，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桃醉赶紧趁机告诉客人们今晚借着这喜事儿给大家打个八折，客人们高兴，举杯欢呼，都说明天还来…… 吧台前边，靠墙的卡座处，沙发凳下头，桌子上边，落满了烟灰，桃醉拿着抹布仔细地清理着桌上的垃圾，开门营业就是这样，总是会遇上一些明明桌上就有烟灰缸，偏偏他就要在地上在桌上掸烟灰的客人，就算看见了，你又不能指着他教训他，还只能陪着笑脸，等人走了，自己清理。 桃醉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地拖干净，桌子吧台擦干净，把椅子摆好。他摸了摸额头渗出的浅浅一层汗珠，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小店重新变得干净，他很满意。 “呼……怪累的，确实是应该考虑找个帮手来帮忙了……”桃醉自言自语着。 不过想倒是这么想，可是实际行动起来却并不这么容易。 毕竟这酒吧不大，营业额每个月就那么多，刨去成本和必要支出，桃醉好像还请不起小工。 他收拾好拖把笤帚，抻了抻脖子，坐到大门口的沙发里。 刚睡醒没多久，不过靠着劳动把脑袋里的困意都打发走了。这时候，肚子却叫了起来。桃醉看了看时间，快到六点钟了。 这时候吃饭稍微晚了些。 他进到厨房看了看，用冰箱里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份挺黑暗的什锦炒饭。 其实桃醉做饭的水平并不很好，不过幸好，他当调酒师的，做些点缀酒水的餐点摆盘工作，不是很需要厨艺。 配餐的酒，桃醉选了瓶前年的白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口感余韵很长，这也是专门考虑到，他做的饭吃过后嘴里残留的全是油腻，好用这白葡萄酒稀释稀释。 吃着滋味层次复杂的炒饭，喝着白葡萄酒，这一系列味道混合在嘴里，姚言的舌头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冲击。 幸好姚言点开了一部喜剧片看，转移了注意力，愣是把一盘子炒饭吃了个干净。不过到后来，他已经完全尝不出他做的这份饭是什么味道了。 再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慢慢地看着片儿啜饮着，等嘴里的油腻完全被葡萄酒的酸甜口感清除之后，他才把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端着盘子和酒杯走进吧台，桃醉开始清理昨晚剩下的酒杯和刚才吃过的盘子。 水流开得不大，缓缓地从水龙头淌出来，流到他手背上。 桃醉看着自己伸在水龙头下的双手，突然有些恍惚。 毕业也有好几年了。 不过他跟家里的联系，却并不很频繁。 父亲和母亲对他拒绝回家，而是要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接了一个陌生人的棒经营这间对他们来说相当陌生的小酒吧的行为，异常的恼怒。 母亲还好，有时候还能跟桃醉说说话。 至于父亲。 唉。 想起来，桃醉就头疼。 就像当年一样，相当自我相当难以沟通的父亲，对桃醉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态度，“要么滚回家来听我的安排乖乖去上班，要么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死在外边都没人管你！” 桃醉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肯理解他。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认为他们的安排才是正确的，他们的话，桃醉就必须得听？ 桃醉觉得这根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桃醉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他不愿意回家去。 他告诉家里人，“我当一个调酒师我很开心，我看着从我的店里走出去的客人比刚进来的时候要开心了一分，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愉悦，我能够从他们的愉悦中汲取到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可惜父亲母亲根本不觉得他需要靠着这种听着就很莫名其妙的“力量”来维生。 那也无所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4 混乱大剧院 虽然偶尔想起来，就像是现在这样，也会感觉不舒服，但是，桃醉自己选择的，他接过了老板的棒，他会好好把这间叫做“where”的酒吧经营下去。 因为啊，在世上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孤单啊。 哪怕你和再多的人抱团在一起取暖，可是任凭你的身体有多么的暖和，当你的心里感觉到了寒冷，那么这份冷，就会从内而外地消解掉你抱团得到的温暖。 这种冷，这种孤独，就像是一种疾病。 我们无从解释它从何而来，但是它却实实在在地令我们的精神困顿不已。 当身体患了病痛，我们可以去医院寻求医生的救治。 可是当灵魂陷入了病痛，我们又何去何从呢？ where？ 桃醉毕业的那年，怀着茫然，他离开了学校，他走过许多城市，最终，他在这座城市这个路口这家酒吧的门口，找到了他自己的答案。 似乎，这个小酒吧，就具有能够治愈人们灵魂的病痛的能力。 桃醉当初就有这种感觉，他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他就是感觉得到，从这间小酒吧里出去的客人，总是能够比进来的时候，心里要高兴上几分。 而这，也是老板的经营理念。 “酒吧是一个隐私的地方，这儿很偏僻，这儿的人把孤单展露无疑，踏入那扇厚重的大门，每个人就没有了他们在门外的身份，他们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客人。” 老板说。 “让人开心的绝不是一杯酒，酒精对人类的作用，还远远没有那么大。令人治愈的，是调酒师调出的酒，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是的，就是这样的，调酒师就是这种神奇的职业。我们，能够令客人获得安慰，我们的酒，能够治愈他们的灵魂。” 老板说。 起初，桃醉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一些老板的话背后包含的意思。 但是并不多，他跟随老板当学徒的时候，总是懵懵懂懂，总是傻呵呵地笑。 直到老板遇害……直到这间酒吧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之后，他接触到了太多的客人，才渐渐地开始有些明白老板的意思。 调酒师，真的就是那么神奇的职业。 然而，他们能够治愈走进这间酒吧的客人，却没办法治愈自己同样也会受伤的灵魂。 譬如，手指头都因为被水流冲刷，变得发皱发白的桃醉，还在发呆的桃醉，还在因为家里人的态度而觉得无所适从的桃醉。因为那是家人，是他的父亲母亲，所以，尽管他们的话伤害了他，他也无能为力。他承受了来自父母的刺痛，但是他却没办法给自己调出一杯缓解痛苦的酒。 如果不是喝醉，桃醉就会因为父亲母亲的诅咒而辗转难眠。 他毕竟，还是个俗人。 会为下个月的租金货款和水电费发愁，会偶尔忍不住想要揍那些素质很低的客人，也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溃，觉得人生好无聊，他要死了……想要交一个女朋友，想要过得稍微轻松一些。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桃醉知道，他在做的事情不至于说高尚，但是，他开心。 开心就好了。 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桃醉晃了晃脑袋，手脚麻利地把水槽里的杯子盘子洗干净擦干净放回了身后的架子上。 擦干净手之后，他走到门前，把营业的牌子挂出去，然后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来往过路的行人和车辆。 门前这条并不繁华的街道，走过的人和车似乎都很闲适，他们不紧不慢，从从容容。 桃醉在想，昨晚上那个客人，那个被通缉的醉鬼，他是因为什么，竟然敢这么大胆地来到这间酒吧饮酒，还那么放肆地喝到人事不省。 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这间其貌不扬的小酒吧里，竟然藏着一位警官吧。 也真是，那家伙的运气太差了些。 桃醉扭头看了看右手边房屋中央露出来的那小片天空，远处，能看见橘红色的落日斜阳，还有一排排被同样渲染上橘红的鱼鳞云。 它们的颜色在渐渐变浅，天色在渐渐变暗。 等太阳落下了，就是小酒吧会有客人上门的时间了。 当夜幕降临，这间酒吧似乎就被赋予了温柔的魔力，而白天，即使是身处其间的桃醉，也感受不到她像夜晚时候那样的温柔。 桃醉仰头看着夕阳渐渐沉没。 看着月亮渐渐地明朗起来。 夜，来了。 他直起身，背部离开门框，往街道尽头扫了一眼。 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缓缓地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像是两父子。其实矮的那个也不算矮，只是站在高的那个身旁，就显得不太高了。 桃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和他的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子，在吃过饭后，慢慢悠悠地一起散过步。 桃醉苦笑一声，舔了舔嘴唇，看着远处的那两父子，他心底幽幽有了点儿羡慕的意思。 转过身，桃醉推开门走进了酒吧。 没有过就没有过吧。谁说人生一定要完整，要什么都有呢。 天黑了，想那么多干嘛，开店才是正经事。 桃醉打开了店里的灯。 暖黄色的灯光从各个角落亮起来，把这间黑灰色装饰为主的酒吧照亮，铺上一层温柔暖和的光晕。 2 桃醉走进吧台，取下背后酒架上的一瓶威士忌。 是瓶挺贵的酒，不过之前给姚言开的拿一瓶，他好像已经喝完了。 昨晚上在店里莫名其妙地抓到了一个逃犯，这滑稽事儿，桃醉总觉得需要庆祝庆祝。 他想好了，等姚言今晚过来，他就把这瓶酒再开开，给他存起来。 就当犒劳咱们的人民警察了。 桃醉用干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方正的酒瓶。 瓶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酒微微晃荡着，被吧台上方的小灯照射，这只酒瓶显得有些耀眼。 桃醉举起酒瓶，对准小射灯，闭上左眼，用右眼从瓶底看进去。 荡漾的琥珀色酒液中，融入了灯光，就能看见一片灿烂的金。 “就像是天堂的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桃醉的脑子里冒出了这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5 援救 桃醉正盯着酒瓶看着，酒吧厚重的黑色大门被人缓缓地推开了，发出一声轻响。 桃醉马上放下酒瓶，扭头去看。 “欢迎光临。”桃醉微笑着说道。 从门后走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两个男人。 高个子的看起来十八九岁。而稍微比他矮一些的，则是个中年男人。 是一对父子？ 是刚刚桃醉在门口看见的那两位吗？ 桃醉想着。 两人走进酒吧，那年轻的男孩儿好奇地抬头四处打量。 中年男人则朝着桃醉点头致意，走下台阶，朝着吧台走过来。 好像是曾经来过的客人。姚言觉得这位看着平易近人，面带微笑，举止得体大方的中年男人，有些熟悉。 至于他身后的那个男孩，看起来白白净净，瘦瘦高高，不过，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意，似乎是个腼腆的孩子。 姚言伸手示意男人坐下。 这位中年男人笑着在桃醉的面前落座。 “小老板，开门挺早呀。”男人说。 桃醉微笑，“不算早，太阳下山了，我这儿就开张了。” 他看了看正溜达着四处看的男孩，倒了两杯白开水，递到吧台前。 “谢谢。”男人道了谢，转头朝男孩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身旁坐下。 那男孩走过来，在男人的旁边座位上坐了。 “这是我儿子，今年刚高中毕业，过两天，准备上大学去了。” 男人搂过男孩的肩膀，轻轻捏着这孩子瘦瘦的肩胛骨，对桃醉说。 桃醉朝男孩笑笑，说：“真好啊，未来的大学四年，一定会令你终生难忘的。” 男孩抬头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一个害羞的弧度，点了点头。 “不过……”男人突然话锋一转，叹了口气，眉毛扬起。 “不过？孩子上大学了，这是好事啊。”桃醉说。 “好是好，但是这孩子，他性格实在是太弱了些。”男人叹了口气。 听见父亲的话，吧台对面的儿子眼睛里露出了有些失望还有些惊惶的神情，他低下了头，缩着脖子，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 桃醉皱眉。 这似乎又是一对强势的父亲和弱势的儿子的组合。 看着垂下头的儿子，姚言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的父亲也是这样的，在家里永远说一不二，永远不会顾虑到他的感受。 姚言觉得自己似乎是能够体会到面前的男孩此时心中的不忿和刺痛。 “性格温和，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坏事情。每个人和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桃醉对男人说。 男人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倒也是这样。只是，这孩子从前没有离开过家，我怕他到了大学里，自己一个人在外边，会被别人欺负。”男人说。 “男孩子，不至于。”桃醉笑道。 “也是，管他呢，孩子自己的事，他自己会做主，反正现在也长大了，是大人了。”男人也笑起来。 “那么，您想要喝杯什么呢？”姚言询问。 男人扭头看了看他儿子，摸了摸自己刮得很干净的下巴。 “他不会喝酒，不过我觉得，上大学的男生，在学校里跟室友同学什么的相处的时候，估计是少不了酒局。这不，趁着今天，带他来你这儿，让他试试，尝一尝酒的味道。日后出门了，在外边，不至于在喝酒这事儿上被人家看扁了。” 男人拍着儿子的肩膀，抬头对桃醉说。 桃醉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明白了，请稍等。” 桃醉转身去吧台里操作的时候，男人扭头对儿子说，“儿子，男人嘛，大气一点，勇敢一点，总是好的。不要这么畏畏缩缩，蔫头耷脑的。” 儿子点点头，从鼻子里嗯出一声来。 桃醉回头看了看他们父子俩，其实他想告诉那位父亲，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并不是男人一定就大气粗犷，细腻温和的男士同样具有魅力。 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去插手人家父子俩的事情。 桃醉是看出来了，这位父亲，虽然觉得儿子太软弱了些，不过，他和桃醉的父亲不一样。 这位父亲，他没有用自己的意志来覆盖这个孩子。虽然他也试图让这个儿子变得更“像个男人”，但是他的做法是温和的，沟通的，可接受的。 而不是桃醉曾经经历过的那样，命令，必须服从。 桃醉舔了舔嘴唇，把不愉快的回忆从脑内抛除。 他回过神，把一只小托盘放在吧台上，里边盛了三杯酒。 从左到右，从高到矮的三只杯子。 装着三杯透明无色的酒。 桃醉敲了敲传唤铃，笑着把托盘朝着对面的父子俩推了过去。 男人和儿子对视一眼。 “三杯？”男人问道。 “是啊。我给你特意挑选的，三杯酒。”桃醉对男孩说。 男孩好奇地看看这三只造型不一的酒杯，看看里头的酒液，又凑上去闻了闻。 “香。”男孩抬头看着桃醉，评价道。 “这杯是兑水酒。” 桃醉指着最左边最高的那只杯子说道。 “兑水？”对面的父亲有些疑惑。 桃醉眯起眼笑着说：“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是？学喝酒，就慢慢来。” 桃醉把这杯兑水酒递给男孩，说：“试试。” 男孩接过酒杯，皱着鼻子闻了闻，浅浅地尝了一口，抿了抿嘴，又尝了一口。 他抬头瞧着桃醉说：“有点酒味，不过很好喝，是甜的。” “是吗？我尝尝。”男人说着接过那只酒杯，抿了一口。 “嗨，这不就是果汁儿的味道嘛，这不算数吧。”他笑着。 “那试试这杯，这杯烈度稍微大一些的利口酒。”桃醉把中间那只杯子递给了男孩。 男孩闻了闻，然后翻着眼睛瞧了桃醉一眼。 桃醉微微眯着眼，冲他微笑。 男孩轻轻吐了口气，一仰头，咕嘟咕嘟的，几口就把一整杯就都灌了下去。 然后他把酒杯放到吧台上，低下头开始咳嗽，像是被辣到了喉咙。 这男孩咳得稍微有些厉害，眼泪都咳出来了。 他父亲有些意外，伸手给他拍着背，笑说道：“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不是说了这酒烈度高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6 改造人 男孩抬起手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儿。 他父亲还担忧地看了他两眼。 等男孩缓了过来，桃醉把他之前喝水的杯子拿过去，接了一杯白开水，再递给他。 男孩喝了两口水。 “怎么样？这一杯，稍微比前一杯厉害一些吧？” 男孩摆摆手，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男孩的父亲晃着脑袋，有些遗憾地说：“只是一杯利口酒，再辣能辣到哪儿去呢，这孩子啊，唉。” 似乎自己的儿子不太能喝酒，这位父亲觉得不是一件好事情。 “没事，头一次沾酒，都这样。”桃醉说。 “闻起来明明很好闻，怎么喝下去，从喉咙开始，一直到肠胃里，都火辣辣的。”男孩说。 “酒本来就是这种东西，饮下之后，它就随时在提醒人类你喝了酒。”桃醉说。 看着这男孩缓得差不多了，桃醉把第三杯酒端了起来。 这只酒杯很矮，装的酒液并不多，只有浅浅的一层，差不多两口的量。 “这一杯，可是一杯货真价实的伏特加。俄罗斯人最爱的烈酒。”桃醉说。 男人有些担心，他看着自己儿子已经有些泛红的脸颊。 “这小子，怕是不能喝了吧？” “没关系的，我控制着量，就算是不能喝酒的人，摄入这些酒精量，也不会造成什么危险的，除非你真的酒精过敏。”桃醉看着儿子的眼睛，“不过看起来你并没有过敏的症状，所以这一杯，你还要不要尝试？” 男孩盯着酒杯瞧了一阵，一抿嘴唇，伸手接了酒杯，吐出一口气，做好了准备，然后张大嘴，仰头把伏特加倒进嘴里。 这烈酒进了嘴就开始肆虐，男孩的表情略略有些痛苦，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辛辣，把几小口伏特加咽了下去。 接着他就开始伸手从自己的胸膛往腹部抚顺下去，烈酒造成的刺激让他不断地重复这个抚摸的动作。 “哈哈好辣啊！”男孩伸着舌头喘着说道。 桃醉笑笑，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递给了他。 “这酒喝杂了，怕是容易上头？”男孩的父亲有些担忧。 “没关系，啤酒而已。” 男孩好像是被辣得有些受不住，结果桃醉手中的啤酒就喝了几口。 冰啤酒畅爽清甜，把他口中的刺激瞬间淹没。 男孩舒畅地叹了一声。 “还挺不错的，第一次喝酒，就能接受这么多种类。”桃醉转头看着男人说，“放心吧先生，这孩子就算上了大学，也能够照顾好自己的。今天之后，他就不会害怕被同学们灌酒了。” “但愿如此。” 男人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肩膀，他儿子正捧着啤酒罐，伸着舌头用冰啤酒涮着舌尖的刺痛。 男人向桃醉要了一杯威士忌，他和他儿子两人坐在酒吧里，头对头悄悄地小声说话。 桃醉很识趣地稍微远离，去到水槽的地方刷杯子。后来来了其余的客人，他就忙着去招呼别人。 等接近十点钟的时候，这对父子已经又再点了好几杯酒。 儿子倒是还好，虽然有些脸红，但双眼清明。倒是那位父亲，他喝的酒种类是比较多，酒水一杂，他就上了头。不过这位父亲今天兴致比较好，喝醉了拉着他儿子一个劲地讲话。 这个男孩此前好像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有些讷讷的，又有些惶恐不安。 不过，毕竟是他的老父亲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掏心窝子的话，这孩子听着听着，就听得热泪盈眶。 桃醉刻意地让这对父子的周围没有坐其他客人去打扰他们。 等他俩联络完感情，父子俩抱头痛哭了一场之后，那男孩招呼桃醉过去，结账走人。 “你一个人，架得住你父亲吗？” 桃醉帮那男孩开了门，男孩让他已经喝得有点走不稳路的父亲靠在自己肩头，撑着他走。 “还行，我出去打辆车回家。”男孩说。 桃醉出门帮他拦了一辆车，然后两人一起将他父亲塞进车里。 “路上注意安全。”桃醉提醒着。 “明白，给你添麻烦了。”男孩笑道。 “没有的事，你爸是个好爸爸。”桃醉帮他关上车门，目送出租车离去。 他在门口站了一阵，等出租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返身回了店里。 真是对有趣的父子。 桃醉进门前，还在想着。 3 “还需要我去做笔录吗？” 桃醉一边擦着吧台，一边回头问坐在卡座椅子上翘着脚挖着冰淇淋往嘴里塞的姚言。 “不用，那家伙酒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号子里，反应了半天，然后就全部坦白了。跟之前的通缉令对上了，你的口供录过一次就行。”姚言摆摆手，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里那盒冰淇淋。 桃醉把吧台擦干净，然后来到他对面坐下，说：“我其实很好奇啊，那家伙那天是怎么想的？怎么敢跑到我这儿来喝醉了？” “你这儿偏僻呗。” 桃醉翻了个白眼，“偏僻咋了？租金便宜！而且来我这儿的都是熟客，熟客知道吗，就是那种很礼貌很有素质的客人！” “那你看看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什么？”姚言用手里的小木勺指了指桃醉。 桃醉眉毛一跳，马上从椅子里站起来，回头一看。 “我去！哪个小挨刀的！又把烟灰抖落在椅子上！我这真皮的座椅，万一给我燎了！”桃醉大惊，赶紧蹲下身找来抹布仔细次擦拭着他的深绿色真皮座椅。 “其实你该在门口挂个禁烟标志。”姚言建议道。 “拉倒吧，喝酒不抽烟，我这店得少起码一半的顾客。烟酒不分家晓得嘛？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陋习，喝酒不够，还抽什么烟，伤肝又伤肺，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桃醉愤愤地擦干净他的座椅，又拍了拍屁股上沾上的烟灰，重新坐下。 “那家伙可能只是没有想到，酒吧里会藏着个警察。”姚言把盒子里的冰淇淋舔干净，把盒子往桌上一扔。 “那他毕竟是通缉犯，这么光明正大地露脸，就为了喝酒？只能说他瘾太大了吧？”桃醉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7 嫌疑犯 “不一定。”姚言摇摇头，“我后来审他的时候问过，为什么他敢跑出来喝得大醉。做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当然需要一个足够的理由来驱使。” “那他怎么说的？”桃醉很好奇。 “他说他有个儿子。” “咦？”桃醉眨了眨眼睛。 “他是在，我看……前年，前年出逃的。到今天是第三年在逃。他老家在省外，当初他是因为故意伤害被通缉，具体的事件我没深入了解。他有个儿子，他跑路那年，儿子三岁半，刚刚能下地走路，勉勉强强能跑上几步。到今年，他儿子都该上小学了。他来喝酒那天是他儿子的生日，好像也是小学报名的日子。估计他是知道儿子上小学了，高兴吧。逃亡三年，压力比较大，偶尔也会想要放松一下。” 桃醉环顾了自己的酒吧一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地方，说不定还真的是有魔力，连通缉犯想放松，都愿意进来坐下喝一杯。” 姚言也笑了，“谁说不是呢。” “不过那家伙被抓进去之后，表现得算是老实，这两天正要把他押解过去他们省，到本地去处理他的案子。也许是总算能回家了吧，他的状态挺稳定的。” 桃醉点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姚言说完后站起身，走到吧台后边的酒柜上，伸着脖子去找酒。 桃醉没有管他。 桃醉倒是觉得，这几天来，怎么总是遇见这些父亲和儿子之间折腾的事情…… 或许，这本来是平常的事，只是他心里比较介意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所以才会投入额外的关注…… 吧台里，姚言正踮着脚尖去够一瓶酒。 “别够了，出来，这瓶是给你准备的，贼贵。” 桃醉来到吧台前，笑着敲了敲吧台，从背后摸出一瓶琥珀色的威士忌，朝姚言摇了摇。 “唷，你啥时候变这么大方了？”姚言笑嘻嘻地道。 “别废话，拿杯子。” “诶，来啦。”姚言顺手拿了两只长饮杯出来，还捞了几块冰。 4 桃醉眉头紧皱，看着吧台对面的那位客人，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您可别这样看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吧台对面的客人伸手挠着脸，说。 桃醉对面，是那天晚上那对来酒吧的父子中的儿子。 那个原本腼腆害羞，瘦瘦高高的男孩。 今天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父亲陪同。 桃醉摇摇头，“我是觉得好奇，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来我这儿了。” “你是调酒师，开酒吧的。我是客人，来喝酒的，这没毛病吧？”男孩笑道。 他今晚面容开朗，可一点儿没有那天晚上的拘谨和矜持。 大约是父亲不在身旁的缘故。 “毛病是没有，不过……”桃醉稍微顿了顿，也笑了起来，“那晚上你果然是装的吧？你能喝酒，而且酒量不错，你也不是那种怯怯的怕生的人。” “还用说吗，”男孩耸耸肩，“老哥你那天的第二杯，可不是什么利口酒，我要是没尝错了，那是一杯高粱酒吧？起码得有个四五十度吧？差不多二两的杯子啊！你也够阴的，而且为了不被我老爸发现问题，我还得一口给它干了！你知道那晚上我回去倒头就睡了，第二天起来都还头疼，别不是你的酒有毛病吧？” 男孩笑着说道。 “我这儿的酒保证是没有问题的。”桃醉道，“但是我有些好奇，你本来不是那种腼腆害羞的人，也不是不会喝酒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在你爸面前，装成乖巧的小绵羊啊？” 男孩并没有回答，而是说：“先给我来一杯，不过我可不给钱，就当你赔偿那天晚上你故意折腾我的第二杯酒。” 桃醉笑了，“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骗你爸？” 男孩双手平放在吧台上，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实木表面。 “当然是因为，我爸希望我是那样的人啊。” “哦？”姚言扬了扬眉。 男孩解释，“大人嘛，他们太自以为是了，什么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你做儿子的，还不能跟他们顶一句话，不然他们就觉得你大逆不道。所以，跟大人相处，最方便，最容易，最不累心累身的方法，就是按照他们的期望，当一个乖巧的孩子，好好学习，低眉顺眼，不沾烟酒……对了，你这儿不禁烟吧？” 桃醉没好气地一歪头，从吧台里递过去个打火机给男孩。 男孩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闭上眼很享受地喷出烟雾。 “我可跟你说啊，吸烟有害健康，多抽一根烟，少活一分钟。” 男孩睁开眼，盯着桃醉，“做人没意思，及时行乐最好。” “哪儿来的这些中二想法啊你。”桃醉把打火机收了回来。 “所以你在家和在外头，就是两副面孔？” “当然。” “你小子倒是能耐，反而让你爸为你担心，怕你念大学了，出去了，被人欺负了。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了。”桃醉说。 “那倒不会。不过，唉，世事就是这样，你满足了他们对你少年的期望，就没办法兼顾他们对你青年的期望，毕竟他们的印象里，我是个好孩子。” “可惜实际上你并不是。” “不是好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男孩说。 桃醉露出有趣的表情，这个孩子，说话还很有意思。 “你啥时候开学？”桃醉问他。 男孩却敲了敲吧台，“我说，调酒师先生，我等你一杯酒好一阵了，别光顾着查我户口行不行。” 桃醉笑了笑，“行。” 他回过身，取了材料，转回吧台。 “这是咖啡酒，300毫升足够。”桃醉边说边动手，把咖啡酒倒进鸡尾酒杯。 “这是20毫升鲜奶，看好了，往酒里加的时候要小心，不然分层就破坏了。”桃醉把吧匙搭在酒杯边缘，将鲜奶顺着吧匙缓缓地加到咖啡酒上层。 黑褐色的咖啡酒和鲜奶清晰明朗地分成两层，白色在上，黑色在下，互不相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8 林童的目标 “有点好看。”男孩伸长脖子看着桃醉的动作。 “最后，这颗樱桃放上去要很小心。不能惊动上层的鲜奶。”桃醉将穿了剑叉的红樱桃轻轻地放到杯子边缘，悬在鲜奶中央。 “这么漂亮的酒，简直就是骗女孩子的时候专用的吧？”男孩笑起来，微微眯着眼。 桃醉敲响传唤铃，把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 “一杯天使之吻，请用。” “天使之吻？”男孩扬眉。 “饮用这杯酒，就像是在跟天使接吻。”桃醉浅浅地笑。 “你试试把樱桃顺着杯壁挤到剑叉顶端，对，然后，把樱桃插进鲜奶中央，对，轻轻地提起来，对，就是这样。”桃醉指挥着。 “这是干嘛？”男孩不解。 “你看看杯子中，鲜奶层的漩涡，是什么形状？” 男孩低头。 “这是……嘴唇印？”男孩惊喜道。 “是啊，这就是天使的吻痕。尝尝吧。” 男孩举杯。 “嗯！好喝！果然是女孩子喜欢的款式，连味道都是甜甜的。” “等你遇上了心爱的姑娘，你可以请她喝这一杯。” 男孩咧嘴笑道，“小哥你还挺有一套。” 桃醉道：“可不是我有一套，这杯酒，是你父亲让我告诉你的。” “哈？”男孩怔住。 两天前。 那晚上，桃醉接待的第一位顾客，就是男孩的父亲。 男人笑着坐下，给桃醉递烟。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而且这是工作时间。”桃醉婉拒了。 “哦，那好。”男人自己点上烟。 “先生，今天没带你儿子一起来？”桃醉问。 “嗨，那小子，我跟他玩不到一块儿去。”男人挥挥手。 “也是，父亲和儿子总是这样。” 男人笑起来，“那小子啊，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样儿，天天在家还跟我装相。” “哦？”桃醉疑惑。 男人看着桃醉，“那晚，你端出来的三杯酒里，第二杯，是杯高度的白酒吧？” “呃……”桃醉没敢承认。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别瞒了，我鼻子好使。你也是想试试那小子，是不是能喝酒吧？” “是的，那孩子，不像是没沾过酒的样子。”桃醉承认。 “何止没沾过酒啊，那小子在他们高中班里，嘿，一个人能喝趴下他同学三个！” “有点厉害。”桃醉笑。 “那小子，成天家里就给我装好学生装胆小，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他在学校虎得很。”男人笑着说，看得出，他其实对他的儿子没有什么意见。 “那既然您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拆穿呢？”桃醉问。 “拆穿了干嘛啊，他在家乖得很，我也放心。他小子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他怎么样嘛。给他装吧，他觉得那样跟我相处他舒服没有压力，那就这样就好。我也轻松。” 桃醉摸了摸鼻子，他突然发现，这位父亲，很有趣。 “给我来杯天使之吻尝尝。”男人说。 “咦？这杯酒，不太适合您，它更多是为了女孩子准备的。”桃醉劝道。 “我知道，”男人的眼睛很亮，“我这不是从人家那儿听说了这杯酒，就来先看看，要是真的有说的那么浪漫，是个泡妞利器，那我得给我儿子介绍介绍，省得他上了大学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 桃醉乐了，这个父亲，的确很有趣。 “行，您稍等。” 桃醉转过身，去准备材料，给这个中年男人，还有他的儿子，调一杯天使之吻。 “不好意思了小哥，让你又拖了一个半小时才下班。” 桃醉点头，“没关系，您要走了？需要帮您叫辆出租车么？” “不用，我走回去。”李侑驰摆摆手。 桃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瞧了瞧，用毛巾垫着手将吧台上方的一只灯泡拧了下来，追上走到门口的李侑驰。 “先生，您不是说书房灯泡坏了么，这么晚了我看您也没地方买，凑合着用我这个吧，螺丝口的。” 李侑驰怔了一下，伸手接过用毛巾垫着的微微有些发烫的灯泡，向桃醉道谢：“就是螺丝口的，谢谢你了。” “慢走。”桃醉替他拉开门。 距离那位想要买醉的侦探小说作家光顾here之后大约过了半年，某一天中午，桃醉刚刚从床上起来，下楼开门，准备上街买菜做饭。 却在店门口遇上了一身警服的警官姚言。 “这么早，你来干嘛？我没开门呢。”桃醉一边拧着髋运动一下，一边对进屋坐在沙发上的姚言说。 “查案子路过这边，在那边街上碰见个送信的小伙子，问你店的地址，我就替你签了，给你送来。” 姚言说着把个包裹递到桃醉手上。 桃醉疑惑，最近他没买什么东西。 取了剪刀打开包裹，发现是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看书名，似乎是推理侦探类型的。 “咦？你也开始看侦探小说了？”桃醉瞧见书封，好奇地接过去看。 “不是我买的。” “后边有封信。”姚言将书后的信封递给桃醉。 桃醉打开一看，署名是“写小说的”。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他说打烊了，却还要强行进店坐下的男人。 桃醉看完信上的内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醉啊，这个作者是不是最近火起来的那个？听说他的作品都很不错。”姚言翻看着手中的小说，问桃醉道。 “是吗？我没有了解过。” “这一本好像是他的新作来着，诶，还有签名，扉页上写着敬赠螺丝起子，来自渐入佳境的螺丝口灯泡。这都啥跟啥？”姚言看得一头雾水。 桃醉抖落出信封里的一张鲜红喜庆的请柬，递到姚言的面前。 “就是你刚说的那个作者，他要结婚了。” 姚言表示惊讶，“你竟然还认识这作家呢？” “算是吧。” “他信里都写的啥？” “写他本来决定不干作家要推小推车上街卖串串儿关东煮去了，为了攒钱结婚。可是后来他那编辑朋友找他，说他新作火了。” 姚言耸耸肩，表示听不懂，他一扬手，“书你看么？要不先借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9 对峙 1 “这是个孽种，绝对不能生出来！” 老人气急败坏，挥舞着铜烟袋锅子，敲打着木桌子。啪啪啪的响声很刺耳。 “你一旦敢把它生下来，我就敢摔死它！”老人脖子耳朵都气得通红，粗声粗气恶狠狠地说着。 跪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表情倔强，咬着嘴唇，垂着头，目中含泪，但是她强忍着，一声都不吭。 “你是怎么想的，你告诉你爹啊？” 旁边站着年轻女人的母亲，老太太弯着腰，轻轻抚着女人的背，柔声劝说着。 “你爹也是为你好啊，这孩子来得不明不白，你又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我们家怎么丢得起这个人呐？”老太太唉声叹气地说道，“你听话……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不……”地上的年轻女人，隔了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老人一听，马上一瞪眼，狠狠喘了两口气，挥拳捶了桌面一捶。他从椅子里站起身，右手中紧紧攥着铜烟锅。 老太太扭头瞥着老人，见老人咬牙切齿地，走步都有些颤抖，却仍一步一步地朝着年轻女人走过来。 老人扬起手里的铜烟锅，举得很高。 “你要做什么！”老太太赶忙朝前一站，将自己女儿护在身后。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因为激动和喘息，脸上的皱纹刻印跟蚯蚓一样扭动着，更让他这张涨红得发黑的脸上的表情愈发可怕。 “你再说一遍？你要不要拿掉这个孩子？”老人嗓音沙哑，他实在是气急了。 地上的年轻女人翻着眼睛，看着父亲手中的烟锅袋。 她倔强地梗着脖子，“我不。” 老人再朝前逼了一步。 他快要把眼眶都瞪裂了。 但是女儿昂着头，固执地跟他对视。 老太太老泪纵横，在这对父女中间尽可能地隔出安全的距离…… 终于，老人还是没有真的能够对他怀了孩子的女儿动手。 那毕竟是他的亲闺女。 愤怒的老人将黄铜的烟杆在自己提起的小腿上用劲拗弯，他将这只已经抽了十几年的烟袋锅用力地丢到女儿脚边。袖子一甩，转身背着手离开了屋子。他走的时候，一瘸一拐。 还没有燃烧干净的烟丝散落在女儿绣着花蝴蝶的布鞋旁侧，这年轻的女人眼眶泛红，等老人奋力摔门离去之后，她的眼泪才终于滑了下来。 “儿啊，你这是何苦啊？”老太太跪下身子，轻轻地将女儿搂在怀里。 母女两人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娘，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女儿倔强地重复着这句话。 老太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村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她不知道。 老人告诫过村里人，让谁都不许跟这个可怜的年轻女人提起，她那位已经返乡了的知青情人的事情。 因为只要她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一天怀着期望。 活下去的期望。 老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她沉沦进了那所谓的“爱情”当中，她甚至连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瞒着她。 只要她不知道，那个大风大雨的夜晚，那辆载着十八个返乡知青的解放卡车，从弯曲狭窄的山道上翻下了深涧…… 他们尸骨无存。 只要她不知道这些，她就还能活下去。 至于她腹中的孩子…… 老人叹了口气，仰头看天，他坐在自家小院院门口的门槛上。 有时候，他会觉得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它老人家真可恶。 女儿和那位下乡的知青好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尽管他们自以为瞒得很好。 那个男人，博学，勤恳，诚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将老人这个自小在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儿的双眼晃瞎了。 女儿爱上他，深深地，不可自拔地。 那是个好男人。老人很清楚。 如果他能真诚地对待他的女儿，或许，将女儿嫁给他，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老人有时候会跟老太太提起这件事情。 尽管老人对那个不太能干重活儿粗活儿的城里男人，总有那么一些些的芥蒂。但是谁让女儿已经选择了他呢。 老太太每次听见老人提到这件事，就抿着嘴笑，也不多说什么。她也是，那个俊俏又有才学的年轻人，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老人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对他们的女儿……伸出了魔爪。 等老人和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女儿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 而那一天，却是返乡的知青们翻车落山的一个月之后。 知青男人已经不可能再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名分了。 女儿腹中的孩子，已经留不得了。 还未出嫁就先生了孩子，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们家就不用做人了。 所以老人很着急，他上火。 但是，他的女儿跟他一样，又轴又拧。 她说他一定会回来，她会保护好他的孩子。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是这么跟老人说的。 所以刚才在屋里，老人甚至真的有一瞬间想到。打死她吧，然后我也去死，一家人整整齐齐…… 不是老人最后害怕了。 而是他真的舍不得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去伤害他的女儿。 迁怒一位已经去世的人，是不理智的。只是如今，老人已经顾不上理智了。 他坐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块石头，在门前的台阶上，刻画出了男人的名字。 他攥紧了石头，开始在那个名字上画叉，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他用叉叉将那个名字完全盖住。台阶上只剩下一堆凌乱的白线，密密麻麻。 但是他心中的愤恨却并没有丝毫的消减。 “你是不是这一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你让老天爷知道了你的阴谋，所以载着你的车冲向了山涧，这是对你的惩罚。可同样也是我们家的噩梦啊。” 老人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老太太缓缓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口。 她低头看着枯坐的老人。 她伸手抹了抹眼睛，开口说：“要不，咱让她生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0 脱身 “生了，算谁的？”老人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我们家的。” 老太太说。 2 “这孩子……他的眼睛，他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女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去村里的赤脚郎中家里问药。 这位胡子头发都花白了的老郎中斜眼一乜女人，把双脚一搭一翘，非常不友好地抬手指着女人怀里的孩子。 “这衰娃儿，是孽障，孽障怎么能有眼？” 老郎中说话阴阳怪气。 女人眼中泛起血丝，她很愤怒。 “我看你呀，尽早把他扔山里喂狼去的好，自己一个人，还带这么个衰娃儿……养不活咯，养不活咯。” 女人不愿听着郎中的鬼话，扭头离开。 她去村口寻了一架马车，想要去镇上的卫生所，给孩子看眼睛。 “你去，我得多加一倍的钱。”车夫晃着手里的鞭子，歪着脑袋瞅着女人。 “凭什么？”女人疑惑。 “就凭你怀里这娃儿没爹。爱去不去。”车夫扭过头。 女人扭头就走，另外问了别的车夫。 但是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一样的，都是同一个价格，两倍的钱。 女人气不过，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她给了钱，让车夫打马。 出山的山路曲折蜿蜒，异常难行。 两匹马拉的车，跑起来十分颠簸。 女人央求车夫，稍微放缓一些，她怀里抱着孩子，怕孩子受了伤。 车夫头也不回地拒绝了。 “拉你这一趟，我挣不了几个钱，还染一车晦气，紧着点儿跑，我才好早些能从镇上回来。”车夫说罢，又甩起了鞭子，打马。 女人咬牙。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子对待她。 她只不过是没有嫁人就先生了个孩子而已。 为什么，这些原本的乡里乡亲，突然间就对她充满了恶意？ 女人不能理解。 到了镇上，女人跳下马车，怀抱着孩子，匆匆去了卫生所。 但是镇上的卫生所医疗资源有限，仅有的两位大夫，都来看了这孩子的症状。但是他们商量之后对女人说，“这病我们没法治，我们也没有见过相关的案例。这孩子太小，说不定是发育未完全。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但是你只能带着他去城里大医院去看了。” 进城太远了，今天已经天色不早，他们来不及进城了。 而且…… 女人身上并没有带着足够的钱。 刚刚生完孩子，没有丈夫的她根本就没有一分一厘的入账。 而来时的马车，要多收她一倍的车钱。现在，她已经连回去的车钱都不够了。 女人抱着孩子从卫生所出来。 孩子的病没法看，她心中焦虑。 路过一家包子铺，包子的香味勾停了她的脚步。 此前一直都在关心担忧孩子，她都忘记了，自己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上一口饭。 包子实在太香了，闻着味道，她这才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 胃部发疼，她伸手捂住。 她很饿，可是，买包子的钱花出去后，她就付不起回家的马车钱。 先回家吧，饥饿，还能抗一抗。 女人毅然转头，强迫自己闻不见包子的香味，往回走，去找那个送她来镇上的车夫。 然而，当她回到了约定的等候地点，却已经没了车夫的踪影。 她呆立在地，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原来她刚下了马车没多久，那车夫拉着空车就离开了。 他是故意的，他就没想着再等她回来。 女人眼眶红了。 她不能理解这些村人的想法。 她转身回去，花光了身上的钱，买了好几个包子。 然后，她一边啃包子，一边哄着孩子，迈开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从镇上回村里，十好几里的山路。 坡很陡，难走。 3 孩子快一岁了，可是他仍旧紧闭着眼睛。 他能够挥舞手脚，咿咿呀呀。 他很健康，除了睁不开眼睛。 女人很用心地照顾孩子。 就像她的父母很用心地照顾她。 村里的人们总在背后对着他们家的人指指点点。 老人和老太太心里知道，但是他们只能装作看不见，不知道。 因为每当他们回头，那些村人，总是换了之前的厌弃表情，冲着他们露出笑容。 这些善变的人，拥有两副嘴脸。 本来是个男孩，老人和老太太还曾经高兴过那么一阵子。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这个孙子，竟然天生目盲。 “我早就说了，这就是个孽种。”老人曾在深夜难以入眠的时候这样子说过。 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躺在身旁的老伴说。 老太太侧身背对着老人，她没有回应，她泪流满面，悄悄地伸过手，捂着自己的嘴。 这天，女人有事要出门。 “妈，您帮我照看好孩子，我很快就回来！” 她去拜托老太太。 “行，你放心去吧，我会顾好他的。”老太太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肩膀。 女人于是转身快步走出了家门。 她刚带上门离开，老太太怀抱着孩子正想往屋里走。 老人却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他来到老太太面前，伸出了手。 老太太茫然，“你要什么呢？” “把孩子给我。” 老人的声音低沉。 老太太皱眉，不明白自己的丈夫这是想干什么，不过，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孩子的手。 “我去扔了他。” 老人说。 老太太呆住。 接着她就张大嘴，大声骂了出来。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你孙子！” 隔壁家院子里的狗被老太太的骂声惊动，冲着他们家狂吠起来。 老人铁青着脸，不再言语，他走上前来直接开始动手抢孩子。 “你撒开！”老太太大喊。 然而，两个老人抢夺一阵，老太太最终没有能够抢过老人。 孩子被他夺了去。 老太太瘫倒在地。 老人大步迈向院门，头也不回。 孩子因为刚才的争抢醒了过来，哇哇地开始哭闹。 老人低头看了他一眼，将襁褓盖上，将孩子的脸挡住。 老人带着一路哭闹，来到了出村的山路上。 那条曲折难行的山路。 那条葬送了十八位返乡的知青和一名司机的山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1 补偿的演出 老人知道解放车翻下去的位置，离村口不算远。 他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是山路的一处转弯处，那个晚上，下着雨。刮着风，那辆解放车就是在这个转弯没能刹住车，笔直地撞下了前方的深涧。 老人来到山涧边上，低头看着。 底下漆黑一片，看不见底。 有风从谷底吹上来，吹在老人的面上，生冷。 那风掀开了孩子的襁褓，露出了他的脸，肌肤娇嫩，白里透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孩子的哭闹停止了。 他微微张着小嘴，轻轻地呼吸着，眼睛闭着，不哭不闹，像是睡着了。 他很可爱。 老人低头盯着自己的孙子。 他真的很可爱，粉雕玉琢，胖乎乎，软绵绵。 但是他的到来，让他们家，没法做人了。 这个古老又传统的村子，容不下一个还没有成亲就先生了孩子的女人。 他们觉得，她丢人了。 丢了她自己的脸，丢了他们家的脸，更丢了全村人的脸。 尽管没有谁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整个村子的脸都长在了这个女人的脸上。 “孩子，这个地方容不下你，你别怨我，只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生在这里。”老人语声轻颤，说着。 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他抬起双手，缓缓地将这个孽种举过头顶。 “当年，你的父亲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去找他吧，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老人说。 把一个孩子投进深渊，这个老人为了做这件事情，他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心理建设。 他没念过书，他就觉得，没了这个孩子，他们的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难了。 “爹！” 一声凄厉的叫喊从背后传来。 老人下意识地停住将孩子掷下的动作，他缓缓扭过脖子，看着身后正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的女儿。 女人流着泪，挥着手。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腹部疼痛，可是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摔倒，蹭破了膝盖，摔了一身泥水，可是她不在乎，她爬起来，朝着山路边缘跑过来。 老人牙齿打颤，手脚发软。 他害怕，他自责，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灵魂深处藏匿着的恶意。 所以他最后没有将孩子扔下山。 女人扑到他身前，从他手中夺过孩子。 她先低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孩子，孩子呼呼大睡，他身上没有什么别的伤痕。 然后，她抬起头，盯着老人。 她开始一步步地往后退。 她的眼神里写着不可置信，写着陌生。 她从来不曾料到，自己的父亲竟然真的是一个如此冷血无情的人。 女人摇头，深呼吸，接着用非常冷静的声音开口说道：“我没有想到，你那天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你说我生下他来，你就要摔死他。” 老人口干舌燥，他想解释。但是张嘴却无话可说。 “行，我知道了。您不就是觉得我们在这里，让您没法见人了是吗？我走，我和孩子马上走。” 女人说完，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老人在路边站了很久。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迈开腿，往家里跑去。 4 女人离开村子的时候，除了孩子，什么都没有带上。 她收拾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包袱。 老太太在边上哭，一边哭一边劝着她女儿，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 但是女人铁了心。 她没有办法再信任她的父母，哪怕他们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 而正是这两个她最亲的人，却在她稍微离开的那一会儿功夫里，意图将她的孩子扔下山涧。 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那是连着她的心小生命。 她不能容忍他们的无情，也不会原谅他们的狠心。 她离开了。 老人坐在椅子里唉声叹气，他看着女儿走出家门，却没有追出去。 老太太跟了出去，但是女儿让她回来。 “你别再跟着我，从今往后，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她轻轻地颠了颠怀里的孩子，扭头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满脸是泪。 老人家含含糊糊的话语和哭声混杂，成了悲凉的哀嚎声，女儿听不清，也不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女人没有去乘坐马车。 她离开的时候身上带的钱并不多，贵了一倍的马车钱，她宁肯用自己的双脚走到镇上去。 到了镇上，再乘车前往城里。 卫生所的大夫说了，孩子的眼睛，要去城里看。 老太太跟着她来到村口。 她义无反顾，头也不回。 老太太最终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哭号。她看出来了，女儿这一走，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眼泪和悲伤，留不住她的倔强和决绝。 老太太看着女儿一步步远去，抹了把眼泪，她想，要是女儿离开了，能够过得比现在好，那就好了。 可是，没了爹妈的照拂，她一个带着孩子的独身女人，又能过得好吗？ 5 她轻轻慢慢地走着。 决定好了离开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一直以来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莫名的重负变得轻巧了。 她朝前走，根本就不回头，那座冷漠的满是恶意的村子，她不屑再多看它一眼。 路过刚才老人要扔下孩子的转弯的时候。 她放慢了脚步。 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在这个地方将他的孙子扔下去。 是不是因为这里看不见山的底下是什么？ 她走到了山涧边上，低下头，朝下看去。 深渊很深，黑暗上方瞟着淡薄的像云像烟似的白色的东西，缥缈轻柔，悠悠晃荡。 深渊很黑，像一只眸子，似乎能够吞掉她的视线。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便不敢再看，会有窒息的感觉。 孩子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挥舞短短的手脚，大哭起来。 她赶忙轻轻摇晃臂弯，试图安抚孩子。 但是哭闹不止，她意识到孩子这是饿了。 她掀开上衣，开始哺乳。 孩子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吮吸母亲的。 好一阵，他才安静下来。 像是喝饱了，他的小脸上露出浅浅淡淡的微笑。 女人轻轻晃着他。 她准备继续上路。 低下头给孩子将襁褓盖上。 突然，她看见，这个好久好久都不曾睁开眼睛的孩子，正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2 乌克兰 她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 6 女人带着孩子进了城，第一件事情她就是去医院找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告诉她，孩子很健康，眼睛也很健康，没有其他毛病。 她喜极而泣，倒让医生手足无措。 离开了医院之后，她开始为自己和孩子的生计发愁。 好在，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勤恳。 尽管带着一个孩子，但是她吃苦耐劳。 一家裁缝店的老板娘收留了她和孩子。 “只要你肯好好干，绝对不会让你们娘儿俩饿着冷着。” 老板娘这么说。 于是女人就好好干，一干就是七年。 这七年里，裁缝店的老板娘兑现了她当初的话。 女人和孩子虽然略微拮据，但是没饿着没冻着，过得开心满足。 男孩七岁，也到了记事和上学的年纪了。 女人于是将他送去了学校。 第一天放学回到家，女人就问她的儿子，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男孩揉着眼睛回答说：“挺好玩的，但是，学校里线太多了。” “线？”女人怔了怔。 她在裁缝店里工作，她的家里，也到处都是针线布匹。所以，女人一开始以为男孩说的线，是针线的线。 “学校里怎么会有线？”女人问。 “就是那些同学的身后啊，每个人的身后，都连着许多的线。”男孩回答。 “妈你背后也有。”他指着女人的后背。 女人皱眉，反手摸了摸背上。 她穿着一件自己织的毛衣，挺儿子这么一说，她以为自己衣服背后的针脚跳了。于是她回到屋里，脱下衣服，检查了一下。 可是，毛衣的背后光滑，针脚整齐，没有多余的线头脱出来。 女人走出屋子，对儿子说：“没有啊，妈妈的衣服上没有线啊。” 男孩眨了眨眼，“不是衣服上，是你背上有线。” “背上？”女人又伸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找来两面镜子，前后一放，让儿子指给她看。 儿子举着镜子，伸手指着女人后背心的位置，说：“喏，就是这儿，好多好多根线伸了出来。” 男孩指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发烧了？看错了？这儿什么都没有啊，没有你说的好多根线啊？” 女人坐到儿子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跟自己的额头比了比，没有发烧啊。 “什么颜色的线？”女人接着问。 男孩很乖，他从不撒谎。所以女人很疑惑，他为什么会说，她和他的同学的背后，有线。 男孩想了想，回答：“平时的时候是白色的，但是有时候也会变色。” 女人乐了。 “这么神奇？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不是！真的有，在你们的背后，在我的背后！都有，不信你看！”男孩反手在自己后背的空气中抓了一阵，然后把手伸回来，摊开了给女人看，“你看，这是我背后的线，这两根刚才是白色的，但是我着急了，它们就变得有些发红了。” 女人微微张嘴。 她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儿子，很认真地摊开空无一物的手，跟她说他手中有会变色的线，还是从他的背后长出来的。 男孩不像在撒谎，所以女人连饭都顾不上做，带着他就奔了医院。 一套检查下来，花了不少钱。 但是医生说。 “没问题，这孩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哪儿不好的。我看哪，他说能看见的那些东西，就是小孩子爱联想，脑子里的想法稀奇古怪，自己想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没事儿，你们放放心心回去吧。” 女人再三确认，直到医生都不耐烦了，才准备带着男孩离开。 “妈，刚才医生身后的线，因为你一个劲抓着他问问题，最后都全部绕起来，绕成了乱麻麻的一团了。”男孩说。 在得到医生的孩子肯定没病的答复后，女人放了心。 她伸手戳了戳男孩的脑门。 “你啊你啊，还怪能联想的，医生不耐烦了，所以背后的线头全都绕成一一团了？” “是啊。”男孩点头。 “不过你说的也很形象。就当你其实很有想象力吧，今天奖励你，给你包饺子。”女人笑道。因为孩子实际上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她也开心。 男孩眼睛一亮，乐得快跳起来。 7 是很久之后，男孩才总算发现，原来别人真的跟他不一样。 只有他能看见人们背后的那一根根线。 他虽然也疑惑过，不过习惯了，也就不怪了。因为那一根根从人们背后伸展出来的会变色变形的线，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倒是因为天天能看得见，他后来总结出了一些规律，能够通过这些线条的颜色，形状，来判断那个人的心情。 男孩突然有一天发现了，原来这些从人们身上伸出来的线，代表的是他们的情绪啊。 从那天起，男孩变得特别招人喜欢。 因为他总是能够靠着那些线条，来做出令人们感觉到愉悦，令他们背后的线条舒展，变成明亮的颜色的行为。 男孩发现，原来人类是这么简单的一种生物啊。 他们的喜怒哀乐，完全都通过背后的线条表达了出来。 因着这个能力，没有人能在男孩的面前撒谎了。 因为当人们开始酝酿谎言，他身后的线条，就会变得萎靡不振，变得哀哀戚戚，胆战心惊。 男孩想，如果他一直能看得见这些线条，那他是不是将来就能去做一名法官？做一名警察？ 不管是什么职业都好，当他能够彻底地分辨出人类的真伪的时候，他就拥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优越感。 于是男孩变得异常自信，他以为，他已经看穿了人类。 8 直到他快要念中学的一个假期里。 他来到母亲工作的裁缝店。 老板娘没有儿女，所以，从小对男孩很是照顾，男孩也很喜欢她。 他趁着假期，到店里来帮忙。 跟往常一样，中午的时候，男孩到隔壁小饭店买了午餐，拎到裁缝店里来。 在等待厨子师傅做菜的间隙，男孩在饭店门口玩起了玻璃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3 03号 他弹出一枚玻璃珠，用力太猛，滚下台阶，滚到了马路上去。 男孩追上去，却有一个男人先他一步，弯腰把他的玻璃珠子捡了起来。 “还给你。” 男人看了看玻璃珠，又看了看男孩，笑着把玻璃珠递了过来。 这男人高大又英俊，留着一头很时髦的长头发，穿着一身很潮的牛仔服。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酒窝，好看。 只是，男孩却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看见，这个男人背后的线条，不是寻常的白色，而是红的。是那种像静脉血一样的深红色，红得有些发黑。而且他背后的这些红线，张牙舞爪地舞动着，像一条条鞭子，挥起来还带风，呼呼响。 男孩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线条。 男人明明在笑，可是他背后的线条这是怎么了？ 人们身后的线，不是他们的情绪吗？这个男人，他笑着的背后，是在想些什么？ “拿着呀，发什么呆呢？”男人又朝男孩递了递。 男孩仿佛才惊醒，赶忙伸手抓过玻璃珠，回身跑回了小饭店。 背后那男人看着男孩的动作，扁了扁嘴，耸了耸肩。他抬起头，朝着裁缝店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男孩去找厨子师傅拿饭菜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那路上的男人盯着裁缝店的方向看。 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回到裁缝店里，跟老板娘还有妈妈吃过饭，她们就让男孩回家去。 “去玩吧，最近店里没什么活儿，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还碍手碍脚的。”老板娘笑着拍拍男孩的头，“喏，阿姨给你零花钱，你去跟你同学买零食吃去。” “老板娘，你别老是给他钱，给孩子都惯坏了。”妈妈想要阻止。 不过老板娘却硬是把钱塞进了男孩手里。 “咱的娃，多给点钱买糖吃咋了？” 妈妈还想再推辞，不过男孩已经在老板娘的掩护下，偷偷溜了出去。 临走他还冲妈妈做了个鬼脸，扬了扬手中的钱币。 妈妈很无奈。 男孩刚想转身跑开，突然怔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别愣在马路边上，赶紧走吧！” 妈妈见他站住不动，就挥了挥手，催他离开。 男孩微微张嘴。 他突然看见，妈妈和老板娘背后的线条变了。 它们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紫色，很悲伤的颜色。它们像是海草一样的，晃晃悠悠轻轻地摆动着，然后，一根一根地从妈妈和老板娘的背后脱落。那些离开了她们身体的线条，缓缓地落到地上，然后摔碎，变得什么都没有了。 男孩的表情很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身后的线条会成了这样。 线条不是人们的情绪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搞不清楚。 不过，母亲催促他离开，他也就只能走几步，又回头看看，最后离开。 他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看见母亲和老板年的背后，都已经只剩下孤零零的无精打采的一根线条了。 她们背后的那根线，垂到地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它们看起来很脆弱，似乎随时都可能从她们的背后断掉。 9 老板娘给的钱其实很多。 男孩请他的同学们大吃了一顿。 那一天，他们玩得很开心。 到了晚上，他告别他的小伙伴，往裁缝店回去。 他还是有些在意之前看见的妈妈和老板娘背后的线条，那些线条的奇怪状态，令他心慌。 所以他决定去裁缝店看一看。 再往前走，转过街角就是了。 可为什么越靠近，他越心慌？ 男孩加紧几步，才从拐角冒头，一片嘈杂就撞进了他的耳朵。 他抬头，然后愣住。 街对面，他熟悉的裁缝店，被人群围住。消防车停在店前，高压水枪正在往那幢小房子里喷着水。 黑烟笔直地升上半空。 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那间裁缝店，已经只剩下孤零零的废墟了。 男孩来得太迟，火已经烧了太久。 他眨巴着眼睛，挤过人群，讷讷地走向裁缝店。 “这儿危险，不能进来！哪家的孩子快领走！” 消防员伸手拦住他。 “他是裁缝店的儿子！” 人群中有这条街上的店家，说了一声。 消防员的表情有了变化，他低头看着男孩。 男孩抬起头，看着消防员，不说话。 消防员背后金色的张扬的线条开始变得乏力，垂下，从末端渐渐地变成了深蓝色。 男孩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那是哀伤的颜色。 消防员深吸了一口气，“店里的人……没能逃出来。” 男孩听完之后，面无表情。 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见这话，他还是心疼得有些无法呼吸了。 他迈步朝那片废墟走去。 一声轰响，废墟又坍塌了一部分，那些残垣断壁，淋漓地流淌着灭火的水。 消防员们没有阻拦他。 男孩在废墟前坐下，坐在一地肮脏的黑水中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人来人往，但是人们跟他说话的声音，他统统听不见。 他只听见了一阵蜂鸣。 那是警车的声音，他转过头。 看见一辆警车停在了人群前头，车上走下来两个警察。 而警车后边，从开着的车门里，男孩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那个替他捡起玻璃珠的男人。 那男人正扭头看着这边的废墟，脸上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笑容。 10 “那人是老板娘的前夫，离婚之后心怀不满，他过得太差，老板娘过得太好，他不高兴，就烧了裁缝店。” 瞎半仙剔着牙，耸着肩，很无所谓地说着。 他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所以，你已经事先看见了悲剧，却没有去阻止？”白子祺坐在瞎半仙对面，皱眉问。 “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悲剧。” “我还以为你看见的就是人们的情绪。”丁冬手里握着个鸡腿，点着头，“原来你这半仙的名头，不是假的啊，你是真的能看得见人们的命运。” “所以，我们如果想要找到‘恶意’的源头，就需要他。我说了，他能看见。”白子祺瞥了丁冬一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4 任务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开裂的嘴唇，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我能够看见你结婚，而新郎是一个肯真心对你好的人。” 他看着韩小姐，无比真诚地说。 结果韩小姐只是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她这个动作，让姚言感觉很尴尬，他沉默了。 气氛瞬间变得很奇怪。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桃醉摸了摸鼻子，走到韩父面前，笑着开口道：“听说您以前曾经当过海员？” “啊？”突然被搭话，韩父有些慌张拘束。 “对对，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游轮渔船跑过。”韩父微笑着。 见韩父被桃醉的话题带走注意，姚言赶紧放松了一下，垮在吧台上。 韩小姐轻轻给了他一捶，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你可真是不靠谱。” 姚言苦笑，他只能苦笑。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着韩父转头看了看韩小姐，不过韩小姐故意背对他，对着姚言做鬼脸。 韩父回头盯着自己放在吧台上交叠的双手，“那时候年轻，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学历，找不到好的工作，经人介绍，去当了海员。也是因为当年喜欢大海但是” 韩父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我挺后悔当海员的，当时结了婚，妻子刚怀了孩子，可是我却跟着船出了海。这一去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女儿都会叫妈妈了”他抬手揉了揉眉毛，苦笑，“就是不会叫爸爸。” “当时家里很穷，我回陆地上找工作，没办法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没办法，我只能再跟船出海去当海员很苦，出海一次，要在与世隔绝的船上待上很多日子，就像待在一座孤岛上。但是，我每当想到我还有妻女，我一上岸就能看见他们，在海上那些日子，也就不难熬了。” 韩父似乎从未向人吐露过这些事情，他摩挲着两只不满老茧的手，低头盯着吧台上的杯子，慢慢地说着。 桃醉静静地听，他瞥见对面的姚言和韩小姐，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韩父的身上。 似乎，连韩小姐都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这些经历。 “后来，我最后一次出海。那时候，我女儿刚刚才三岁，刚刚会走路。”他说着扭过头去看韩小姐，而韩小姐却慌忙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也在听他说话。 “那一次，我妻子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染了很严重的肺病，她一个人，操持着家，还要带孩子，她很辛苦，但是她也体谅我。她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只有出海去才能挣到钱。她没有跟我提她的病。那一次我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过世一年半了。” 韩父的脸色变得很灰暗。 他伸手想要端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桃醉伸出手替他扶了一把，他才将杯子在吧台上滑到自己面前，就着杯口抿了一小口。 “等我回来女儿就五岁多了，她已经能记得住事了。她记住了她妈妈去世，他爸爸没有在身边。在她的心目中，我当年，是抛弃了她们母女。等我回来之后，她甚至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父亲，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也不愿听我说一句话” 桃醉扭头看了一眼韩小姐。 他总算理解，韩小姐对待韩父的态度了。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妈妈。”韩父扭头去看韩小姐。 韩小姐背对他，脸埋在姚言的肩膀上。 桃醉注意到姚言满脸无奈地盯着面前的酒柜，他的肩膀上似乎洇开了一片湿痕。韩小姐哭了吧。 “后来，我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开了一间小店，拉扯着女儿长大我这辈子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我只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嫁一个能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保护她的人。” 韩父转头去看姚言，姚言的那副傻样却令他很是不悦，摇头叹了口气。 桃醉皱眉，知道姚言坏事了。 韩父说完这些之后，心情缓缓平复了下来，他杯子里的水，也喝完了。 桃醉伸手摸了摸鼻子，问道：“您能喝酒吗？” 韩父怔了怔，摇摇头，“戒了，好多年前就戒了。” 桃醉微微点头，“不过，我想今天，您似乎可以喝一杯的。” 他才说完，就看见韩小姐从姚言的肩膀上抬起了头，她转回身，泪眼婆娑地看着韩父。 “我以为你是不要我们了。你抛下了我和妈妈”韩小姐哽咽着。 韩父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过了一阵，他才叹息着：“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一些，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让你们过得好，可是我选择了当海员，我没有注意到你妈妈的身体不好都是我的错” 韩小姐终于忍不住，下了座位，扑到了韩父的怀里。 韩父愣住了。 女儿从多年以前，就对他无比冷漠，他许多年没有抱过她了。 韩父颤抖着抬起手，搂住女儿。 他双眼中也忍不住有热泪涌上。 姚言撑着脸，微笑看着这对相拥的父女。 桃醉抬手冲着他弹出几颗冰凉水滴。 “别愣着，去仓库里给我取包砂糖来。” 姚言下了座位，去了仓库。 桃醉瞧了这对红着眼的父女一眼，抬头向旁边的客人打招呼，表示歉意。 他从酒架上取下一瓶伏特加，找出一个小碟子，量了20克粗盐倒在碟子里。 姚言拿了一包砂糖回来，桃醉量出20克，也倒进小碟子里。 他摇晃着小碟子，将砂糖和粗盐混合均匀。 又取了一只古典杯，用柠檬片擦拭酒杯边缘，转一圈，用柠檬汁把杯口擦湿。 他把杯子倒放在小碟子里，在混合的糖和盐里蘸了一圈，在杯口做了一圈晶莹的雪花边。 最后取了冰块，在杯子里堆到九成满，量了60毫升伏特加倒进去，又取来冷冻的西柚汁，缓缓倾倒进杯子里，直到杯中的酒液呈现出淡淡的明黄色。 桃醉轻轻地搅拌几下，放上杯垫，轻敲一声传唤铃，将做好的酒推到韩父的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5 切尔诺贝利 姚言和小张是为了追捕林童而来的。 陈易易是为了莫斯科市的熊人事件而来的。 后来，姚言和小张被盖维奇警长强行拉近了处理熊人事件的队伍中。 而，就在这当中，他们竟然跟林童撞在了一块儿。 这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情，好像变成了同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却好像比姚言他们原本打算应对的两件事情加起来还要难以处理得多。 小张坐在驾驶座上，在雪地上开车，对他这个老司机来说，其实并不算一件困难的事情，当然了，车轮上加了防滑链，不过在细碎的冰面上，一开始他也是会开得车子打溜，后来习惯了之后，就放肆起来。 “小张，冰上开车别像在城里一样浪，注意点，车上人多。”姚言提醒他。 小张朝着反光镜比了个的手势，让姚言放心。 林童坐在副驾驶上。 从乌克兰首都基辅前往北边的切尔诺贝利，林童似乎是走过这条路，在哪儿出城，从哪儿上高速，他都认得。所以他在给小张指路。 姚言和陈易易，还有瓦西里坐在后排。 瓦西里吨位很重，身位很大，他一个人几乎占掉了一点五个人的位置甚至还要更多。而这辆大越野后排差不多能容纳四个人的空间，姚言他们三人坐在一起，竟然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拥挤。 姚言坐在中间，因为陈易易说他还是“伤员”，所以要注意照看。 虽然其实姚言完全康复了，他的伤，都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体的异常而装出来的。 姚言挪了挪臀部，身子朝前倾，坐在瓦西里旁边，姚言有种自己是坐在一头熊人旁边的感觉。瓦西里这家伙，实在是凶悍得很，他周围的空气跟着似乎都变得有些暴躁。 “前边拐弯之后就是一路直行，没有其他路况，我们可以稍微提高一下车速。”林童指了指车前方，对小张说。 小张应了一声，微微提速。 车厢里的几人好像没有要交流的想法，大家都保持沉默。 小张专心开车，无暇分心聊天。 陈易易抱着笔记本电脑在研究那些熊人的数据和资料。他一直觉得，既然熊人是基因改造出来的产物，那么得到它们的基因链条数据之后，就能够从这些数据中分析出这些熊人的状况。包括它们的长项，还有它们的弱点。陈易易已经从蛋壳看守所，解剖室，雪原深林还有大剧院里得到了足够的样本和数据，只差可能性推测了。但是，他看着电脑屏幕，皱眉沉思，显然是还没能够找得到熊人们被编码出来的弱点。 “它们是人造的，所以它们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从它们的基因序列可推演出来的……”陈易易自言自语地敲打着键盘。 姚言看了他一眼，姚言知道这个陈医生不简单，而且如果要是他能够在赶到切尔诺贝利之前找出熊人的弱点来的话，那姚言他们此次的行动，可能就变得简单得多了。 旁边的瓦西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双手拽着车窗上边的扶手，一颗光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非常困。一定又是出发前偷偷喝酒了的缘故。这个毛子警官，一刻都离不开伏特加。也许是当初当猎人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姚言想，不过，如果是猎人的话，在打猎的时候还喝醉了，那是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姚言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像瓦西里这种莽夫，就算是喝醉了，寻常野兽好像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姚言看着瓦西里要睡不睡的，好像也被他传染了，打了个哈欠。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前方的反光镜，从反光镜里，能看见林童那张沧桑的脸。 林童真是一个潇洒的男人。 虽然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不过，却没有办法掩盖住这个男人的魅力。 但是……姚言顺势放下视线，看了看林童的胳膊。 那双钢铁铸成的胳膊，这个男人，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姚言的视线，林童翻起眼睛看了一眼反光镜。 他和姚言的视线在反光镜中交汇了。 “姚警官。” 竟然是林童率先开了口，他说。 姚言转头去看林童。 旁边开车的小张也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林童举起了双手，轻轻地把十根手指交叉握起来，放在膝盖上。 “我这次来莫斯科，就是替龙陆爷来的。全天下，只有他的话，我必须服从，因为我欠他的。” 林童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要跟姚言掏心掏肺了。 “林管家，我确实对你跟龙陆爷的关系非常好奇。你能讲讲吗？” “他是我的恩人，给了我第二条命。”林童说。 “你指的……”姚言盯着林童的胳膊。 “对，我的躯体改造，是他想尽了办法找了人做的。那个时候，我和他明明刚认识不久，我们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喝了瓶酒，聊了些老事情而已……”林童的话语似乎变得有些柔软，提起过去的事情，人们都会变得柔软。 “你也好，龙陆爷也好，你们都是那种不肯欠人人情的人，我能想象到，当龙陆爷救活了你之后，你的心情。可是我想象不到，龙陆爷那种人……请原谅我说他是个商人。像他那种商人，会肯为你破费，你一定对他具有非常大的价值。是吗？”姚言猜测着。 林童微微笑了起来，说：“人往往都是有两副面孔的。姚警官，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是龙陆爷，就算他是一个精明狡猾的生意人，有些时候，他也会有外放的感情。毕竟他也是人。” 姚言默默地点头。 林童继续说：“那是一场阴谋，龙陆爷赌上一切决心要拿下来的那个项目，同样有无数人盯着。有些时候，竞争往往不明着发生在生意场上，而是在私底下，比如，前往竞标会的路上。那天我恰好要出门，顺路就送龙陆爷前往他的竞标会，路上，我踩了几次刹车，感觉车有些不对劲。后来，我在立交桥上强行停车，把龙陆爷踹了出去，然后那辆车就…………爆了。” 林童摊了摊手，“后来，我醒过来之后，就成了一个改造人。当然，能活下来我已经满足了。毕竟当时我就有了觉悟，会被炸成飞灰的觉悟。” 姚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林童先救了龙陆爷，之后龙陆爷才会倾尽全力地救林童，甚至不惜将他变成一个改造人，也要让他活下来。 龙陆爷，毕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姚言尝试着又借着说龙陆爷的机会，向林童挖掘龙湖庄园的秘密。 当然，林童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姚言的话术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个多小时之后，路边就看见了一个路牌。 切尔诺贝利，快要到了。 “前边有个岔路，我们往左边这条路，去普里皮亚季。那座小镇上，有人会跟我们联系。”林童说。 “明白。”小张应了一声。 越野车开上了左侧的小路，而姚言努力头看了看右侧，在远处，苍白的天空之下，有一座灰蒙蒙的城市，死气沉沉。那就是切尔诺贝利，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6 教化场 “普里皮亚季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小镇。当年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之后，周边的城镇全都荒废了。就跟切尔诺贝利这座几乎变成了怪物的城市一样，没有人类能够继续再在当中生存。”林童说。 他们开上了一条看起来很偏僻的路，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杂草乱石都在路中间安了家，小张减缓了车速，害怕不小心就撞上石块，把车子颠翻。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附近，难道还不能恢复曾经的生机吗？”小张问。 陈易易插了一嘴说：“不能，核泄漏的影响几乎是永久性的，要靠自然来恢复，不是我们寿数短暂的人类能够等得到的。” “这么可怕？”小张吐了吐舌头。 “你看外边的植物，那些枯黄的快有半个人高的草。这种草原本不可能长这么粗壮高大，也绝对不可能在冬季存活的。可是，你们看现在它们虽然枯黄，但是还是坚挺地站在路上。说明它们还活着，活得很坚韧。而这，都是辐射影响的结果，它们被改变了，某些基因序列变得更加适应寒冬。”陈易易说。 “所以……真正的实验室是建造在切尔诺贝利的……除了这地方不会有人想到，不会有人来找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那些家伙希望用上核辐射这种不可控的东西，来对他们的实验进行辅助吧？”姚言说。 车上的人都没说话，他们大家都理解姚言的意思。 按照林童方面的信息，切尔诺贝利的试验场，制造了晶蓝大熊人03号，还有那些白毛熊人。这成百头的熊人……都是从那个曾经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核电站遗址里出来的。 “那些熊人如果是单纯地使用核辐射来促进变异……这其实也能够解决一个疑惑，那就是熊人的数量为什么这么多，而且它们的质量参差不齐。”陈易易说，他边说边在电脑上进行着记录。 姚言沉默地摩挲着下巴。 林童是为了03号实验体来的。包括林童自己，他身上发生的人体改造，还有03号实验体，他们，是不是都是方舟的作品？方舟在研究突破人类极限的秘密的方法，那么现在的林童，是不是已经做到了“突破人类极限”？那些熊人是不是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在某些方面看来应该是的。但是白毛熊人品质太差了。 只有那个晶蓝的大熊人03号，它，似乎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作品。 “林管家。既然你是知道熊人的制造基地是在切尔诺贝利，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莫斯科出现？为什么熊人会在莫斯科城出现，还有莫斯科北部郊外的那个小镇？”姚言抬头问道，“熊人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出现在莫斯科的，而且我们从盖维奇那里了解到，乌克兰，基辅，并没有熊人出没的消息。这么远的距离，熊人为什么会跨过国界，去到另外一个国家？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场意外。是在我们得到消息之后发生的。”林童道。 林童似乎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姚言看穿了他的犹豫，说：“林管家，现在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坦诚相待，我们没有对你隐瞒，也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情报都跟我们共享。” 林童笑了，他的笑很耐人寻味。 姚言摸了摸鼻子，他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毕竟虽然嘴上说的是情报共享，可是实际上，姚言他们知道的情报，林童似乎没有不知道的。 “行，我们现在是同伴，我们目标一致，都是解决03号和实验室的事情，那么就没有不能说的。”林童突然变得很大方。 “莫斯科北郊的雪山，本来是实验室借来的教化场。”林童说，他提到了一个令姚言他们很意外的词，教化场。 “教化场？”陈易易首先发问了，身为一个生物学的研究员还有医生，他对这个词非常敏感。 “你的意思是，斯金纳之箱实验那样的……塑造？”陈易易突然瞪眼，抬头看着林童，“你是不是说，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在制造出熊人之后，将它们带到了莫斯科的雪山上，希望在那儿对它们进行训练，还有驯化？就像训练条件反射，训练狼成为狗那样的？教化场？” 林童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实验室决定换一个原始的地方，对那些熊人进行训练和教化，希望它们能够在原始的生态环境中，既能够拥有熊类的野性，同时也能够保持作为人类的理性。所以，那片山脉，就是实验室选中的教化场。只是，实验室的教化场负责人，在执行教化行动的过程中，低估了那些熊人的学习能力，同样也低估了03号的智商和成长性。我想经过莫斯科大剧院那次事件之后，大家对03号的印象很深刻吧。” 众人点头。 那头巨大的晶蓝色的熊人，它太可怕了。 “03号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几百头熊人，在它的带领下，冲破了实验室武力封锁，杀死了教化场行动的所有相关负责人，还有防卫的士兵。用陈医生的话来说，不管是有脑子的智慧型熊人，还是没有脑子的原始型熊人，全都心悦诚服地服从它的领导和调度。大家想想，那可是几百头熊人啊，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它们能够形成多么巨大的一股力量啊。03号就是这么牢牢地掌控住了这股力量，将教化场行动直接摧毁，然后它们就自由了。再之后，占领了雪山的它们，当然就逐渐地有了动静。莫斯科距离雪山不算远，站在山顶上，能够看得见城里的灯光，难免有些熊人会好奇跑去，因为确实不算很远。所以，一个多月之前，熊人们逐渐在莫斯科城露面了。” 姚言错捏着右手的食指和拇指。 他在想那个实验室，还有他们搞的教化场。要是教化场成功了，熊人被驯化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就掌握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还有，实验室制造的那些熊人，是从成年的人类变成了那样子的，还是……他们是被从小就被编辑了基因，是以这种熊人的姿态成长起来的。 或者……其实它们看起来高大恐怖，实际上，它们根本就很年轻，只有几岁…… 姚言没敢细想下去，越仔细想，林童口中的实验室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越发可怕，可恶。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违反人类既有的伦理和道德。 这难道就是方舟的行事吗？不择手段。 姚言扭头看了看旁边，小路绕来绕去，他已经看不见远处的那座灰蒙蒙的城市了。 姚言舔了舔嘴唇。 快了，灰蒙蒙的这座城市里的那个实验室，姚言很快就能见到它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7 普里皮亚季 “好像是要到了。” 驾驶座上的小张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车上的其他人除了还在头一点一点地睡着的瓦西里之外，都抬头朝着挡风玻璃外边看出去。 这条满是荒芜的道路前方，已经能够看见一些房屋建筑，还有灰绿色的高大植物了。 “远远的看上去，就有一种荒废的颓败感。”陈易易评论着。 “当然，普里皮亚季毕竟已经荒了好些年了。”林童说。 “林管家，您确定实验室的人，会在这种地方等着我们吗？”姚言问。 林童微微回头，点了点头，“一定，之前我来的时候，他们也是先让我到这儿来的。这儿距离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不远，而想要进入核电站和实验室，必须在这儿先做好准备。毕竟核污染严重的核心区域，一旦我们的防护出了缺漏，对我们身体会造成的伤害，那可是无法估量的。” “明白了。”姚言说。 小张开着越野车放慢了速度，缓缓地从小镇的入口马路开了进去。 很标准的小镇建筑模式，中央一条宽敞大路，然后小镇的居民就在这条大路的两旁建筑房子。 越野车缓缓地在城镇中央的大路上行驶着。 “普里皮亚季？这个小镇的名字还很别致。”小张说，他边开车，边留意着两旁的建筑。 林童也在扭头看着车窗外边，他似乎在寻找着自己记忆中的某种标识。 “实验室的人，在哪个位置等待我们？”陈易易问。 对于这次三方的联合行动，陈易易其实非常积极，毕竟当得知了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废墟中，竟然还有一座实验室，这对于一个科研人员来说，实在是太具备诱惑力了。陈易易已经按耐不住，希望下一秒钟就赶去核电站，找到那个实验室。虽然他口中说的是对研究熊人的实验室这种不人道的行为表示谴责，但是，这个实验室，对他而言，是真香。 姚言看了看两边窗外。 这座叫做普里皮亚季的废弃小镇，除了建筑风格比较俄式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特别的地方。当然，它毕竟年头久远，四处都是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估计当年这儿的居民撤走的时候非常匆忙，姚言看见许多家的院子里，很多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搬走。那些剩下的割草机啊，秋千架啊，都已经爬满了奇怪的藤蔓植物。 根据常识，姚言清楚这种寒冷的天气，类似他看见的那些藤蔓植物，似乎是不可能生长出来的。难道它们也是被辐射改变了的变异品种吗。 “前边十字路口停车。”林童指了指前方。 小张应了一声，把车开到了十字路口，然后停了下来。 “大家下车吧，接下来的路，咱们得步行了。”林童说着拉开了车门率先下去了。 姚言轻轻推了推瓦西里，这位睡着了的光头猎人被姚言推了肩膀，立即瞪眼醒来，扭头一看，发现是姚言。 “诶？怎么回事？到地方了吗？”瓦西里嗡声嗡气地问道。 “是啊，咱们该下车了。”陈易易笑着说。 “那个……陈医生啊，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小张手里抓着方向盘，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反而回过身来看着陈易易。 陈易易手已经抓住了车门把手，听见小张的话，又笑着回头，“怎么了？什么问题啊？” “就是，这儿不是曾经被核污染过的地方嘛，你看，”小张伸手指了指背对着越野车正抬头看着十字路口远处的林童，“那林管家，他毕竟是个浑身金属的改造人，他可以不怕辐射，但是我们呢？我们得怕吧？我们就这么下车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小张的担心姚言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 反正姚言自己现在就已近是个怪物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那么，就算是沾染一点点辐射，又有什么事呢。 陈易易微笑着替小张解惑说：“其实小张警官你完全不必担心。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件距离今天已经许多年了。先不说辐射元素的衰变，就说这儿，咱们现在所在的小镇，距离切尔诺贝利其实已经不近了。况且，现在太阳这么大，我们完全不必担心辐射的问题。而且林童先生不是说了嘛，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见试验场的工作人员，然后他们会给我们防护的装备，在进入切尔诺贝利之前，我们需要足够的防护，所以放心吧。下车。” 陈易易解释完之后，小张还是满脸的担心。 姚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的小张，你想想，辐射这种东西，就算你坐在车上，难道就没有影响了吗？你反正已经进入了这个小镇了，你就该放下心来，跟着我们行动。别害怕，怕永远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是么。” 小张硬着头皮答应一声。 大家下了车，所有人身上都把自己带来的装备配置携带好了。 姚言他们走到林童的身旁。 林童指着十字路口右侧的那条路，说：“你们看，这条路往前，路左侧的那幢建筑，看见没，尖顶上有一个高高的十字架那幢。” 姚言他们顺着林童的手看了过去，确实看见街道左侧的那栋房顶上有一个石质的十字架的建筑。那栋楼外头挂着的是一块医院的牌子，整一栋建筑外侧是灰白的砖石，而十字架下方的红十字标志，已经褪色了大半。 “那家医院就是实验室的人在这个小镇的据点。我们往那里去就行了。” 林童说着就开始带路。 众人朝着医院走去。 就几十米的距离，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医院门口。 一路走来，姚言注意到，这条街道两旁的其他店铺，橱窗大多是损坏的，而且里边橱柜是翻倒的，墙皮是剥落的，非常混乱，甚至，姚言还看见了地上墙上有许多黑色的，像是血迹的痕迹。 这条街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而且……似乎是在距离今天不久之前。 林童也注意到了街道两旁的建筑，他沉吟一声，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些房屋都是完好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瓦西里听不懂中文，不过他敏锐地感知到了这条街上的不寻常气息，所以他反手将那支漆黑的步枪掣在了手中，端稳，一手摸着保险，以确保有事情发生，他一瞬间就能开枪。 站在医院门口，林童皱起了眉。 “医院……好像也被袭击过了一样。”陈易易看着破损的大门，说。 “难道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出了事？”小张猜测。 “进去看看才知道。” 林童边说，边已经当先朝台阶上走去。 可是他刚上了两级台阶，医院那扇玻璃全碎了的木头大门就吱呀一声，被从里边推开了。 姚言他们头皮发紧，警觉起来。 接着，就见一只浑身白毛的怪物，从门后冒了头。 瓦西里一瞪眼，立即开了保险，举枪瞄准，他一呲牙，就要开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8 萝拉克 林童看着那只从门后冒头的白毛怪物，他突然瞳孔一跳，回身一把攥住了身后瓦西里的枪口。 瓦西里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差一点点就扣下了扳机。 不过，林童的这双手，就算开火了，似乎也能够扛得住吧。 “你干什么？”瓦西里大声吼。 “等等，那个东西，好像不是熊人！”姚言上前来分开林童的手臂和瓦西里的枪口，回身指着门口的那只白毛熊人。 那熊人被姚言一指，它缓缓地迈出脚步，走到医院的大门口来。 瓦西里皱眉去看，原本的愤怒好像也小了一些，他看清楚了，走出医院的这头白熊，比他一贯见到的熊人，小了好几圈。 那头白熊出来之后站在台阶上，看了姚言他们一阵，最后似乎转头盯在了林童的脸上。 紧接着，它伸出手，抓着自己的后脑勺，一用力，将自己的头掀开了。 姚言他们眉毛一扬，却见这白熊脑袋的毛皮下边，竟然是一个很年轻的白种女人，金发碧眼，长相甜美，不过她却紧紧抿着嘴唇，表情显得非常严肃。 林童继续走了两步，迈上台阶，站到了这位突然从这鬼气森森的废墟建筑中冒出来的美女身前，他开口说：“萝拉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林童说的是英文，不过姚言和小张勉强还是听懂了。 这位似乎是林管家旧识的女人冷淡地点点头，随后她直接一转身，看都不看姚言他们一眼，就朝医院里走去。 林管家回身招呼姚言他们，示意他们跟上。 众人跟着萝拉克走进了医院。 进门之后，姚言发现这幢建筑的确是有人生活的痕迹，除了大门口的玻璃破损了一地还没收拾之外，在医院里的走廊大厅，都显得挺干净。根本就不像是荒废了几十年的样子。 “姚哥啊，咱们走在这种都多少年没有人住的房子里，怪可怕的，你说它会不会突然就倒塌了，把我们给埋这儿了？”小张凑到姚言身旁，小声地说道。 姚言轻轻用肩膀撞了撞他，“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 “放心吧，这建筑虽然老旧，不过当年建造的时候用料讲究坚实，除非是发生地震，否则轻易不会损坏的。” 谁成想，走在最前边的萝拉克突然开口说话，她都没回头，而且她距离姚言他们明显有一段距离，她竟然听见了小张的话。甚至她还是用中文说的这句话。 小张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说。 姚言抬头看着萝拉克的背影，他微微皱眉，感觉到这个萝拉克的不一般。 萝拉克带着他们穿过走廊，上了楼梯，来到二楼，进了一间像是客厅一样的房间，里头还有沙发。 进了客厅之后，林童招呼大家先坐下，而萝拉克则扭头进了旁边的屋子。 “这位女士，林管家你认识？”陈易易坐下之后，问林童说。跟着姚言他们，陈易易也管林童叫林管家了。 林管家微笑，点点头说：“认识，她就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陈易易点点头，扭头看了看萝拉克进入的那间房间。 小张又低声地说：“她身上是不是穿着一身熊人的皮啊？” 姚言说：“是，所以才会让瓦西里误会了。刚才要不是瓦西里刚刚睡醒手脚慢了点儿，估计这位萝拉克小姐就被爆头了……”姚言玩笑地看了看瓦西里。 瓦西里耸耸肩，伸手去裤腿口袋里摸出了他的伏特加。 “我穿着熊皮是有原因的。” 姚言的话才说完，萝拉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众人扭头去看，只见萝拉克从那间屋子出来，她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熊皮，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制式棉服，不过，臃肿的棉衣甚至都掩盖不住她狂野的身材。 瓦西里看得直瞪眼。萝拉克感受到瓦西里的灼热视线，不过她似乎是习惯了，根本毫不在意。 小张这孩子看得有些脸红，忍不住扭开头去。 萝拉克走进客厅，去到墙边的一个柜子前，开了柜子，取出几瓶瓶装水，很随意地扔给了在座的各位。 姚言接过水，喝了一口。 小张皱眉看着手里的水，犹豫着喝不喝，毕竟这地方可是被核辐射污染过的，不知道这瓶装水干不干净。 萝拉克一边喝水，一边在林童的旁边坐下来。 “萝拉克小姐，这个据点，只有你一个人吗？”林童问。 萝拉克拧起瓶盖，点了点头，她环顾了在场的男人一圈，说：“林童先生，这些就是您带来的帮手吗？” 林童点点头，“是的，这三位跟我一样从华夏来，这位瓦西里警官，是俄罗斯的警官。” 萝拉克的视线从姚言他们脸上扫过，姚言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她视线中的某种可能算作“轻蔑”的情绪。 她最后看了看瓦西里，说：“除了这位瓦西里警官之外，其他的人，好像都不能当做战士来用。” 林童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 “萝拉克小姐，稍等一下，你说的，当战士使用？是什么意思？”陈易易举手发言，配着他的娃娃脸，显得非常乖巧。 萝拉克轻轻一哼，显然她对陈易易这个年轻的医生很是不看中，“你们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你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战争。是你们人类，和它们熊人之间的战争，它们可是有足足几百位战士的。怎么难道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能够对抗它们一支军队吗？” 姚言说：“我们确实是为了03号实验体而来的。你说的战争我们也都曾考虑到过。不过萝拉克小姐，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能够感受到，您对我们这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的人的厌恶。” 陈易易他们都扭头看着姚言。 萝拉克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熊人们发现了这个小镇，同样也发现了我们的这个据点。大概半个月前，它们对我们这里发起了进攻。当时据点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位研究员……”她顿了顿，嘬了嘬牙花子，说：“结果他们三个，就是三个完全没有用的废物，就跟你们一样！” 姚言摸了摸鼻子，他感觉有些躺枪的无奈。 原来，那三个跟萝拉克驻守这个医院据点的研究员，在熊人进攻的时候，只会哭爹喊娘和装鸵鸟躲避，根本不敢正面迎敌。尽管他们手上有武器，但是那三个研究员，心甘情愿地等死。后来，还是萝拉克一个女人，带着那些进攻的熊人在小镇上兜圈子打游击，将它们全都歼灭了。 之后，那三个研究员害怕，逃跑了。 “不过看到街上的那些血迹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没跑掉，被熊人给截杀了。”萝拉克声音低了几分。 众人都沉默，小张却眨眨眼说：“我们不一样啊，我们可都是真正的战士啊，我们杀过熊人的！” 萝拉克多看了他两眼，语声冷淡，“但愿如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9 态度 “好了好了，不讨论这个话题了。萝拉克小姐，这儿只剩下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回实验室去啊？”林童岔开话题，他问。 萝拉克看了他两眼，“我本来也想回的，但是收到了本部那边的消息，说让等你。还有……那边这两天也遭到了熊人的攻击，而且，据说03号也在本部！” “果然！”林童一握拳，“03号从莫斯科回来了，带着它的军队……” 姚言听着林童和萝拉克的讲话。 关于实验室和熊人的事情，姚言大概都晓得了。 不过最让姚言在意的是，之前萝拉克说“你们人类，和它们熊人”她使用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姚言抬头看着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士，他总觉得，萝拉克身上好像隐藏着某种秘密。大约是跟实验室有关吧。 “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你是不是就能带我们一起前往实验室去？”林童说。 “本部遭到了熊人的围困，我们如果没有突围进去的方法，我不建议我们现在就前去。因为说不定去了，就是去送的，有去无回。”萝拉克说。 “03号带着手底下的熊人围住了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所以它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想要回到实验室来是吗。”姚言摩挲着下巴，“林管家，03号，这是在做什么？” “它当然是在复仇。”萝拉克替林童回答了。 “03号是最完美的熊人，它知道什么叫仇恨。”林童补充道，“实验室制造了它，可是实验室却也带给了它无尽的伤痛。它仇恨着这个实验室……并且，最重要的是……” 说到最重要的地方，林童却突然闭了嘴，不说了。 这让听的人感觉到非常不爽。 “除了复仇，实验室一定还有某种东西牵扯着03号，让它必须回来。”姚言努着嘴猜测，“否则的话，它们已经从莫斯科北边的教化场逃出来了，它们已经自由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回来这个地方。毕竟实验室对它们而言，不算安全，想要突破实验室，也不容易。” “是这样的，跟我这种只能通过观测的人不同，实验室是有熊人的详细基因数据的，熊人们在实验室的人员面前，是完全透明的，它们的身体机能，它们的长处弱点，全都能够通过基因数据呈现出来。所以熊人这次自己送上门去，看起来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它们就是在送命。但是它们是有脑子的，它们也知道趋利避害，但是它们仍要这么做。那就说明，在实验室里，还有它们宁肯放弃性命也要去找到得到的东西。”陈易易也说，他看着萝拉克，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萝拉克不由得多看了姚言他们这几人几眼。 她原本冷淡轻蔑的神色，也变得柔软了一些。 看起来，起码从他们的对话中看，这些林童带来的人，好像并不都是废物。 “这个据点里，有些什么武器装备？”林童问，“如果我们想要突围进入实验室，就需要足够的火力，还有战术部署。” “进去了还不是结束，我们怎么出来，我们怎么处理03号，还有这些熊人，都是问题。”姚言说。 林童点头，大家现在的队伍核心，不知不觉的好像变成了林童。毕竟他是这次事件的最知情者。 萝拉克想了想，回答道：“在据点里，只有几只轻型的步枪，和手枪，还有一些战刃。我们这儿之前只是一个小据点而已，在进入实验室之前的中转场地。囤积最多的是生活用品还有食品，以及防护服。武器装备并不多。” “想来也是。”林童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的钢铁手臂还有手掌都裸露着，并不像之前那样用仿真皮肤覆盖，大概是在姚言他们都知道了他的真实情况后，林童也就懒得藏着掖着了。 “我的机械臂没办法完成充能，我能够使用激光武器的次数，估计不超过三次了。”林童说，“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对上了大量的熊人的话，是非常不利的。所以萝拉克小姐不建议我们现在前往切尔诺贝利，我觉得没有毛病。”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情总是需要解决的。我们来就是为了抓捕03号。它如果藏在熊人当中，那么我们就算将所有熊人都杀死，也未尝不可。”瓦西里大咧咧地说。 姚言看了看瓦西里，“大兄弟，你戾气太重了。虽然我对你们俄罗斯官方的态度也不是很认同，可是就像他们说的，那些熊人也算是人类……如果我们这么仇视它们的话，那跟它们当中的原始型熊人又有什么区别，就是一颗暴躁的畜生的心脏外边包着一副人皮而已。” “那怎么办？总不能不杀死它们吧？我们可没办法跟那些怪物讲道理。”瓦西里摊开手。 “原始型？”萝拉克捕捉到姚言话里的一个名词。 “就是那些没有智慧的残次品熊人，它们就像是纯粹的野兽和工具，只有很强大的战斗力，但是没办法像高品质的熊人那样进行思考。”陈易易解释。 “原来你们管它们叫原始型。”萝拉克莞尔。这个一直冷冰冰的白种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些风情万种。 “虽然具体的熊人培养我没有亲自参与过，但是我也了解到，它们的的确确每一只都是从人类而来的……”萝拉克的声音稍微变得低沉了几分，“实验室这些年，做的事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义的。所以，你们每杀死一头熊人，实际上，也是在杀死一个人。” 众人陷入了沉默。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被篡改了基因的熊人，实际上跟我们人类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了。就跟我们的亲戚，猴子，猩猩，和我们人类现在的关系一样。”陈易易率先打破沉默。 他看见大家因为熊人是人这个事情，好像有些萎靡了，他得赶紧让大家从观念上进行转变。 “杀死一只灵长类动物，我们其实也会感觉到不舒服。可是，之前我们杀死熊人的时候，你们会有那种我们杀了我们自己人的悲剧感和自责感吗？没有，因为熊人，它们更像熊，而不是人。”陈易易说。 他的这番话顶多就是心理治疗的一种小手段。不过的确也起了作用了。姚言他们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 毕竟，他们奔波了这么远，赶来这偏僻的普里皮亚季，并不是来这儿自我否认黯然神伤消极颓废的。 “所以拿出态度来吧，熊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现在可不是在莫斯科，没有俄罗斯官方的管束。我们如果遭遇了熊人，就是一场生死的决斗。不要有仁慈和怜悯，因为它们已经不算是真正的人了。”陈易易说。 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而萝拉克，她则深深地瞧了陈易易一眼，她幽深的碧绿色眼瞳里，藏着某种说不清楚的意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0 03号的战术 实际上，姚言之前都没有太过关注过这个问题。 因为每一次，他遭遇熊人的时候，都是生死相搏的局面。每一次，那些熊人都咧着大嘴挥舞着巨大尖锐的利爪，朝着他就抽来了。姚言要是不挥刀开枪杀死那些熊人，他自己就将被它们杀死。 当然，除了第一次在莫斯科警局的蛋壳堡垒羁押室里看见的那些被关在牢房里的熊人。它们已经没办法对姚言造成威胁了，所以排除。 所以他的脑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思考过这些熊人本身是人这件事情。 因为再多的同情或者是怜悯，在生死大事面前，都不足道了。 没有谁的生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就算是身上带着神迹不会死去的姚言，也深深地相信着这条铁则。 所以，对于面前的队友们正在讨论的这种事情，姚言其实不是很有兴趣。 毕竟，接下来，前往切尔诺贝利，前往实验室，他们无论在哪里遭遇到熊人，肯定都还是老样子，双方是彻彻底底的敌人，你死我活的那种。 这样的顾虑和讨论没有必要，只不过是徒添烦恼和浪费精神而已。有这种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将实验室围起来的那些熊人的好。 所以姚言借口上厕所，从客厅离开，来到走廊里。 他缓缓地走着，下着楼梯。 其实他只是想换个地方，自己静静。 实验室被03号带着的熊人围了。他们来这儿是为了抓到03号。 这头熊人，它被实验室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实验室是隶属于方舟的吗？ 如果几百头熊人组成的军队站在姚言的面前，他凭什么突破它们，进入实验室去？ 靠着那几条步枪，那几百发子弹吗？ 不够的，熊人皮糙肉厚，射击的位置一旦失误，杀死它们就需要花费很大的精神。就算是加上这个医院小据点的武器，肯定也不够使的。 姚言他们这支小队伍，加上这位萝拉克小姐，一共也才有六个人。 姚言，小张，陈易易，瓦西里，林童，萝拉克。 他们六个人，如何能够面对几百头熊人？ 姚言站在楼梯台阶上，想着对策想得入神，忘记了下楼。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把他的沉思打断。 “你就站在这里方便的吗？” 姚言回头看，发现是萝拉克小姐，她正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萝拉克来到姚言上边的那级台阶，站住，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姚言。 姚言笑笑，“出来之后突然就不想上厕所了。” 萝拉克也微笑起来，“你是在考虑怎么去实验室吧？” 姚言点头，“对，陈医生说的有道理，实验室记载着03号还有熊人们的所有数据，拿到那些就能完全地掌握这些熊人的全部信息，到时候，它们的弱点，我们就能知道了，对付它们就不会这么艰难了。毕竟就算是上头那个光头壮汉，我们当中，你唯一承认的战士，他面对熊人的时候，想要单挑也很是艰难的。” 能跟这位外国女士用普通话进行流畅的聊天，姚言心里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萝拉克叹息一声，“这几天，熊人们已经破坏了实验室的通讯装置，我也跟实验室失去了联系。” “它们这么聪明？”姚言眨了眨眼。 “比我们想象中的聪明得多。你们可不能被03号粗犷的外表迷惑了，它实际上，是一个智商超高的天才，除了它的语言系统不完善，不能口吐人言之外，它可比绝大多数的人类学者还要强。各种意义上的强。”萝拉克说。 姚言砸吧着嘴。 看来，这一次他们接手的，果然又是一个烫手山芋了。 “想不到林童大张旗鼓地出国来，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姚言呐呐自语着。 “什么？”萝拉克听见了，疑惑地问。 “我是说，那位林童先生，您了解多少？”姚言借机询问。 萝拉克思考了一阵，稍微摇了摇头，“我只是上次他来的时候接待过他，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实验室的负责人和他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这样啊。对了，我刚才想了一下，感觉结合你们对03号的评价之后，稍微能够把它的行动目标理清楚了一些。” 萝拉克有点意外，“你说说看。” “03号是在一个月之前被从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里送去莫斯科北边雪山里的教化场的，对吗？” 萝拉克点点头。 “那之后，教化场行动失败了，熊人们没有被驯服，反而起义了，将你们实验室的人员杀死，然后它们围绕着03号，集结成了一支很强悍的力量。它们逐渐地开始向着南边的莫斯科城辐射，它们杀死小镇上的猎人，还有前往莫斯科城搞事情。虽然可能有些熊人是毫无目的地游荡进了城市里，不过，熊人出现在莫斯科城，的确给俄罗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姚言顿了顿，“更重要的，是俄罗斯官方发现了，这些熊人实际上可能是人。所以他们请来了楼上那位陈易易医生，帮忙研究分析。以至于后来，就算是熊人们在03号的带领下袭击了莫斯科大剧院，造成了非常非常严重的影响和损失，甚至还因此死去了不少的观众。可是俄罗斯官方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选择不对它们展开杀戮清洗，还当它们是人，有活下去的权利，仅只是强制地镇压而已。” 萝拉克舔了舔嘴唇，姚言发现她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看着竟然有点香甜。 “俄罗斯民族，他们一方面粗犷凶悍，可是另一方面，却也细腻精致。完全矛盾的两种性质都聚集在这个国家和她的民众身上。所以，这个看似粗鲁的国家，其实对待这些可怜的变异人，很温柔。”萝拉克说。 “俄罗斯官方的温柔，倒是给了03号撤退的机会。否则的话，那天晚上在莫斯科大剧院，门口安排的那些警力，应该是可以把熊人们一网打尽的。”姚言说起来，都还感觉有些遗憾。 “要是那天晚上盖维奇警长下令开枪了，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情了。”姚言说。 “可要是那样的话，03号死亡，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萝拉克道。 姚言默默地点头，他继续说，“我之前一直疑惑，03号为什么要带领熊人袭击莫斯科大剧院。刚才听了你们对它的评价，我反应过来了。它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莫斯科，也不是大剧院。它那么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让在乌克兰的实验室，知道它们在莫斯科。它想要吸引实验室的人去莫斯科，而当你们的人离开实验室，它们反而又趁虚而来，声东击西，打你们个措手不及。虽然战线拉得很长，计划很粗糙。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简单有效粗粝直接的战术。而且，它也的的确确奏效了。” 萝拉克点头，“是的，实验室去了莫斯科好些人。然而我们根本没有料到，03号会突然又回到切尔诺贝利来了，它带着它的熊人军队，将实验室围死了，所以才成了现在的局面。” 姚言叹了一声，“看来，我们面对的，还是个战术大师啊。我想通过这么多次的交锋，03号，肯定还会更加成长，更加难缠。” “唉。”萝拉克担忧地叹了一声，表示认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1 咆哮 在楼梯上和萝拉克小姐聊了一会儿，姚言突然发现，其实这位女士并不像刚开始看见时候那样子冷冰冰不近人情。而且她最初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是在小张说了他们其实杀死过熊人之后才变了的。 “萝拉克小姐，接下来你是有什么打算？”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姚言开口问道。 萝拉克耸耸肩，“不知道，这些都得看你们是不是能拿得出战术来。我之前就说了，我们需要的是战士。实验室方面的具体情况我现在是不知道了，唯一清楚的就是03号和熊人军团已经在切尔诺贝利驻扎了。我们想要过去，就必须拥有突破的力量。”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似乎并不是很有力量啊。”姚言叹了口气。 他俩回了客厅，见林童正低头在桌上专心地写着什么。 “讨论出什么结果来没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应对熊人？”姚言坐回沙发，扭头看着陈易易。 陈易易耸肩叹气，“难啊，我们这儿可只有六个人。本来如果林童老先生的两条机械臂能够使用的话，我们好像就有从正面突破的资本了。” 林童抬起头摊开双手，“我这两条机械手臂的充能条件很苛刻，而且为了维持我的身体的正常运转，我不可能再频繁地过载使用激光武器了。只有先想办法去到实验室，我才可能有机会进行充能。” “所以说，我们接下来还是没有好办法对吗？”萝拉克淡淡地问。 “是这么个意思。”小张朝沙发里一靠，泄气地道。 “唉……讨论了这么半天，结果什么结果都没有，要不，我们先吃饭吧？”瓦西里突然插进来一句，他举起手里伏特加酒瓶，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大家说。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姚言也感觉有些饿了。 “确实哈，我们赶过来舟车劳累的，都没有好好吃饭。”小张赶紧接道。 “想要吃饭可以，不过我们这里，更多的是压缩干粮。”萝拉克说。 “没关系，只要是能吃的就行。配上伏特加，一切都好说。”瓦西里道。他倒是不挑食。 于是萝拉克站起身说：“来个人，帮我去取食物。” 姚言站起身说：“我去吧。” 萝拉克点点头，转身带着姚言出了客厅。 姚言跟着萝拉克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像是仓库的地方。 开了门，想不到里边竟然还是个冷藏库，温度挺低的。 萝拉克走进仓库里，开始在货柜上翻找。 她一边翻着压缩食品，一边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姚先生是吧？” 姚言顺着货柜朝前走，看着货柜上摆放的东西，听见问话，他回答：“对我是。” “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跟着林童先生到这里来的？”萝拉克手里捧了几个罐头，走过来示意姚言伸手。 姚言赶忙上前帮她拿。 捧好了罐头之后，萝拉克又堆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在姚言手中。 “为什么来这里吗……你想听真话吗？”姚言说。 萝拉克回头看了看他，耸耸肩，“无所谓，我就随口一问，我不关心。” 萝拉克的回应让姚言有点无奈。 他于是只能诚实地回答：“我是为了林童来的。他是我的嫌疑犯。” 萝拉克取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听这意思，林童先生，已经被你们国内的警方盯上了？” 姚言皱眉，萝拉克的这话，好像不单纯。 见姚言没有回答这句话，萝拉克回头瞧了瞧姚言，她说：“给你个提醒，纯粹出于个人原因。林童先生是个好人，我不认为他会做触犯法律的事情。” “这谁知道呢？”姚言耸了耸肩。 萝拉克又抱了好多东西塞到姚言的怀里。 她抬头看了看姚言，说：“所以我说了，是出于个人的提醒。” “好吧。”姚言点头。 他看着萝拉克那双碧绿的眼睛。 姚言总觉得萝拉克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她的话听起来总是有点儿深涩和隐晦。不过她好像并不愿意直接给姚言挑明了。 姚言捧了好些东西，然后萝拉克自己也抱了一大捧东西。 他们回到客厅，把这些食物都放在了桌上。 “哗？这么多？竟然还有罐头？萝拉克小姐，你不是说这儿只有压缩干粮嘛？”小张抓起一只肉罐头，惊喜地问道。 萝拉克面无表情，回答：“刚才在仓库正好看见了，我平时都只吃压缩干粮，忘了还有其他的存货，不过不多，我算了算，我们六个人，估计只够吃三天。”她特意盯了瓦西里两眼，“前提是大家的食量没有超过我的预期。” “也就是说，在三天之内，我们必须得离开普里皮亚季，前往切尔诺贝利。”陈易易拿过一带压缩饼干，撕着包装。 “不是三天，就算我们有三天时间，可是谁知道实验室还能不能扛到三天之后。”林童说，“现在的情况可并不好，时间拖得越久，实验室就越危险。各位，不仅是03号，实验室里的资料和数据同样是非常重要和宝贵的资源。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想损失。” 姚言他们默默地啃着干粮。 实验室也好，03号也好，这些都是林童自己在意的。 姚言和小张，他俩只是针对林童，对其他的并不是很关心。但是，林童铁了心要去实验室，要抓捕03号，而姚言也暂时跟他达成了合作，所以，就算是没什么感觉，姚言其实也得帮着林童。 他们既然已经来到普里皮亚季了，那么他们就都是同伴了。 “先吃东西吧，先把肚子填饱，其他的我们可以稍后再商量。”陈易易说，“我们之前已经提出了一些可能的设想，刚才林童先生已经记下来了，等吃完饭大家讨论一下，究竟可不可行。” 瓦西里三两下吞下一块压缩饼干，然后灌了口伏特加。他看了看桌上堆放的食物，伸手拿起一只罐头。 姚言啃着饼干，他喝了口水，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看萝拉克小姐。 “萝拉克小姐，说起来之前你说过，这座小镇上也来了一些熊人。它们甚至把据点里的三个研究员都杀害了。那被你射杀了几头之后，最近这几天还有没有其他的熊人出没？”姚言问。 萝拉克小口地啃着饼干。 她伸手抹了抹嘴边的饼干渣，张嘴刚想要说话。 突然医院外头，不知道是从哪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咆哮。 客厅里的大家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是……熊人？”陈易易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2 披上熊皮 萝拉克歪着脑袋看着姚言。 她轻轻扬了扬下巴，“喏，你不是问还有没有熊人吗，外边的叫声，就是了。这里距离实验室和切尔诺贝利实在是太近了，想要没有都不太可能。” 姚言叹了口气，说：“生活在这样的危险地方，还真是难为你一个女孩子了。” “习惯了就好。”萝拉克淡淡地说。 “那个……屋外头就有熊人，我这怎么想都觉得不踏实，而且它的叫声感觉距离这里很近啊。”小张紧张地搓着双手说。 “从声音发出的方位来看，很可能发出咆哮的熊人就在我们下车的十字路口处。”陈易易说。 瓦西里站起身，走去窗前看了看，从医院的窗户里看出去，能看见十字路口，不过他从窗子里探出去半个身子，看了好一阵，回过头来却对大家耸耸肩，“我没看见有熊人。” “没必要管这么多，吃饭才是最重要的。”萝拉克说。 瓦西里笑了起来，不停地点头，“对对，吃饭最重要。就算是有熊人，也得吃完饭了再去收拾它们。” 虽然说是这么说，大家的食欲其实都已经被刚才的那一声咆哮声给惊得不是很好了。 姚言勉强又啃完一块压缩饼干，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喝了两口水。 然后他就站起身，走到窗前放他们装备的地方，拿了一支枪，两只匕首。 小张一边用塑料勺子挖着罐头肉一边含糊糊地问道：“姚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咱们的车就在十字路口，刚才说不定就是熊人发现了我们的车，才会咆哮示威。”他看了看林童，“还是林管家有远见，没有把车停到医院门口来。我下去看看，如果熊人不多，说不定我能够解决。” 萝拉克放下了自己的压缩干粮，看着从自己身旁经过的姚言，她开口说道：“你这是想要向我证明你们之前说的话吗？” 姚言停下脚步，“嗯？” “我开始的时候说看不起你们不像是战士，你是想要去猎杀熊人向我证明你们是可以信赖的吗？” 姚言摸了摸脸，老实地回应道：“有这么点儿意思，不过更多还是有熊人在我屋外头逡巡的话，晚上我睡不安稳觉。” 萝拉克深深地看了姚言一眼，然后站起身，说：“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她就出了客厅。 姚言扭头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 大家伙儿吃得都已经差不多了。 林童手里捏着一张包装纸，翻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在琢磨什么事。 陈易易喝着水，他扭头看着姚言，和姚言视线对上之后，陈易易开口说：“姚言，要不这样吧。既然小镇上有熊人，同样也威胁到我们大家的安危了，那我们就一起出去外边看看，一起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姚哥你等等我，我还有几口就吃完了。”小张慌张地扒着关头。 “说得也是，我现在听见熊人的名字我就很兴奋，恨不得马上就下去打爆它们的狗头。”瓦西里大兄弟挥着拳头说。 姚言笑了笑，低头看向林童。 林童抬眼瞧着他，“姚警官，如果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我会尽力配合你的。” 姚言摸了摸鼻子，笑了。 这支队伍的大家原来还挺齐心的。 “那就这样吧，我们呢对这个小镇其实也不熟悉，等会儿咱们就分个组，然后大家就分头在小镇上巡逻看看，至少把我们住的医院据点周边的环境清理干净，不要留存隐患。”姚言说。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姚言他们正说着，刚才离开了的萝拉克小姐就回来了。 她出去是去换她一开始的那身熊皮去了。 看着穿着熊皮又回来了的萝拉克小姐，姚言忍不住笑起来。 “萝拉克小姐，你这副打扮是怎么回事？”姚言问。 萝拉克瞥了他一眼。 “伪装，我有没有足够跟熊人正面对抗的体力，当然只能以自身安全为第一位，这身硝制过的熊皮，可曾经救过我的命。上一次有两头熊人当着我的面走过去，它们没有发现我不是熊人。”萝拉克说道。 姚言点点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很机智。” “对了，我突然想到，咱们是不是也能够用这种方法前往实验室啊？”小张脑袋里灵光一闪，他跳起来一拍大腿，说道。 大家听见他的这个提议，乍一听似乎就是个玩笑话。可是仔细一想，却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再深深一咂摸，好像确实是可以这么干？ 林童眼睛亮起来，他说：“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如果我们能够披着熊皮伪装成熊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轻松地接近实验室了。那样的话，连突击的战斗都不必要了。” 萝拉克冷漠地看着这群外来的家伙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披着熊皮去切尔诺贝利实验室的办法。 等林童他们讨论得很火热的时候，萝拉克插嘴了，给他们浇了盆冷水：“你们先别忙着高兴，这个办法能不能行都两说。上一次，我穿着这身熊皮是躺在路边上，那两头熊人路过的时候，只是看了我两眼，它们似乎是将我当成了已经死去的同伴，便没了理睬的意思。你们其实也能够看得出来的吧，我们比熊人矮得多，就算身上披上了熊皮，可是一旦我们靠近熊人，身高，身材的差距马上就体现出来了，我们比它们矮着将近一半。熊人们虽然也不是每一头都很高大魁梧，但是它们相比我们人类，就体型上就大着很多。不是吗？” 众人听完之后觉得这似乎也有道理。 “不过熊皮伪装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之后不行咱再想办法。”姚言说，“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搞到熊皮，也好来尝试着装扮成熊人，对不对。” 陈易易说：“是的，我认同可以把这个办法当做可能的一种来实行，而且这跟我们想要肃清据点周围的环境不冲突，先就猎杀几头熊人，剥几张熊皮来扮上了试试看才知道。反正都是伪装，到时候肯定能够想到办法的。” 萝拉克不说话了，她似乎是被说服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去巡逻？大家打算怎么分组？” 姚言环顾了一圈，他指了指萝拉克说：“这样吧，我和萝拉克小姐一组。林管家和陈医生一组，小张，你和瓦西里大兄弟一组。怎么样，大家没有意见吧？” “我可以。” “没问题。” 大家都表示这个分组能接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3 吃人藤 于是大家按照之前的分组，取了武器和装备，分批离开了医院据点。 萝拉克跟在姚言的背后，他们这组选择的巡逻方向是普里皮亚季小镇的南边，从停车的十字路口往下边走，也就是进入小镇的来的时候的那个方向。 小张和瓦西里大兄弟朝北边去了。 林童和陈易易则往东边去巡查。 姚言左手拎着枪，走到了他们开来的那辆越野车边上。 他绕着这辆越野车观察了一圈，伸手在车左边后门处摸了摸。 “萝拉克小姐，你看，这儿有一条抓痕。我们来的时候开的是新车，除了路上染上了不少灰尘，之外是没有被熊人袭击过的。是刚刚被弄出来的，有熊人堆我们的车动了手。” 他指了指后门上的三道划痕对萝拉克说。 萝拉克只是掸了一眼，也没有细看，就点头。 “看来我们进入这个小镇，已经被熊人发现了。待会儿你稍微小心一些，跟在我背后就好了。” 姚言说。 萝拉克微微抿嘴笑了笑。 显然姚言表现出的绅士精神，还是挺令人愉悦的。 她轻轻歪了歪脖子，指了指路的前头。 “往前边去看看，那边好像是有什么动静。” 姚言点头，当先迈步就往前走。 萝拉克落后他一个身位，跟得不紧不慢。 “从抓痕看，这头熊人的提醒不算是很大。”姚言觉得就这么干走有些尴尬，于是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萝拉克。 “还行吧，它没有把你们的车子给掀翻，证明不是什么难缠的家伙。”萝拉克道。 姚言点着头。 他们边走，姚言边留意着这条穿过普里皮亚季小镇的公路，两旁废弃的房屋从里到外都灰扑扑的，在这种荒废的地方行走，总给人压抑的感觉。 街道上非常安静，只有他们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啪塔啪塔地踩踏着水泥路面。 在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姚言站住了脚步，他扭头看着已经全是荒草的院子。 “怎么了吗？”萝拉克也跟着站住脚步，问。 “你看，院子里那棵枯死的大树，树上有一条差不多有水桶粗的藤蔓。”姚言伸手指着院子中央的树，说。 “看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之前乘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我留意过这棵树，那时候，那根藤蔓它缠绕的位置是到树的枝丫分岔的位置，整一个树干都被它包裹住了，但是现在……你看到没有，那根藤蔓的最上端，距离分岔的树枝至少还有半米远。这棵藤蔓是不是在动……或者是说，它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动过？” 姚言说着，用手一撑，翻过了半人高的栅栏，走进了院子，想要过去查看。 “喂！”萝拉克好像是没有发现姚言的行动力这么强，话都没说完他人就已经进了院子。 “怎么？”姚言纳闷地回头。 “这个院子可进不得。你说的那棵藤蔓会吃人！”萝拉克严肃地说。 姚言眉毛跳了跳，他笑起来。 “没关系，我能跑。会吃人的藤蔓我还真没见过，得仔细地看看。” 说着他扭头就往里走。 萝拉克朝前追了一步，抬起手，却又放下了。 她抽了抽嘴角，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面前的这个家伙竟然这么作死，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瞧着稳重。 姚言踩着一地的枯草，他发现这座小镇灰尘似乎很大，脚底下的草丛上边满满的全是灰尘，踩一脚就是一个明显的脚印子。 姚言背后留下了一串脚印，他来到那棵大树的下边，抬头看着这棵死灰色的已经发枯的死树。 “看起来是被藤蔓缠绕死亡了。”姚言喃喃着。 虽然这棵大树是一副死相，但是缠绕在她身上的那棵藤蔓却不是，这棵身上长着小小的棘刺的藤蔓，看起来很饱满圆润，生命力旺盛，虽然深绿色的表皮上覆盖着一层不算薄的灰壳子，但是确实能够看得出来，它活得很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姚言离近了凑上去的时候，好像是看见这藤蔓上边有种像是鲜血流淌一样的搏动感。 他皱起眉，不对啊，这东西明明是植物，怎么会有种动物的脉动迹象？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这棵藤蔓，摸上去表皮粗糙，跟寻常的植物没什么两样，温度很低，姚言也摸不出其他的感觉来。 他绕着这棵大树走了半圈，来到背对栅栏那一侧的时候，姚言懵了。 他竟然看见有半头熊人嵌在这株藤蔓上！ 是的，就是只有半头，熊人背对着他，是左半边身子还露在外边，而右半边，竟然像是被藤蔓吞进去了一眼，紧紧地连在了这株藤蔓之上。 “这是……什么情况？” 姚言赶紧转到熊人的前头去。 他看见这头白毛的熊人的左半边脸，瞪着一只大眼睛，眼角有鲜血流下，已经被冻成了冰柱子，悬在眼眶下边，它咧着半张嘴，獠牙翻出。 寒冷的气温将它的表情定格在了失去温度的那一瞬，只有半张脸，半个表情，但是看得出来，它死亡的时候，非常痛苦。 它似乎在哀嚎，但是它的声音被寒冷冻住了。 姚言伸头贴近熊人和藤蔓连接的位置。 不是半头熊被冻在了藤蔓上，它们连接地非常紧密，姚言伸手拽了拽这头熊人，发现根本拽不动。 并且姚言发现这熊人的手感有问题，它的皮毛干涩，从它的胳膊一把握下去，好像能直接捏到骨头似的，皮毛下边的肌肉像是空了，只有细细的一根硬邦邦的棍子在。 姚言有尝试着在熊人的身上按了按，每次伸手都能在这张毛皮上按出一个坑。是的，这半头熊人，好像是只剩下了一张皮，里边已经空了，没了血肉。 姚言突然想起了刚才萝拉克的话，还有在车上的时候，陈易易提了一嘴的，这座小镇曾经受到了核辐射的污染，所以，这儿生长出来的东西，似乎都是怪物。 这棵藤蔓，它会吃人。 姚言吞了口唾沫。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所以，这仅剩的半头熊人，是被这株藤蔓给吸干了？ 而就在姚言思索的当口，他面前的这头熊人突然动了。 姚言余光一瞥，心头一紧，立即后撤一步，把枪掣在手里，拉下保险准备开枪。 然而，那半头明明已经死干净了熊人，当然是不可能再活过来袭击姚言的。 动起来的并不是这头熊人，而是那株有水桶那么粗的藤蔓！ 姚言瞪着眼睛，看着这株藤蔓像蛇一样地缓缓地从树干上弓起了身子，那半头熊人，原本和藤蔓连得紧紧的熊人，突然从藤蔓上分离开来。 熊人的尸体从藤蔓上牵扯出一根根看着就黏糊糊的丝线，它跌落在地，翻滚一圈，把跟藤蔓连接的那一处露给了姚言。 姚言看见，这半头熊人，果然皮毛之下只剩下了半副白骨，血肉完全空了，只剩半具躯壳在。 他继续朝后退步，看着树上的藤蔓缓缓地一圈圈地从树干上退下来，然后像是准备进攻的眼镜蛇一样，竖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4 有毒 看着那棵直立了起来的藤蔓，姚言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根似乎是扎在大树的根部，然后它从地上立起来，高度超过三米，大概有一层半楼那么高。 姚言扭头看了看，它都快接近旁边那幢两层小屋的屋顶了。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院子外边，萝拉克扒着篱笆朝姚言喊道。 姚言扭头看了看她，并没有急着跑。 那株藤蔓没长眼睛，它总不至于看得见自己在哪儿吧？ 姚言是这么想的。 然而，接下来这株藤蔓的动作差点没把姚言给吓死。 它直立起来之后，顶端有一个花苞一样的闭合的东西，看着挺大，得有一颗排球那么大吧。 姚言看过许多科幻小说，动画漫画，他猜测那个花苞能够张开，就像是食人花的花一样，花苞里边长满了牙齿，能够将活物吞噬掉。 “讲道理，我还没见过真的能吃人的植物呢。”姚言竟然有些诡异的兴奋感。 然而，藤蔓顶端的花苞微微地朝下垂下来，被风一吹，左右地晃荡着。 姚言伸手扶了扶眼镜，他准备掏出手机来近距离地给这玩意儿拍张照片。 这株藤蔓要是在其他地方，绝壁看不到啊。 这可是大自然的奇观啊。 姚言左手插进了裤兜里。 就在这时候，藤蔓顶端的花苞突然抖了抖，然后对准了姚言方向。 姚言下意识地感觉心里一慌，而下一刻，这株高高的藤蔓，突然像进攻的毒蛇一样，朝着姚言的方向扎了下来。 它速度奇快，姚言一只手还抄在兜里，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藤蔓竟然这么快就进攻了。 姚言瞪着眼，脑子已经想要闪避了，可是身体却没有跟上。 他有些傻了。 他突然有些觉得自己这他娘的不是在作死吗！ 姚言根本没有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本来绝对不是这种会干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 然而事实是，他确实是这么干了。 他不仅走近了这棵藤蔓，还站在它下边大咧咧地掏手机。 这完全就是脑残行为。 眼瞅着那株藤蔓顶端的花苞朝着他的脑壳扎了过来，在距离姚言的脸还有个四五米距离的时候，那个花苞，果然打开了！ 它分开成了六瓣，每一瓣的里边都是粉红色的内壁，然后上边长着一根一根的细小狭长的，跟牙齿差不多的倒刺。 这玩意儿，俨然就是一副捕猎者的模样，那些倒刺，是为了能够有效地咬住猎物让其挣脱不能的工具。而在这花苞的正中央，还有一根长长的，尖锐的，深绿色的刺。 姚言敢保证，那根刺戳上了，他肯定就挂了。 会被像那头熊人一样，吸干成为一具空壳子吧？ 姚言身子是没有动，但是他这么想着。 姚言猛然发现，他不仅仅是脑子反应迟钝了，他的身体同样变得懈怠了。 明明他的反应不该这么迟钝白痴的。 但是他这是怎么了？ 萝拉克看着痴愣愣地站在树下就要被那根藤蔓的毒刺戳穿的姚言。 她紧张地举起了枪，甚至来不及瞄准，就朝着藤蔓开了一枪。 萝拉克被枪支的后坐力冲得往后一退，她抬头看，发现刚才的那一枪并没有命中藤蔓，而是擦着它飞过，射碎了一片屋瓦。 然而幸运的是，那株藤蔓差点没有挨上枪子，它竟然像是感觉到了威胁，会害怕一样，朝下戳刺的动作停了一停。 而趁着这一停顿的功夫，姚言终于来得及抽出口袋里的手，转身往后跑了。 他跑动起来，才感觉自己身子发麻，手脚僵硬，有一些不听使唤。 不过，那藤蔓的危险他是见识到了。 这一跑起来他就没打算停下来，拐了个弯，直直地朝着院子外边跑去。 那株藤蔓在半空停了停，接着它的张开的花苞左右转了转，像是在寻找姚言的方向，等确定了姚言的方向之后，它又弹簧似的朝着姚言戳了过来。 姚言跑动起来之后浑身紧张，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他越跑浑身越热，越跑速度越快。 终于他来到栅栏旁边，伸手一撑，想要像进去的时候一样翻出来，但是他失败了。 撑在栅栏上的胳膊好像突然脱了力，他整个人没撑住，往前一扑，直接将那半人高的栅栏给压倒了。 而就是他这一倒地，反而还刚好躲过了从他背后戳来的藤蔓。 那株藤蔓原本像是计算好了姚言的方向和速度，但是它没料到，姚言最后关头不给力，扑街了。 藤蔓这下戳空了，它的花苞顿了顿，开开合合地在栅栏上边停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晃脑地又开始寻找姚言。 姚言在地上滚出去，然后起身，赶紧撤走。 那株藤蔓很长，不过它能够辐射得最远的范围就是栅栏附近了。 姚言一直退到马路上，藤蔓就够不着了。它毕竟是长在地上的，出了那户人家的院子，就不再是它的领地。 似乎是感觉不到姚言的存在了，那株藤蔓缓缓地收缩回去，在大树的周围寻找了一圈，然后又像蛇一样地缠绕着大树的树干，盘了上去。 藤蔓静止下来，就跟姚言最开始看见它时候的样子一样。 姚言大喘着气，看着那株藤蔓，他突然一松劲儿，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 看着被他扑倒的栅栏篱笆，还有人家院子里落灰落雪的草地上，被他刚才奔跑躲闪踩踏出来的痕迹脚印。 姚言晃了晃脑袋，咽了两口口水。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 萝拉克走上来，冷着脸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进去？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是在送死？”萝拉克严厉地说道。 姚言抬头愣愣地看了她一阵，才突然像是惊醒一样摇摇头。 萝拉克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你看起来有点迟钝？” “那株藤蔓……有毒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靠近。当然，有可能只是我比较好奇，我看到那藤蔓有了变化，就有了想法，但是我没有想到。靠近之后，它竟然对我产生了某种负面的影响。” “你被麻痹了？”萝拉克盯着他看了看，说。 “我感觉是有这种可能，不仅脑子，还有身体，我好像比之前迟钝了很多。”姚言说。 萝拉克朝他伸出手，姚言拽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这些藤蔓你们没有仔细研究过吗？”姚言问。 “我亲眼看见过它们吃掉了熊人，知道是危险的东西，所以就不靠近。”萝拉克说，“我提醒过你，但是你说你跑得快。现在知道了吧，你靠近了它们，就跑不掉。” “只能说我运气好。”姚言后怕地看着地上的栅栏。 “行了，这座小镇里，像这样的杀人藤蔓并不少，躲着点行不行？”萝拉克说。 姚言则摩挲着下巴，扭头看着那株藤蔓，他说：“这东西很可怕啊……它们连熊人都能吃掉吗？我们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把它们利用起来？” 萝拉克呵了一声，“你还是趁早打消这种念头吧，你自己不是试过了吗，你靠近它，会死的。而且，它长在地上，虽然它好像有一定的伸缩性，但是你出了院子，它就够不到了。使用的条件和范围都有限，况且，就算你想要利用它们对付熊人，那你怎么做到让它们分辨我们和熊人？这种东西又没有脑子，它们会无差别地对靠近的活物进行攻击。” 姚言紧紧抿着嘴，皱眉思索着。 “得了，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猎捕熊人，搞到熊皮吗？你们之前的计划，不是需要假扮熊人么。” 萝拉克扭头就走，不再跟姚言废话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5 里姚言苏醒 萝拉克在前边走着，她的步子很快，很显然她有些生气了，并不愿意放慢脚步等着姚言。 姚言走得有点儿踉踉跄跄的。 一开始的时候没怎么感觉，不过后来离开那棵吃人藤蔓之后，姚言发现，自己好像中毒不浅。 他不仅是脑子麻痹了，身子也非常不听使唤了。 感觉就像是个小儿麻痹患者似的，双手握不紧，身子直抽抽，时不时还打个摆子。 幸亏，他脸上除了有些发麻之外，还不至于鼻歪眼斜流口水。 姚言抬头看着距离自己原来越远的萝拉克，他其实有心想要喊她等等自己，可是面子上却实在拉不下来。 毕竟刚才确实是姚言作死，他脑子抽了瓦特了，强行要翻过栅栏去看那株食人藤。 瞧着萝拉克小姐披着熊皮的背影，姚言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作死，让你皮，好端端地去看什么藤蔓，真是的。” 其实姚言自己也不能解释清楚刚才发生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心底有一种隐约的想法，那就是这口锅或许不该他来被。是那株藤蔓，肯定是那玩意儿释放了什么让姚言没办法拒绝的信息素，让他闻着闻着就靠近了那株藤蔓。这是这株吃人的藤蔓猎捕的方法。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姚言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会被那株藤蔓给吸引了过去。 他本来不是这种脑残的家伙。 “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啊，话说要是我们被那株藤蔓咬到了，那看它那种不断吸食猎物的养分的进食方式，如果我们一直被它嘬着，那我们是不是活过来就要被它吸死，然后死了我们又活过来，活过来又被它吸干？就这样无限轮回，像是受到天神惩罚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那样子？要是那样的话，也太惨了吧。幸好大兄弟你没有被那玩意儿给钉上了。” 脑海中，许久不见的里姚言，终于再次露面了。 姚言停下脚步，呼了口气。 “你死去哪儿了？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之前你要是在的话，在大剧院里说不定我们就不用这么狼狈，要是有你的力量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直接在莫斯科就吧03号给抓住了！”姚言说。 虽然语气像是责备，不过里姚言再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他还是有些欣慰的。 前几天，他重新活过来之后，里姚言就一直沉寂着，感受不到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还一度让姚言有些不适。 现在好了，这个冤家回来了。 “我们之前可是死了，死了想要活过来，可是需要能量的。这天寒地冻的，你又吃得不好，这不直到刚才，咱们中了那株藤蔓的毒，这具我俩共同的身体一直向我释放报警的讯号，没办法，我才赶紧醒过来，我可是真的怕我们一直挂在这儿死去活来的啊。”里姚言说，“你看看，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脑子都不好使了吧？” “你就贫吧，这肯定不是我脑子的问题，是那株藤蔓，它在引诱我过去。”姚言争辩。 里姚言挺无所谓的，要是现在是他在控制身体的话，他肯定会耸肩摊手，“不管怎么说，要是我在场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靠近那种一看就充满危险的东西的。你这家伙，没了我，连防范意识都弱了？你也太依赖我了吧？” 姚言无奈一笑，“谁让脏活累活你最适合干呢，动脑子的事情交给我，这种暴躁的体力活是你拿手的。” “可你明明就是脑子不好使了。”里姚言腹诽。 然而里姚言和姚言灵魂相通，就算里姚言不说出来，姚言也能够知道他的意思。 话题又回到了姚言靠近那棵杀人藤蔓其实是脑子不好使了这上边来。 姚言虽然感到难堪，想要辩解，可是却是事实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他无可辩驳。 “就当我脑子确实坏了吧。不过这次吃了亏，我们总算是知道了，这些藤蔓靠近不得。”姚言给自己找着台阶下。 既然姚言示了弱，里姚言也就不再紧咬着他不放了。 里姚言从姚言手中抢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当里姚言掌握他们这副身躯的时候，姚言的体能会大幅度地提升。 虽然体内似乎还留存着藤蔓的麻痹毒素，不过，里姚言掌控身体之后，他们的身体行动起来，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 里姚言朝前跑了几步，跟到萝拉克的身后。 萝拉克回头看了看他。 “你恢复了？”她问。 里姚言咧嘴一笑，笑起来的瞬间，他将身体控制权又还给了姚言。 在交接的那个空档，姚言的身体软趴趴地就往地上瘫倒下去。 萝拉克看见之后怔住，眼疾手快地伸手抱住姚言。 “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萝拉克小姐的声音带了些焦急。 她是真的慌，在这座不知道哪儿就埋伏着熊人的普里皮亚季小镇里，姚言竟然这么大方地当街就瘫倒，实在是太可怕太危险了。 萝拉克有些后悔跟姚言一组了，这个男人分明就不靠谱！ 姚言拿回身体之后，他伸手一把就握住了萝拉克的胳膊。 隔着熊皮，姚言能摸得出来，萝拉克小姐的臂膀浑圆，手感柔软。 被他这么用力一捏，萝拉克皱了皱眉，有些疼。 姚言看见萝拉克的表情变化，马上松了一点儿力气，他抱歉地微笑着扶着萝拉克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萝拉克小姐，刚才好像是又有了点儿反应。不过现在好了。” 姚言松开抓着萝拉克的手，他做了个扩胸运动，接着又尝试着蹦蹦跳跳地体验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似乎是被里姚言使用过后，他的身体里的毒素就被代谢走了。 他现在头脑清明，四肢灵活，充满了力量。 看起来，里姚言不仅战斗力高强，在他使用身体的时候，好像还能抵御毒素？姚言心想，以后要是遇上这种有毒的危险情况，果然还是得让里姚言出马。 “你这家伙尽想着卖我是吧？”里姚言暴躁地骂着。 姚言充耳不闻。 看着站在原地做着奇怪动作伸展身体的姚言，萝拉克的表情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你究竟是不是被那株藤蔓给毒傻了？之前我见你好像不是这样子的？”萝拉克尝试着询问。 姚言灿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萝拉克小姐，刚才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完全都好啦。你看，我现在身轻如燕。” 为了表现他已经无碍，姚言还原地跳高了两下。 不过他穿得厚重，身上带着的装备分量也不轻，所以并没有跳起很高来。 “行了，别跳了，咱们该干正事儿了……”萝拉克话说到一半突然敛去表情，微微一扭头，竖起耳朵听起远处的动静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6 猎熊 看着萝拉克严肃的表情和侧耳倾听的专注模样。 姚言敛去玩笑的笑容，屏住呼吸，轻轻朝后一退，让开空间给萝拉克仔细听声音。 姚言自己也在尝试从呼呼的冷风中搜寻某种可能的声音，他并不知道萝拉克是在听什么，她能够听得清楚什么，不过，看着萝拉克的样子，他其实还是相信萝拉克是能够有什么发现的。 看得出来，萝拉克是个认真的女孩子，她突然改变状态，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尽管姚言尝试着听了一会儿，却只有灌满耳朵的冷风，其他的啥都听不出来。 姚言没有动，连呼吸都很轻，他生怕自己的一点儿动静就扰乱了萝拉克。 不久之前他刚见到萝拉克，跟着萝拉克往医院据点的里边走的时候，小张凑到姚言的耳边说悄悄话，萝拉克明明离得非常远，但是她还是听见了小张的话，并且做出了回应。从那时候起，姚言就觉出来了，这位萝拉克小姐的听觉似乎异于常人。 起码肯定要比他这种要好得多了。 萝拉克听了两分钟，姚言等候得都有些焦灼了。 突然萝拉克猛地一转身，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 “怎么了？发现了什么吗？”姚言茫然地开口问。 “东偏北，那条小巷里边有动静，听起来像是大家伙，准备好武器我们靠过去看看，记得小心些。”萝拉克把方位告诉了姚言，然后她弯着腰很迅速地朝着墙边一贴，然后小碎步朝着她指示的方向走过去。 姚言也猫着腰，跟在她的后边。 姚言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条小巷明明距离他们站的街道有个不止二十米，而且风是从南边吹过来的，这种情况下，萝拉克怎么就能这么确定是那个方向，是那条小巷？ 虽然心怀疑惑，不过姚言行动起来倒是没有拖拉。 在里姚言使用自己的强健身体将他们体内的毒素代谢出去之后，姚言恢复了正常。尽管厚重的衣服有些不方便，不过他还是尽量做到迅速灵巧，尽量不发出声音。 两人顺着墙根溜到了那条小巷的入口处。 这是两幢房子外墙中间隔开出来的一条差不多两米多宽的小巷，上边用铁皮搭出了一个可以遮阳挡雨的棚顶。 姚言悄悄伸出脑袋朝里边看了一眼。 这条小巷全长在个十米左右，最里边有一堵水泥墙，不过破损了一小半，勉强算是个死胡同。在小巷里头，堆放着许多木箱子，还有看起来很破旧的沙发啊，橱柜啊，一些旧家具。这些废弃杂物堆叠得快有两米高了。 “里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啊？你是不是听岔了？”姚言低下头，轻轻拍了拍被他按着肩膀作为凭借好让他伸头出去看的萝拉克小姐。 谁知萝拉克小姐一脸的不悦，轻轻给了他一捶，她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 姚言皱眉，他还没来得及把手从萝拉克肩上撤走，把身子收回来。 突然小巷里堆放的那堆两米多高的杂物就轰隆隆一声倒塌了下来。 姚言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撤，顺手将萝拉克也往后拉了拉。 他这一拉，还真的救了萝拉克的命。 只见萝拉克被他拽得身子往后仰，她的俏脸离开了小巷边缘的同时，一只破损的木箱子刚好贴着她的鼻子飞了出来。 这木箱去势很急，看得出来，掷出这木箱来的家伙用力非常大。 木箱飞出小巷之后远远地摔在了马路上，砸得粉碎。 萝拉克被刚才那危险的瞬间惊得呆了呆，姚言一拍她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她感觉自己刚才冒了一身的冷汗，熊皮底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要不是姚言手快，把她拽了回来，刚才那木箱子怕就是砸在她脸上了。 看那箱子摔碎时候的动静，她要是挨上了，就算侥幸能活下来，怕是一张脸也毁了。 萝拉克后怕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被吓得没了血色。 她身后的姚言可没时间管她了。 他抄起枪站起身就往前一站，来到小巷口，抬眼朝里头望去。 只见这条小巷里头，中央位置，距离巷口四五米距离处，站着一头两米多高的熊人，白毛，蓝眼睛，被白色毛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写满了凶悍。 姚言和它对视一眼，就能够确定这厮怕是头智慧型，有脑子那种。 刚才它推到巷子里的杂物，朝着萝拉克掷出木箱这一手，还是挺阴险的。 姚言迅速地举起枪来，对准了那白毛的家伙，就准备开枪。 “等等！你们不是说想要熊皮吗！不能直接开枪打烂它身上的皮毛！”萝拉克总算是恢复过精神来了，她扶着墙站起来，朝姚言喊道。 姚言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差点忘了，那怎么办，难道还要我上前跟它肉搏吗？”姚言无奈地问道。 “当然不是，找机会把枪塞进它嘴里，朝着它的嘴里开枪！”萝拉克说。 姚言汗颜，“大姐，这玩意儿是能听得懂人话的，你这么当着它的面说，不合适吧？” 萝拉克咬牙，“我不信乌克兰的熊人还能听得懂普通话！” 姚言咧嘴笑了，“也是。” 说话的瞬间，小巷里的熊人四脚着地，朝着姚言扑了出来。 姚言偏过身子擦着熊人让过它。 萝拉克也往后退开一段距离。她手里握着枪，准备找机会瞄准熊人的嘴。 这熊人撞出来没撞到人，它动静很大地旋身朝着姚言挥了一爪子。 姚言早就料到它有这一手，提防着扯开了保持安全距离。 不过熊人转身之后，就没再咆哮嗥叫，它紧紧地闭着嘴，只用鼻孔喷着粗气，又一踏地，朝着姚言撞了过来。 “不是吧，难道这玩意儿真的能听懂普通话？它怎么闭上嘴了？” “打不到嘴射它的鼻孔也行！只要不破坏它身上的皮毛，脸的话无所谓！”萝拉克大声说。 “这样啊，理解了。”姚言微微躬身，像等待疯狂的公牛朝自己冲来的斗牛士一般，他双手端着枪，枪口不断地随着熊人的移动而变化，他试图找到一个一枪射中熊人脸的位置。 不过这熊人距离姚言实在不远，姚言瞄了两秒发现不好瞄，而他不得不抽身了，否则就要被熊人摸到了。 姚言腾挪闪躲，引着熊人在马路上兜了几个圈子。 熊人没摸到他，不过他也没找到机会朝着熊人的脸射击。 几个回合纠缠之后，姚言突然发现，这熊人追他的时候，没有最开始那样蛮横地直接撞过来了。 它开始学会等，等着姚言做完假动作，开始真正地躲闪的时候才出手。 就跟玩心理战一样，这厮竟然也学会了使用假动作。 姚言不得已，不敢再贴得很进，而是朝后跳走，拉开了安全距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7 血性 说实话，萝拉克小姐说让姚言对准了熊人的脑袋开枪，这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先不说是不是这头熊人能够听懂他们说的话，并为此做出了应对。光是那熊人脑袋并不很大，而且它头顶毛发凌乱，行动起来一头长毛甩来甩去这一点，就十分影响姚言瞄准的效率。 姚言尝试过开了几枪，除了确实命中让熊人挂了彩的几枪，其余的子弹都是贴着它舞动的长毛蹭着飞过去了，并没有真的命中熊人。 姚言之前面对过的熊人也不少，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受到过什么约束。此前他和熊人战斗，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能够使用最锋利的匕首和最具备杀伤力的枪支。而且他可以对着熊人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开枪，下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小心翼翼地绝对不能损坏熊人身上的皮毛。 姚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是雪山里的猎人了。需要依靠巧妙的捕猎方式，完整地获得熊皮，以此来卖出高价，换回生活的物资。 姚言是戴着镣铐起舞，其困难性可想而知。他叮叮当当的，怎么都觉得不称手不舒服。 这不，熊人扬手的瞬间，他趁机从熊人的腋下跑过。 刚才的那个位置，他伸手一刀扎进去，绝对能让这头熊人再也抬不起右手来。 因为熊人毕竟还有一半是人，它的腋下也是一处相当薄弱的位置。 只是可惜，姚言仅仅是能够仰头看上一眼，然后从熊人身下穿过去，绕到熊人的背后，给它来上一脚。 他试过，好几次了，姚言都凭借着自己身法灵活，从熊人的攻击间隙找到了机会，准备给丫的这怪物来上一击狠的。然而旁边的萝拉克小姐见状就会尖声地提醒他，绝对不要损伤熊皮。 姚言叹息一声，接着刚刚一脚踹在熊人背后的反推力，朝后一跳，落在了萝拉克的身旁。 “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熊人现在目标是你，你别把它往我这边引过来啊。”萝拉克慌忙地说道。 “我觉得我们或许换个思路，熊皮破损了可以缝补起来，但是如果我们一直要这样子找机会只能打它的脸的话，我想我们等下说不定要被它双双拍死在这儿了。你觉得呢？”姚言扭头看了看萝拉克。 萝拉克微微张着小嘴，犹豫着不说话。 就在她思考的同时，熊人回过身来，朝着他们的方向咆哮一声，挥舞着两只巨大的爪子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姚言皱眉，这熊人怎么还学着黑猩猩的动作。 “行，我们迅速地解决掉这头熊人再说。你注意了，它朝我们跑过来的路线是歪的，你把它往小巷里引进去，刚才我在巷子中间位置插了匕首，一共三把，你跑的时候注意躲避，让熊人踩上去，然后你抓紧机会靠近它，如果能够用匕首刺穿它的喉咙，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萝拉克指了指背后的巷子。 姚言扭头看了一眼，确认了萝拉克埋伏的匕首的位置。哪儿是散落在地上的破旧木板，这个阴险的女士将她携带着的三把锋利的匕首刀锋朝上，嵌在了木板下方，用木板遮盖起来，做了一个简易的陷阱。 如果萝拉克不跟姚言说的话，姚言其实也会忽略地上的那些散落的木板。 “你还真是个战术大师啊。我明白了，我引着它往小巷里跑。不过你在外头的志愿一定要迅速到位，否则那儿可是死胡同，最里边的断墙上的洞可不够我钻过去的！”姚言说着，回头看了看正俯身贴地，朝着他们冲过来的熊人。 萝拉克匆匆应答一声，然后转身就撤，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道旁边的房子间隙中了。 兴许是因为她身上穿着熊人的皮，所以这头熊人其实对她的兴趣不算大，它一双蓝眼睛因为之前被姚言射中几下而因为生气变得有些发红。 姚言迅速地把枪悬挂到脖子上，然后一扭头，撒腿就往小巷里跑。 熊人紧跟上来，姚言跑得很快，不过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后脑勺上被熊人口中呼出的臭气吹得毛发凌乱。 熊人距离自己可能不远。 姚言非常注意脚下的匕首陷阱，他快要到达木板埋藏的匕首的位置的时候，嘿的一声，提气纵身，轻巧地越过了地上的那些破旧木板。 熊人吨位很大，惯性很大，它轻易不能跳起来。 所以它是就着地面踩着木板冲过来的。 而萝拉克在木板下边藏了三柄匕首，这些匕首的放置方式也非常的讲究。 熊人一巴掌拍下去，没有拍到第一把匕首。 不过，它抬起巴掌，另外一只巴掌落下去的时候，刚刚好就拍上了一柄匕首。 熊人的身体很重，它的巴掌携带着它半个身子的重量落在了锋刃笔直向上的锋利匕首上，十分顺畅，毫无阻滞地，那柄匕首插穿了熊人的巴掌。 这头熊人巴掌被扎穿之后，它还试图抬起巴掌继续朝前冲。不过，剧痛从爪子流淌到它的大脑，它浑身毛发竖起来，朝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 惯性带着它又往前了一步，不过这下它很幸运，四肢都避开了第三把匕首，只有朝前扑的时候，肚皮位置稍稍被匕首的尖锋蹭到了一点点，没有开膛破肚，只是掉了几根毛。 姚言背靠着小巷尽头的破墙。 他看着熊人手巴掌上白色的毛发被鲜血然后，略略感到有些遗憾。毕竟三把匕首只中了一把。 熊人疼得呲牙咧嘴地咆哮着。 姚言端起枪，趁着它被这匕首钉住的机会，照着丫的脸开了几枪。 子弹擦破了这熊人的脸皮，撞击在小巷侧边的砖墙上。 熊人扭头躲子弹的动作不算慢。 姚言开了几枪，都没有真的打中这熊人的脑袋。 不过没关系，熊人被钉住了，他还是有机会的。 于是姚言沉住呼吸，举起枪瞄准了熊人，他准备冷静地再射几枪试试。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头手巴掌拍进了匕首里的熊人发扬了当年曹魏悍将夏侯惇的凶猛，它直接一声带血的嘶吼，然后非常血性地直接一抬手，把巴掌从匕首上边拔了出来。 它这一拔，从手巴掌里带出来的血啊，泼了小巷子一地。 场面十分血腥。 姚言面上也溅上了几滴熊人的鲜血，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在脸颊上蹭出淡淡的一条血痕来。 “真是凶猛啊这玩意儿。”里姚言在脑子里赞叹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8 蝙蝠基因 小巷的外头，刚跑没影儿了的萝拉克小姐轻轻地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枪，看着熊人微微颤抖的背影。 刚才熊人从匕首上拔出手来的一幕她也是看见了的。 不得不赞叹一声，这头熊人绝了。 它的手巴掌被匕首扎穿的时候，除了疼痛，还不至于有更深的伤害，不过它这么凶狠地直接就将手巴掌拔了起来，那暴露出来的那个伤口可就危险了。 且不说这种直接贯穿了手心手背的大口子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凝结，再有就是，这种伤势之下这头熊人的进攻势必变弱。 而这种时候，它可绝对不能让自己变弱，因为它面对的是两个想要取它性命的人类。 姚言朝着萝拉克小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开枪。 姚言自己也将枪背在身后，他掏出匕首来，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进攻性的姿态。 熊人的右边爪子血流如注。它四肢着地，不过右前爪十分明显地只是搭在地面上，它根本不可能再用这只受伤严重的爪子进行动作了。而这正是姚言的机会。姚言把匕首握紧在手上，他逐渐加快脚步朝着熊人靠近过去。 熊人趴在地上的时候，它只能仰视姚言。 不过它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吓，它试图通过自己的表情和姿态让姚言感觉到害怕。 这在动物界是最常用的御敌手段，在气势上惊吓对方，只要对方怂了，那么自己就安全了。 可惜姚言并不是动物，他相当清楚自己和熊人之间有哪些差距，又有哪些优势。 今天要不是为了这头熊人这张皮，恐怕姚言早就开枪将它打成筛子了。 可惜筛子剥下来的皮没办法用来伪装，所以姚言不得不被迫着用更危险的方法和这头熊人作战。 “这可是伤员，我们算是趁人之危了。所以，麻烦这次不要再掉链子了，我们现在姑且可以算是三打一。再要像是上次的那样被熊人一巴掌拍碎了肋骨，那你就可以不用混了。”姚言在朝熊人贴近的过程中，在脑子里对里姚言说道。 “你可闭嘴吧，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干活儿的。”里姚言不服气地呛了回去。 他们的这副姚言的身躯进行了交接。 里姚言掌控了身体，他握刀的右手轻轻一抖手腕，匕首在他手里旋了个个儿，他反手握住匕首刀柄。 前方的熊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从里姚言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面对里姚言的时候，它装出的威吓动作僵了一僵。 它开始萌生退意了，它轻轻地抖了抖，或许是害怕里姚言身上的杀气，也或许是右前爪的疼痛让它不自觉地颤抖。 反观里姚言这边，熊人的畏惧清清楚楚地看在了他的眼中，敌人的示弱反而让这个暴躁老哥充满了征服的快感，他眼中流淌出狂热的光芒，他加快脚步，更加压低了身子，朝着熊人冲过来。 里姚言占据了身体的一瞬间，巷子外头的萝拉克就皱眉动了动耳朵。 她听见了，从里姚言身上回返过来的讯号，跟之前不一样了。 再看那个朝着熊人扑过去的家伙，他好像不是之前的姚言了…… 这是怎么回事？ 萝拉克有些想不明白。 里姚言非常会抓机会，他一来到熊人的身旁，就跳舞一样地用被擦着这熊人呼向他脑袋的左前爪，非常迅速地绕到了熊人的左后方。 熊人本来因为身体庞大的缘故，旋转就没办法跟上里姚言的速度，再加上这次它右前爪已经受了伤，失去了支撑的作用，它的旋身更加缓慢了。 而里姚言利用的就是它的慢。 在熊人急吼吼但是并不很快地朝左边转身的时候，里姚言已经非常用力地一刀扎在了熊人的颈侧大动脉上。 这一刀下去，熊人的皮毛再厚都没有用了。 里姚言感受到手里的匕首被激荡的血液从熊人的身体里顶了出来。他没有停顿，空着的那只手在熊人背上一撑，他就着熊人的背朝右侧一滚，来到了熊人的右边。 而此时熊人还没有转向左侧。 姚言迈出一步，一脚极其残忍恶劣地踩在了熊人的右前爪上。 这只爪子受了伤，所以熊人下意识地让它贴着地不去使用它，而这就给了里姚言机会，里姚言这下踩在它受伤的爪子上。 熊人当场就爆发出凄厉的嗥叫来。 可是它后半截的叫声还在喉咙里没淌出来，姚言的匕首就扎进了它右侧的脖子上。 一进一出，非常快，匕首几乎没有在熊人脖子里停留。 然后姚言就往后一撤，退了几步来到巷子口。熊人身子抽搐两下，紧接着，它就不动了，静静地趴在地上。然后，从它的脖子左侧，右侧，两股血流喷了出来，俨然两股小喷泉似的。 看着喷血的熊人，里姚言笑逐颜开，他伸手搭在萝拉克的肩膀上，凑上去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你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我希望这都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里姚言的声音充满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和邪恶感。 萝拉克小姐听了之后直皱眉头，但是她紧张的心跳告诉她，这个说话的“姚言”说的话，不能不当真。 接着，里姚言突然身子一软，就瘫在了萝拉克的肩上。 萝拉克小姐疑惑地伸手撑起他。 姚言的意识回来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拿开搂着萝拉克小姐肩膀的手臂。 他朝旁边退开一步，脸上是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萝拉克小姐，刚才的事情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我脑子不好使。” 姚言知道，里姚言这厮干的事儿他没法解释了，他只能在脑子里跟里姚言大吵几句，至于萝拉克小姐。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跟别人说起姚言这具身体里有两个人这种事情的人。她一看就是那种嘴很严的人，否则也不能当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了。 为了避免尴尬，姚言抬头去看那熊人。 熊人脖颈两边的小喷泉在慢慢地变细，不过还在淌血。它的身体是不是抽搐一两下，是它身上那些暴躁的肌肉的神经反射。 萝拉克深深地看了姚言两眼。 她说：“姚警官，看来你也是身上藏着秘密的人啊。” 姚言看回她，哂然一笑。 “我也是。”萝拉克仰头直直地看着姚言。 姚言知道萝拉克小姐身上有秘密，不过他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他看着她，姚言知道，这些严谨的科研人员，他们自己会选择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姚言等着萝拉克跟自己说能说的。 “和这些熊人一样，我也是被编辑过基因的人。我身上被植入了蝙蝠的基因，我能够利用超声波做定位，当然，如果拼着付出某种代价，我甚至可以使用超声波击碎人们的内脏。”萝拉克说。 姚言看着她那双碧绿色的美丽的眼睛。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姚言笑着道。 萝拉克跟他说了她的秘密，证明萝拉克信任他，起码是将他当做队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9 剥熊皮 姚言耸了耸肩。既然人家都向自己坦白了老底了，姚言也没有理由再藏着掖着了。 他深呼吸一口，说道：“我想你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刚才的时候，控制这副身躯的并不是我，他是我的兄弟，是我另外的一个暴躁凶猛的人格。” 萝拉克听了之后稍微怔了怔，显然，多重人格这种事情的真实案例，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而且，姚言这家伙的两个人格，好像可以相互商量着来控制身体。不能否认，萝拉克对他的这种多重人格有点儿兴趣。只不过，也仅仅只是有点儿兴趣而已，更多的探究深挖，她并不会对着一个刚认识没有多久的人就这么随意地进行。她是一个科研人员，她讲究的是认真和钻研。所以，姚言的话她听了，却没有什么实际的表示。 “这件事情，我希望是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我不会将你也是基因变异人的事情说出去。同时也希望你不要将我身上有两个人格这件事情说出去。” 姚言深深地看着萝拉克的眼睛。 大约是美丽的女性享有的特权，男人在她们面前，往往会丢掉智商变得甚至不会撒谎了。以视觉为行为指导的男性人类姚言，轻易地就将自己身体里有两个人格这件事情告诉给了萝拉克。 萝拉克也深深地看着姚言深邃的黑色眼睛，她诚恳地点头。 “我不会的。” 姚言微微一笑，他接收到了萝拉克小姐的认真。 小巷里，趴在地上的熊人脖颈两边的喷泉已经停止了喷血，不过两个血洞还在汩汩地冒着血。 小巷两边的墙上溅满了红色的血浆。 地上也是，鲜血流淌四溢，腥气逼人。 场面别提有多么脏和可怕了。 姚言转过头去看着小巷，看着那头已经没有了动静的熊人。 里姚言重新苏醒过来之后，似乎比之前更要暴躁和凶残了。之前在雪原深林里，他面对三头熊人的时候，还差一点没有杀死熊人，反而自己遭到了袭击。不过这次，他下手利落，那头熊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的余地，就被捅穿了脖子，失血死亡。 这次成功地狩猎到这头熊人，其中的功劳有一半都要算在萝拉克小姐头上。 是她率先发现了熊人的位置，并且非常机智地埋下了匕首陷阱，熊人在负伤之后，里姚言的进攻才能那么容易就奏效。 萝拉克和姚言又等了一阵，待到那熊人确确实实完全没有动静之后，她才走进了小巷里。 姚言跟在萝拉克身后。 萝拉克有意地躲避着地上纵横流淌的小股小溪似的血流。 她鞋子上边包着熊皮，她怕将白色的熊皮蹭上了血迹。 熊类的嗅觉同样优秀，如果需要披着熊皮前往实验室的话，她可万万不能让自己身上的熊皮染上了血。否则到时候会引起注意的。 萝拉克蹲在地上摸索寻找了一阵，将自己埋伏起来的三把匕首找了回来。 中间那柄沾着血迹的匕首，她拿出来在旁边的熊人皮毛上蹭干净之后才收回身上。 姚言看着匍匐在地的熊人，皱着眉头。 “这玩意儿太大了，我们可不好弄走啊。”他说。 “就地剥皮好了。你会么？”萝拉克小姐回头瞥了姚言一眼。 姚言摸了摸头，哂哂一笑，“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会。” “行吧，我来。” 萝拉克小姐没有犹豫，蹲下身让姚言帮忙将熊人翻个面，脸朝上。 这熊人异常沉重，他们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翻到了正面。 萝拉克掏出两柄匕首，现在熊人喉咙部位竖着划了一刀。撕开皮肉脂肪。 这头熊人是被戳穿了颈动脉死的，它之前就已经将全身绝大部分的血液喷了出来，所以萝拉克下刀之后，翻出来的粉色脂肪和深色肌肉组织都隐隐呈现出一点儿淡淡的苍白。其实放完了血对剥皮而言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有多余的血水喷出来渐他们一脸。 姚言蹲在萝拉克旁边帮她打着下手，不过他连杀只鸡都勉强，手忙脚乱的尽添乱。也是萝拉克小姐脾气好，不好说他什么。 在剥熊皮的时候，姚言突然想到。 萝拉克也是基因变异人，那么她跟熊人一样，也是被实验室利用了的可怜的人？ 姚言扭头看看正专心地卸着熊人胳膊上的皮毛的萝拉克小姐。 他越想越觉得萝拉克小姐的身世可怜。 如果她跟熊人一样的话，那她现在亲手在剥着熊人的皮，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是姚言忍不住多嘴说：“那个，萝拉克小姐啊。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说的，你也是基因改造人，那你是自愿接受改造的吗？” 有时候姚言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是不好使的，而这种愚蠢的情况大多发生在和女性相处的时候。 比如现在，他老人家愣是要没话找话说。 结果倒好，他话才说完，萝拉克小姐的手就停下来了。 她握着匕首扎在熊人的肋间，扭头翻着眼睛用一双冷漠的碧绿眼瞳盯着姚言。 “姚先生，没有人会自愿在自己身上接受奇怪的改造。当一个正常的人类没有什么不好的。如果可以，我也会选择一种平凡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怪物似的活着。”她顿了顿，低下头，继续剥着熊皮，“我想你应该会有类似的经历，毕竟你好像也不是正常的人类。如果你体会过，每个夜晚都被无数嘈杂的声音吵着睡不着觉，你就会知道，被迫接受了基因改造，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恶心的事情。好了，姚先生，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不，第四个人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和秘密，我们这是在进行一场交易，为对方保守秘密。” 萝拉克加快了动作，这次她拒绝姚言的帮助，她让姚言站远些，她自己就能剥下熊皮。 姚言无奈地起身站到巷子口，看着低头忙碌的萝拉克小姐。 他有些沮丧。实际上，看看这些熊人就知道，身为基因改造人，它们更多的，或许会感觉到无奈和悲伤。 里姚言看见姚言吃了瘪，憋着笑地开始嘲讽他。 萝拉克小姐处理完熊人之后，她站起身，将一整张还带着血迹的熊皮收起来，然后转身走出小巷。 她将熊皮扔到姚言的怀里。 “走吧，再去找找我们这边还有没有熊人。”萝拉克小姐说，她瞧了瞧姚言抱歉的眼神，微微一笑，“行了，不要用这种像看悲情角色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廉价的同情。每个人的人生都没得选择，不过，活下去就行了。” 她还伸手拍了拍姚言的肩膀，然后朝前走去。 看得出来，这位女士内心很强大。 姚言舔了舔嘴唇，抱着熊皮跟上她。 “对了萝拉克小姐，巷子里的熊人尸体怎么办？” “扔那儿吧，闻见血腥味，不管是那些吃人的藤蔓还是变异的大老鼠们，它们回来清理掉它。”萝拉克小姐说。 “唔……”姚言回头看了看小巷，看起来，这座废弃的小镇，已经形成了自己扭曲却又完整的生态系统闭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0 鼠群 萝拉克小姐走在前边，她闭着双眼，竖着耳朵，用她身上携带的奇特的能力在观测着他们周围的环境。 她身上具有蝙蝠的基因，她能够使用声波回声进行定位，搜索，追踪……在黑暗无光的夜晚，她都能够正常地进行动作。这种能力非常的方便，当然，它带来的副作用同样很明显就是了。 如果陈易易知道了她也是一个基因改造人的话，用陈易易的话来说，萝拉克小姐，她也是一个改造失败的残次品。 望着萝拉克小姐的背影，姚言隐隐有些同情。 不过随即他就在心里嘲讽自己。没必要，实在没必要，他这种不知道缘何而来的自以为是，和泛滥的同情心，实在廉价得很，人家萝拉克小姐都不自怨自艾，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同情人家？ 只不过……姚言瞧着她在前边停下来，侧着身子，稍微朝着旁边倾过去一小段，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正在确认似的。看着她的动作，姚言难免不联想到那个制造出熊人和萝拉克小姐的实验室来。 他扭过头，朝着之前远远看见过的那座灰蒙蒙的城镇的方向看过去。 切尔诺贝利，实验室，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所在啊。 “注意了，我们前方三十米左右，那个路口处有响动，但是不确定是什么东西……”萝拉克小姐微微侧过脸来，朝着姚言的方向说了一句。 姚言把思绪收回，正了正夹在腋下的熊皮，他匆匆两步走到萝拉克小姐身边，“稍微等等，听仔细些，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姚言没有催促。 姚言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动静，让萝拉克小姐能够仔细地听那头的动静。 萝拉克小姐侧耳倾听了一阵，睁开了眼睛。 “过去了，听动静不像是熊人，可能是一群变异的老鼠或者其他动物，成群结队的，所以响动稍微大了些。”萝拉克扬了扬下巴，示意姚言继续往前走，没事。 “萝拉克小姐，你说的那些变异的老鼠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很可怕吗？”姚言在萝拉克嘴里听到变异老鼠这个词好几次了，他好奇地问道。 萝拉克转脸看了姚言一眼，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嫌弃的表情。 “怎么？你想看一看吗？”她问。 “好奇嘛，遭受了辐射而变异了的老鼠，想想就觉得带劲。不知道能不能吃……”姚言笑道。 萝拉克淡淡地说道：“那行吧，我带你去刚才发出动静的地方看看。” 说着她领着姚言朝刚才她警惕的地方走。 他们顺着路拐过弯，来到一间像是废弃的邮局前边。 这座邮局的大门是两扇已经倒塌的木门，姚言伸头朝里边看过去，满地碎雪粒和灰尘，靠墙的柜子上布满裂纹，还堆叠着许多积灰的信件，像是当初人们撤离得匆忙，来不及带走。 姚言注意到，那些柜子上的信件堆有一部分显得杂乱破碎，明显是有被什么东西啃食的痕迹。 他走进邮局大厅，来到柜子前，伸手从柜子上拿起几封信。 他看了看信封上的牙印，扭头说：“这是老鼠咬的？” 轻轻地捻了捻信封，已经脆得不行的信封就碎成了齑粉，从他手上飘落，倒是里边的信纸还勉强坚挺，可惜信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辩了。 萝拉克站在他背后，闭着眼睛，像是在仔细听着什么动静。 “这儿好像没有老鼠啊，是不是因为我们来了，惊着它们了？看来是见不到了，走吧。”姚言在邮局绕了一圈，没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他转身走到萝拉克身边，说道。 “稍等一会儿。”萝拉克抬起一只手，她没睁眼，她挽留姚言。 “等？”姚言皱了皱眉，回头又看来这间邮局一圈，没什么好等的吧？ 他想。 “来了……” 萝拉克突然说。 “什么来了？”姚言疑惑。 “你要看的变异老鼠。”萝拉克猛地睁眼，朝着姚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她迅速地伸手把脖子后边的熊皮兜帽给戴上了。 姚言看着面前这个包裹得严严实实乍看上去就是头缩小版熊人的萝拉克小姐，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接下来他突然心生警兆，动了动耳朵，仔细地听了听。 “小心了，那边楼梯上有动静！” 里姚言很贴心地提醒道。 不需要他说，姚言也感觉到这间邮局大厅隐隐地开始震动起来，震感的来源就是右侧靠近角落的那架木质楼梯。 姚言下意识地伸手拉着萝拉克小姐想往外走。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迈出两步，一抬头，就看见一只只巨大的灰褐色的老鼠从楼梯上挤挤挨挨地跑了下来！ 它们密密麻麻，数量众多！口中发出吱吱的尖锐叫声，简直就像是一波潮水似的从木楼梯上滚下来，然后冲着姚言就跑过来了。 这些大老鼠，一只得有个篮球那么大！通体灰褐色，然而脑袋上长着一双红色的眼睛，露出的爪子和尾巴也都是红色的，血红色！嘴里喷出的两颗大板牙，看起来就像是两块铡刀似的，明晃晃的。 姚言只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心里发冷。 这玩意儿太丑了，它们身上麻麻赖赖，长着一块一块的斑秃和浓疮，奔跑挤挨当中，还在路过的地面上留下一块块的黏渍！ 随着这老鼠群的靠近，姚言鼻子里闻见了一股死猪烂肉的腐臭味道。 “操！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姚言大骂出声，下一刻，他擎枪在手，狠狠地扣着扳机。 手中的枪口喷吐火光，靠近过来的大老鼠们被一只只地打爆。 它们肚子里仿佛装满了血水一样，姚言的子弹射出去，射在它们肚子上，然后这玩意儿就原地不动了，站着吱吱尖叫，接着肚子变得滚圆鼓起来，几秒种后，它们原地爆炸了…… 腥臭恶心的血水四溅，枪声中，这些恶心的变异老鼠们叫得更加欢实了。 它们数量非常多，而且移动速度也快，没多久，就将姚言和萝拉克围在了邮局大厅的中央。 它们好像尝试着扑上来啃咬姚言，不过它们却并不往萝拉克的方向靠近。 姚言还好，他身上子弹充足，一时半会儿倒是不会被这些大耗子给怎么样，只是……他打爆这些耗子的时候，溅到身上的腐臭血水实在是让他难受。 “我后悔了！”姚言背靠着萝拉克，他咬了咬牙，大声地说。 “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猫。”萝拉克小姐的声音不紧不慢的。 尽管他们已经被这群老鼠给包围了，不过，似乎是因为身穿熊皮的缘故，那些老鼠无视了萝拉克的存在，它们眼中只盯着姚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1 臭 又打了一梭子弹。 姚言伸出手抹了一把溅到了自己脸上的腐臭血水，忍不住一阵反胃。 但是因为情况非常不乐观，所以根本来不及让他真的吐出来。 姚言眼冒凶光，低头瞅着这些蠢蠢欲动恨不得跳到他脸上来啃上几口的臭老鼠。 他已经杀红了眼，不知道毙了多少只大老鼠了。 姚言气喘吁吁，他精气神都提到顶点了，四周围的老鼠实在太多太恶心了。 这些大玩意儿不仅长得大得像篮球，它们的弹跳能力也相当强悍，也跟篮球似的，一下子就能从地上蹦起来，蹦到姚言的脸上去。 没多久，姚言枪里的弹夹就打空了。 他手指头上扣着的扳机弹开他的手指，枪口发出咔咔的声音，没有子弹再射出。 周围的老鼠们机警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围着他们，尝试着组织进攻。 姚言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弹夹，可是老鼠们看见姚言的火力出了空档，它们犹豫了两秒，马上吱吱叫着涌了过来。 姚言才刚从腰上解下弹夹，还没来得及装上。 虽然他学过射击，学过枪支组装。可惜，他只是个警察，而不是专业的军人，在枪支的专业上，他还是弱了些，换弹夹的速度跟不上耗子们扑过来的速度！ 眼看着就有两只耗子爬上了姚言的小腿，张嘴要咬。 姚言抖腿踢脚，甩下它们的时间又耽误了换子弹。 情况不太对，这些老鼠太多太可怕了。 “萝拉克小姐！你快跑！”姚言感觉自己可能要交代了，他下意识地扭头喊萝拉克撤。 自己死了不怕，毕竟还能活过来，但是萝拉克小姐不能一起交代在这里。姚言现在心里头后悔死了，要不是他又作死地说什么想要看看变异老鼠，他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不知道被老鼠吃进肚子之后，我还能不能活回来。”姚言又拍掉了跳到身上来的一只老鼠，他碰到老鼠的手掌心里，沾上了一滩粘液，贼啦恶心。也不清楚为什么，越是到了这种危及的时候，他心里就越会去联想他挂了之后的情景和可能。 “行了，你也别再挣扎了。浪费了那么多子弹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姚言背后的萝拉克小姐说道。 姚言回头瞥了她一眼，萝拉克小姐刚才说话的时候，语声里可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危急和紧张。明明他们已经被鼠群围住，四周围都是跃跃欲试着准备跳起来咬掉他们鼻子的变异大老鼠啊！ “萝拉克小姐……我对不起你。”姚言看着老鼠们逐渐地缩小包围圈，几乎已经来到他们脚尖前了。 谁知道背后的萝拉克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姚言侧目。 “你，还真是乐观啊。”姚言苦涩地一叹。 谁知道萝拉克却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你之前不是特别有勇气有好奇心吗，怎么现在看起来怂了。”萝拉克笑着问。 姚言心想也亏她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他轻轻摇着头，“年少轻狂，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世事艰难。放以前我也不会想到，我这辈子竟然会交代在一群老鼠口中。” 萝拉克冲他伸出手指晃了晃，“我们今天可不会死。” 姚言眉头一跳。 他猛地低头看了一圈，他这才发现，从刚才开始，这群变异流脓肮脏不堪的老鼠们，就只对他一个人发起冲击，它们根本就没敢贴近萝拉克小姐的身子！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萝拉克小姐，你是不是带着什么驱鼠的道具？还是……”姚言的视线落在了萝拉克披着的熊皮上。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壳。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这么有恃无恐的！都是这熊皮的功劳啊。” 姚言笑起来，他把胡乱塞进背包里的带血的熊皮掏了出来，拎在手上像是举着红色旗帜的斗牛士一样朝着脚下的大老鼠们甩去。 不过跟见了红旗要莽头撞来的发狂公牛不同，这些肮脏恶心的变异老鼠，它们非常畏惧姚言手中的这张熊皮。 尤其是这熊皮上边还沾着鲜血，姚言甩动中，熊人的血液溅到地上。 这些老鼠根本就不敢去触碰熊血。 “果然如此，你们这些小畜生会害怕着些怪物熊人啊。”姚言呲牙笑起来。 “行了，变异老鼠你也看过了，好奇心也满足了，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萝拉克在旁边提醒姚言。 “走走走！早就该走了！我这被溅上一身的脓血，我没被它们咬死，却差不多要被脏死了！”姚言哀嚎着。 两人抬腿走出了这间看起来是变异老鼠们的老巢的破烂邮局。 旁边的老鼠随着他们的脚步让开了一条路来，虽然它们搓着爪子剐蹭着大门牙一副要扑上来的模样，可是它们是真心畏惧熊人的皮毛。只是在旁边虚张声势，吱哇乱叫。 姚言和萝拉克安全地走出了邮局，那些大老鼠追出来一小截，就站住了，不再往前追赶。 他俩稍微离邮局远了一些才站住。 姚言站稳之后抬起胳膊抽抽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没忍住俯身干呕起来。 也是之前吃下的食物因为跟熊人战斗都激烈地消耗光了，他愣是没有吐出来。 “卧槽，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一天，浑身臭得跟刚从化粪池里捞上来一样。我的老天爷啊……这些老鼠身上的体液，没有毒吧？我不会被毒死吧？”除了臭，姚言更担心的是这些遭受了辐射而变异了的巨大老鼠，它们看起来就不干净，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萝拉克小姐却微笑着说：“放心吧，我之前研究过这些老鼠，它们虽然长相难看，还浑身是癞疮，但是它们除了提醒巨大和某些生活习性被改变了之外，是没有更多的变异的。它们的体液里没有毒素，但是可能会太脏了，含有某些病毒或者细菌。不过这里现在毕竟是冬天，零下好几十度的低气温，并不是病毒能够存活的温度。而且你身上没有伤口，所以等下回到医院，你好好清理干净就行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除了难闻了一些。” 姚言颓然坐倒。 面对熊人的凶悍攻击他都没有这么绝望和难过过。 但是讲道理他是有一丢丢的洁癖的。 现在他浑身是肮脏耗子的血污，这就跟要拿了他的命一样。 姚言在地上顿足半晌，情绪稍稍平复。 萝拉克小姐朝他伸出手来。 “行了姚先生，我刚才检查了一下着四周，我们这个方向的小镇上，已经没有熊人的动静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看着萝拉克小姐套在熊皮里的手爪子，姚言咽了口唾沫，抓着她的爪子站起身来。 “医院有热水能洗澡对吧？” 回去的路上，姚言再三确认着。 “有的。” “有香香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对吧？” “生活资料并不缺乏。” “那有没有香水？六神花露水也行？”姚言有些得寸进尺了。 萝拉克小姐眯眼甜甜一笑，“实验室的据点不需要这种东西，不过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难闻，我可以友情赞助你。” “多谢您！”姚言抓住萝拉克的胳膊，认真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2 香水 往回走的时候，姚言是走一段就憋气，走一段就憋气。 否则的话要是让他一直闻着自己身上这股恶臭，怕是会把自己个儿臭死。 “姚先生，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矫情的人，怎么会这么难以接受自己？”萝拉克小姐和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实际上，她在那个距离上跟姚言说这种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姚言一脸生无可恋。 “大姐，我这不是接受不了自己。咱们能不能再稍微走快几步，我怕万一我被这些玩意儿腌的时间长了，腌入味儿了，到时候搓不干净了，那我可不活了。”姚言无奈地说。 恶臭不要命，但是自己身上发出恶臭，这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萝拉克小姐窃笑着，点点头加紧脚步往医院走回去。 姚言恨不得马上跑起来，下一秒就回到据点去。 他实在是忍耐不了这股子恶臭是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了。 终于，萝拉克和姚言回到了医院据点。 进门的时候姚言特意看了看，发现他们是最先回来的一组。 另外的瓦西里林童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浴室在二楼，客厅朝里走，热水的话需要去厨房开热水器。”萝拉克走进医院之后，一边脱着熊皮，一边扭头对姚言说。 “等水烧开需要多久？”姚言瞪眼问道。 “大概要半个小时吧。”萝拉克抓起脱下来的熊皮，朝姚言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跟上自己。 萝拉克带着姚言先去看了浴室的位置，然后又领着他来到厨房外头，她进去厨房打开了热水器的开关。 “喏，这个指示灯变成绿色之后，就说明水箱里的水完全沸腾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浴室沐浴。为了省水，这个据点只有淋浴，没有浴缸。”萝拉克对姚言说。 “另外厨房你就不用进来了，”萝拉克眨眨眼睛，朝姚言说：“你身上的味道会将这里污染的。” 完了之后她轻声笑着离开，说是去给姚言找毛巾等用品。 姚言满脸的无奈。 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啊，谁愿意满身脓血周围都是恶臭啊。 但是可惜，之前他要是不好奇去看什么大老鼠，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一出了。 姚言在走廊上站着等了好一阵。 他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毕竟身上的恶臭将他熏得有些头晕目眩。 这就是度日如年的感觉吧，姚言心想。 终于，姚言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响动，他抬头去看，见到之前萝拉克小姐指给他看的指示灯变绿了。 姚言喜出望外，立马转头朝着浴室方向跑去。 在浴室的门口，他看见了放在地上的换洗衣物和毛巾等用具。 应该是萝拉克小姐送来的。 姚言忍不住了，抄起浴室门口的东西就窜了进去。 将那身全是污秽的服装装备全都脱下来，然后打开淋浴的花洒，温热的水淋在头上，姚言浑身舒坦，忍不住发出幸福的呻吟声。 在花洒底下，姚言一遍又一遍地搓着自己的身子，他几乎用了半瓶沐浴露，把自己的皮肤搓成大片大片的红色。 “你听说过吗，有人在洗热水澡的时候太用力地搓背，结果死在浴缸里了？”脑子里的里姚言吹着口哨说道。 “？？？” 姚言满头问号。 “我说，我和你是一体的，你能不能说点儿人话？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尼玛的。”姚言忍不住爆粗口道。 之前被那些肮脏的老鼠溅了一身血，他快被臭死憋死了，心里一股子火气没地方泄。 这下可好，里姚言偏偏不识相，自己凑上来挨骂。 结果谁成想，里姚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被姚言骂了两句他当场就不高兴了，在脑子里扯开嗓子就跟姚言吵起来了。 好家伙，姚言的身体站在花洒底下，不动了。 任由热水淋在他头上身上。 姚言的意识潜回了脑海里，和里姚言当面对质。 两个思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自己骂自己。好一番斗嘴之后，姚言才好像泄了火，满意地重新取回身体，用搓澡巾沾了沐浴露，最后再搓自己一遍。 “咋的，合着你是把我当撒气桶了？进来骂我一通就撤？”里姚言回过味来了，不满地说。 姚言面带微笑，“都是自己兄弟，我总不能出去喷别人吧？喷喷你也是发泄，你就担待担待。反正骂你就是骂我自己。我自己骂自己我没啥负担。” “？？？”里姚言有些不能理解这厮的逻辑。 不过，确实他俩一番争吵之后，姚言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当然这跟洗了个热水澡也有莫大的关系。 毕竟在零下几十度的极寒北地，能有一间遮风挡雨的屋子提供热水给你洗澡，这真的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行了吧，你现在身上没啥臭味了，反而一股沐浴露的味道，等下你也要被这味道腌入味了。”里姚言说。里姚言这位暴躁有粗糙的老哥可没有一点儿生活情趣，异常的香味对他来说并不会令心情愉悦，要是他掌控身体，现在他已经在翻白眼了。 姚言将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非常认真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身体，他低头用鬼畜又扭曲的姿势闻遍全身，确认的确没有了那些变异老鼠搞出来的恶臭之后，他才穿上萝拉克给他拿来的换洗的衣物。 “你生生是将热水箱里的一箱水都用光了啊。” 走出浴室的时候，姚言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萝拉克。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姚言。 姚言身上穿着的似乎是实验室的棉衣和制服，是白色的，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logo标志。 姚言笑着冲萝拉克打了个招呼，说：“谢谢你的衣服，很合身。” 萝拉克耸了耸肩，“超声波不仅能用来定位，也能用来测量尺寸。” 姚言耸了耸眉毛，测量尺寸？他有了某种不太健康的联想。 “走吧，他们都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商量之后的计划。”萝拉克说完之后朝姚言抬起了手，示意他伸手去接。 姚言疑惑伸出手，萝拉克在他手心里放了一只小瓶子。 “这……这是香水？”姚言一怔。 萝拉克转过身，“省着点儿用，我已经断货好久了，我自己都没剩多少了。” 说完她就朝客厅走去。 姚言笑起来，他拔开瓶塞，凑上鼻子轻轻闻了闻。 像是佛手柑的清新味道，跟萝拉克小姐的气质异常相近。 姚言握了握这瓶香水，他珍惜地将小瓶子藏进口袋里。本来他只是提了一嘴，没打算真用上香水。 毕竟他也不是那种精致的猪猪男孩。 不过既然是萝拉克小姐的一番心意，他就接受了。 姚言跟上两步，朝客厅方向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3 制皮 路过客厅旁边一间原本是空着的屋子的时候，姚言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他好奇伸脑袋进去看了，发现这间屋子窗门大开，屋中央有一口大锅一样的东西，插着电，正在熬煮什么。只见那口大锅里的液体沸腾翻滚，锅口冒着很浓的白色水汽。姚言轻轻一抽鼻子，就闻见了一股呛人的味道。 他皱眉，想进去瞧瞧。 “现在先别忙着进去，那锅里是用石灰水煮着熊皮。” 背后响起了陈易易的声音。 姚言回头看了看陈易易。 陈医生笑着上来拍了拍姚言的肩膀。 “你们也猎到熊皮了吗？”姚言问道。 “是啊，我们去的那个方向上，碰上了三只熊人，差一点就没回得来了。”陈易易轻轻叹了一声，“都是多亏了林童先生，要是没有他，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死呢。” 陈易易似乎有些后怕，他拍着胸口说。 姚言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没关系，回来了就好。” “让它煮着吧，过会儿再过来处理，现下我们有的工具很多，处理熊皮比较简单和方便。”陈易易说。 姚言一点头，反正他是不知道怎么弄这玩意儿，让专业人士搞定就行了。 姚言扭头，和陈易易一起回到客厅。 他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姚言太阳穴轻跳，赶紧朝沙发上的队友们看过去。 小张没事，林童也没事，虽然他俩的棉服都有了破损，但是没见血。 流血见红的是人瓦西里。 这位凶悍的大兄弟躺在沙发上，小张他们都围在旁边。 萝拉克蹲在沙发前，她身旁放着个急救箱。 姚言赶上去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萝拉克抬头瞥了姚言一眼，“萝拉克先生跟熊人正面冲突，被咬到了腹部。” “咬到了？”姚言惊恐。 他是非常清楚熊人的杀伤力的……如果被那东西给咬到了…… 姚言朝前走了一步，伸长脖子，带着点儿预设才敢去看。 被熊人咬了一口，恐怕皮肉碎裂，肠子都要淌出来了吧……他想着。 然而，看清之后，姚言还是有点懵。 萝拉克腹部位置，确实是流血了，也有伤口，但是那只是几个小血洞而已，稍微淌了少量的血而已。 并没有预想中的半个肚子都没了的可怕场景。 姚言翻了个白眼，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你以为我要死了吗？”躺在沙发上的瓦西里大兄弟哈哈大笑着，看着姚言说。 姚言舔了舔嘴唇，点点头，也笑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家伙，见到了熊人为什么要闷着头直接上啊，没必要啊。”姚言说。 瓦西里却摇着头，他抬起头看着陈易易说：“陈医生，麻烦你把桌上的伏特加递给我，伤口有点儿疼，不喝酒的话我恐怕会受不了。” 陈易易笑着拒绝了他。 其实瓦西里腹部的几个血洞除了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吓人，并不是很严重，而且，对这位强壮凶悍的大兄弟来说，就这么点儿伤，根本不必放在心上的。 萝拉克很快地帮他处理好伤口，清洗消毒，敷上药物，然后缠上了好几圈纱布。 “可以了，只是几处不算很深的皮外伤，之后记得换药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萝拉克收拾着医疗箱子和废弃的棉花药物，交代了几句，然后离开了客厅。 瓦西里从沙发上坐起来，趁着大家落座的空档，他朝前一探就想把桌上的酒瓶给偷过去。 不过林童眼疾手快，在瓦西里手碰到酒瓶之前就把瓶子拿开了。 林童低头看着瓦西里微笑，眯着眼睛摇着头。 “瓦西里先生，刚才你服用的消炎药物中，可是含有头孢的。头孢配酒，说走就走，这句话你听过没有？”林童说。 陈易易将林童的话翻译给了瓦西里。 在得知自己吃了药不能沾酒之后，瓦西里露出了一个绝望的表情，接着他就脱了鞋蜷缩在沙发里，拉过小毛毯盖住了头。 显然，没有酒精加持的战斗民族，其实非常弱小可怜又无助。 萝拉克放完东西回来了，她到沙发前坐下，现在这个据点的小队成员都到齐了。 “是这样的，刚才我们分成的三个小组分别从三个方向，对我们所在的这座小镇进行了清理和巡逻，将镇上可能存在的威胁都排查清楚了。”林童年纪最大，他带头说话，大家似乎都没有意见。 “这座废弃的小镇上，拥有许多在别处永远见不到的奇特的生命。它们出现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几十年前的那场意外和灾难。但是，迄今为止，它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上，自给自足，形成了自己完整的生态系统。而除了那些变异的大老鼠，那些吃人的藤蔓是原住民之外，这座小镇上现有的生命中，我们几个，以及熊人都是从外边到来的，姑且称我们自己一声不速之客，这不为过。”林童说。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 “我们可能要在普里皮亚季耽搁几天，但是这儿绝对不是我们的目标。大家都知道，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林童环顾在场的众人。 “熊皮我们已经收获了，我和陈易易拿到了三张，小张和瓦西里拿到了两张，而姚言还有萝拉克拿到了一张。我们这里只有六个人，加上萝拉克小姐之前自己拥有的那一张，算起来，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林童指了指隔壁房间，“旁边正在粗处理着我们拿到的熊皮，等煮过之后，再进行硝制加工，大概需要花去两天的时间。而在制作熊皮的这两天内，我们也是有任务的。” “根据现有的情报，实验室已经被03号和它的熊人军团给占领了。而且它们破坏了实验室和外界联系的途径，信号塔，电缆，光纤，各种从实验室外接出去的设施，基本上都被03号和熊人摧毁了。”林童叹了口气，“各位，我们需要明确一点是，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只或一群野兽，它同时还具有非常高的智慧，甚至超越我们一般人类的智慧。” “我们早就已经有准备了，我们面前的敌人，是和我们平等，甚至在体能上药远超过我们的。”小张说。 “不错，它们除了没有我们手中的武器之外，它们要比我们更加强悍，更加适合在寒冷的雪原中作战。而我们除了考虑气温体能等元素，还需要注意，切尔诺贝利，曾经是核电站，曾经是发生了大规模泄露事件的核电站。” “我们的处境是非常被动和危险的。接下来，我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提出各自的关于如何接近并潜入实验室的方法。”林童说。 大家都沉默了，事到临头，这办法，确实并不容易想出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4 可能性 “其实，大家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 姚言和队友们坐在客厅里，一个个愁眉不展，苦思冥想。 突然陈易易打破沉默，率先开口说了一句。 所有人立即将视线聚焦到他的脸上。 陈易易环顾了队友一圈，举起了一根手指。 “我想你们在刚才出门巡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座小镇上，除了熊人之外，还有其他的威胁。” “你是说那些恶心到爆炸的大老鼠吗？”姚言马上举手发言抢答了。他对那些变异老鼠实在是充满了怨恨，真的，要不是萝拉克拦着，他洗完澡之后就想拎着榴弹去把那间邮局给炸了。 陈易易缓缓地点头，“不错，这座普里皮亚季小镇上，因为受到辐射污染的缘故，拥有许多外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可以称得上是神奇的东西。那些满身疮疤的大老鼠，那些能够将熊人吸食成空壳的藤蔓，还有其他的许多的怪异的生物，或者是不是生物的东西。它们当中，有一部分是相当危险和可怕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要比熊人还要厉害。” “或者不是生物的东西……”小张下意识地收了收领子，“陈医生，你这个说法，倒是有些让人心慌啊。” 陈易易笑起来，“放心吧，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就是这方面的研究员，我所说的都是能够切实触摸得到的东西，可不是那些神鬼精怪之类。” “那就好，那就好。”小张说。 “如果那些东西比熊人还要危险的话，我们就更应该注意，跟它们保持距离，避免受到伤害。”林童道。 “不！”陈易易大声地否定了林童的观点。 “什么？”林童下意识地挑眉。 “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些没有立场的东西，这些具备一定力量的东西，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陈易易双眼放光地说。 小张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瓦西里大兄弟装着在听的样子，不过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被陈易易放在自己面前桌上的伏特加酒瓶上。这位大兄弟无忧无虑的，他基本上不担任团队的脑子，有活儿干的时候喊他交待好给他去做就行了，思考这种事情，瓦西里大兄弟并不在行。让他想办法，还不如给他多喝两口酒，好让他腹部的伤口能够舒服一些。 姚言听了陈易易的话之后，抿着嘴，蹙着眉，没有表态。 实际上姚言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性。 为此他还有亲身跟杀人藤蔓纠缠过的经历。 但是，这只是一种设想和可能，真的实施起来，靠谱么？ “陈医生，你说的这些，我有考虑过。这是在我亲眼见识到了那些杀人藤蔓还有老鼠威力之后突然联想到的。但是，我说实话，这些老鼠也好，藤蔓也好，它们实在是有些可怕的，我们或许拿不住它们使……”姚言将自己和萝拉克小姐出去巡视的时候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家听完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虽然看见藤蔓上挂着熊人和老鼠的尸体，但是我们倒还真的没有像你这样靠那么近，还差一点就被藤蔓给捕捉到了。”陈易易沉吟着。 “是啊，我也是看见一家人房子前边的树上爬着一棵藤蔓，我幸好没有靠过去。隔着一条街，就看见几只大老鼠从房子前跑过去，然后被那株藤蔓给啪！地扎死了，然后还把尸体给吞下去了。”小张心有余悸地说，“这都是瓦西里大兄弟眼睛尖，他带我看了好些这小镇上的奇景。”小张一脸难受，显然他看见的那些景象并不使人愉悦。 “听姚言说的经历，那些寄生在树上的藤蔓似乎还能释放神经毒素，能够使人麻痹，以及……直接影响你的行为。”陈易易抱着胳膊低头分析着，“如此说来，我们就算不能直接利用这些藤蔓，但是起码可以看看它们是靠着什么东西来进行毒素传递的！这样，藤蔓这一边，由我负责，我花时间去研究一下它们的生活习性和猎捕形态，至少争取能够弄到藤蔓的毒素。如果它们真的是具备神经攻击的能力的话，我们对付熊人的时候要方便得多！”陈易易一握拳，说。 看着他有点儿激动的样子，姚言也被感染了这种积极情绪，的确，像陈易易说的，那些藤蔓虽然可怕，不过要是能够利用它们的特性的话，对付熊人就事半功倍了。 姚言想起了他看见的那棵藤蔓上，被吸干的那头熊人。 “这样，我认同陈医生的观点，能够利用起普里皮亚季上除了这个据点里拥有的资源之外的资源，对我们进入切尔诺贝利实验室而言，是好事。所以，在对熊皮进行硝制的这两天时间内，咱们可以分分工，都发挥想象力，都找找看，这座奇异的小镇上，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利用上的。”姚言看了大家一圈说。 林童他们都颔首点头，显然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 “我会对熊皮进行硝制，所以据点和伪装熊皮的制作就交给我。”萝拉克小姐举起手，先选择了自己的任务。 大家都没有异议，毕竟这儿的人都见过萝拉克小姐自己的那张熊皮。确实栩栩如生，一开始他们看见萝拉克的时候，还差点将她当成了熊人开了枪，这就是熊皮的影响。 陈易易说：“我去研究藤蔓和神经毒素。” “我陪你去，陈。”瓦西里大兄弟举手说道。 陈易易扬了扬眉，看向他。 瓦西里摸着脑袋嘿嘿一笑，“看在我这么帮助你的份儿上，能不能麻烦你把你面前的酒瓶帮忙递过来啊。” 合着瓦西里要的是这一出啊。 陈易易微微一笑，点头说：“行，那就让瓦西里陪我去研究杀人藤蔓，有他这么个战斗力护卫，我也安心。” 不过，话是这么说，陈易易却反手把桌上的酒瓶子给藏起来了。 瓦西里一脸失落。 “那那些老鼠，姚言，要不你去研究研究它们可不可用吧？”萝拉克眼里亮着促狭的光，她扭头朝着姚言笑。 “？？？”姚言瞪眼。 “我不！我绝对不会再去跟那些老鼠打交道了！”姚言歇斯底里地吼道。 “咳咳，要不我去吧，萝拉克小姐，你把关于那些老鼠的认识都先跟我说说，我去研究研究。”林童主动请缨。 萝拉克深深地看了姚言一眼，朝着林童点了头。 “小张，你陪我一起去吧。”林童主动找了小张帮手，小张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那么我呢？我干什么去？”姚言见大家都有了分工，指着自己问。 “你？你有个最重要的任务。”萝拉克看着他，表情严肃起来。 姚言扬眉，“什么任务？” “我们需要你去切尔诺贝利一趟。”萝拉克说。 “哈？现在去？就我一个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5 斥候任务 “对，你得现在就出发，因为被困在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他们已经经不起再等了！”萝拉克小姐说。 “你等等！”姚言抬起手示意她稍等，姚言摸着头想了想，他再次确认似的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是要让我自己一个人，去现在说不定满是熊人的切尔诺贝利，去实验室，去救那些被困在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 萝拉克小姐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说让你现在就去援救他们。这当然是一件你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萝拉克很认真地看着姚言的脸。 姚言吐了吐舌头，“是啊，从莫斯科逃来乌克兰的熊人，数量绝对在100头以上，我如果只身一人，是多么的可怜弱小又无助啊。” “但是，我之前说过的，熊人们破坏了实验室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实验室的光纤，电缆，统统都被熊人给刨了，挖了。实验室现在成了一座孤岛，被困在里边的人，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萝拉克说。 众人都对这样的情况感觉到头疼，可是大家目前来说，毕竟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军队的援助的话，成百头的熊人，对他们这个只有六个人的小队而言，根本就是不可攻破的大山啊。 “是这样，乌克兰官方虽然同意向我们提供援助，但是他们需要我们给出成熟的行动计划。而我们如果想要制定计划，就必须要有人进入切尔诺贝利，接近实验室，去了解探清楚熊人的情况。我们需要一个斥候，一个侦察兵。”林童也说。 姚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林童这么说，他就知道了，林童他们是希望姚言去做这个侦察兵。 然而这是一项极端危险的工作，他只有一个人，没有援护，孤身潜入被熊人占领的切尔诺尔贝利废弃核电站。 “这个任务果然很沉啊。”姚言喃喃道。 “是的，否则大家也不会选择让你来做。”陈易易看着姚言。 姚言扭头看了看他，说：“是你们一致选择我的？就在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决定的？”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大家的企盼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姚言暗暗还是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大家背着他商量着把他给卖了一样。 “姚哥，这事儿我本来说我能去的。不过……”小张微微抽了抽嘴角，扭头看了看瓦西里大兄弟。 瓦西里冲着小张直摇头，“不行，小张连一头熊人都解决不了，他可不能独自去执行这么困难的任务。他还是新手，要去也是让我去。” 姚言舔了舔嘴唇，笑着为难地摇起头来，“瓦西里大兄弟啊，你这话虽然伤人，不过小张的确是嫩了点儿。不过，你自己的话好像也不是很靠谱啊。万一你去了，在雪地上兴致来了，自己灌下几瓶伏特加，那家伙，是会耽误事的！” 陈易易和萝拉克异口同声道：“我们就是这个顾虑，所以不认为瓦西里警官能够去。” “我能量不多了，在没办法充能的情况下，我得尽可能地节省能量，为了之后的战斗。”林童撸起袖子，给大家看他左手手腕处的一个显示屏，那个小屏幕上确实在显示，他的机体能量，已经到了警戒的红颜色。 姚言以此从大家脸上看过去，每个人都有不去进行这项任务的理由。 他看向了陈易易的脸，陈易易马上指着自己说：“姚警官，我是个医生，还有萝拉克小姐是位女士。我俩恐怕都不具备野外单兵侦查的能力。” 陈易易还拉上萝拉克当队友，以此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姚言忍不住笑，“行了，我知道了。这儿最适合干这件事的人，果然就是我了。” 其实姚言心里也清楚，在场的人中，最适合的斥候人选，舍他其谁。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一点就是。 去执行这项斥候任务，姚言拥有无数次的机会，他不像别人，只有一条命，一个币。 姚言是个，他就像拥有无数游戏币的接机游戏角色一样，了，可以复活再来。 所以姚言完全就没有想要推辞。 “这事儿我能做。不过，切尔诺贝利那么大，核电站那么大，我需要你给出我精准的坐标，以及怎么和被熊人围困起来了的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进行联系和交流？”姚言马上进入了任务状态，开始准备和了解他该做什么。 “有一点很重要啊，我只会说普通话，我连英语都说不好。”姚言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指着自己说。 在萝拉克小姐面前承认自己外文很菜，让姚言有些感觉丢人。 然而萝拉克小姐却说：“这没关系的，实验室里懂得中文的人，可是非常多的。最近几年你们国家的科研论文有很多具有价值的在国外发表，为了更好地进行研究，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包括我们在内，许多都开始学习中文。对于这些把学习和研究当成工作的人来说，掌握一门语言，对他们只是小菜一碟。所以你尽管大胆放心地使用中文，他们能够和你正常对话交流。” “这就好这就好，没有后顾之忧了。那么，实验室不是说被熊人团团围住了？我是不是要清理完周围的熊人才能让他们开门放我进去？还有你说他们的电线网线啥的都断了，那岂不是连大门都开不开了？”姚言眨眨眼。 “实验室里有备用电源和发电装置，自给自足对里头的工作人员来说不难。而且，我们并不需要你和熊人直接照面。你最好是做好自己的潜伏和伪装，将熊人的部署了解清楚，回来是要画出示意图来的。”萝拉克说，“至于和实验室进行交流的办法，是这个。” 她说着突然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看着眼熟，姚言凑上前去，仔细一看，发现这不就是个收音机嘛。 “无线电？”姚言马上就领悟了萝拉克的意思。 “对的，在通讯线路和信号基站被摧毁的情况下，这种原始的通信方式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肯定会想到的。当然这也是被写入实验室守则的紧急情况应对方式中的。” “那我……是不是还要想谍战片里的情报人员一样，背熟摩斯密码，记住长音短音？”姚言怔怔地问，说实话，大学的时候在警校，这些都是要考试要背的，但是毕业之后他就全还给老师了。现在猛地想起来要用，他有些慌了。年纪大了，想要再背诵记忆，难啊。 萝拉克小姐笑了，“当然不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6 废墟 奥尔菲斯还有四个玩家都幸存了下来。 他们围绕着奥尔菲斯，就像是庄园的缪斯女神徽记一样，四个玩家围绕着奥尔菲斯，九个音符围绕着一个原点，组合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警察们认为这是一个涉及不明宗教的案件。 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庄园的主人。 而醒来的幸存者，也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 温斯顿庄园，欧利蒂丝庄园，被诅咒的庄园 这样的消息又铺天盖地地传开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往日繁荣的庄园，再一次，变得寂寥。 奥尔菲斯醒过来的时候，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曾是一个风靡一时的小说家。 当记者们蜂拥到他病床前的时候，他才从他们的询问中得知，原来自己的名字叫做“奥尔菲斯”。 很快，这个昙花一现的小说家就被人们忘记了。 只有孤儿院人，艾玛和克利切还有皮尔森，带着院长的口信来请奥尔菲斯回孤儿院去住。 在那里，有他熟悉的过去。 但是奥尔菲斯谢绝了。 他没有过去。 他不记得的，统统都不算是过去。 幸好他的账户里还拥有不少的钱。 起码足够他酗酒的了。 奥尔菲斯偷偷离开了医院。 在某条不知名的巷子里，他租了一间办公室，开了一个侦探事务所。 寻猫找狗调查婚外情，诸如此类的委托，他还勉强能够接到。 但是 奥尔菲斯时不时会翻开桌上那些人们说是他写的小说。 他完全就没有印象。 并且，在阅读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脑袋总会止不住地疼。 最后他放弃了从书中寻找自己的想法。 喝酒，混日子，成了“侦探”奥尔菲斯的日常。 他过得很落拓，他不修边幅，他觉得异常的无趣。 他时常突然就忘记自己是谁，因何存在。 这种时候往往会从兜里的寻找猫咪的委托书信里发现自己的名字，叫做“奥尔菲斯”，是个侦探。 09 收到詹姆斯莱辛巴赫的委托信的时候，奥尔菲斯刚刚宿醉醒来。 脑袋四分五裂地疼。 但是信封里的大额支票缓解了他的疼痛。 委托需要他前往一个“臭名昭著”的废弃庄园寻找委托人的女儿。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位詹姆斯不愿亲自登门，但是，他没有办法拒绝那张支票。 奥尔菲斯驱车前往。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感觉有些蹊跷，可是，金钱往往会让人勇敢，尤其是很多钱。 名叫欧利蒂丝的庄园。 奥尔菲斯来到庄园门口的时候，天色变得有些恶劣了。 他刚下车，踏进庄园大门。瓢泼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匆忙中，他跑进了庄园的主屋。 而这间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屋子，没来由让他感觉到熟悉。 他循着房间找了一圈。 正当他利用自己的推理知识推演他在屋中书架上找到的日记的时候，房间的门口传来响动。 奥尔菲斯起身去查看，却发现门被人在外锁住。 他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 奥尔菲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翻倒的钢琴凳子上，翘着腿坐着一个小女孩。 她笑容灿烂，奥尔菲斯觉得眼熟，拿出委托书信一看附送的照片。 委托人要寻找的女儿，正是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女孩。 “欢迎回来，奥尔菲斯。” “你是？”侦探皱着眉。 “我是你的老朋友，最后一场游戏，终于该轮到你亲自上场了。” 女孩背后的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闪电。 奥尔菲斯下意识地闭眼躲避强光，等他再次睁眼，骇然看见窗外挤着四个巨大又恐怖的影子。 是愤怒的厂长，鹿头的班恩，永远微笑的小丑，还有长着剪刀手的稻草人杰克。 詹姆斯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重新又拿起桌上的一本手写的日记本，眯着眼睛仔细阅读起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 艾米丽医生怀抱着几本笔记本走了进来。 “黛儿，他又写新的日记了么？”院长伸了个懒腰，问道。 艾米丽点了点头，“是的院长，而且这次，又换了好几个不同的人的笔迹。” 院长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瞥了一眼桌上堆积成小山的日记本。 “已经是第几个人格了？” 艾米丽摇着头，“不清楚，我们整理的速度，跟不上他写日记的速度。” 院长苦笑一声，“带我去看看他。” 艾米丽领着院长来到病房门口，隔着玻璃，他们看见病房内，奥尔菲斯端坐在桌前，一手握着钢笔，另外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他目光空洞，直视着桌上铺开的日记本。 而在他身后墙上，原本洁白的墙面上，涂满了一个又一个缪斯女神的徽记，九个音符尾部相连，无论从那个角度旋转，图案永远不会改变。 “他已经写了24年的日记。那些关于庄园的，关于‘游戏’的，关于监管者，还有求生者”艾米丽叹了口气，说道。 “他果然还是没有能够找到自己是谁”院长叹了口气。 “是的，还有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院长。” 詹姆斯院长回头看着艾米丽，“什么事情？” “在他的日记里，有以我的视角来记载的内容” “黛儿，他信任你，他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这儿，你可以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所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切都是奥尔菲斯自己妄想出来的，没有欧利蒂丝，没有庄园，没有监管者和玩家，也没有孤儿院和所有的人，只有那个废弃的温斯顿庄园，那是他曾经的家。”院长宽慰着。 “可是” 艾米丽举起手中的一本打开的日记本。 “他在日记中写的，就是我所想的，就像是这本日记是我自己亲手写下的一样，并且，其中还有属于院长您的日记。” 院长怔住。 “如果没有欧利蒂丝，只有奥尔菲斯的话，那我和你，又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我们也只不过是他妄想中的一部分？” 就在艾米丽和院长茫然的时候，病房里的奥尔菲斯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他们。 他们都没有发现，病房里的奥尔菲斯在冲着他们微笑，尽管他本来并不可能透过病房的单面玻璃看到病房的外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7 嚸烟菗漃寞 今天晚上的月光非常明亮，姚言站在车门旁，扭头看了看旁边高大枯萎枝叶凋零的树，它的投影落在地上，将姚言遮住。 前方的黑夜悄然无声，那一幢幢高大的建筑矗立在夜色中，没有一点灯火。前两天的夜晚，姚言身在莫斯科，从他们住的酒店窗外看出去，灯火辉煌，整座城市都是金灿灿的。跟现在眼前的这座城镇，截然相反。 切尔诺贝利方向，五公里之外的那座曾经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核电站。 它俨然一头沉默的怪兽，匍匐在北风呼啸的冰原上，等待着择人而噬。 看着远处的废墟黑影，姚言心里有些感慨，他默默地往兜里掏了掏。没有掏出一贯携带的电子烟，反而掏出了一包还没有撕开包装的玉溪烟，他再摸了摸兜里，甚至还掏出了一只打火机。 姚言不知道这是谁放进他兜里的。不过此时此刻，内心莫名躁郁的他，确实需要这一根烟。 姚言点烟，叼上，然后从越野车车头爬了上去，他扫开车顶上的积雪，坐到了车顶上去。 耳边夜风声很轻，掻着他的脸吹过去，有点儿微微的凉意。不过姚言装备穿得比较多，这点儿凉还算不上冷。 一根烟的功夫，姚言思考了很多。 在普里皮亚季的其他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擅长的任务。而姚言，虽然他们派给了他一个十分重要，并且危险的任务。可是姚言并不觉得心里舒服。 是的，关于熊人的事情，关于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还有林童的事情，实际上从一开始，姚言就觉得不太想插手。 因为在姚言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把林童这个老人跟真正的罪犯画上等号。 姚言很愿意相信，热爱着品酒事业的，那位优雅的林管家，他不该是一位罪犯。 可是后来姚言发现了，他的理所当然的认为，在真正的事实面前，显得那么幼稚。 其实这也是姚言自我逃避的一点。他知道林童跟方舟是有关系的，在内心里，姚言对方舟是有畏惧的。 所以他告诉自己，林童是好的，这样一来，就能骗自己林童跟方舟关系可能不大，他跟林童一起做事，或许不会碰上方舟。 但是，从姚言第一次看见林童那双机械手臂的时候，他就非常认真地知道一个事实林童，绝对跟方舟脱不开关系。 林童也好，萝拉克小姐也好，熊人也好，甚至还有姚言自己。 说到底，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改造人林童，基因变异人萝拉克，基因怪物熊人，03号，还有永远不会死的姚言自己。 他们都是方舟在实现他们的目标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制造出来的。 他们都是怪物。 方舟希望找到突破人类状态的极限的方法。为此，他们进行了无数的实验和活动。 这一点姚言其实心底非常的清楚，哪怕萝拉克和林童都声称他们和方舟无关，他们不认识方舟。 但是曾经在敦煌的时候，杨昊告诉过姚言。 方舟无处不在，它的阴影和可怕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手中的香烟已经烧到了烟屁股，姚言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夜色，不防手指头被烫了一下。 他抬手将烟头弹飞，那截橘黄的烟蒂在半空转了两圈，落地车前的雪地上，很快被冻得僵硬。 姚言再叼上一根烟，用手挡着风，点着了。 这次他来莫斯科的事情，他经历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归根结底就是滇市警方准备对龙湖庄园动手，龙湖庄园全先有了行动。然后才牵扯出了莫斯科的熊人，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姚言发现这几个月来，每一个他参与的案子的背后，都有方舟的影子。 虽然他无心去联想，但是这种感觉，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他感觉到，冥冥中，好像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那么一双手，将他往方舟这个神秘的组织推过去。 那双眼睛那双手，是不是来自方舟？ 姚言无从猜测。 他当然也想搞清楚方舟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但是他在害怕，姚言非常清楚，目前的自己很渺小，他根本就不具备窥探方舟的资格。 只是，当所有事情都和方舟扯上了联系之后，姚言其实会害怕的。 他怕那股他还无力抵抗的力量如果主动的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该怎么办？ 姚言暂时想不到，他能怎么去做。 又一根烟抽完。 姚言回过神来。 想得太远了，怎么面前的事情都没有头绪，反而去想根本就摸不到的方舟了？ 姚言自嘲地一笑，他有些不懂自己这是什么情况了。 “你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突然，就在姚言准备再点起一根烟的时候。 里姚言在他脑子里说话了。 里姚言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正经严肃。 姚言笑笑，“怎么，提起方舟，你也会慌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里姚言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说：“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口中的方舟的人。” 这倒是让姚言有些不懂了，“我都只见过一个方舟的人，那就是杨昊，你竟然也……哦我懂了。你说的是，你诞生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杨昊对吧。所以，你果然是在柬埔寨的吴哥窟里出现的。” 里姚言不说话了。 姚言等了一阵，没有回音，他也没继续追问。 点起第三根香烟。 姚言开始思考眼前的问题。 切尔诺贝利的实验室对陈易易，对林童，都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可是对姚言来说，他对那个实验室可没有什么想法和执念。 他是来帮忙的打工仔罢了。没有工资的那种。 况且，实际上对这个拿真人来做实验的实验室，姚言更多的是一种厌恶的情绪。 然而他现在要做的，其实是和自己的意见有些分歧的事情。 他不喜欢那个实验室，但是萝拉克他们却拜托姚言来跟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 没办法，这是工作。 姚言看着黑暗中的切尔诺贝利。 他坐在车顶，方圆百里，只有他这一处车头远光灯是亮着的。 风吹树梢，摇摇晃晃影影绰绰，让人提心吊胆。 总要以为旁边的树林中会扑出一头巨大危险狰狞可怕的熊人来。 姚言叹了口气。 救人，他肯定是要去救的，哪怕以此为前提会杀死熊人。 问题就在于，如果熊人太多，他如何规避它们，进行潜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8 末日一样的城镇 03号实验体是完美的成功的杰作。 它具备聪明的甚至超越人类的大脑，还拥有完爆人类大力士们的躯体机能。 它精通指挥的艺术，兵法运用自如。 尽管它手底下的熊人们不乏没有脑子的原始型，可是也有能思考能遵从命令能随机应变的智慧型熊人。 这支熊人的军队非常难对付。 实际上，姚言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的，比如突入营救，比如潜伏行动，甚至某些简单的刺杀。 他具备作为一名侦查人员的基本素质。 只是…… 姚言已经抽完了大半包烟了。 烟头落在车轮边上，或站或躺，它们形态各异，不过都已经被寒冷冻得坚硬。踩上去硌脚。 姚言已经从车顶上下来了，他围着这辆越野车在踱步走圈，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在学习某个依靠散步来刺激自己大脑的伟人，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他还是没能够想出来如何潜入熊人的地盘的方法。 熊人毕竟和人类不一样。 人类就算是依靠着摄像头，监视器，等等各种高科技设备，但是姚言熟悉人类，他知道同为人类的同胞们会有什么疏漏松懈的地方，针对这些，他可以制定一万种入侵计划。 但是熊人不一样。 这些实验体们，它们更多的是具备一种动物般的，野性的直觉。 它们根本不需要依靠科技，靠着灵敏的嗅觉，听觉，甚至是某种不能言说的但却非常有用的感觉。 在辨别是否有异类入侵自己的领地这一点上，它们简直就是专家。 就像在莫斯科北边小镇外头的雪原里那次一样。其实姚言他们刚刚踏足雪原，就已经被熊人们察觉到了。 是同一批熊人，姚言领教过它们的厉害。 所以，这一次，姚言感觉非常的郁闷愁苦。 “其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许硬闯就是一种办法。”里姚言跳出来给姚言提建议了。 不过姚言很快就否决了他的这种意见。 “你想死自个儿去，别拉上我。”姚言没好气地说，“这些熊人一头两头就够咱们喝一壶的了，硬闯？兄弟，我们这次是来刺探情报的，斥候侦查工作，要的就是悄无声息。你根本就不懂。” “我懂，不就是当伏地魔，老阴比么。”里姚言说。 “我说真的，你以后使用我们身体的时候，千万别天天捧着手机打刺激战场了，没意思。”姚言扶额。 “反正道理是这个道理，你管不着我打游戏。现在靠我们包里的装备，同时收拾两三头熊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完全不需要怕的。”里姚言大大咧咧地说。 “怕，还是要怕的。俗话说骄兵必败，而且这儿是熊人们被制造出来的地方，是它们的家。如果这个实验室和这片被核辐射污染的土地，还有资格被称作家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会像之前的那样，每次遇见的熊人数量都不多。或者，它们是跟在大剧院的那次一样，一出现，就是成群结队的几百只。” 里姚言没再多嘴了。 姚言的话和担心毕竟是有道理的，他也就没有再无理取闹的理由了。 姚言把打火机和香烟装起来，重新回到车上，发动引擎，把车开到了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边，停车之后，他背上背包，下了车。 根据计划，他必须在这里，在距离切尔诺贝利还有5公里的地方停车。 姚言把背包里萝拉克小姐给他装好的防护服拿了出来，打开换上。 穿上之后，姚言感觉自己像是科幻电影里边的穿着登陆太空服装的宇航员一样。 这一身防护服从头到脚是一体的，虽然材质并不算沉重，可是真的穿在身上感觉对行动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防护服全身都是白色，只有面罩漏出脸来的地方，是淡蓝色的，也不知道这张柔软的面罩是什么材质的，能够跟衣服的料子一样折叠，而且透过这张淡蓝色面罩看东西，并不会发生很明显的色差变化。 姚言穿着防护服先熟悉了一会儿，等觉得行动正常了之后，他才掏出自动步枪，装好子弹，在腰间和小腿后边缠上匕首，把自己收拾停当了，这才重新将背包背回背上，然后迈开腿，顺着公路朝切尔诺贝利的方向走去。 他打算就像里姚言说的那样，不再想了，往前走。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情况还需要看具体了才知道如何计划，如何进行下一步。 姚言在路上行进的时候非常注意两边的树丛和旷野的动静。 穿着防护服，他几乎全身都被套在这个罩子里。 说实话，对他的感官影响是非常大的。 姚言之前露着脑袋的时候能够很清楚地听见风声，碎雪滚落的声音。但是现在，他唯一能够听得清楚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还有身体动作的时候，防护服衣料摩擦产生的声音。 “该死，穿着这种衣服，我感觉自己变得笨重了，这种状态别说是两头三头熊人了，就算只有一头，恐怕就够我喝一壶的了。”姚言不满地说道。 他踩着碎雪前行。月光将他的身影在背后拉出长长一条。 五公里的距离已经算是很远了。 曾经大学时候，警校要求他们负重奔跑，并且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程，姚言当时还是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只是后来毕业之后，疏于锻炼，他的身体素质确实变得比之前恶劣了不少。 所以，姚言走了接近一个小时，感觉双腿都有些酸胀了，这才来到了这座灰色的小镇的边缘。 姚言在切尔诺贝利前边驻足。 他抬头朝前看去，这个镇子，送头到尾，从上到下，都是一种破败的，充满了腐蚀感的灰黑色。 跟普里皮亚季小镇上那种破损和陈旧还不一样，切尔诺贝利，这儿是一片死寂。似乎连风都不再从这座城镇上穿过了。 姚言站在城镇前头，还没有进去呢，就被这个地方的死寂感压迫得快要窒息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充满了死亡意味的城市啊。 简直就像是末日之后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姚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末日”这两个字。 或许真的就是这样的吧，当我们人类因为核威胁进入末日，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将呈现出现在姚言眼前的这种死灰色的样子吧。 姚言叹了口气，收敛思绪，打起精神。 他警惕地观察了城镇入口，没有熊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镇子里边走去。 他的背蹭在墙皮上，就有一层灰粉簌簌地剥落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9 装备全靠捡 行走在切尔诺贝利的街道上，姚言感觉自己就走在辐射4游戏的末日地图里。 不过讲道理，他现在身处的这座城镇，还真就是核辐射污染过的地方，跟游戏中的世界观，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片灰黑色的废墟上，估计没有游戏中的那么多的怪物，只是有些人造的熊人而已。 他移动的时候很小心，毕竟耳朵没有直接暴露出来的话，他的听觉是受到阻碍的，双耳定位有些不太稳定，旁边发出的声音，他也没办法及时地捕捉到。 其实姚言也想过，要不直接把防护服给脱下来吧，反正他自己就是个怪物，在这种环境里，恐怕并不会产生什么更多的坏事儿吧？ 不过后来他还是忍住了脱掉防护服的冲动。 辐射核污染这种东西，他不了解，还真就不敢随随便便地搞事情。 万一在核污染的地方，他死了，然后他这复活的被动能力没办法用出来，就这么嗝屁了，一了百了，那可就亏大了。不值当。 姚言在移动的时候非常小心地贴着墙根走。 这样他就总有一面是获得防护的，一旦有事情发生，他需要注意的方向就少了一边。这是很典型的防护型移动方式。 四周围都是残垣断壁，满地乱滚的风卷草，还有被风一吹就扬到脸上的冰雪颗粒。 姚言将的屏幕亮度调到最暗，勉强能够看清楚的程度。 他怕万一光线过亮，被熊人给发现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城镇的入口处来到了城镇中央位置，这一路走来，他连半个熊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显示，实验室的位置，就在城镇东侧几公里外，原来的核电站的旧址上。 陈易易之前的说法是对的，这个实验室专门选择了核电站的遗址，在那个核污染最严重的地方建造实验室，进行人类基因实验。 这不是巧合，这个实验室的一切行动，都是有计划的。 从人伦和道德层面上来说，姚言对这个实验室，是保持谴责的。 只不过，现在来看，实验室自己也吃到了自己的恶行的苦果了。 由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03号带来的报复行动，令这个实验室变成了一座孤岛。 姚言猫着腰，从两幢房子之间的间隔小巷里穿过，他窜过去的一瞬间，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小巷里有什么东西。 白白的，趴在地上，好像在轻轻地一起一伏。 大概是熊人？ 姚言按捺住心底的强烈好奇和想要回去看的冲动。 他提醒自己，自己这是在进行潜入任务，他是万万不能跟这座废墟里的熊人产生正面冲突的。 他只有一个人，要做也只能暗杀。否则招来了太多的熊人，那他就完了。 姚言继续迅速地在雪地上奔走前行。 他移动的时候，脚底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四周太静了，姚言总觉得自己搞出来的脚步声太大了。 当然这也许只是他自己紧张的缘故。 可是，他往前走，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他经过的那个狭窄小巷里，原本趴在地上的那团白毛的东西，在他经过之后，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它摇晃着走出小巷，朝着姚言离开的方向抬起了脑袋。凌乱的额发垂下来，遮挡住了它的半张脸，不过，它那双惺忪的蓝色眼睛，缓缓地睁大了起来。 是头熊人，智慧型的，它盯着姚言的背影，全身慵懒睡眠的细胞，都慢慢地活分起来了。 它走出小巷，跟上姚言，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头熊人眼中带着欣喜，像是看见了老鼠的猫一样。 它没有打算招呼城里的其他熊人，它独自一头熊，朝前追了上去。 姚言越走越心慌。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就是自己一个人，走在根本不知道四周潜伏着多少危险的地方，这地方还很黑，这种时候，未知就会在你心里一点一点地施加压力，你会感觉害怕在升级。 在这种未知的恐惧重压之下，姚言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他都开始小跑起来了。 只有运动起来，才能让自己心中的畏惧稍微有些宣泄的出口。 姚言警惕地四周看着，每当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都小心地要先贴着墙，伸出脑袋去确认路口左右，没有危险情况，才敢迈开腿行动。 他的小心是有道理的。 但是姚言根本没有发现，他担心前方有没有熊人，却忘记了后方已经有一头熊人蹑手蹑脚地跟了上来。 姚言走过了街区，前方是一块很空阔的地面，走上那块空地之后，姚言就没有了掩护，如果那时候突然有头熊人从不知道哪儿冒出头来，能够一眼就看到他。 然而想要前往核电站遗址，他必须经过那一块空地。 要不匍匐前进，爬过去吧。 姚言想，但是他自己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趴地上往前爬，效率太低了，况且虽然他身上的防护服是白色的，能够起到一定的掩护作用，但是熊人在夜间的视力，估计它们依旧能够看得清楚空地上有人在移动。 姚言来到一条街上，他抬眼看了看，突然发现前头一幢房子前有一只塑料桶，有个一米半高那种，很大的，用来装水的白色的那种。 姚言突然想到可以用这个东西做掩护，他套在水桶里，将这个大桶戳俩洞，然后扛着这水桶跑，那样的话，一旦出现问题，他可以蹲下来把自己套水桶里，这样勉强也算是一种伪装吧。 想到姚言马上就去做了，他跑过去，伸手把水桶盖子上方的积雪都拍掉，然后打算把水桶拎到身前来，给它加工成龟壳子。 然而姚言把水桶从地上举起来的时候，发现这只水桶的底部已经被人截去了，这只桶下方没有底，而是在雪地上藏着一堆看起来还很新的东西。 姚言皱起眉，他蹲下身去看，发现是几个类似大哥大的墨绿色的话筒，还有连接话筒的装置，以及一张字条，上边写着英文。 姚言拿出手机来，打开了翻译系统，将纸条上的英文输进去，电脑翻译的结果是：火焰喷射装置在第三个路口拐弯的屋子里。 姚言皱眉，翻过字条，发现是一张简易的地图，标记着前边所说的“火焰喷射装置”的位置。 姚言当时就乐了。 看来，这桶和东西，是有人不久之前留下的。说不定还是实验室的人。 火焰喷射装置，姚言只是见过那玩意儿，如果能弄到一把，说不定对熊人来说是大杀器。 于是他照着字条标记的位置找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0 炭烤熊头 姚言很快找到了地图标记的那间房子，来到门前，他还警惕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一个活物。 他伸手去摸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推门进去之后姚言还是照例先检查了一遍这房子里头。 屋里一片狼藉，原有的陈设物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统统扔到了地上。 而且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厚厚的一层，姚言进屋之后低头看了看，他发现，从门口有几行杂乱的脚印向屋里延伸进去。他蹲下身仔细地研究了一阵，确认了，有人类男性的脚印，同时还有巨大脚爪的印痕，属于熊人的脚印。 似乎是有个人先进了这间屋子，随后有熊人尾随他也进来了吧。 姚言手里拿着那张纸条，猜测着那个被熊人驱赶进来的男人，大概就是留字条的人。他把火焰喷射装置藏在了这间屋子里，是哪儿呢？ 进屋之后左侧是卫生间，姚言伸头看了看，没有特别的东西。他朝前走，右手边是客厅，非常凌乱，什么都有，破旧衣物，家具，吸尘器之类的。 继续往前走，客厅的后边是厨房，里的脚印是最杂乱的，似乎熊人曾经在这个地方不断地转圈，寻找着什么东西。 姚言在这几间房子里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左转朝着屋子一层最里边的房间看过去。 开门一瞧，这儿是间书房，不过靠墙摆着一张床。姚言发挥刑警的专业特长，仔细地一通搜索，最后在床底下，拖出来了一只金属的黑皮箱子。 他掸去箱子上的灰尘，一看就乐了。 那团火焰标记，表明了这箱子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箱子上有个密码锁，是锁起来的，姚言捣鼓了一阵，突然想起来，那张纸条上似乎写着密码。 他拿出纸条看了看，果然在左下角的角落处，写着六个数字，输入之后，密码锁打开了。 姚言立即将箱子开开。 里头躺着几根组装管儿，还有一只底部直径十五厘米，高近半米的青色钢瓶，估计是灌装燃烧压缩液的。 箱子盖上画着组装图和使用说明，姚言一边对照翻译软件，一边动手操作将这只喷射装置给组装好。 组装完毕之后，姚言拧开钢瓶和喷枪的连接阀门，仔细地听了听没有漏气，然后举着喷枪四处看了看。这儿毕竟是屋内，他也不敢直接按下开关进行喷火实验。 不过能够捡到一件似乎很趁手的装备，对姚言来说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把钢瓶背上，然后拉着喷枪，转身准备出门去试验一下手中这火焰喷射器的威力。 检查了一遍，这间房子里没有别的被藏匿的装备之后，姚言握着喷枪喜滋滋地朝大门走去。 他刚来到门口，手还没有摸上门把手，突然面前的房门就打开了。 一头庞大的熊人站在门口，低着头，瞪着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和姚言大眼瞪小眼地看上了。 姚言：“？？？” 熊人：“？？？” 姚言：“卧槽！什么玩意儿！” 熊人：“吼” 姚言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喷枪，都来不及瞄准了，他迅速地扣下了喷射开关。 就感觉背上的蓝色钢瓶轻轻响了响，丁零当啷的，然后手里的喷管一阵抽搐，紧接着，在熊人朝着姚言张嘴咬下来的瞬间，喷管里窜出了一股超级凶猛的火焰。 熊人直接被这股火焰喷得朝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 这家伙半张脸都被烈火给燎成了黑色，它那一头垂下的刘海儿全都蜷曲毛躁，烧成卷卷儿了。 熊人坐倒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着房门里的姚言。 姚言这是第一次亲自使用火焰喷射器，他没料到这家伙威力这么大，一时没拿稳，喷管自己摇晃，差点调头喷到姚言脸上了。 多亏他手快，在巨大的火柱朝自己过来的时候按下了开关。 那股火焰在擦着姚言的眉毛熄灭了。 不过灼热的气息还是让姚言心悸。 幸好他身上的防护服好像还有免疫高温的作用，不然的话，刚才那么近距离的火柱，能把他脸上毛全燎没了。 姚言重新攥住喷管，抬头去看那熊人。 只见熊人颤颤巍巍地正准备从雪地上爬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头熊人是从哪儿从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不过姚言怎么会给这家伙重新站稳的机会呢。 他握着喷管两步跨出房门，来到熊人前边，熊人扭头，下意识地看朝姚言的方向。 而姚言已经再次打开了喷管开关。 那股火焰又一次汹涌地喷射出来。 这喷射器的威力实在是强悍，面前的熊人一张大脸瞬间就被喷黑了，它发出凄厉的叫喊，面部的容貌和肌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焦，融化，炭化。 熊人的叫喊声才发出短促的几声，就被烈火烤没了。 这火焰喷射装置实在是太猛了，这头凶悍庞大的熊人，在短短的五秒钟内，就被姚言喷得没了脑袋。姚言关上喷管开关，抬头一看，只见这头熊人胸部往上，已经看不出脑袋的痕迹了，只有黑乎乎的一团。 这怪物两只手爪还在腰间，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举起来做防护。 它的躯干上强悍的神经还没有死干净，它顶着一颗焦黑的脑袋，还朝着姚言的方向蹒跚地走了两步。 姚言站在原地，屏住呼吸。 这怪物已经没了头了，他并不很慌张。 熊人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像座大山一样扑倒下来。 它的尸体在姚言脚边溅起了一蓬雪尘。 姚言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左手，隔着防护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把喷管举到眼前，笑着抚摸了还带着滚烫温度的喷管。 这玩意儿真的好使。 姚言左右看了看，仔细倾听。 夜色中，从四面八方都好像有了动静。 刚才的熊人最后还是发出了半声嗥叫，此地已经不能呆了。 姚言扭头看好了地标和方向，朝着核电站的方向悄悄地溜着墙根儿跑去。 他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好几头熊人跑到了他烧死那头尾随他的熊人的地方。 它们看见自己的同伴这副惨象，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很快，几头智慧型熊人，就把看见的情况报告给了03号。 03号正站在切尔诺贝利最高的那座水塔的上方，它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这片废墟，还有不远处的核电站遗址。 听到有人潜入的消息之后，03号并没有别的表示，只是轻轻低吼，让熊人们加强巡逻而已。 姚言从作案现场离开之后又走了几十分钟，他感觉有些疲惫，就选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下休息。 他抬头，从几座房子的房檐看出去，能看见左侧一座高高的水塔。他并不知道，03号熊人，正站在那座水塔上，看着下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1 追兵 姚言背着捡到的喷火器，他心里莫名的就非常有底气。 刚才他也试验过了，这火焰喷射器的效果相当好，现在就算是有五头熊人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不带怕的。 不过，当然，最好是不要出现这种极端的情况。 姚言烧死那头熊人之后，他逃得非常迅速。 后边的熊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他是从核电站方向逃跑的。当然这也是归功于刚才熊人们集结的时候场面比较凌乱，姚言的脚印被它们给踩没了，阴差阳错的，反而破坏了现场。不然的话，姚言逃跑的方向一旦被发现，那么这废墟里藏着的好些熊人，可就有事情做了。 姚言踏上了刚才他就谋划想办法想要快速度过的没有一点儿掩护的那片雪白空地。 他那么大个人，那么大个目标，说实话实在是太显眼了。 尽管现在是半夜里，但是月光明朗，姚言在雪地上的行动，站在切尔诺贝利的高处往下看，那是一览无余。 而非常不凑巧的是，03号就站在水塔的最高处。 它随意地低头一看，立即就发现了在光洁的雪地上彳亍前行的姚言。 03号实验体眯起两只蓝色大眼睛。它细细地朝着雪地上看过去。 姚言背对着它，而且身上穿着防护服，03号并不能从外表上判断底下雪地上的人究竟是谁。 当然，对它们而言，雪地上冒出来的人类，不论是谁，只要不是它们的同类，那就是敌人。 03号吩咐背后站着的两头熊人，将姚言指给了它们。 然后那两头熊人转身就下了水塔。 它们点起兵卒，率了另外几头熊人，朝着姚言的方向追了过去， 人类，无论是谁，踏足这片雪原，只要出现在03号的视野中，它都有将他们撕成碎片的暴躁想法。 姚言朝前移动了一阵，总算是走完了那段完全没有掩护的雪地道路。 他总算有走到了街道两旁有房子的地方了。 虽然这些房子残破衰败，但是，总比将自己完整地暴露在空旷的雪地上要来得有安全感一些。 还是老样子，姚言轻手轻脚地走进街道里，手里握着火焰喷射器的喷管，仔细地检查着前方和旁边的楼房里是不是有熊人的动静。 不过这地方寂静一片，没有半点儿声息。 姚言不敢松懈，现在他已经算是深入敌后，来到敌人的地盘上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姚言放缓了脚步，左手贴在大腿外侧，扣着匕首的刀柄，右手端着火焰喷射器的喷管。解开了匕首的插销和喷管的保险，以确保从黑暗中突然冒出个熊头来，他能像之前一样，给丫的做成炭烤熊头。 他这样警惕地走了一段路，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动静，心里也稍稍地放下了一些，戒备也减少了。 姚言其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从他刚踏足切尔诺贝利到现在，就只有在找到喷火器的时候遇见了一头熊人，此外他都没有跟更多的熊人打过照面。 姚言和03号也算是老对手了，03号是用兵的高手，它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反而这么松懈，连个护卫巡逻都没有。 这其实不太对劲。姚言心底明白的。 但是，四周围安静，除了风声之外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姚言也没发现什么猫腻，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背后追击的熊人们悄悄地从侧边的建筑背后潜入了姚言所在的这个小村镇。它们虽然身体庞大，不过这几头熊人自控能力非常强，它们移动的时候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姚言并没有发觉自己走着的大路旁边房子背后同时也有几头熊人在跟自己齐头并进。 他更不会知道，那些熊人是冲着他来的。 姚言找了一处台阶，靠着坐下来，把自己背后背的背包和喷火器的燃料钢瓶放台阶上。 休息之余，他拿出了导航器来。 从地图上看，他所在的地方，距离核电站遗址已经还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了。 不远处，核电站曾经的巨大的圆柱形建筑群，已经能够看见了。 那一座座的用水泥和特殊浇筑方式建造出来的核反应堆遗址，有的已经损坏倒塌了，不过依旧还有几个巨大的圆柱体挺立在荒原里。旁边是同样巨大的钢铁管道，高压电塔。 欧洲人民的审美水平有一种特殊的风情，这几十年前他们就建筑起来的老建筑，都带着种中世纪的蒸汽朋克感。 姚言停了一会儿，将东西收回背包里，重新把武器装备背上，然后朝着那片灰蒙蒙的核电站废墟走去。 那几座巨大的圆柱体反应堆遗址的下边，应该就是实验室的所在了。 只要到那边，拿出无线电收发装置，姚言就能够跟他们取得联系。 姚言往前走了一段。 休息之后，他的人稍微松懈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小心谨慎了。 当然这也是由于人类的惰性。 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再碰到熊人，心里就想，这往下估计也不会再遇到熊人了吧。说不定要得到实验室附近，才会看见守卫的熊人了。 然而，姚言早就应该清楚的，这片名为切尔诺贝利的被核辐射污染的人类的禁忌之地，如今其实已经被熊人给占领了。 遍及这座废墟城镇的，不是人类，是它们熊人。 所以，姚言往前走了十几米，前边有一个岔路口，他从地图上看，往这个岔路右转有条更近的出这座小村镇的路。他走到路口，正准备右转，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在他左手边的路口处，就贴着左侧的房子，站了好几团白色的巨大毛团。 视线的反馈刚到达脑子，姚言下意识地就朝后撤步，将手里的武器端在了胸口。 这是下意识的自保动作，显然躲在路口处的几头熊人没有料到姚言的动作这么快，它们看见姚言踏步出来之后准备朝前扑，却晚了几分，姚言已经退回去了。 三头熊人从左侧的路口扑了出来。 姚言眉毛一扬，手里的喷管立即打开，一条炽烈的火龙从喷管中张牙舞爪地飞出来。 地上的三头熊人最上边的那头一看这阵仗，立即就着它身下的同胞朝外一滚，滚出了喷火器的火焰范围。 最上边这头机智的熊人自己倒是滚开了，可是它压在底下的那两头，被它动作一档，就没能再来得及逃脱了。 火焰喷射装置的火舌立即将这两头熊人的脑壳舔成了焦炭。 就跟之前一样，两枚炭烤熊头做好了。 姚言关上喷火器，瞪着面前那头从地上翻身爬起来的熊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2 就位 这头出卖了队友的熊人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微微地弓着身子，像条进入攻击状态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那样，它恶狠狠地盯着姚言的脸。 姚言咽下一口唾沫，刚才要不是他感觉应验了，怕是就要被这三头熊人给压死当场了。 手上的喷火器很好使，他轻松地就将两头熊人给灭了，这给了姚言非常大的自信，他不再惧怕这些庞大的变异怪物了。 只是……姚言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路口。不知道在路口那边，还藏着多少头熊人，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熊人数量不少，这一下子就跳出来了三头，保不齐后边还藏着更多，所以姚言小心翼翼地微微弯腰，他盯着那头灵巧地躲避开喷火装置的火焰的熊人。 “我说老哥，让一让道呗？我不为难你，也请你不要为难我。” 不知道为什么，姚言看着那头熊人，下意识地竟然来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遇到了剪径山贼时候该说的客气话。 然而那头熊人只是伏低身子，异常警惕地看着姚言，它一来不能说话，是能从喉咙里发出隆隆的低声吼叫。二来姚言刚才可是开火烧死了它的两个弟兄，这时候姚言再说客气话，已经晚了。 姚言自己其实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只不过是想通过语言，让面前的家伙稍微动作慢一点，他好观察旁边时不时还有别的熊人。 讲道理，他现在手上握着喷火器，心里那是一个嚣张。但是事儿也不是这么做的，该担心还是得担心。 姚言于是壮着胆子假装示好地朝前踏上一步。 他这一步迈出去，倒是那头熊人慌了。 熊人下意识地动作，扭了扭脖子，朝着自己右侧看过去， 姚言瞳孔一收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熊人的这个动作，然后他就笑了起来。 看出来了，在姚言的左侧路口的那边，熊人右手边，绝对还藏着熊人。 知道对面还有后手，那就好办了。 姚言把喷管往自己腰上一别，朝着熊人勾了勾手指头。 “你，过来。” 熊人低低地吼叫着，没有动弹。 看着它小心翼翼的样子，姚言乐了。 看起来，刚才自己那一手炭烤熊头，让对面的这些家伙都慌了。它们围上来想搞自己的时候，恐怕是没有料到，这点子硬得这么扎手。 姚言发现自己处在上风之后也便不再畏缩惧怕，他将背后背的枪抽了出来，麻利地上单开保险，朝着对面的熊人抬手就是一枪。 对面这头熊人傻呵呵地站在原地，就被一枚子弹贯穿了脑门。 它怔怔地看着姚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莫名其妙。 然后，它就开始摇晃，像是要朝姚言这边爬过来。但是它前臂都没能抬起，就翻身到底，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一汪黑红色的血从这熊人脑门的白毛之间流出来，染红了雪地。 姚言舔了舔嘴角。 此前都是因为对熊人有阴影，下意识地害怕这些怪物。他差点就忘记了此时此刻的自己是全副武装的，他手边枪支匕首喷火器什么都有，完全没必要慌嘛。 姚言掣枪在手，胸中热血激荡，任冷风从耳边擦过。 他屏息换弹，朝左侧墙面一贴，背靠门房缓缓地往路口挪过去。 藏在路口左侧的熊人数量未知，不过姚言很自信，只要他的枪足够快，就算再来三头熊人，他也能迅速地解决掉。 刚才的那声枪声其实非常刺耳，夜空都被撕破了。 他得抓紧时间。否则之后会有更多的熊人往这边赶来。 深呼吸几口之后，姚言朝前窜出，双手持枪，对准了那路口。 然而，他现身出来之后才发现，这边路口处，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头熊人的踪迹。 姚言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头被他爆头而死的熊人。 这家伙之前有扭头看路口的动作，那意味着旁边还藏着熊人？或者说，只是这头熊人虚张声势的故意表演，让姚言以为有熊人，从而害怕？这熊人有这种脑子吗？ 姚言不想继续细想。 他蹲下身看了看那头被一枪毙命的熊人，这家伙死透了，虽然尸体还勉强温热。 这些熊人对姚言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有的只是会给他招来无数后续麻烦的可能。 姚言不敢在这地方久留，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这个现场。 他转身朝着核电站的方向就跑。 得加快速度了，只有两公里不到，就算是负重的状况下，十几分钟，姚言也能够赶到了。 萝拉克小姐告诉他，并不需要无限地靠近核电站和实验室，只是需要去到一个范围内，然后打开无线电接收装置就行。 姚言一边奔跑，一边选择着位置。 他跑出来的身影，他在雪地上奔跑的样子，其实一直都被水塔上的03号看在眼里。 当瞧见姚言生龙活虎地从那片建筑中出来了之后，03号的眉毛皱了起来。 刚才它吩咐过去的熊人应该有四五头，难道都被姚言给解决了？ 刚才确实有枪声响起。 03号在想，是不是也让自己的熊人学习使用人类的武器，那些枪支……但是，它们的手爪子相比人手，并没有那么的灵活，这是一点缺陷。熊人使用人类的工具，并不是那么的趁手。 很快，姚言就来到了核电站的附近。 离近了看，那些巨大的灰黑色圆柱体，反应堆的外壁，看起来更是气势惊人。 可以想见，当年这处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核电站，不是没有道理的。 实验室在核电站的哪儿？ 总不能就真的建在反应堆的下边吧？ 之前核泄漏的时候，反应堆倒塌，辐射最严重的位置就是这儿，在辐射中心建造实验室，制造违反人道的基因人……参与实验的这些人，不仅没有把实验体当人，他们甚至对自己的生命都不负责。 在这种满是核辐射的危险地方生存，恐怕只有疯子才会全然不管，没有顾虑吧。 姚言想，实验室里的人，绝对都是疯子。不是疯子，他们也就不会制造出熊人来了。 在核电站的残破的墙外边，姚言看见了许多的毛茸茸的雪团子。 这些玩意儿他之前在雪山上见过，就是把自己埋进了雪地的熊人，那些老阴比。 姚言小心地绕开熊人扎堆睡觉的位置，找了一处偏僻的倒塌的半墙，距离核电站的围墙不算远，不过距离那些熊人倒是不近。 确保自己周围没有熊人之后，姚言打开背包，拿出了萝拉克小姐制作的无线电装置，他根据记录的纸条，不断地调整着频道。 耳机插在耳朵里，他听着沙沙的电流声，祈祷着赶紧听见人类的声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3 03号的同类 姚言尝试着不断地切换频道，在萝拉克小姐写给他的频道区间里来回调试，每个频道他都停留一阵，仔细地听一阵。 但是，耳机里传来的一直都只是沙沙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别的动静。 “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晚，实验室的人睡觉了……” 姚言喃喃自语。 其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当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们知道自己被困，主动出逃无望。他们在寻求救援的时候，也是需要休息的嘛。不过，要是真的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这些实验室的人还没有被逼到绝境，求生的欲望还不足够强烈。 这样的话，是不是姚言其实不必这么着急。 除此之外，当然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比如实验室里的人已经被困死了，没有了一个活人，当然就没有人守着无线电往外广播。这种情况太过极端，出现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毕竟萝拉克小姐说过，实验室拥有完备的突发状况的应对储备。就算是这些熊人就围在核电站四周，堵着实验室的人们出逃，但是只要他们藏在实验室里不冒头，肯定不会这么几天就弹尽粮绝。 又比如，实验室会不会有个后门之类的出口，实际上里头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安全地离开了这里，只是这些熊人们并不知情，所以它们傻不愣登地等在这儿，守株待兔。实际上它们的目标早就远遁他方了。 但是姚言曾经也问过萝拉克小姐，实验室既然有应对突发状况的储备，那么会不会有进行逃亡的后门或者其他出口。可惜萝拉克小姐说了。实验室只有一道正门，防御很齐备。熊人进不去，但同样，他们也出不来。萝拉克小姐还说了。实验室的六面围墙的强度很高，高到被困在里头的工作人员，甚至是连挖地道逃跑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别说他们根本挖不穿实验室的墙壁了，就算挖穿了，想从实验室里找到准确的方向挖出合适的地道，那种体力活儿，绝对不是搞科研的人们干得动的。 “他们只能等待救援。”萝拉克小姐是这样说的。 “可是等就等吧，这些人不会连等待救援都懒得做准备，我已经带着无线电收发装置到门口了，他们却没有回应。他们难道是躺着光等着我们来救么。”姚言低声不满地道。 这边姚言在不断地调频祈祷着赶紧跟实验室的人联系上，那一边，03号晶蓝大熊人领着几头精锐的熊人，正穿过雪原，朝着核电站的方向跑过来。 姚言之前的行进方向一指都在03号的眼皮子底下。 姚言一路走来，在半路上被03号发现了。虽然03号派去的追兵没能把姚言拦住，不过，03号非常有自信，既然姚言胆敢靠近这座核电站，那么无论这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类是谁。它都绝对要将他咬死在今晚上。 03号没有认出姚言来，不过这并不重要。 它带着熊人兄弟们来到之前它派出去的追兵追上姚言的那座建筑群，当看见三头熊人尸体的时候，03号停住了。 它非常生气，今晚上出现在它的地盘上的这个不速之客，已经消灭了第四头熊人了。他的气焰太过嚣张，不弄死他，03号的脸就没了。 03号还记得姚言最后出现的位置。 它带着兄弟们迅速地跑过来。 姚言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遍尝试调频了。 真的完全就没有任何一个频道是能够畅通，有另外的信号接入的。 姚言抬头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天上。 月亮稍微朝着西边挪了挪，现在大概是后半夜了。距离天亮不到四个小时。 熊人们因为有一半的基因是人类，它们的作息也同人类类似，太阳出来之后，姚言前方的那些雪团子，就将舒展开来，从雪地上站起一头头的大熊人。 到时候，姚言就完了。 他一路走来，根本没有时间和经历去管身后留下的脚印和痕迹。现在是夜晚，月亮照映下都已经略微能看得见他行过的痕迹，要是到了日出之后，那他藏身在这儿，岂不是一目了然。 最多再耽搁两个小时，姚言心说，两小时之后还是没有回应，他就撤。 搞潜入侦查，可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干活，危险得很。 姚言虽然是不怕死，可是熊人这种东西，倘若不给他留全尸，他能活不能？姚言没有尝试过支离破碎的情况下复活。他之前的每次死亡，总是有甄雨薇过来替他收尸，将他的尸体缝补完整的…… 只是现在在这片雪原上，并没有甄医生在。 03号熊人靠近核电站的时候让身后跟着的熊人从两侧朝前抄过去。它自己低头盯着姚言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看了看，它凑上前去，闻了闻那串清晰可辨的脚印。 然后，03号就笑了。 熊人笑起来的时候看着非常狰狞可怕。 03号熟悉这串脚印的味道，它此前闻见过这个味道不止一次了。 03号记得，它最初见到这个味道的主人的时候，是一头受了伤的熊人，叼着那个人类的尸体回到了它们在莫斯科背面雪原的巢穴里。 03号在那具尸体上嗅到了和自己同样的味道。 它明白，它面前的死人，和它，和它们熊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要说的话，它们都算是改造人。 尽管姚言身上发生的改造，经历的“神迹”，并不像是03号熊人那样。但是结果是类似的。 这个结果就是，03号和那个死人，也就是姚言，它们都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了。 所以，那次在山洞里，03号没有让手下的熊人将那人的尸体撕碎。它拥有怜悯这种情绪，它以为他们是同类。 可是后来，03号在莫斯科大剧院里再一次嗅到了那股味道。 那个本来已经死亡了的人类，脸都烂了的人类，重新站在了它的面前。 那个时候，03号忙着搞事情，它没有空闲去招呼姚言。 直到现在，03号再次闻见了姚言的味道。 它竟然隐隐的觉得有些亲切。 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同类，竟然会在今夜，在乌克兰的切尔诺贝利，出现在了它的地盘上。 只是这一次，这个同类好像并不是带着友好过来的。 这一次，姚言是03号的敌人，他今夜至少已经杀死了四头熊人。 03号站起身子，它顺着姚言的脚印，缓缓地，轻轻地，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它左右看着那些沉睡的熊人雪团子。它扭头看见了脚印眼神过去的半墙。 脚印在半墙后边消失。 也就是说，那股味道的主人，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同类，就躲在那里。 03号眯着蓝眼睛，朝倾颓的半墙走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4 取得联系 防护服隔绝声音的作用很是明显。加上姚言耳朵上戴着耳机，对于外边的声音，他的关注就越发的少了。 实际上，是姚言现在感觉有些着急，他忙着调频用无线电跟实验室的人取得联系，也就顾此失彼了。要换做平时，姚言肯定会留下一部分注意力，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毕竟，他现在可是身在虎穴狼窝啊。 姚言拧着无线电收发装置上的旋钮。 他都不知道第多少次调整这个频率了。 可是，天杀的，他满耳朵只能听见的依然还是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沙沙沙，沙沙沙。 姚言感觉自己头皮发麻，甚至都已经开始有些耳鸣和幻听了。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仅仅只过去了半小时不到。 他还有一个半小时，可能要继续忍受这种沙沙声的折磨。 “早知道，我跟着林童去研究那些肮脏恶心的老鼠，都比到这儿来要强！”姚言抱怨着。但是，工作还是要做。实验室里的人还是要救，不然的话，他们就没办法拿到实验室里的资料，没办法针对03号采取行动，没办法抓到03号，这样的话林童就不可能跟着他回国，他的任务就没办法完成。 这尼玛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是为了抓到林童这老家伙。 姚言感觉有些后悔了，其实他如果采取强制措施的话，说不定现在早都已经押着林童回到国内了。 不过……姚言又想起了在莫斯科大剧院的时候，林童那双机械手臂里射出来的红色激光，连熊人都能瞬间秒杀的高能光束。姚言很识趣，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招架。所以，还是老实干活儿吧。 姚言调换着频道，静静地听着。不过，他想到了强行抓捕林童这一茬之后，也就忍不住思绪跳转。他想，林童不是说了嘛，他的能源只够射出三发激光了，要是骗他把激光都射光了，然后在他没能量的情况下把他拿下，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不过随即姚言就将这个行动方针给否决了。 他还在心里唾弃自己，丢人，下流，卑鄙。 他是人民警察，虽然不是正式的，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 姚言深呼吸几口，他发现自己因为调频联系不上实验室的人，现在心情变得有些毛躁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里姚言见他状态急躁，笑道：“你这家伙就是假正经，守着什么正义精神呢？你以为你是堂吉诃德？要想成事儿，就得不择手段，知道不？” 姚言无视了里姚言的话。 03号尽量地降低了自己的移动的动静。 越是靠近那截矮半墙，它就越是小心翼翼。 老天保佑，它们熊人脚底板虽然没有长着毛发，可是长有厚厚的脚垫，这使得它们的脚落在满是碎雪的雪地上的时候，都轻巧得几乎没有声音。 这是熊类多少年进化出来的猎食者的优势，完全地被熊人们继承下来了。 所以，当03号踩着姚言的脚印朝着姚言藏身的地方猫过来的时候，姚言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甚至都没有一丝动静。 连脑子里的里姚言，都因为防护服的缘故，没办法敏锐地感知他们身体周围的情况。 所以，03号缓缓地走到半墙边上，它伸手扒着这堵比它矮上一截的半墙，缓缓地从墙头伸出了脑袋去。 03号低下头，它看见了墙后蹲在角落里，扣扣搜搜地抖动肩膀，焦急不已地听着耳机的姚言。 03号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是他，姚言身上那股跟03号自己一模一样的味道。03号闻见了。 看着这个同类，03号心里的感情非常复杂。 本来，03号知道他们都是人类之外的另外一种“生物”，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比他们各自与人类的关系要更亲密。只是。姚言毕竟杀死了不少熊人。 03号看着姚言的背影，它心里有些纠结。 它扒着墙，看着毫无防备的姚言。姚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猎食者盯上了。 从03号的角度来说，它现在如果想要弄死姚言，非常简单。 但是它在纠结。 真的要杀死姚言吗？ 还有，它隐隐能够猜到，姚言跟人类不同的地方，或许就在于，他死亡之后，能够重新活过来。 03号是亲眼见证过姚言复活的存在。 03号纠结之余也在想，要不，把他弄死一次，就当让他付出杀死熊人的代价。等他活了之后，尝试跟他沟通一下。这样子，是不是能给它们熊人一个交代？ 但是，03号也不是很确定，它搞死了姚言之后，姚言是不是能够再活过来。 万一姚言身上的异常，只能产生作用一次，他上一次就复活了，这次死了就死了。那岂不是很亏？ 当然，想到姚言的能力，03号也在暗搓搓地琢磨着，要是它能够搞到这种复活的能力，是不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就在03号看着姚言的背影直发愣的时候。 姚言又调了一个频道。 这一次，电流的沙沙声中，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咳嗽。 姚言心中一喜，赶紧拧大声音听。 “咳咳！哈喽，如果有人听得见的话，能否回应一声？”是一个很懒散的男性的语声，他用的是英文，姚言竟然能听得懂！“好吧，我就知道，肯定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在实验室的外头……记录时间，半夜三点半。下次呼叫将在一小时后进行。” 那个声音说着，好像就准备关上无线电。 “稍等！你稍等一下！”姚言操着普通话大声地说了一句。 03号被姚言突然的喊叫吓了一跳，它回神低头，看见姚言原来不是发现了自己。 姚言喊了一声之后，就听见频道里传来了稀里哗啦，好像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接着过了几秒钟，之前那个懒散的男人就大声地回应：“你好！是有人在外边吗？你是谁？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这人换了普通话，果然就像是萝拉克小姐说的那样，他们这些研究员，懂得普通话的人很多。 频道里，有更多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出现，操着普通话开始朝着话筒喊，姚言只觉得耳朵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菜市场，嘈杂喧闹，嗡嗡嗡嗡的，只是他们每个人究竟在说什么，却听不清楚。 实验室里的人总算是接到了外界的信号，看把他们给高兴的。 姚言把耳机拿开，准备等对面那些声音安静一些再跟他们沟通。 03号就在姚言的背后，他俩之间就隔着一堵30厘米厚的矮墙，03号盯着姚言的动作，姚言对背后的危险一无所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5 对视 03号瞪着蓝汪汪的大眼睛。 它听得懂姚言说的话。这是熊人的天赋，它们在学习人类语言的时候，非常迅速。当然这更多的也是因为03号的智商非同寻常。 03号知道姚言已经和实验室取得了联系。 它在思考，这或许对熊人而言是一件好事情。因为熊人们堵在实验室外边，它们闯不进去。但是，面前的这个人类，他是不是能够从实验室的人那里得到进入实验室的方法？他们取得了联系，下一步，他们是不是将要展开援救。 如果03号提前得知了他们的部署，那么这群人类，就将被它攥在手心里。 03号冷静下来，它保持着理智，屏息静听着姚言和实验室里的人类的对话。 在03号的认知中，姚言是同类，它虽然不知道姚言的名字，但是它认得姚言的味道。 如果姚言此时此刻知道了实际上自己的目标，那头晶蓝色的巨大熊人，它其实已经将自己和姚言归类到同一阵营中来了。不知道姚言还会不会有继续追查下去，继续对它动手的想法。 假如熊人单方面地发现了姚言的秘密，然后放过了姚言。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姚言又会不会放过熊人呢？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预料。因为双方的信息持有不匹配，不对等。况且现在的状态中，姚言和03号是敌对阵营的。姚言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当自己的性命遭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会抢先一步将威胁扼杀。必要的时候，杀死对方也不是不可取的。 曾经他就是个暴躁的家伙，也为此，他连自己都畏惧自己，才没有选择去当一名警察。 就在03号盯着姚言的时候，姚言正忙着跟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们沟通联系。 在无线电装置中，实验室那边吵吵嚷嚷了一阵，里头的工作人员好像都抢着想要拿到通讯装置跟姚言讲话。他们操着自己国家的语言，说着姚言感觉耳熟的，像是在电影中听见过的外语。姚言皱眉听着对面的情况，看来，这些被困了两三天的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非常渴望获救啊。 姚言抿了抿嘴，心里边骂了一句：你们在进行反人类的实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被自己的实验作品围困在实验室里。 他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实验室那边，混乱的情景持续了两分钟，然后姚言就听见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地命令大家安静。听那人说的话，他似乎是负责人。那个负责人把实验室里的混乱平定了，耳机里不再有叽里咕噜菜市场一样的吵嚷传出，姚言这才重新降耳机戴起来。 “喂，你们冷静下来了吗？”姚言询问道。 “是的先生。抱歉刚才我们太过激动，现在好了，我们已经准备好和你沟通了。”对面实验室里的负责人说，这是一个很稳重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略略有一些口音，听起来他不像是华夏国的人，不过也勉强可以算是精通中文普通话了。 “是这样，”姚言开始跟负责人说，“我是从莫斯科过来的，我们的任务是猎捕03号实验体，就是那头巨大的晶蓝熊人。然后我们在普里皮亚季的时候，跟你们据点里的萝拉克小姐取得了联络，得知了实验室已经被熊人围困。所以现在营救你们，也成了我们的任务。” “感谢您，素未谋面的先生。”负责人这时候了，竟然还挺客气。 “这些话留着等你们出来了再说，你先告诉我，实验室是不是只有正门一个出入口？如果不解决掉堵在门口的这些熊人，你们就没办法出来？”姚言问。、 “是的先生，我们的实验室没有完善的应急设施，毕竟我们实验室的位置，是在曾经的核电站的正下方，更多的开发挖掘是难以做到的。我们这个地下实验室，实际上就是藏在核电站下方，用曾经的防空洞改装成的简易的实验基地而已。就连设施都有些不够先进……”实验室的负责人话里带着些抱怨。 当然，姚言对此根本不关心。 “是这样先生，我现在是充当侦察兵，一个人过来同你们建立联系的。因为熊人破坏了这附近的信号塔，还有传输线路，所以我们只能通过这个无线电频道进行联系是吗？” “对的先生，我们每个小时都会让人按照之前约定的频道向外界发送讯息并记录，刚才我们再次例行尝试呼救的时候，你的信号就接入了。你说你已经和萝拉克取得了联系，那么你们是否已经准备对我们展开营救了？”负责人问到了重点。 “是的，但是不是现在。”姚言说，“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我们已经准备好要前来救援你们了。但是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只有从正面突破熊人军团的封锁，我们才可能进入实验室和你们汇合。因此正式对你们进行营救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我们理解，也能够耐心地等待。”负责人心平气和地说。 实际上，从刚才信号接通的时候，那些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嘈杂混乱吵吵个不停的状态来看，他们并不足够耐心。可以联想一下，许多人，几十个上百个，被困在狭小的地下实验室里，虽然可以自己发电，但能源肯定是拮据的。也许他们为了节省能源，大部分时间都只让无线电机器通着电，其他的人只能躲藏在黑暗中，看着无线电机器方向发出的微弱光源，听着无线电里发出的沙沙声，在没有更多声音的地下实验室里，他们也变得萎靡不振，不想说话。而这时候，姚言的救命的信号接入了。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可能还能耐心。 “感谢你们的理解和配合。”姚言习惯性地用官方的语气说了一句，“确认了你们的情况之后，我会马上返回普里皮亚季。等我们准备好之后再回来，还是使用这个频道进行通讯，请记住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这个无线电频道随时都有人守着。”姚言说。 “没问题，为了能够出去，我们当然愿意守在这里等您的好消息。”负责人说。 “行，那我这就走，等我们回来再继续联络！” 姚言说完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耳机拔了下来。 他朝后靠到半墙上，扬起了头。 “总算是联系上了，这次回去能够交差了……”姚言自言自语，话说到一半，他瞪大了眼。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和一个巨大的熊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6 撤退 姚言仰头和正低头俯视他的03号对上眼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这一瞬间，仿佛一万年那么久。 姚言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完全空白了。 这是极端的震惊才会产生的效果。 姚言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被熊人发现了。 这一对视，猝不及防。 不过姚言毕竟久经沙场，心理素质极强。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他迅速地回魂过来。 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泵血有些狂野，搞得他喘得厉害了两分。 这只熊头太大了，比他刚才烤熟了的那三只熊人的脑袋大得多。 而且，墙头上的这只熊人，它的皮毛颜色是晶蓝色，这么说来，这个家伙，就是林童此次前来的目标，03号实验体！ 姚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地上，他悄悄地挪动手臂，想要把火焰喷射装置的喷管拔出来。 不过他的动作被03号看在眼里。 03号张开嘴，朝着姚言喷出一股白汽。 防护服的面罩拥有防毒面具的功效，所以03号熊人的口气并没有很明显地钻进姚言的防护服里。 这些熊人吃人的，它们嘴里的味道可不好闻。 姚言的手摸到了喷管，他猛地抽手出来，准备拿喷管对上03号熊人的脑袋。 可是他才来得及翻身站起，背后的03号熊人就直直地朝前一挺近，它直接将面前的半墙给撞开了一个口子。 碎砖石崩落，姚言下意识地退后，防止被砸到。 这下子姚言是真慌了，这熊人轻轻松松就将这堵半墙摧毁，这股怪力要是招呼到自己的身上，那可不被骨头都捏碎了…… 姚言不敢让03号靠近自己，在03号抬脚准备跨过来的时候，他按下了喷射按钮。 火焰从喷管里射出来，朝着03号燎去。 03号身形敏捷，在姚言抬起喷管的时候，它就捕捉到了姚言的动作。 它从手底下的熊人们口中听到过第一头被姚言炭烤了熊头的熊人的死状，所以03号早就戒备着姚言的武器了。 第一喷，03号朝右侧一挪躲开了。 姚言赶紧调转喷头，朝右侧追过去。 03号一个匍匐，火柱堪堪擦着它脑后的头毛，没有烧到他。 喷火器是有很强的后坐力的，而且姚言并不是专业的使用喷火装置的人，他追击的动作总是慢了一拍，03号总是能够敏捷地躲过这股橘红的火柱，让姚言总是差一点点能够烧到他。 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姚言醒悟了。这个时候和03号纠缠是不值的。用喷火器的话，他没办法瞄准03号，这家伙太能跳了。 但是，姚言又不敢放下喷火器转身逃跑。 他是亲自领教过熊人们的行进速度的，再有，在这片雪原上，姚言奔跑的速度大幅度衰减，冰雪的减速debuff套在他身上，他凭什么跟03号比速度？ 姚言在对03号用火力压制的间隙，扭头去看了看周围。 之前那些雪团子，一堆一堆的埋头在冰雪里睡觉的熊人们，不知道是被03号的咆哮唤醒了，还是它们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从雪地里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熊人们集体苏醒，姚言完全暴露。 “该死！”姚言骂了一句。 “怎么回事先生，你那边动静很混乱，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姚言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里传出一个声音。 看来是无线电装置没有关上，这边的动静被实验室里听见了。 不过姚言完全无心应付他们了。 03号尝试着朝姚言的左侧欺身进来，它看出来了，姚言是个右撇子，姚言的左侧身体灵活性相对较低。 不过姚言手里拿着喷火装置，还是很险地将03号挡开了。 姚言心中有些后怕，要不是他运气好，捡到了这个喷火装置的话，现在他恐怕已经挂了。 远处的熊人们开始抖落身上的碎雪，从雪坑里站起来。姚言朝它们瞥了一眼，知道它们打算加入战团了。 现在再继续跟03号纠缠耽搁一秒钟，等待姚言的就只有死亡！ 姚言没得选了，他只有绊住03号的脚步，然后逃。 怎么拦住03号？ 姚言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身上的装备，并没有可以直接阻挡熊人的配置。 而且周围的环境，残垣断壁，核电站废墟，这儿能有什么？ 除了一地的碎水泥块，冰块碎雪，钢筋铁条之外，这处灰扑扑的废墟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突然，姚言想到了一样东西。 他关上喷管的开关，03号熊人反而停下身子，不再朝姚言逼近了。 03号也是谨慎，它知道兵法，诡道也。姚言停火了，貌似引它进攻，这种时候它反而不能冒进。 所以03号站在原地，开始观察姚言。 “脑子好使的果然会被骗，当年孔明丞相就是这么治司马懿的。”姚言咧嘴狞笑。 03号很智慧，这一点姚言非常清楚，所以他才会确信他如果不再喷火，03号反而不敢朝他靠近。 他需要十几秒钟的时间来争取。 03号正好因为谨慎，给了他这个机会。 就在03号眼神闪烁不定，犹豫猜测地看着姚言的时候。 姚言一甩肩，将背上背着的青色钢瓶甩了下来。 这只填充着压缩燃料的钢瓶，姚言晃了晃，看样子还有三分之二瓶。他喷了这么半天，消耗的燃料也不算多，这么一算的话，这个钢瓶内存很大，现在如果被点爆，那么它肯定是能够蔓延出一个火圈来的，这个钢瓶里的压缩燃料，可比汽油什么的强多了。 看着姚言的动作，03号脸上狐疑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姚言的处境是被03号看在眼里的，它不知道这个人类的同类这种绝境里，他还能怎么办。 姚言将喷管拔下来，不过钢瓶的阀门没关，一小股气流呲呲地从阀门处喷出来。 姚言抽了抽鼻子，朝03号看了一眼，他猛地用力将钢瓶朝着03号掷出去。 03号一扬眉，不管姚言扔过来的是什么，肯定都是危险物品。 03号于是赶紧躲闪。 姚言迅速把枪，步枪落在手上，麻利地开栓扣扳机。 砰砰砰！ 三枪非常精准地射在了钢瓶上。 第一枪打上去之后钢瓶漏气了。 第二枪打上之后，钢瓶上冒出了火苗，蓝幽幽的。 第三枪打上的时候，钢瓶刚好落地，轰隆一声，震耳欲聋，钢瓶爆了。 爆炸中，火花四溅，液态压缩燃料到处飞到处淌，染上了爆炸瞬间的高温。 这些液态的燃料在离开碎裂的钢瓶的时候，就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片火海在姚言和03号之间铺开了。 这个钢瓶，一定是老天爷赐给姚言的。 隔着火海，姚言脸上跳动着火焰的影子，看着对面一身晶蓝毛发被火焰染红了的03号，他咧嘴一笑，转身就跑。 03号深深地看了姚言背影一眼，旁边熊人围上来。 03号没让它们追。 它知道，姚言会回来的。它听见了姚言和实验室的交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7 拦路鼠 “娘的，你之前难道没有感应到我们背后站着那头危险的熊人吗？” 姚言一边踉踉跄跄地艰难地在雪地上奔跑跋涉，一边竟然还有心情找脑子里的里姚言抱怨道。 “我说，你遇上事儿了能不能别老怪我？防护服隔风挡声音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自己不也没听见吗？再说了，03号行动那么悄无声息的，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潜伏大师，你让我怎么发现？还有啊，我没有控制身体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很迟钝的，就稍稍比你强上那么一点点而已，也不是像狗一样能听很远听见很小的动静啊。你这话说的……” 姚言说了里姚言一句，然后人家就不高兴了，小嘴叭叭的，一通回怼。 姚言忙着跑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没有脑子来跟他吵架。 里姚言得势不饶人，在脑子里尽力地挖苦姚言干事儿顾头不顾尾，现在再往前跑到了切尔诺贝利镇上肯定还要遭遇熊人信不信之类的。 终于，姚言怕了里姚言的语言攻势，赶紧举白旗讨饶。 “大哥我错了，我不敢再说你不是了，你帮忙盯着点儿周围，有熊人就说，等会儿我俩要杀出一条血路回去。”姚言安抚里姚言，试图让他闭嘴，不要再在脑子里乱吠，太影响姚言的思绪了。 里姚言和姚言是连接在一起的，他当然知道姚言的意思，嘴上过瘾了之后，也就不再搞事，安静地帮助姚言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再次回到切尔诺贝利。 姚言一进城就看见迎面好几头熊人四脚着地地跑了过来。 他赶紧找地方藏起来，等那些熊人朝着他来的方向跑走之后，姚言才转出身来，加快脚步朝他停车的地方走。 小镇上不时就不知道从哪儿跑出一头熊人来，姚言尽量地选择有掩护的地方走，靠着墙，猫着腰，顶着垃圾桶。什么藏身的招数他都想出来了。 从他身旁经过了许多熊人，它们从镇子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看起来它们这是打算前往核电站去跟03号集合。 也幸亏这些忙着走的熊人心大，没有留意到从它们脚边暗搓搓地溜走的姚言。 总算，姚言来到切尔诺贝利的入口处，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背对着它跑走的熊人，咬了咬牙，转身加速奔跑起来。 不需要躲避熊人之后，姚言的逃跑速度总算是提上来了。不过在雪地上跑依旧很艰辛。 而且，他的车子停在距离此处五公里之外……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姚言是一刻不停地在跑着。可是刚才飘了点儿雪，地上的雪层又厚了，再加上他跟03号对峙之后，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精力消耗很大，他跑起来甚至都岔了气。所以速度很慢。 不过，姚言还是坚持跑到了越野车的位置。 幸运的是这一路上他一头熊人都没有碰上，看起来那些熊人是全都被03号召唤去了核电站废墟去了。 姚言来到停车的地方，树影已经移开了，没有树影的遮挡，越野车在雪地上显得非常明显。 姚言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灰蒙蒙的小镇和核电站的废墟。 这会儿如果熊人集结进攻实验室，实验室的大门能不能扛得住？ 应该是可以的吧。 姚言安慰自己似的回答自己。 那些熊人好像还不会使用工具，所以它们的破坏力是有限的，用核电站的防空洞建造的实验室，其大门的坚固程度，可是能够扛住飞机轰炸的，所以这些熊人的肉爪子，估计是没有什么作用。 姚言翻身上车，趴在方向盘上喘了一阵，然后掏出矿泉水，也不管这地方有没有辐射了，他拉下防护服的拉链，仰头就往嘴里灌水。 一口气喝完一整瓶的矿泉水之后，姚言呆呆坐在驾驶座上，等胸口的刺痛和岔气的疼痛稍减，他这才一脚油门踩到底，开动越野车在雪地上狂奔起来。 越野车跑在雪地上，偶尔车轮打滑两下，姚言驾驶技术很菜，不过冰原广阔，任他驰骋。除了打滑的时候让他心头一惊之外，别的倒是没啥好顾虑的。 姚言油门直接轰到底，要是在城里，他可绝对不敢这么开。 这次回国，估计他就敢自己开车上路了。照这么个开车法，姚言确信他的车技绝对飞速进步。 比来的时候要快了很多，毕竟来的时候姚言心中有顾虑，小心翼翼的。 而现在回去，姚言已经跟03号照面了，他这一半是逃命，另一半是也跟实验室的人联系上了，任务完成了，所以归家心切，尽管医院据点并不是家。不过有队友在的地方就有温情，跟家也差不多。 越野车在冰原上疾驰，偶尔打车颤歪歪扭扭走一段再重新修正前进。 右侧，金色的朝阳从地平线的那一头露了脸。 随着姚言朝普里皮亚季小镇靠近，太阳越来越高，天色越来越亮。 姚言偶尔扭头看一眼并不刺眼的朝阳，看着它很暖心，但是却一点儿都不感觉暖和。 从核电站废墟回来之后，姚言一上车就把空调开到30度。 他之前蹲在雪地里给实验室的人发无线电，可把他冷坏了。尤其是用过火焰喷射器之后，那么一冷一热的，更是让他的小身子骨忍不住打摆子。 越野车拐上了去往普里皮亚季的小路，眼看着面前的荒凉破败情景越来越熟悉，姚言竟然生出了一种慰藉的感觉。 虽然都是这种被人类抛弃的废墟地方，不过相比身后的那个危险的切尔诺贝利，显然面前的普里皮亚季更让人亲切和怀念。 姚言想着，他甚至觉得之前那些把腥臭血肉溅他一身的臭老鼠们都没有那么不能忍受了。 姚言把车开进了普里皮亚季，他在之前停车的十字路口停车锁门，背包下车。 姚言朝着医院跑去。 他带着点儿凯旋的兴奋，毕竟这次前往切尔诺贝利，他的任务是算完成了。 来到医院门口，姚言抬脚就想走上台阶，可是突然从破门后边窜出了一样东西，拦住了姚言的去路。 姚言一挑眉，定睛细看，发现竟然是一只巨大的变异老鼠。 虽然之前想着这种老鼠都亲切，可是真的看见了之后，姚言还是忍不住暴躁和恶心。 尤其这老鼠身上的浓疮疮口，还在往外冒着恶心的绿色粘液。 姚言当时就拔枪在手，一枪打爆了这老鼠的脑袋。 然后他往后退开。 按照经验，这种老鼠在两秒钟之后，就要爆了。 果然，老鼠肚子圆圆地鼓起来，接着，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8 新武器 一秒钟，老鼠的肚子鼓胀得几乎变成透明的颜色了，这玩意儿变得差不多有个水桶大了。 两秒钟，膨胀到极限的老鼠肚子砰一声，炸裂开来。 饶是姚言躲得远远的，甚至都退到对面的街上了。 可是！ 这老鼠肚子炸了之后，溅出来的那些绿色的粘液，还是飞到了姚言那边，甚至，姚言的脸上都被溅上了两滴。 “我去，这玩意儿，真是见了鬼了！”姚言恶狠狠地用防护服的袖子去擦脸。 他后悔了，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因为空调温度太高，他有些热所以忍不住把防护服的上半截给脱了，在腰间缠了一圈，结果现在脸上没了防护，让这老鼠的体液直接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姚言忍不住直叹气。 他抽了抽鼻子，朝着医院走去。 真是的，在医院门口的正中央把那老鼠搞炸了，这让萝拉克小姐他们回来之后怎么看。姚言在想，这个据点里有没有拖把这种东西，应该是有的吧？不过在这种鬼地方生活的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他们会有心情打扫卫生吗？ 姚言撇着嘴，躲过台阶上的老鼠的残破尸身，还有那些恶心的绿色粘液，朝着楼梯上边走去。 在进门的时候，姚言脑子里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他停住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回过头看着走过的台阶，满是绿色粘液和黑红色血迹尸块的台阶。 “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姚言喃喃自语，他肯定是发现了有某处不对劲，但是为什么说不上来？ 姚言抽了抽鼻子，突然，他脑子里一声轰响。 对了，是味道！ 刚才那只老鼠膨胀爆炸的时候，它身上没有散发出之前染了姚言一身的那种带着血腥和腐烂味道的恶臭！ 从最开始这只老鼠从据点门后跑出来的时候，姚言就应该感觉到奇怪的！ 这种老鼠分明是成群结队地出没的，还有，这是医院，是他们的据点，这只变异老鼠它怎么会跑进去了？ 这不对劲，最不对劲的还是味道！ 这只老鼠就算成了一地碎肉，但是它身上却完全没有一丝的臭味。 这是什么个情况？ 姚言返身回去，他在台阶上蹲下来，皱着眉头，缓缓地朝前俯下身子，忍着恶心，去问那几块老鼠的尸体。 这种变异老鼠除了受致命伤会爆炸之外，还有一个最恶心的特点，就是它们很臭，非常臭，恶臭。 它们身上的味道姚言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对这些老鼠的印象就是臭，所以这只老鼠身上没有味道，会让姚言觉得那么不舒服。 他的鼻尖快要碰到老鼠的尸体了。 他很用力地吸了两口气。 是的，这只老鼠没有那种臭味吗，它撕裂的沾染血迹的皮毛看着也很脏，跟普通的变异老鼠没啥不同，但是。 “这是怎么回事？”姚言直起身，满脸懵逼。 他刚才好像是产生了幻觉，他怎么觉得，这只老鼠非但不臭，身上竟然好像还有一股香味，很淡很淡，可是却很真实。 香味？像是青草地样的香味。 这怎么可能，这大冬天的，飞雪连天，哪儿去找草？ 那这老鼠？这老鼠更不可能了，这些恶心的玩意儿本身那么恶臭。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姚言眨着眼，飞快地转着脑子。 他回头瞧了一眼医院大门，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异的情况，医院据点出事了？ 小张林童，萝拉克陈易易他们！ 姚言心中关切，猛地起身准备朝医院里去。 也不知道是他这一起身起猛了，脑袋失血，还是啥，他才往前走了一步，马上就眼前一黑。 姚言伸手扶住门框，打算缓一缓，等血流稳定。 可是，他双眼保持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的状态过了好几秒。 耳朵里听得见血流哗哗的声音，很大声。 而且，他的心跳骤然加快，越来越快，到后来简直就像是擂鼓一样，听在耳朵里震天动地的！ 姚言可受不了这种脑子心脏同时罢工骚动的状态。 他当时就失去了意识。 黑暗深沉，姚言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呼吸困难。 他骋目四望，四周围尽是幽深黑暗，哪里曾有一束光？ 不能呼吸的感觉，叫他无限艰辛。大脑在尖鸣，祈求获得氧气。心脏在暴跳，需要吸吮鲜血。 但是姚言没办法满足它们，它们愤怒了，愤怒地要爆炸。 姚言猛地吐出一口气，瞪眼坐起身。 卧槽…… 他默默地念了一句。 “是梦啊……”他身子一软，发现自己安全之后，最后的一股支撑的气力就散了。 他朝下瘫去，瘫到一半，却被人撑住。 姚言感到背后一阵柔软触感，虚弱回头，却看见了娇小的萝拉克小姐。 萝拉克小姐微微有些脸红，似乎支撑姚言的身体很费力。 “我来我来！”小张从门口赶过来，帮着萝拉克小姐将姚言扶到床头垫起枕头半坐起来。 “姚哥！你醒了！陈医生的解药果然有用！”小张一脸兴奋地看着姚言。 姚言茫然，“你稍等，你说什么？解药？” 他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浑身燥热，身子像是火炉，以他的性命为柴薪，烧得非常炽烈。 “水……有水吗？”等不得听小张回话，姚言先要了水。 萝拉克小姐递给他一杯白开水，他仰头倒光，然后递回杯子，继续要水。 接连喝了三大杯之后，姚言才觉得自己回魂了，身子终于不那么燥热了。 他喘了几口，转头盯着小张，“小张，说说，我怎么了？” 小张挠着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又带着三分促狭，仿佛姚言昏过去了这事儿不是大事，“就……姚哥你被我们的新武器给放倒了。” “新武器？”姚言眉头锁紧，“还是你们的新武器？” 姚言仔细去想，没有啊，他明明才回到普里皮亚季来，他下车就往据点这边赶过来，除了在门口捡到一只恶心的变异老鼠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碰到啊。 他去哪里被小张他们的新型武器给放倒？ 等等！ 姚言脑中有电光一闪，武器，新型…… 他挑起一条眉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张，“小张，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那只恶心的臭老鼠，是你们搞出来啊？” 小张一拍大腿，“看吧，我就说姚哥你智商拔群，不用我说你都能猜到。” “不是，”姚言挥挥手让他别拍马屁，“你们……你们真的把那群恶臭的老鼠搞定了？那是老鼠啊，臭死了的那种啊！” “对，你见到的那只老鼠，就是我们搞出来的，专门对付熊人用的。你自己试过了，感觉怎么样？”萝拉克问。 姚言转头看她，直摇头，“不怎么样，我觉得我要死了你们是故意拿我实验武器的？不怕真要了我的命？” “所以陈医生早就准备好解药了嘛”小张笑。 “解药，那就是说，我是中毒了？老鼠身上的毒？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姚言瞪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9 汇报 “不会不会，那毒素不是老鼠身上的。我之前就检测过，这些变异老鼠，身上没有毒，就是脏一些，细菌多一些而已。”门口，陈易易脱着手上的橡胶手套，笑吟吟地走进来，边对姚言说。 他来到姚言身前，探出手先在姚言的额头上摸了一把，然后有将手背贴了贴自己额头，然后说道：“没事了，已经退烧了。姚警官你没有其他的不适感觉吧？比如恶心或者头晕之类的？” 姚言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倦怠之外，其他还好，“有点累，不过还好，没有你说的症状。” 陈易易说：“那就行了，没问题了，你休息个半天左右就能够恢复了。林管家正在厨房准备你的病号餐，我特地让他弄得丰富一些，你需要补充体力。” 小张在床边坐下，殷勤地伸手给姚言捏着腿，他眯着眼睛凑上前问：“姚哥，你自己一个人去了切尔诺贝利，感觉怎么样？这差事是不是贼难做？” 姚言翻了个白眼，“知道难做你还问！我差点就挂在那里了！”姚言没好气地说。 陈易易还有萝拉克都在床对面拉过椅子坐下来，看起来他们都希望听姚言说说在切尔诺贝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姚言拿过水杯喝了口水，他们这是来让自己做汇报来了…… 他清清嗓子，看了小张他们一眼，然后说：“这次我去切尔诺贝利，大概地把那边的地形摸清楚了，就是一座废弃的城镇，跟普里皮亚季差不多。不过切尔诺贝利那边城里并没有这边这种变异老鼠和吃人藤蔓，我估计有也被熊人们消灭了。小镇前往核电站有个一两公里的距离，不远，只是中间有一段路，是荒野雪原，什么都没有，然后会路过一个小破镇子，那儿需要注意一下，会有熊人冒出来。之后就是核电站了。核电站的反应堆下边，核辐射污染最严重，最危险的那一处。周围有许多的熊人在看守，我跟着熊人找到一个位置躲起来，然后用无线电跟实验室里的负责人联系上了。对了，这是录音的磁带。”姚言让小张把背包拿过来，他从包里掏出了一盒很有年代感的磁带，这是临走之前他想起来的，让萝拉克小姐顺手给无线电装置装备上的录音系统。 萝拉克结果磁带，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看，“行，待会儿我找找收音机来听听看。” “实验室里的人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他们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着急着让我们前去救援。”姚言说。 “差不多了，我们的新武器已经有效果了，再进行一晚上的培育，明天我们就可以过去了。”陈易易说。 “你们已经研究好战略战术了？”姚言疑惑地问。 “差不多吧，不过按照瓦西里大兄弟的意思，他是觉得，我们与其在这儿干想，不如先闯进熊人的地盘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小张打了个响指，笑着说。 姚言无言。 “你们这不是开玩笑嘛。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探听的情况……唉，”姚言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过，熊人的具体分布我没办法确定下来，唯一能知道的是，核电站附近的熊人很多，而且在我离开的时候，03号似乎是召集了切尔诺贝利的所有熊人，往核电站聚集过去了。我想等我们再次返回的时候，肯定比我见到的熊人还要多。”姚言道。 陈易易舔了舔嘴唇，“重点是这些熊人是聚集在一起的，它们以群体为单位，发起的冲锋，在空旷的雪原上，实在是太具备威力了。它们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肉身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姚言问，“说起来，林童之前说过，我如果去探听到了熊人的情况，他会跟乌克兰方面的警察联系，寻求帮助。这个作数吗？”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问问他才知道。”萝拉克说。 姚言默默点头。 他又向他们说了一下自己在切尔诺贝利经历的事情。 “那把火焰喷射器真的是救了我的命，虽然不知道是谁藏到房间里去的，不过要是没有它，我恐怕是回不来了。03号这次看起来，可比在莫斯科大剧院的时候可怕多了。上次它被林管家用激光逼到角落里，看着还有些狼狈，这一次，跟它正面对上了我才知道，这怪物真的是强悍无比。” 姚言把自己的任务做完汇报之后，他扭头望向陈易易。 “陈医生，之前你们说的你们对藤蔓和老鼠进行的研究，希望将它们弄成咱们的武器，这活儿干得怎么样了？那个把我搞蒙了的新武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易易说：“你离开之后，我们连夜找了一株藤蔓，根据我们的经验，夜晚的植物在进行呼吸作用的时候，活性是最低的。在瓦西里大兄弟的帮助下，我们顺利地将一株吃人藤蔓给砍断了带了回来。虽然据点的设施很简陋，不过之前这里毕竟曾经是医院，有些设备还是能使用的。我对那株藤蔓进行了粗解剖，发现这藤蔓除了能够释放轻度致幻的气体毒素之外，在它的头部口腔里，还藏着一根长长的毒刺，毒刺末端连接着一个毒囊，我提取了毒囊里的毒素进行检测，发现是龙葵碱。” “龙葵碱？听名字就很厉害？”姚言眨眨眼。 “当然了，姚哥，这种毒素威力很大的，而且就算我们在平时的生活里，也很容易就能够弄到。”小张说。 “为什么？” “发芽的土豆，生芽的位置，就会产生龙葵碱。摄入少量，人就会头晕恶心，食物中毒，要是剂量再大，可就会令心脏骤停，当场死亡了。”陈易易解释，“龙葵碱对生物的中枢神经具有麻痹作用，尤其是呼吸和运动中枢，这也是为什么被藤蔓扎穿了的熊人没办法动弹，会被它们卷到树上一直吸食成空壳的原因。” “原来这些藤蔓这么毒。”姚言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很有些后怕了，之前自己敢那么靠近藤蔓去作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0 麻痹爆弹毒液鼠 “在知道这种藤蔓的毒理之后，想要应对它们就简单得多了，只需要备着解药，我们就不必担心被藤蔓的致幻毒素给诱导过去受到伤害。况且，从我们弄来的那株藤蔓的毒囊里，我提取出了很大量的毒液，就算只是简单直接地涂抹到我们的子弹里，在对熊人进行射击的时候，都能对其造成很大程度的伤害效果。”陈易易说，“生物武器在应对生命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 “陈医生，杀人藤蔓可不是我们的新武器，你快把我们两个小组双剑合璧才做出来的成果告诉姚哥吧。”小张脸上是一副很自豪的表情，显然他守不住秘密，情难自禁地想要跟姚言炫耀他们的成果。 陈易易笑了笑，他很沉着地开口：“是这样的姚警官。小张不是和林管家去研究那些恶心的臭老鼠嘛，他们在清剿老鼠的时候发现了，这些老鼠在死亡前，会聚集全身的血液到腹部，然后发生崩裂，将全身的皮肉骨骼都炸碎。” “对，这我知道，我亲身经历过！”姚言激动地说，“而且前不久我面前还又炸了一只。”他咬牙切齿，一提到这些变异的臭老鼠，他就直犯恶心。 陈易易莞尔，“实际上这种自爆的自我毁灭方式，是这些老鼠进化出来的一种族群的自我保护措施。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这些老鼠就是专门针对吃人藤蔓才会进化出这种自爆功能的。” “怎么说？”姚言不解，这两种怪物怎么就联系到一起了。 “藤蔓除了会吃人类，吃熊人，之外它们还吃任何的一切活物。你想想，在实验室的熊人逃出来之前，这些藤蔓是靠着什么长这么大的？它们不是一般意义的植物，能简单地依靠光合作用成长，这些吃人藤蔓其实还是带着一定的动物性的。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藤蔓会吃老鼠，而且因为藤蔓的致幻诱引作用，它们很容易就能把这些壮硕肥美的老鼠给搞到嘴，把老鼠吸干，变成自己的养分。变异老鼠和藤蔓之间纠缠时间久了，这些老鼠就发现，藤蔓越是吃老鼠，它们长得就越大，越可怕，吃的老鼠就越多。不能让这种恶性循环产生，于是老鼠们学会了自爆。在被藤蔓攻击致死之后，它们的全身血肉被心脏这个强劲的核心给崩裂，让它们自身的血肉四散，不给藤蔓吸取它们养分的机会……” 姚言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觉得陈易易的说法有道理。 “所以，现在我们在这普里皮亚季小镇上看见最多的变异生物，就是藤蔓和老鼠，因为它们是互相较劲着在这座恶劣的小镇上艰难生存下来的唯一的邻居和对手。”陈易易分析说。 姚言算是明白了，这些老鼠为什么会自爆。 姚言低头摸了摸鼻子，说：“让我来猜猜让小张这么兴奋的你们研究出来的新武器那只被我打死之后自爆了然后让我陷入昏睡的老鼠。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你是将藤蔓的毒素注入到老鼠的体内，让这些老鼠变成了一个活体的毒液小仓库了是吧？你们利用这种变异老鼠的自爆原理，以此来搬运具有神经致幻甚至是致死毒素的来自藤蔓的龙葵碱。将这两种怪物的特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之后，制造出来的新型带毒的老鼠，就成了我们的武器？” “正是这样，”萝拉克小姐开口说，“这种毒老鼠的威力你也亲自领教过了，怎么样，谈一谈感想吧？” 姚言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最后抬起手，伸出了大拇指。 “这波操作很有灵性，我相信对熊人来说，也非常的致命。它们可不会制造解药，同样也不会将这类本身没毒也没什么威慑力的小老鼠放在眼里。用这种毒老鼠去对付熊人，很有希望奏效。”姚言评价道。 “只是我们能在短短的两天内制造出多少老鼠来？到时候我们又要怎么把老鼠弄到切尔诺贝利？还有，这些老鼠的行动是否可控，它们会不会在看见熊人之后就只会撤退，折头朝回跑反而对我们造成威胁？最后还有一个问题，熊人是否比我们具有更强的抗毒性？这种小老鼠炸裂之后溅出的毒液，能否对它们奏效？”姚言把自己的担忧统统说了出来。 的确，这种毒老鼠的新武器点子很好，他也觉得有看头，不过问题同样跟它的有点似的突出。 陈易易看着姚言，眼神里带着赞许的光芒，他看起来很欣赏姚言。 “姚警官果然眼光独到，你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们的新武器的缺陷还有使用中的问题。”陈易易说。 姚言耸耸肩，“这些都是很表面的亟待解决的问题。你们肯定在做毒老鼠的时候就想到过了。有解决办法吗？” “制作这种毒液老鼠的步骤很简单，如果我们能够顺利获得更多的藤蔓和毒囊的话，两天时间，搞出几百只毒液老鼠来，是可能的。另外，只要不是出现致死的情况，毒液老鼠和普通的变异老鼠没什么不同，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主动杀死毒液老鼠，将它们装在车里拉到切尔诺贝利去完全没有问题。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老鼠，是可控的。至于熊人是否比我们更有抗毒性。我看不见得，就像是藤蔓能够捕食熊人，也是靠着神经毒素以及龙葵碱致死的。你之前只是沾染上了一点点老鼠的带着毒液的血迹，你就昏睡了大半天，可想而知，这种老鼠如果在熊人群众砰的一声，将它的血肉挥洒到熊人群里，我相信，那些大块头，会很快就倒下一大片的。”陈易易说。 “熊人的皮毛很厚，毒液能够渗透进去吗？而且，你说的控制老鼠的方法究竟是什么？”姚言追根究底地问。 “姚警官，你难道忘了，那些藤蔓除了用尖刺扎穿猎物再进行毒液注入这一项能力之外，它们还会在空气中散发神经毒素啊。老鼠爆裂之后同样会在空气中散发致幻的毒素，藤蔓的神经毒素和龙葵碱毒素是相互作用的，中了毒之后，龙葵碱发作就会愈发剧烈，就算只是沾染到皮肤上，在同时从鼻腔摄入了神经毒素之后，熊人也是会被麻痹的。失去意识，甚至心脏停止。”陈易易说，“至于操纵老鼠……这就需要萝拉克小姐来跟你解释了。” 萝拉克抬头看了看姚言，她指了指自己，“我是蝙蝠人，你记得吧？” 姚言怔了怔，“你告诉大家了？” 萝拉克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改口了，跟之前和姚言独处的时候说的不一样，她把姚言的事情也说了？有两个姚言这件事。 萝拉克小姐眼神清澈，迎着姚言的眼睛，“我能够发出超声波，让老鼠听我的指挥。” 姚言抿了抿嘴，他总算是懂了，之前在邮局，被变异老鼠围困的时候，老鼠除了怕萝拉克身上的熊皮，估计也是因为她释放了超声波，操纵了它们的行动吧。 在邮局的时候，老鼠没毒，所以萝拉克放心地整蛊了姚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1 顾虑 有了萝拉克小姐指挥老鼠的能力，现在来看，麻痹毒液老鼠这种新型武器，突然间就变得很有前景了。 “如此一来，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姚言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后拿掉背后垫高的枕头，双手枕着后脑靠了下去。 “对的，只要等萝拉克小姐将熊皮伪装外套制作好之后，我们就可以向切尔诺贝利进发了。”陈易易点头。 姚言跟他们说完之后表示自己有些困乏，想要休息一会儿。 陈易易他们也就告辞出门去了。 临走姚言将小张叫住。 陈易易和萝拉克关上门之后，小张坐到姚言床边，歪着头问姚言，“姚哥，你留我是有什么事情想单独跟我说？” 姚言翻着眼盯着天花板，小张等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陈易易和林童，他们俩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吧？” 小张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特别的举动，姚哥你指的是？” “比如林童和陈易易之间的交流，是不是过于频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过于亲密？”姚言问。 小张皱眉思索，他不大理解姚言的意思，不过还是辛苦地回忆着。 想了一阵，小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姚哥，说真的，我是真没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交流肯定很多啊，他俩是发现了变异老鼠和藤蔓的毒素可以配合起来用的，所以为了这个玩意儿，他们凑在一起研究了好几个小时，期间肯定有交流啊。不过说的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姚哥你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来？难道你怀疑他们俩？” 姚言缓缓地点头，“对，我怀疑陈易易和林童在莫斯科之前就是认识的。” “咦？” “当然了，我没有拿到证据。就是一种感觉，我之前一直觉得陈易易这个人出现得很不对劲，他说是莫斯科警局请来的专家。但是这个专家太专业了些，方方面面他都有涉及，哪怕是户外登山，还是射击。”姚言瞥了小张一眼，笑起来，“小张，说句不好听的。陈医生的枪法比你强多了，上次在雪原里对付熊人的时候，陈医生的表现也比你强多了。他和瓦西里的配合非常默契，默契到……让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射击或者户外爱好者。他的动作都太专业太有效了，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经受过专业的训练的。” 小张摸着下巴，“这说不定就是人家陈医生特别注意锻炼？他不是在国外也很知名的医生和研究员嘛。我看他们那些外国人就没事儿就去山里打打枪爬爬山什么的。而且姚哥，就算陈医生和林童认识，这又怎么了？” 姚言眯起眼，“如果他俩认识，那么陈易易是不是也是核电站下的研究室的人？他是不是和林童一样，早就知道熊人和03号的存在？或者说，他都有可能是实验室的研究员，参与03号的基因编辑……” “是陈医生造出来的03号？”小张失声想叫，话到一半被姚言铺过来捂住了嘴。 小张瞪着眼睛看着姚言。 “嘘。”姚言让他嘘声，小张点头之后他才放开蒙着小张嘴的手。 “姚哥！这么说的话，盖维奇警长请到陈医生，就不是巧合？这就是陈医生自己的安排？等等，可是为什么？如果他和林童想要来抓捕03号的话直接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通过警方？”小张问。 “龙湖庄园被我们监控了，林童的行动是困难的，你也看到了，出个国他甚至都要布置一桩跳楼的案子才能金蝉脱壳。而且出来了，还跟了我和你两条尾巴。陈易易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他如果是被莫斯科警方请来的，你就看得见了，他能够获得莫斯科，还有乌克兰警方的支援。也许这些支援就是他们看中的资源。”姚言说。 小张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摇头。 姚言其实更多的猜测是，陈易易，林童，甚至是萝拉克小姐，他们隶属的龙湖庄园，切尔诺贝利实验室，都是方舟下属的机构。这一次，陈易易和林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实验室的熊人逃跑了，他们是奉命前来抓捕03号的。 这个推测姚言反复地斟酌过，如果是从方舟组织发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得到解释。 姚言知道，只要找到一个机会，证明陈易易是方舟的人，那么，就能证明他的这个推测是正确的。只是小张对方舟的了解很浅，姚言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所以有些推测不能告诉小张，所以小张听起来才会一半懂一半莫名其妙。 要是姚言的推测是真的，那么就是说，他和小张这次来，是帮着方舟打工了。 这一点是姚言不能忍受的。 方舟，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姚言的仇人。 但是，他现在的任务是将林童抓捕回国。林童说了跟他回国的条件是抓到03号。 姚言都跟着据点的人努力了这么久了，甚至他昨晚上还只身一人跑去跟03号碰了个头。事到如今了，就算姚言心中有再多谜团，都要等这事儿告一段落才行。 小张坐那儿想了半天，这孩子知道的事情没有姚言多，他的顾虑也就少得多，他说：“姚哥，要是你觉得他们有问题的话，我帮你盯着他们。” “行，自己多留个心眼儿。看人别光看表面，你别看陈易易娃娃脸人畜无害的，他爆熊人脑袋的时候你没见过？那眼神冷得像水，还有，你们都不确定的新武器，他敢放在我身上实验……” 姚言提醒着小张。 不过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小张乐了，他算是明白姚言为什么对陈易易他们有意见了，原来是在埋怨陈易易用姚言实验新武器啊。 小张笑着说记住了，然后就站起身，问了姚言没事儿了之后出去了。 姚言独自躺在房间里，小张临走时候的表情他看得懂。 小张这孩子就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姚言也没法怪他。 姚言只是祈祷，在帮林童把03号处理之后，林童不要反戈一击，到时候给他们下黑手就是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万一熊人被处理了，然后林童又反悔不打算跟他们回国了。到时候林童激光一开，把姚言和小张射个对穿，抛尸雪原，到时候他们上哪儿找人说理去？再加上陈易易要是帮着林童，那可还得了？ 据点的这些人中，除了瓦西里大兄弟是个铁憨憨，其他人，姚言都不敢完全相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2 试探 姚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萝拉克小姐过来敲门将他惊醒。 萝拉克小姐扒着门，伸出脑袋来对他说：“到饭点吃饭了，大家都在等着你，今天林童先生下厨，弄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姚言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看了一眼门口的萝拉克小姐，他坐起身，回了声“行，我马上过来。” 萝拉克小姐拉上门走了。姚言在床上拧了拧脖子，伸了个懒腰。 这次睡醒之后，他的感觉好了不少。 之前那种浑身酸痛乏力的不适感没了。 就是腹中饥饿，咕噜咕噜的好像要准备叫起来了。 姚言下床收拾好，穿上衣服，洗了把脸，灌了两大杯水，然后才出了房间。 他来到客厅的时候，大家已经都落座就等着他了。 “姚警官，现在应该完全恢复了吧？”陈易易问。 他笑意盈盈，满脸的关切之色，加上他天生的娃娃脸，让人看起来就很亲近。 姚言勾了勾嘴角，礼貌地点头，应了一声，“托你的福，好得差不多了。” 陈易易听出了姚言话中的不满，他知道姚言是不爽自己用他当试验品。 小张把他自己和萝拉克小姐之间的空座位拉出来，示意姚言过去做。 姚言来到桌前坐下，看了看桌上。 果然好些菜式，看起来精致又令人有食欲。 林管家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执事。 姚言抬头看了看林童，林童也正眯眼瞧着他。 “这一顿晚餐，是专门为姚警官做的。我们知道这次的切尔诺贝利之行，姚警官你一个人去的，非常辛苦，所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林童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餐盘。 姚言笑着举起面前的酒杯，杯子里装着鲜红的酒液，这个据点竟然还囤着品质不错的红酒。 “林管家，谢谢你的好意了。” 姚言举着杯子向他致意，然后自己先抿了一小口。 林童跟了一口酒。 旁边的瓦西里大兄弟马上就吵吵起来了。 “陈医生，你看姚言也是伤员，他都能喝酒了，为什么你还是要把我的伏特加藏起来？这不公平！”瓦西里大兄弟可能是一整天都没有碰过酒精了。他今天看起来特别的清醒，双眼明亮，但是整个人却有一丝推诿。显然，没有伏特加的灌溉，这位大兄弟就缺乏了活力。 “是啊陈医生，今天就破个例，让瓦西里警官也喝酒吧。我给他换药的时候，看他腹部的伤口恢复得不错，稍微小酌一口，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的。”林童也帮忙劝说。 林童说完，小张和萝拉克也都为瓦西里求了情。 陈易易笑着摇头，“你看看你面子多大，在座的各位都替你求情，不就是想喝口酒嘛，愣是要这么多人替你开口啊。” 说完后陈易易走出客厅，没多会儿，他怀里抱着两瓶伏特加回来了。 一看有酒，瓦西里大兄弟立马坐在桌前一副乖巧的模样，姚言看他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条眉清目秀的哈士奇在等着主人投喂，就差吐舌头摇尾巴了。 瓦西里拿到两瓶伏特加之后，连饭都顾不上吃，拧开瓶盖，先灌了一大口。 一口烈酒下肚，他浑身舒坦，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表情来。 大家看他这样子都笑了。 餐桌上气氛不错，加上林管家的手艺超级牛逼，大家推杯换盏，吃得尽兴。 餐后，姚言和陈易易负责收拾碗筷刀叉，去厨房洗刷。 林童陪着瓦西里大兄弟在客厅继续喝酒，小张和萝拉克小姐去看硝制熊皮。 厨房里，姚言拿着洗碗布，搓着水池里的盘子，他一手泡沫。 陈易易站在另外一个水池的地方，从姚言手中接过清洗了第一道的盘子，再涮一道，然后将干净的盘子放回原处。 他俩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儿。 盘子不算多，没几分钟，两人就将手上的活儿干完了。 姚言拧开龙头，清洗手上的泡沫，陈易易把湿手在裤腿上随意地蹭干净。 水流哗哗的，姚言的手早就冲干净了，可他还是弯着腰低着头看着水池里水流下的手。 他好像在发呆。 陈易易看见了姚言的动作，忍不住上前去喊了他一声。 “姚警官？” 姚言回头看陈易易，没有说话。 陈易易笑道，“既然洗干净碗了，咱们俩聊聊？” “你想说什么？”姚言看了看陈易易背后，他背后是厨房门口，没有人，走廊外也没有人。 看见姚言的眼神，陈易易眯眼微笑，“这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都可以的。” 姚言皱眉，无言地看着陈易易，等着他亮出他的底牌。 “是这样的，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姚警官。” “你问。”姚言说。 “上次在莫斯科北边的小镇外边的雪山里。就是姚警官你被熊人叼走的那一次……”陈易易顿了顿，他留意地观察着姚言的表情，姚言面无表情，他就接着说，“姚警官，你知道吗？在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你已经被熊人叼着跑走了。远远的，我看见一整张脸都是烂的，根据小张警官的说法，你头上挨了熊人一巴掌。要是我的分析不错的话，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扛得下那些熊人的一巴掌的，何况是拍在头上。熊人的力量你知道，拍碎你的头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是一只被你射伤了的愤怒的熊人。所以，如果小张警官的描述不出错的话，在你被熊人叼走的时候，你已经死亡了。” 姚言瞳孔骤然一缩，他知道，面前的陈易易，果然不愧是个专业的医生，姚言之前的漏洞，一下子就被他看出来了。 姚言轻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 陈易易笑着说；“姚警官，这应该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为什么你被熊人叼走去了山洞里，它们没有杀死你？而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你身上的伤势并不很严重，甚至，带你回了莫斯科之后，很快，你就能下地，跟我们去莫斯科大剧院处理熊人暴乱的事情。这非常让人怀疑啊姚警官。” 姚言不说话，陈易易等了等，自己说下去。 “姚警官，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死了，所以熊人不吃你。可是等熊人走后，你的尸体……活过来了？甚至，你被熊人拍碎的脸，也恢复原样了。”他深深地看了姚言一眼。 姚言和他对视，姚言看见他眼底深处，有一抹狡黠的光。 这个陈易易，他究竟是谁？他知道什么？他在试探姚言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3 名片 姚言的视线闪烁，他开始踅摸着厨房案板旁边的工具。 刀架上，有几把菜刀，大小制式的都有，剔骨刀，片肉刀，大刀小刀削皮刀…… 陈易易这是在跟姚言悍跳狼人？上来就直接怼向了姚言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还得了？ 姚言已经顾不上去想如果在这里将陈易易杀死，其他人会怎么看他了。 愤怒，从前那种不可遏制的愤怒，混杂着惊恐，猜忌，又重新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心里有股鬼火在燃烧。 “姚言，冷静。你已经有我这一个邪念了，就不需要再产生更多的人格了。”里姚言的声音冷淡地在脑子里响起来。 他这一声，看似说得随意，可是响在姚言脑海中，却像是晨钟暮鼓一样庄严。 姚言心神一震，回过神来。 他呼出口气，扬了扬眉毛，眼眶有些红。 “没必要，没必要因为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害怕成这样。”里姚言说，“其实知道这事儿的人也并不少了。” 姚言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扭过头瞧着陈易易。 “姚警官，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好，还频频看向案前的刀架……”陈易易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用心理学的推断方法来看，证明我说出的话戳中了你心中的某一点，让你紧张的点，而且，我的话是接近真相的。所以你产生的自我防御机制迫使你做出了刚才那种危险的举动你看向菜刀，说明你有将我灭口的冲动。我说得对么？” 姚言深呼吸，保持冷静。 不能被陈易易的话术给扰乱了。 这个医生，看起来不仅是外科研究很厉害，心理学的造诣也不能等闲。 正常的医学范畴心理学和姚言涉猎的犯罪心理学是不同的，不过基础都相通。冷静下来之后，姚言反应过来了，从刚才他俩一起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开始，陈易易就一直在引导姚言的情绪，他试图在不经意的时候入侵姚言的内心，探寻他希望的答案。 姚言没有设防，所以他中了招，就在刚才，他极其愤怒的时候，他露了底，让陈易易获得了他想要的答案。 姚言输了一筹，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姚警官，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我发现了事情的不对经，所以特意来向你求证。你知道的，我们搞研究的，就是有这种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的不安分的心脏。”陈易易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胸口，他说得很像那么回事。 但是，对陈易易，姚言是有过预设的，他的角色在姚言这里有先入为主的主观猜测。姚言总认为这个陈易易各方面都完美无缺，这种人真的存在？不是姚言吃柠檬酸了，是真的，陈易易的表现太过突出了，突出到让人无法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姚言不是见不得优秀的人，只是，当人类太优秀了，这种优秀反而就是一种不正常。 而现在，这个在姚言心里早就打上了不正常的标签的男人，竟然主动过来招惹姚言了。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在被熊人杀死之后，又复活了过来，你会怎么想？”姚言皱紧了眉头，一字一句地说。 陈易易眨了眨眼，那张娃娃脸上写着人畜无害，他说：“真的是这样？这可是生命的奇迹啊！姚警官，我冒昧地希望您在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能够接受我的调查和研究，我希望对你进行一套全面的检查！” 陈易易双眼放光地说。 “把我像捆外星人那样捆在实验室里，天天剖开我肚子进行研究？普罗米修斯知道吧？盗火者，他偷盗了天上的火，送给了凡人，惹恼了天神，然后被捆缚到了山顶上，日日承受烈日炙烤，还有秃鹫飞来将他的眼珠叼走，将他的肚腹剖开，让他的肚肠满地流淌……但是普罗米修斯他是神，他不会死，今天的伤痕在明早就会痊愈，然后明天还是有同样炽烈的太阳灼烧他，同样凶狠的秃鹫来叼啄他……” 姚言定定地看着陈易易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说。 陈易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姚警官，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希望对你进行检查，可不是要将你囚禁起来……再说了刚才的神话故事血腥又凄凉，我肯定不会这么对待你的。” “陈医生，我索性就敞开了对你说吧。我和你并不很熟悉。”姚言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他口气稍微放软了一点，“哪怕我们在雪原里曾经并肩作战过，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地信任你。请你谅解，我不可能将我自己交托给一个不相信的人，来对我进行研究。” 陈易易若有所思，缓缓点头，“我明白了。”看着姚言严肃的表情，他粲然一笑，“姚警官，你完全不用紧张的，这件事情我跟谁都没有提过。瓦西里大兄弟他们头脑发达，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些。小张警官好像也是在当时被你一身的血的样子吓坏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你身上发生的不合常理的事情。而且，你完全可以放心，并且相信我，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说起的。”陈易易指着自己的心脏，“我用我身为一名医生的人格和尊严来保证。当然，如果之后姚警官你想清楚了，也希望了解自己的身体的情况，也希望你能够给予我相应的信任。你来找我检查你的身体的秘密，我永远都欢迎。这是我的名片，上边有我的联系方式。” 陈易易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蓝色的卡片，递到姚言的面前。 姚言看了一会儿，把沾满水的手在裤腿上擦干净，伸手接过。 这张名片看起来很精致，风格清新有设计感，非常符合陈易易的这个人。上边写着陈易易的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此外就没有别的信息了。 姚言将名片收起来，对陈易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陈医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回国之前，我并不是很有心情讨论关于我的话题。毕竟这不是重点，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03号实验体的抓捕行动。对此，陈医生你有什么看法？” 陈易易耸了耸肩，“我能有什么看法，这个行动是林管家为首策划的吧，我们跟着安排行动就行了。” “我是说，你认为我们有可能将实验室的人救出来，并且拿下03号吗？”姚言问。 陈易易微笑起来，点头说道：“姚警官，我对熊人的研究算是有些心得了。它们虽然勉强算是人，可是，它们有一点进化得不够完美，那就是它们的手，并不能灵活地使用工具，这一点在现代社会是致命的。我们手上虽然没有特别大威力的武器，可是我们又毒液老鼠，这就是我们的优势，压倒性的优势。熊人尽管有上百头，可是，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我们的赢面还更大。”陈易易指了指姚言，又指了指自己，“我说的是，我们六个人，对上几百头熊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4 安宁 在陈易易看来，他们这支小队对上熊人的军队的时候，胜算很大。 姚言当然也有这种感觉，他手里握着火焰喷射器的时候，好多头熊人都没办法近他的身，包括03号实验体在内。 但是，熊人数量非常多，是几百头，不是几十头，更不是几头。 这样的情况之下，姚言总是隐隐感觉到，他们手里的工具，有时候不那么可靠。 陈易易似乎不太想和姚言在行动之前讨论这次行动的前景。 这其实是个好习惯。当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往往不必要有那种没所谓的焦虑，因为现在的焦虑会让我们心里不安，却不会对未来的事情负责，反而还会拖累我们的行动，有时候对未来起到负面的影响。就像是高考的时候，老师们总是让大家放轻松，上了考场之后心态一定要稳，尤其是扛住进考场之前的那一阵考前焦虑。 陈易易看来，姚言现在就像是陷入了上战场前的焦虑中。所以他不愿意跟姚言就这个话题多说，否则说不好还会加重了姚言的焦虑，怕到时候影响执行。当然了，这也是陈易易对之前姚言对他的生疏和戒备的态度产生的反抗情绪。姚言对陈易易有戒备，陈易易当然不会一个劲地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去。 他和姚言随意地说了几句话，两人之前的气氛缓和下来之后，陈易易告辞离开了。 姚言回头看了看这间其实有些空的厨房。 在这种到处充满核辐射的地方如此肆无忌惮地做饭吃。 姚言其实想起来就会感觉头皮发麻，肚子里也会响应似的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吃进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萝拉克小姐和林童都说了，实际上，到今天了，此地的核污染已经清楚得差不多了。除了之前变异基因继承下来的藤蔓和老鼠等变异的生物之外，这儿就是一座废墟而已。核污染什么的，对人类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 他们说是这么说，姚言心里却是有芥蒂的。 真想赶紧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啊。 姚言已经开始怀念自己的狗窝了。啊不对，好像在汪琳琳租住进来之后，他的家就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复之前的杂乱了。还有傻猫二苟，那家伙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肯定会向人家汪琳琳撒娇卖萌骗吃骗喝，这次回去，丫的一定又变肥了。今年的狂犬病疫苗是不是该带它去打了…… 姚言想起家里的事情，一颗心就没办法再继续呆在普里皮亚季了，早就乘着风飞向了几千公里之外的家里。 他走出厨房，在二楼的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小张他们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是姚言一个人没啥任务了。 在等大家把装备物资整备好之前，姚言的任务就是休息和等待。这也是他被陈易易拿来实验毒药鼠之后得到的福利。 姚言走到之前用石灰水煮熊皮的那间房间，他伸头进去看了看，房间里的大锅已经熄火了，倒是关着窗子，开了供暖，还有一架风扇，开到最大档，在对着一副架子上抻开了晾着的几张熊皮摇着头吹着风。 姚言抽了抽鼻子，这间屋子里的气味可不大好闻，不晓得萝拉克小姐是在这些熊皮上撒了什么东西。 “再风干一晚上，到明天，你们就可以把这些熊皮伪装穿到身上了。”身旁响起了萝拉克小姐软软的声音。 姚言扭过头，见她从走廊拐角走过来。 还隔着几米，姚言就闻见了萝拉克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道。 他摸了摸鼻子，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左边的衣服口袋，那里边装着一瓶萝拉克小姐的香水。是姚言在被她整蛊，被一帮变异老鼠炸得浑身恶臭之后，萝拉克小姐补偿给他的。香水的味道很特别的清新佛手柑，姚言闻着挺喜欢的。 萝拉克小姐走近了，姚言闻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心情都变得愉悦了不少。 “真是个了不得的娘们儿，也太媚了。” 里姚言发出啧啧赞叹的声音。 姚言笑了，他还是第一次从里姚言嘴里听见这种对女性的评价。放在之前，里姚言这不解风情的大老粗，可不知道什么叫娇媚。 萝拉克小姐注意到姚言脸上的笑容，疑惑地问他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终于快要到事情结束的时候了。我发觉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呆了好久了，怀念我们滇市的四季如春。”姚言转移话题。 “滇市……就是那座叫春城的城市？”萝拉克小姐皱眉想了想，然后说。 姚言点头，“是啊，春城花都，一件短袖过四季。”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大棉服，“不像到你们这儿，还得穿得这么臃肿。你知道吗，昨晚我被03号追的时候，就是因为衣服太厚重，差点就被它们追上了。” 萝拉克小姐噗嗤笑了，“结果不还是没有追上嘛。” “这都是那个不知名的好人留下的火焰喷射器的保佑。说起来，熊人对火焰是真的很畏惧，萝拉克小姐你能不能搞出像那种喷火枪的东西来？要是有这东西，我们对付熊人可就方便多了。我现在做炭烤熊头可是非常拿手的。”姚言颇有些骄傲地说。 “制作压缩燃料的设备我没有，在实验室里有。不过，喷火器的燃料需求太大了，无效的损耗又太多，相比用这种高成本的方式来压制熊人，还不如步枪来得有效。”萝拉克小姐说。 听到说火焰喷射装置做不出来，姚言还有些惋惜，他说：“步枪的话，太考验使用者的射击技术了。熊人皮糙肉厚你也知道，一般打它们的身体也不会很有效。它们负伤之后反而会变得更加凶猛……除非直接命中它们的脑子，这样的猎杀要求太高了。” “实际上，林童先生，陈医生，瓦西里警官，还有你，加上我，枪法都还过得去。在熊人集结冲锋之外的一般遭遇战里，我们完全可以同时应付十头以上的熊人。”萝拉克小姐似乎跟陈易易一样，对自己很有信心。 听见萝拉克小姐忽略了小张，姚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确实，小张那孩子应付考试的时候很厉害，但是实际操作的时候，这孩子还是很萌新，总是状况百出，让他对着熊人的脑门开枪，想要打准，有点难。 “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建议你去休息吧，毕竟你是伤员。”萝拉克擦着姚言的肩膀走过，伸手拍了拍他。 姚言耸耸肩，回头瞥了一眼萝拉克婀娜的身影，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也是，吃完饭就睡觉，这种日子其实还蛮舒服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5 开拔 “在出发之前，我想让大家都确认一下自己的装备是否带齐全了。还有，千万记得我们六人的熊皮的脑袋正中间，是有一条红色的线，很显眼。到时候别在混战中搞混了，开枪误伤了队友就惨了。”林童站在医院据点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下边的姚言等人。 大家都全副武装，身披熊皮，准备出发了。 这是一场战争，用林童的话来说就是，对手是远比我们要强大得多的我们的远亲同胞，只是，本是同根生，此时此刻，我们却不得不收敛起我们的怜悯之心。因为一旦我们心软了，熊人对我们露出了獠牙，扬起了利爪，那么，我们会死。 姚言对林管家的战前动员并没有什么更深的感触。陈易易和萝拉克小姐似乎也都一脸平静地漠然对待，只有瓦西里大兄弟还有小张，这俩没心没肺缺根筋的家伙，听着林管家的动员词，听得热血沸腾，热血上涌，就差没有徒步跑这十几公里，跑去切尔诺贝利跟熊人比摔跤去了。 上百只的毒液老鼠，被分别装进了三个笼子里，堆叠着放到了一截车厢里。 天知道萝拉克和林童是从哪儿弄来的这截货车车厢，经过瓦西里大兄弟和林管家半天时间的改装，给它加上了轮子，然后用钢缆把这截车厢挂到了越野车的后边。这样，就能一次性地将他们的秘密武器，还有队员们一同拉去切尔诺贝利了。 瓦西里大兄弟还贴心地在三只装老鼠的铁笼上安装了滚轮，到时候下了车，他们可以手推着铁笼行进。 毒液老鼠的笼子装好捆绑完毕并且加上了放水隔音的蒙布之后，瓦西里拉开越野车的后门坐了上去。然后越野车的后座上，就挤着瓦西里大兄弟，陈易易还有林管家。小张在驾驶座上开车，姚言和萝拉克小姐挤着坐在副驾驶。 这个座位的安排倒不是姚言自己定的。毕竟姚言他们开着越野车过来的时候，五个人刚刚好挤着能够在这辆车里坐下来。现在前往切尔诺贝利却有6个人。 姚言也问过萝拉克小姐，之前据点是配置有汽车的，只是留守据点的研究员们，因为害怕熊人，开着车逃跑了。虽然半路上他们就被熊人从车里抓了下来，撕成了碎片。而那几辆被开走的汽车，要么被熊人推翻撞坏，要们就消失在茫茫雪原里没了踪影。萝拉克小姐也曾经想过去找到这些代步的工具，可是，就算她找到了，也没有能够将它们修复的能力和工具，看着那些汽车残骸，就只能作罢。不过从医院据点开出去的汽车很多，萝拉克小姐觉得有些汽车可能是被熊人开走了。虽然她很清楚这种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毕竟熊人这种东西，真的能开车吗？ 因为这个原因，萝拉克小姐就只能跟着姚言他们挤进这辆越野车了。 而队员们非常绅士地发扬风格，他们打算让唯一的女士萝拉克小姐坐在副驾驶上。 只是，后来姚言他们几个大男人尝试了一下，四个人，挤在后排上，着实有些拥挤了，尤其是瓦西里大兄弟，这位毛子警官吨位超大，臀部也很宽，有他在，就没办法四个人挤在后座上坐好。 为此，他们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抽签让一个人去副驾驶上和萝拉克小姐挤一挤。 讲道理，这是件好事儿啊。 不过，小张要开车，他就遗憾地没有了抽签的资格。 而瓦西里大兄弟臀太大，他也因为自身的原因被剥夺了抽签资格。 林童老先生微笑着表示这都是年轻人的游戏，他一个老头子就不参与了。 然后，参与抽签决定去跟萝拉克小姐挤一挤的人，就只剩下了陈易易和姚言。 这俩身材都还行，跟萝拉克小姐挤在一起坐勉强算是宽松。而他俩也没啥借口说是退出抽签，那就抽呗。 一长一短两根签子拿在萝拉克小姐的手里，抽中短的那根就跟萝拉克小姐坐副驾驶。 然后姚言就抽中了短的那根。 他其实在看向萝拉克小姐的时候，会觉得这是萝拉克小姐故意将短签子递给他的。不过纠结这个没啥意义，毕竟跟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挤在一个座位里，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没法忍受的事情。 小张和瓦西里大兄弟对姚言表示了嫉妒。 姚言只是装傻嘿嘿笑。 越野车上路了。 因为背后拉着一个货车的车厢，车厢里装满了毒液老鼠。 那些老鼠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对密集恐惧症患者非常不友好。而且姚言他们这支小队其实还是很担心这些老鼠万一要是因为拥挤被踩死了一只两只，它们爆炸的时候，说不定会产生连锁反应，让整一个车厢里的老鼠都炸了。 为此，姚言特地勒令小张，绝对不能把车速开得太快。 小张于是只能收敛车速，跑到个50马左右。 越野车朝着切尔诺贝利方向行进。 姚言轻轻地挪了挪身子。 他左边肩膀紧紧地挨着萝拉克小姐的右肩。他坐在座位的外边，虽然尽量地朝着车门那边靠了，但是姚言毕竟是个男人，肩膀宽，占的空间很大。萝拉克小姐本身就有点身材娇小，她还尽量地收缩着身体，尽量地让姚言不感觉那么紧。 姚言不太敢动，他稍微扭头，下巴就蹭上了萝拉克小姐的头顶。 他微微抽鼻子，就能闻见一股清新的佛手柑的味道。 尽管现在车上的队友们每个人都披着一身白毛的熊皮，而且萝拉克小姐专门在制作好的熊皮上边喷上了熊人的信息素，好让熊人们能将他们认为是同类。 但是姚言闻不见专属于熊人的信息素，他鼻子里只能闻见萝拉克小姐身上的香水味。 很快，越野车就开到了那天晚上姚言停车的地方，距离切尔诺贝利还有五公里的位置。 队员们下了车，整顿装备，准备步行前往。 防护服早就事先穿在了熊皮的下边。并且因为熊皮其实很宽大，他们的背包和装备都能够全都放在熊皮下，就算是背包很大，也只是让他们披着熊皮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佝偻，而这种佝偻就让他们更像是熊人了。 他们将车厢里的三只铁笼子搬了下来。 由姚言，瓦西里还有小张三人，每人负责拖着一只笼子前进。 现在正是太阳升到天中的时候，正午12点。 姚言他们一行人，装扮成熊人的一行人，拖拽着三只大铁笼子，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行走，身后，留下了歪歪扭扭的几串脚印，还有铁笼的轮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6 熊皮伪装奏效 一行六人，以并不是很快的速度来到了切尔诺贝利的废墟之外。 他们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蹲下，将三只覆盖着漆黑防水布的笼子聚拢到一起。笼子里隐隐有唧唧吱吱的声音传出来，那些老鼠的动静很不小，尤其是靠近切尔诺贝利之后，也不清楚这些老鼠是为什么，突然变得异常地兴奋躁动起来。 瓦西里伸手按着那些被老鼠的尖嘴顶得突突点点起来的防水布表面，跟打地鼠似的，这位大兄弟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玩儿。 姚言和陈易易商量好了，他俩潜入切尔诺贝利去，先行打探情况，姚言负责西边，陈易易负责东边。他们每个人耳朵上都带着耳机，随时保持通讯。 小张和瓦西里负责看守老鼠还有萝拉克小姐，林童坐镇指挥。 待会儿最重要的还是要靠着萝拉克小姐的技能来操纵老鼠，所以此时需要特别地保护好她。 现在是先让姚言他们把切尔诺贝利的情况摸清楚，看看这儿有没有熊人，还有实验一下他们身上的熊皮有没有效果，能不能迷惑熊人们。 姚言和陈易易分开了往废墟里走进去。 姚言模仿着熊人四脚着地的行进姿势，他趴在地上缓缓地爬动。 “还别说，这个行进姿势怪累人的。怪不得我之前见他们那些公园里健身的大爷们都四脚着地地鳄鱼爬呢。”姚言在通讯频道里小声地说。 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候，他们其实就越需要轻松的调侃和玩笑，来缓解心头的压力，他们必须放松，只有完全放松的状态才是能够随时启动面对任何情况的最好的状态。 陈易易的声音从耳机传来：“根据研究表明，这种四肢贴地的鳄鱼爬其实能够起到一定的锻炼作用，尤其是对腹部和核心力量的锻炼效果显着。” “吼？看来回去之后我得多在地上爬爬，说不定还能练出一副公狗腰来。”姚言笑说。 姚言爬过雪地，爬过几座倒塌的房屋，他找了几处可能有熊人藏身的地方，结果都空无一熊。 “应该是在切尔诺贝利小镇上没有熊人了。它们全都被03号实验体给召集到核电站去了。”姚言说，“跟我之前和你们说的情况一样，现在这座废墟已经空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闭上了嘴。 他的话中断得有些急促，这让频道里的其他人都感觉到了紧张。 “姚哥？姚哥你怎么样？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小张从铁笼子上跳下来，伸手捂着耳机，瞪着眼问。 “嘘……我……我遭遇了一头熊人。这家伙刚睡醒，看起来还有些懵。”姚言的声音细不可闻。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耳机里，姚言听见了好几个人的吸气声。 他无奈地一笑，随即收敛心神，凝神看着面前从雪堆里缓缓地伸展脖子爬起来的那头熊人。 刚才，姚言正说着话往前爬，没有熊人这话才说完，他下一脚就踩到了这头熊人藏在雪堆里的爪子。 面前的这头大家伙，丫整一头熊都埋进了厚厚的雪壳子里，要不是被姚言踩疼了，它从雪地下边伸出脑袋来，姚言永远都不会发现这边的雪堆下方竟然趴着一头熊。 奶奶的，这家伙也太会藏了。 显然这头熊人之前睡得非常舒服，但是姚言打断了它的美梦。 希望这头熊人没有起床气。 姚言心里祈祷。 他趴在地上，像头示弱的熊人那样，垂着脑袋，让自己头顶的熊人的头看着地面，并不和那头熊人对视。 可惜的是，这头被姚言从雪堆里踩出来的熊人似乎还真就有起床气。 它呲着牙，嘴里发出低吼，这吼叫声似乎带着某种节奏，姚言听得出这头熊人好像是在跟他说话智慧型熊人们似乎有一套自己才懂得的话术，它们通过发出不同的语调来表达内容，陈易易之前就发现这一点了可是，姚言他是个人啊，他完全没办法理解面前的这头起床气十足的熊人，究竟哼哼唧唧地在对他表达什么。 所以姚言只能继续把头往下底。 面前的熊人走到了姚言的前头。 它似乎对这头打扰了自己睡觉的“熊人”意见很大，并且它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这头熊人却并不做出回应，它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它伸出爪子，搭在姚言的肩膀上。 感受到熊人爪子上传来的温度，姚言喉咙哽住，嗓子眼有一瞬间的抽紧。 在这张熊皮底下，他手里攥着枪，保险已经打开了，他的手指头缓缓地伸到了扳机上，他心跳加快。面前的熊人距离自己实在太近了，就算它现在好像还没发现姚言是个人，不是头熊人，但是姚言还是紧张。就算披着非常拟真的熊皮，姚言还是微微感觉到害怕。 他想开枪，这头危险的大家伙离自己太近了，它一旦发现自己是冒牌货，姚言可就惨了。 他用宽大的熊皮做遮挡，在熊皮的下边，他的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面前的熊人。 而姚言前头那头生气的智慧型熊人又从嘴里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吼叫，姚言还是装死不回答。 那头熊人摇了摇头，它发现了，这头踩了自己的熊人已经五体投地地趴下认错了，并且这家伙一声不吭，大约是害怕。 看见人家服软了，这头智慧型熊人也就不再追究人家踩了它。 它轻轻地推了推姚言的肩膀，然后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前走开了。 听着前边的动静越来越小，姚言忍不住悄悄地抬起头来看。 没了。 之前站在他面前的愤怒的熊人不见了。 姚言松开扣住扳机的手指头，他松了口气，感觉浑身都出了冷汗。很好！熊皮奏效了，他不用开枪惊动整座废墟。 “呼……各位，初步测试，我们身上的熊皮能够得到熊人的认可。刚才的那头熊人并没有对我进行攻击，它碰了碰我的肩膀，然后扭头走了。这家伙还被我踩了一脚，它一看就知道脾气不好，不过它对待自己的同类还挺宽容。”姚言在频道里说。 “很好！”林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振奋。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依靠着这身熊皮，朝核电站的方向潜伏推进了，减少了不必要的消耗和战斗，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要是能把这三笼毒液老鼠都拉到核电站附近，那就太完美了！”瓦西里操着一口令人头皮发麻的弹舌音说，陈易易同声帮他翻译。 “是的，姚言，陈医生，你俩从两个方向往前探路，我们分成三路，带着三只铁笼分别朝核电站行进，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能够有毒液老鼠幸存下来。”林童分着任务。 “明白，我这一边暂时没有熊人踪影。”陈易易说。 “我这儿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刚才那头熊人跑哪儿了。” “姚哥，那我们先拉上笼子朝你那儿靠。”小张道。 “瓦西里大兄弟往我这儿来吧，我和你好交流。”陈易易主动邀请。 瓦西里回了一串听着很高兴的话。 “那我独自带一只笼子，萝拉克小姐，你和小张去跟姚言汇合。”林童说。 “明白。”萝拉克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7 欺骗 姚言朝着刚才那头熊人离开的方向快步跑过去，拐过墙角，就只见到雪地上有一行脚印，熊人已经从前面的街道上走远了，不见了。 “我这边熊人不见了，你们先赶过来找个地方停一下，我再朝前找一找。等我的消息。” 姚言对着耳机说。 小张和萝拉克表示收到，他们两个拉着一只铁笼子往姚言的方向靠拢。 陈易易和瓦西里已经汇合了，他俩朝前行进的速度很快，已经差不多要穿过切尔诺贝利小镇了。看起来，他们那个方向上，没有熊人藏匿停留。 林童一个人，他直接将装着毒液老鼠的铁笼子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行走在雪地里，健步如飞。左手扛着铁笼，右手上拎着长枪，这位老先生跑起来竟然不带喘气的。要是姚言他们看见了这一幕，绝对要惊叹不已。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姚言顺着那行新鲜的脚印朝前走过了这条街，再朝左一拐，突然姚言看见前边的路中央，之前的那头熊人站在那儿，正在拨弄把玩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桶。 “注意，我这边发现熊人了，你们看好地图，别着急靠近，等我把这家伙解决了再说。”姚言说。 “收到，姚哥你自己小心。”小张说。 姚言嗯了一声，他在熊皮下边拔出匕首握在手中，缓缓地弯着腰朝那头熊人走去。 那熊人正打算将铁桶举起，不过听见背后的声响，它动了动耳朵，转过了身来。看见是之前那只不肯发生应答，踩了自己的熊人，它显得有些疑惑。这头熊人放下手里的铁桶，四脚着地，朝着姚言爬了过来，它嘴里发出低低的嗥叫声。听这节奏和发声状态，显然是在询问姚言什么问题，只可惜姚言没有跟它交流的能力，他也并不是来交流的。 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朝着熊人靠近。 熊人来到姚言面前，停下脚步，低头伸着脖子贴向姚言。 姚言心里默数到三，等熊人差不多碰到他，已经将脖子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后，姚言低喝一声，突然从下往上一刀刺出。 这头熊人没有料到，它以为的自己的哑巴同类，竟然会在身下边藏着这么一个要命的人类！ 猝不及防的，这熊人挨了刀，姚言下手不留力，这一刀直接扎进了熊人的脖颈。 熊人吃痛，抬左手横着一挥，像拍姚言的脑袋，右手朝着自己脖子抓去，想要拔刀出来。 姚言撒手后退，熊皮一撩，抬枪就射。 这熊人按住自己脖子的掌缝中流下鲜红的血痕，它没来得及防护躲闪，姚言枪口里射出的子弹已经穿过了它的脑门。 这一枪打得很准，熊人眉心一个血洞。 它的动作和吼叫缓缓地停了，接着，它庞大的身躯朝前一扑，溅起一蓬碎雪。 姚言上前拔出熊人脖子上的匕首，洞口处一股血线射出，将熊人尸体前的雪地溶化出了一个小洞。 姚言没有停留，在熊人披上擦干净匕首，藏回后腰。他将身上的熊皮再批好，继续伪装成一头矮个熊人，然后在这条街上转了两圈。 “安全，你们过来吧，咱们再朝前走，出了切尔诺贝利就是一片空地，到时候我们目标会很大，可能会被熊人注意到。”姚言说。 “我们已经看见你说的空地了。”陈易易在耳机里说，“我们留意了四周，没有熊人的踪影，整座小镇上也没有见到其他熊人。看来的确如你所说，熊人们都聚集到核电站方向去了。” “我也到城边了，待会儿咱们还是分开行动，我先带头往核电站去，陈医生你和瓦西里走中间。姚警官，你们三人汇合后最后过来。自己找隐蔽的地方。”林童边说，边扛着铁笼出了小镇，走上了那片除了白雪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林管家，乌克兰的警方怎么说？他们有没有安排援军给我们？”姚言问，他早就很在意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林管家都没有正面回答。 “这个建造在核电站废墟底下的实验室，是没有被记录的，他们是黑户，乌克兰警方说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所以他们并不打算派出援军。”林童回答，“好了，姚警官，这事儿我拖到现在才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因为这事儿放弃帮助我抓捕03号。对不起，我有我的私心。但是已经到现在了，我们没有理由后退了。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林管家说得诚恳，可是，频道里的其他队员，听着却不是那么个滋味。 姚言靠在墙角，他脸色铁青，虽然套在熊皮里看不见。 萝拉克和小张拖着铁笼从后边赶了上来，要不是那只铁笼子和熊皮额头中央的红线，在他俩从拐角出来的一刻，姚言还警觉地下意识提起了枪口。这些熊皮伪装的确出色。 萝拉克和小张靠过来。 “姚哥，咱们往前走？” 姚言点点头，从萝拉克手中接手铁笼，和小张两人拉着铁笼，缓慢地前行。 “各位，林管家已经从空地消失了，我和瓦西里警官准备进入空地。”陈易易在耳机里说。 “我找到了一处掩护，我这儿能看见核电站废墟，熊人扎堆，非常多！”林童的声音。 “我们差不多到达切尔诺贝利边缘。”姚言汇报着自己的位置。 他们来到废墟边上，姚言转头示意小张和萝拉克将耳机暂时关上。 等他们关了通讯，姚言才说：“林童骗了我们，现在我们是孤军深入了。我们之后没有援军，面对这些熊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小张往雪地上一坐，“还能怎么样啊，硬着头皮上呗，都已经来到这儿了，总不能再回去吧。虽然实验室这个地方我不好评价，但是里边既然有人，我们就该去救。就算都是些外国人……” “我是实验室的人，我有义务去救他们。”萝拉克小姐的意思很直接。 姚言看着萝拉克，“你是被他们改造的人，你不恨他们？” 萝拉克笑起来，“可以恨，但没必要。因为这没有办法改变我已经是一个改造人这个事实了。我的命，是实验室给的。虽然林童先生的做法并不诚实，但是，很早之前，我们就做过没有援军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不是么？从你们几个人就敢深入切尔诺贝利这一点来看，你们也知道，真的干起来，我们就只有这几个人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8 毒液老鼠进攻 “我憎恨欺骗。” 姚言冷冷地说。 “林管家如果直接告诉我，我们这次追捕03号是不会有后援的。这样我能够直接接受，但是当我们深入敌人腹地之中，问他他才说不会有后援，这就是欺骗。” “姚哥，就算我们被骗了，可是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我们如果不帮着他把03号抓到，我们就没办法完成我们的任务。”小张说。 “就是这样的，姚先生，既然我们都已经站在这个地方了，你再有这种动摇的情绪，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除了让你心中憋闷而已。”萝拉克耸了耸肩。 姚言突然笑起来。 “你们呀，做事情就是这么认真。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危险，一旦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可是会被一大群熊人给分尸咬碎的！你们不怕吗？”姚言问。 “姚哥，你别说了，越说才会越怕，越怕才会越见鬼。出任务嘛，虽然我经验少，不过按照纪律，只要是任务，就是要我们不惜生命代价去完成的。所以……”小张耸了耸肩。 这孩子，这种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种不畏死的觉悟了。 姚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敛去脸上的笑容，严肃地看着小张，“勇气可嘉，但是小张，我命令你，这次行动你没有别的任务，只有一条。” “姚哥你说，我听着。” “保护好自己，别死了。” 小张笑起来，这孩子笑得很灿烂。 “姚哥，你每次都是跟我说这句话，我都听腻了。” 姚言耸耸肩，示意他们把耳机打开，再次加入语音频道。 “喂？喂姚警官，你们在么？”陈易易在频道里呼唤。 “我们在，刚才好像信号不好，怎么了？”姚言问。 “我和瓦西里警官已经在核电站旁边找到隐蔽地点，你们从废墟里出来没？”陈易易问道。 “稍等，我们马上就朝前赶，核电站附近情况如何了？有没有看见03号的踪影？”姚言挥手示意萝拉克和小张跟着他走上了那片雪白的空地。 空地上有几行脚印，看起来是陈易易和林童他们留下的，脚印后边还有铁笼的轮子印迹。 他们顺着之前留下的脚印，快步走在雪地里。 脚下的棉靴子将一颗颗的碎雪粒踩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挠人耳朵。 四周围冷风呼啸，没有一点儿除了白色之外的颜色。 熊人也不见，别的生物树木都不见，天上灰沉沉的，但是不像是要下雨或者下雪，太阳偶尔冒头，但是了无生气，还并没有带着温度。 姚言他们人人都是熊人打扮，从雪地上走来，就算被其他的熊人看见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怀疑，除了他们身后拉着的那个蒙着黑布的铁笼子。 走了快二十分钟，看得见前头的核电站废墟了。 “我已经看见你们了，在你们左手边五十米的位置，有一个小丘，你们可以在那块大石头后边隐蔽起来。”林童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来。 姚言他们三人于是按着林童指示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小丘，蹲身藏起。 “大家身上都带着望远镜吧，这个距离，萝拉克小姐，你能不能控制老鼠朝核电站围墙周围的那些熊人发起进攻？”陈易易问道。 萝拉克小姐闭起眼睛，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十几秒之后，它重新睁开眼，回答：“可以，你们负责看守铁笼子的人，现在可以把防水隔声布摘下了。小心些不要被这些毒液老鼠挠到。然后听我的命令，在我数到三之后，将铁笼子打开，然后你们就保持安静，还有不到动作，听见没有？” “知道了。”分散在三个位置的其他人向萝拉克小姐回应。 然后，萝拉克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始轻声倒数。 “一，二，三！” 数到三之后，扶着铁笼的姚言，陈易易还有林童，同时将三只铁笼的门开开了。 那些挤挤挨挨的毒液老鼠们突然发现铁笼有了漏洞，它们吱吱喳喳地叫着，就开始朝铁笼门口挤出来。 毒液老鼠们一个踩着一个的，非常努力地往铁笼外挤出来。 它们落到雪地上，一只只的朝着四面八方跑，速度很快。 不过，萝拉克小姐突然瞪大了双眼，她微微地张着嘴，额头侧边，几根青筋暴突起来。她的表情略微显得有些狰狞，她盯着远方的核电站废墟，时不时低头看看地上的老鼠。 姚言和小张蹲在她身边，听不见她从嘴里发出的声音。 不过，那些从铁笼子里钻出来的毒液老鼠们，却听得见。 只见这些老鼠本来很着急地朝着四周跑去，有些都跑远了。 可是在萝拉克小姐做出张嘴的动作之后，它们都纷纷地停下来了脚步，一只只巨大的变异老鼠，在雪地上站了起来，它们纷纷扭头，朝着萝拉克小姐的方向看来。 然后，它们掉转过头，朝着萝拉克走来。 小张和姚言看着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的老鼠，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和匕首。 不过那些老鼠挺害怕熊皮的皮毛的，这是姚言的经验，所以姚言也不是特别害怕。 林童，陈易易他们放出来的老鼠也都朝着这边缓慢地涌来。 远处，核电站附近那些或坐或躺，本来显得很悠闲的熊人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它们纷纷从雪地上站起来，翘首看朝这边。黑色的大老鼠，成群结队，在白色的雪地上太刺眼了，隔得远远的，那些熊人就发现了。 它们有的开始朝这边靠过来，准备看看情况。 然后，就见萝拉克小姐闭上了嘴，几秒后，再次张大。 这一次，雪地上那些行动缓慢的老鼠突然一只只地张嘴尖叫起来，发出一连串的吱吱声，非常刺耳。 姚言他们听得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接着就看见萝拉克小姐伸手一指，地上这些大老鼠，就转过头，对着核电站的方向冲了过去。 上百只快有篮球那么大的变异大老鼠，红着眼张着嘴，嘴里发出尖叫，朝着熊人们的方向奔了过去。 “我靠，萝拉克小姐真是了不起啊。”瓦西里大兄弟说。 其他人都屏住呼吸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些老鼠翻过山丘，踩碎雪块，朝着熊人扑上去，丝毫不惧。它们不再像之前姚言见到的那样，害怕熊人。 之前发现这边老鼠动静，准备过来看的熊人们被突如其来的潮水一样的老鼠吓蒙了。它们跺脚想要踩死这些老鼠。 它们成功了，有几只毒液老鼠被它们踩爆了，而更多的，则是从这几头熊人身旁跑过去，灵巧地躲避了熊人的攻击。 这些靠过来的熊人脚上沾了绿色的血迹，它们呲着牙，发出长长的吼叫。 就像是警讯似的。 可是，姚言亲眼看见，最先踩爆了毒液老鼠的那头熊人，在奔跑追逐了毒液老鼠们一小段路之后，它突然站直身子，僵立不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9 持枪的熊人 “是不是奏效了！那头熊人不动了！”瓦西里大兄弟喊了一声。 不远处，那头熊人站在老鼠的绿色汁液中，它打了个抖，突然耸起肩膀缩起了脖子。它的动作有些缓慢，不像最初的那样迅速有力。 这熊人咧开血盆大口，它面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和痛苦。 又等了几秒钟，这头熊人有点站立不稳了，它身体微微摇晃。 四周还有老鼠不断地从它的脚边跑过去，甚至，有几只胆子大的老鼠，竟然顺着这头熊人的脚，爬上了它的膝盖！ 这熊人想要动，想要把身上的老鼠拍下去，但是，它抬手的动作非常缓慢，抬起手的几秒钟里，那只老鼠已经沿着它的身体爬到了它胸口处！ 熊人怒不可遏，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们的身体变得僵硬，它们的大脑的反应变得非常迟钝。它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爬上来一只又一只的老鼠，它们张开大嘴，想要吼叫，想要示威，震慑住这些低劣肮脏的大老鼠。但是，它们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无数种行动的方法了，可是，它们的手和脚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不受控制。 “杀人藤蔓的神经麻痹毒素起作用了，这些熊人在吸入毒液老鼠死亡之后爆发出来的大量有毒气体之后，它们的思维虽然还是可以保持正常，但是它们的行动中枢已经受损了！我们的新武器是有效的，对这些熊人非常致命！”陈易易在通讯频道里兴奋地喊起来。 姚言他们听了这话都心中振奋。 没想到，对付切尔诺贝利的熊人的武器，竟然在切尔诺贝利不远处的普里皮亚季小镇里找到了。这次的队伍里带着陈易易这个医生，真的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那几百只毒液老鼠声势浩大地朝着核电站扑过去。 熊人们发现老鼠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抬手提脚，将这些相比它们小得可怜的小家伙给踩爆。 然而，它们一旦这样做了，历史就开始不停地上演了。 姚言他们的作战方式其实是非常血腥恶劣的。 这些体内蕴含着可怕并且极其有效的杀人藤蔓毒液的老鼠，在萝拉克小姐使用超声波驱使之下，朝着熊人以及核电站冲锋，它们悍不畏死，并且，这些毒液老鼠想要发挥作用，它们就必须死掉，然后发挥它们爆破的特性，让藤蔓的毒素在整个冰原上弥漫开。 一头头高大健壮的熊人，被这些小老鼠给放到了。 冰原上，虚弱的熊人的嗥叫此起彼伏。 毒液老鼠在熊人面前太脆弱了，熊人们随便一个动作就将它们拍扁摧毁，而老鼠们也正是借着熊人们的怪力，前仆后继，用性命换来这些熊人的瘫痪。 在萝拉克小姐的指引之下，冲在最前边的那波老鼠，已经快要接近核电站的围墙处了。 在围墙附近，就是熊人们聚集最多的地方。 那些老鼠尖锐地叫着，吱吱吱的，它们从雪地上跑窜过去的声音早就惊动了熊人们。 03号实验体，那头晶蓝色的大熊人，在发现动静之后，从核电站的大门口走了出来，它跳上了一块倒塌的围墙，站在高处，看着朝它们涌过去的老鼠群。 03号瞧了一阵，它那双晶蓝色的大眼睛里若有所思。 它盯着那些被不起眼的小老鼠给放倒了的熊人，看了一会儿，接着，它转回身，跳下了围墙，消失在墙后。 “大家，站在最前边的熊人群已经倒下了大半，差不多我们可以混在熊人当中往核电站靠近过去了。记住，先将陈医生做出来的神经毒素解药注射进自己体内，防止我们也被老鼠的毒素给毒倒了。”林童说。 姚言和小张从背包里翻出两只注射器，里边有一种浅蓝色的药剂，是神经毒素的解毒剂。 他俩撩开熊皮，隔着防护服将针管插进了自己手臂上，将解药注入。 针扎的时候略略疼痛，不过能够忍受。小张和姚言注射完之后，回头看了看萝拉克小姐。 萝拉克小姐似乎还在保持着使用超声波操纵老鼠群。 姚言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萝拉克小姐？我们差不多可以准备朝核电站行进了。你先把解毒剂注射了吧。” 萝拉克小姐闭上嘴，看了姚言一眼，点点头。她停下操纵老鼠群之后，显得很是疲惫，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萝拉克小姐咬着牙，很用力地才能将熊皮掀开，把注射器从自己背包里掏出来。 姚言看她这样子很辛苦，上前帮她扎了一针。 姚言站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核电站大门口。 没有了萝拉克小姐的操纵，那些老鼠开始四散奔逃，从核电站门口转了头。可是，熊人们在被老鼠阴了之后，它们十分愤怒，尽管知道踩死老鼠之后，会受到莫名的攻击，但是那些还能行动的熊人，怒不可遏地追着鼠群跑了出去。 萝拉克小姐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不过她起到一半，因为太疲惫，差点坐了回去，幸亏姚言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没事吧？我扶着你走。”姚言搀扶着萝拉克小姐，和小张一起，缓缓地往核电站那边靠过去。 走在路上，看见几只老鼠从脚边窜过去。 萝拉克小姐再次整顿精神，张开嘴，释放出能够操纵老鼠的超声波来。 那些本来在逃窜的老鼠，突然间又停下了，它们再一次整齐划一地掉转头，朝着熊人们冲了过去。 “要是坚持不住了，就不必再勉强自己，已经有一大半的熊人倒下不能动了。我们的毒液老鼠作战计划成功了。”姚言劝道。 萝拉克小姐只是摇摇头。 继续发射着超声波。 毒液老鼠还剩下几十只，不算多，不过它们朝着熊人们奔过去，引爆之后能够造成的作用还是很突出的。 姚言也知道，毒液老鼠们已经是最后的一次冲锋了，希望它们冲过去，能够将核电站门口的熊人再多放倒几头。 姚言他们快步地在雪地上走着，路过不过少躺在地上的熊人。那些熊人双眼吐出，四肢抽搐，瞪着眼，看着他们经过。不过它们一动不能动。 姚言他们来到核电站前的一处断墙，他们三人转了进去，以断墙为凭借，伸头去看远处大概二十米外的核电站大门。 核电站周围的围墙虽然也有倒塌的缺口，但是都有熊人看守，相比起来，还是直接从大门位置闯进去是最方便的。 最后的那群老鼠就是在萝拉克的指引下朝着大门处冲上去了。 姚言本以为这些老鼠会直接撞上熊人，然后被熊人拍炸。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从门后边转出了03号和几头熊人，它们的手中拎着漆黑的枪！ 姚言瞪眼看着前方，在他的印象里，熊人好像不能使用武器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0 调虎离山 “陈医生！你看见没有，03号和它身旁的那些熊人，它们手中拿着武器！”姚言按着耳机，将看见的情况给陈易易他们汇报。 “我瞧见了，稍等，咱们看看情况，熊人已经学会使用武器了吗？”陈易易的声音显得意外又焦急。 姚言扭头找了找，他看见右手边三点钟方向，一处雪丘后边，站着两头熊人，它俩扭头朝这边看的时候，姚言瞧见那两头熊人额头的红线。他们是陈易易和瓦西里。 站着扒着小丘伸头看的那个应该是陈易易，靠坐在雪地里的那个是瓦西里。 最后一群老鼠朝着03号它们径直地跑了过去。 姚言他们在不远处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好是它们只是拿出枪来当棍子使。”姚言听见小张低声地说。 然而，当老鼠们跑进了核电站大门的影子里，03号率先扣下扳机，射出了子弹。 枪声在空旷的雪原里显得异常的遥远，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一枪，很准确地射爆了领头那只毒液老鼠的腹部。 绿色的汁液溅起近一米高，血肉撒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旁边接连有两只老鼠被吓得不会动了，它们腹部高高鼓起，几秒后，也炸了。 “我靠！熊人真的开枪了！而且它们枪法看着好像还很准。”陈易易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不仅如此，它们手中好像还有其他的武器。”姚言定睛看过去，是的，03号旁边的那头熊人手里，拎着一根黑黑的喷管，那东西他之间见过，用过，那是火焰喷射器！ 只见那头熊人手上动作几下，像是打开了喷射器的开关，喷管里接着就有一股暴躁的火焰猛地窜了出来。 那些在萝拉克小姐的超声波驱使下无畏地冲向核电站大门的老鼠，瞬间就被那股火焰给烤干。 拿着喷射器的熊人对着雪地上喷了好一阵，一直到它的火焰喷射器耗光了燃料，那股火焰吐了两口，最终熄灭了。 核电站面前的雪地被烧出了一个至今差不多有十米的大坑，那些体内充满毒液的老鼠，全都被烤成了一具具的干尸，翻着四肢朝上，，烤得外焦里嫩。 那个大坑里，溶化的雪水混合着老鼠尸体里流淌出来的绿色毒液，变得浑浊泥泞。冷风一吹，那些恶心的液体凝固起来，又变成了坚硬的冰块。 “不得了，看来在切尔诺贝利的废墟里，隐藏的喷火器不止我捡到的那一只！是什么人在这里藏了这种武器！”姚言咬牙道。 “实验室工作人员外出的时候，偶尔会携带这类的武器，说不定是他们嫌带着上路麻烦，就在切尔诺贝利的镇上找了地方藏起来，方便下次出来直接使用，不用从实验室拿进拿出。”身后，萝拉克小姐靠着墙缓缓地坐下，她轻声说。 “怎么样？现在毒液老鼠已经没有了，你歇一会儿，我们看看怎么突破03号和其他熊人，往实验室靠近。对了，我带了无线电，频道已经调好了，你和实验室里的人联系一下吧。” 姚言将那几个无线电盒子拿出来递给萝拉克。 核电站的门口，03号和那几头熊人消灭了毒液老鼠之后，它们并没有好奇靠近老鼠去看。03号好像发现了老鼠自爆之后会让它们熊人丧失行动能力。 并且，03号已经传出消息，让熊人们尽量远离那些老鼠的尸骸，让熊人们还能行动的，就往核电站里退回去。 熊人们收缩防线了，这对姚言他们来说，想要突围进去，就变得越发困难。 “实验室的入口大门在核电站中部最大的那座的反应堆上边。想要靠近那最大的反应堆，我们就需要先拉扯这些熊人的阵线。”林童说，“它们现在是在围墙的每一处都分布了熊人看守，尤其是大门的位置，03号和那几头使用武器的熊人就站在那里。这种时候我们先不要冒头，否则要是被熊人爆了头，这事儿就丢人了。”林童说。 姚言看了看，四周能够隐蔽的地方，他并没有看见林童的踪影。 “可是林管家，现在我们过来的方向就是正对着核电站的大门。这儿虽然防御最严重，可是跟我们前进方向是一致的。如果我们想要从旁边绕路，找防御薄弱的地方突击进去，在靠近围墙之前，我们就暴露了。”陈易易说，“整一个核电站的废墟在地图上看是圆形的，我们现在从掩体里出去之后，马上就暴露在雪原里了，就算我们身上穿着熊皮，但是这种伪装能不能一直奏效很难说。” “那么陈医生，你的意见是，我们就顶着熊人的火力朝正面朝正大门进攻？以现在这种伪装朝它们靠近，在他们还没有能够发现我们之前，突然暴起开枪射杀熊人吗？”姚言问。 “这不现实。熊人们刚才已经收到03号的指令，还能够行动的熊人都往围墙附近集结了。我们现在再出现，肯定会被熊人关注。熊人族群里，可是有跟我们智慧相当的熊人存在的，一旦它们看破了我们的伪装，我们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的。所以不能这样贸然出去。得有计划。”陈易易说。 “你有计划了吗？”姚言问。 “调虎离山。”林童和陈易易异口同声。 “这个办法我们也想到了，但是怎么说呢，这种简单的办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谁去当诱饵？一旦真的引动了熊人队伍，那诱饵要在雪地上跟它们比赛跑，可能会牺牲的。”姚言说，“况且这一招，在莫斯科大剧院的时候我们就使用过了，这些熊人恐怕会吸取教训啊。再有，现在熊人手里有枪，诱饵在逃跑的时候还要警惕着背后熊人开枪，那这个诱饵，可不好当啊！” “所以只能由我去当诱饵，我尽量搞出动静来，让熊人们都注意到我，最好是能把手里有武器的熊人往我这边引走，然后剩下的人就一起朝着大门进攻。借着现在的伪装，应该能有一些作用的。我们的目标很简单，我引走拿着武器的熊人，你们直接从大门突破进去，前往实验室所在的反应堆，最好能先跟实验室取得联系，直接让他们开门，放你们进去。那之后就得靠陈医生的了，你们一定要在实验室里找到熊人的弱点，还有它们为什么会返回切尔诺贝利来对实验室出手的原因！”林童交待着。 “这我们明白，只是，林管家，你当诱饵，没问题吧？”姚言问。 “我身上大部分都是机械部件，不怕子弹。”林童说。 “我这边和实验室联系上了。”萝拉克小姐喘着气道。 大家都挺振奋，开始商量行动细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1 实验室开启 那是一份剪报。 “被诅咒之地：温斯顿庄园再现凶杀案，庄园的新主人，艺术家夫妇遭遇窃贼，双双殒命” 院长歪过头，资料的第二页上，是报道里那两名不幸的艺术家夫妇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儿子的照片。 那个笑容灿烂的孩子，是奥尔菲斯。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莱辛巴赫院长，奥尔菲斯正在收拾东西，孤儿院的人也已经到了。”艾米丽向院长报告。 “明白了，走的时候不需要再同我说。”院长轻轻摆了摆手。 “院长先生您真的要让奥尔菲斯离开医院吗？”艾米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 院长打断了艾米丽，“如果他一直呆在这里，他将永远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他需要与人接触，与正常人。” “可是什么人才是正常人？” “黛儿，”院长提高了音量，“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想同你进行辩论。”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好了，这个时候，奥尔菲斯应该已经收拾完了。” 院长转过身，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艾米丽点了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她回到奥尔菲斯的病房，奥尔菲斯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艾米丽挤出一个微笑，她不想在奥尔菲斯离开的时候再让他担心，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会有担心这种情绪。 艾米丽接过奥尔菲斯手中的行李，一个轻巧的背包，里边大概只有几件旧衣裳。 她领着奥尔菲斯往医院门口走去。 “你不希望我走吗？” 艾米丽从没有想到奥尔菲斯竟然会主动开口同她讲话。 她惊讶之中错踏了一步，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是奥尔菲斯伸手拽住了她。 “你不希望我走吗？”见艾米丽医生满脸的惊疑，奥尔菲斯又问了一遍。 “哦，不，不是，这是院长的决定。”艾米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奥尔菲斯看了她的脸一阵，轻轻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背包，径自下了楼。 艾米丽愣了愣，才快步跟上。 孤儿院的小车看起来有些破旧，来接奥尔菲斯的男人正无聊地倚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看见径直走来的奥尔菲斯和艾米丽医生，这个男人赶忙掐了烟，扔在地上碾了两脚。 “就是这小子吗？”那男人指着奥尔菲斯，咧嘴笑道。 艾米丽点了点头。 男人拍了拍奥尔菲斯的肩膀，“太瘦了，小子，上车吧。”说完他先坐上了驾驶座，在车内冲奥尔菲斯挥手。 奥尔菲斯绕过另一边去开车门。 他握住门把手，转头去看艾米丽，“你不希望我走，是吗？” 第三次，奥尔菲斯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艾米丽攥着两个拳头，摇了摇头。 奥尔菲斯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小破车驶离医院之后，艾米丽攥着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 等车尘消散，艾米丽回过头去，身后医院的楼上，院长办公室的窗前，詹姆斯院长，正在低头看着她。 “他不应该忘记。” 艾米丽似乎看见院长的嘴唇开合，说出了这几个字。 02 “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孩子。”那个来精神病医院接奥尔菲斯的男人耸着肩，扭头冲旁边的慈祥老太太说道。 “院长，合适吗？咱们收留他，他他可是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男人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 院长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站在边上瞧着院子里的孩子们追逐游戏的奥尔菲斯。 的确很奇怪，这个孩子对其他的小孩的邀请和亲近，永远无动于衷。 他总是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视线却好像洞穿了你的脑袋，看到了你的身后去。 “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安静乖巧，不吵不闹。那不是病，是阴影。是詹姆斯院长亲自写的信希望我们收留这个孩子。给他点时间，因为这里是新的环境啊皮尔森。”院长微笑着。 叫做皮尔森的男人耸了耸肩膀，既然是院长说话了，那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嘿，你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吗？”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的小男孩还有一个身穿一条修改而成的超小号的工装背带裤的女孩子朝奥尔菲斯走了过来。 他们看起来比奥尔菲斯还要小上一两岁。 “我叫皮尔森，克利切皮尔森。”毡帽小男孩笑着说道。 奥尔菲斯扭头瞧了一眼远处正和院长一块走远的另一个皮尔森。 克利切摸了摸头，“嘿嘿，是皮尔森把我捡回来的，所以我就跟着他姓。” 奥尔菲斯没什么表情。 “她是艾玛。”克利切指了指小女孩。 “来和我们一起玩吧。”艾玛微笑着邀请奥尔菲斯。 可是奥尔菲斯摇了摇头，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克利切，耷拉下眼皮。 “你身上，有一种令我不舒服的感觉，你” 奥尔菲斯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瞥见克利切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吃了一惊，然后偷偷地用眼睛去瞟身旁的艾玛。 克利切有什么不好的秘密，不愿意让艾玛知道。 奥尔菲斯改了口，“皮尔森先生是个好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奥尔菲斯没有继续说完的话，却让克利切松了口气，他再抬头看向奥尔菲斯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友好。 克利切正想再说点儿什么，艾玛却先开了口。 刚才奥尔菲斯的话，她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奥尔菲斯，你身上倒是有一种让我很喜欢的感觉。” 克利切瞪着眼睛看着艾玛，他不理解，艾玛突然间就对这个新人说了喜欢。 艾玛微笑着，“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不像是人类。” 奥尔菲斯点了点头，转身走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下，略略回头，说道：“谢谢你们。” 走到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奥尔菲斯突然蹲下身子，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是贼。 克利切，那个孩子是个窃贼。 他身上的感觉不会错的。 和那天晚上闯入他们家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巨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汇聚成小溪流，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啪嗒。 他清晰地听见了汗珠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他朝前扑倒，人事不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2 熊人的弱点 “我常常会有一种孤独和失落的感觉。 就好像，我无关痛痒，一文不值。 没有人会在意我，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我不知道我是谁。 奥尔菲斯？ 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小说家？ 不，这是别人挂在我头上的称呼。 我感知不到我自己的存在。 而大量的威士忌，会令我的头脑沉重，唯有这个时候，我感觉得到我的双脚踩在了地上。” “皮尔森，最近又有奥尔菲斯的消息了吗？”眼睛已经发花的院长伸手扶着厚厚的老花眼镜，费力地低头看着膝上的报纸。 皮尔森刚从门外进来。 “是啊，那家伙又上报纸了，他写的那些推理故事非常的受欢迎。”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院长欣慰地笑着。 皮尔森撇了撇嘴，“了不起是了不起，可是这么多年了，他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院长摇了摇头，没有评论。 皮尔森是个重感情的人，而奥尔菲斯，那个孩子，性情凉薄。不过，院长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我刚刚看见，报纸上说，温斯顿庄园重新被人买下来了。”院长摘下眼镜，眯着眼睛去寻找皮尔森。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去买那个被诅咒的庄园。”皮尔森手上忙碌着。 “会不会是奥尔菲斯，那个庄园，曾经是他的家”院长问。 皮尔森手上顿了顿，“应该不是，听说好像是位年轻的女性，买下温斯顿庄园之后还给它改了名字，现在好像是叫做欧利蒂丝庄园了。新主人的名字，似乎就是欧利蒂丝。” 院长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原来是这样啊。” “欧利蒂丝庄园的秘宝听说了吗？”克利切把玩着手中的破旧手电筒，对在一边草坪上修剪灌木的艾玛说。 “嗯，据说能够实现你的所有愿望。”艾玛哼着轻快的曲子，回答得很随意。 克利切转过头去看着艾玛的背影，他那双闪烁着贼芒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深情。 “呼”克利切长长地出了口气，“你想去吗？” 艾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换了个方向继续操作大剪刀。 “去呀，我需要一大笔钱，用来装饰他。如果光是替别人修剪花草的话，要许多个十年才能够攒够钱。而且，据说只是需要参与一场游戏而已。”艾玛继续哼着歌，“虽然没有公布游戏规则。” “我陪你去。”克利切正了正头顶的毡帽。 艾玛回头冲他一笑，“谢谢你，克利切。” 04 “他们说你的犯罪推理小说阴暗而且残酷，完全不吝惜笔下角色的生死。而你这些生动的解剖，却偏偏戳中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原始，凶恶，暴虐，残酷。他们喜欢你写的东西。” 欧利蒂斯庄园的主屋里，烛光黯淡，说话的似乎是个小女孩，她坐在钢琴前边，奥尔菲斯面前的烛光能够照亮的地方堪堪在她的面前停下。 她双手放在琴键上，不时按动几下，发出几声长音。 钢琴背后昏昏亮亮，钢琴的前边却一片黑暗。 女孩子的轮廓娇小，又模糊。 奥尔菲斯倚靠在窗前，他背后的窗外，夜色深沉，不时有闪电从半空中划过。 一场雷雨将至。 奥尔菲斯拎着一瓶酒，已经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女孩子在讲述。 “如果他们知道，你所写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猜他们会怎么想？”女孩的音调提高了几度，带上两分残酷，三分兴奋。 “警察会把你抓起来，就像几个世纪前的那样，把你烧死，烧得灰都不留下。”奥尔菲斯低声嘟哝着。 女孩笑了起来，她似乎很高兴。尽管奥尔菲斯说的话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女巫才会被烧死，我可不是女巫。” “你是的，欧利蒂丝。” 奥尔菲斯抬起头看着对面，欧利蒂丝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异样的光。 “你的这些游戏，正是你是一个女巫的最好的证明。” 欧利蒂丝摇着头，“我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他们都会感激我的。” “不，你只不过是把他们引诱到深渊。你安排的那些游戏，那些嗜血的监管者，他们会把他们的身体撕碎，把他们的血肉吃下肚去！” 欧利蒂斯不再争辩，她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抚摸着墙上的那副画像。 缪斯女神与她的女儿共享记忆之泉 她摘下了画像。 背后的墙上是一个类圆形的徽记，九个音符尾部相连，不管如何旋转，它的模样永远不会变。 欧利蒂丝伸手抚摸着这个徽记。 “你的父亲是个天才，他为你的母亲设计的这个缪斯女神的徽记，是世上最完美的图案。” 奥尔菲斯盯着墙上的缪斯女神徽记，胸膛起伏，没有说话。 他狠狠地灌下了一口酒。 “可是你知道这个徽记的意思吗？” “难道你知道？” “是轮回，开始，还有结束。那些从这里发生的，便从这里结束。你所说的深渊，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秘宝。他们陷入绝望的深渊之中，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通过对深渊的描绘，收获到名誉，地位，金钱而这些，都是他们归还给你的，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欧利蒂丝回到钢琴边上，她的手指再次按压琴键，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奥尔菲斯不自觉地一颤。 “今晚的这场游戏，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欧利蒂丝轻声说。 “难道以往的那些都不是？” “以往的也是，只是今晚的，是唯一，是最盛大的狂欢。” 05 “今晚你准备让哪一位监管者上场？” 奥尔菲斯和欧利蒂丝来到了庄园最高的阁楼上。 欧利蒂丝举着一把黑色的小伞，伞上是那个由奥尔菲斯的父亲设计的缪斯女神的徽记。 阁楼风很大，不过这里能够看得见整个庄园的面貌。 红教堂，米涅瓦军工厂，还有角落的圣心医院 “杰克在红教堂里等待着他的真爱。班恩和小丑在圣心医院缝补他们的脑袋和笑容。今天晚上的舞台，是这个。” 欧利蒂丝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东方。 那个位置，是米涅瓦军工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3 小熊人 然而令陈易易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03号实验体是完美的。它没有弱点。 它的资料里边显示，这头由人类制造出来的怪物，它没有弱点。它在某些方面，比人类还更要像人类。比人类更优秀的那种人类。 “我找不到，从基因序列上来看。03号相比我们，它更多的只有被优化的痕迹，没有留下某一处缺陷和弱点！”陈易易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张地敲打着键盘，滚着鼠标的滚轮，一目十行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熊人数据看。 “你确定关于03号的所有资料都已经摆在这里了吗？确定没有遗漏吗？在我的印象里，这类基因资料的详细信息，对于负面的，记录着弱点和其他的情况的资料，应该会单独列出一个文件来，专门保存的吧？03号实验体的黑历史，它身上出现的不正常的反应这些记录，有没有？请帮我都找出来！” 陈易易的语声很着急。 远处，熊人们操纵着大型汽车撞门的声音不断地传过来。每一次巨响都伴随着这座地下的实验室的颤抖。 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挤在一起，一个个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都没人站出来说有用的消息。 “没有的，陈先生，和03号有关的资料，和熊人有关的资料都在这里边了。记录的分区究竟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毕竟内容太多了，十几个的资料，就算用检索来搜查，都得要好久才能够检索完成啊。” 这位灰白大胡子的负责人先生皱着眉，为难地叹着气。 陈易易又气又急，忍不住伸手在桌上捶了一拳，很重，也很响亮。他的这个动作让旁边的那些研究人员都抖了抖。 熊人们破开大门闯进来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负责人也说了，实验室里存放的物资，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现在要是不能够从实验室的资料里边找到关于熊人的弱点的内容，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就不会是什么好结果了。 姚言坐在另外的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幽幽的亮光。 全英文内容，看得他怀疑人生。 他是看不懂资料上写的是什么的，只能陪着陈易易干着急。 萝拉克小姐站在那些研究员身前。他们是同事，或者说，他们是萝拉克小姐的“上帝”。这些人将萝拉克小姐“制造”了出来。 萝拉克小姐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了一种非常明显的疏离感。 那些研究员们几乎没有靠近她身边的，有意无意地保持着距离，也没有人上前去搭理她。 姚言抬头看了看萝拉克小姐，她还穿着熊皮，白色的皮毛上，还沾染着多处鲜红的血迹。 萝拉克小姐抱着胳膊，朝门口走。 瓦西里和小张站在门口，这两位对这间研究室里的资料没啥兴趣，反正进了实验室来，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一大半了。这两位小老弟就是那种行动派，听上头命令就是了，他们是执行者，不是脑子。 林童扶着陈易易的椅子靠背，他轻轻地抬手拍了拍陈易易的肩膀，捏了两下，意思是让陈易易不要上火。 这种时候只能静下心来，慢慢地找。 “负责人先生，刚才我问的时候您说了，熊人是有弱点的。只是我现在找不到。资料内容太多了，很多都是学术性的和实验记录，我没有找到我希望看见的那些。究竟是有，还是没有？还是被隐藏起来了？”陈易易滑着鼠标滚轮，这次他没回头地说。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和外界没有联系了，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我们自己。这儿能跟熊人交上手的，顶天了不够十个人。你们其他的都是些书架子，活靶子，一旦熊人突破了外层的屏障，这儿的人，都得死！”陈易易再次强调了他们的处境危险。 尝试着再换了几个文档，陈易易找不到希望看见的资料之后，他旋转座椅，面对着研究员们坐下了，他身子前倾，十指交叉，两个手肘撑在两个膝盖上。 “负责人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刚才和你交流的时候，我们两人说的所说的弱点并不是同一个概念上的事情。我以为熊人是被你们制造出来的，你们对它们的了解是深入到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每一条基因序列的。这种情况之下，熊人对你们一览无余没有秘密。你们当然很清楚，这些文档里头记录的熊人的详细情况里边，并没有标记出它们的弱点。要是有的话，就不用我这个外人来这么辛辛苦苦地寻找了。”陈易易说。 “陈医生，我虽然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但是具体的资料整理不归我负责，我们这儿的研究员每个人都只是负责一块工作，其他的交流并不多啊。”负责人说。 “好，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只是知道拼图的某一块，并不能完整地了解到整个熊人制造的全貌。但是，总有人知道熊人是怎么出来的吧？总有人知道它们的基因里边有没有缺环，有没有少着什么吧？”陈易易反问。 大胡子负责人张嘴想要说话，陈易易却一抬手打断他。 “好，就算你告诉我知道详情的人不在你们这个实验室里。那么，我们继续刚才我说，我问你熊人有没有弱点，你说有，然后我就高兴地来找资料，结果资料里没有记录。这就是说，你所知道的熊人的弱点，不是它们本身身上的弱点。是某种熊人之外的东西。”陈易易缓缓地说，“或许，这个弱点，也正是熊人们千里迢迢从莫斯科赶回切尔诺贝利来的原因。是么？” 姚言看着步步紧逼负责人的陈易易。他摸索着自己已经开始冒胡茬的下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觉很有意思。 这个陈医生，果然不简单，他现在的这一套分析，非常清晰，他的思考相当全面和快速。一点不对劲马上就能够察觉到并且主动修正。 在发现熊人的弱点不在实验室的资料记录中后，陈易易马上转头去找那个负责人了。 陈易易用生死来逼迫，这个负责人总不至于大义凛然到悍不畏死吧。 熊人要是真的冲进实验室了，那大家都得玩完。 实验室对他们这些外来的“救兵”并不肯完全相信。这些搞科研的死脑筋的家伙，他们身上实在是缺乏身为人类的某些感性特质，所以姚言看见他们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不太喜欢这些脸色苍白的羸弱的研究员。 负责人犹豫着，被陈易易逼紧了，他总算叹了口气。 “是的，我说的熊人有弱点，指的是，03号实验体它们的孩子。” 负责人咬咬牙，最后还是说了。 姚言他们闻言都愣了。 陈易易尤其惊愕。 “你是说，小熊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4 培育 大胡子的负责人认真地看着陈易易，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陈易易背后的林童。 “是的，就是小熊人。”大胡子说。 站在角落里的那些研究员们开始骚动起来，显然，他们并不希望负责人将这件事情告诉姚言他们这些外来者。 尽管这些外来者今天是带着营救他们的任务才来的。 萝拉克小姐看着那些研究员的动静，她扁了扁嘴，抬起手将熊皮的帽子朝着自己脖子上拉了拉，她似乎想要把帽子戴起来，像是想要遮挡住眼前的这些人似的，不够她还是没有把孤僻做得那么明显。 姚言一直在留意萝拉克小姐的行动。从进入实验室开始，他就在看着她。 姚言猜测，这个实验室在某种程度上是萝拉克小姐的“家”，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地狱。和外边的那些疯狂地砸门的熊人一样，萝拉克小姐身上也携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基因。 或许是之前使用超声波驱逐老鼠的缘故，萝拉克小姐脸上露出倦意，当然疲倦之下隐藏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厌恶。 尤其是在负责人提到了“小熊人”这三个字之后，姚言察觉到萝拉克小姐脸上的那种厌恶的神色，变得更浓了。 “孩子……熊人的孩子……”陈易易伸手捏着自己的鼻梁，他得到这个信息之后，脑子里涌出了太多的信息，一时间，他竟然被那种狂澜一样的想法刺激得有些头疼。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负责人先生，我是个医生，在生物学领域也是有一定的建树的。是这样，我曾经解剖过一头熊人，而且我刚才也看过关于熊人的资料了，对熊人的了解更多了。从资料上看，这些熊人，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跟熊猫类似，尤其是它们的生，殖情况这一点，尤其接近熊猫。”陈易易说。 姚言他们这些外来人，只有陈易易是专业的，他能够和这些书呆子研究员们掰扯。 当然了，包括林童在内，姚言，小张还有瓦西里，他们都听不懂陈易易说的话是啥意思，只能乖乖地站在他身后给他壮声势而已。 陈易易呼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负责人，“从这一点上来看的话，就意味着，在自然野生的状况下也就是现在这种熊人已经从实验室逃脱的情况之下，熊人们基本不具备生育下一代的能力。当然了，在人工提供的条件之下，想要让熊人们能够生育出下一代，也是一个难题。”他反手在电脑上敲了几个键，然后屏幕上就弹出了几个文档，他点开这些文档，展示给那些研究员看，“你们看，关于这些熊人的生育记录，你们的记录非常详细。都是失败的案例，这里边可没有提到过说，03号实验体竟然生下了孩子。” 门口的小张和瓦西里大头对小头的，两人挨着脑袋悄悄地用很蹩脚的英文在交流。 “他们说的什么接近熊猫的生育能力是个什么意思？”瓦西里小声地问。 “我听了听，大概就是不孕不育的意思吧。”小张悄悄说。 姚言侧耳听了，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他憋着笑看向门口的小张两人，瞪了他们一眼。 想不到，小张这家伙英语水平还是可以的，还能说出个不孕不育来。 姚言倒是只能结合上下文听懂罢了，要他说，他可能连这几个单词怎么念都不会。 “负责人先生。我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我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已经进入了你们的实验室了，我就不会追究你们是怎么把这些熊人怪物给搞出来的了，这点请你们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你所说的，这头小熊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是怎么能够让不孕不育的熊人，怀孕甚至诞下了一头小熊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说那头小熊人，还是03号的孩子？03号有性别吗？它是一头公熊还是母熊？”陈易易问。 大胡子负责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舔了舔嘴唇，说：“03号是一头雄性熊人。而且它有了孩子后代小熊人这件事情，还真的不是靠着雄性熊人和雌性熊人才产生的。” “你们人工介入了熊人的生产？”陈易易说。 “准确地来说，小熊人是03号的孩子，但是小熊人它只是有着03号的基因而已，它是被培育出来的。你们可以理解成试管婴儿。”负责人说。 陈易易皱了皱鼻子，“我就说，熊人在生育这一块，应该是无能的。你们手上一共还有几只小熊人？” 负责人说，“一只，我们曾经培养了许多实验体，但是跟曾经的03号一样，那一批的胚胎里边，只有一只熊人存活了下来。” “它现在有多大了？为什么你们会说，它是03号实验体的弱点？” “它只有两个月大，是一头幼崽小熊的模样，不过它已经能够双脚下地站立行走了。这头小熊人和它的父亲03号实验体一样，它们具备相当可观的智商。或者说，它们是天才。两个月的小熊人，已经可以开始学习基础的算术了，甚至它最近还开始背乘法口诀表了！”说起那头来源于03号的小熊人，负责人突然就满面红光兴奋激动得不行，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和小熊人有关的话，就像是那种孩子特别优秀的长辈，在别人的面前将自己的孩子夸上天了的感觉。 姚言和陈易易他们听着这个负责人在那儿讲话，他们总觉得怎么听心里怎么不是滋味。 熊人，是人啊。这种跟人类完全没什么两样的虽然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人，但是它们也是人啊。 面前的这个负责人，他拿着这样的一头熊人在这里说事，很奇怪啊。 比那些炫耀自己的孩子还要过分的一点是，这个负责人炫耀小熊人的时候，那种措辞，就像是这头小熊人，这头被从胚胎里培养出来的小熊人，就是他制造出来的某种作品一样。 就跟画家的画，作家的书，音乐家的音乐一样。 它们是作品，附属于这个作者。 负责人很骄傲，看起来，这头小熊人制造培育的时候，他也同样是负责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5 我怕死 所有的疑问展开来了。 首先需要认定的一点就是。熊人，这些身披白毛，还没有进化出能够说话的机能的怪物。 它们，妥妥的是人类。 与你我一样，拥有性格，会进行思考，有自己的好恶，有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的心理活动的，只是跟你我长的不太一样的，人类。 当然了，这其中是特指熊人群体中的那些进化完全的，智慧型熊人。 原始型熊人没有能够在发育的过程中拥有能够进行思考的完整的大脑，它们还停留在跟自然界里的北极熊一个程度上的大脑发育情况。它们大约可以算是智力障碍的人类，只是，这种原始型的残次品熊人，在实验室产出的这批熊人当中，占了很大一部分。 陈易易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些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在他们的眼中，熊人却并不具备“人权”。在研究人员的眼中，熊人是产品，是被他们制造出来的东西。 它们不是人。 陈易易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肯定了熊人的人类身份，这一点上，他，还有跟他一起来到切尔诺贝利的姚言一行人是一样的，他们身为人类，还保留着人类的理性和情感，他们认同熊人的人权。但是研究人员们却不一样，这些天天跟科技数据实验打交道的人，他们大约是丧失了属于人类的情感触角了。 姚言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地挪步到萝拉克小姐的旁边。 之前离得有些远，但是姚言感觉出来了，萝拉克小姐站在这间研究室里，异常的不舒服。 他轻轻碰了碰萝拉克小姐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两人悄悄地离开研究室，去到了黑黢黢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只有门口的小张和瓦西里注意到他们，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大胡子负责人和陈易易在争论。 “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些熊人产生的整个过程！” 陈易易对负责人严肃地说道，他有理有据，“只有知道熊人怎么来的，我才有办法从这些资料里分析出它们可能存在的缺陷，以此作为我们突围的凭借。小熊人，我不管小熊人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认同一只小熊人就能够阻挡03号和那些没有脑子的原始型熊人。它们发起火来，可是会将我们统统撕碎的！” 陈易易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姚言伸手扶了扶眼镜，他看着萝拉克小姐。 “萝拉克小姐，我感觉到你跟其他人，并不是很亲切。”姚言说。 萝拉克看了他两眼，笑了起来，这一声笑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亲切？我和这些不像是人类的人类，没有必要走得太近。”萝拉克小姐冷漠地说道。 果然，就像是姚言感觉到的情况一样。 “萝拉克小姐，请你不要觉得我做的事情多余。”姚言提前说。 “？你还没有做，我怎么知道你多不多余？不过既然你都提前说出这种话了，那就说明你即将做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多余的事情，我劝你最好不要做。”萝拉克小姐尖锐地说道。 姚言笑了。 “我们是战友，虽然我们见面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还没有一个星期。但是，至少在不久之前，我们经历了生死。”姚言深深地看着萝拉克小姐，这位娇小的金发美人，在姚言说话的时候，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小嘴，一语不发。 姚言说的话看起来是打动了萝拉克小姐，她的语气放软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有什么问题？”萝拉克小姐直白地问道，她看得出来，姚言把她单独叫出来，其实是想打感情牌了。 这条断了电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不知道那一处漏水的地方滴滴答答地传出水滴的声音。 姚言说：“我说的这件事情或许会伤害到你，会解开你的伤疤，让你再次感受到之前的那种疼痛。切肤之痛。” “……”萝拉克沉默两秒，“你是想帮陈医生问我，熊人的制造过程？还有，我的制造过程，对吗？” 姚言点头，非常郑重，“是的萝拉克小姐，你很敏锐，而且聪明。我想你已经感受出来了，房间里的研究人员们，他们在保守着这座实验室的秘密。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将熊人的制造过程告诉给我们的，哪怕我们对此根本毫无兴趣，我们只是来援救他们的人。” “这是研究人员的职业道德，我不认为他们做错了。”萝拉克小姐淡淡地说。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这些研究人员继续隐瞒，等熊人攻破了实验室的大门，那就是回天乏术了。”姚言道。 “但是你问我，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属于研究室，但是我没有真正参与过那些核心的研究。熊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萝拉克小姐耸了耸肩。 “所以我希望你能出面去劝说里边的负责人。让他将熊人的制造生产情况告诉给陈医生，我们武器不够多，人不够多，我们的力量很弱小。不可能跟熊人交锋的。”姚言抬起手，捏住了萝拉克小姐柔弱的肩膀，“萝拉克小姐，我不想死。请你救救我。” 姚言说出的最后这句话太有分量了。 萝拉克小姐听完之后怔了怔。 这是最真诚的表述。 姚言说他不想死。 这是姚言的真心话，他没有欺骗萝拉克。 跟这座处处充满了欺骗的实验室不同，姚言很坦诚他的恐惧。 “我清楚这座实验室隐藏着多么重要的信息。这座实验室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所以那些研究人员提防我们，不肯跟我们坦白，这都没有问题。但是，真的，在生死面前，他们执着地守着的那些东西，没有必要。如果这里的人全都死在了熊人的嘴里，那么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那些怪物熊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你说过，熊人的学习能力无比强悍，如果我们死了，它们掌握了这个实验室里的东西，那些数据，那些器械。到时候，会对这个世界带来怎么样的巨大隐患？谁能知道？当然，到时候，我想我们已经没办法去了解了。因为我们已经死了。”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不想死。” 萝拉克翻了个白眼。 说服她的不是姚言，实际上是恐惧。 没有人会想死，谁都怕死。哪怕她是一个变异人，也还是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6 原来你也怕死 萝拉克小姐转身往那间亮着灯的研究室走去的时候，背影非常飒。 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姚言心想。 姚言跟上她。 在研究室里，陈易易和那个大胡子的负责人，还有角落里的一众研究人员吵得不可开交。 “不可能，熊人的秘密我们不可能陈述给你！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都签下了保密协议，你只是个外来人，我们不能信任你！” 这是研究员们的说法。 是的，他们虽然给陈易易提供了非常大量的资料，告诉陈易易他们的所有纪录都在这里了，让陈易易自己在这些浩如烟海的资料里寻找熊人的弱点。 但这说白了就是难为人。 陈易易他们一行人根本想不明白，这些一根筋轴得要死的研究人员，为什么就不肯把他们需要的信息如实相告？这是要来救命的信息啊！ 他们非要搞这种幺蛾子，什么让陈易易自己找。什么明明口口声声说熊人有弱点，结果最后说出来的弱点却是一只小熊人。讲道理，这些研究人员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小熊人对03号实验体或许有影响，但是那绝对称不上是弱点。他们现在杀了那头小熊人，03号照样会毁掉这座实验室，甚至是用更加暴躁的方式。 这些研究员，就是些奇葩。 “女士们先生们。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强调第二遍，那样费力又不讨好，你们也不喜欢听。但是实际上，我就老实说了。我在你们的身上感受到了敌意。非常浓重的敌意。”陈易易环顾一圈，那些研究员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易易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认为我们是警方的人。抱歉，你们猜错了。是，的确我们的队伍里有警察同志，门口站着的那位瓦西里警官，他就是莫斯科警局的一位警官。可是，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熊人袭击了莫斯科大剧院。这件事情我想你们或许是听说过了。当时，那个剧院里正有皇家芭蕾舞剧团的表演在上演，座无虚席，当熊人们闯入并且对那些观众展开了残酷的杀戮的时候，你们想象不到，那究竟是怎么的一幅地狱场景。” 陈易易稍微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们一直要将我视为敌人，那么我想接下来，你们会亲眼看见熊人们在杀人的时候，是多么的轻松。莫斯科大剧院的惨案，震动了整个俄罗斯，瓦西里大兄弟之所以在这里，他是为了帮助我们来对付03号的！莫斯科警方已经自顾无暇了，可是他们还是派了这位警官来帮助我们，营救你们！” 陈易易舔了舔嘴唇，他还想继续论证这些研究员的行为的不正当性。不过萝拉克小姐突然挤过人群走了过来，打断了他。 萝拉克小姐走到大胡子负责人和陈易易的中间，她抬手示意陈易易不要说话。 那些研究员们看见身披熊皮的萝拉克小姐站了出来，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萝拉克？你这是做什么？”大胡子的负责人皱眉问道。 “你们如果再为难他们，真的会死。” 萝拉克冷冷地说了一句，她这话把大胡子接下来的话怼了回去。大胡子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怎么说了。 萝拉克扫了那些研究人员一眼，说：“我知道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个什么东西。”她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有些苦涩，又有些轻蔑。 “你们看我的时候，那种眼神我记得非常清楚，就跟你们看向那些熊人的时候一样。你们并不认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对吗？” 萝拉克小姐的这句问句说得很轻，可是很有力量。 “没有这回事，萝拉克，我们大家对你都很友好，我们并没有……”大胡子的负责人看那些研究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都沉默地面面相觑，场面非常尴尬，他赶紧上前来想要把这个尴尬的气氛打破。 可是萝拉克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 她快速地打断负责人的话。 “是的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和你们人类的确不一样。比如，你们是从你们的母亲的子，宫里生长起来的。而我，却是从某个冰冷的容器里被孵化的。” 姚言听见萝拉克的这句话，皱起了眉。萝拉克小姐，是要开始讲述她自己的经历么？ 萝拉克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死掉了。我脑子里偶尔产生的那些记忆告诉我，我死掉的时候是十六岁。那是一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子。她溺死在了某个风光很好的湖边，然后就被送到了这座冰天雪地之下的实验室里。你们使用的是尸体，一具大脑死亡了只能靠着仪器维持勉强的存活状态的尸体。她的脑子死了，于是对你们来说就可以尽情地进行试验。你们也这样做了。在进行熊人的实验项目之前，你们需要进行尝试。在我之前，你们不知道已经用掉了多少鲜活的人命。而你们找到了我，那个脑死亡的女孩，她死了，她还活着。当死亡和苟延残喘地活着两种状态交织在她身上的时候，你们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最好的材料。于是，你们在我的身上植入了蝙蝠的基因。作为人类，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已经逝去。可是后来，她又作为蝙蝠人醒了过来。她的记忆被销毁了，她新生了。” 萝拉克扭过头看着姚言，“这就是我。被实验室制造出来的怪物。” 研究人员们都默不作声。 “但是起码，我们给了你继续新的生命。”负责人犹豫了很久才说。 “哦？这个我还是从前的我吗？不不不，我不认为她还是。我现在叫萝拉克，连名字，都已经不一样了。我是新的，我的生命从16岁开始。我没有从前的16年。我是被你们制造出来的。”萝拉克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负责人似乎有些生气，他提高了音量。 萝拉克突然从腰后拔出了匕首，架到了负责人的脖子上。 周围的人都惊了，姚言他们吃惊之余，准备赶上来阻拦。那些研究人员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直往后躲。 陈易易离得最近，他已经抬手准备组织萝拉克了。 “请不要动先生们。”萝拉克却突然说。 她回头瞥了陈易易和姚言一眼。 “这把匕首上还沾着熊人的血，我不介意再加上您的血。但是那没有必要。我只是需要您动动嘴，把陈医生想要的东西告诉给他们。仅此而已，很简单对于你来说。因为你了解这座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她靠近负责人，说。 陈易易皱眉，抬头看着负责人，之前这大胡子还说他们每人只分管一个部分，不知道全部内容的。 大胡子很紧张，他举起双手。 “萝拉克，你别激动，我会照你说的做。” 萝拉克微微一笑，“原来你也怕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7 熊人真正的弱点 “瞧你说的话。人的性命只有一条而已，每个人都是怕死的。” 大胡子的负责人哂笑着回答道。 “行了，别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现在你告诉他们，这个实验室，还有熊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萝拉克小姐轻轻地歪了歪头，朝姚言他们的方向比了比。 角落里的研究人员们都沉默了。 姚言发现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员们，他们脸上都写满了不悦，还有某种不情愿。显然他们都不希望负责人将熊人的秘密说出来。 只是，萝拉克小姐的匕首确实太具备威慑力了。 “是这样的。陈医生，我给你们的资料的确就是实验室的所有资料汇总，只是因为我们的实验还在进行当中，没有及时地进行汇总和按照条目分门归类。”大胡子的负责人轻声一叹，“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使用关键字词检索的时候，并不能有效地找到你需要的内容。” 负责人抬起手想要护住自己的脖子，他好像要朝前走，靠近陈易易手边的电脑。 萝拉克却举着匕首没动，她不打算让他移动位置。 “萝拉克，我需要用到电脑，给你们找出你们需要的资料来。”负责人耸肩说道。 “让他过来吧萝拉克小姐。”陈易易说。 萝拉克这才收回手里的匕首，插回了腰后。 负责人朝陈易易走过去，伸手去摸鼠标。 角落里的研究人员们看见负责人脖子上的危险不在了，他们马上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萝拉克。 姚言他们或许听不见，也或许听不懂别国的语言。但是从那些研究员脸上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们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萝拉克小姐听得很清楚，她的耳朵，跟人类完全不同的耳朵，将研究员们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议论它，是个叛徒。 “果然不是人的话，根本就谈不上良心一说。” 研究人员们的话语中带着轻蔑，逼视，甚至是厌恶。从他们手底下活回来的蝙蝠人萝拉克，在他们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形象。 萝拉克小姐没有回头去看那些研究员。她并不希望给自己找麻烦。她知道，如果自己去看了，就会为他们的嘴脸而愤怒。到时候，就是她输了。 姚言轻手轻脚地走到萝拉克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萝拉克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她的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镇静。 “假如你不去理会，那么那些不好的事情就并不存在。”姚言用只有萝拉克小姐才听得见的语调说。 萝拉克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柔和。 大胡子负责人在电脑上点开了几个文件夹，然后指着屏幕给陈易易看。 陈易易微微皱眉，凑到电脑前。 “不错，更详细的的基因序列和表现情况在这些文档里，从这里或许能够找出熊人们在身体构造上的缺陷！”陈易易的声音里带上了兴奋。 外头的走廊里又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震动了一下，屋顶有石砾掉落下来，扑簌簌的。 房间里的人们摇晃了几下，纷纷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桌椅才能保持平衡。 “我想，熊人们很快就能够突破门口的防御了。”林童严肃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熊人学会了开车使用武器，天啊，这根本就是一场灾难！”小张叹气。 陈易易翻着文档，他迅速地浏览找寻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陈易易开口说：“负责人先生，那头小熊人，能把它带过来这里吗？你说它是03号熊人的弱点，我希望亲眼看一看这头用03号的模板培育出来的小熊人。” 负责人有些为难，“031号正在实验室最下方的培育仓里，按照规定，我们现在是不能将它从培育仓里放出来的。” “031号？”陈易易对这个小熊人的编号有些兴趣，“从03号实验体来的蓝本，所以加了个杠1编号？这样，林童先生，你不是要给自己的金属手臂充能么，刚好，你和负责人先生去把小熊人带过来。如果在熊人们突破大门之后我还没能够找到他们的身体缺陷的话，我们可能就需要用小熊人当人质来换这个房间里这几十个人的性命了。” 林童点头，朝门口方向一伸手，“负责人先生，请吧。” 林管家语声温和，却带着种不能推拒的坚定感。 萝拉克小姐斜眼乜着负责人，这大胡子跟萝拉克一对视，立即浑身一抖，点着头往外走，“行吧，我带你去培育仓。” “萝拉克小姐，我把这些文档打了个包发到对面的电脑上了，我给你几个关键词，你在文档里找找看，如果有相应的内容，就发给我。”陈易易指了指桌对面的电脑，“我一个人检索这么多内容来不及，麻烦你了。” 萝拉克小姐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坐到对面，接过陈易易递来的写着关键词的字条，在接收到的文档里寻找着。萝拉克也是实验室的一员，陈易易让她帮忙来找资料没有问题。在和姚言他们这些外来人相处的过程中，萝拉克感受到了此前在这莽莽冰原上从未感受过的某种情绪。她16岁溺死之后，尸体被实验室复活了，她以蝙蝠人的形态重生在这座实验室里。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她今年二十岁，她在这切尔诺贝利与世隔绝的冰原上，在这地底的实验室里，在普里皮亚季荒废的据点里度过了她最青春的几年。她平日里只与这些冷漠的研究员们接触，直到上个星期，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姚言一行人。 这些外来的陌生人，比实验室里的所有研究员们，都更与她亲近。 所以，当萝拉克带着姚言他们再次进入实验室之后，她似乎站在了研究员们的对面，和姚言他们站在了一队。 姚言他们虽然确实是来救这些研究人员的，可是，在某些立场上，姚言，瓦西里，他们是警察。这个实验室，是没有资质的地下实验室，它本不该存在，这是对立的。萝拉克小姐选择站在了与实验室对立的这方。陌生人的这一方。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敲键盘和点鼠标的声音。 那些研究员，姚言小张瓦西里，他们都默不作声等着萝拉克小姐和陈易易。 终于，萝拉克小姐那边先有了发现。 “我找到了，资料上显示，熊人们被放置进入培育仓进行培育的时候，为了保证它们的可控制性，特意在它们的耳朵上做了手脚，也就是说，熊人的听觉系统是比我们人类要弱的。”萝拉克抬头看着对面的陈易易。 陈易易面无表情，敲了几下键盘然后点头，“是的，我也翻到相关的内容了。所以，熊人们身上果然是有弱点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8 熊人破门 陈易易之所以跟着姚言他们过来切尔诺贝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希望找到关于熊人的更多资料，之前陈易易就说了，熊人是人造的，只要看见它们的资料文本，就肯定能够分析出熊人的弱点来，而现在，他的确找到了。 听见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瓦西里都从门框上支起身子来了。这家伙之前在刚熊人的时候受了伤，进了实验室之后就一直蔫了吧唧的没什么动静。 “萝拉克小姐，那个培育仓，你再详细地描述一下，我对照资料看一看。”陈易易没有扭头去看萝拉克，而是盯着屏幕直接说。 “好的。熊人的培育是从受精卵胚胎开始的，将编辑完了熊人基因的胚胎放置到培育仓里，然后进行培育。因为其中有北极熊的基因存在，所以，被放入培育仓里的熊人的成长速度是远远超过人类的。一般来说，一头熊人在培育仓里从胚胎状态萌发成长到小熊人，需要一个月时间。”萝拉克对照着屏幕上的信息，开始给陈易易反馈，“然后成长期的小熊人会被从培育仓里放出来一段时间，进行性格修正，也就是对应我们人类的智商启蒙。就是在这个启蒙过程中，打开了小熊人基因中的听力开放模块。这个听力开放为了让之后再进入培育仓里的小熊人能够听懂人类的话语。在最初编辑胚胎基因的时候，就对这些胚胎的听觉能力进行的编辑，让熊人的听觉是奇特的，极端的状况。” 陈易易马上接下去，“也就是说，你们这些研究员为了让培育出来的熊人个体能够听你们的话，你们将它们本身的听觉系统进行了人为的数据调整，对吧。打个比方，人类的耳朵如果是均衡的，能够听到中间频率的声音，那么熊人的耳朵就是极端的，它能够听到高频和低频的所有声音。” “是的，是为了让小熊人再次进入培育仓的时候能同时给它们播放关于人类的道德体系和逻辑方式，就类似于胎教。”萝拉克小姐说，“第二次被送入培育仓的小熊人会在培育仓里呆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时间，然后它们就会变得成熟，成为现在你们看见的熊人的模样。这种成熟的熊人，类似于我们人类的成年状态。而熊人的早期教育，是在第二次进入培育仓之后，一边成长一边进行的。实验室有专门的心理学教用各种语言给它们制作了学习音频。” “稍等一下！” 旁边听得一脸懵逼的小张突然举手打断了陈易易和萝拉克的谈话，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转头朝他看去。 “那个，我有个问题哈。刚才萝拉克小姐说的，熊人从胚胎成长为现在的就是在外边撞门的那种成熟熊人，竟然只要三个月时间？”张子墨瞪大了眼睛看着萝拉克问道。 萝拉克小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是的，从这份资料上来看，这些熊人并不是从活人改造过来的，是使用了人类的受精卵进行了人为的基因编辑，然后使用含有大量激素能够促进北极熊生长发育的营养液体进行培育，令胚胎高速成长。当然，等到熊人在培育仓里发育成熟之后，属于北极熊的生物基因模块就会自动关闭，属于人类的基因特性开始占据熊人的身体，这个时候，就是熊人完全成熟的时候。熊人们不再像北极熊一样会快速生长和老去，它们开始拥有人类的寿命和熊类的特性，混合了人类和北极熊的优秀基因的熊人就出现了。” 这整一个过程听起来并不复杂，但是这其中涉及到的生物学的概念，具体操作，还有人伦道德的因素，太多了。 陈易易打断小张的疑问，这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来给小张答疑解惑了。 陈易易说：“小熊人在第二次进入培育仓之前被进行了听力开放，将它们的听觉系统变得异常。而成熟之后的熊人，它们的耳朵虽然很灵敏，但是这个灵敏是有代价的。而且，我估计原始型熊人的智慧没有成型，就是在第二次培育的启蒙当中，没能开发出智力来，听觉系统或许也会有影响。” “对，所以，这就能成为熊人的弱点！”萝拉克说。 姚言在旁边看着陈易易和萝拉克眉来眼去，两人说着姚言听不懂的话，一头雾水。 “所以熊人的弱点是什么？”姚言直接问了。 陈易易扭头看了看他，说：“是声音。” “哈？”姚言一脸茫然，“声音？熊人怕声音？这不科学吧。” “科学，熊人的耳朵为了能够在培育仓的营养液中能够听到专门给它们录制的音频，实际上已经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被损坏了。尽管成熟之后的熊人在平时使用耳朵的时候没什么，但是，一旦它们听见的声音频率发生剧烈改变，对它们来说是相当难以承受的。”陈易易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耳朵距离脑子很近，这地方如果受到伤害，是非常严重的。我现在在想，熊人们袭击莫斯科大剧院或许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歌剧表演的时候，乐器也好，演员的歌唱也好，在声音的频率上，改变幅度是很大的，这对熊人来说会令它们感觉到痛苦。” 姚言皱着眉，觉得好像听懂了。 “那么，如果我们利用这一点来对付它们的话，就是用个喇叭，调大声音放歌，让它们听见之后又调小吗？”瓦西里大兄弟摸着光头问。 小张笑了，轻轻一撞他，“哥们儿，声音的频率和响度不是一个概念，你那个变的是响度，但是不是频率，声音的频率这个东西……”小张扭头去看萝拉克小姐，“感觉萝拉克小姐会比较熟悉。” 姚言也看向她。 “我在想，为什么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们会将死去的你改造成为蝙蝠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姚言扭头去看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研究人员们，“你们早就知道熊人的听觉系统是有问题的！” 被拆穿了。 这些研究员，真的居心叵测！ 姚言他们可是来救他们的，这些白眼狼，好心当作驴肝肺！ 陈易易之前找大胡子负责人要资料的时候，他直接甩出十几个的不能检索的资料来，让陈易易自己找，就是刻意不告诉姚言他们熊人的弱点！他们本来就知道的！ “在危险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你们还选择守着你们这个实验室的秘密，我很生气，但是不能不说，在这一点上，你们值得敬佩。”姚言恶狠狠地对那些研究员说，“不过现在，我们总算是知道，熊人有弱点了。” 陈易易说：“萝拉克小姐，如果这里有音频放大装置，或许就是我们对付熊人的最好的武器！” 萝拉克点点头，回头去看那些研究员，刚想开口。 突然，地面剧震，萝拉克背后的墙上竟然都裂开了几条缝隙。 研究员们尖叫起来。 广播里传来一声机械声：“实验室大门防护被破坏，发现入侵者。” 这话才说完，紧接着就是一阵刺啦的电流声，大门口的防护检测被毁掉了。 “完了，熊人进来了！”一个研究员慌张道。 陈易易抓过耳机，“林管家，你们找到试验场里的小熊人没有？” “我看见它了……不过，它好像并不小啊……”林管家说。 “031号已经第二次进入培育仓里差不过一个月了。”又一个研究员小声道。 “林管家，想办法把它带过来！熊人侵入了，我们马上就要遭遇它们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9 部署 “林管家，你的武器充能怎么样？还能够使用那种威力巨大的红色激光束吗？”姚言摸了摸耳机，问。 “实验室里好像没有能让我充能的地方，算上之前进入实验室使用的那一发，现在我最多再发射一次了。而且实验室走廊低矮，拐弯很多，也不是能够很好地使用激光的地方啊。”林童的声音罕见的有些为难。 姚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然后挂了通讯。 “真是难以想象，03号它们已经进化到能够驾驶大型汽车了。它们从成长太让人吃惊了！” 熊人都已经撞开了实验室的大门，破坏了实验室最后的一道防御系统，这种时候，旁边的研究员中竟然还会为熊人们取得的进步感慨的家伙。 姚言瞥眼瞧了那站在人群后边说话的研究员一眼。这家伙对熊人的确很上心。他看熊人的时候，是不是那种上帝看向我们人类的视角？熊人是由他们创造出来的，看着熊人们的发展进步，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享受？ 姚言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这个家伙的脑内高，潮和自嗨，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开口对大家说：“我观察过进来的这些复杂的过道走廊，拐弯很多，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只要我们防御做得足够到位，阻拦熊人一段时间是能够做得到的。”他把视线投到陈易易和萝拉克小姐脸上，“实验室有些基础的武器，火焰喷射装置什么的。熊人只有一辆重型卡车，撞开门之后那辆卡车就没什么作用了。这种时候如果它们闷着头地冲进来，我们反而是更有利的一方。” “的确是这样，只要我们占据好的位置，能够帮助你们争取到制作出对付熊人的道具来。”瓦西里大兄弟也插嘴了，“当然，这种时候，就算是你们这些每天只会对着电脑敲键盘的弱鸡，也必须拿起武器站出来了。”他看向墙角的研究人员们。 瓦西里大兄弟性子耿直，他从一进门就发现了这些研究人员的优越。瓦西里大兄弟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救人，这些穿白大褂的家伙竟然还敢甩脸子给他，抱怨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晚。瓦西里之前看着林童和萝拉克的面子上没啥表现，现在明明熊人都快进来了，那些家伙还只会一个劲紧张地缩成一团，他看着来气。 “我们这里需要留下几个动手能力比较不错的人，制作一个扩音设备，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萝拉克看向了自己的同事们。 那些研究员们面面相觑了一阵，从人群中走出了两个人。 “我们能够帮忙制作扩音设备。” “很好，还有其他人么？”萝拉克又问。 不过这次，没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了。 “既然有人帮忙了，那么其他的人就跟我们去抵挡熊人吧。”瓦西里大兄弟咧嘴一笑，大手一挥，走向研究员们，伸手一把抓住一个四眼小个子的家伙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走，带我去看看你们这儿的武器库。我听姚言说火焰喷射器使用起来很爽，给我也来一个玩玩。”瓦西里大兄弟爽朗道。 “女士们先生们，走吧，不要犹豫和害怕。待会儿你们见到熊人之后直接朝着它们的脑袋倾泻火力就好。当然，你们要是心疼自己的作品的话，说不定会被它们很亲切地撕成碎片。” 姚言说完之后也跟着走出去，往实验室存放武器的库房摸过去。 姚言和小张跟着瓦西里在那个四眼研究员的带领下来到走廊尽头的库房，这儿堆了不少的武器，不过都是手枪之类的小型兵器，连喷火装置都不够多。 “这些武器是用来处理劣等品的。”四眼研究员拿起一把小手枪说。 姚言眉毛一挑，“劣等品，也就是说，你们在培育熊人的时候，遇上在发育阶段就不好的，会将它们射杀？” 四眼点头。 “啧，四眼，你们这是在杀人！”小张叫了一声。 “熊人不是人。”后边走进来的几个研究员却反驳道。 “怎么不是人？你们明明知道它们的基因和我们一样的！”小张瞪眼。 “行了，这种时候没必要争论这些。”姚言打断小张和那些要给小张讲道理的研究员，他伸手指了指库房里的武器。 “各位，拿起你们擅长的武器，跟我们去布防。多余的话不要说。”最后这一句他是说给小张的。 小张闷闷地扁了扁嘴，不过姚言的话他还是听的。 “姚言，我们这里遇上一些麻烦，这头小熊人不是很好搞定，你们能不能来个人帮忙。”耳机里，林童喘息着说。 陈易易说：“我在查找资料暂时走不开。” 萝拉克说：“我和几个研究员在做扩音道具，也没空。” “我有空！”小张说。 姚言却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和瓦西里大兄弟带着研究员们去找地方蹲守埋伏闯入的熊人。我去帮林管家。” “好嘛。”小张耸肩。 瓦西里大兄弟把两只燃料钢瓶背上了后背，接通了一根喷管，他咧着嘴回身朝姚言和小张炫耀他找到的火焰喷射装置。 “怎么样，我这两个瓶加持的，威力绝对比你用过的震撼！”瓦西里用的是俄语，姚言和小张并不能听懂。 不过姚言大概也猜出了他这个动作是在炫耀的意思，他伸手指了指那些摸了小手枪捏在手里战战兢兢的研究员，“带上他们，去干翻那些熊人吧！” 陈易易忙里偷闲，还帮姚言翻译给了瓦西里。 瓦西里大笑着朝门外走，顺便叫上了那帮研究员和小张。 “林管家，我来找你们，把路线告诉我。”姚言转身出了库房，说。 “你从我们刚才呆的研究室出门左转走到走廊尽头右转直走再在尽头左转然后会看见一个金属的地窖门。”林童描述着路线。 姚言在黑暗的走廊里奔跑起来，他将防护服上的头灯打开，照着路，跟着林童的指挥来到了走廊最里边那个地窖的位置。 看着脚下这道厚实的舱门，姚言想起了这地方本来是个防空洞，这种钢铁舱门，估计是能够防御爆炸的。他想要是熊人闯入太多，守不住了的时候，也许可以退到这里来。到时候就是死守了。 然而，姚言的这个想法在他打开地窖门下去之后，就打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0 地窖里的培养仓 “打开舱门的密码是03。”林童在耳机里说。 姚言找了找，在这个地窖的舱门上找到了一个密码锁，输入了林童告知的密码，然后舱门里传出一声解锁的金属机括声，接着，姚言尝试把舱门往上拉，他很用力才将这个舱门拉开。抬眼看了看，果然，厚度几乎有个十厘米了。 舱门下边是一截楼梯，姚言扶着入口的边缘防止碰到脑袋，他踩着楼梯下都地窖里。 走廊里本身是黑暗无光的，可是这个地窖，姚言开门的时候就发现了，里头有绿莹莹的光芒传出来。他下来之后抬头一看，立马就怔住了。 地窖里，竟然立着一座座的透明玻璃仓！ 里头充满了透明泛黄的液体，然后从底座和顶部有绿莹莹的光芒透出来，将这些个舱体的轮廓勾勒出来。 姚言大概地数了数，这些舱体一共有五排六列，也就是说，有三十个舱体！ 它们竖立在地窖里，底部接地，顶部顶着天花板，舱体与舱体之间间隔仅够两个人并走过。 舱体的底座之间有不少的歪歪扭扭的管道连接着。 这个场景让姚言有些始料未及。 太科幻了吧！ 姚言抬眼看去，穿过一个个舱体，在距离他最远的地窖的尽头，还有一座比前边的舱体更粗壮，更精巧的舱体，那座最里边的舱体里发出的光芒不是绿色，而是蓝色的。 姚言朝前走了两步，他看见，这一个个舱体里边，都浸泡着一只人形的东西。它们身上长着白毛，在液体中微微晃荡。 是熊人，还未发育完全的熊人。第二次被放入培养仓的熊人！ 这儿，看来就是培育熊人的地方了。 姚言发现尽管实验室已经被切断了电力供应，但是这个培育室还是用备用的电源在支持着运作，显然，研究员们不肯放弃还在培养仓中的这三十一头熊人。 林童和那个大胡子的负责人就站在地窖的最里头，听见动静，林童回头招呼了走下楼梯，站在阴影中的姚言。 姚言穿过一座座培养仓，走到最里头的舱体前。 “这头，就是03号的孩子？”姚言抬头看着最后这个舱体里的熊人。 黄色透明的营养液中，有一头肌肉分明的人形怪物漂浮在里边。它身上没有一根毛发，浑身光溜溜的。它笔直地站立，微微垂着头。它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是晶蓝色的，跟姚言见过的03号熊人同一个颜色。 姚言皱眉比较了一下，现在的这头小熊人，它的高度大约在一米八左右，还没有到03号那种夸张的庞大。 “它还没有生长出毛发来，这个时候如果强行将它从培养仓里放出来……对它来说是种很严重的伤害。” 大胡子负责人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的小心翼翼，而且他带着恳求和期待去看姚言和林童。 很显然，这个负责人，非常不情愿按照姚言他们的说法去做，将这头小熊人，将这03号带领熊人回来的根本目标，将这个熊人的“弱点”交出来。 林童懒得再跟他讲道理了，看得出来，之前林童在要不要把小熊人放出来这个问题上对负责人花了很多口舌了。 这一次，林童直接举起了手里的枪，顶到了负责人的脑袋上。 “先生，刚才你说我们两个人搬弄不动它，现在我们三个人了，请你打开舱体。”林童冷静地说。 大胡子显然被他吓到了。咬了咬牙，呼出一口气，转头在舱体的底座上操作了一番。 接着，培养仓发出一阵闷响，里头的营养液就开始缓缓地下降。 没几分钟，舱体里的营养液就被排空了。 小熊人闭着眼睛，朝前靠在了玻璃上。它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僵硬，直挺挺地站着。 姚言借着舱体上部的蓝光仔细地看了这个小熊人的面庞。 是一张差不多十六七岁大的孩子的脸。 熊人们果然是人。 大胡子负责人在底座上输入密码，然后舱体咔擦一声，玻璃仓打开了。 小熊人面前的依靠没了，它从舱体里一头栽出来。 负责人赶紧上前扶住小熊人。 林童帮着他将小熊人从舱体上挪下来。 “体重大概在70公斤左右。”林童粗略地判断着，“我抬头，姚警官你抬脚，负责人先生，你抬着中部。”林童分配任务。 姚言走过去抬起小熊人的脚。 将负责人放在中间，林童是为了防止他到时候搞事情。 三人抬着小熊人往外走。 “它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姚言发问。 “在激活之前，它们很少会自己醒来。”负责人说。 姚言点头。要是这家伙中途醒了，它又是一个变数。 三人抬着小熊人上了地窖。 姚言回头关上舱门。 “如果实验室断电了，那里边那三十个舱体里的熊人……是不是就会死？”往回走的时候，姚言问道。 “是啊。”负责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它们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走在最前边的林童淡淡地说，“基因编辑这种技术是禁术，你们这个实验室，这是在玩火。一旦基因的潘多拉之盒被打开，人类文明将遭到冲击。这个责任，你们担当不起。”林童说。 负责人只是哂笑，没有去接话。 三人抬着熊人来到陈易易他们所在的研究室。 “看见没有！那家伙冒头了！烧它！”小张大声地喊着，他没有关闭通讯频道，他的声音在姚言他们的耳机里响起来。 接着，姚言就听见小张那边有火焰喷射器喷火的轰隆声，间杂着几声枪声。以及，微弱的熊人的咆哮声。 “看来前线对上了。熊人们已经跟我们的人交火了。”林童说。 “武器制作得怎么样了？”姚言和负责人还有林童将小熊人靠墙放下，他走到萝拉克小姐身前问。 萝拉克和那两个研究员正操着电焊还有一些姚言不大看得懂的零件在组装着。地上都是小螺丝细电线，姚言只看得懂那个圆形的喇叭体是从广播上拆下来的。 “还差一点，希望瓦西里警官他们能够挺住。”萝拉克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操作，她回答姚言。 “我翻完了所有资料。”身后陈易易说。 负责人很惊讶，“那么多的资料，你全看完了？” 陈易易瞥他一眼，“当然不可能，我知道该从哪些文档里检索，有用的我几乎看完了。”之前要不是这个负责人藏着掖着，他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动。 陈易易起身走到小熊人前边，蹲下来，仔细地检查这个东西。 “03号的样本做出来的胚胎么。果然和03号外表很像啊。”陈易易伸手捏着小熊人的下巴，看着它的脸。 “你们看着这些熊人的人脸的时候，心里不会有奇怪的感觉么？”陈易易转头问负责人和那两个研究员。 很明显的，两个研究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至于那个大胡子负责人，他只是装憨微笑，不说别的。 “去找武器吧，我们等组装完这个扩音装置，就要去前线了。”陈易易说，他指了指负责人，“负责人先生，待会儿如果局势失控了。我希望你开枪将这头小熊人射杀。” “哈？”负责人懵了。 研究室里人都懵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0 决战 剑如惊鸿，带起风声呼啸，光影凌乱。 浓黑腐臭的鲜血泼洒出去，有一滴飞溅到了贺惊鸿的脸上。 他伸出手指，一点一捻。 气味腥臭，触感粘稠。这凶恶狰狞的怪兽，连血液都带着暴躁的侵略性。被那滴兽血蹭过的脸颊，红了一片，火燎般刺痛。 某些曾被抹去的残酷的记忆，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贺惊鸿的脑海。 与贺影来厮杀在一处的那几头怪兽，他曾见过。 那个时候，天空刚才倾塌，流云糅着天星从穹顶砸落。 人类被面前的景象震惊了。 他们停下了手和脚，甚至是大脑，都有了几个瞬间的停摆。 天裂，地陷，洪水滔天。 神话中的末日，毫无征兆地再现。 软弱的人类无力抵抗。 贺惊鸿感到头疼，他伸手紧按右侧太阳穴，眼前恍惚，似乎回到了当日。 正是银河坠落，壮观，澎湃，带着某种绝望的凄美。 贺惊鸿提起脚，本来准备踏上公交车的前门台阶。 他扭头一瞥天塌的方向，然后停顿。 那一秒钟，整个世界都停滞住了。 巨大的轰响，是从贺惊鸿的身体里产生并向外传递蔓延的。 当天河落地，震撼的是人心。 人类最强悍的器官心脏，在崩塌的天和断裂的地交汇的一瞬间，被击碎了无数枚。 贺惊鸿被疼痛和窒息惊醒，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急促喘息。 面前的公交车传出连绵的一长声喇叭响。 贺惊鸿抬头，见司机扑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咚，咚，咚…… 车上，站台上，接连有人倒下，他们捂住胸口，捂不住破碎的心脏，以及从身上每一个孔洞向外奔腾的鲜血。 腥味开始弥漫。贺惊鸿已然懵了。 暴烈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或者它们来自每一个方向。那些怪兽是从破碎的地面钻出来的。 鲜血的味道令它们兴奋无比。 贺惊鸿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怪兽朝自己缓步靠近，它四足着地，甩荡着鞭子一样的细长尾巴，尾尖的靛青色钩子，像是一柄明晃晃的弯刀。 “别愣着！快逃！” 一个中年男子从公交车前门蹿下，一把推开贺惊鸿，夺路逃去。 贺惊鸿还未站稳身子。 耳边就听一声嘶啦。 温热的血泼了他半身。 那中年男人，被不远处的怪兽用长尾从中破开。 各色的汁液在贺惊鸿身上流淌，濡湿他的外套，滴答滴答落到地面，缓缓漫开。 他僵硬拧头，感觉浑身像是老旧生锈的机械，不听使唤。 等他终于扭过头，那头庞大又可怕的怪物，已经与他脸贴脸。 它的口腔巨大，舌头细长，从内到外一共长着四排牙齿，密密麻麻，尖锐泛光，那色泽不像钙质，反而像是金属。 贺惊鸿打了个抖，他那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恐惧浇遍了他全身。他唯一还有勇气去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只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活着？ 贺惊鸿在想。他记不起来了。 面前的战斗已经止歇。 怪兽虽然众多，但是在贺影来的面前，显然它们还不能构成什么实质的威胁。 影来，在他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贺惊鸿在问。 贺影来双手握剑，还保持着刚才劈斩的姿势。 那柄泛光的长剑上，浓稠的黑血自锋刃尖端滑下，缓缓滴落。 贺惊鸿看着他，为什么，在这个年代，为什么还会有长剑这种兵器存在并被使用？ “大约是因为枪械对它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反而是这样的武器更加称手。” 贺影来朝着贺惊鸿缓步走来。他剑锋低垂，面带微笑。他浑身浴血，腥臭难闻。 贺惊鸿微张嘴，满肚子的话，但不知从哪儿说起。 “你似乎想起了许多事情。哥。”贺影来轻声说道。 贺惊鸿点头，他心潮翻涌，胸闷气短，只能点头。 “你问题太多，我没办法全都解答。”贺影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侧，顺便在脸上摸了一把，“真是难闻。”他甩掉手上沾染上的怪物的黑血。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哥。我很抱歉，让你重新想起了那些糟糕的事情，让你再次置身这危险的地界。” “不，我只是……”贺惊鸿终于开口，但他的话被贺影来挥手打断。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你明白？你怎么能明白？ 许多年前，你从我身边猝然消失。等你再出现的时候，这个世界都快毁灭了。你以两副截然不同的姿态来面对我。你让我产生满心的疑惑和担忧，你明白什么！你分明什么都不明白！ “不，我什么都明白。”贺影来眯起眼，那双深沉的眼瞳里，满满的都是柔和的温度。 贺惊鸿惊颤的心被抚平了。 他突然间沉默。 他扭头四顾，深吸一口气，然后问，“你口中的伊甸园，就在这大街上？” 他打破“梦境”走出来的时候，就站在这大街中央。 “我口中的伊甸园，它无处不在。”贺影来的脸上突然爬上一抹疲倦，杂着苦涩的笑容。 “哥，时间快来不及了。”他说。 “你叫我哥，你是影来？”贺惊鸿问。他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月来？或者……”他舔了舔嘴唇，“你是谁？” 贺影来没来得及回答。 旁边的街道在一阵颤动中坍塌，开裂。 橘红色的熔岩喷薄而出，溅落在地面上，很快熄灭凝固，烙出一个洞坑，然后升起一缕黑烟。 天上的裂隙透露出虚幻的红光，那是末日的颜色。 贺影来扭头环顾，大地的裂缝中，伴随着熔岩浆液，爬出了更庞大更恐怖的怪兽。 “抱歉了哥，我自顾不暇，只能委屈你。”他扬手，挥剑，剑锋狞亮，断骨切肉滴血不沾。 贺惊鸿瞪眼，犹自不肯相信，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哥的人，他竟然会将手中的长剑，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没有疼痛，只是有一种并不真实的寒凉和无可遏制的悲伤。 他还未来得及品尝悲伤。 下一个瞬间，眼前再度变得祥和。破损的天与地不复存在，喷溅的岩浆和冒着黑烟的怪兽也无迹可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2 决战(2) 这里是伊甸园，那安宁的天堂。他赤脚踩在青草地上。一切都不真实，除了脸颊上的那撇已经干了的血迹，和如丝如缕的刺痛。 天边有悠扬的圣歌在吟唱，缥缈遥远。 贺惊鸿头疼，他抱头蹲下，眼中含泪。 有些时候，悲伤涌上来，你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落泪。 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境里了么？ “哥哥，这并不是梦，很多时候，人类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贺影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和刚才的温柔怜惜完全不同，这一次，贺惊鸿听见的声音，充满了淡漠和疏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冽。 贺惊鸿闻声转头。 贺影来手里捧着一只艳红的苹果，站在他身旁不远。 他白衣曳地，面无表情，浑身上下仿佛在发着光。 “哥哥，吃果果。” 贺影来冷淡地道。 贺惊鸿咬牙起身，一巴掌拍到贺影来伸出的手上，那枚艳红的苹果跌落。在触碰到绿色的草地的前一刹那，它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贺惊鸿的头顶。苹果砸落到贺惊鸿头上，有一点点疼痛，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你看，它属于你，就永远属于你。” “你叫我哥哥，你是贺月来！” 面前的这个与贺惊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歪了歪脑袋，不置可否。 “我可以是他。”他说。 “贺月来……贺影来，你们……究竟是谁！”贺惊鸿紧紧攥着那枚苹果，他一字一顿地问。 “我们杀死了神明。”贺月来无所谓地说道。 贺惊鸿张开嘴，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体会到惊讶这种感情了。 贺惊鸿从小就知道，他的双胞胎弟弟贺月来，是一个能够与神明沟通的孩子。 这不是玩笑，这是事实。尽管贺惊鸿从未亲眼见过弟弟口中所谓的神明，但是他愿意相信他。他总觉得，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弟弟，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人再会相信他了。 那天，他们兄弟二人走在前往公墓的小路上，贺月来突然抬头开口，“哥哥，神明在召唤我。” 之后，那伙从林中窜出的神秘人，便真的将贺月来从贺惊鸿身边掳走。 贺惊鸿一直自责，他以为那些人是人贩子，却不料…… “那些人，是神的使者。”贺月来说。 他突然盘腿在地上坐下，甚至拍了拍身边草地，示意贺惊鸿也坐下。 贺惊鸿不坐，他快将手里的苹果捏碎了。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我们杀死了神明。” 贺月来再重复了一次。 “我们。是你，我，还有……他。”贺月来抬手一指，远方，地平线上，随他手指，出现了一个小点，继而变大成人影，继而看得清面容。 他从远处朝这儿走来；他肩扛长剑，抬手招呼；他笑容明媚，一身是血。黑色的血，并不属于他的血。 贺影来。 叫贺惊鸿哥的贺影来。 贺影来走近，从贺惊鸿手中拿过那只被抓出了手指印痕的苹果，张嘴咬了一口。 “甜。”他咧开嘴笑。 贺月来抬眼一瞥，“我以为你死了。” “我死了你也死了。”贺影来又咬了一口，含糊道。 他把长剑一插，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挨着贺月来。 “请离我远一些，不要把你身上的恶臭蹭到我身上。谢谢。”贺月来面无表情。 “咱俩谁跟谁啊。”贺影来非但不挪开，甚至还伸手一搭，搂住贺月来的肩膀。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个弟弟，贺惊鸿一时之间，大脑死机了。 “哥，坐啊，别站着了。”贺影来笑。 “这……这……”贺惊鸿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新时代的黎明。属于我们的时代。”贺影来大笑。 人类贪婪卑微，苟且又低贱，照顾这些劣等生物，是一件困难琐碎的事情。 神说，我予你们以恩赐。千年万年，我倦了。 于是。 天空塌陷，大地崩裂，海洋倒倾。 人类迎来了他们的末日。 “人的魂灵分成两面，一面纯净苍白，一面重彩浓墨。”贺影来嚼着苹果，“神也一样。” “当神明预感到自己的白将要消耗殆尽，它便开始寻觅接班人。”贺月来淡淡道，他扫了在坐三人一圈，“很显然，他选中了我们。” “我以为只是你……我的弟弟。我以为那只是你的妄想，”贺惊鸿讷讷道。 “人类总是将理所应当的真相幻想成妄想。”贺影来笑，“况且，哥，你根本就没有弟弟。” “那你们……”贺惊鸿怔然。 “是我们。”贺月来说。 “神明的黑将覆灭它所看顾的人类。它撕破了天，跺碎了地，留下一个烂摊子，交给了我们。” 贺月来。 叫贺惊鸿哥哥的贺月来。 他朝身边的贺影来歪了歪脑袋，“这是神明的使命，职责。上一代的神明制造灾难，是对下一代神明的试炼。很幸运，他并没有掉链子。” 这个“他”，指的是贺影来。 贺影来咧嘴，“也算是运气好，就在刚才，还因为大意让哥从伊甸园落到了地面。嘛，不过还好，天裂被补，地陷已填，凶兽宰杀干净，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是你的责任。”他拍了拍贺月来，沾满黑色血液的巴掌在贺月来的白衣上留下了两个手印，又明显又刺眼。 贺惊鸿听不懂。 面前的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他叫他哥哥，语声清冷无情，肃穆庄严，这是身为神明的典范？ 他叫他哥，带着深沉的温柔和无限的怜惜，这是身为人的慈悲？ 那么他呢？他是他自己，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一切虚幻至极，他仅仅像是巨浪中的孤舟一叶，风将他高高扔起，浪将他深深按下，他的呼救声，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倾听。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贺影来站起身来，舒展身体伸着懒腰。 他说：“人的身躯共有三副。贺月来，未来之躯，他接替了神明的职责。我，现世之躯，完成了神明的试炼。你，贺惊鸿，过往之躯。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你。你是零，你是开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3 以太 031号，那头从03号实验体的样本培育出来的小熊人，那头除了没有浓密的晶蓝毛发之外大概跟03号没什么区别的小熊人。 它原本是被负责人负责看守的，姚言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和负责人一起将这头小熊人随手摆在了他们的防御线的后边。 之前负责人从培养舱中将小熊人放出来的时候说过，因为第二次培养中断，这种时候的小熊人它们将会陷入沉睡中，一般情况是不会苏醒的，需要做手术进行人工激活大脑，或者说，直接放弃这个样本培育其他的，那样子反而更省时省力节约资源。所以，这也是大胡子负责人在培养地窖里死活都不肯将小熊人放出来的原因。 可是，本来应该陷入沉睡的小熊人，却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苏醒了。 03号实验体正带领着那群没有脑子的原始型熊人展开冲锋。 很显然，实验室里的这些研究员杂兵们手上的武器丝毫不能阻拦这些庞然巨物的前进。哪怕是有两个钢瓶的能源加持的瓦西里，也阻挡不住奔跑起来的熊人。 实际上在这条狭窄低矮的走廊上，两头熊人四足落地地奔跑已经是极限了。 面前的这几十头熊人，它们一头挨着一头，悍不畏死，俨然将整个走廊挤满，满满当当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是小熊人的出现让03号狂暴了吗？ 姚言他们在想。 有这种可能，但是，分明萝拉克小姐的变频攻击已经起了作用，为什么那些七窍流血的熊人还能像现在这样丝毫不顾及自己性命地朝前奔突？ 这些野兽，它们难道真的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借着旁边的射灯，姚言眯眼看着走廊里，晶蓝熊人在熊人群的中部，它高出其他熊人一截，所以能够很明显地被捕捉到。 它跟随着熊人的潮流，一边往这儿靠近，一边眼睛鼻子耳朵往外流淌着血迹。姚言看得见它原本晶蓝的双眼里泛起了一层红色的水雾，那是眼睛充血的症状。 03号紧紧地盯着萝拉克的方向。 不对，应该说，它看向的是萝拉克小姐背后，阴暗的角落里，那头小熊人。 难道是父子连心？ 姚言在想，他默默地回头顺着03号的视线看向小熊人，然后他就怔住了。 之前分明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的小熊人，此时此刻，它竟然睁开了眼睛，它的双眼和03号熊人的眼睛一样，晶蓝深邃，像是两颗蓝色宝石。 察觉到了姚言的注视，小熊人微微动了动脖子，它的行动显然还是很艰难，不过拧动脖子，转动视线，和姚言四目相对，还是能够做到的。 姚言盯着那双眼睛。 那双充满了智慧和人性的眼睛。 这头小熊人除了浑身皮肤是晶蓝颜色之外，和一个十七八岁的人类男孩并没有什么区别。 姚言盯着它看，却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旁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小熊人的动静，他们低头填装着子弹，嘴里或者骂着脏话或者做着祈祷或者静默无声，在萝拉克小姐的变频攻击的间隙，朝着被严重削弱了的熊人们开枪。 熊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是姚言看着小熊人的时候，脑子里好像听见了它的声音。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不像是从脑海深处直接与他沟通的里姚言那种。而更像是，他和小熊人之间不知道通过什么东西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这种联系能够让他们进行交流。 交流？ 是交流吗？ 姚言感应着脑子里的那股奇怪的信息。 “电波，以太。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是怎么给这种东西命名和定义的。不过显然，我们拥有比你们的语言沟通更有效率的沟通方式。”姚言从脑子里解读出了那条信息的意思。 “有趣，这是什么？”里姚言显然也感应到了这股奇怪的感觉或者说信息。 “哦？另外一股电波？你和别的人类似乎有着不小的区别。”又一条新的信息出现在姚言的脑子里。 姚言心中惊骇。是小熊人！他确信出现在脑子里的信息是源自小熊人，它是怎么做到在自己脑子里植入这种信息的？ “它好像察觉到我了。”里姚言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是啊，这头小熊人，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姚言面前的小熊人依旧保持着那个被放置在墙角的动作，一动不动，除了那双晶蓝的眼睛盯着姚言的双眼。 “你不必感到紧张，人类。你的同伴在我们的幼年时期破坏了我们的听觉系统，这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臣服于你们。不过，显然我们已经进化出了更高明的联系方式，就像是现在这样，我能够直接读取你脑子里的信息，也能够直接往你的脑子里发送信息。这样的交流更加直观并且便捷。”小熊人在姚言的脑子里“说”，紧接着，它又往姚言的脑子里填塞了新的消息：“这是属于超越了人类范畴的更高级别的交流方式。” 它能直接读取自己的脑子里的信息？ 姚言有些不相信，他微微瞪眼。 显然他现在脑子里经历的事情，要比他眼前发生着的人类和熊人的激战更令他疑惑和充满了解答的激情。 “是的，你进行总结和描绘，不需要通过讲述，我就能捕捉到你的意思。”小熊人“说”。 “和我们的交流方式一样。”里姚言沉声道。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只能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个人类。”小熊人在姚言的脑子里说。 姚言有些头疼，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头疼。 他的脑子里，此时此刻竟然同时存在着三个人？ 如果小熊人也算人的话。 “你……你们熊人都是这样交流的？”姚言问。 “不，它们并不是这样。” 小熊人说起“它们”的时候，姚言有种感觉，他的身体似乎被这个信息的内容影响，把注意投到了这句话里的“它们”的方向上去了。 换句话说，小熊人坐着不动，它竟然能够影响到姚言的感觉！ “除了我之外，只有那边那头同样晶蓝颜色的家伙，它还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沟通。”小熊人顿了顿，“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它，似乎是我的父亲？” 这句话好像有点愉悦的感情夹杂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4 它们都是我的父亲 这对姚言来说并不能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是，因为他习惯了自己和里姚言的交流，本来觉得没什么。那是因为里姚言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是精神分裂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突然和自己用脑子直接沟通的小熊人的出现，让姚言感觉到了更奇怪的地方。 里姚言陷入了沉默，显然他就算有疑惑，现在开口插入姚言和小熊人之间的交流，只会让姚言更加疑惑。 目前的情况下，姚言并不能太过疑惑。 “这位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使用你们人类的礼仪。”小熊人竟然意外地很有礼貌。这跟那些正在跟研究员们莽着生命的家伙并不一样。 “你果然是特别的，怪不得这个实验室的人，对你那么上心。而且……你对人类的了解好像还很多。” “这都是归功于他们每天让我们听各种教育的音频，对于人类的社会和世界，我有一定的间接经验。实际上，实验室的人并不是对我上心，他们更多的是对我身上拥有的，他们没有拥有的东西上心。比如，能够御寒的皮毛，灵敏的嗅觉，巨大的力气，以及，我现在这种通过虚无的以太同你交流的能力。” 姚言略略点头，他明白这头小熊人的意思。 “你不是莽夫，你能够有效沟通，对我们来说显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姚言说，“不过，很显然，你现在全身光溜溜的，你并没有具备令我们眼红的能够抵御寒冷的毛发。” 姚言竟然还能跟这头晶蓝的小熊人幽上一默。 他明显感觉到了小熊人的电波里传来的愉悦，它在笑。 以太？电波？小熊人和他交流的东西是这个吗？那他和里姚言交流的东西也是这个吗？ 小熊人在他的面前，拥有着一个实体，可是里姚言呢？里姚言没有实体，相反，里姚言在操纵姚言的身体的时候，还能够让他的身体获得大幅度的状态增幅。那或许是另外一个概念？姚言顺便想着。 “以我的经验来说，您的脑子里栖居的另外一个电波，和我们现在的交流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这是超越了用语言或者图画交流的高等级的高纬度的交流方式，这是全面的，精神上的交流。”小熊人说。 “不要说我，我不希望被你窥探。”姚言道。 “抱歉。”这小熊人真的太有礼貌了。就一道防线之隔，姚言背后的那群长毛熊人，它们却怎么会那么凶神恶煞呢？ “因为它们显然是不足够完整的个体。”小熊人解释。 “你是完整的？” “是的，我是它们所有个体的。 “等等，你不是03号实验体的样本培育出来的么？你不是03号的孩子么？”姚言感到诧异。 “用你们的概念来表述的话，这个实验室中诞生的每一头熊人，都是我的父亲。”小熊人说。 姚言大概有些理解小熊人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实验室制造出了那么多的熊人，最终就是为了制造出你来？我听陈医生说，03号就已经是完美的样本了。那么说起来，你，031号，你才是真正的完美的样本！怪不得刚才陈易易说让负责人在你醒来之后杀死你的时候，负责人的眼睛里流露出那么复杂的情感，要是换了我，我也舍不得把最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消灭掉！” “是的先生，准确来说，这整一个实验室，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小熊人倒是好不谦虚。不过显然，它具备这种不谦虚的资本。 “该死！我的燃料用光了！” 呼呼的火焰声响停住了，瓦西里大兄弟啐了口唾沫，扔掉手里和喷管和背上的钢瓶，他手一甩，将步枪举起，对着狂暴的熊人群就是一枪，一蓬血花飞起，不知道哪头熊人受了伤，不过它们冲锋的脚步没有停止。 姚言深吸了一口气，瓦西里的动静把他从脑子里拉回了现实，显然，此时此地，条件不允许他和小熊人畅谈了，姚言说：“情况你也看见了，你的父亲们准备杀死我们了。当然，我们也在屠戮它们！现在你在想什么？你该怎么解决？” “它们是为了我回来的。”小熊人说。 “我猜出来了，你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不怪它们不要命了都要回来见你。” 小熊人笑了笑，是姚言感觉到的，它的意识里的笑容，好像有点儿苦涩。 “我感激父亲们的行动，为了我，它们宁肯丢掉自己的性命。当然，实际上，03号具备某种程度上的对其他父亲的操纵能力。就像是我现在能够跟你进行交流一样，03号在和其他的父亲交流的时候，它拥有着无限的权限。”小熊人说。 姚言眼眸一跳，小熊人的这个解释，解答了他心里的疑惑。 怪不得，面前那些根本没有脑子的熊人，会这么样凶悍地冲锋，原来它们都是被03号控制着的、权限，小熊人使用的是这个听起来很系统的名词。03号对其他熊人拥有无限的权限，03号就能成为熊人族群无可争议的王。 姚言突然想到，“那如果你是比03号更为优秀的存在，你是不是也能够操纵它们？” “能，但是我现在还不够成熟。显然我的权限不能打破03号父亲的权限。”小熊人略感遗憾。 姚言也是。 “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您觉得我或许可以阻止接下来的血战发生。但是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姚言沉默不语，过了几秒，他叹息道，“那看来没有办法了，不管是熊人还是我们的研究员，总要有一方流血，或者说，双方都要流血。” “这真是一出悲剧。”小熊人说，“实际上这或许是一场精彩的剧目，您很有幸运能够亲眼目睹。”小熊人说。 姚言不置可否。他自己不慌，他死了能复活，但是其他人呢？其他人不能！ “我现在并不需要幸运，我只想救下我的队友们。” “是的，你们本来是无辜者，这应该是我们熊人和实验室的纠葛。最合理的剧本是，熊人和研究人员们爆发出战争，然后所有的我们在这座实验室中被一把火炬点燃，走廊倒塌，熊人也好，实验室也罢，都被掩埋。地上的核电站废墟还是废墟，千万年后，人们不曾记得，在这片废墟底下，竟然曾经还出现过人类之外的族群，由人类制造出来的族群。” 小熊人很有浪漫主义情调。姚言想它在培养舱里肯定听了不少莎士比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5 我吃我自己 “你们三千人马。 一千迎敌，一千内守，一千外巡。 上阵不利，守城。 守城不利，巷战。 巷战不利，短接。 短接不利，自尽。”注 此时此刻的实验室走廊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加上姚言他们前来营救的这支队伍的六个队员，跟熊人显然已经进入到了短接的状态里了。 冲在最前头的熊人，已经把锋利的前爪搭上了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们用钢铁支架搭起来的防御壁垒上了。 哐当哐当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幽深的走廊里边回荡，非常刺耳。 旁边研究人员们特意拉出来接好的探照灯照射向熊人的位置，它们的眼睛已经被刺目的探照灯照射得没办法看见东西了。可是，这并不能阻挡这群凶猛的战士的前仆后继。它们没有智商，它们一身蛮力，它们没办法违抗来自03号的驱使。 瓦西里大兄弟将脚下的两只青色燃料钢瓶朝着钢架外边的熊人扔了出去。 咚！ 钢瓶咂在熊人脑壳上，发出空心闷响。瓦西里大兄弟眯着眼睛捕捉到钢瓶下落的轨迹，他扣下扳机，子弹射出，曳着尾光，将钢瓶打爆。 虽然之前他用火焰喷射器的时候钢瓶上的显示燃料耗尽，不过钢瓶里的液态压缩燃料其实还是会拥有剩余，在压力变小，搁置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变回气体的燃料再次充满了钢瓶，而这个时候，瓦西里大兄弟开枪射击钢瓶，马上钢瓶爆炸，一蓬刺眼的火焰在熊人的群体当中绽放，狂躁，艳丽，声势浩大。 熊人们被火焰灼烧，发出刺啦的声音。熊人们开始痛呼，嘶喊。走廊狭窄，于是空气中有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在飘散弥漫。 瓦西里看着熊人吃苦受罪发出哀嚎，他满脸泛光，兴奋至极。 他拎起另外的那只钢瓶，举到耳边晃了晃，听见里头还有动静，于是他故技重施，再次将第二只钢瓶打爆在熊人群中。 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儿，钢瓶扔出去的方向，是03号熊人所在的方向。 熊人皮糙肉厚，瓦西里大兄弟相信这区区一只钢瓶，对03号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劝退它似乎还是有希望的。 跟那些只知道闷头前冲的熊人不同，03号在远远地看见瓦西里朝着它的方向投掷钢瓶的时候，它就开始朝后退避了。 只是身边周围前后左右都是熊人，挤挤挨挨，它无处可退。于是03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钢瓶朝着自己飞来，从远及近，由小变大。 它瞳孔骤缩，已经捕捉到了瓦西里大兄弟举枪瞄准那只钢瓶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在瓦西里开枪的前一个瞬间，03号矮身伸手，将身前的一头熊人抱住，高高举起，用它的身子去抵挡住那只钢瓶。 轰响声中，温热的鲜血洒了03号一头一脸。 那头被它拎起来当盾牌的熊人，上半身被炸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03号仰头大吼，它在宣示自己的狂怒。 吼声中，其他的白毛熊人像是获得了某种激励，它们更加奋力地朝前推进。 “我去！03号是不是释放了群体！这些熊人越来越狂躁了！”小张大声喊着，他打空了枪膛里的子弹，正退下来蹲在瓦西里大兄弟身边填装子弹。 “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白毛熊人都是原始型的熊人，看起来因为智力的原因，萝拉克小姐的调频攻击对它们的效果不是很明显。”陈易易一枪打爆了伸手差点就要碰到他的一头熊人的脑袋，他麻利地将打空的弹夹退出来，换上另外一只满的弹夹。他回头看了一眼斜靠在墙边，那架临时拼装起来的扩音武器后边的萝拉克小姐。 只见萝拉克小姐金发凌乱，满脸绯红，她脸上写满疲倦，都是汗水。刚才使用了几波声波调频攻击之后，萝拉克小姐就这样了。她喘息急促，虽然很着急地尝试再次使用调频攻击。可是实际上她做不到了。光是用超声波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何况还要在使用超声波的同时将频率降低，这对她的声带伤害非常巨大。萝拉克小姐隐隐感觉到自己没办法说话了。她需要休息，非常需要。 林童和几个研究员护在萝拉克小姐的身边，林管家面色沉静，他开枪射击的时候每一枪都有所收获。他很准，打的都是熊人的眼睛。只是，对于那些庞大的原始型熊人而言，就算被射瞎了两只眼睛，它们依然还拥有朝前撞上来给人们造成伤害的能力。它们吨位巨大，哪怕是最后死亡的时候朝前一倒，扑倒在那些钢架上，有时候都能够压断一两条钢条，给它们前进的道路开辟出途径。 实验室的研究员们被吓哭了，更有几个胆小的，裤裆湿透，恶臭传开。 那个灰白大胡子的负责人，他双手攥紧了一只小手枪，盯着前方走廊里的那些熊人，他没有站在最前线，他的位置稍微靠后，在姚言身旁，在小熊人的身旁。 陈易易之前让他注意着小熊人，一旦小熊人醒来有什么不好的举动，陈易易是要求负责人将小熊人给射杀的。 因为战况激烈，好像没有人关注到姚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人群后边，他贴近小熊人的位置，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熊人的脸颊。 手感微凉，有点点黏腻，似乎是残留的营养液的触感。 “先生，实际上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很糟糕的，我时刻面临着器官衰竭的难题。这是因为熊人的急速发育基因还留存在我的体内，还在产生作用。我的每一个器官都还在发育当中，都在消耗着我身体里的每一分养分。所以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从刚才开始，我身上的肌肉就开始呈现出了萎缩的状态。”小熊人用平淡的语气在姚言脑海中说着。 姚言双眉一轩，仔细地盯着小熊人的身躯看了一阵。 的确就像是它说的那样，它的身体比之前看见的在培养舱中的那种饱满圆润的状态要蔫了不少，甚至，在皮肤皱紧的手足关节部位，还能看到皱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并且蔓延！ “是的，就像您心中想的那样，如果这场没有意义的争斗再继续进行下去，不需要其他的理由，我就会被自己消耗殆尽，最终死亡。” “你自己在吃你自己！”姚言大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6 无声的谈判 萝拉克小姐双手按住自己腰间，她再次站直了身子，闭眼深呼吸，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朝着面前的走廊瞪过去。 她休息好了，接下来，是再一次的声波调频攻击。 她张大嘴，吸了口气，让空气充满自己的肺部，然后她凑上那个喇叭口的位置，朝着熊人们发出了超高频率的声波。 熊人们非常明显地身子一颤，那些拥挤在走廊里，钢架外头的熊人们，它们在同一个瞬间，整齐划一地停下了动作，打了个抖。 它们听见了来自人群后边的喇叭里的超声波。这是人类的耳朵并不能捕捉到的声音频率，不过当然了，它们会对人类产生影响，却不够大。所以，瓦西里他们抓住了这个瞬间的机会，连开了好几枪。 扑倒在钢架壁垒上的熊人的尸体又多了几具。 熊人们在适应了超声波两秒后，爆发了凶悍的本性，它们顶着来自声波的侵袭，开始踩着同伴的尸体准备爬上钢架，用自身的巨大重量将这些阻挡在它们和人类之间的钢架给破坏。不过抵抗的人类并没有给它们这种机会。冒了头暴露了弱点的熊人，立马就会被一颗子弹问候，那子弹不长眼睛，它们冰冷并且无法沟通，它们贯穿熊人的脑袋，让那些往上攀爬的熊人就跟它们前一秒还在依凭踩踏的同伴一样，冷却长眠，趴倒下来成为后来者的垫脚石。 萝拉克小姐开始调整发出的声音频率了，她眉头紧皱，脖颈轻颤，满脸绯红。 因为熊人的耳朵的原因，她不能停下变频，重新用低频率来进行攻击。为了对熊人造成实质伤害，她必须将发出的声音频率一点一点地降低下来。 这对她的自控要求非常高。 萝拉克小姐尽力地在做着这件事情。 起初，熊人们适应了超声波之后，行动恢复了，它们继续推撞冲击。 可是，当萝拉克小姐将超声波变成次声波之后，熊人们总算遭受不住了。 这种看不见的攻击，对它们来说，却非常的奏效。 熊人们的听觉系统，完美地被萝拉克小姐的技能克制住了。 03号瞪着眼，它举起手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 但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多用。 次声波的传递，甚至不需要它用耳朵去听。 声波频率的改变让熊人们的听觉系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并且随之改变，接着熊人们听觉系统的反应迟钝，萝拉克小姐通过面前的武器扩大了的次声波，开始让熊人们的脑子也跟着声波的频率进行颤动。 它们开始头疼，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里开始有血液激荡，流出。 它们唉声嘶嚎起来。 熊人们朝前冲锋的势头被按住，它们开始朝着两边的墙壁上咚咚咚地撞上去，就用它们的大脑袋，用它们的巨大力气，根本不躲避不保留地朝着墙壁上磕自己的脑袋。 这一次萝拉克小姐的进攻取得的效果明显比上一次好多了。 上一次，熊人们只是行动迟滞，七窍流血。这一回，显然效果积累之后，它们的行动都被影响到了。 瓦西里大兄弟回头朝着萝拉克小姐竖了竖大拇指，他和小张一起大声喊着拔枪扫射，这俩家伙站在前头，直接面对熊人，有这种能够让熊人们减员的机会，它们当然不能错过了。 “被03号驱使着冲在最前边的先锋们，它们是没有脑子的，是野蛮又原始的存在。实际上，就算是你们解决掉它们。后边依旧还有许多拥有智慧的熊人，它们手中拥有着不亚于你们的武器，到时候，不知道你们应该如何应对。” 小熊人显然也在关注着前边的战斗情况。 “主要现在的状况跟我们之前计划的不一样。”姚言叹息一声。 一开始他听从林童的安排，跟着他过来切尔诺贝利，本以为会有来自乌克兰警方的协助。再不济，他以为进入到实验室之后，能够拿到熊人的弱点，到时候对付熊人就轻松了。 可是姚言万万没有想到，熊人竟然突破了之前没有突破的实验室防御，还有，虽然熊人有弱点，可是那种弱点，竟然只有萝拉克小姐一个人才有能力去应对！况且……姚言扭头看着萝拉克小姐快要支撑不住的狼狈模样。 如果萝拉克小姐撑不下去了，那么就只能够宣告熊人的弱点他们没办法利用和攻击了。和熊人在这种笔直狭窄的地方正面对上。姚言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将会被熊人撕碎，咬成碎片，然后一块块吃下去，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的那种。 “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熊人，它们会不会放弃对我们的迫害和杀戮？”姚言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非常衰和怂的想法，他问小熊人说。 “实际上，先生，我认为这不太现实，因为我就快要不行了，如果不能将我放回培养舱里，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的生命就将走到尽头。这一点，如果被03号熊人看见了，它肯定马上就能明白的。如果它眼睁睁地看见了我的死亡。我有理由相信在这里的所有人类，都得死。”小熊人条分缕析意识清楚地对姚言说。 姚言咬着牙，“真是一个冷酷的判决。所以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今天这里的所有人类都没有生机了？” “这也说不定，您让我和03号取得联系。我也许能够说服它，放你们活下去。”小熊人说，它的声音有些诚恳，可是听在姚言的耳朵里，却总觉得有那么些不现实。 “简直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引诱着我去做一件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姚言微笑，他看了看小熊人，“从目前的状况分析，因为你很虚弱，所以在这里的你甚至不能和五十米左右之外的03号取得联系。你的这种直接在脑子里交流的方式，能够辐射的范围，大概就在直径两米不到的范围里吧？” 姚言看了看周围，对小熊人说。 “您很敏锐先生。的确我现在没办法跟03号联系，它距离我太远了一些。” “你有什么话想要跟它说的？”姚言问。 “唉，我就要死了，所以我希望，它能够带领着剩下来的熊人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生活下去。毕竟，我们也有生活的权力。”小熊人说。 姚言道：“这是你美好的愿景。不过看见没有，这些研究员，他们绝对不可能放过你们这些熊人的。这一次是你们突然袭击，他们才猝不及防，一旦今天这些人类从这里活着离开，熊人们绝对没有立足之地。” “这就成了一个没办法解开的结。实验室和熊人本身不该是仇恨的双方。” “如果熊人追求自己的人权和自由，那么它们显然就是仇人了。”姚言说，他顿了顿，“这个环想要打开，我觉得应该落在你身上，如果你足够诚实的话。” 姚言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熊人，似乎想看透它的脑袋，看见它的大脑。 “如果你肯信任我。”小熊人的身体垂着头，不过姚言却感觉它在看着自己。尽管它并没有将眼神和姚言相对。 因为当小熊人说出它在自己吃自己的时候，它的身躯大概就因为疲倦和饥饿，再次陷入了之前那种沉睡的状态里，它闭上了眼，却依旧还能和姚言用“以太”或者是“电波”进行交流。 这一场发生在姚言脑子里的无声的谈判，让姚言不得不做出取舍和选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7 权利 桃醉眯着眼瞧了他几眼，很面熟，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这个醉酒的男人走到小区大门口，眼看着就要走进去了。 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从背后迅速地将醉汉放倒，捂着那醉汉的嘴，就往边上的僻静处拖拽过去。 桃醉马上站起身，跟了上去。 吕铮签了字。 自愿放弃治疗。 这是田潇潇的意思。 他卖了房，卖了车，凑来了治病的钱。 但是，医生说，他们尽力了。 吕铮知道妻子有多虚弱，他也知道她在他手掌心上划出那句话需要用多少的精力和毅力。 他心疼她。 可她同样也心疼他。 是她自己的意愿。 吕铮签了字。 她太辛苦了，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就这么辛苦地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到来的死亡。他心里太疼。 他顺从她，做出选择。 同意书被他的眼泪打湿。 路过的医生护士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哭泣的模样，他们都只能远远地绕开。 10 “你那天要是不拦着，我真能把他腿打断。”姚言抿着杯子里的酒，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桃醉低头洗着杯子。 “行了，法院已经判了离婚，那人渣之后也会被你们重点关注，足够了。你再要闹出事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酒吧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吕铮走了进来。 桃醉和姚言转头看向他。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他们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吕铮很憔悴，他走得缓慢，来到吧台前，坐下。 吕铮抬头看看桃醉，又看看姚言，他朝他们笑了笑。 姚言和桃醉已经听说了他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对他微笑。 “我想要一杯……玛格丽特。” 吕铮说。 桃醉咽了一口唾沫。 吕铮身上的情绪，已经感染到了他们。 沉重，挹郁，刺激着他们的泪腺。 桃醉低头擦了擦眼睛，勉强笑着说了句：“请稍等。” 边上，姚言张大嘴深呼吸一口，扭过头去喝酒。 桃醉取了一只玛格丽特杯。 他没有用上次的坦布勒杯。 布兰卡龙舌兰，君度利口酒，新鲜柠檬汁，新鲜青柠汁…… 桃醉做好玛格丽特杯的雪花边。 他把材料倒进雪克壶，开始摇晃。 桃醉夹了几块冰块，放进玛格丽特杯中。 冰块碰撞杯壁，跌落杯底。 听着这个声音，突然吕铮就流下泪来。 桃醉瞥了他一眼，只是叹息。 他把调好的酒液倒进杯中。 切好柠檬片，插到杯口。 他敲响传唤铃，垫上杯垫，把这杯酒推到吕铮的面前。 “玛格丽特，请用。” 桃醉轻声说。 吕铮抬起头，看着桃醉。 桃醉站在吧台里，光线照不到他那边，他的脸藏在一层层的阴影中，模糊一片。 “1949年，全美鸡尾酒大赛上，来自洛杉矶ailock餐厅的调酒师eanurasa拿出了他的冠军作品，就是这款叫做argarita的酒。玛格丽特是他亡故的恋人的名字。我说的对吗？” 吕铮轻轻扶着杯脚，抬头看向姚言。 姚言默默地点点头。 “这杯酒，是眼泪的味道啊。” 吕铮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脸上泪痕没干。 “是潇潇告诉我的。那天在你这里喝完酒，回家的路上，她突然给我讲了关于玛格丽特的故事。很美。” 桃醉摇了摇头。 “不，一点都不美。” 他想这么说，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潇潇还跟我说，龙舌兰，被誉为世界四大酒席之一，它还有另外的喝法。墨西哥式的喝法。是吗？” “是，有。” 桃醉说。 “我想试一试。虽然潇潇还说了，那样的喝法看起来很粗鲁。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今天，只是想喝醉而已。” 吕铮在强笑，可是，他一边笑，一边却在流泪。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苦了。 比龙舌兰烈酒的苦味还要苦涩。 桃醉看了他好一阵。 他也在看着桃醉。 他双目无神，像是丢了魂。 桃醉不知道该怎么劝。 来酒吧的人，多多少少心里都会带着苦涩，身为调酒师，桃醉多多少少都能替他们排解一二。然而，想吕铮这样的苦，他是绝对无能为力的。 吕铮是客人，他的职业素养要求他满足客人的需求。 于是，他找来了一碟盐，一杯龙舌兰，还有一片柠檬片。 “把盐洒在虎口上，捏住柠檬片，另一只手握着酒杯。” 桃醉边说，边做着。 “你先咬一口柠檬，再舔一舔盐，然后迅速地喝下一口酒。” 吕铮就咬了一口柠檬，舔了舔虎口的盐，然后举过酒杯，喝了一口。 酸涩，苦辣，还有咸辛在他的口腔里对撞，激荡。 腮边发酸，口中生津，咽下这一口，很难。 吕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再次蕴满了泪花。 “还有吗？另外的喝法？” “有，” 桃醉取过两只烈酒杯，从吧台下拿了一瓶碳酸水。 他将龙舌兰和碳酸水加入烈酒杯里，递了一杯到吕铮的面前。 “用手盖住杯子，像这样，往吧台上一敲。” 他边说，边做着示范。 敲过之后，他的烈酒杯中，酒液翻滚，气泡升腾，那杯酒沸腾不已。 吕铮抓过杯子，学着他的样子，盖住杯口，在吧台上敲了一下。 很遗憾，他失败了。 碳酸水的气泡炸开，酒水从他的指缝间飞溅出来，星星点点洒落在黑色的吧台上。 吕铮看着手，苦笑着摇头。 桃醉将自己手中的烈酒杯换了吕铮那杯，取了毛巾擦干净吧台。 吕铮怔怔地看了一眼，举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姚言从边上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 吕铮坐在座位上，变得沉默。 桃醉来了客人，他过去招呼，让姚言帮忙看着吕铮。 姚言挪了凳子，坐到吕铮的边上。 吕铮不说话，就静静地坐着。 姚言也不急，自己喝自己的酒。 突然，十二点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吕铮似乎怔了怔，他扭头看看那个挂钟，视线下移，跟姚言对视一阵。 “你是警察对吗？” 姚言点点头。 “我杀死了我的妻子。” “……”姚言放下酒杯，看着他。 “那天，我签完字之后，亲手……关闭了她的呼吸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8 资格 “哦，你今天要去把人给打一顿，然后呢？”桃醉问。 “什么然后，他怎么打他老婆，我就怎么打他。”姚言冷冷说。 “就算你今天打了他，那明天他再打他老婆呢？你还去再打他一顿？” “是。打。” “你是不是愣头青？” “我不是。” “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人家是夫妻，你是谁？你有什么立场？对，家暴是错的，是不可原谅的，但是，你应该帮那个被家暴的妻子从法律上获得帮助，而不是，你亲自去把那个人渣给打一顿，懂我的意思吗？”桃醉瞪着姚言。 “报案之后，你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还不是调解，教育，还不是最后让他们回家，还不是让那个妻子继续挨打！”姚言的话很重很大声。 桃醉没反驳，他找不到话。 姚言扯脱他的手，迈步走向店门口。 “你站住！” 桃醉喝道。 姚言站住，转身。 “你穿着我的衣服去打人，到时候算谁的？” “废话，打人的又不是你。” “可是你不是要戴帽子么？你不是要藏着脸么？”桃醉说。 “到时候事发了，人家按着衣服找到了我，怎么，你打了人，我去挨罚？你做了好事，我替你坐牢？你是不是人？” 姚言眉头拧紧，不说话。 桃醉朝他招了招手，“你回来，这事儿我们再想办法。” 姚言似乎松动了，提了提脚，却没迈回来。 “我可告诉你，最近吕铮和田潇潇就快搬完家了，他们打算把婚礼和乔迁新居一块儿办，请了我，还有你。别到时候喜酒喝不了，偏偏要去看守所吃牢饭。你好好想想。” 姚言想了很久，才终于转回身，走了回来。 还有最后的一个箱子了。 装的是易碎的杯盘碗碟，所以包裹得很严实，箱子看起来也很大。 把最后这箱搬上去，就可以着手收拾新家了。 田潇潇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幢楼。 他们的新家在第三层，很近。把东西搬上去并不算太吃力。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丈夫。 吕铮正在跟搬家公司的司机说话。 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也不想再等了，她决定自己把这个箱子搬上去。 之前这个箱子就是她从旧的家里搬下来的，她知道自己能搬得动。 于是她弯下腰，用力嘿的一声，抱着箱子底，把这箱子抬了起来。 箱子稍稍显大，有点儿遮挡视线，不过不碍事，楼前的路和楼梯她都已经走过许多次，很熟悉了。 于是田潇潇抱着箱子，往她的新家走去，上楼前的那三级台阶的时候稍微刻板了一下，幸好，并没有摔倒。 吕铮和搬家公司的师父说完话，结完账，跟他们打招呼再见。 一回头，却不见了等在楼下的妻子。 他知道妻子一定是心急，自己上去了。 吕铮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追上去。 进了楼梯，他刚提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突然，空旷的楼梯间上层，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 那是杯盘碗碟落地摔碎的声音。 吕铮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紧，他三步并两步，抓着楼梯扶手，朝楼上奔去。 二楼转三楼的楼梯口。 田潇潇摔倒了。 她明明没有下错脚，没有踩空。 是突然的，她胸腹传来一阵绞痛，一瞬间呼吸不畅，眼前黑了。 她扑倒在楼梯上。 填塞箱子的泡沫纸板摔了出去，杯子盘子碗盏从箱子里摔了出来。 它们跌碎在田潇潇的周围，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她跌倒在陶瓷碎片上。 洁白的陶瓷片，划破了她的皮肤，血水在地板上渗开。 “没用的，完全就没有用！” 姚言捶着吧台。 “除非是每天都有人蹲在他们家里，否则，就算再增加去走访的次数，然而当我们走之后，他仍旧会对他老婆孩子大打出手！” 桃醉在吧台里擦杯子，默然无语。 “她还不愿意离婚？”桃醉终于开口问。 “他丈夫不离。”姚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丈夫始终不肯在协议上签字。” “那只能请求法院帮助了。”桃醉说。 姚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就是吕铮和田潇潇结婚的日子了吧？” “是，但是……”桃醉叹了叹气，说：“田潇潇住院了，婚礼被推迟了。” “什么病？” “据说挺严重，现在还在里。” “也就是说不用去喝喜酒了……” 桃醉皱眉，说：“你不会又想着对那个人渣做什么吧？” “我没有。给我来一杯。” “稍等。”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吕铮像是换了个人。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 他抓着医生的袖子，用哀求的语气问道。 医生也不忍心看见这个原本高大的男子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他还是得告诉他结论：“你妻子……这一连串的并发症来得太快，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她本来只是跌了一跤，可是入院不到一个星期就转到这重症监护室，插了管，就这么吊着命……”吕铮说不下去了。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他不接受。 但是，医生也只是沉默地摇着头。 吕铮没办法，他松开了拽着医生衣袖的手。 他回到重症监护室，回到妻子的病床边。 一根管子从床边那台庞大的机器上延伸出来，从她的口腔插入，一直连接到肺部。帮助她呼吸。 她很辛苦，她这样子活着，比死了还要辛苦受罪。 她很衰弱，那张本来漂亮得惊人的脸，变得异常憔悴。 吕铮坐到床边，伸手捧住她的手。 这只本来娇嫩柔滑的手，现在变得枯干，手背上青筋暴突，布满了针孔。 田潇潇能感知到丈夫的存在，但是，她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她能活动的幅度很小，她想动动手，想帮丈夫擦去脸上的泪水，她都做不到。 桃醉藏在围墙后边，他盯着对面的那个破旧的小区的大门。 他在等。 天色暗了下来。 一个走路有些踉跄，手中拎着酒瓶的男人往小区的大门口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9 地动 “那可不，那些工人出海一年，合同上写的是能够挣到四到五万，可是，因为合同是虚假的，所以他们很可能根本就拿不到这么多钱。他们都是些没有学历，没有法制意识的人，算是弱势群体。后来，他们在海上的时候发现了假合同和被欺骗的事情，想跟船长理论，想要回家，可是，船长却对他们说他们没有海员证，都是海上的黑工，别的船都不敢载他们，他们上了这艘船，就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在茫茫的大海上，这帮被打黑工了的海员们，心态逐渐地起了变化。终于，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他们劫持了船长，要求他返航回家。而在劫持的过程中，他们杀死了船上的厨师。接着，他们的渔船开始往回开，而在返回的途中，因为那些海员的相互猜忌，互相不信任，发生了内讧，于是又不断地有人被杀害，被逼迫着跳海。” 韩小姐抽完了一根香烟，舔了舔抹着淡色口红的嘴唇，又抽出来一根。 桃醉把打火机递给她。 “那艘船在返航的途中，动力被人为破坏了，他们只能发出求救信号，等待救援。等被渔政的拖船拖回港口的时候，原本上船的33个人，只剩下11人还活着了。” 韩小姐吐了口烟雾，转眼看着桃醉。 “我今天去采访的那人，就是主谋之一。” 桃醉听完之后，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在远离尘世的无垠大海上，一条远洋的渔船上，竟然会发生这种惨烈的事情。实在骇人听闻。 “听起来，你今天度过了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不过有些让人心情挹郁啊。”桃醉干巴巴地说道，他也找不出其他的话来。 韩小姐耸了耸两个圆润的肩膀，“所以，我这不就是来借酒浇愁了嘛。” 桃醉笑了笑，指着她面前那只空酒杯，“那您还要再点一杯别的什么吗？” 韩小姐扭头又瞧了一眼挂钟，摇摇头，“算了吧，再坐会儿我得走了。” “这样啊。” “毕竟家里有门禁，有个热衷天天管着你的人，一旦你违反他的规定，他就敢在你面前念叨三天三夜。太叫人受不了了。” “不过看起来，你已经完全不该是还要被人管教的年纪了啊。”桃醉眯起眼玩笑道。 “唉人家是你爹，你有什么办法呢。”韩小姐翻了个白眼，语气变得有些不悦。 桃醉只能挠挠头，不说话了。 的确，家长这种生物。来自他们的管教，你总是没有办法的。 “虽然我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他这个爹。” 就在桃醉以为是自己的话令客人不悦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韩小姐小声的嘀咕。 他稍微愣了愣神，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而韩小姐却继续说道：“说起海员，我家里的那一位，曾经也是船上的水手来着。” 桃醉看着她，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韩小姐抬头直视着桃醉的双眼，慢慢地张嘴，“所以，我非常讨厌这些海员。” 怪不得，桃醉算是明白她之前那句没来由的武断评价，原来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桃醉认为不掺和这种麻烦的事情才是明智的。 所以他只能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来敷衍。 韩小姐一眼就看穿了桃醉的心思，也不愿意再在关于她父亲的话题上多说。 “虽然人家规定了回家的时间，不过，我总是不愿意太早回去，跟他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并不愉快。” 韩小姐沉默地抽了一根烟，不知怎么的，开口说话话题又会跑到她和父亲的关系上来。 “所以我在你这里再多坐会儿，老板你没有意见吧？”韩小姐补充道。 桃醉摇摇头，“你的光临是本店的荣幸，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小嘴真甜。”韩小姐笑着。 桃醉脸一红，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就在他尴尬地低下头的时候，黑色的沉重店门被人推开。 一个家伙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座上的顾客们纷纷转头去看他。 那家伙径直地跑到吧台最边缘那个摆着“留座”牌子的座位上坐下，把脑袋上的大檐帽摘下，扇着风，喘着气。 是身穿藏蓝警察制服的姚言。 他扇了两下风之后就开始脱衣裳，把里边穿的那件浅蓝制服短袖的扣子解开了三颗。 “有这么热么。”桃醉说着把姚言座位后边的风扇打开了。 姚言转头看他一眼，拿起一张面巾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但热，而且心塞，就更热了。” “你又碰上什么让人秃头的棘手悬案了？”桃醉给他取了一只烈酒杯，放了冰块，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不是案子，是去押送一个死刑的犯人算了不说了，说了更心塞了。”姚言摆摆手，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转头，正好看见韩小姐正杵着脸看着自己。 “哟，韩大记者，今天够巧的啊，又看见你了。”姚言惊讶地打着招呼。 韩小姐摆摆手，“姚警官，刚从监狱回来？” “是啊。”他冲着韩小姐举了举酒杯，又抿了一口。 “怪不得你会说心塞。”桃醉微微一叹，看起来，姚言押送的那位死刑犯，正是韩小姐的采访对象了。 “诶对，韩大记者，你今天没有去约会吗？”姚言突然一脸八卦地挪了两个位子，坐到韩小姐旁边，问道。 “约会？我约什么会？”韩小姐一脸疑惑。 姚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韩小姐。 桃醉见他目光不善，咳嗽两声示意他正经一点。 姚言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你今天穿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是有约会呢。” 韩小姐很不屑地一笑，“谁说没有约会就不能穿得漂亮了，我爱穿好看的衣服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不行吗？” “行行行，那当然行。”姚言这家伙有些油嘴滑舌，一点儿没有正形。 他喝了两口酒，跟桃醉又要了几块冰块，扭头看着韩小姐：“说起来，韩大记者，你有男朋友吗？” 桃醉皱眉看着姚言，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0 白雪覆盖【结案】 韩小姐挑了挑眉毛，“没有，怎么，你想尝试着追求姐姐一下么？” 姚言马上就用力点头。 桃醉扶额，“我说，你今天怎么了？过于兴奋了吧？” 姚言瞧他一眼，叹了一声，“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凋零，心里难受，只能靠着漂亮姐姐来拯救。” 说着，他就一脸可怜兮兮地转头看向韩小姐。 桃醉算是服了。 韩小姐也很配合地伸手宠溺地在姚言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就是有些可惜，姐姐对你这款的男孩子，兴趣并不是很大。” “好姐姐，兴趣不大可不等于完全没有兴趣啊。” 得，这厮还给点阳光就灿烂了，连称呼都改了。 桃醉也懒得管他了。 韩小姐捂嘴浅笑，“你认真的吗？” “那是当然。”姚言猛烈点头。 韩小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突然伸手拍了拍姚言的脸，“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如果你能答应姐姐一件事情，姐姐说不定就给你追求我的机会了。” 姚言眼睛一亮，“你说！” 桃醉就沉默地看着姚言，有种眼睁睁看着这傻狍子一样的家伙掉进猎人的陷阱里似的感觉。 韩小姐举着一只雪白的腕子，轻轻晃着，听着两只小镯子碰撞出声，她说：“最近我家里那位总是在念叨我该找个男朋友，该结婚了。我被他念得心烦，正想找个假男朋友去给他瞧瞧，好让他闭嘴。既然小弟弟你想追求姐姐，那姑且就把这个光荣的机会交给你了。” 姚言立马拍着胸脯道：“这完全没有问题，哪天，啥时候，给个准儿，我一定在岳父大人面前表现成一个完美满分的女婿。” 韩小姐浅浅淡淡地笑着，抽出一根香烟。 姚言立即狗腿地拿起打火机给她点上。 “着什么急，等我回家跟他说一声，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姚言昂着脑袋说到时候保证让她爹满意。 韩小姐又跟他玩笑一阵，等香烟吸完，她拍拍手，掏出钱包结账。 姚言按住她说他请了。 韩小姐妩媚一笑，伸手在姚言头毛上揉了一把，起身离开，出门前她还远远给他飞了个吻，说让他等消息。 韩小姐关门离去，姚言还沉浸在刚才的热烈气氛当中，满脸魔怔的笑。 桃醉叹了口气，伸手在他面前弹了个响指。 姚言回过神来，皱眉问：“咋了？” “咋了？你还好意思问咋了。你刚才说的话认真的？帮着她欺骗她爸爸？” 姚言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耸耸肩膀：“逢场作戏咯，反正大家都不当真的。” 桃醉马上白眼都翻上天去了，“你还真是” “出来玩，图个开心嘛。我上一天班累死累活，还要面临严峻的心理考验，我容易嘛我，只能等下班来喝一杯撩骚一下漂亮姐姐开心一下咯。放松啦兄dei。”姚言抬手又向桃醉要了两块冰。 桃醉一边嘁一边给他加冰。 “对了，提醒你一句，以后不要穿着制服就过来，像你刚才动静大的，该吓着我的客人了。” 姚言摇晃着酒杯，把头一点。 “晓得了。” “还有，刚才韩小姐的那杯酒，76块钱，别想着我给你免单！” “小气。” 本来以为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然而令桃醉和姚言都没有料到的是，韩小姐第二天下班之后特意来了酒吧一趟，她说是来等姚言的。 看着挂钟的时间慢慢地朝着九点钟靠近，桃醉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韩小姐，不好意思啊，今天姚言可能不来了。” “这样啊”韩小姐低低应了一声，举起吧台上的那杯果汁，仰头将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 “那老板，就请你帮忙转告他，星期五晚上七点半，在这儿，我带我家里那位来见他。让他一定要准备好，他自己可说了，是完美满分的男朋友噢。”韩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吧台，也不等桃醉多说什么，一转身踩着高跟鞋就哒哒哒地离开了。 桃醉愣在吧台里，有些凌乱。 他马上给姚言打了电话，不过对方没有接听，估计是加班了吧。 姚言联系他是第三天，他调休，赖在家里睡懒觉。 在电话里，桃醉把韩小姐来过的并且要求转达的事情给姚言说了。 姚言马上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就踩着拖鞋跑到桃醉的酒吧里来了。 因为是中午，酒吧还没营业，所以没有客人。 姚言踩着人字拖在店里直跺脚。 “怎么回事？她认真的吗？这么真实就叫她爹来看我啦？”姚言大声地哀嚎着。 桃醉斜倚着吧台，毫不同情地看着他。 “当然是认真的，人家昨天特意跑过来等你，可惜你没来而已。” “啊讲道理，我还没有准备好见老丈人。”姚言大张着嘴。 “什么老丈人啊，假的，假装的。反正你只要把你最。 “唉这种事情说不好的，打分的人是人家爹，你又不知道他的喜好，怎么做到满分嘛。” 桃醉上前拍拍他肩头，“安咯，反正你本身条件也蛮优秀的嘛。人民警察啊，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啊，我是说，万一她爹不喜欢警察？”姚言摊着手。 “韩小姐喜欢就行咯，又不是她爹嫁给你。”桃醉伸手拍拍自己嘴，“呸，呸，呸，说什么呢，都是假的，你那么上心干嘛。行了，别嚎了，谁让你随便撩的，该负责任的时候到了，像个男人一点，反正到时候我在侧面给你掩护不就行了。” 姚言唉声叹气着在沙发上坐下。 “所以，我刚起床，你这有吃的吗？” “？？？”桃醉瞪着他，“你跑我这来是来蹭饭的？” “家里没米了，忘了买。” “对面街，有炒饭，二十五一份。”桃醉伸手指着外边。 “小气。” 星期五晚上。 姚言早早地就西装革履地来到酒吧里等着了。 桃醉悠哉地在吧台里擦拭着杯子。 “话说，你很紧张吗？”桃醉抬头看了一下姚言，他坐在吧台边缘的老位子上玩着手机，不过心思并不在手机上，不时就转头去瞧瞧店门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 猫罐头 回国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姚言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这一躺就是一个礼拜。 除了上厕所解决生理需求，就连吃饭，他都是在床上完成的。 黑猫二苟打着哈欠，摇头晃脑地趴在床边上，它合上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一圈，皱了皱白色的小鼻子。这小家伙已经饿了。可是它已经好几次示意姚言这小挨刀的铲屎官去给它开罐头，姚言却熟视无睹，他半靠在床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左手轻轻按在键上，右手捏着无线鼠标，藏在被子里一下一下地划拉着。他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自己操纵的亚索。 刚开局的时候，姚言非常低素质地秒选了亚索，然后队友们纷纷打出“……”表示无语。但是游戏嘛，能赢就行。于是为了配合他，还有贴心的上单选手选择了石头人，打野选手选择了猴子，以及辅助选手选择了布隆。讲道理嘛，就他们这个阵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打团的时候一波大招解决所有问题。所谓一力降十会，再花里胡哨的东西，石头人一记横冲直撞配合猴子大闹天宫加上布隆的冰川裂隙，姚言无论他能不能行，只要接上大招，对面必然暴毙。 然而，所谓多行不必自毙。开局五分钟后，姚言一通操作，战绩已然05。 又是一波小团战，爆发在下路小龙坑附近。 这是我方猴子在刷河道迅捷蟹的时候跟对方的打野盲僧李青狭路相逢了。 姚言的亚索前一秒刚升上6级学习了大招狂风绝息斩，下一秒看见小地图上自己队友很对面打野正面刚起来了，于是他马不停蹄朝着小龙坑迅速靠过去准备支援。 这个时候对面的瞎子李青和己方猴子都是6级拥有大招的，而对面中路的暗黑元首辛德拉因为单杀姚言的亚索太多次，她已经8级，当发现河道有情况之后，辛德拉也在往河道靠，虽然慢了几步，不过她在线上拉了个小兵跟着也过来了。 只见我方猴子和瞎子一顿操作，难分难解，两人的血线均跌到一半以下，这时候，发现亚索赶来的猴子开启了大招，李青被击飞，看见虚线出现，姚言虎躯一震，他咬牙暗喜，心道：机会来了！ 姚言疯狂地戳着键，想要释放大招接上猴子的大来一bo直接将对方打野李青斩于剑下。 然而，因为他没钱买鞋，移动速度差了一点点，姚言的亚索已经走近了能够释放大招的圈子，可是还差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没有走进去。 所以，这个大招没有接上，姚言的亚索只能灰溜溜地步行朝着小龙坑战场靠近。 可是就在这时候，左上草丛里，对方中路暗黑元首遽然出现，见面一个球砸下来，减速之后一记“弱者退散”！准确地命中姚言的亚索，姚言甚至没有机会释放风墙阻挡技能。然后对面辛德拉就是一个大招，加上点燃，姚言的亚索还没从控制中回过来，就被秒杀。 屏幕灰黑，姚言翻了个白眼，无奈吐出一口气。 因为援兵死亡，本来以为有机会杀死对面打野的猴子在李青和辛德拉的夹击之下也含恨黑屏，回归泉水。 “你卸游戏吧！” “玩亚索的果然是孤儿！” “……” 队友们开始疯狂和姚言互动，姚言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伤害，于是默默地退出了游戏。 “真是的，这些网络喷子，打个游戏而已，还惹人心烦。” 姚言把电脑从脚上拿开，伸了个懒腰，腹诽着。 二苟跳到他膝盖上，瞪着墨绿色的大眼睛，喵喵喵地叫唤上了。 姚言挠了挠头，伸手去摸了摸二苟的脑瓜子。 “怎么，饿了？你这小子是不是也太能吃了？我都没饿呢。我俩早上不是一块儿吃的饭？” 二苟不耐烦地仰头顶了顶姚言的手，然后晃着尾巴跳上了床头柜，它伸出小爪子把那只闹钟拨倒。 姚言眼疾手快，扑过去伸手接过从柜子上往地上跌落的闹钟。 “我去，二爷不带这样的，你要是饿了你就跟我说，别糟践这闹钟啊！”姚言接过闹钟，翻过来看了看时间。 “诶，已经六点钟了么。”姚言眨了眨眼，好像才回过神来。 这几天他天天裹在小被子里打游戏，饿了就叫饿了么，根本就是脚不沾地，抬头看不见白天黑夜。 本来平时都是汪琳琳在给二苟喂猫粮和罐头，有时候还亲自下厨做猫饭。自从姚言去了莫斯科之后，回来二苟就不咋搭理他了，根据蹲点研究，姚言发现这是因为汪琳琳给二苟买了更高级的猫粮和罐头，不再是姚言之前喂的那种廉价猫粮。当然，从前姚言可没精力给二苟买什么罐头做什么猫饭。 二苟这白眼狼这是吃习惯了好东西，然后就见异思迁，要抛弃姚言这个可怜的老父亲了。 不过你看现在，一旦汪琳琳不在了，二苟饿了，还是得乖乖地来找姚言。 姚言拎着二苟的后脖颈，把它提溜到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胡须。 “你看看你看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有奶便是娘，咱们有点儿骨气行不行？” 正教育着二苟，姚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他拿过一看，是甄雨薇的短信，说才知道他回国了，请他吃饭。 然后发过来一家看着就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的门面。 姚言怔了怔，本来不觉得饿的，但是现在一瞧见手机上的饭店照片，他马上就饿了。 肚子很没骨气地叫唤起来，咕噜噜噜。 二苟眯起眼睛，促狭地盯着姚言看。还说我没骨气，现在是谁看见有人请吃饭，马上就心动了？ 姚言皱了皱鼻子，不过他脸不红心不跳，下床洗脸穿衣服。 收拾好之后，他翻箱倒柜找到了汪琳琳给二苟买的猫罐头，开了之后倒进二苟的饭盒里。 姚言蹲在二苟旁边，看着这饿死鬼投胎似的傻猫扑到饭盒前，吧唧吧唧地舔食着里边的猫罐头，他翻着白眼，“饿死鬼，你就吃吧！等汪琳琳回来我就告诉她再不给你买罐头啥的，惯着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 温柔 二苟有了吃的，立马就不再搭理姚言。 看着二苟吃了大半，瞧它那吃相，这一只罐头有点不够，于是姚言又给它的食盒里倒了些猫粮掺着，然后他才去镜子前整理了一下仪容，甚至还拿出之前汪琳琳送给他的香水在领口袖口喷了喷，这才换上鞋子出门。 好久没有出门了，姚言下楼之后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沐浴着橘红色的阳光，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出了小区之后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因为甄雨薇发来的饭店有点远，姚言也不好让人家姑娘等着。 到了饭店前边，下车结账的时候，姚言一看表发现就这么一段路，竟然要他三十几块钱，可把他心疼坏了。 走过斑马线过街的时候，姚言都在想之前要是坐公交就好了，这段路只需要两块钱。 站在饭店的门口，还没进去，姚言只是看着饭店大门装修的辉煌豪华，就有点肝颤了。好家伙，这样子的酒店，比之前他第一次见到汪琳琳的那家高原明珠大酒店只好不差啊！在这地方吃上一顿，换成姚言买外卖在家吃的话，估计能吃一星期了吧。 他悄咪咪地咽了口唾沫，安抚自己道幸好不是他请客。 不过，让人家甄雨薇请客…… 姚言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的。 但是，确实这家店可能已经超出了姚言的消费能力了。 所以既然是人家雨薇的美意，姚言根本就不应该拒绝的呀。 这么安慰着自己，姚言整理了一下衣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门口的门僮微笑着给他拉开大门。 走入大厅，马上就身穿旗袍身材亮眼的美丽服务员小姐过来招呼他。 姚言在微信上问了雨薇地方，让服务员带他去名叫“听雨阁”的包间。 听雨阁在酒店的二楼，是最豪华的包间之一。 走过绒绒软软的金红色地毯，姚言悄悄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莆田球鞋。 他心中暗叹一声，还是雨薇发来的照片不够完全，他之前没料到她这次请吃饭的地方是这么个地方，随便地穿了一身衣裳，虽然勉强正式，可是跟这地方一比，马上就露怯了。 跟着服务员小姐爬楼梯的时候，姚言不经意一扫服务员小姐的旗袍开衩处，忍不住眉毛一挑，赶紧扭头。他伸手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酒店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服务员小姐姐的旗袍开衩可开得真高啊。 这么思忖着，服务眼带着姚言上了二楼，来到转过楼梯的第二间包间。 推开门之后，是一张很大很大的圆桌。 甄雨薇已经坐在靠窗对门的位子上了。 就她一个人。 姚言走进包间，背后服务员小姐姐将门关上。 “你来啦？”甄雨薇笑起来的时候超级甜，一座千年封冻的冰山就这么融化开来，这样的美丽景象，可不多见。 姚言朝圆桌走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甄雨薇能够感受到姚言的目光，她并不介意，反而被姚言盯着看，她觉得心中窃喜。 互相恋慕的男男女女就是这个样子的，对对方的情愫了然于胸，任何一个微小的关注，都能让他们心中柔软，涌出无限柔情蜜意。 姚言走到甄雨薇旁边的位子上，就在窗子前边，他轻轻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坐垫柔软，不过甄雨薇朝他投来的视线更加柔软。 姚言歪头回看她一眼，四目相对，两人无言沉默，几秒种后，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酒菜早在姚言进门的几分钟前就已经上好了。 甄雨薇拿过一只透明晶莹的酒瓶，没有标签，不过酒液是琥珀颜色，看着就高贵。 她把他俩面前的两只酒杯斟满，然后举起来递到了姚言的面前。 “喏，先来一杯？”甄雨薇轻声说道。 甄医生平时高冷无比，跟患者也好跟同事也好，她说话的时候都冷冷清清，吐字清晰不带感情。但是此刻，她的声音快要被情义溶化，听起来旖旎粘稠，竟然有些模糊不清。 姚言耳朵一瞬间就软了，紧接着软下来的还有他的心。 他鼻子里轻轻嗯出一声，伸手接过酒杯。 两只杯子在空中相交，叮的一声，清脆。 他俩都眯起眼睛，看着对方，然后仰起头，将满满的两杯酒喝下。 甄雨薇放下酒杯的时候，白嫩无暇的脸蛋上，有了红霞。 她伸出娇软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她红唇上涂了颜色很淡的口红，姚言不知道色号几何，但是明黄的灯光之下，她的唇有光芒四散。 姚言将酒杯放好，看着甄雨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和甄雨薇不一样。 姚言的身躯，早就已经对酒精没有了反应，他永远不会喝醉。 但是，面前的甄雨薇，却已经令他醉了。 沉醉的醉。 很久很久以来，姚言都不敢直面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他对甄雨薇的真实的情感。 因为他自卑。 不仅仅是他的工作，他的身家。 最重要的是，他对他现在的身躯，充满了恐惧，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不会死的怪物。 这样的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对甄雨薇负责的。 所以，他一直在逃避，在躲藏，在假装。 他以为自己的冷漠和视而不见会让甄雨薇明白。 但是实际上，甄雨薇根本就不在乎。 她是医生，她剖开的人类身躯早就不计其数，哪怕是姚言，也许多次地经她的手进行修补缝缀。她了解姚言，从内而外，从身体到灵魂。 她有资格说她了解姚言。 而她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姚言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是在莫斯科大剧院。 当熊人们潮水一样地朝他们涌来，那时候，姚言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了，他只是很纯粹地想着，不要有事，甄雨薇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如果她有事的话。 姚言在赶往莫斯科大剧院的时候，在车上，他紧张地快把车把手都拽掉了。 如果她有事的话，姚言想，他也不活了。 只是，他真的能够为了她去死吗？ 姚言是这样准备的，但他无法去死。他会活过来，而他只要还活着，面对甄雨薇的死，他永远没办法接受。 他已经被老天爷诅咒了，所以，请你千万不要有事！ 那时候的祈祷，让姚言看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对甄雨薇的温柔，是有期待的。 就像甄雨薇对他的期待。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 求救短信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非常的着急啊？”甄雨薇媚眼如丝，浅笑嫣然，她伸出右手，搁在轻软的桌面上，然后整个人懒懒地斜斜靠在手臂上，她歪着脑袋，看着姚言，问道。 “你指的是，哪个时候？” 姚言装着低头扒饭，嘴里含含糊糊地反问道。 今天甄雨薇穿了一条白色长裙，领口开得有点低，她这么趴下来，从姚言的角度看过去，有些令人心旌荡漾。 不过姚言毕竟是个正人君子，他正襟危坐，头都不敢偏。 甄雨薇虽然微微有些不胜酒力，脑袋有点点涨，微醺的感觉，不过她还是很敏锐地看见了姚言的紧张动作。 在这种时候，姚言的紧张看在甄雨薇的眼中，反而全是可爱。 “我说的当然是在莫斯科的时候，在莫斯科大剧院，你从门外跑进来，到处找我。你那时候，是在找我对吗？”甄雨薇问。 “啊，你说那个啊……算是吧，毕竟我前脚刚收到你的微信，看见你到了大剧院。后脚就听说大剧院被熊人给堵了。条件反射的担心而已。”姚言回答说。 “条件反射？不是为了我？”甄雨薇佯装生气，她从桌上爬起来，举起手，抓住姚言的胳膊。 简直就像是小女孩在撒娇似的。 看着甄雨薇娇嗔的表情，姚言心里的那头老鹿暴躁得快把他的心房都给顶碎了。 姚言赶紧抓起酒杯抿了口酒，然后深呼吸。 心中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给默念了两遍，这才让小腹上的那股邪火稍微平静了下来一些。 雨薇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不过远没有到三十岁，更没有一丝对年纪的畏惧。她满脸的胶原蛋包，除了平时一脸冷漠，冰山般的气质让别人总不自觉地将她的年纪猜大了些。但是实际上，她毕竟也还是一个小女孩子的年纪和心性。 此时此刻，在这间听雨阁里，面对姚言的时候，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最放松的姿态展现了出来。 她对姚言没有隐瞒。 但是这样的甄雨薇，却让姚言感觉实在不一样，他有些头皮发麻。 毕竟冰山美人溶化之后，也太过炽烈了。 姚言有些顶不住了。 “你说嘛，我看见你当时抱着我跟熊人赛跑的时候，还骂出了脏话来，我很少见你说脏话的。”甄雨薇轻轻地捏了捏姚言的胳膊。 姚言心中好笑，心道那你是没有看见我打游戏的时候，被队友喷急了，我骂脏话其实也还是一把好手的。 “雨薇啊，那个你先做好。”姚言扶着甄雨薇的肩膀，把她扶稳做好在椅子上。 甄雨薇大约是借着酒劲儿，坐没坐相。这完全不像她了。 所以说，爱情使人盲目，亲密关系之中，人和人没了防备，只有最真实的松懈和自在。 姚言举起酒杯，把杯子里的琥珀色酒液一饮而尽。 这洋酒度数不低，还挺辣嘴的。不过，酒壮怂人胆，有些话在说之前，姚言还是想要借一点儿这酒的胆气的。 甄雨薇笑眯眯地看着姚言喝完酒，然后郑重地转过脸来看着自己。 姚言的动作和表情都非常严肃认真，搞得她也不自觉的有一点严肃了。 她乖巧地把双膝并拢，然后理了理裙子，坐直了身子，转向姚言。 两人正面相对。 甄雨薇微笑着等待姚言向她说出重要的那件事情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姚言今天总该对她表白了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甄雨薇也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的。 姚言是在意她的，很认真的那种在意。 “雨薇，那天我真的很紧张。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姚言摸了摸下巴，他说话的速度有些慢，字斟句酌，小心翼翼。 实际上，姚言很清楚，对面的人是雨薇，在她的面前，自己完全没有秘密。他本来不该这么紧张的，可是。他今天决定把之前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所以，尽管他们已经心照不宣了，可姚言还是想要宣布一下。 这个宣布的过程是带着少年的真情切意的。 “因为那个任务是必须保密的，我们有条例，我真的不能把我去哪儿告诉你。当我知道你其实跟我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沐浴着同一场大雪，我们也许乘坐过同一辆公交车的同一个座位。那个时候，我抱着手机看着你发给我的照片和短信，我笑得很开心，不自觉的笑容却总是令人很满足。我知道我和你正呼吸着同一个城市里的空气，你驻足的地方或许下一秒钟我就会到达。这种窃窃的幸福感，是存在着的。”姚言舔了舔嘴唇，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紧张和害羞让他唇角发干，不过他没有避讳，接着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能将我的幸福和喜悦跟你分享。我知道，如果两个人能够分享幸福和喜悦，那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实际上，我希望，我和你能够拥有这样的关系。我们分享生活，分享彼此的一点一滴，我们……” 姚言越说越兴奋。 是的，这些深情并且真情的话是他想说的！ 他已经想要对甄雨薇这样表白很久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对甄雨薇有感觉的。 是那种感觉，喜欢的感觉。 甄雨薇是个好姑娘，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诚恳，真实，她了解姚言的一切，她包容姚言的一切，哪怕她非常清楚姚言是一个被死亡抛弃了的怪物。 但是她对此毫不在意。 她亲手将碎裂的姚言拼凑成完整的姚言，很多次。她习惯了。 她帮助姚言保守这个秘密。 不仅仅是出于她对姚言的承诺。 更因为，她希望姚言能够找回正常的自己。 她并不嫌弃姚言，她有跟姚言一起面对这些奇怪的事情的觉悟。 她是个勇敢的女人。 而在这段感情中一直躲避的姚言，此时此刻，也变得勇敢起来。 在切尔诺贝利的核电站底下，他明白了。 哪怕是怪物，也是有堂堂正正地生存的权利的。 它们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于是，今天，接着琥珀色的酒精，姚言面带微笑，眼中含情，他对甄雨薇说出了甄雨薇已经期待了很久的那些情意绵绵的话。 “如果今天我有三分夕阳，我愿意将它们都奉献给你，加上九分的月亮，和一分的温柔，我们将会拥有一个难忘的夜晚。”姚言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嘴巴已经无限接近甄雨薇的耳朵了，他快咬上去了！ 甄雨薇耳朵痒痒的，她感受到了姚言嘴唇的温度，和热气。 她咯咯直笑，身子一软，落进了姚言怀中。 姚言合拢手臂，本想抱住她。 可是，他兜里的手机此时竟然非常不知趣地响了起来。 是职业习惯，还不等甄雨薇嗔怒，姚言已经迅速地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消息。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发来了一条短信。 只有两个字：“救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 名片上的电话 “哎呀，怎么回事嘛，这是谁的消息，这么扫兴！”甄雨薇嘟着嘴，不满地说道，她撇过头，想要越过姚言的胳膊，看一看手机上的消息。 姚言脸上原本很浓厚的幸福的微笑缓缓地消散，接着换上的是紧皱的眉头，和浓重的焦虑神色。 甄雨薇仰头看见姚言的样子，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也收敛起笑容。 她缓缓地在姚言怀中坐起来，拿过桌上的酒杯，浅浅地啜了一小口。她安静地沉默，没有去打扰陷入了思索的姚言。 甄雨薇很清楚，此时此刻，姚言需要的是安静。她是个懂事的女人，什么时候不该撒娇，她明白。 “救命！” 这条消息非常突兀。 然而重要的是，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条恶作剧的消息。 姚言平时很宅，一般除了局里有案件，或者雨薇或者汪琳琳会找他，没有别的人会给他发消息。 如果不是帮助市局破案的话，实际上姚言算是个跟社会脱节的家伙。 就是这样的他，会有谁给他发来一条求救的消息呢？ 姚言心中猜测着。 首先是这条短消息的来源，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姚言没有见过。实际上，姚言这家伙对数字并不是很敏感，如果不是他特别记忆的话，出现在他眼前的数字，很容易被他忽略和忘记掉。 所以这或许是某个见过一面的人的手机号码，只是他没有备注，忘记了。 对方给他发“救命！”就证明对方陷入了危险当中，是那种会要命的危险。 他，或者她，是怎么知道要向我求救的？ 她，或者他，是怎么知道向我求救会有效果的？ 是熟人吗？或者对方其实知道我的警察顾问身份？所以才会向我求救？ 这是职业病，看见一条诡异的信息的时候，姚言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展开了这些联想。 只是，他想了将近两分钟，最后放弃了通过这么一条简单的短信继续推理。 “条件太少，可能的情况就太多，这没办法进行推理。”姚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就先不想它怎么样？我们的饭还没有吃完呢。”甄雨薇适时地在姚言旁边小声说道。 她的语声有点儿委屈，本来两人情意绵绵，正在兴头，突然间这条短信打断了他俩联络感情，这让甄雨薇极度不爽。 姚言颤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身边还坐着雨薇呢，自己刚才突然间的失神，这是对人家的极度不礼貌！ 他赶紧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回头冲雨薇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雨薇扁了扁嘴，“哪，你这么对我，不自罚三杯？” “罚罚罚！三杯不够，我罚五杯！” 姚言很豪气地一拍桌，大声道。 甄雨薇轻笑，然后站起身给他倒酒。 姚言也是仗着自己不怕醉，接过斟满的酒杯仰头就往嘴里倒，一杯一杯接一杯。 满满五杯酒，没三分钟就倒完了。 甄雨薇坐下，把见了底的玻璃瓶往桌上一顿，“你啊。这么个喝法，怕是不行啊！” “没关系，我千杯不倒。”姚言一抹鼻子，笑说。 甄雨薇剜了他一眼，举起筷子夹了条炸虾，轻轻地嚼了两嘴，然后咽下。 姚言看着她吃东西的动作，甄雨薇嘴很小，她双唇交合，鲜红的小舌头从舌头中间伸出来，偷偷地舔了舔沾上炸虾碎末的唇瓣，这个小动作被姚言捕捉到了。他又是心中一颤，不得了，要了命了，现在他看甄雨薇，怎么看是怎么可爱。 姚言伸手抬了抬眼镜，突然面前有样东西戳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格挡。 可是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甄雨薇夹了一只炸虾送到了他嘴边。 姚言笑起来，幸亏他眼睛快，不然刚才反手一个锁喉卡了甄雨薇，那他今晚这顿饭就甭想吃了。 姚言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啊，牙齿合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含在嘴里的这双筷子，是甄雨薇的。 之前喝了好多杯酒都没有半点儿反应的姚言，这时候，很没有出息地红了脸。 “哎呀，你干嘛呢，咬着我的筷子不放！”甄雨薇眨了眨眼睛，故意逗他。 姚言赶紧张嘴，为掩饰自己的困窘，他低下了头。 虽然面上尴尬，可是心中窃喜。 甄雨薇也满心甜甜的，看着姚言狼狈地躲藏的样子直乐。 他俩亲亲昵昵地吃着饭，喝着酒。 眼见窗外华灯点上，夜色浓重。 这一顿他俩人吃了竟然快两个小时。 完了下楼结账的时候，姚言要过账单，看了两眼，当时眼睛就直了。 真的，姚言敢说，他这辈子吃过最贵的一顿饭，就是这一顿了。 就在他把账单按在吧台上从后往前数着一共有几个零的时候，旁边的雨薇突然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胳膊。 “走啦。” “诶？等等，我看看账单，还没结账呢。”姚言身上已经有冷汗流出了，真的，太贵了，他得好好想想自己的银行卡里的余额是不是够付这一顿饭钱。 好像有些不够啊。 姚言紧张。 谁知甄雨薇却伸手把他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她仰着头笑，“不用啦，这家店的老板跟我爸很熟，都记我爸账上，咱们不用给钱的。” 说罢，她拽着姚言就往门外走。 迎宾的门僮和服务员们面带微笑地将他俩送了出去。 姚言走出门，空气一阵清新。 他耸了耸鼻子吸了口气，觉得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刚才那些服务员看他的时候，他们虽然面带微笑，可是眼睛里的眼神，是不是看小白脸的眼神？ 这让姚言非常的不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讲道理，他的颜值，做个小白脸，好像还是可以的。 两人站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姚言先把雨薇送去了她家里。他没敢在她家坐，送她上楼都没进门，转身下来了。 出了秋月聆海小区的大门，那个出租车师父还在，姚言于是又上了他的车，说了自己家小区地址。 回家的路上，姚言拿出手机，翻出刚才的那条求救的短信，盯着看。 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就这么两个字和一个符号。 不过……姚言的视线渐渐地落到了号码上。 那个电话号码，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怎么总感觉不像是陌生人。 直到回了家，姚言都有这种感觉。 只是他不记得是在哪儿见过的号码。 汪琳琳已经回来了，在浴室洗澡。 姚言在沙发上坐着，二苟跑过来跳到他腿上，姚言也不赶走傻猫。 他双手枕着头，看着天花板。 突然，眼睛扫过猫窝旁边的脏衣篓的时候，姚言想起来了。 那张名片！ 之前在普里皮亚季小镇上，陈易易给他的那张名片！ 上边的电话，好像就是这个！ 难道是陈易易的求救短信？ 姚言一惊起身，二苟本来趴得好好的，喵呜一声尖叫，落地跑开。 姚言扑到脏衣篓前，翻找着自己的衣裳，找着那张名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 危险临近 1 今夜月色很美。 没有云，星星也不见踪影。 天幕是深沉的蓝，但是不黑，于是银白圆满的月亮就更显得清晰，耀眼。 并且月光温柔，透彻地照在李侑驰的书桌上方。 这间小小的房间是他的书房，屋子里只有靠窗一张书桌，桌前一只椅子，便再没有其他的摆设。但是这间书房却仍然显得很拥挤，因为除了桌椅之外，这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是书，堆成了小山的书。 各种品类的书籍，虽然摆放看似杂乱，但是李侑驰对这些书本的分类规律了然于胸。他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按照需要从这一堆堆的书山之中寻找到相关的所有书。 只是，就算是有这一屋子的书本，都没办法解答他现在面临的问题。 两扇窗子开到最大，窗帘也拉到了两旁，李侑驰正双眼出神地瞧着窗外，天上，明朗皎洁的月亮。 月光铺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的光晕。 桌上有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一叠稿纸，一只灌满了墨水的钢笔。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打开的word文档，一片空白，只有第一行最开头的位置，光标在不停地闪烁。 稿纸上写了一行小字，不过已经被混乱的线条涂改得连一个字都看不出来了。 钢笔笔帽没有盖上，笔尖已经上翻分了叉，蓝黑色的墨水溅出在桌上，留下一个一个饱满的小圆点。 发呆之前，李侑驰曾愤怒地将钢笔戳在了桌面上。 钢笔已经坏掉了，是那种就算换了笔尖也再也不能如往常那样顺滑书写的程度。它坏掉了。 这支钢笔是佳佳送给他的礼物，他们在一起十周年时候的礼物。 那一天，李侑驰送给佳佳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对了，好像是他写的第一部侦探小说的重印版本。他记得，自己在扉页上写了一些非常肉麻的情话，以及，一个承诺。 一个他会娶她的承诺。 可是 李侑驰收回了思绪，伸手揉了揉脸。 脸颊因为揉搓而变得有些发红，他大张开嘴，突然像是上了岸的鱼一样，呼吸困难起来。他徒劳地嘴巴开合，却感觉没有一分一毫的氧气进入肺部。 心里有什么深沉的，黑暗的，黏腻腻的东西浮了起来，堵住了他的眼耳鼻口舌，他快要窒息休克了。 就在这时候，头顶的帆船造型的灯罩里边，那个瓦数很高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呲呲两声，叮一下，熄灭了。 这间小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中，只有桌前一片月光的银白，还有头顶弯弯曲曲烧红了的灯丝，正渐渐暗淡下去。 李侑驰像是鱼儿被扔回了水中，终于清醒了过来，能够喘得上气来了。 他大口贪婪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刚才，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被憋死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废纸篓，月光下，看得见那里头满满的甚至已经堆得冒了尖的全是被他写废了的稿纸揉成的纸团。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太压抑了。 当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凝聚在一起，它们就仿佛变成了实质存在的东西，能扼住你的喉咙，掐死你。 李侑驰从椅子里站起身子。 灯泡已经坏了，他不可能再在这个没有灯光的房间中待下去了，尽管有足够明亮的月光，但是月光没有温度，他内心那些浓重的阴霾，不是这浅浅淡淡的一层月光能够照得化的。 他需要光亮。 李侑驰扶着墙走出书房，进了客厅，打开了灯。 他摸过柜子上的那半瓶葡萄酒，拔了软木塞，就着瓶子就往嘴里倒。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李侑驰一口气像吹啤酒一样将半瓶红酒灌下了肚。 放下瓶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之前已经变得有些冰凉的四肢手足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温度。 但是眼前的东西，却开始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起来。 身上竟然有些发冷了。 一定是酒没喝够的缘故。 李侑驰站起身来去柜子上找酒，却发现刚才那就是最后一瓶了。 不行，今晚上要是没有喝醉，他无论如何是没办法睡去的。 于是他拿起件外衣，出了门。 凌晨两点钟。 桃醉看了看墙上挂的时钟。 就在刚才，店里最后的一位客人也已经离开了。 酒吧里只留下客人欢醉过后的痕迹，就着角落的音响里传出的悠扬的蓝调口琴声，桃醉心里泛起几分曲终人散的寂寥来。 他走出吧台，把桌上的杯子都收进托盘里，拿回水池，开始洗刷。 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 他扭头去看，就见厚重的黑色大门被人推开了。 这位客人手上力气似乎很大，大门被他直推得撞在了后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而推开门后，他却又站在门口，一手撑着门，就这么站着不动了。 桃醉皱了皱眉，擦干双手走出吧台，朝着门口走去。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位客人好像是站在门口睡着了？ 桃醉忍不住苦笑起来。 “先生？这位先生？” 他的声音惊醒了门口的男人，只见他猛地睁开眼，盯着桃醉，那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头鹰。 桃醉礼貌地朝前倾了倾身子，歉意地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本店已经打烊了。”他伸手指了指门旁的一块牌子，上边写着营业时间，19时到2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两点钟了。 这个男人怔怔地盯了桃醉一阵，很是后知后觉地开口说：“一杯，我最后再喝一杯。只要一杯就好，我就醉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形，是喝醉了的缘故。 桃醉其实非常不喜欢已经醉了酒的客人。 人们在喝醉的状态下，任何想象不到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他们不可控，他们无所不能。 “实在是抱歉先生，您可以明天再过来” 可是没等他说完话，门口的客人就一把推开他，朝着吧台大步走过去。 桃醉站稳身子，皱眉转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吧台上，正用个拳头咚咚咚地敲着吧台，发出沉重的声响。 算了，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这是桃醉的经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 发配 他走回吧台，冲着这位客人微笑一下，说：“一杯，今晚就破例再为您做一杯酒。请问，您有什么特别想喝的酒吗？” 客人双眼无神地盯着桃醉身后的酒柜上。 那玲琅满目的酒，任何一杯，都足够将他灌醉了吧。 李侑驰酒量一向不好，但是今晚很奇怪，他灌下了半瓶红酒，却只是头晕，还没有那种醉得人事不省的感觉。 他希望自己马上醉得像死狗，就这么睡过去。 所以他转头看着桃醉，说：“最烈的那种，让人一杯就倒的那种。” 桃醉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这位客人一眼，点了点头。 没有耍酒疯的意思，就一切都好说。 桃醉转身往柜子上去，要去拿一瓶伏特加。 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回头又看了吧台对面的男人一眼。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凌乱，胡茬唏嘘，似乎有几天没好好打理自己了。 他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外套夹克，里边的白色衬衫上有一滩很显眼的玫瑰色的痕迹，似乎是葡萄酒的酒渍。 他是来买醉的，跟所有走进酒吧的人一样。 可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浓的，颓丧的气质，却让桃醉不得不对他给予一点儿额外的关注。 尤其是，他要求的是最烈的，能够让他一杯倒的酒。 喝酒不是大事，喝完之后出了大事，才是事儿。 所以桃醉转回身，走到客人的对面，又确认地问道：“您确定您还能再喝一杯烈酒吗？” 对面的男人不耐烦地点头。 桃醉叹了口气，不厌其烦地道：“客人，现在已经超过了本店打烊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我并不是以一个调酒师的身份在跟你说话，而是一个陌生人，因此，我没必要再坚持那些吧台里的规矩。我有权利不卖酒给你。但是，如果你能有一个说服我的理由，也许我会破例请你喝一杯。” 他试图刺探对面这个男人内心的想法。 这是有违他的职业道德的行为，幸好，现在已经不是营业时间。 他有必要对走进这家酒吧的每一个客人负责。他不希望这个男人醉死在他的门前，明早上一推门就看见自己被警察包围。 似乎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对面这个男人的脑回路有些长久，桃醉问话之后过了好一阵，他才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到那个能够说服桃醉的理由来了。 “我不喝酒，我就要死了？” 吧台对面的男人给出的理由是。 他要这么说话，那桃醉没法接。 “我听过喝酒多了然后没了命的，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喝酒，还能死的。”桃醉冷淡地回答。 对面的男人摇着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 男人抬头瞧着桃醉的眼睛，“你有没有尝试过，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一个满意的开头，那种被憋得快要窒息的绝望” 桃醉摇摇头，“没有，我的工作还不至于令我这么绝望。所以您是一位作家？”他猜测着。 李侑驰摇摇头，他脸色有些发白，“不是作家，我就是个写小说的。” “一样。” “不一样。” “好吧，您说了算。”桃醉随着他的话。 “写不出稿子还只是其一” “还有比这更让您绝望的？” “有。” “是” “是结婚。” “结婚？”桃醉有些茫然，“结婚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结婚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如果没有结婚的资格，却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它就是一件要叫你无奈到要去跳楼的事情了。” “能想象得到。只是您不是位作家吗？怎么就没有结婚的资格了？” “没钱。”这次，李侑驰回答得很迅速。似乎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经过脑子，是他本能的回应。 “”这桃醉就无话可说了。 “幸好我是单身”憋了很久，桃醉才憋出这么一句回答来。 李侑驰和桃醉聊了一阵，胸中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了，连酒意都消散了几分，脑子开始活分起来。 “我今晚非常难受，所以希望能够喝醉。”他对桃醉说。 “理解，难过的时候，确实喝醉了就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甚至是解脱。” 他转回身，准备给这位客人调酒。 他已经接受了他的理由了，他认为合理。 不过李侑驰却意外地叫住了桃醉。 “再等几分钟，我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了。”他说。 桃醉笑了笑，回到吧台前，“您请说，我听。” “只不过，希望你能够在听过之后就忘记”李侑驰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乞求。 “请放心，这里是酒吧，没有人会记得某个晚上在某个吧台上谁说过的什么话。”桃醉微笑，他松缓语气，试图让对面的男人感到安心。 李侑驰微微点头，双手交握，用力到十个指关节都泛白了。 酝酿了一阵情绪他才开口说：“我入行快十年了，起初的时候，前景似乎还不错，我的处女作还重印过一次，我拿到了一笔很丰厚的版税可是谁知道，那笔钱却成了我这辈子见过并且到手的数目最大的一笔。那之后，我的作品销量开始变得很小，屡次屡次积压库存，卖不出去。渐渐的，出版社不再跟我联系，甚至是与我关系最好的编辑，也开始躲着我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具备在这一行混下去的天赋。” “我听说最近实体书和出版行业是越来越难做了，这就是时代的选择吧，毕竟现在人们手上都有手机，比起捧着厚重的实体书翻页来阅读，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更喜欢使用轻便的移动阅读器吧。”桃醉说。 “那些原因跟我无关。”李侑驰低垂下眼眉，“我没办法左右，我能管控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桃醉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愿意在自身寻找原因的客人，这种品质在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他对他的印象从一个醉鬼，稍微变得好了一些。 毕竟再怎么说，对面这个男人，也是一个文字工作者呀，他就算是发酒疯，大约也不具备多么大的杀伤性才对。桃醉一直警惕的心稍微放松了几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 没有名字的城市 汪琳琳一脸苦闷地站在门口，跟正端着面碗吸溜着面条的姚言诉苦道：“哥啊，我这次真的被发配到贼偏远的地方去了！” 姚言微微睁大眼睛，还有些不懂汪琳琳这是遭到什么不公平对待了。 他让开门，用脚将汪琳琳的拖鞋扒到她的脚下。嘴里嚼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道：“先换鞋进来再说吧，你哪天上班回来不是哭号自己被欺负了。” 说来也确实是这样。 自从汪琳琳升职加薪之后，好像反而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这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别的人升职加薪之后，是同事巴结，老板照顾，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地过上好日子。 可汪琳琳倒好，一反常态。 明明之前就上班很辛苦，时常加班跑采访。而且因为她资历不够，什么场合都会需要她这种新人去露脸。去帮忙当苦力，真正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不过汪琳琳经过几次重要的采访之后也算是取得了成绩，而且因为姚言和大黄的缘故，她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关于某些案子的率先披露特权，这让她所在的资讯栏目取得了非常亮眼的收视成绩。 汪琳琳在都市资讯电视台工作到现在，可谓是相当用功，真正意义上的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工作了。 她的努力虽然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在她一路往上爬的过程中，旁边还是会充满了风言风语。 毕竟像电视台这样的事业单位里边，吃干饭不好好干活的大有人在。 汪琳琳一旦跟他们不在同一条战线上，一旦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进取心，那么当然就成了他们最看不惯的那种眼中钉了。 所以，尽管汪琳琳已经坐上了副主编的位子，可是外出采访的活计依旧是由她亲自去做。 什么策划案一类也得由她亲自来写。当然，某些小型的活动策划她都能够分给手底下的人来做，但是她现在的属下，曾经可都是她的上司。汪琳琳升职那么快，就爬到了他们的头上，那汪琳琳分配下来的任务他们能好好地尽心尽力地完成吗？当然不现实。 “那些小人真的是处处给我使绊子。就让他们做一个简单到不行！刚毕业的学生实习生都能够完成的活儿，他们却给我做得非常的难看！根本就不能用！而且那些老东西，倚老卖老的，明明他们的思想陈旧，跟不上时代，还偏偏不愿意好好地虚心地学习新的东西。他们拿出来的方案，早就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被人玩烂了，那些梗根本连一点儿喜剧幽默的效果都没有，要是这年头了，我们还那样去做的话，往后谁还看我们的节目啊！” 汪琳琳激动地捶着自己两条光洁的大腿。 她陷坐在沙发里，连身上的制服套裙都没有来得及换掉，就忍不住要跟姚言吐槽她的工作了。 姚言面对着汪琳琳，他端着面碗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吃着面，一边听着汪琳琳诉说，一边点头。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把汪琳琳的话听进去。 毕竟抱怨这种东西，人们需要一个倾听者，也仅仅是需要听着并且表示认同而已，发泄出来就好了。 姚言非常理解汪琳琳此时此刻的心理。 她感觉到自己被欺负了，明明自己是上司，是负责人，偏偏手下的人要用资历来压她，不给她面子，使她难堪。这对任何一个刚刚在事业上取得了进步的人来说，都是非常不爽的。 从姚言的立场来看，只要他安安静静地附和汪琳琳的话，好好地听她把心里的不快全都吐出来，那之后他就能落得个耳根清净了。汪琳琳自己说开心了，感觉一累，她就该去洗澡睡觉，而之后的时间姚言就能打开电脑点灯夜战了。说起来熬夜打通宵的时候，总是能够匹配到牛逼的队友。姚言半夜打游戏，往往躺着就能赢了。 姚言又扒拉了几口面，汪琳琳再诉说了一通同事们的罪状。 姚言看她说得口干舌燥很辛苦，而且小脸气得通红，他于是站起身摸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冰啤酒，打开了递给汪琳琳。 汪琳琳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接过啤酒来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哈冰啤酒果然好爽啊！” 她发出惬意又爽快的呻吟。 “其实你说了这么半天，那帮给你使坏的孙子你也没有办法应付啊。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姚言吃完了小半碗面，放下面碗，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露出狐狸一样狡黠的微笑。 汪琳琳眨巴眨巴眼睛，倒是有些意外。 “是吗？哥哥你还懂得怎么处理这种事情？我记得你好像从毕业之后就没有上过班吧？你哪儿学来的？这种人际交往的办法？”汪琳琳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刨根问底地问。 姚言脸一拉。 “喂，我虽然没有上过班，但是我好歹实习过啊。再说了，我办案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打过交道嘛。不就是几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吗，你就这样，按我说的做。你给他们找些那种最新最怪现在的年轻人最喜欢的但是老年人最陌生的题材，让他们去采访写稿子。而且你是上司，拿出你的气魄来，强制要求他们去跟现在的年轻人和时代接触，让他们不要老是保持陈旧的生存方式和工作态度。你就专门挑他们的弱点和软肋去打，绝对百发百中，要了他们的老命。” 姚言说道。 汪琳琳咯咯笑起来，伸手摸着后脖颈，摇了摇头，“不行的。现在如果我还这么针对他们的话，那他们会更不给我面子的。这种老的单位就是这个样子啊。全是老人把持话语权，死气沉沉的。新人想要干活反而放不开手脚，而且时间一长，新人的态度都被磨得变成老人了。反正这种铁饭碗的单位，就只这样子咯。” “那你就忍着挨他们的欺负吧。”姚言耸了耸肩，表示得很恨铁不成钢。 “唉……我其实真的一开始还觉得能忍耐。但是这一次，他们做的事情太不给我面子了。上边提出了一个献礼的项目，然后不知道我手下那几个老编辑是不是故意的，他们竟然说在甘肃省内有一座为国家建造核电站的无名小城，叫核城，去那个地方调查采风做一次报道肯定非常有意义。然后主编竟然同意了，这任务分配下来，却落到了我的头上！这就是非常明显的刺配沧州！”汪琳琳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没有名字的核城……”姚言听见这几个字之后，反而安静下来，捏了捏鼻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 我去 “没有名字的城市……西北荒漠，核城……404……”姚言无声地在心里念着这些字眼。 汪琳琳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一头短发，她嚎了一声，“我的天啊！主编肯定是收了那些老家伙的好处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同意让我这么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往西北大沙漠里跑啊！那么辛苦的取材环境，还只配了一个摄影给我！这怎么够用嘛！这根本就是给我出难题，给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要是这次我搞砸了，那说不定又要被打回原形，继续回去跑采访。” 说着说着，汪琳琳小声地呜咽起来。 确实，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来说，在工作上遭受了太多的不公正，实在是让她身心俱疲。一腔的怨愤无处可诉。 哪怕姚言坐在她的面前听着她把心里积攒的话都说了出来，但是他还是没办法对她心里已经遭受到的创伤进行有效的安抚。 汪琳琳脱了鞋，屈起双腿踩到沙发上。她抱着双腿，嘤嘤嘤地哭起来。 姚言思绪并不在这儿，他心中有些疑惑一直飘飘悠悠的，总觉得有什么能够串联起来，但是去实际地猜测探查的时候，好像那些信息又各自为营，不能相互连接。 “救命！”“404” 这两条消息是来自陈易易的手机号码的。 姚言生怕陈易易会发来其他的消息，愣是没敢将俄罗斯的临时电话卡给停了。 不过这几天来，陈易易那边好像没有了什么动静，不再给他发消息了。 陈易易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这个医生会遇上什么事情，向远在滇市的姚言求救？ 而且……按照姚言之前对陈易易的认识，以及可能的猜测。陈易易这位挺牛逼的医生，恐怕还跟方舟有关。要是有方舟罩着他，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连师兄杨昊那种人都为方舟服务，那么方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到的呢？ 姚言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摸过桌子上的雾化器来，吸了一口清凉的水果味烟油。 他吞吐了一阵烟雾。 汪琳琳闻见了朝着她飘去的甜腻的水果味烟雾，嘤嘤嘤的声音更大了。 可惜姚言还是没有听见。 姚言出神地想着来自陈易易的消息。 还有陈易易这个人。 之前子啊普里皮亚季，在实验室的医院据点厨房里，陈易易递给了姚言那张名片。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直接打我的电话。” 当时陈易易是这么跟姚言说的。 可是后来实验室崩塌了。姚言回国了，之后虽然偶尔也会想起陈易易和已经被收监的林童。 但是，姚言现在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对方舟。他觉得陈易易跟方舟绝对有非常深厚的关系，在他准备好如何面对这个可怕的组织之前，他都没有主动跟陈易易联系的打算。 但是，人家反而率先向他发来了消息。 而且这个消息还不一般，还是求救的消息。 只是，就算是事发紧急，陈易易发消息的情况不乐观，但是他只发送过来几个字，具体的位置和详细的情况都没有。这种时候，让姚言如何面对和处理这个状况。 姚言也很迷茫啊。 他找过毛睿，希望毛睿通过那条短信的发送渠道来寻找一下陈易易。 但是毛睿的回答非常的现实：“不现实言儿，你想通过这条已经是接收状态的短信来调查发送时候的手机主人状态，这是做不到的。” 于是姚言就不再纠结那条来自陈易易的短信了。 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陈易易是在哪里给他发的短信，就算他相信陈易易不是那种轻易会麻烦他的人，但是他就算是有心去救陈易易，也没有那么去做的目标啊。 后来，陈易易又给他发来了“404”这条短信。 依旧是跟猜谜似的，姚言没办法得到这两条短信的解。 一直到刚才，汪琳琳跟他诉苦，说她被发配去调查走访那个什么没有名字的小城，核城…… 没有名字…… 姚言把这几个字轻轻念了几遍。 真的，脑子里真的有一种事情串联了起来的感觉，但是就是模模糊糊的，没有落实，有些飘忽不定。 他紧皱眉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电子烟。 这一次因为点火的时间太久，电子烟主机自动熄灭了，姚言往上吸的力气太大，竟然吸了一小口烟油和冷却液进嘴里。 他皱眉尝了一嘴，马上惊醒过来，拿过纸巾，呸了两口，将嘴里的烟油给擦干净。 就在他擦着嘴的时候，突然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某个讯息在他脑海里出现了。 “404notfound” 找不到网页！ 这是打开电脑里浏览器进行搜索的时候偶尔会弹出的页面。 404！ 没有名字的小城！ 找不到网页！ 突然间，这些消息好像就这么联系起来了。 如果说，汪琳琳被要求去的那个核城，是没有名字的，是在地图上找不到的。那么那个小城似乎也可以说是404的城市。 而陈易易的短信里，404这三个数字，是不是指代的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姚言一念及此，自己都懵了。兀自不肯相信。 因为陈易易和汪琳琳，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是没有交集的。 一个世界闻名的医生，一个小电视台的记者。 他们俩除了名字的格式相似，恐怕唯一相同的点，就是都喜欢女人吧。哦，说不定这一点都可能不同。 但是他们这几天却突然在姚言的这里，有了某种似有似无的神秘的联系。 404，那座没有名字的城市。 姚言是行动派，无论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一旦想到了。他就会想要去做。 因为只有去做了，才知道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我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姚言总是这么说。 所以，这一次，当他意识到陈易易的短信可能指代的就是汪琳琳所说的，那座位于甘肃的核城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要去看一看了。 因为他虽然怀疑陈易易的身份。但是来自陈易易的求救短信，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姚言猛地回过神来，他扑到沙发上，一把抓住汪琳琳的两个肩头。 汪琳琳一下子被吓到，轻呼一声。 “你干嘛！” “我去！”姚言大声地说。 “啊？”汪琳琳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不知所措。 姚言收拾自己的心情，“我是说，我陪你去那个什么核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 伤口 汪琳琳眨了眨眼睛，还有些不肯相信的样子。 她轻声地试探着问，“真，真的吗？你陪我去吗？可是，这是为什么？” 姚言没有隐瞒，“之前我给你看的那条短信，发短信向我求救的人，说不定就在那座城里！” “啊？”汪琳琳真的懵了，“这可能吗？” “管他可不可能，反正去到了就知道了！”姚言说。 汪琳琳眼眶还红红的，眼角还有泪水没有擦干净。她还沉浸在之前嘤嘤嘤的状态里，不过，姚言的话，却让她心里突然就有了底，稳了不少。 她舔了舔嘴唇，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笑起来，“要是言哥哥你去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姚言认真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既然你同意和我去，明天我就去给主编说这任务我接下了，让他安排我们出差的时间。”汪琳琳说。 “越快越好！”这次都不需要别人催促了，姚言自己就赶着趟地往上赶，他这么心急的模样，还让汪琳琳觉得意外得不行。 “言哥哥，你怎么了？不就是一条短信嘛，你这么着急干嘛啊？难道你不去的话，发短信的人就会死吗？” 汪琳琳本来只是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姚言面容冷峻，撇过头看着她，一张脸上没有表情，他这个样子倒是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 汪琳琳马上闭上嘴，轻轻地抿了抿嘴，没敢再说什么。 “我……我先去洗个澡。”汪琳琳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姚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刚才他也是一时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他倒不是真的想用那种表情吓唬人家汪琳琳，他是脑子里在想事情，汪琳琳跟他说话，下意识地他扭头去看人家，然后没来得及做出表情，才会那样不阴不阳怪吓人的一张脸。 姚言自己缩到桌子上，抱着腿轻轻地晃着身子，某种不可知的频率下，会让他心情放松。 而看见桌上跟个不倒翁似的晃晃悠悠的姚言的时候，猫窝里原本趴着打盹儿的傻猫二苟突然眼睛就直了。这小祖宗对这种动来动去的东西超级有兴趣。 它蹑手蹑脚地跑过客厅，跳上桌子，然后弓腰伏地，相当警戒地朝着姚言靠近。 姚言正在思考关于甘肃的那座没有名字的核城以及和陈易易的可能关系的事情，没有主意到背后的二苟的靠近。当然，这傻猫脚下有肉垫，行动本来就静默无声，就算姚言没想事儿，也是不可能发现它的。 二苟在姚言背后转悠了一阵，终于逮到个机会，一跃而上，跳到了姚言的头顶上。 有东西落到自己头上，姚言这才猛然一惊，伸手一抓。 抓到二苟的猫脸之上，这傻猫怒了，张嘴就咬。 姚言没注意，猝不及防，被傻猫在虎口咬了一个大口子。 姚言皱起眉，有些刺痛，不过他倒是不在乎。 把傻猫从头顶揪下来，随手扔到地上。 咬了姚言之后，二苟回过神来，其实缩着脖子有些慌的。 它刚才也是紧张，下意识地就回了嘴。 不过落地后的二苟在地板上转了几圈，看姚言好像没有追究它的意思，摇摇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自己的猫窝里趴下。 再看了姚言的背影几眼，姚言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于是它安心睡下。 姚言是右手被二苟咬了的，虎口位置两个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不怎么疼，姚言只是拿过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就继续沉思。 在他想事情的时候，虎口凹陷里，血水缓缓地聚集，看起来还怪可怕的，没多会儿就有一小汪了。 不过也因为伤口不怎么大，就是稍微深了点，所以在填满虎口凹槽之前，伤口就凝结不再流血了。 汪琳琳洗完澡出来，见姚言还是那样坐在桌子上。她过来拿棉签掏耳朵，刚想说话，看清楚姚言手上的血迹，立即惊叫一声。 这一声倒是把姚言惊醒了，他迅速转身朝着汪琳琳看过去。 见汪琳琳捂着嘴，指着自己。 “怎么了？”姚言问。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 本来他稳稳地坐着的时候还好，手里的那汪血还能存住，现在他移动，虎口凹槽里的血立即甩了一桌子。 “你怎么受伤了！那么多血！”汪琳琳大声道，指着桌面上的血珠子说。 “哦，这个啊，刚被二苟咬了，没啥事儿。”他笑着回答，顺手又抽了纸巾，将撒落在桌子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 二苟听见自己被点名了，赶紧把头埋得更深了，装着已经睡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汪琳琳看姚言确实没什么大事的样子，不过她还是皱着眉走过来，取了医疗箱给姚言简单地清理了伤口。 被酒精棉擦拭伤口的时候，姚言疼得抽了抽，虽然他想跟汪琳琳说没关系的，反正这种伤口明天就会痊愈。不过他见汪琳琳脸色不太好，是真的担心自己，也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有个人关心自己，其实还是很令人温暖的。 “好了，给你弄好了，你记得不要碰到水。还有，明天去打狂犬病疫苗去。”汪琳琳把酒精棉扔进垃圾桶，回身指着姚言吩咐道。 姚言微笑点头，“明白了。不过之前二苟所有的疫苗都打过，它肯定是没病的，我就是被咬了下，不用去打针吧？” “不行！伤口这么恐怖，肯定要打狂犬疫苗的！”汪琳琳说着抓过便利贴写了个纸条，明明白白地贴到了冰箱门上。 她朝里边房间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姚言：“一定要去打疫苗啊，被小动物咬伤了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情，你自己要小心。我会盯着你的！” 在姚言承诺他肯定会去打疫苗之后，汪琳琳才放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姚言听见书房门被关起来的声音之后，才笑着摇头站起身。 “真是的，自己之前还嘤嘤嘤的哭个不停，现在反而过来管着我了。”他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包扎好的右手，轻轻吐了口气，“像她这么可爱的嘤嘤怪，打一拳应该可以哭很久吧。” 姚言笑了，他捏起拳头，做了两个冲拳的动作。 被二苟咬破的位置有些微微的疼痛辛辣，是酒精造成的。 他蹙了蹙眉头，去洗漱然后睡觉。 他这幅身躯，狂犬疫苗是不用打，不过明天得去准备准备去核城的装备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 抢出租 昨晚上睡觉之前明明关了门，姚言还特意检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怕二苟这猫犊子大早上的爬上他的床扰他清梦。 没想到，姚言今早上还是被二苟给舔醒的。 都说猫的舌头带着倒刺和毒液，不能让它们舔你脸，不然你的脸会被舔得溃烂。 姚言感受到自己被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在脸上鼻子上打转转的时候，他脑子里率先想起来的就是一个贼拉恐怖的画面，他的半张脸血呼啦全烂了。 他赶紧睁开眼，大叫一声一把抓过二苟来。 二苟本来矫健，可是姚言因为心里害怕自己的脸被这傻猫给舔烂了，所以今早上的动作格外的敏捷，二苟来不及逃跑，已经被他捏着脖颈拎了起来。 这傻猫遭到了姚言的突然袭击，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喵喵喵地装可怜，睁着一双大眼睛，瞳孔变大了，直勾勾地瞪着姚言，四个小爪子瑟缩起来。 姚言一看这家伙都演戏演到这个份儿上了，顿时噗嗤一笑，失去了对它动粗的冲动。 “你啊你啊，当大爷的能不能省点儿心啊，别老是欺负我啊，行不行？”姚言用近似哀求的语气对二苟说。 他一边说还一边抬起手在二苟大爷的脑门上戳戳点点。 “我明明锁着门，你是怎么进来的？”姚言疑惑地下床，穿上拖鞋，朝门口走。 来到门前，他看见门上贴着的便利贴之后才恍然。 原来是汪琳琳故意把二苟放进姚言的卧室里来了。 姚言拿下那张粉红色的便利贴，上边写着早餐做好了，记得打疫苗。 姚言抿了抿嘴，露出一抹苦笑。 汪琳琳这小妹妹，真的是操着老母亲的心啊。 姚言把二苟扔到地上，走出来看了看猫粮盆，还满着，而且高级猫粮里搀着猫罐头，一看就知道是汪琳琳好好地喂了这傻猫一顿。 二苟落地之后跑到猫粮盆前舔了舔猫粮，又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然后就着地板直接躺下了。 窗外有朝阳射进来，它就躺在阳光里，不再动弹。 看着二苟这么犯懒，姚言也觉得突然想去睡个回笼觉了。 他先坐到餐桌前，把汪琳琳给他准备的早餐吃了，然后洗了碗。 洗完碗之后，姚言把右手上缠着的纱布给取了下来。 扔纱布的时候哦，他皱起了眉。 他抬起右手，张开虎口，盯着看了好一阵。 有些奇怪，他虎口上那两个被二苟咬出来的坑洞，竟然还是那副外翻着粉红色皮肉的样子。也就是说，经过了昨晚一晚上的时间，他手上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 这跟姚言一直以来的习惯不一样了。 放在以前，哪怕是断手断脚的可怕伤口，一晚上的时间，也足够姚言重新恢复了。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姚言仔细地看了看，虎口位置的伤口明显有好转的痕迹，虽然边缘因为刚才碰了水有些泛白，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刺痛感。 也许是因为现在到了冬天，自己的怪物身体的恢复能力也变得懒惰了？ 姚言这么想着。 这两个伤口比昨晚上看起来要小了很多，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不过也是在好转着。 又因为伤口并不影响什么，所以姚言没有太过在意，看了一阵就不去管它了。他找了个创可贴，贴上就完事儿了。 看见伤口之后姚言的睡意也不知道为啥没了，他穿了身便服，出了门。 当然不是去打狂犬疫苗。 他对二苟还是有信心的，那傻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健健康康完全不像带病的样子，打疫苗什么的，没必要。 况且，现在的狂犬病疫苗打一次上千块。 穷逼像姚言这种，甚至舍不得花这个钱。 反正就算是真的狂犬病发，他挂了，也还是能活过来。所以没必要去花那钱。 有了这样的心里预设，姚言坦然地路过医院都不看一眼。 根据之前去过一次敦煌的经验，他去户外用品店买了些能够在荒原沙漠里使用的服装和设备。 毕竟这次去那个在地图上都没有的小城，是他自发的行动，可没有后援和支持，就算算上汪琳琳他们的电视台，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后勤支持，一切都得自己出钱来准备啊。 姚言买户外用品的时候，还不忘给汪琳琳打了个电话，跟她通了通气，问了下这次前往甘肃，她们会有什么队友。 “只有一个摄影师小马，还有一台车，和一些摄影设备。当然了，我们主编说了，如果有其他的需要，都可以走电视台的帐。”汪琳琳在电话里说。 姚言站在人家户外用品店里，想了想，压低声音问汪琳琳如果算上他的装备，能不能一并报销了。 汪琳琳在电话那头就笑了，跟他说能的，让他放心大胆地买了。 挂上电话之后姚言重新挑了一些装备。比如背包尼龙绳索，环扣还有帐篷，都换上了更好更贵的。 反正能从汪琳琳那边走帐。 姚言想着。 不过他还是知道节制的，该花的钱必须花，不该花的钱他一分都不花。 买了几包装备，花了小几千。姚言看了看，自己也只能够拿得动这么些，于是要了发票给了钱，拎着装备回了家。 陈易易从西安到兰州的火车上下来。 他头也不回地迅速跑过站台，跑出了火车站。 杨昊和雨衣人在西安之前就把他给跟丢了。不过方舟的势力无处不在，陈易易一点儿都不敢大意。 他冲出火车站，挤过站前排队上出租的队伍。 他插队了。 后边的人甚至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都大声呵斥他，但是陈易易已经顾不上搭理这些人了。 他抢到路上，拉开刚刚靠过街边的出租车，一屁股坐了上去。 司机看他插队，本来打算让他滚下去不载他的。 但是陈易易抬头狠狠地剜了司机一眼，那个眼神太过恐怖，司机忍不住打了个抖，莫名其妙地就踩下油门拉着他上了路。 “你……想去哪儿？”司机战战兢兢地问。 “玉门市。”陈易易简短地说道。 “哈？不好意思啊，我这车是公司的，我不能出城跑的。”出租车司机为难，他打算靠边让这个乘客下车了。 但是车停了，陈易易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摔到司机脸上。 “直接走。不然的话。” 纸币纷纷扬扬地落下，司机还在惊诧，下一刻，他却看见了陈易易手上的黑洞洞的枪口。 司机慌了，赶紧举起手。 “开车。” “哦哦哦，是是是！” 出租车司机钱都不敢去捡，直接开车上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 代号“医生” 其实这一路上，出租车司机对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乘客都是有想法的。 司机师傅已经在脑子里模拟过好多遍了，他开上高速之后，就想办法违个规，搞个大动作大事情，让自己的车被交警注意到，然后到时候趁机求救。 但是，这个带着枪的乘客确实太吓人了。 这让司机师傅好多脑内布置好想好的办法没有实施的可能性。 毕竟他害怕嘛，虽然副驾驶上的乘客已经把枪给收起来了，但是万一自己搞不好什么地方就惹恼了他，他一个心狠手辣，当时掏枪就把自己的脑袋打开花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没必要。 司机师傅劝说自己，没必要。 人家虽然掏了强，可是之前不是还给了那么多钱嘛。看这样子，这个客人应该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但是实际上他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家伙。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自己应该是能够安全地活命的……吧。 司机师傅的内心活动非常的激烈，他是真怕啊。 但是怕归怕，他开车还是很稳定，并且在这个客人的要求下，他的车速还并不慢。 陈易易在调节着自己的呼吸频率。 他胳膊和大腿都中了枪，疼痛一阵一阵的，钻心的。 令他整个人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眩晕感里。 但是陈易易的精神非常强大，他控制着自己尽量地保持着意识。 然而他这样子做，反而又是最伤自己的行为。眩晕本来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一种机制，当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伤害，精神上的，或者是生理上的痛楚的时候，大脑会命令自己晕过去，好让这些伤害对大脑造成的负担变得尽可能的小一些。而陈易易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实际上是在做一件违反正常的生理逻辑的事。 但是他不能不让自己保持清醒。 先不说他现在是劫持了一辆出租车，正从兰州赶往玉门市。当然了他虽然给了不少钱，可是毕竟掏枪威胁这个动作是真实存在的，司机是害怕的。 就单单说他是受了伤这一点，如果不及时处理都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他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就让自己晕过去了。一旦他放弃了求生的念头，都不需要身后的追兵追上来了，他真的自己就会两腿一蹬这么挂了的。 陈易易是个医生，就算不借助医疗检测的仪器，他也能够感受得出来，他现在的这副身躯，是多么的凄惨。 他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极限就是死亡！ 但是他还不能死。 如果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方舟的人两枪给打死了，那他是真的给潜流渊丢人。 是的。 陈易易是杀手组织潜流渊的人。 他是扑克牌组织的红桃二，序号16，代号“医生”。 曾经在敦煌市救了壁虎的人就是他。 西北这一片，陈易易来过，虽然谈不上多么熟悉，但是他至少知道那些地名，吃过几碗牛肉拉面，虽然这一次他并不单单是为了牛肉拉面过来的。 他的目标是核城。 那座在地图上显示搜索不到的小城。 之前在切尔诺贝利的时候，林童将一个盘悄悄地递给了陈易易，那是在他们从底下实验室出去的时候，没有别人看见林童的那个动作。 那时候，陈易易除了是莫斯科警方请过去处理熊人事件的专家，他同时还是方舟出钱请去的雇员。当然他并不是去杀人的，他的任务，是帮助林童，将实验室和03号实验体的资料带回国。最后03号实验体没能成功回收，这虽然是遗憾，但是林童还是得到了其他的资料，因为有那个叫做姚言的警察在，林童没办法将资料带回来，只能交给了陈易易。 本来按照雇佣原则，陈易易是要把从林童那里获得的盘还给方舟的。 但是。 陈易易回国之后，却没有那么做。 方舟手眼通天，他们一直在监控着陈易易的行踪。 但是身为扑克牌的成员，陈易易又怎么会轻易被方舟搜索到呢。 陈易易暗搓搓地回了国，并且解开了盘的密码，将盘里的资料全都拷贝出来了。 他是生物学方面的专家。那个在核电站底下研究熊人的实验室的资料，对他来说就显得相当有吸引力和价值。 陈易易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花了近一个星期，将所有的资料都看完了。当他完全地理解了熊人的制造概念之后，他被人发现了。 杨昊和雨衣人闯入了陈易易的秘密基地。 对于方舟的锁匠来说，寻找一个杀手的踪迹，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雨衣人很轻松地撞开了陈易易房间的那扇大铁门，当然，因为之前雨衣人就将锁破坏了。 雨衣人守在门口，他那件宽大的墨绿色雨衣下边，好像藏着一柄伞，又或者是一柄刀，谁知道呢。 杨昊缓步从门口走进来。 这是一间地下室，装修竟然很简约，灰黑的墙纸，一点儿都不显得拮据破旧。 陈易易坐在地下二层的电脑前，面对突然闯入的站在楼上的家伙，陈易易根本不需要多想，顺手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抬手射击。 陈易易的枪法不可谓不准，不过杨昊是什么人？ 他矫健地凭借着楼上的栏杆和楼梯躲避着陈易易的射击，并且从楼上跳了下来。 落地前，杨昊一记鞭腿从上往下直劈下来。 陈易易侧身避过，不过他面前的桌子就惨了。 杨昊一脚将桌面劈开，显示器和键盘鼠标落到地上。 陈易易紧张地一扬眉，弯腰扑到主机前，将上边的盘拔了下来。 “原来在这儿啊！”杨昊的笑声响起，陈易易来不及想，直接一个驴打滚，从后边滚出去。 接着是两声枪响，他蹲身去拔盘的位置，已经有了两个弹孔，正在冒烟。 “身手不错。”杨昊赞叹一句。 陈易易站起身，反手摸过沙发上的衣服朝杨昊扔过去。 杨昊虽然视线被遮挡，但是他根本不在乎，竖着耳朵捕捉着陈易易的动静，然后直接任由衣服罩在自己的脸上，他盲开两枪。 第一枪打空了，第二枪之后，他听见了一声闷哼。 陈易易，中枪了！ 杨昊微微一笑，伸手扯下脸上的衣服，转头去看的时候，陈易易却已经扒拉着栏杆上了楼上。 杨昊吹了一声口哨。 陈易易刚伸手拉门，突然就往后缩。 门口，一刀亮光闪过。 陈易易额前一撮头发就飘落下来。 是刀光，门口的雨衣人手持短刀，挡住了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 斗志昂扬 陈易易的动作不能不说是敏捷迅速。 在他意识到门口还有人的时候，他迅速地后撤，拉开距离，但是因为他大腿上刚才挨上了一枪，所以还是慢了一点点，尽管没有被真的伤害到，可是他额前的一绺头发被斩断了。 陈易易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朝前看去。门口站着一个雨衣人，那墨绿色的雨衣将他包裹得很严实，陈易易看不见他的身形，面容。 这样一个人是危险的，陈易易没办法光从外表对这人进行评判，也就没办法决定要不要正面冲击。 杨昊咔哒一声，拉了拉枪把，他轻松地迈开脚步踩着楼梯往楼上上来。 有经验的猎人在捕猎的时候就常常采用这种方法，一个人在后边吆喝着将猎物朝前赶，另外一个人在前头接着。 这种前后夹击的状态下，很少有猎物能够全身而退的。 陈易易是左边大腿受了伤，殷红的血流已经顺着他的大腿往地上流淌了，温热的水流触感划过他的小腿肚子。痛感，逐渐朝着大脑攀升。 “医生先生，我们和潜流渊的合作，已经很久了。一直以来，我们的合作都很愉快。”杨昊缓缓地走上了楼上来，他站在陈易易背后三步的位置，语声里竟然还带着某种轻松和愉快的感觉，他是认得陈易易的，不过陈易易并不认识他，杨昊说：“但是这一次，陈医生，你的行动好像有些不守规矩了。” 陈易易咧了咧嘴，一面是疼的，另一面是想转头给杨昊做个表情，不过疼痛令他面部肌肉抽搐，所以表情崩坏了。 “我的任务是从你手中将林童先生交给你的东西取回来，就是你藏在右边裤兜里的那个盘。那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擅自破译密码，下载内容。”杨昊说，“要不是你开启了这个盘，我们还真的没办法找到你的位置。本来我以为你没有回国，是躲在哪个国家做研究呢，想不到你还挺自信，非要回来。” “人们总说灯下黑，看来这一条对你们方舟来说并不适用。嘶……”陈易易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这帮家伙，简直不是人。” 这个评价是基于他对盘里的内容的解读之后做出的。 杨昊对陈易易的语言攻击没什么反应，他耸了耸肩，“人类这种劣等生物，不是就不是吧。陈医生，你是文明人，我不想对你动粗，那样不好看，所以请你将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好吗？”杨昊停顿一下，然后挂上笑脸，用一个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念在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上，我可以放过你，当然这是我独家给你提出的的时候，字面下的意思就是，让我把目标都杀死。” “那听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宽宏大量？”陈易易扬眉反问，腿部的疼痛令他有一点眩晕，眼前出现了飞蚊光点。 不能继续在这儿僵持，否则光是伤口流血，陈易易都扛不住！ 杨昊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已经足够明白了，“陈医生，你不可能正面对抗我们两个人，你无路可退，只有物归原主一条路。还给我们吧，你本身做的就是一件错事，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陈易易笑了，他左左侧大牙牙关紧咬，右侧嘴角咧开一个狞笑弧度，他的这个笑容有点人格分裂的意思。 “行吧，我很识相的。”陈易易举起双手，他的左手里，大拇指将那只黑色的盘按在手心里。 杨昊盯着他的左手，准备上前来取盘。 “诶，这位先生，你还是不要动的好。”陈易易突然说。 “哦？为什么？”杨昊疑惑地问。 “你刚才打伤了我，现在我看见你，伤口就生疼。不好意思，我不太愿意接近你。”陈易易说。 杨昊笑了，“陈医生，你的要求还挺多。”说着他朝着门口的雨衣人扬了扬下巴，示意雨衣人进来接盘。 雨衣人缓缓地将手里的短刀收回去，插进了雨衣中。 陈易易明显地听见了一声沧的刀插入刀鞘的声音。 雨衣人迈步走进铁门，朝着陈易易靠近。 陈易易举着双手，等雨衣人来到他的面前，他缓缓地放下左手，摊开，朝着雨衣人递过去。一系列动作看起来怂怂的缓缓的，像是真的服了，要交还盘的样子。 杨昊手里把玩着手枪，保险开着。 在东西到手之前，他不会天真到以为陈易易这种人真的会肯服输。在结果出现之前，杨昊永远都不会放松警惕。 同样的，雨衣人也是。 雨衣人抬起手，摸到了陈易易的左手上，他的指尖触碰到盘，然后陈易易突然爆发，右手探到雨衣人的胸口位置，准备给他狠狠地来一记寸拳。 雨衣人机敏地朝后一让，碰到盘的手刚要抓，但是陈易易已经握住手掌，让他抓空了。 雨衣人退了又进，握拳准备给陈易易脸上来一击。 “卧倒！” 前边的杨昊却爆喝一声。 雨衣人下意识地朝前一趴，杨昊的话他是无条件地相信的。 他刚趴下，就听见耳边一声丝丝声。 扭头去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墙角滚进来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球，那小球碰到墙角之后裂开成两半，然后呲呲地冒着小火星子。 趁着刚才雨衣人的卧倒动作，陈易易早就拔腿冲出了房门。 刚才雨衣人和陈易易刚碰到的时候，门外就突然被人丢进了那个小球，这个小球杨昊是认得的。这是潜流渊的另外一个杀手的道具，是老炸的球，这玩意儿是会爆炸的！ 所以杨昊自己也扑倒到了旁边。 谁成想，这特么的竟然是个小烟花。 “靠！被涮了！” 杨昊迅速起身，骂了一句，他朝门外跑，甚至还腾出脚来一脚踩扁那两半小球。 雨衣人和杨昊追出去的时候，陈易易已经跑到街角位置了。 杨昊提手就是一枪，这一枪，又击中了陈易易。 血花飞溅中，陈易易痛哼一声，跑走了。 雨衣人一矮身就想追出去，却被杨昊阻止。 “让人直接锁定他的去向，现在跟危险。”杨昊说。 陈易易在老炸的接应下离开之后，找地方处理了自己的伤，然后迅速上火车，往兰州就来了。 躺在副驾驶上，陈易易回溯着他经历的这些事情。 杨昊是被盘招来的，盘里还有一个秘密，他必须亲自过来看。 那个404核城的秘密。 想着想着，陈易易的心就热起来了。 虽然他负了伤，可是他依旧斗志昂扬。 毕竟，从盘里看，404藏着的秘密，实在惊人。 旁边的司机师傅偶尔还偷看他两眼，他都知道，但是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陈易易翻了个身，搞出动静来，司机师傅吓了一跳。 “我们准备过收费站了。”司机颤声说。 “安全到地方了，我会付你一笔足够丰厚的报酬，师傅，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陈易易低声说。 司机师傅本想在收费站搞事情的，可是看着陈易易这模样，他路过收费站之后，还是没有向收费站的警察汇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 出发 一、铁面侠的血腥邀请 大漠，风吹。 河口镇前，无主的马缓缓从小丘哒哒而下，靠近之后，才见马上趴伏无头尸体。翻身跌落。 义庄。 已经好几具尸首。 镇民将那具无头尸体搬进来随意放下。 聊起西北狐愈发猖狂，连前来镇上集结的侠客都敢袭杀。 侠客佩剑落地，镇民低声出去。 黄河边，夜，几只羊皮筏子趁夜渡江。 元戎黑纱蒙面坐在筏子上。 野力吉早在岸边等候，河边是岗哨，躺着几具官兵尸体。 元戎上岸，问及前锋情况。 野力吉回答已经野狐岭山寨夺下，近百口匪贼全能充当劳工。 旁边山岭上有火光，隐隐有杀伐惨叫声。 河边，清晨，秦天惊醒，湖中鱼网网了东西，高兴去看。发现竟是一具尸体，肩背文着野狐。 秦天拜过尸体想搜摸钱财，无果，将尸体下葬。再拜离开。 河口镇前，秦天抬头看墙头铁面集结令，若有所思，伸手摸了摸竹箱子上挂着的玄铁面具。腹中饥饿鸣叫，他揉肚皱眉迈步进城。 热闹市镇，秦天撂下摊位，开始吆喝耍把戏。 马佩瑶凑上摊前观看，秦天见她貌美，特意靠近互动，顺手摸了她兜里钱囊。 马佩瑶回面馆，发现自己钱囊不见，转头去找。 老马瘸着腿脚端面送茶，客人吆喝，忙不过来。招呼不及，马佩瑶已经跑出面馆。老马寻思找个伙计。 秦天和马佩瑶街上擦肩，秦天顺手将倒空钱袋塞回马佩瑶身上，不忘捻手闻香，陶醉流连。 秦天落座面馆，招呼拉面。 老马回身进后厨，瞥见竹笼上的铁面裂缝。 端上拉面（勾人口水的拉面镜头，生活化，亲切真实）秦天呼噜面条，马佩瑶从外回来，面带愁容立在柜台。 秦天吃完面叫结账，马佩瑶苦着脸走近。 秦天耍戏法逗她，凭空捞出许多钱币，马佩瑶刚露笑容旋即发现秦天手中钱币有她的独家刻痕。 马佩瑶伸手把着秦天手臂一拉（后厨老马抬头朝这边瞥，同时拉面，动作和马佩瑶拉秦天的动作相合）秦天不防从座上起立，接着马佩瑶一圈一推（后厨老马一折一拉），秦天被她一掌推飞出面馆。 箱子棒子接着被掷出，秦天手忙脚乱去接。 马佩瑶冷脸追出，举着钱币骂他贼手。 骂到气处抬手给了秦天一拳。 老马在后厨听着外头的闹腾声音微笑拉面（一整套拉面的动作之后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在老马的吆喝声中出片名） 10 破庙，秦天捂着眼睛靠在柱子上就着凉水啃饼子。 他拿出两枚钱币，仔细地比对着马佩瑶的钱币上的刻痕。下次偷钱绝不再犯这错误，搞得现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11 野狐岭峡谷，野力吉监督劳工们伐木开山，制作浮舟。 存舟场堆放着浮舟龙骨雏样。 有劳工奋起抱怨，被野力吉当场杀死。 远处响起西北狐的咒骂之声。野力吉赶往。 12 山寨中央，西北狐的匪旗飘扬，北戎没有撤换。西北狐被捆缚在木桩之上，挨了不少鞭子。他骂着这些抢了他山寨的悍匪的娘。 野力吉走来，又给了他一鞭子，西北狐呜呜咽咽叫不出来。 野力吉让下属解他下来，送去水牢。 经过茅房，西北狐撒赖要去方便，两个下属无奈，让他进去。 13 山寨茅房，西北狐狠心跳下粪坑。 西北狐忍着恶臭在狭窄地道钻行。 14 山坳中响起凄厉的诅咒哭丧的歌声，西北狐逃出野狐岭。 元戎走出营帐，问明哭声缘由，拔剑斩杀两个押送西北狐的下属。 15 秦天夜半起夜，野林子里冒出的西北狐偷入破庙偷秦天干粮饼子。 秦天回返大惊，争夺中他摸走西北狐腰间长鞭，因不会使，反而将自己套住，被西北狐捆到半空。 秦天质问西北狐是何人。西北狐因山寨被夺，弟兄被俘，无颜再说自己真名，遂胡乱编了个名号。 秦天疑惑问他是否应铁面侠号召前来剿灭西北狐的侠客。 西北狐心惊，自己山寨都已经这么惨了，铁面侠竟然还要带人前来落井下石？ 西北狐询问详细。 借秦天口道出铁面侠的集结令现于河口镇，号召天下英豪，齐聚河口，剿灭愈发猖狂的野狐岭匪盗。 西北狐心想他可以借助铁面侠和众侠客之力，趁机摸回自己山寨，向那些黑了他寨子的人报复。便告诉秦天他本也是江湖豪侠，既然有这样的义举，他自然是要去献一份力的。 秦天疑惑这人一身血污，是否真是豪侠。 16 山寨。 野力吉在帐外来报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元戎从帐中走出，已经易容成为年轻女侠。 帐外野力吉牵着一匹马，马上趴着一具野狐岭盗匪尸身。 17 河口镇前，秦天蹲在墙角，看着来往行人，寻找着铁面侠的踪影。 西北狐换了衣服，人模人样地出现在他面前。吆喝着江湖集结令的事情。说他是侠客，黄河道上飞狐大侠。专门来此等候铁面侠，一同上野狐岭清剿西北狐。 人群后有马匹嗤鼻声响，乔装女侠的元戎牵马走来，马背上是一具尸身，胳膊上文着野狐岭标记。 18 镇民簇拥着元戎和西北狐来到面馆，秦天跟着，他们三人找桌坐下。 马佩瑶将空钱袋甩在秦天面前，让他滚出去。 秦天装傻，偷偷从西北狐身上摸了银两。 马佩瑶还想轰他，老马却端上拉面，直说银钱不问出处。 老马和元戎对视，有些失神。 19 野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 再来西北 几个悍匪围着一伙行商。商人们磕头求饶，贼匪气焰嚣张。 自远处有一骑奔来，马上骑士拔剑爆喝。靠近与几个悍匪交战，惊退匪贼。 商人们起身道谢，骑士下马推辞。 突然商人拔刀刺入骑士胸膛。 商人卸下伪装，是野力吉。 20 面馆。 镇民们聚在一块听西北狐吹嘘他在城外和盗匪激战的故事。 大伙儿听到高兴处欢呼鼓掌。 欢呼之余秦天起头开始对西北狐进行恶毒诅咒。西北狐心中恼恨发作不得。 21 元戎看了一阵闹剧，上楼上客房。 西北狐准备掏钱付账，一摸口袋最后的银两不翼而飞。 发觉是秦天偷盗，追捕秦天。 秦天拎着行李本想出逃。 老马偏偏从后厨出来，故意将他绊倒。 西北狐捶了秦天一通，收走银两上了客房。 马佩瑶下楼看见，准备扔掉秦天家伙事，扫他出门。 老马却挽留秦天，说他大好小伙子偏要做些鸡鸣狗盗之事，问他愿不愿意在面馆干个伙计，管他吃住。 马佩瑶拒绝。 秦天却大喜过望接受。 22 组合镜头。天还不亮，公鸡刚叫，秦天就被迫起床，在面馆遭到马佩瑶的恶意使唤和刁难。 西北狐看着他满脸同情。 23 夜晚马佩瑶去给元戎送水，无意发现元戎行囊里露出的玄铁面具。 楼下老马吸着烟袋锅，安慰还在劈柴的秦天。不改掉你走江湖手太快的毛病，就不能让你上灶拉面。 老马又对秦天说，他独身一人抚养马佩瑶，马佩瑶儿时没有玩具，把着铜钱玩耍，所以她的钱币上都有自己的刻痕。偷她的钱，就是自讨苦吃。 24 义庄。 元戎和西北狐还有秦天前来查看那些无名的死者。 自从江湖集结令发出，前来河口的侠客们越来越多，但是途中丧命的也不在少数。 义庄尸体无人看管，已经开始腐臭。 25 秦天找了板车，在城外荒地挖了坑，把义庄的尸体拉去埋了。 26 马佩瑶听见老马念叨秦天去埋人为何这么久不回来，都已经过了饭点。 27 马佩瑶去给秦天送饭。 秦天在死人面前嘴巴都不安分，还要说浑话。不过他看坟坑的时候表情凝重。说总要有人来管他们。 吃过饭继续埋人。 28 二人回到河口镇，入了夜。 镇子中央围了不少人。 鲁大法和沈飞白对峙，双方均不对付，准备动手。 秦天和马佩瑶凑上前。 元戎出现在楼顶，戴上铁面，以铁面侠身份出面调解争端，聚拢群侠。 （铁面大侠出场，气场震慑全场。） 29 侠客们齐聚面馆，铁面侠坐在上首主持。 秦天候在一旁，不时观察铁面侠。 30 老马在后厨和面揉面做好面条不停招呼秦天来来回回去端菜上菜。 秦天总想认真听铁面侠讲话却不可得。 在座共有七名侠客，加上西北狐和铁面侠。 更多侠客要么来不及要么在半路就被做了。只有这几人，恐怕人手不够。 西北狐站出来说他认得前往山寨的后山密道。况且山中悍匪就几十余人，从密道潜入，再凭在座诸位的身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绰绰有余。 众人逼问之下，他涕泪横流装说原是被西北狐抓去当了劳工，开山架桥建设山寨，故此得知。 于是大伙商量停当，约定出征时间。三日之后。 31 马佩瑶见女侠元戎不在场，上楼敲元戎房门，推门进去发现她不在屋里。 元戎也不在楼下，结合此前所见，马佩瑶确信铁面侠就是元戎。 32 楼下群雄约定既成，各自离开。 秦天从后厨赶出来，准备追赶铁面侠，但他追了两条街道，铁面侠施展身法上墙离开。 秦天无奈回面馆。 马佩瑶伫立门口，见秦天回来，立即让他收拾桌上狼藉。 而等元戎回来之后马佩瑶马上换了副脸孔，殷勤侍奉，带着崇拜。 秦天看了不明不白。 33 秦天收拾面馆，西北狐愉快地自斟自饮，招呼秦天喝酒。 秦天问他为何知道野狐岭密道，莫不是他见到西北狐的那天，西北狐就是刚从野狐岭逃出来？ 西北狐被他扰了兴致，拎着酒壶上楼。 他见元戎房门没有关紧，凑上前偷窥，却被元戎甩手掷出水珠刺了眼。下次再瞧扔的就不是茶水了。 西北狐呲牙揉眼退开，却看见了走廊尽头笑眯眯的老马。西北狐赶紧回屋关门。 34 秦天在自己屋子借着烛光看着手里的铁面。 秦铁匠临死前将铁面塞进他的怀里，话都没有说完，只是让他“去找……” 老马走进屋子，好奇接过铁面，仔细打量，嘴里说着铁面大侠真是人人敬仰的英雄。 他让秦天早点睡，明早早起学揉面。 35 隔日一早，元戎出门就有马佩瑶侍候着，洗漱早餐，她还不等有吩咐，马佩瑶立即贴心地给她安排妥当。这令元戎饶有兴致。 36 秦天在后厨案上和面，手下面粉稀烂，他心不在焉，盯着前堂围着元戎的马佩瑶。 秦天自语这是怎么了，佩瑶莫不是哪里不对劲。 老马抽冷子给他一下子。 告诉他揉面要专心，三遍水三遍灰，九九八十一遍揉。 秦天赶紧集中精神揉面。 老马教他揉面 37 元戎提剑出门，马佩瑶颠颠着跟上。 她俩走过街道，直出城门。 在城外一处偏僻树下，两人坐下休息。 马佩瑶按耐不住对元戎说她已经知道元戎的秘密，元戎就是铁面侠。 元戎笑而不答，拔剑撕开马佩瑶衣服，露出肩上文身“独角天马”。 马佩瑶慌张，元戎却褪下自己衣服，展示她肩上的独角天马文身。 元戎告知马佩瑶，她和自己一样，是北戎国的女儿。 38 晚上回面馆后，秦天已经能够揉出像样的面团了。 马佩瑶踏进面馆表情就很苦涩，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殷勤对待元戎。 元戎上楼前回头看马佩瑶，眼神暧昧，意义莫名。马佩瑶看见之后害怕。 秦天捉了面剂子出来，用他刚学的拉面手法拉出丑丑的面条，向马佩瑶展示炫耀。 马佩瑶不耐烦，抬手将拉面挥了秦天一脸。转身离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 休息站 五菱宏光被称为神车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车的从外边看起来就那样，老老实实，没啥特别的。但是实际上内部空间异常宽敞，甚至可以说宽得可怕。 之前姚言曾经从不少的小视频里看见过，人们街头约架的时候，大多开的都是五菱宏光，这车便宜，能装。每次天桥底下一杵，车门拉开之后，都能够从车上下来三四十个彪形大汉。 当然了，能装还不是最强的。五菱宏光最牛逼的就是坚固，姚言曾经还看见过过街天桥的楼梯，被一辆五菱宏光怼断了，然后，那辆小面包愣是硬生生地将那座天桥给撑住了。 双手枕着脑袋躺在五菱宏光小面包的后座上，姚言还是挺感慨的。 小面包一路颠颠簸簸，小马和小张互相轮换着开，也幸亏是高速路段，车身的颠簸还能够接受。 姚言一路躺着，就睡，想尽各种办法努力入睡，别的什么都不去想。 这样子他才让自己稍微好过一些。 不然，真的没办法了。 乘坐交通工具对姚言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除了四面漏风的单车摩托小电驴，其他的任何车，姚言都挺畏惧的。 不过自己开车好像不会有这种晕车的状况？也是奇妙。 姚言曾经去医院看过，医生说人类不能保持平衡，总觉得头晕恶心，这种症状发生的原因可能是耳石症。也就是人耳朵里有个小石头，会让人保持平衡，它不在合适的位置了，人就头晕了。当然，医生还说了，看姚言的情况，平时没啥症状，只有乘车坐船的时候会晕，那么也就可能是那个小石头太敏感了，稍有颠簸它就觉得姚言的身体遇上了状况，让大脑表现出眩晕的症状来。 姚言舔了舔嘴唇，因为上高速，休息站不是总能有的，所以他们吃喝都有节制。而且一直躺在车上，姚言紧张，水分消耗就更大了。 他估摸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现在他要是去撒尿，绝对是深黄色。 他有时候也会奇怪，明明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的怪异，他死了都能够重新活过来，怎么这种复活的超能力，就没有将他晕车的症状治愈呢。 由此可见，方舟一直追寻的这“神迹”，也不是完美的。 想到这儿，姚言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虎口的位置。 之前被二苟咬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结的痂也掉了，现在两个孔洞的位置皮肤光滑，颜色比周围有点浅淡。 这一次受伤恢复用的时间虽然依旧很快，但是跟他之前相比，慢了不少。 汪琳琳出发之前还想给姚言换药来着，一撕开纱布发现他手好了，还惊为天人。 不过姚言总觉得隐隐不安。 最开始的时候，姚言死去活来，只需要半个小时不到。 后来，他复活需要的时间依旧短暂。甚至上一次在沙漠里的时候，没吃没喝，他死了又活了，期间的间隔也很短。 但是，这一次，不过是被二苟咬伤了，两个小小的伤口罢了，竟然花了接近两天的时间，才恢复，伤口还显得很新鲜，不算完全恢复。 似乎自己的身体，恢复的能力在变弱啊。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老去的金刚狼一样。 姚言胡乱地想着。 其实他之前也有类似的联想，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获得了金刚狼一样的奇异的再生能力。 不过，一旦回想起在柬埔寨吴哥窟遭遇的那些事情，他就觉得直犯恶心。 人家金刚狼是生来的变异人。 而他，好像是被杨昊，还有方舟，活生生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姚言想着想着，就攥起了拳头。 不管方舟是什么东西，它对姚言来说，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敌对方了。 它摧毁了姚言的人生啊。 想起这个，姚言就不免联想到陈易易和这次的求救短信。 从哪个方向来说，陈易易的求救短信指代的地点，和汪琳琳获得的记录任务竟然是同一个地方。 这种巧合出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姚言不太敢深入去细想。他现在一想这种带着巧合的事情，就会认为是某个阴谋，而阴谋的主使，往往就是方舟。 这次难道也还是方舟在幕后操作？ 他们真的这么无所不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姚言躺在五菱宏光的后座上，没有走出去多远他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跟黄峻汇报的时候说可能是跟方舟有关的事件。可是他自己是不确定的。 而且本身就是一个宅得要死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姚言老是遇到一些需要他东奔西跑的案件。 他开始后悔了，上路就后悔了。 真的，他当初就不该对那条求救短信有反应的。 不对，在普里皮亚季的那个厨房里，姚言就不该手贱，去接人家陈易易的名片。 好像也不是，这是陈易易给他发的消息。他应该回国就把漫游的电话卡给停了，收不到陈易易的消息是最好。 姚言暗搓搓地责难着陈易易，突然小马一脚刹车，面包车停下了。 姚言没提防，差点从座位上滚了下去。 “诶诶？咋回事？”姚言起身询问。 前排的汪琳琳伸手指了指窗外，说：“我们到最后一个休息站了，在这儿歇一会儿。已经到了西北地界，下一个出口就是兰州了。不知道这儿有没有传说中的牛肉拉面，要不去看看？” 姚言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看了看外头的休息站。跟高速路上其他的收费站没什么不同的。 众人下了车，姚言摇头晃脑抻腿拉筋地舒展身体。 大家先各自方便，然后在休息站的屋子前集合。 汪琳琳抬手搭眼一看，果然看见旁边有家挂着拉面馆的牌子，于是她兴冲冲地拽着大伙儿过去了，每人点了一碗拉面。 等大碗的拉面端上桌来，热气扑在每个人的脸上，闻着调料的香味，大家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食物是最能抚慰人心的东西，尤其是他们舟车劳顿，走了快两天的高速路了。 这一路走来，小张和小马还换着开车，尤其辛苦。 所以汪琳琳特意给他们点了两大盘手抓羊肉，冷切牛盘。 小张和小马端着拉面大碗碰了碰，然后高兴地挥舞筷子，呼噜面条。 别说，油泼辣子加进去之后，这一碗红汤，那个香哟。 姚言是不会吃大蒜，不然看旁边桌上的汉子们，生嚼大蒜就拉面，吃起来稀里哗啦畅快得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 抵达 四个人四大碗面两大盘牛肉羊肉。 虽然屋外凉风嗖嗖的，天气阴沉，看起来好像是准备下雪了。不过屋子里热热闹闹，白汽升腾。 大口吃肉大碗吃面，完了之后每人开瓶冰镇的肥宅快乐水。 嘶，别提多么畅快了。 姚言他们桌上的每个人表情都很放松，而且因为吃了面的缘故，看起来个个都脸膛红红的。 “还真的是挺不错啊，这面管饱又驱寒，吃完之后被冻得发麻的脚指头都活络了不少呢。”汪琳琳赞叹着。 旁边有个明显喝了不少酒的汉子听见了，转过头来给姚言他们吹说这儿的面条也就是勉勉强强，能吃而已。真正的拉面和牛肉，他们得去兰州城里吃去，那些拉面几十年的老师傅，手法利落漂亮，拉出来的拉面那才叫一个地道。 汪琳琳也是个自来熟，听见有素材了，马上端着可乐就坐旁边桌上，跟那些汉子聊起了他们的饮食文化。 “小马小马，录音笔拿过来，这些东西回去都可以整理整理，做个小花絮。”汪琳琳招呼着，然后小马掏出录音笔就过去了。 姚言和小张看着他俩兴冲冲的劲头，只能感慨记者不好当啊，吃个饭还能吃出素材来了，到哪儿都得揣着录音笔和小本本啊。 小张坐在姚言对面，他挪了挪位子，探着身子靠近姚言。 小张小声地说道：“姚哥，我听黄队说，这次咱们过来这边，是要去个什么核城对吧？据说在地图上都找不到那地方。” 姚言点了点头，拿筷头沾了一点面汤，送进嘴里点在舌头上，略略有些咸。 “是啊，这次我跟着汪记者过来，就是因为收到了陈易易的短信，如果我判断没错。陈易易说不定也在汪琳琳他们的目的地。” “太巧合了吧？哦还有，姚哥，汪记者是不是真的就住你家了？”小张换上了一个八卦的表情。 姚言耸了耸肩，“对啊，就是因为巧合，我才奇怪。另外，她住我那儿得付房租的。收起你那鬼畜的表情，我是正经人。而且我和雨薇……” 姚言说到这儿，突然有点点脸红了。 小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姚言不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他伸出手，又瞥见了右手的虎口位置的伤口痕迹，心底的那种暗暗的焦虑再次涌上来。 小张则低下头去，捧着手机痴痴地笑。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姚言站起身，走到了屋外头。 拉开门的时候，冷风一灌，他颤了一下，然后把帽子戴起来了。 姚言拨了甄雨薇的电话。 接起来的时候，姚言听见了医院里的广播声，和嘈杂的背景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似乎雨薇在赶路。 “喂？怎么了？”甄雨薇有点小喘，听得出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姚言感觉自己可能打扰她工作了，于是长话短说，“雨薇啊，我本来想请你吃饭的。不过最近又出差了，我到甘肃来了。所以只能回去再请你。” 电话那头甄雨薇笑了，“这有什么，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回来了再联系。啊对了，你去了的话，你的猫？” “二苟我送去大黄那里了，他相亲对象说想养猫，就先让她试试这是件多难的事情吧。”姚言轻笑。 “好的，我这边有台手术，我不跟你说了。” 甄雨薇挂上电话，姚言就着冷风揉了揉脸。 都还只是隔着电话讲话而已，他都有些脸红。真是没出息。 姚言轻骂道。 他转身回去的时候，汪琳琳和小马已经回来了。 他俩正趴在小张两个肩膀上看着小张的手机。 姚言凑上去，“你们看什么呢？” “小张警官和传说中的女朋友的聊天直播啊！”汪琳琳激动地跟姚言说。 “女朋友？”姚言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张交了女朋友，也是意外，“是谁啊？哪儿的人？漂亮吗？” “就知道问漂不漂亮，你这人真肤浅。”汪琳琳剜了姚言一眼。 姚言摸了摸鼻子。 小马扭头咧嘴笑，他的白牙从胡子丛中露出来，明晃晃的，他说：“漂亮不知道，不过是个警察啊，还是甘肃这边的。小张警官竟然是异地恋。” “甘肃的？女警察？”姚言眨了眨眼，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去，小张你不会吧，难道是敦煌的白银警官？”姚言抓住小张的肩膀。 “疼疼疼！姚哥你轻点儿。”小张表情痛苦地道，“是她，就是她！” 姚言舔了舔嘴唇，在对面座位上坐下，朝着小张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真的了不起，上次来敦煌出了一趟差，竟然就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我说之前他们不是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你都推辞了。可以啊，距离这么远的，你竟然跟白银警官勾搭上了。” “什么叫勾搭啊，姚哥你看你说话。”小张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他故作娇嗔道。 “你跟白银警官说，我们这次任务完成了之后顺道过去敦煌看看她和老常警官。”姚言道，他又看看汪琳琳和小马，说：“咱们一块去，你俩也能顺便把敦煌莫高窟啥的拍一拍，也是素材嘛。” 小张说：“那恐怕不能行，莫高窟现在据说只开放了四个窟，没啥看头。” 汪琳琳笑道，“就算不去拍景区，也得去看看小张警官的对象嘛。” 小马附和。 众人吃完饭，休息够了，又去隔壁超市买了水和干粮。回了面包车上。 这最后一段上兰州的高速路，由小张来开。 姚言照旧往最后排的座位上一躺，任谁开车，他就只管倒头睡觉，其他事情都不去操心。 汪琳琳和小马后来也没有之前那么活跃了。 吃过饭之后人放松了，就容易犯困。 汪琳琳也蜷缩在座位上睡了。 小张开车很专心，不过小马怕他一个人开夜车困，就强撑着跟他是不是地唠唠嗑，两人天南地北什么都聊。 曲折起伏的高速路上，这辆灰白色的五菱宏光用最高时速快速地奔驰着。 两旁的黄山野丘很快就被抛去车后。 小马拧开收音机，插了盘，把车窗打开，就着呼啸的冷风，来了一段节奏爆炸的。 姚言被他释放的调子惊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心说这小马果然是玩黑炮的啊。 不过，姚言很快就听着小马的睡了。 临睡前，他想这小马的调子不够嗨。 等再醒过来，他们就到了兰州市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 求枪 兰州市公安局。 那辆五菱宏光停在门口，保安人员看这车实在是太破太脏，都没放他们进去。 小马和小张蹲在车边的马路牙子上，小张在嚼着棒棒糖，小马嘴里叼着烟。 汪琳琳靠在车门上，喝着维他柠檬茶。 姚言则进了公安局里头，他正在一楼的接待室里跟一个小警员沟通。 坐在玻璃窗后边的小警员头也不抬地看着电脑屏幕，问姚言道：“你们这次的行动是不是正规流程派下来的啊？我怎么从系统里没有看到档案啊？” “不是，同志。不管你看没看见档案，但是我手上的条儿是真的吧，条子上的印章也是真的吧。这可是滇市警局刑侦队的公章啊，是具备效力的。况且我向你们要求的东西也不多啊，就是申请一只手枪和子弹而已，别的东西我都没有想多要啊。这样都不行吗？”姚言硬着头皮对小警察说。 实际上姚言某些时候是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的。 他非常清楚穿着这身黑色制服的同志们，在谈论到枪支这件事情的时候，究竟会多么敏感。 况且现在的他，身上连张警官证都没有，只是带着一张条子就想来人家局里请配枪。 那位警员将姚言手里的条子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那仔细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鉴别一张百元大钞是不是真的一样。 “嗯，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不过，你等等啊，这种跨省的援助，不是我这个级别的能够决定的，我给你找我们领导来。” 小警察让姚言稍后，他从后边出去了。 姚言找了门边的蓝色塑料板凳坐下来，还好，这位警员没有直接将他轰出去，算是好的了。 其实姚言最初考虑的最坏的情况是，看到条子和听见姚言的要求之后，人家立即布控，将他给拿下。毕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警察局申请配枪还连个警官证都拿不出来的家伙，实在是太可疑了。 但是脑补的场景没有出现。 没等多久，那个小警察跟着一个头发略微斑白的警察出来了。 那年龄稍大的警官拉开门，从柜台后边走出来，来到姚言的面前。 姚言赶紧站起身，对老前辈还是要尊重的。 老警官上下打量了姚言几眼，眯起眼睛问道：“听说你从滇市来的？” 姚言赶忙点头，挂起笑容，“是的，首长，我是滇市市局刑侦队的顾问。”姚言扫了两眼老警官的肩章。光看警衔，比大黄还要高，所以叫首长是绝对不会错的。 老警官微微点了点头，“我刚才问过滇市的同志了，的确给你批过这么一张条子。我呢，也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的。你之前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首长，我申请一支手枪，和相应的子弹。”姚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 老警察目光如炬，看着他的眼睛，“说说用途，我好上报。” “就……”姚言这时候却犹豫了。 对方舟的调查是秘密的，除了部分领导，黄峻，姚言，小张，这些都是线性的关系，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对其余的人都是要求保密，而且密级还不低。 老警官皱起眉，“怎么，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首长，我这次的行动目标是要求保密的，我想您刚才致电滇市警局的时候肯定也知道了吧？”姚言说，他其实打算混个水，把球踢给这个老警察。 老警察毕竟经验丰富，他脸上不动声色，“我们倒是没有聊到你的具体任务，你们那边只是说让我尽量配合你。但是，申请配枪这一条，却稍微有些严重了。我不能不谨慎。你知道一支手枪，并且是配备了足够数量的手枪流到社会上，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对吧？” 姚言点头，“是，您说的顾虑是存在的，正确的。” 姚言面上点头哈腰，实际上他心里非常的不屑。 想他之前在莫斯科和乌克兰的时候，面对熊人使的可是大威力的猎枪和步枪，那种连熊人的脑壳都能一枪射穿的杀器。这回了国，竟然连一支手枪都申请不到。 姚言当然知道自己国的禁枪有多么严格。 但是好歹他是半个正式警察啊，他这是要去执行任务啊。 权衡了一下之后，姚言决定挑一些稍微重点可以透露的消息告诉给这个老警察。 “首长，我这次过来咱西北这片儿，目标是玉门市的核城。就是那座号称404的小城市，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姚言说。 “核城？” 老警察很明显地皱起了眉，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中，不过想了半晌，却摇了摇头，对姚言说不知道。 姚言想了想，然后情真意切地说道：“首长，我们的任务很紧急的。需要赶紧过去追捕一个重要的逃犯！但是那人身上是携带武器的，所以我想申请配枪。” “这样么？那用不用我安排几个兄弟帮你去？你一个人行么？”老警察很贴心地问道。 姚言赶紧摆摆手，指了指大门外，说：“我带来了几个兄弟，但是我们从滇市出来的时候是没有配武器的，所以这不是只能找您支援了嘛。” 老警察又继续想往深了询问，但是姚言真的不能继续透露更多的消息了。 他一直态度端正，求着人家老警察。 总算，这老警察看在姚言那么诚恳的份儿上，答应了给他配枪。 然后他亲自带着姚言去了武器库，选了一只手枪，三十发子弹，让姚言扫了身份证，然后登记，进行了一系列手续之后，才把手枪递给姚言。 姚言很珍惜地将手枪和子弹收好，千恩万谢这老警察，离开了警局。 大家上了五菱宏光，朝着城外驶去。 老警察走到警局的大门口，看着姚言他们上了的面包车，掏出手机来拍下了那辆挂着滇市牌照的五菱宏光。 老警察低头点开列表里的一个联系人，将那张面包车的照片发了过去。 “锁匠先生，您提到的那个家伙果然到我们这里来了。他已经上了车，他说他的目的地是核城，现在估计已经打算前往玉门市去了。” 老警察发送完消息，看了看面包车消失的那条公路，转身回了办公楼。 而接收他的消息的“锁匠”，正是杨昊。 此刻，杨昊正坐在警局两条街外的星巴克里，缓缓地啜着咖啡。 手机响起，他拿起一看，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8 风起 “喂，收到消息。咱们的匣子已经到了兰州市了，他现在应该正打算前往玉门市。最终的目的地是404。基本上可以断定，那位医生和咱们的匣子取得了联系。”杨昊对着手机里说，他听了一会儿对方的反馈，然后笑了，“匣子和医生竟然站到了同一边，这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么。放心吧，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医生手脚都伤了，就算他得知了盘里的秘密，去了404，也不一定能够活着出来。而且我们的匣子，根据推算，他应该也是到了衰变的时期了。如果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搞出这么一出来不是么。”杨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电话对面沉默了一阵，似乎认同了杨昊的说法。 听筒里传出一句“你最好完全处理好，关于匣子的事情，掌舵人是最重视的。” “明白，没有其他事情就先挂了。”杨昊放下咖啡杯子，同时很冷酷地挂上了电话。 他不是那种愿意被人威胁的人。电话对面的人提到掌舵人，显然是在恐吓他。 杨昊在桌子底下神展开一双长腿，他往后一靠，拧了拧脖子。 他将十指叉在一起，轻轻跃动。 杨昊口中的匣子，指的就是姚言。 身上携带着方舟所憧憬的“神迹”的姚言。 在柬埔寨的时候，最开始姚言听见的“匣子”这个称呼，是给那个叫星星的小女孩的。但是，阴差阳错。又或许，是杨昊的阴谋，最后姚言成了承载“神迹”的匣子。 不管杨昊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非常清楚，这一次姚言既然敢跟着陈易易的消息来到西北，那么等待他的，就只会是一场难忘的经历。 充满痛苦的经历。 杨昊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这个师弟。但是，他同时也清楚，姚言身上是有神迹的，而神迹是杨昊自己搞出来的，所以杨昊对姚言的同情，一文不值。 杨昊端起咖啡杯子，舔了舔漂浮在最上层的奶盖，奶油味道太浓，他竟然尝出了一丝血腥的味道来。杨昊惊了一惊，低头一看，翻滚的奶油沫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眉眼弯弯的女孩子，她笑得很甜，手里抓着一条扑腾的大鱼，溅起的水花让她眯起眼睛。 杨昊晃了晃脑袋，他隐隐有一丝的眩晕。 这让他心中不安。他从来是个稳定的人，头脑，行动，都稳定得像是精确的仪器。他是完美人格，不允许自己出差错，但是，一旦在某些情感泛滥的时刻，他就忍耐不住会想起她来。他的救命恩人。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从卧底的黑帮手中出逃的那个恩人。 杨昊想起她的时候，没法子让自己保持稳定。而他的性格的执拗，又强行跟这种激动情绪做对，两股力在身体里角力，让他不受控制，有要休克的症状。 身后突然走来一个人，伸出一只缠满绷带的手，轻轻地搭上了杨昊的肩膀。 杨昊浑身一震，他很久没有这么轻易地就让别人接近自己了。 他缓缓仰头，看见一小截下巴。 他身后的人带着宽檐帽子，遮了半张脸，看不清长相。 “该走了。” 那人轻声道，声音嘶哑阴沉，听不出男女。 是杨昊的助手，那个雨衣人。 听见这个声音，杨昊翻涌的气息逐渐平复。他伸出有一丝颤抖的手，端起杯子，将杯中的咖啡喝光。 然后杨昊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那个助手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 过了玉门市的收费站之后，陈易易指了指最近的高速路出口，让出租车司机师傅在出口停车，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师傅看他站都站不稳，还挺担忧的，说可以把他送进城里去。 陈易易却挥手表示不需要。 陈易易指了指后座上的那几沓钱，说实话，这么多钱，足够出租车司机从兰州跑玉门跑十多个来回了。 关门的时候，陈易易想了想，递给了司机师傅一张字条，上边写着一个电话。 “麻烦您，回到兰州之后，给这个号码打一个电话，只说他已经到玉门就好，切记，一定要回到兰州之后再打，还有，打完之后不要说多余的话。” 陈易易郑重地看了司机一眼，说：“您是好人，谢谢您。” 然后不等司机多说什么，他摆摆手沿着公路朝前走了。 司机师傅也不敢多问什么，到前边转了弯，然后从高速入口上了高速，往兰州开回去。 陈易易朝前走了一段路，天已经黑尽了，前头路边有一家小小的拉面馆子，他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让老板上一碗牛肉拉面。 热气腾腾的拉面端上桌，陈易易朝前倾靠身子，胸膛压在桌面上支撑好，然后抬起左手去够筷子，用左手吃面有些难，不过他慢慢地吃，也还是能够吃到嘴里。 吃了几嘴面条，陈易易胸中气血一翻，他咳了出来。连声的咳嗽惊得旁边的面馆老板朝这边瞩目。 老板见这位客人看着虚弱，赶紧端上一杯白开水来。 陈易易等咳嗽稍微停了，才来得及抬头道谢。 可是他一抬头，突然怔住。 之前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关注这个面馆，更没有去看面馆老板，现在老板送水来，他才顺便瞥了人家一眼，一眼看过去，他就懵了。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陈易易激动道，他这一激动，又咳嗽起来了。 老板转过桌子，走到他身旁，伸手给他拍背。 老板微笑道：“从老炸那儿知道你栽了，这不怕你死西北地界，就赶来想给你搭把手。” 要是姚言在场，他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穿着油腻围裙的老板，有一头标志性的乌黑头发扎成马尾的男人就是那个曾经暗杀过他，甚至在龙湖庄园假装龙陆爷下属员工跟姚言走得很近的那个家伙，刀欢的线人，潜流渊的“刀”，何顾！ 陈易易总算停止了咳嗽，他喝了口水，扭头问何顾，“你没有任务吗？还能跟过来？” 何顾耸耸肩，“没，我杀死我的猎物之前，我都不接活儿了。” 陈易易沉默。 潜流渊的杀手们虽然不互通任务，不过，走得近的人不在乎这个，陈易易是知道的，何顾的猎物是姚言。 “这次不一样，想要我命的，是方舟。”陈易易严肃说道。 “吃你的面吧，多大个方舟啊，我不带怕的。本来壁虎说他想来帮你的，不过他的任务要他飞泰国去了。他本来不是那种愿意欠你人情的人。之前你在敦煌救了他，这次他托我来还你。”何顾说。 陈易易扑哧一声乐了，这一笑，牵动伤口，他表情狰狞。 “可是，他想还我人情，却托了你来，这不还是欠着你嘛？” 何顾耸肩，“谁知道他们缅甸人的脑回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9 云涌 “究竟……还有多久才会到啊？呕……” 姚言双手拉着一只塑料袋，趴在车窗边上，吹着风。 之前上路的时候大伙儿坐下来吃了顿饭，结果到了现在，刚吃进去没多久的全都被姚言吐出来了。 五菱宏光中充斥着一股刺激的味道。小马小张还有汪琳琳，三人鼻孔里塞着纸巾，一个个面色凝重，都尽力地跟姚言保持着距离，但毕竟车内空间有限，他们再怎么努力躲避还是不免会被那股强悍的味道笼罩沾染。 说话的时候，姚言忍不住又吐了一次。 汪琳琳颤巍巍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那个，哥你别说话了，你就静静呆着吹吹风好吧？刚看见路牌了，写着还有20公里就到玉门了，你别再说话了。” 姚言虚弱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啊，他也是受害者啊。 不过姚言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窗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小张手里拿着手机，在看着地图，他面色凝重，回过头来看着姚言说：“姚哥，有一个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姚言翻了个白眼，“我都这样了，还有啥事儿不能说的？” “是这样姚哥，根据汪记者给的定位，我结合地图看了一下。我们到了玉门市之后，距离目的地，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核城，在地图上显示404的小城，大概还有100多公里的距离……” 小张话都没有说完呢，姚言眼睛就瞪直了。 看着姚言头都要炸了的惊恐表情，小张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姚哥，我们能理解你的情况，到了玉门市我们肯定会让你休整的，不用着急。” “不是，玉门再往外出100多公里，那不就到了沙漠里，那儿能有城镇吗？你是不是对照地图的时候弄错了？”姚言尝试着问。 “不会的，是毛睿警官帮我弄的。”小张晃着手机说，“他是我们的远程技术支持，不会错的，核城的位置就是在沙漠里。” “要是那座小城这么容易就被找到的话，我们这次的探访调查岂不是就没意思了？”汪琳琳插嘴说道。她不晕车，虽然坐长途车挺辛苦的，不过靠近玉门市，靠近核城目的地之后，她反而开始兴奋起来。这种工作狂就是这样，有活儿干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像打了鸡血。哪怕这个活儿她自己没什么兴趣。 姚言深呼吸了几口，朝后一靠。 “小马，既然路还远，那你就稍微慢点儿开，让我透透气。”姚言说。 小马笑道：“好嘞，姚哥，我给你的晕车药你喝了么？怎么好像不顶用啊？” “喝了，喝完了之后我更难受了。” 小马：“……” 姚言闭着眼睛，随着车身的摇晃开始晃晃悠悠的。 突然，姚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皱眉，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把手机掏出来划拉划拉放到耳边。 “喂？”姚言道。 “他已经到玉门了。”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没什么语调。 姚言睁开眼睛，正想再继续细问什么人，可是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姚言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通话记录，是个兰州市的陌生电话。 “谁啊？”汪琳琳好奇地问。 “不知道，他说他已经到玉门了，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姚言抓了抓太阳穴。 “他已经到玉门了……”姚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突然怔了怔。 “是陈易易！”姚言心中突然明白了。 不管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但是那句话的意思，一定是在告诉姚言，陈易易的位置。 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发短信或者打电话，而是要委托别人帮忙？ 姚言捏着下巴想了想，很快他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陈易易自己不方便跟姚言对话。 也就是说，陈易易现在的处境可能不是很好。他受到某一方面的挟制和压迫，最起码，他的行为很像在逃避什么。 最开始陈易易发给姚言的就是求救短信。 而他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句，也就证明了，陈易易的目标，果然和汪琳琳的采访目的一致，就是距离玉门还有100公里的核城。 这一步没有走错，姚言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因为如果姚言猜错了，陈易易说的地方不是核城，那么这次跟着汪琳琳和小马来采访，遇上危险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可是目前来看，他猜对了。猜对了也就意味着，那座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城市里，至少是有姚言不明白的危险存在着的。 这让人感觉前途未卜，不是一个好兆头。 姚言闭眼酝酿了一阵，然后他决定不把这些事情向车上的同伴隐瞒。 毕竟他们现在是同行的伙伴，做事必须要相互照应，互相之间的隐瞒会让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好处理。 于是姚言粗略地挑选能够跟小马和汪琳琳说的片段跟他们讲了他和小张跟过来的理由。 听完之后，小马和汪琳琳都有些惊诧。 “不是吧，哥，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次主编是故意让我和小马来的？他肯定是对我和小马有意见了，故意针对我们！让我们干这种有生命危险的活儿！”汪琳琳惊叫起来。 小马则显得淡定的多了，这家伙一身嘻哈范儿，似乎心也很大。 “琳琳姐，我们本来就是被发配过来的嘛。我是得罪了我们摄影的头儿，你那边倒是不知道为啥，反正这次派给咱俩的活儿真的难办。只是我没料到，竟然会跟刑警都扯上关系。”小马看了看视后镜，“姚哥，我和琳琳姐都信你，还有小张。到时候到了地方，你俩一定要顾好我们啊，我和琳琳姐都很听话，到时候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姚言勉强笑了笑，小马这个表态他还是挺欣赏的，小马会说话，比有些讷讷的小张可强多了。 “放心吧，我想我们虽然可能会遇上些事情，但是你俩的安全我肯定会放在第一位的。”姚言强忍着晕车的难受，向汪琳琳和小马保证。 “是的，我也会保护你们的！”小张也拍着胸脯表态。 汪琳琳和小马都笑了，都说小张还是看顾好自己就行了，别到时候都回不来去敦煌看白银警官。 “呸呸呸，你们怎么回事儿？会不会说话啊？这在路上就这么乌鸦嘴的。”小张都要翻脸了。 汪琳琳和小马赶紧笑着道歉。 姚言没有搭理他们，自己闭上眼休息。 刚才的那个匿名的电话，也有可能不是陈易易打来的，反正不管那个电话来自哪里，从姚言现有的消息来总结，能够得到的结论都只是，他接到的求救短信，和他的目的地，重合了。4040核城，没跑了。 姚言睁开眼，看了看窗外，流云疏淡，缓缓地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0 缝合 陈易易永远想不到，何顾这家伙竟然会如此细心。他还给自己准备了消炎药水和消毒用具，甚至连那些手术工具都是崭新的。 何顾去把面馆的那扇卷帘门给放了下来，然后把小面馆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保证面馆里足够明亮，好让陈易易能够操作那些手术工具，给自己的胳膊和大腿消毒，处理伤口。 陈易易脱了上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在何顾的帮助下，他把裤腿剪开了，让包着简陋的纱布的大腿露出来。 何顾杀人的时候手很重，但是同时也极其稳定，所以陈易易让他帮忙将自己伤口上的纱布揭开。陈易易倒是挺放心让何顾来做这种精细活儿。 “嘶……” 两声抽吸冷气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面馆里响起来。 何顾和陈易易都抬头看了看对方。 他俩刚才倒吸冷气的动作不约而同。 何顾指了指陈易易大腿上已经有些溃烂，肿胀发紫，以及渗出淡黄色脓液的伤口，说道：“你这两天难道没有处理过，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弹孔这么深！” 陈易易苦笑起来，看见伤口的样子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虚弱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在滇市的时候，老炸只负责把我救出来，匆匆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给我扔上火车了。为了逃命嘛，来不及好好处理……”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胳膊上和大腿上的伤口，然后说：“还好，只是稍微烂了一些，但是没有感染。” 何顾眯起眼，指着他伤口上的黑色痕迹，“你用火药止血的？” “对。” “我去，都什么年代了，还学人家艰苦奋斗！”何顾啧啧了两嘴，叹道。 “我也不想啊，但是逃命要紧。你知道追我的是谁吗？”陈易易说。 “知道，我听老炸描述了。他叫杨昊，方舟的锁匠，而且，很有趣的事情是，你知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何顾反过来将问题抛给了陈易易。 陈易易摇头，一边将消过毒的手术刀朝着大腿贴过去，他咬紧牙关，将弹孔伤口处的腐肉剜掉。血呲了出来，何顾起身慌忙想要用毛巾去擦拭。 “别，让它流，脓血流出来之后伤口才能重新长。”陈易易疼得满头是汗，眼眶都红了。他看着何顾说，“继续说啊，那个杨昊和你什么关系？” “是他雇佣我去杀姚言的。”何顾道。 陈易易一边听着，一边将自己的大腿割到露出粉白的肌肉，他这才罢手，让何顾帮忙穿针，将伤口细密地缝合。他使用的是羊肠线，不需要拆线的那种手术线。何顾这个面馆里装备齐全，看起来就像他是去把哪家医院给打劫了。 等陈易易将大腿上的伤口处理好，然后敷上药剂，包上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好了，他抬头看着何顾，喘了两口，等心跳平和了，然后说：“杨昊他之前是警察对吧，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叛变的。按理说，他和姚言是前后辈关系，怎么会想到请你去杀姚言？” “姚言是方舟的匣子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何顾问。 陈易易点头，这次，他准备处理自己胳膊上的弹孔了。他是左边大腿和右边胳膊中了弹，处理大腿的伤口的时候还勉强，现在要动右边胳膊，他得扯着身子，动作很慢很仔细。 陈易易是右撇子，所以用左手不太灵活。 何顾上前接过手术刀，迅速地帮陈易易剐蹭着那些腐烂的肉芽给割除，顺便倒着生理盐水冲洗着伤口。 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陈易易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经受的。他没有打麻醉。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铁人。我记得小学课本上是不是有一篇叫军神的，就是说刘伯承将军眼睛做手术，割烂肉，没打麻醉。你小子也是差不多了。” 何顾将血淋淋的手术刀放下，然后将针线递给陈易易，“喏，我不会缝针，帮你举着胳膊，自己来，光左手行不行？” 陈易易嘴唇已经白了，他手微微有些抖，不过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能撑得住，我之前在学校练习的时候，专门练过左手缝针。”他说几句话就要停下动作喘一会儿，“倒是别拿我跟军神比了，你看看，我浑身上下都湿了。” 陈易易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在何顾的帮助下，开始缝合胳膊上的弹孔。 这一次，他花掉的时间更多了，不过，最后还是成功将伤口缝合，然后上药，包扎。 这一切做完之后，陈易易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何顾找来了一身新的运动服，宽大透气，而且还是加棉的，他帮着陈易易换上运动服，然后让陈易易去里屋的床上躺下。 “今天我看你快不行了，先好好休息。”何顾坐在窗边，拿了瓶水，给陈易易拧开。 陈易易仰起上半身，喝了口水，缓缓躺下。 “你之前的话还没说完呢。是说到哪儿了？”陈易易皱眉，他忘记了。 “说到姚言是方舟的匣子，他身上存着方舟梦寐以求的神迹。”何顾说，他感慨了一声，“其实说起来，那个小警察还挺可怜的。天天被方舟盯着研究，他自己却不知道。” “唉，谁说不是呢。不过，毕竟是神迹啊。这次我在莫斯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他的神迹起作用。他应该是被熊人杀死过，但是我去晚了，没看见他复活的过程。实际上他的那个课题我也很有兴趣，就是可惜，现在我和方舟掰了。”陈易易躺着，苦笑。 何顾挠了挠头，“组织里一直都在提醒我们跟方舟要保持距离，最好不要跟他们正面冲突。这一次，你的事情可能难办了。听说你拿了他们东西？为什么不还给他们？” “是熊人的资料，跟姚言身上的神迹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有吸引力了。不是我不还，只是我想看看，谁知道，他们直接来拿我的命了。”陈易易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说回杨昊和姚言，杨昊是为了方舟雇佣你杀姚言的？可是你知道姚言杀不死，还要盯着他？”陈易易问。 何顾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挺耐人寻味，他低头看了陈易易一眼，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杀不死的人，哪怕他身上有什么神迹。好了，你也少说话，吃了药赶紧休息。对了，你用不用挂点滴？” “不需要。”陈易易摆摆手。 “行吧。我去给你炖鸡汤，明天起来喝了咱们得去核城了。” “多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1 执钥人 巴黎圣母院。 橘红色的火光撕裂长天。黑夜不再漆黑，却那么的令人揪心。 无数人在旁侧安全距离之外的广场空地聚集。 每个人的视线焦点都落在那纤细的高耸的哥特式建筑的尖顶。 据说是维修时候不慎造成的失火。 但是不论原因是什么，这座顶部大多都由古老的木头构成的古老的脆弱建筑，它被大火吞没了。 彩色琉璃的玫瑰花窗，在澎湃的火焰轰鸣中，仅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小小声响。碎裂一地，落进猛火。 街边上的人们注视着那狂暴的火焰，那窜动的颤抖的火舌。 每个人都虔诚地将双手握在胸前，他们轻声地吟唱着悠扬的歌。 救火的消防员们匆匆行过，只是，那座古老建筑实在太脆弱了，他们有心拯救，却欠缺了某种可能。 那木头的森林，干燥，充满着燃烧的可能和潜伏的欲望。 被邪恶的火焰一撩拨，就收不住势头。 高空灭火作业不能行，因为那样巨大沉重的冷水，它们能够造成的破坏力度，说不定比熊熊大火更甚。这毕竟是一座太久远的建筑。800年的历史灰飞烟灭。 塔尖倒塌，大火将尽力矗立的木头剥离，扯断。 街道上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关于人类的历史文化的浩劫发生，他们无能为力。 塞纳河水静静流淌，它同它身边静默的人们一样，都在轻轻叹息。 人群中，一个高鼻梁深眼眶，蜷曲棕发，深邃蓝色眼眸的高大白人男人，默默地拿着手机，将着火的塔尖摄入摄像头。 他盯着那头的火焰看了一阵，默默转头，逆着人群离开。 美好的事物人们应该及时地珍惜，若它一朝消失，到时候再来痛苦惋惜，也已经错过时候。 这个男人走到街角，倚靠在墙壁上，掏出香烟来点上。 他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竟然用的是中文。 “卡西莫多失去了他心爱的姑娘，现在，他失去了他的教堂。” 几秒钟后，对方回信：“你小子跑法国去了？” “想我了？没关系，我今天的飞机，来找你。” 发完消息后，男人将香烟在鞋帮子上碾灭，扔进旁边垃圾桶，双手抄兜，离开了这条街。 杨昊坐在副驾驶上，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旁边，他的助手雨衣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开着车。 “是执钥人？”助手闷闷地问。 “那个混蛋要回来了。”杨昊道。 助手说：“每个锁匠都有一个执钥人做约束，方舟明显是开始对您不满意了。” 杨昊盯着车前窗，咧嘴一笑，“无所谓，我只要看好我的匣子就是了。” 陈易易是被一股浓香给逗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就见床边架着一架灶，上边炖着一锅鸡汤。 而何顾那混蛋还拎着把小蒲扇，在旁边扇着风，让鸡汤的香味飘往陈易易的方向。 陈易易勉强坐起身来，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不少。用上了好药果然才有效果。而因为受伤了，睡眠的消耗就更大，所以他早就已经饿了，现在被香味一刺激，肚子立即咕噜噜地叫唤起来。他伸手捂住肚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锅泛着油光的鸡汤。 “睡了十几个小时了，我看你确实是很累，不过也够了，不能再睡了。快起来喝了鸡汤，咱们得抓紧时间上路。” 何顾一边说着，一边给陈易易盛汤，还拔了一条鸡腿放在他碗里。 他放了个小桌板在陈易易床上，好让他方便放碗。毕竟陈易易右手受伤，行动困难。 陈易易先舀了一勺汤，吹凉了尝了尝，味道又浓又香。他赞道：“想不到你煮汤还有一手啊。” “那你看，我当杀手之前，还做过梦想当厨子呢。”何顾笑了，他自己正啃着另外一条鸡腿。 陈易易吃得不快，不过他吃得很干净。 “我来的时候让出租车司机给姚言打了匿名电话，现在姚言肯定能够确定我想找他来核城了。根据我的观察和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来的。”陈易易说。 何顾看了他一眼，“这次怎么会想到把他给牵扯进来？” “方舟想要搞我，那行啊，我就结合一切我能够想到的力量。之前在普里皮亚季我就发现了，姚言对方舟充满了敌视的态度，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联系到方舟。这次，方舟不是想要我的命么，让他们来好了，叫上姚言，我倒想看看，方舟会对他们的匣子采取什么态度。”陈易易说。 何顾道：“别忘了，姚言可不会死，必要的时候，方舟完全可以不考虑他地将我们给灭掉。方舟手上掌握的武器，恐怕很有些我们想象不到的。” 陈易易抿了口汤，“你怕了？” “肯定怕啊，有危险谁不怕。不过嘛，怕是一回事，继不继续是另一回事。”何顾微笑。 陈易易咧了咧嘴，低头喝鸡汤。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这个面馆你是怎么搞来的？”陈易易已经吃饱了，将小碗放到了面前的小桌上，然后抬起左手轻轻地按着自己右边伤口的位置。 何顾眯起眼笑了，“原来的老板被我打发回老家了，我说要租他这店面一个星期，钱给到位了他还不乐意，没办法，我只能先礼后兵。然后他钱没要就撤了。我就在这儿呆到你来。”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在玉门市外头下车？还会进入你这个面馆？” 何顾反手指了指门外，“你我都是同一行里的，你想想啥我猜一猜不就猜着了。” “倒也是。” 何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带着点儿感伤地轻轻感叹了一句，“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这样，心眼儿多，不过也是，一旦放松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暴尸荒野，谁知道呢？对吧，谨慎一点儿总是不会错的。” 两人喝完鸡汤，何顾竟然还帮人家面馆把餐具收拾好了。 他这才拎着两个大包和陈易易一起离开。 面馆后边，有一辆敞篷的越野车，是何顾的座驾。 他们上了车之后，何顾拉过一床毛毯给陈易易，“披上吧伤员同志。” 然后他发动汽车，朝着100公里外的核城开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2 蜃楼 姚言眯着眼睛，拉下眼镜，视线从镜框的上沿投到自己张开的右手虎口位置。 他的虎口上光洁一片，之前被二苟那傻猫给咬出来的两个血洞已经完全不见了。 他呆呆地看了自己的手一阵。 还在的，那种诡异的自我愈合的能力还在，只是可能比之前要衰弱了一些。 姚言心里突然有些恐慌的感觉。 这也就是说，他身上的神迹，好像是有限度的。 不断地使用，会令神迹变弱。 这个猜测是合情合理，符合姚言看见的情况的。 姚言叹了口气，把眼镜推上去。 这么看来，他不能像从前那样，毫不畏惧地轻易赴死去了。 因为，一旦他身上的神迹消耗干净了，说不定他哪一天刚好死了，就没办法活过来了。 这个顾虑一定要引起重视。 姚言叫出里姚言，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了。 里姚言这次难得的没有跟姚言抬杠，沉默地回应了姚言，表示他以后会注意，不随便损伤身体。 姚言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坐在他旁边的汪琳琳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他。 “哥，你吃饱啦？就吃了那么点儿？” 姚言叹了口气，瞥了她一眼，“我算了，接下来还有100多公里，我就少吃点，不然到时候又吐一车。你们不得把我扔下去啊。” 对面的小马和小张都笑了。 汪琳琳白了他俩一眼，“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老同志身体不好啊？” 姚言：“？？？” “老同志？”姚言提高了音量，“喂，我也就比你们大个两三岁而已。” “大一天也是大。”汪琳琳笑道，“你坐着，我去给你要碗粥。手抓羊肉吃不了，好歹喝完粥吧，填一填。” 这次姚言没有拒绝。 他的确也是有饥饿感的。 汪琳琳离开座位去给他要粥，姚言扭头看着窗外。 现在是中午，他们正在玉门市的一家餐馆里。 这玉门市城区不大，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街道很宽敞，不过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车辆更少。 整座城市总有一种朦胧的边境感。就跟电影里似的，东邪西毒的那种沙漠边缘的孤独小市镇，地上随时有孤零零的风滚草飘过，人影却根本见不到。 城市化的模样虽然还好，但是，就是有种被剥离出人类社会的感觉。 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小了。它身处的河西走廊，又太广大辽阔了。 姚言思忖着这座还稍微具备人类文明气息的市镇，然后联系到传说中的核城。 远在100公里之外的核城，那座真正地独立处于沙漠中央的小镇，和玉门市相比，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样子呢？ 姚言伸出右手杵着脸。 “小马，其实我想了想，你们这次的这个报道主题，还真的很有吸引力，神秘感。沙漠里被遗忘的小城市。这种标题打出去，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看的。”姚言抬头对对面的小马说。 小马点着头，他拿出一盒兰州香烟，递给姚言，姚言摆摆手拒绝了。姚言向他亮了亮自己手中的电子烟主机。 “姚哥，说实话，这种东西，看看是有意思，但是真的让你跟过来拍摄，走访，调查。那真的是苦差事。唉。”小马感叹一句，“要不是我跟我们摄影组的老大不对付，我也不会和琳姐一样被扔这儿来。” 姚言眯起眼微笑，“琳琳在你们台里，是不是总被挤兑？” 小马挠了挠脖子，思索一阵，说：“好像是最近升职之后才开始的。邪了门了，她之前就很努力上进，跟大家相处融洽。可是明明升职了是好事，反而她却开始被孤立了。”小马发表自己的意见，“说真的，琳姐真是个不错的人，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工作，都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们台里的那些人可能嫉妒吧，谁说得清楚呢。” 小马正说着，汪琳琳端了碗白粥过来。 “你们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姚言小心地接过白粥，笑着搪塞她，“没啥，我们说你今天又漂亮了。” 汪琳琳冲姚言翻了个白眼，“这几天舟车劳顿的，我脸都黄了，没空保养嘛。今天开了钟点房休息，我就做了个简单的护理。果然有效果吧？” “效果拔群！”姚言他们三个大男人异口同声道。 汪琳琳满足地微笑，她还贴心地给姚言要来了白砂糖，加进粥里。 “多补充碳水和糖分，不然人会没有力气。” 等姚言喝完粥之后，大家坐回了五菱宏光小面包里。 这车之前通风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总算没有刺鼻的恶臭了。 不过上了车姚言就自觉地坐到最后去，开了窗子躺下，用报纸盖住脸，强行睡觉。 从玉门出去之后，沙漠上的公路竟然意外的好走。 也没什么车，安安静静，只有风从车窗边刮过的声音。 这几天天气变化很大，今天是个明媚的晴天。 大概是因为公路平坦，颠簸不多，这次姚言竟然很轻易地就入睡了。 五菱宏光最高时速是超过100的，小马开车比较稳当，他选择稳妥的七八十迈。换了小张的时候会快一些。 不过这一路没有阻滞，差不多三四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地图标识的坐标位置了。 车子在公路上停下来，小张下车，抱着电子地图对比，抬眼看着周围。 这儿周边只有莽莽的黄沙，一眼看过去，八方没有起伏，都是黄色。 风吹在远方，卷起一蓬蓬的沙尘高墙。 太阳极刺眼，没有云彩。 小张用手搭起凉棚，看了看四周，他下车才几分钟，就被热得汗流浃背，讲道理现在是冬天啊，可是这下午时间，竟然还会这么热。 小张扯开了棉衣的领子，让喘息畅快一些。 “怎么样，有方向没有？”小马在驾驶座上问。 小张回头摇了摇头，“没有，坐标就是这里了，不过附近也看不见什么城镇的样子。” “是不是偏离了？我们再往前找找？”汪琳琳伸出头来说。 小张苦笑道：“汪记者，你看这四周，一望无际，我们就算往前走走，看到的和现在看到的恐怕不会有什么区别。” “不应该啊，按理说我们主编给的位置还有小张警官你们得到的坐标是附和的，两个坐标放在一起定出来的位置，怎么会错了？”汪琳琳噘嘴。 小马说：“是不是遇上海市蜃楼了？很可能核城就在那儿，”小马指着车子左侧的沙漠，“但是我们用眼睛却看不见，是太阳光线偏差导致的？” 小张想了想，“说不定。”他低头看着地图，“不过，我也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3 穿制服的人 姚言被人从车上摇醒过来。 “啊？”他睁眼之后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姚哥，我们到地方了，不过……你下车来看看吧。”小张扯了扯姚言的袖子。 姚言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来到沙漠腹地了，四周很空。唯一令人安心的，就是五菱宏光还停在一条满是黄沙的公路上。 有公路，那么哪怕两旁再怎么荒芜，他们的内心都是有指引的。 有公路，就会有人迹，朝着前方开，总是能有停驻的地方。 姚言下车之后觉得有些热，他抬手遮挡刺眼阳光，没有像小张他们那样拉开衣服拉链，反而把衣服裹得更紧了。 太阳很热，但是风很冷，这种沙漠的冬天，气温诡异。姚言不敢随便造次。 汪琳琳他们三人走到姚言旁边。 “哥，定位显示我们到了地方了，核城就应该在我们周围一公里的范围内，但是你看，周围只是黄沙平地，漫无边际，没有任何的隆起。更别说有座小城了。”汪琳琳指着周围说。 小马扛着摄像机，他已经开始了拍摄记录。 “我们研究了一下，觉得可能是遇上了海市蜃楼，扭曲的光线把核城真正的位置遮挡了，所以我们看不见。”小张补充。 小马插嘴道：“用摄像机也捕捉不到怪异的情况。” 姚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围着面包车转了两圈，看了看周围。 他来过沙漠一次，是跟小张来的。不过上次他们遇上的是路霸，没有遇上这种漫无边际的状况。 “手机没有信号，小张，会不会是定位系统错误了？”姚言看了看手机，问。 “不会，这个是直接接收卫星信号的，而且有毛睿前辈给我们修正。你看，我能在上边移动坐标，然后毛睿前辈会把错误坐标进行修正。”小张说着演示给姚言看，他把他们所处的坐标移动到了错误的位置，两秒后，屏幕闪烁红光提示，然后重新确认了坐标。屏幕上显示，他们的坐标确实跟核城的坐标重合了。 “的确奇怪……但是这总不能，这座城市真的不存在吧。在地图上找不到，来到位置了，也找不到？”姚言喃喃自语着。 “会不会被风沙掩埋了？”汪琳琳指着前方的荒漠，一股小风吹过来，她惊呼一声，抬起手揉眼睛。 “不会，像核城那种小城镇，就算几十年没有人居住，也不会随意地就被风沙掩埋。玉门这边已经是处在冲积平原上了，受到的风沙侵袭要比黄土高原上小很多。”姚言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扶着汪琳琳的肩头，“别动。”姚言撑开她被风沙迷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吹了两口。 “好了，你拿湿巾擦一下，别用手。”姚言叮嘱。 汪琳琳嗯了一声，掏出湿巾来擦眼睛。 “大家把防风镜戴起来吧，我看好像起风了，到时候沙子进了眼睛可难受了。”小张从车上拿下防风眼镜。 大家戴上。 “姚哥，你觉得我们遇上海市蜃楼的几率有多高？” 四人靠着面包车的车门坐下来，挨着一起，小张问旁边的姚言道。 姚言耸了耸肩，“我学历不高，你要问这个，我还真的没办法回答你。” 汪琳琳一听噗嗤就笑了，“好歹也是警官大学出来的，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姚言瞥了她一眼，也笑了，不过他说：“你要是见过陈易易，你就知道什么是自卑了。” 姚言抬起眼，他在想，陈易易现在是不是就在他面前的沙漠里。 在他看不见的城镇里。 海市蜃楼，他们真的遭遇了这种奇观吗？ 姚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 有可能的，太阳太强烈了，偌大的沙漠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那如何应对？ “平日里看电影啊说的海市蜃楼，都是空空的沙漠上出现了好东西，绿洲啊，美女啊。可今天，反过来了！”小马抓起一块石头，朝着前方扔出去，“本来应该有东西，现在偏偏看不见，是这样的吧？” 小张点头，“我看应该是这样了。” “那我们等到天黑，等太阳落下了，是不是就能够看见核城了？”汪琳琳说。 “海市蜃楼是光线的把戏，没了光，一切就都现出原形。”姚言点头认为这个提案可行。 “那还好，如果只是等到晚上。我们的物资很充足。”小张拍了拍脑后的车门。 大家算是有点放下心来了。 姚言跟大家说好了，公路有两边，虽然两边看出去都是莽莽一片除了黄沙别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大家还是分个组。两边两人一组，分别盯着看黄沙上会不会突然冒出小城的踪迹来。 在车外呆了一会儿，大家都受不了了，拉开车门进了车里，打开空调。 小张和姚言负责盯着右边，小马和汪琳琳则负责盯着左边。 四个人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有的没的闲扯一些，到后来，盯梢这个活儿实在枯燥，大家都昏昏沉沉感觉要睡过去了。 小马扶着方向盘，开了贴着防晒膜的车窗，朝外边吐着烟。 车上的大家除了张子墨不抽烟，其他的人都还勉强能够忍受烟味，所以小马也就懒得下车了。 长时间地盯着一个地方看，脑袋放空了，其实有时候会出现幻觉的。 就像现在，小马把烟头在手掌心里碾灭了，然后丢到了外头。 这动作虽然不文明，不过这大沙漠里，也不至于起火吧。 他看了看窗外，确认还是没有变化，依旧是什么都没有，于是关上车窗，准备眯一会儿。 小马刚往后一枕脑袋，突然旁边的车窗就笃笃笃地被人敲了敲。 小马瞥了一眼，隐约看见褐色的窗外有个人影。 这儿是大沙漠诶，是累得出现幻觉了？小马翻了个身，背对车窗。 笃笃笃。 车窗又被人敲了三下。 这一次，坐在后排的姚言都听见了。 “小马？小马是不是有人敲你前边的车窗啊？”姚言坐起身，指着小马手边的车窗说。 “不能吧，这鬼地方除了我们会来，还有谁能来啊？”小马笑着回答。 笃笃笃。 车窗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敲打得更急促，声音更大了。 汪琳琳和小张都转头盯着小马。 “真的有人！” 小马愣了愣，赶紧转身摇下车窗。 只见车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他手搭着车顶，弯腰朝车里看了一眼。 “诶，同志，怎么随便乱丢烟头呢？” 姚言他们朝前凑过去，看了一眼，都懵了。 竟然是个身穿警服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4 入口 1、面馆前街市，日，外 行人们纷纷朝着面馆方向跑去，面带兴奋。 路人甲拽住迎面跑来的路人乙，指身边：诶，跑啥呢一个个都？ 路人乙：你不知道？老马的馆子前都摆开了！ 路人甲：摆开了啥？ 路人乙：锅啊！ 路人甲：啥子？锅？ 路人乙拽上甲：走走走！去看去，老马说是要给店里找个帮工的，这不是一放出消息，各个拉面摊子的人就开始往上凑了嘛。老马那一手功夫拉面的绝活儿，他们这些拉面的哪个不想学。 路人甲乙往面馆走。 路人乙：就算是去给老马当小二，他们也都心甘情愿。这不大家挤破了头的想进去，人一多老马就没了主意，所以干脆来个“比面招工”。大家伙儿拿手艺说话，面做得好的老马就收了去他面馆当伙计。 路人甲：比面招工？还有这新鲜事儿？ 面馆前，人群挤挤挨挨，伸长脖子往里看。 人群中央空地上，摆着四口大锅，锅子下方堆着薪柴，旁边摆着案板、食材。 老马坐在面馆前的板凳上，吸着烟袋锅。 四个拉面师傅面色凝重，走出人群，站到大锅后边。每个人身后都竖着根竹竿，上边挂着各自的旗帜，从左往右依次是：武威面馆；魏记扯面；老刘杂粮面馆；一品鲜拉面。 老马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锅边上，向围观众人抱拳：各位，今日我老马功夫面馆本只想找个跑堂的店小二，不过诸位师傅赏脸，肯向大伙儿展示各家绝技，以争我老马面馆的跑堂一职。拉面没有高下，不过功夫自分短长。下边，就请各位师傅，亮绝活儿。老马退开 四个拉面师傅冲大家行礼，接着开始使用材料，动手拉面。 秦天衣衫褴褛，满脸污泥，肩上挎着一只箱子一只破包，他从远处走近，放下箱子，在人群最后蹦了几蹦，想朝里看。失败。 秦天：里头干啥呢？ 路人嫌弃：斗面。 秦天贼眼一转，从随身破包里掏出一个馊臭的馍馍，往前一举。前方人群捂着鼻子回头怒视，继而惊恐躲开。秦天大摇大摆朝里走。 秦天捏着鼻子：当心嘞，沾上染上我可不管。 秦天来到最前头，饶有兴趣看着师傅们拉面。 武威师傅揉面；魏记师傅调汤；杂粮馆儿的师傅案板上是各种颜色的面粉；一品鲜的师父鼓捣海鲜。 大锅倒水点火。 四个师傅展示拉面绝活，拉出短的长的宽的细的各式拉面。 秦天饥饿，肚子叫唤。他身边人群和他保持距离。 秦天旁边人群耸动，围观群众纷纷避开，西北狐和俩跟班来到秦天身旁。西北狐瞥了秦天一眼，捏着鼻子，示意跟班将秦天清开。 跟班：小子，朝后稍稍，瞧你身上都什么味儿？ 秦天：这位大哥，这地儿宽敞，我又没挨着你，容您一个还容不得我一个？ 跟班拉下脸，作势拔刀威胁。西北狐按住跟班握刀的手。 西北狐凑近蹲下揽过秦天肩头：兄弟，哥哥我看上这个地儿了，烦你让让呗？ 秦天抬眼瞥见搭在自己左肩上那只手上戴着一只红宝石戒指。他眼睛微动。 秦天：这位爷，您都发话了，那小的这就给您腾地方。 秦天将手里的馍馍包上，往身边破包里塞，他拉开破包，露出了玄铁面具一角，被西北狐看见。 西北狐手上用力，压住秦天。 西北狐：看你小子识相，行了，哥哥也不难为你，就呆这儿一块看。 西北狐冲跟班使眼色，两个跟班一左一右站到秦天两旁，陪着笑。秦天打个颤，笑得勉强。 四个师父拉好的面下了锅。老马扭头瞥了一眼秦天的方向。那俩跟班和秦天打着哈哈，手里悄悄地将秦天的破包打开，将玄铁面具取出。秦天还不知道。这一幕被老马看见。老马若有所思，多看了秦天两眼。 四碗拉面从锅里捞了出来，宽面细面二细韭叶，浇上汤汁撒上调料还有牛肉海鲜，分别放到了四个案板上。 秦天咽着口水瞪着眼睛站起身，顺势推开西北狐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摸下西北狐手上的戒指。西北狐瞟他一眼，放下了手。 武威师傅端起宽面：拉面挑人，我这碗宽面敦厚老实，有谁愿意上来尝尝看？ 围观众人纷纷举手，秦天手举得最高。武威师傅扫了一圈，挑了个憨厚的胖子。 魏记师傅：俺家的细面配着清汤，最适合女娃了。 人群中男人纷纷放下手，只有秦天死乞白赖还朝前举着手。众人侧目。 马佩瑶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面馆，笑着举手上前。魏记师傅将拉面端给马佩瑶。 秦天饥饿，看着马佩瑶吃面，忍不住咽口水。 杂粮二细端给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子。 海鲜韭叶则端给了人群中央的里长宋老爷子。 一品鲜师傅在里长老爷子面前放下面碗：我这碗拉面连拉八手，一根面就是一碗面，半分不断，里长爷吃了长寿多福。 众人叫好，羡慕地看着分到了面的四人。 秦天看着吃面的人眼睛直了。 吃面的四人将汤都喝光，满足地放下碗，竖起大拇指称赞。 秦天：等等！他们四碗面四个人吃，怎么知道谁的面好？ 老马：哦，那你的意思是？ 秦天：当然是同一个人来品尝才知道谁做的面好。 四个师傅互相看了两眼，重新上手做面。 四碗面摆到了桌上，秦天坐在桌前，咽着口水一一看过。 秦天唏哩呼噜连吃四大碗，放下碗揉着肚子。众人等他做出评判。 秦天摸着脑壳：嘿嘿，都挺好吃。 众人嘘声。 老马笑眯眯地拍了拍秦天肩膀。 老马：各位，多谢各位捧场。老朽决定了，咱们店的小二，就是这家伙了。 秦天：啥？ 2、面馆，日，内 秦天在后边打水洗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5 404(1) 【四个拉面师傅坐在桌前和老马对峙。 武威师傅：马师傅，怎么就会让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子给截了咱的胡儿？您分明说好比面招工的，那小子他会拉面？ 杂粮面师傅：对啊马师傅，咱搞这么一出，动静不小，结果我们四个都没有被选上，这说出去不丢人吗？ 魏记师傅：丢不丢人另说，倒是那个小子，蓬头垢面，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哪。 一品鲜师傅：就是，马师傅，您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了？ 老马（等大家说完，陪笑）：各位，您四位都是手上有功夫的师傅。大家伙儿各有各的绝活儿，硬要说分个高下那真不现实。况且，您四位谁敢说自己能吃下刚才那四大碗面？ 【师傅们沉默。 老马（指背后）：那小子看着机灵，最重要是他能吃。 武威师傅：能吃？ 老马：能吃说明有劲儿，干活有力气。 【师傅们笑。 老马：各位师傅，其实今天大家聚在一起，除了老朽想找个小二跑堂之外，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大家。 师傅们：马师傅您说。 老马：最近河口附近盗匪猖獗，据说那西北狐又开始作威作福，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有那逃难的可怜人，都逃到咱们河口镇上来了。所以我今日找大伙儿来，就是想让大伙儿搭把手，帮忙做几碗面，让那些没了家的可怜人，都能够吃上一顿饱。 【四位师傅点头应承。 3、面馆，日，内 【秦天将洗完脸的水泼出去。 【马佩瑶从旁边路过，秦天回头，洗刷干净的秦天面容俊朗，让马佩瑶愣了愣神。 【秦天朝着马佩瑶呲牙一笑。 马佩瑶：收拾好了赶快出来帮忙。 秦天：诶好。 4、面馆外，日，外 【四位师傅拉面，每口大锅前都站了衣衫褴褛的灾民，等待拉面。 【秦天帮着老马搬来一口新的大锅和案板支好。 【马上有灾民聚拢过来。 【秦天在旁打下手。 【老马和面揉面，动作流畅。只见面粉被揉成团，再被搓成棍状，然后被两头一捏一拽，拉扯成了条状，随着这双手的上下翻飞，面条在案板上碰撞弹响，变成了细细的丝状，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落入滚烫的沸水里。 【老马招手，秦天递过大碗。老马捞面入碗，大勺飞快搂起汤头、蒜苗、香菜、肉丁等，浇到面碗中。 【一碗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的拉面端上案板，灾民上前接。 【镜头上拉，面馆牌匾——功夫拉面 5、面馆，夜，内 【秦天伸着懒腰走上台阶，马佩瑶跟在他身后。秦天察觉，进门后故意停下，蓦地转身，马佩瑶撞进他怀中，迅速弹开。 【马佩瑶红脸瞪眼。两人异口同声。 马佩瑶：你这人怎么忒不长眼？ 秦天：你这人怎么忒不害臊？ 【马佩瑶怒视秦天，秦天嬉皮笑脸。 老马：行了，小子，你过来坐。 秦天（贱笑）：初次见面就往人怀里撞，揩完了油还不认账…… 马佩瑶：你说什么呢？ 秦天：我说你美若天仙！ 老马（敲桌）：行了行了，都过来，我有话说。 【马佩瑶和秦天到老马面前坐下，老马吸着烟袋锅，看了看他俩。 老马（眯眼）：小子，今天干活儿挺卖力，你叫什么名字？ 秦天：那当然，吃饱了力气足。掌柜的，我姓秦名天。 老马：之前是干什么的？我看你这打扮，过得好像挺难。 秦天：嘿嘿，我就是个跑江湖耍把戏卖艺的，虽说饥一餐饱一餐，不过好歹能过活。要不要我给您露上两手？ 【秦天说着就想去拿墙角的箱子和破包。 【老马摆了摆手阻止他。 老马：我想招你当个伙计，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吃住全包，月钱好商量。 秦天（犹豫）：这个…… 马佩瑶（冷嘲）：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呆不住的贱命，这么不要脸的人，爹咱不能要。 秦天（一扬眉，反而一拍桌子）：掌柜的，这伙计，我还就当了。 马佩瑶：爹！ 老马：好，就冲你这小子吃得够多，我就能要你，走，我带你看看你的住处。 【秦天背起自己的箱子和破包，跟上老马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马佩瑶跺脚。 6、黄河水面岸边，夜，外 【河面上，十几个羊皮筏子上蒙着黑布，悄无声息的由对岸驶来。靠岸后揭掉黑布，月光下可辨，筏子上是一群发式怪异、身挎弯刀的北戎人。 【远处的村庄轮廓静谧，山边的匪寨旗幡遮月。 【上岸的人默不作声，各自换帽更衣，迅速隠入夜色之中。 7、秦天卧房，夜，内 【马佩瑶冷着脸，将怀中被褥扔到秦天怀里。扭头出去。 【秦天把头凑到被褥前狠狠一嗅，回身铺床。 【秦天坐在床上，从怀里摸出那枚红宝石戒指，借着油灯打量。 秦天：这么漂亮的鸽子血红宝石，送给你会不会大吃一惊？ 【秦天幻想收到宝石戒指的马佩瑶对自己态度改变，变得亲昵。 【秦天起身，抛接着戒指走向破包，他拉开破包将戒指扔进去。突然怔住，凑上前搜索一阵，抬起头，一脸茫然。 【秦天打开箱子继续翻找，一无所获。 【秦天枯坐床边，抓着头思索。 △西北狐两个跟班一左一右凑到秦天身边，秦天颤抖陪笑。 △跟班趁秦天被西北狐揽着肩膀视线受阻，迅速地打开秦天破包，摸出玄铁面具。 【回到现实，秦天猛地站起，握拳，朝门跑去。 【老马推门进来，秦天差点撞到老马，被老马搂过胳膊揉了个圈，秦天一头撞回了屋里。 【秦天疑惑站住。 老马：着急忙慌地做什么去？这么晚了不睡觉？明早开始你还得早起劈柴。 秦天（焦急）：掌柜的，我，我有样重要的东西丢了，我得去找！ 老马：什么东西丢了？这么慌张？ 秦天：一个面具！ 老马：不就是个面具，丢了重新买一个不就好了？ 秦天：可我的那个面具丢不得！那是我爹的遗物！ 老马：你在哪儿丢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6 404(2) 秦天：被人偷的，就今天下午，在面馆前边。 老马：谁偷的？ 【秦天将那枚戒指亮给老马看。 老马（吸了口凉气）：你可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秦天摇头。 老马：这是野狐岭上西北狐的东西！这么大的鸽子血，不知是多少人的鲜血养出来的……你说西北狐偷了你的面具？ 【秦天从老马手中拿过戒指，点头。 老马：那西北狐凶恶狡诈，杀人不眨眼，要不……算了？ 秦天：不行，我一定要把我的面具拿回来。 老马：唉，先睡觉吧，有事情明天再说。等天明了，你去找找看吧，要是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回来。 【老马起身离开。 8、野狐岭山寨大门外，夜，外 【西北狐抛接着那枚玄铁面具，和两个跟班朝大门走。 【跟班上前叫门。等了一阵却无人应。 西北狐：怎么回事？看门的都死了？老子就下山了几天，你们就他妈敢偷懒？ 【西北狐上前踹门，山寨大门突然打开，门后站着一队蒙面的西域强人，弯刀长枪对准了西北狐三人。 【西北狐茫然，缓缓举起双手。 9、野狐岭峡谷，夜，外 【野狐岭后山峡谷，一条小溪流向谷外的黄河，谷口两侧密林掩映，怪石嶙峋，周围山坡上，弓弩手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如天罗地网似封锁这条山沟。这里正进行着某种秘密工程。一群劳工身带锁链，正在开山挖土砍树刨木。 【小溪两岸，堆了很多未完的木桩和浮舟龙骨。谷口的黄河岸边，站着身披斗篷的野利吉，他面色阴沉，手中展开一张羊皮工程图。 野利吉：就他妈这速度，猴年马月都完工不了，还有一个半月……给我豁了命地干！ 【一个劳工不堪重负，突然倒地抽搐。 野利吉：爬起来！ 【劳工爬不起来，野利吉飞起一脚，劳工昏死过去。此举触发了众怒，劳工们都扔下手中活计，瞪着通红的双眼。 劳工甲：我们是大宋子民，凭什么替北戎叛匪卖命？ 劳工乙：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帮鞑子没安好心。 劳工丙：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此言一出一呼百应，众人围拢一起，以手中的刀斧锤头为工具冲野利吉冲过去。 【野利吉背着手，阴笑着退到山坡上，对两旁张弓搭箭的弓弩手示意。羽箭飞来，前排的劳工栽进黄河，工地瞬间鸦雀无声。 【这时，一阵悲恸的哭丧歌声遥遥传来，在山谷当中荡漾开来格外清晰。 西北狐：（os）阎王不在家，业鬼由他闹，血池变莲池，夜半狐狸叫…… 【野利吉一凛，带人往山下而去。 10、山寨偏殿，夜，内 【山寨偏殿，元戎的起居室。桌上摆着贡品法器，墙上挂着大傩面具，四面八方青灯烛影投射在墙上，营造出鬼气森森的氛围。 【一张轻薄落地的纱帘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剪影（元戎），此时她面对棋盘举旗不定，幽幽剪影映在幕帘上。 【野利吉大步流星进来，左右手一边一个，扯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守卫，将他们狠狠推倒在幕帘前面。 野利吉：这两人夜间喝昏了头，让西北狐给逃了，还请公主发落。 【一阵翕簌声响，纱帘颤抖，剪影靠近，一个女人略显低沉和沧桑的声音传来。 元戎：晚上守夜确实辛苦……不罚了，领赏回去吧。 【两个人正千恩万谢磕头谢恩，纱帘内扔出了两枚围棋棋子，两守卫的笑僵在脸上，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野利吉：老规矩，自己掷，还是我帮你们掷？ 守卫甲：我……我自己来！ 【守卫甲哆嗦着拿起一枚棋子，他眼一闭心一横扔起来，棋子旋转落地，背面朝上。 【野利吉手起刀落，守卫甲来不及吭声，就人头落地，鲜血溅在纱帘上。 【守卫乙见状大骇，他捧起棋子，狗一样四肢着地，爬到了纱帘前面，磕头如捣蒜一般。纱帘中伸出一只手，芊芊葇荑如玉。 元戎：你不肯要，就拿来吧。 【守卫乙将棋子放入其手心，刚长舒一口气，只见这手凌空翻转，指尖一弹，棋子倏地一下飞出，直直插入了守卫已的喉头。 元戎：给了你一半生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违逆天命，只有死！ 【守卫乙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指缝间汩汩血流，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野利吉：公主英明。 元戎：这么会说话，你也想讨赏么？ 【野利吉哑然跪下，额头冷汗涔涔，见元戎没有扔出棋子，他连忙收拾两守卫尸首，将他们拖走的同时，地上留下两行血迹。 11、野狐岭山寨大门，日，外 【天空，阴云流急。 【野狐岭匪寨山门外。山门紧闭，了无人息，死一样的空寂中不时传来鴟枭和乌鸦的怪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阴森诡异气氛。 【咚咚脚步声中，秦天背对着镜头走到山门前。 【秦天伸手刚要拍门，忽然发现门上赫然一个血手印，他吓得噔噔后退。 【一群鹁鸪惊得扑啦啦射向天空。 秦天：妈呀呀呀…… 【秦天魂飞魄散转身就跑，一条鞭绳突然飞来倏地将他缠走，密集箭雨随即射来，齐刷刷钉在他刚才所在的路面上。 【路边灌木丛中，秦天目瞪口呆看着路面，然后慢慢转脸，这才看清救他之人原来是西北狐。秦天刚要谢他，西北狐却猛的一拳打来。 【黑场。 12、荒野破庙，夜，内 【月明星稀，乌鸦绕树三匝，发出凄厉的叫声。 【秦天的双手被吊在梁上，双脚赤裸，脚尖刚刚挨地，脚趾极度吃力，他不断调整脚尖位置，借以舒缓痛苦，鼻青脸肿的样子和凌乱不堪的衣服表明，他已被折磨过好一阵了。 【西北狐阴沉坐在对面桌上，身旁放着那副玄铁面具和一对钢爪，手里摆弄着那枚鸽血红的宝石戒指，无言的气氛很压抑。 西北狐（手拈戒指）：嘿，我的戒指咋在你这儿？ 秦天：嗨，我这也正纳闷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7 404(3) 【西北狐脸色倏地一变，一把卡住秦天脖子。 西北狐：敢从我手里偷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秦天：没没没，就是跑帮卖艺缺个彩头，斗胆借了狐爷您的福气……这不麻溜地给您送回来了，还给您擦得更光亮了！ 西北狐：放你娘屁，（指着铁面）你是冲它来的。 秦天：您看您看，您不也取了我的玩意？咱们同行切磋比试，还是狐爷您技高一筹，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野狐岭山大王…… 西北狐：闭上你的狗嘴！ 【秦天这才发现西北狐衣衫褴褛，满面伤痕，形容凄惨无比。 秦天：狐爷，您这是……体验生活？ 西北狐：（凄然）被赶下山了！ 秦天：这还得了！谁敢造您的反？我不弄死他们…… 西北狐：一伙不知哪儿来的西域强贼，占我山寨杀我兄弟，顶着我的名号残害无辜…… 秦天：报官报官！把这伙鹊巢鸠占的恶贼撵出去，抓起来，都给斩了！ 西北狐：老子的画像就贴在衙门口上，你他妈让我报官？ 【秦天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西北狐拿起铁面。 西北狐：我问你，这铁面哪来的？ 秦天：这破铜烂铁也不值钱……偷的捡的有啥差别？ 西北狐：（阴森地）我再问一遍哪~来~的？ 【西北狐手上突然发力，秦天被掐得直翻白眼。 秦天：咳咳咳，家传的，我爹是铁面侠…… 【西北狐大喜过望，一挥匕首斩断绳索，秦天跌落在地，西北狐上去扶住秦天，激动地噗通一跪，磕了个结实的响头。 西北狐：都怪狐某有眼不识泰山！ 秦天：啊？ 13、丝路古道，黄昏，外 【丝路古道，长河落日，风烟俱静，遥遥可见恢弘古老的兰州城垣。 秦天（os）：几百年间，每逢乱世降临，必有一人出现，他一袭白衣，玄铁遮面，神出鬼没于江湖之间，除暴安良，守卫太平，人们将他唤作——铁面侠…… △旷野中，铁面侠长身孑立面如平湖，守着一架运送货物的马车，六七个黑衣劫匪将他团团围住，跃跃欲试准备进攻。 △一声兵器滑响，铁面侠长剑出鞘，青白的寒光闪过，画面几乎静止。 △高速镜特写：几个黑衣人衣带渐次崩裂，手中兵刃随离心力抛向天空，一道道极细的血痕出现，蔓延在他们的手臂、脖颈、直至胸口，几滴晶莹的血珠落下，滴在了铁面侠的剑刃上，绽开了赤色的花朵。 △铁面侠长剑入鞘，白衣胜雪，不染一丝尘埃。 △黑衣人渐次栽倒，皆一脸惊恐且不可置信神情。 △商人们从马车后钻出来，双膝跪地，磕头不迭，待他们奉上金银，再次抬起头时，黄土地上空留一串马蹄的行迹。 △铁面侠飘逸的背影，消融进了天边绚烂的红霞。 14、荒野破庙，日，内 【破庙门前，西北狐和秦天已经化敌为友，二人吃肉喝酒，勾肩搭背，秦天摩挲着铁面，讲着铁面侠的故事。 秦天：区分铁面的真假，须看这道剑痕…… 西北狐：长三寸，斜六分，上浅下深，边缘平滑。 秦天：你怎么知道？ 西北狐：我也是道听途说，这道剑痕是铁面侠师弟所刺，此人借比武之名包藏祸心、暗下杀手…… 秦天：对，这个损贼，其心可诛！ 西北狐：今日我们兄弟相见，便是上天的旨意，你替我请铁面大侠出山，助我收复山寨报仇雪恨，我替你惩罚这个损贼，让他跪在令尊脚下道歉。 秦天：好，一言为定！等我找到铁面侠，一定替你把话带到。 西北狐：你什么意思？找铁面侠？他老人家不是你爹吗？ 秦天：嗨，刚话说了一半，我爹是铁面侠……的老友，我爹临死前要我找铁面侠。 西北狐：啥？ 【西北狐眼里的亮光随着秦天的话渐次熄灭，他一把夺过了秦天手里的鸡腿，扔过了那条铜钱粗的麻绳。 西北狐：吊回去！ 秦天：你不能这么势利……哎，你要干嘛？ 【西北狐将麻绳一头套在秦天脖子上，另一头往自己脖子上套，两行热泪从脸颊流下。 西北狐：我人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到头来是他妈个赝品杂种……天要亡我啊，你也别活了！ 秦天：你怎么骂人呢？你才赝品，你才杂种！你让了山寨，卖了兄弟，砸了名声，你不仁不义，你乌龟王八…… 【二人互相骂着，西北狐踢翻椅子，二人同时吊在空中晃荡着，秦天挣扎着用手拉住绳子，赢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却不依不饶地骂着。 秦天：你死不足惜，你千古罪人……你狐臭万年！ 【西北狐被秦天戳到痛处，突然大哭起来，他拔出腰间小刀割断绳索，二人一起跌到地上。 西北狐：你说得对，一死了之容易，一世英名不能就这么完了！ 【狐直勾勾盯着秦天，状若疯癫自言自语。 西北狐：帮我报仇！戴着这副铁面，来个以假乱真！ 秦天：别闹了，我一变戏法的。 西北狐：有这两下子便够用了。 秦天：我爹让我去找铁面侠，没找到前我不能随便送死。 西北狐：不要你送死，只需你戴上面具，配合我演一出戏。 秦天：干不了。 西北狐：看来你真是废物，活世上也是多余！ 【说着西北狐面带狞笑抓起绳子，秦天再次被吊起。 【镜头急速拉向户外天空。屋内传来秦天绝望的叫声。 秦天（os）：救命——— 15、面馆前堂，日，内 【几个食客在吃面，马佩瑶靠在柜台，老马在后厨拉面。 【秦天鼻青脸肿地从外回来。 马佩瑶：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正准备把你的行李拎出去扔了。 秦天：先来碗拉面。大宽，肉蛋加倍，蒜苗辣子多多益善。 马佩瑶：你有钱吗你就吃面？ 秦天：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演一段把戏，说不定能给你变出几文钱来。 马佩瑶（手指大门）：你给我爬！ 老马（端来一碗面）：咋样？丢了的东西找回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8 404(4) 【秦天咧嘴一笑，点头吃面。 秦天：还是展柜的慈祥，不像有些人啊，认钱不认人…… 马佩瑶（走开）：吃面还堵不住你的嘴？当心噎死你！ 老马（敲了敲桌面）：吃完之后过来帮忙，后院挑水劈柴，前堂招呼上菜。 秦天：晓得了。 16、河口镇，日，外 【镇子中央空地，在举行着一场丧事。几个被草席裹着的尸体，被搁在临时搭建的草台上，他们浑身泥污，发梢还在滴着水珠。 【亲属在旁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啕，周围百姓沉默伫立，面色沉痛。随着纸钱烧尽，黑烟滚滚中，有人愤怒喊起。 百姓甲：狗日的西北狐，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一时间众怒四起，人们都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里长宋老太爷蹒跚着走过来，龙头拐笃笃地敲在地上，他看起来十分憔悴，由健壮的乡吏搀扶。 乡吏：里长爷来了，都别吵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悲痛的啼哭声。 里长：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兰州官府送信了，西北狐滥杀无辜确实可恶！不过近来萧关战事吃紧，朝廷实在分不出兵来，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百姓甲：什么叫自求多福？说白了不就坐着等死吗？ 里长：没那么可怕！山匪路霸，自古有之，死几个人也是常有的…… 百姓乙：时下不是死了一个两个，河里天天有浮尸漂过，少说也一二十了！ 里长：游侠也请过，报官也报过，还能怎么办？那野狐岭凶险，不要去不就完了？还有，晚上天黑以后，都呆在家里别出来！ 【里长极力安抚，但在大家的声讨中，言语显得苍白无力。 17、官道，日，外 【昏暗的天空乌云翻滚。 【一群商旅行客正逆风艰难行进。突然“嗷呜”一声狐叫响起，路边树丛哗哗作响。商旅们吓得脸色惨白，扔下骡马货物夺路而逃。 【一条黑影神出鬼没时而从东边出来、时而从西边冒头，狐叫声鬼魅一般，忽远忽近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商旅们吓得猬集一团瑟瑟不已。 【忽然，一个黑影仿佛从天而降，身形矮小，容貌猥琐，却有着十分骇人的气场。他倚着一棵大树，磨着尖锐的狐爪，发出刺耳狞笑。 【商旅行客们魂不附体，纷纷跪下求饶。 【正在此时，树叶漫卷，沙石扬起，远处一骑飞驰而来，人们惊喜发现，此戴着一幅玄铁铁面。 商旅甲：是……是铁面侠！ 众商旅（欢呼）：铁面侠！是铁面侠！ 【西北狐大惊，转身沿小路逃跑。铁面侠纵马跟上。 18、山丘，日，外 【山丘下，商旅们躲在隐蔽处，围观“铁面侠”和西北狐二人之战。 【山丘上，“铁面侠”与西北狐对峙而立，西风呼啸，掀起二人衣角。 秦天：（压低嗓音）西北狐，你占山为王，杀人越货，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今日遇上我，便是你的劫数。 西北狐：呦呵，铁面侠今日亲自出山，可见我狐某面子不小啊。 【说话间西北狐已经倏忽出手，被“铁面侠”轻而易举闪避，接下来，二人兵戈相接，招式复杂，打得火花四溅，难舍难分，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如两股风暴一般，卷起遍地的尘土枯叶。 【躲在隐蔽处的商旅们，被这场眼花缭乱的打斗惊呆了，他们圆睁双目，嘴巴张得老大，更有甚者挥拳为铁面侠加油。 【终于，一阵令人目眩的寒光闪过，“铁面侠”和西北狐已经交换了位置。铁面侠衣衫整洁面不改色，刀尖往下滴着鲜血。而西北狐则狼狈不堪捂着胸口，看起来已身受重伤。 西北狐：好快的刀…… 【西北狐怪笑着，放出一记迷烟，趁着黑烟四起矮身而逃，“铁面侠”上马欲追，广袤的黄土地上已经没了西北狐的踪迹。 【众人从隐蔽处钻出，恰逢秦天回马掉头，骏马扬蹄长嘶，众人像膜拜英雄一样膜拜他。 【没人注意到，猎户装束的野利吉悄悄退出人群钻进了树林。 商旅甲：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众人：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秦天从袖筒中掏出一个卷筒，迎风一展，竟是一张绢帛旌旗。 众人齐声：江湖集结令？ 秦天：江湖事江湖了！有劳各位，将这面旗带回去，插在河口镇城楼之上，并将我重出江湖的消息传至四方，届时各路英雄齐聚河口，待到七月七日，随我一同剿灭西北狐。 【秦天扬手一挥，旌旗飞向众人，铁面侠策马而去，潇洒的背影。 19、黄河石林，日，外 【野利吉轻捷飞奔在砂柱林立的黄河石林中。不时，他会蹲下来观察沙地上的踪迹，然后飞快向前追去，一行脚印在他前方的沙地上蜿蜒向前。 【奔跑中，前方一条黑色身影出现在野利吉视野中，是西北狐。 【野利吉面露狞笑摘弓搭箭，瞄着西北狐的背影嘎吱吱拉开了弓弦。然就在他即将放箭的一刻，一声炸雷响起，野利吉吓了一跳抬头望天。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闪电金蛇似掠过天际。 【野利吉埋头再瞄，西北狐已不见踪影。这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野利吉闪身躲在砂柱后。 【“铁面侠”纵马而来，泼风似从砂柱旁掠过，卷起一路黄尘。 【野利吉弯弓拉箭瞄准“铁面侠”背影，却又犹犹豫豫引弓未放，直到“铁面侠”消失在视野。 20、旷野，日，外 【天上开始下雨。 【西北狐靠在一处石头下，躲雨。 【“铁面侠”秦天打马跑来。 秦天：刚才我演得怎么样？ 西北狐：看起来他们都相信了。你瞧那帮人感激涕零的模样。 秦天：对了，我帮你演了戏，接下来换你帮我了。 西北狐：我帮你？我演谁？ 秦天：演你自己。 【秦天上马。 秦天：走。 21、河口镇外，日，外 【雨越来越大。电闪雷鸣。 【马佩瑶打马朝镇口疾奔。 【经过树林，一条鞭子从侧边卷来，卷住前头树干，座下马受惊立起，停止奔驰。马佩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她转头去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9 404(5) 【西北狐阴恻恻地从旁闪出，亮了钢爪，朝她逼去。 【马佩瑶惊慌中，钢爪已经到了她面前。铁面侠突然出现，神兵天降，拔刀靠近，惊走西北狐。 【马佩瑶泄了气，铁面侠打马走近，她身子一软从马上跌落，晕过去。铁面侠跃下马抱住跌落的马佩瑶。 22、破庙，日，外 【惊雷闪过。 【马佩瑶躺在火堆一侧，铁面侠坐在另一侧，借着火烘烤衣物。 【马佩瑶醒转。 马佩瑶（惊呼）：呀，你，你是铁面侠！ 【秦天微笑。 【马佩瑶害羞，支吾说不出话。 秦天：这么大雨，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自己跑出城来？风狂雨骤，正是那贼匪猖獗之时。 【马佩瑶盯着铁面侠，抿了抿嘴，摇头不说话。 【两人沉默一阵。 马佩瑶：铁面侠，我从小就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 秦天：哦？ 马佩瑶：真的！我还记得你当年带领江湖侠客抵抗南来的北戎军队，守护河口的安全。 秦天：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马佩瑶：我还记得…… 【马佩瑶满脸崇拜和憧憬，跟秦天讲述着铁面侠的传奇，火光映得他的铁面和她的脸都红红的。 23、面馆，日，内 【马佩瑶愉悦地从门外进来。 【秦天从后边走出，嘿嘿地朝她傻笑。马佩瑶白了秦天一眼。 老马（在后厨揉面）：你们两个过来。 【秦天和马佩瑶来到后厨。 老马：这打雷下雨的，你俩出去做什么了？ 【两人沉默。 老马：佩瑶你说！ 马佩瑶（扯着衣角）：爹，我听他们说铁面侠重出江湖了，这不就想赶去看看嘛。 老马：呵。看到了吗？这一身湿的。（看秦天）你呢？ 秦天：我见佩瑶出去了，怕她一个人不安全，所以跟了出去！ 【老马颔首。 马佩瑶：喂！你跟踪我？ 【秦天扯着她离开。 秦天：我没有跟踪你，这不是想借着你的话头找个机会应付掌柜的嘛。 马佩瑶：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贼头贼脑的，哪会安着那好心。说吧，去偷谁家去了？ 秦天：我没有！ 马佩瑶：那不关我事，反正你被送官了最好，还省我们家粮食。 秦天：诶你这话过分了。 马佩瑶：哼，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秦天突然反手变出一朵漂亮的洋芋花来，马佩瑶眼前一亮。 秦天：洋芋花开赛牡丹，我给你采花去了。 【马佩瑶接过花。 马佩瑶：就会搞这些小把戏，你又不是大英雄，就不要想些有的没的的了。 【马佩瑶把花插到秦天头上，轻哼着小曲儿走开。 【秦天怔然。 24、山寨大殿，日，内 【元戎轻轻将茶杯墩在桌上，垂首案前的野利吉扑通跪倒。 元戎：听说你放走了铁面侠？ 野利吉（一颤）：卑职今日乔装成猎户混在客商中，准备趁机对他们下手，嫁祸给西北狐。不妨真的西北狐突然冒了出来，之后又冒出了个铁面侠，惊走了西北狐。 元戎：铁面侠武功盖世，乃是黄河道上人人敬仰的大侠英雄。在江湖中可谓一呼百诺！况且他手中还有一面号令天下英豪的“江湖集结令”！若真如你看见的，他令旗插下，那不出一月，江湖豪杰便要齐聚河口，到时候攻上山寨，我们的秘密岂不暴露！而你却让此人在你箭下轻易离开，你该当何罪？ 野利吉：（叩首）卑职……卑职当时见他去追杀西北狐…… 元戎：和铁面侠相比，西北狐不过跳梁小丑，根本不足挂齿，铁面侠才是真正的祸患！ 野利吉：是…… 元戎：念你鞍前马后多年，本公主特加恩于你，是死是活、悉尊天命！ 【说着她袖子一挥转过身去，一枚棋子落在了野利吉面前。野利吉连连叩首浑身觳觫，闭上眼睛抛起了棋子。 【棋子带着金属颤音翻滚上升，然后悠然落下，叮咚一声坠落地面，一阵滚动后倾倒在地，棋子正面朝上。 【静极，野利吉满怀恐惧慢慢睁开眼睛，露出喜色纳首便拜。 野利吉：谢公主不杀之恩！ 元戎：谢天吧！（转过身来）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为将者有勇无谋实则匹夫，注定难成大事。 野利吉：公主教诲，卑职谨记。 元戎（起身）：你留下来全力督办密建工程。务必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 野利吉：是！那公主您？ 元戎：我亲自下山，去查探铁面侠的下落。此人对我们而言，着实危险，不能不防。 25、河口镇城楼，日，外 【金沙般的阳光洒满河口，城楼上了一面旌旗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旗帜上有一个鲜明的“令”字。 【马佩瑶拎着菜篮子从城楼下走过，抬头看着楼上令旗，微笑。 26、面馆前堂，日，内 【秦天正奋力清扫面馆前的地面，一辆骡轿在他身边停下，马佩瑶手提菜篮，昂首骄视从车上下来。秦天殷勤迎上。 秦天：菜买了？ 【秦天伸手刚要搀她，谁知刚一搭手却见马佩瑶袖子一旋，秦天便凌空旋转三百六十度并重重摔落地面，他灰头灰脸无耻一笑。 秦天：没想到你还练过金丝缠腕？ 马佩瑶：哪一碗拉面不经过九九十八缠？揉面的活儿罢了。 【说着马佩瑶蹲在地上，用镊子从砖缝里夹出了一根苍蝇腿。她不禁脸色大变，河东狮吼。 马佩瑶：重扫——— 【马佩瑶起身进了面馆，秦天拿起笤帚边扫边嘟嘟囔囔。 秦天：都扫八遍了，你该不会要在地上摊煎饼……？ 【正在嘟囔，面馆内传来马佩瑶的怒吼。 马佩瑶（os）：伙计——— 【声音穿透到下一场。 27、面馆内，日夜，内 ： △秦天头上顶个条盘，盘里托着两碗面，两手还各端了一个条盘，每个条盘同样托着两碗面，杂耍一样穿行在一桌桌食客间。 马佩瑶（os）：伙计——— △秦天在挥汗劈柴。 马佩瑶（os）：伙计——— △水池里碗筷堆积如山，秦天飞快刷碗，洗净的碗一摞摞飞快“长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0 404(6) 马佩瑶（os）：伙计——— △水缸前，秦天提着水桶向缸内倒水。 马佩瑶（os）：伙计——— △秦天手一抖，水桶落地砸中他脚面，他抱脚跳起。 △秦天倒骑着楼梯扶手正飞快滑下，手上的抹布同时将扶手擦拭干净。 马佩瑶（os）：伙计——— △秦天一个激灵，失手从扶梯上栽下。 △后厨，秦天端起碗刚吃了一口。 马佩瑶（os）：伙计——— △太阳飞快划过天庭。 马佩瑶（os）：伙计——— △月亮飞快升起。 【前堂灯火通明，秦天手攥抹布趴桌上睡着了，哈喇子流出老长。 马佩瑶（os）：伙计——— 【秦天猛然惊醒，摇摇晃晃站起，睡眼惺忪环视四周，没人；撸脸揉眼再看，仍然没人。他使劲儿掏起自己耳朵。 【楼梯咚咚，马佩瑶抱着铺盖卷下来，面无表情把铺盖扔到他面前的桌上，然后转身上楼。 秦天：这干啥？ 马佩瑶：从今晚开始，你睡桌子，方便看门儿。 秦天：不是有客房吗？ 马佩瑶：你是客人吗？ 28、面馆后厨，日，内 【秦天坐在灶前闭着眼睛吃饭，老马端一小泥壶坐在面案前，嚼着蚕豆慢慢喝茶。秦天吃着吃着打起盹来，老马叹口气站起身来拍他肩膀，秦天身子一抖睁开眼睛。 老马：趁着这会儿客人退了，赶紧吃，吃完眯一会儿去。 【秦天点点头刚要吃饭，外面又传来马佩瑶的叫声。 马佩瑶（os）：伙计——— 29、山寨大殿，日，内 【元戎身披斗篷，从外走进。野利吉跟在后边。 野利吉（接过元戎解下的斗篷）：殿下，近日来可曾探到铁面侠的踪迹？ 元戎：要是那么容易就让我找到，他也不是铁面侠了。 野利吉：是…… 元戎：国师来了么？ 野利吉：正在殿内。 【二人进入大殿，转过屏风。 【一枚铜钱，蘸了牛血，落入水盆当中，氤氲出一片腥红。 【镜头拉远，可见山寨大殿中，红烛法器摆成一个阵型，老巫（国师）正坐在中央，手指蘸了牛血在脸上画出一个奇怪符号。水盆就摆在他面前。 【随着老巫的咒语声越来越激烈，一阵穿堂风陡然吹来，周围一切慢慢退散瓦解，一片白光覆盖了屏幕。 ： △天高云淡，雁阵舒缓。 △水面宁静，鱼翔浅底。 △草丛里，母鸡带着鸡雏悠闲觅食。 【老巫猛地睁开眼睛，咒语停下，周围红烛渐次熄灭。 【老巫将水盆端上，元戎走上前，低头看，盆中的铜钱仍沉在水底。 元戎：看来边境袭扰没起作用，大宋朝廷仍无反应…… 老巫：（北戎语）不懂……不懂…… 元戎：怎么了？ 【老巫用手指着水盆，只见刚刚已经沉底的铜钱，忽然开始在水中旋转，它慢慢地漂浮上来。元戎嘴角刚漾起一抹喜色，铜钱倏地又沉入盆地一动不动了。元戎瞪大眼睛，惊奇望着老巫。 元戎：这预示着什么？ 【老巫支支吾吾解释不了，元戎焦躁地一挥衣袖，水盆翻倒水洒了一地。 【元戎转身，走到墙上的羊皮地图前。 元戎：国师，带上我的奏折回去吧！请主上立刻调集重兵佯攻萧关，吸引兰州军队前往驰援。 老巫：（北戎语）公主这是要给兰州守军来个釜底抽薪？ 元戎：我们现在兰州城外秘建浮桥，城中大军始终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利剑。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怕他们察觉过来，到时候我们的辛苦毁于一旦。 老巫：（北戎语）老臣这就回去禀报主上，请公主稍安勿躁。 元戎：请转呈主上，若秘建工程暴露，我们虽死无憾，但主上夺取兰州之宏图将化为泡影。 老巫：（北戎语）老臣明白。 30、面馆，日，内 【马佩瑶挎着竹篮朝外走。 马佩瑶：爹，我出去采些甘草去。 老马：好嘞。 【秦天靠着柜台，看着马佩瑶离开的背影，看呆。 【老马端了面到传菜口，敲了敲案板。 【秦天惊醒去传菜。 老马：秦天。佩瑶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你跟着一块去吧。 秦天：啊？好嘞掌柜的！ 【秦天一扫疲态，高兴跑出去。着急忙慌险些跌倒。 31、山脚草场，日，外 【山脚树林茂密，林外草场葱茏。马佩瑶和秦天挎着篮子正在草场上寻找采挖甘草。 【马佩瑶用铲子将土块铲松，再用手将甘草连根拔起，她的篮子里已经快装满甘草，专心的样子仿佛秦天并不存在。 【秦天在旁老想搭把手，马佩瑶却不给机会。 【马佩瑶独自走远，身影变成个黑点。 【秦天沮丧地躺在草地上发呆，不料西北狐却暗地里闪身冒出，二话不说躺在了秦天身边，看到秦天愁眉苦眼的样子，西北狐不禁幸灾乐祸。 西北狐：哈哈，看来你小子这边进展不顺啊？ 秦天：你咋知道？ 西北狐（努嘴）：瞧人家对你那态度。嘿嘿，对付女人，干拌嘴帮子不灵，要上手段。 秦天：什么手段？ 西北狐：对付女人，无外乎文武二途，先说文的。 秦天：快说快说。 西北狐：文者，文雅也。鬼市上蒙汗药、迷魂香、女人乖应有尽有，你喜欢哪个？一滴下去，再烈蹶的女人也得乖乖让你受用。 秦天（苦笑）：这也能叫文雅？ 西北狐：那咱换武的。 秦天（明知故问）：霸王强上弓？ 西北狐；孺子可教！生米做成熟饭，洞房春光灿烂！ 秦天：你就一纯种土匪！ 西北狐：放屁，爷这是绿林好汉！ 秦天：你最多也就是一想当好汉的坏人。 【西北狐翻脸，一把捏住秦天脖子。 西北狐：爷是坏人？ 秦天：你是坏人……（认怂）可我喜欢。 【西北狐松开秦天。 西北狐：你为啥要把集结令定在七月七日？还有大半个月。 秦天（低声）：我看了黄历，那是个好日子。 【秦天站起身，掏出铁面戴上。 【西北狐促狭地笑。 西北狐：你小子，别假戏当真做了。 秦天：嘻嘻，你骑马来了吧？ 西北狐（指身后）：后边，别忘了给爷送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1 404(7) 32、树林边缘，日，外 【树林边缘，马佩瑶停下脚步，回头向后看去，已看不到秦天的影子。她背靠一棵大树坐下，拿起手帕呼呼扇风。 【陡地，马蹄声起，铁面侠腾马而来，身形俊逸、英风四流。 【马佩瑶惊喜站起。 马佩瑶：是他！ 【惊喜中，她眼珠一转慢慢坐回原地，做出一丝矜持继续扇风，佯装没有看到铁面侠的到来。马蹄声歇，一道阴影投到马佩瑶身上。 铁面侠：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马佩瑶：铁面侠，是你？ 【铁面侠微笑，朝马佩瑶伸出手。马佩瑶怔了怔，紧咬嘴唇，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搭在铁面侠手上。铁面侠一把将她拽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泼风似消失在远处。 马佩瑶（os）：铁面侠，我们这是去哪儿？ 【装着甘草的竹篮落在地上，树林中缓缓走出身披斗篷的元戎，轻踢竹篮，抬头看向马匹消失的方向。 33、草原，日，外 秦天（os）：西北狐说得对，马佩瑶爱的是铁面侠，而不是小伙计秦天。可是，秦天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为了她，铁面侠这个角色他必须一直扮演下去。假如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她会爱上我吗？ 【秦天的os中，下面一组表意蒙太奇画面： △骏马奔驰，马佩瑶紧搂着铁面侠后腰，脸上充满幸福的憧憬。 △铁面侠一手牵马，一手牵着马佩瑶的手向草原深处走去……风中，两人衣袂飘飘，长发纷飞。 △铁面侠和马佩瑶坐在草地上，眉目含情，喃喃絮语。 △铁面侠和马佩瑶嬉戏追逐，马佩瑶在前狡猾而灵活的奔跑躲闪，铁面侠紧随其后紧追不舍……终于，他一把抓住了她，她慢慢转过头来，目光似在躲闪，而嘴唇却在寻找，蓦地，两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34、树林边缘，日，外 【马佩瑶晃着一根野草，面带笑容往回走。 马佩瑶（os）：铁面侠，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呢？ 铁面侠（os）：你不用找我，我会去找你。 【秦天站在树下，拎着竹篮，歪头皱眉看着马佩瑶靠近。 秦天：你干嘛去了？我找你半天，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最近这么不太平…… 【马佩瑶把野草塞到秦天手里，接过竹篮也不搭理他，往回走。 【秦天婆婆妈妈跟在身后告诉她出行注意。 35、面馆后厨，日，内 【秦天坐在灶前烧火，锅上蒸汽腾腾，老马在他背后的面案上忙活着。见老马不注意，秦天悄悄起身，打算揭开锅盖，不料一道白光闪过，二尺长的一条细面飞来，啪地打在秦天手背上，他哎哟一声回头望去。老马仍在案前头也不回地忙着。 老马：又揭锅了？浮躁！ 秦天：我看肉烂了没。 老马：这是熬汤不是炖肉！熬汤讲究火候，全凭一锅热气顶着。 秦天：煮肉……熬汤……有啥区别？ 老马；往大里说就是大火炖肉、小火熬汤。往细里说，火太大肉烂汤不清，火太小则汤清味不厚；说白了就是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就那么一直小火咕嘟保持一锅热气不散。熬汤，其实就是熬人的心境呐。 【秦天听得有点痴了，半晌才似有所悟地低低一句。 秦天：有趣！ 老马：我熬汤几十年，就熬出这么点意思，其中的道理和做人的道理如出一辙。 秦天：做人？ 老马：对，做人！譬若和人交心，同样要讲究火候，几时滚几时沸，该点几次水，要恰如其分适可而止，过了不但伤人之心，也毁己初衷；再说讲情，与人讲情要拿捏好浓淡，放多少佐料搁多少盐都要仔细用心，多了太齁、少了寡淡，都让人味同嚼醋难以下咽。 秦天：掌柜的说的有道理啊，就像我和佩瑶…… 老马：咳咳，小子，你要想少挨佩瑶打骂，该学的还多着呢。 秦天：是是是，掌柜的您说得对。掌柜的，要不我拜您为师，您教我拉面吧？ 老马：日子还长着呢，着什么急。 秦天：那我可就叫您师父了。 【老马不置可否，转身揉面。 秦天：师父！放着我来！ 【秦天抢上手揉面，咧嘴一笑，一抹脸，白了半张脸。 36、面馆，日，内 【秦天脸上染着面粉，从后厨走出，看见元戎佩剑牵马停在门口张望。 【秦天赶紧上前招呼。 秦天：客官打尖儿住店还是吃面？ 元戎：住店。 【秦天殷勤上前牵马。 元戎：记得要喂上好的草料。 秦天：没问题，您里边请。 【元戎走进面馆，马佩瑶上来招呼。 马佩瑶：客官您住店？楼上请。 【马佩瑶迎着元戎上楼。 37、客房，日，内 【马佩瑶领着元戎进了客房，元戎粗略看了一圈，坐下。 【马佩瑶给元戎上茶。 马佩瑶（客套）：客官打哪儿来啊？ 元戎：北边。 马佩瑶：看客官的打扮，可是行商？ 元戎：找人。 【马佩瑶盯了桌上佩剑，见此人貌似不好相处，放下茶壶转身想离开。 元戎：姑娘，你不问问我找谁吗？ 马佩瑶（怔了怔）：客官是想找谁？ 元戎：铁面侠。 马佩瑶：您难道是应铁面大侠的江湖召集令而来的女侠？ 【元戎微笑摇头。 马佩瑶：那您？ 元戎：我是来杀他的。 【马佩瑶还未反应过来，元戎已经关上房门，将马佩瑶一把抓住按在桌上，茶壶茶杯摔碎，长剑架在马佩瑶脖子上。 秦天（os）：佩瑶？楼上咋了？ 【元戎使眼色。 马佩瑶（大声）：没事，不小心打了茶壶。 元戎：我知道你和铁面侠关系亲密，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做。 马佩瑶：我为什么要帮你！ 【元戎伸手捏着马佩瑶下巴，分开她衣领。马佩瑶胸前是一匹白色独角飞马的刺青。 元戎：因为这个。 【元戎解开自己衣领，露出同样的刺青。 【马佩瑶失声。 【元戎放开她。 元戎：你和我一样，都是北戎人。我们身上流着北戎的血，注定了和铁面侠是敌人。 【马佩瑶呆坐失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2 404(8) 38、秦天卧房，夜，内 【秦天在屋外劈柴。 【老马坐在桌前，从秦天的破包里摸出那张玄铁面具。他摩挲着面具上的刀痕，表情复杂。 老马：师兄，咱们终于再见面了。 【黄河石林，砂柱林立，浑如刀刻斧凿一般。 △狂风袭来，吹动零星的野草，席卷起一阵黄风，遮天蔽日。一轮红色的月亮挂在当空，整个画面有一种失真的美感。 △站在一处石峰上，铁面侠眼神坚定，直视前方，削瘦的骨骼攥着一把剑，在夜色中透出一股杀气。 △远方另一处石峰上，年轻的老马手持弯刀，阴冷刚毅。 △忽然间，弯刀划向夜空，老马脚下发力，纵身跃起，踏着一个个石峰冲向前方。铁面侠剑身一震，也跃向前方。一时狂风四起，雷电交加，声如开天辟地，山呼海啸。 △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响彻石林，电光火石般的剪影在夜色下你来我往。石壁上留下斑斑刀痕，碎石飞溅。 △风沙散去，天地回归死寂，石林定格，两位高手相对而立。老马钢刀落地，铁面侠的剑尖顶在他喉结上，脚下一阵残风，卷起一片尘土。 铁面侠：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师弟，你真想要我的命？ 【望着铁面侠面具上一道崭新的刀痕，老马面带不服。 老马：不错，这场切磋是我提出来的，我暗下杀手是我的不对。你赢了，你可以杀了我，可我还是不服！ 铁面侠（撤剑）：就为了这个面具？ 老马：我遍挑天下高手，战无不胜，所向无敌，武功与你不分伯仲，师父凭什么把这副面具传给你？ 铁面侠：你可知师父他老人家天竹上人在江湖上有何名望？ 老马；闻者寥寥，寂寂无名。 铁面侠：师弟，你太热衷江湖虚名！假如我告诉你，戴上这副面具，就意味着要跟师父一样淡出江湖、放弃自我、扔掉姓名，从此只能以铁面侠身份暗中保护芸芸众生，真实的你只能默默无闻终老一生。你，还愿意跟我争吗？ 【回到现实，老马眼中湿气蒙蒙。 老马：师兄，我错了！ 【秦天劈完了柴，朝卧房走来。 秦天：师父，柴我都劈完了，还有啥吩咐？ 【老马迅速擦干眼泪，将面具扔回破包，拿起烟袋锅子吸了两口。 【秦天来到门口，老马起身。 老马：没别的事儿了，你歇息吧，明天我教你揉面。 秦天：好的师父，您慢走。 39、面馆前门，夜，内外 【老马走出来，看见马佩瑶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老马：咋了闺女，这么晚不去歇着，寻思啥呢？ 【马佩瑶摇摇头，将脸埋在双膝间。 老马（坐下）：遇上什么糟心事儿了？跟爹说说？ 马佩瑶：爹，我不是您亲生的，对吗？ 【老马沉默。 【马佩瑶哭声渐渐提高。 老马（揽过马佩瑶）：闺女，那些都不重要，你永远是我女儿。 40、面馆后厨，日，内 【秦天正在面案一角的一个面盆里和面，一双手在掺了水的面粉中东一把西一把捏来捏去，面和水一直无法成团儿，反而粘得他手上身上都是。 【面案中央，整齐摆放着早已揉好的面脐。老马端着泥壶就着蚕豆喝茶，同时两眼惨不忍睹地看着秦天。良久，老马忍不住放下了泥壶。 老马：一边去，我给你打个样儿。 【说着老马双手伸进面盆，扎个马步略一提气便开始揉面，只见他的双手沉缓有力地开始做顺时针揉面动作，腿、胯、腰、肩对应着双手一起发力。 老马：始有混沌，盘古开天。伏羲造卦，太极乃见。天阳地阴，右乾左坤。日月周转，万物发生。水在面里，面在心中。意随心动，力随气涌。周而复始，面遂有成。 △老马顺时针揉面的速度由慢到较快，面在他手下迅速成形。 △秦天迷茫的表情。 △老马动作渐渐加快，面在盆中成为一个硕大光洁的面团。 △秦天皱眉的表情。 △随着老马两掌的运动，硕大面团渐渐被带离盆底。 △秦天愕然的表情 △老马两掌悬空转动面团，手眼身法如推太极石球。推去牵来、回转倏忽，那团儿面仿佛连在他的手上臂上一般。 △秦天目瞪口呆。 △老马随意将硕大面团凌空抛起，飞速摸出一粒蚕豆扔进嘴里，然后拿过泥壶咂了一口，面团才不偏不倚落进面盆。 △秦天兴奋的表情。 秦天：师父，你揉的不是面，简直就是天地乾坤！ 老马：那是。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层。 秦天：咦？ 老马：面也在揉我。 秦天：哈？ 老马：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揉了面还是面揉了我，要用心揣摩。揉面和做人也是一样，俗话说三遍灰三遍水，九九八十一遍揉。用心要诚，用力要足，万事竟成。 秦天（若有所思）：师父，你真不是一般人。 老马（谐谑）：这你都看出来了？我是两般人。 秦天：我说的是真话。 老马：揉面吧，话真不真，看你面真不真。 【秦天刚要说话，外面有客人喊起。 客人（os）：老马，给兄弟拉碗二细。老规矩，辣子少许牛肉多多益善。 【老马放下泥壶，扔一颗蚕豆进嘴，左手在面案上轻轻一振，面脐队列中一条面脐腾空跳起。 41、面馆前堂，日，内 【元戎从楼上下来，找了个座位坐下，盯着柜台后的马佩瑶。 【马佩瑶心虚转身，不敢看她。 元戎（抬手招呼）：来碗面。 秦天：稍等。 【秦天端面出来放到元戎桌上，看见马佩瑶。 秦天（走到马佩瑶身前）：咋了？客人招呼都没反应？ 马佩瑶：没你事儿。 元戎：来点儿醋。 秦天：快给她拿醋去啊，后厨忙着呢。 【秦天说完走进后厨。 【马佩瑶拿过醋瓶，缓缓走向元戎。 【马佩瑶放下醋瓶想跑，元戎抓住她手臂。马佩瑶回头。 元戎：把这包东西下到铁面侠的碗里。你知道怎么找到他。 【元戎松开马佩瑶，马佩瑶掌心多了一包东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3 404(9) 42、面馆后厨，日，内 【秦天扎着马步正在揉面，只见他的双手沉缓有力地做顺时针揉面动作，腿、胯、腰、肩对应着双手的动作一起发力。老马则端着泥壶在一旁边看边嚼着蚕豆。 老马（os）：上善若水，利而不争。水在面里，面在心中。意随心动，力随气涌。周而复始，面遂有成。。 △秦天顺时针揉面的速度由慢到较快，面在他手下迅速成形。 △老马在他身后欣慰点头。 △秦天动作渐渐加快，面在盆中成为一个硕大光洁的面团 △老马微笑。 △随着秦天两掌的运动加快，硕大面团渐渐被带离盆底。 △老马担心的表情 △就在秦天快要把盆里的面团悬空带出时，面团却啪得脱手而出，重重砸到案板上。 【秦天沮丧的呆立那里一动不动。 老马：要以气御力。你太急，一急便气力不继，难以悠长。 秦天：什么气、哪儿有气、我咋不知道？ 老马：手伸进裤裆，摸你脐下三寸，告诉我感觉。 秦天：（震惊而害羞）啊！这也太那啥了？俩老爷们你说…… 老马：想哪去了臭小子？我说的是丹田。 【秦天讪讪一笑，手慢慢伸进裤裆，旋面露惊异。 秦天：热，硬。 老马：细心体味。 秦天：（闭眼）涨！ 老马：这些天揉面攒下的气，不知不觉已纳入你的丹田。 【秦天挠着脑门百思不得其解。 秦天：师父还别说，真的挺神奇的。师父您这是教我揉面？感觉像是在教我什么武功？ 老马：呸、什么五功六功七八功。天下万物都是功夫，不然你以为我的面馆为什么叫功夫拉面。 43、面馆门前，日，内 【马佩瑶倚着门框看着外边。 【秦天端着两个碗朝后走，在马佩瑶身边停步。 秦天：这几天怎么感觉你闷闷不乐的？发生啥事儿了？跟我说说？ 【马佩瑶摇头，不搭理秦天。秦天进了后厨。 【元戎从后边走来。凑到马佩瑶身旁。 元戎：我要走了，拜托你的事情请务必完成。否则，下一次那包东西，就该下在你老父亲的碗里了。 【马佩瑶差点站不稳，扶住门框。 【元戎走出面馆，牵马离开。 44、马佩瑶卧房，夜，内 【马佩瑶呆呆坐在桌前，桌上摆着那包蛊药。 【老马端了水盆毛巾，敲门。 【马佩瑶惊醒，慌忙去开门。 老马：闺女，洗把脸，早点休息吧。 【马佩瑶接过脸盆，勉强笑。 【老马伸手摸了摸她脑袋，视线瞟见屋内桌上的蛊药小包。 45、野狐岭峡谷，夜，外 【野狐岭后山，火把熊熊，峡谷周围的山坡上，弓弩手张弓搭箭对着沟底。 【沟底，一群劳工正在干活，一条业已完工的栈道沿着沟底一侧的山壁一直蜿蜒到河岸水中。 【站在栈道尽头，元戎面色阴沉地看着黄河对岸，野利吉垂首侍立于侧。 元戎：根据国师的设计，浮桥搭建至少需六百浮舟，现在造出几成了？ 野利吉：六成，再需二十天左右就能基本造完。一俟浮舟齐备，我们一夜之间就能把浮桥铺到对岸，只是…… 元戎：只是什么？ 野利吉：近来连日赶工，苦力死伤严重，能造浮舟的木匠铁匠已所剩无几。 【元戎刚要说话，一个士兵捧着一卷羊皮卷宗跑来，弯腰呈上。 士兵：公主，主上庭谕。 【元戎抓过卷宗迅速浏览，脸色随之变暗。 元戎：进攻兰州的大军业已启程，就等我们搭好浮桥踏过黄河了。 野利吉：主上这是在催…… 【元戎劈手打断野利吉，闭上眼睛掐指一算，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元戎：二十日内务必建好浮桥，否则军法难容。 野利吉（抱拳，为难）：是！ 46、卧室，日，内 【桌上一只竹篮，旁边摆着一碟牛肉、一壶酒、两只酒杯，那只盛有蛊药的小包赫然放在一边。 【马佩瑶坐在桌边，愣愣看着桌上的几样东西。蓦地，她猛然起身，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往包里装，脸上露出凄惨笑容。 马佩瑶：铁面侠，这是咱俩的缘，也是咱俩的劫。 【马佩瑶挎着竹篮推门出去。 47、面馆，日，内 【马佩瑶快速地穿过前堂走向门外。 【秦天和她擦身而过。 秦天：诶，你去哪儿呀？佩瑶？ 【马佩瑶不搭理。秦天挠头。 秦天：师父。您看佩瑶她这是？ 【老马歪了歪头。 秦天：得嘞，我跟去看一眼。 48、黄河岸边树林，日，外 【两只手拨开树叶，从树缝看出去，马佩瑶独自一人坐在黄河边上。 【秦天从怀里摸出铁面戴上，整理好衣裳，走出树林，朝马佩瑶走去。 【马佩瑶听见声响回头，朝着铁面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铁面侠和马佩瑶并肩坐下，马佩瑶取出竹篮里的酒和牛肉。 【秦天走出的树林后，冒出元戎的身影，她眯眼看着河边的两人。 49、黄河岸边，日，外 【远山逶迤，面前流水奔腾。 铁面侠：怎么会想到在这儿喝酒？ 马佩瑶：把酒临河、凭栏听雨，店里的老客常这么说。 铁面侠：不错，有雅兴！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马佩瑶斟好酒递给铁面侠，端起自己的酒杯，凄怆一笑。 马佩瑶：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铁面侠：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很怪异。 马佩瑶：我说假如。 铁面侠：咱俩已经缘定三生！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独活。 马佩瑶：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美丽的梦。当着黄河发誓，无论生生世世沧海桑田，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说着她端着杯子和铁面侠的酒杯一碰，缓缓举杯就要饮下。 50、黄河岸边树林，日，外 【元戎看着铁面侠和马佩瑶举起酒杯，即将饮酒。她身子紧张，朝前靠了靠。 【身后锐风响起，一样东西呼啸而来。 【元戎警觉回身，挥剑格挡。砰一声，一团面团砸碎在元戎手上，面粉糊了她一脸。 【元戎闭眼大惊，忍不住出声疾喝。 元戎：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4 404(10) 【铁面侠和马佩瑶听见动静，停下喝酒动作。铁面侠站起回头，伸手护住马佩瑶。 【马佩瑶抬头看着铁面侠，泪流满面，突然抢过铁面侠手里的酒杯，连同酒壶一起，掷进了滔滔黄河。 【铁面侠意外地看着她。 【马佩瑶掩面而泣。铁面侠弯腰搂住她。 51、黄河岸边树林，日，外 铁面侠：你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动。我去那边看看。 【马佩瑶点头，铁面侠转身走，她却抓着铁面侠衣袖。铁面侠安慰似的拍拍她手，走向背后竹林。 【铁面侠走进竹林，元戎已经离开，地上有滩面粉。他蹲下检查。 【秦天摘下铁面，把铁面侠的衣服脱下藏好，然后走出树林。 秦天：佩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师父让我跟来看看，怕你出事儿。 【马佩瑶擦掉眼泪，抓起竹篮朝回走。她多看了铁面侠离去的方向几眼。 【秦天殷勤凑上来，却被冷冷推开。 秦天：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秦天跟着马佩瑶身边，多嘴多舌，两人往回走。 52、野狐岭大殿，日，内 【元戎抓起桌上的那团面粉，一把捏个粉碎。 元戎：想不到，小小的河口镇，竟然还藏着高人。 53、面馆门前，黄昏，外 【马佩瑶坐在门槛上，神情落寞。秦天端了一碗面出来，马佩瑶视若无睹，秦天含情脉脉把碗递到她面前。 秦天：佩瑶…… 马佩瑶：滚！ 秦天：咋了你？这几天我看你…… 马佩瑶：滚！ 54、面馆门前，黄昏，外 【门口只剩下两眼发直的马佩瑶，秦天端来那碗面仍蹲在她的脚边。老马一瘸一瘸出来，无声地在她身边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良久，马佩瑶的眼珠动了动。 马佩瑶（梦呓似）：爹，黄河从哪儿来，要流到哪儿去？ 老马：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父女俩的对话回荡在下面这组画面中） △原野，一场惨烈战斗后的战场，阵亡者的尸体狼藉四处，乌鸦在尸体间游弋争斗。一阵婴儿的啼哭蓦然响起，浑身血迹的老马（年轻时）从尸堆中艰难爬出，循着声音向啼婴跪爬去。 马佩瑶（os）：爹，它为什么要在这里拐弯啊？ 老马（os）：因为这里是河口。 △一个奄奄一息的北戎妇女，正用带血的哺喂着一个女婴，北戎妇女将女婴塞在老马手里，用听不懂的语言央求着他。 △老马抱起女婴，女婴的小手攥住了他的大拇指，老马脸上流露出了难见的柔情。北戎妇女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马佩瑶（os）；爹、它怎么不停下来歇会儿？没日没夜流啊流啊，累不累啊？ 老马（os）；它有生命，停下来就意味着它快死了。 △尸横遍野之中，老马一声长啸，将手中长刀抛向空中，阳光里刀身光芒闪耀，直直地插入地面，老马一脸悲怆。 【默然片刻，马佩瑶的眼中飞起了蒙蒙湿气。 马佩瑶：爹，我饿了。 55、旷野，日，外 ： △小径上，三个下地干活的百姓荷锄经过，几个西域强人从路边草丛中一跃而出，百姓被刀枪逼住。 △山坳里，一家老小正在收割庄稼。一队西域强人手提刀枪突然从周围冒出，迅速圈住了一家老小。 △山路上，一队百姓被绳子绑成一串，押送的鬼头营士兵威吓不已。 △野狐岭后山的秘建工地上，刀枪及皮鞭的摧残下，老百姓们疲惫不堪的干着活，不时有人遭打，不时有人倒下死去。 △工地一侧的山坳里，造好的浮舟一摞摞整齐摆放在那里。 56、面馆前堂，日，内 【马佩瑶端面上菜，似乎恢复得差不多了。 马佩瑶：二细一碗，肉蛋双飞，蒜苗子多些。 秦天（在后厨）：好嘞。 【一位女客进门。马佩瑶背对大门。 女客：来碗面！ 【马佩瑶听见女人声音，吓得脸色发白，缓缓转身，看清来人之后，才勉强一笑。走向后厨。（对元戎还有阴影） 马佩瑶：您稍等。 57、面馆后厨，日，内 【秦天扎着马步在揉面，老马则在一边切菜。 【在秦天协调有力的揉碾和带动下，硕大的面团逐渐被带离面盆，在他两手间如太极球一样飞速旋转……突然，他表情痛苦哎呀一声，面团重重落在案上，他抱着肚子蜷作一团。 老马：怎么了？ 秦天：肚子……疼……刀搅一样…… 【老马伸手搭在秦天的小腹上有节奏的按压着，引导秦天呼吸。 老马：闭眼，放松，呼……吸…… 【跟随老马的引导节奏，秦天徐徐呼吸周而复始，脸上的痛苦表情很快消失，慢慢露出一种享受的表情。 老马：感觉怎样？ 秦天：舒服。 老马：怎么个舒服？ 秦天：一股热流游走全身，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想睡。 【老马慢慢放开手。 老马：放松，跟着这股热流继续走。 【秦天闭着眼睛徐徐呼吸，脸上洋溢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神态，入定一般。未几，他的头上冒出了腾腾白气。老马伸手在他头顶摩挲一圈，秦天慢慢睁开了眼睛，仿佛大梦初醒。 秦天：师父，我刚才做了个梦。 老马：什么梦？ 秦天：梦见我在春天的草原上奔跑跳跃，越跑越快、越跳越高，最后像鸟儿一样冲上云霄……突然，一缕强光射进我的天灵盖，穿过脑袋直达脚底。 【老马一言不发，拿起案上抹布突然向秦天脸上抽去，秦天一惊闪电退后，咚一声脚跟撞在后厨的门槛上，门槛断裂，秦天倒下，紧接着却又皮球似反弹起来。他对自己的神奇反应充满讶异。 秦天：这……这怎么回事？ 【老马二话不说又把一个硕大的瓷坛扔向秦天，匆忙间秦天单手一探，一 只手牢牢将瓷坛抓住。秦天更觉匪夷所思。 【马佩瑶匆匆进来。 马佩瑶：你们在干什么？ 【秦天一惊，手中瓷坛脱落坠地，啪一声摔得粉碎。 老马：啥事？ 马佩瑶：镇上乱套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5 404(11) 58、河口城楼，日，外 【城楼上，“江湖集结令”令旗无力地垂在旗杆上。 【城楼下，一群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里长宋老太爷颤巍巍站在人群前，扎煞着一只手似在极力安抚。不少人身上都背着包袱，看样子是要背井离乡。众人聒噪声中，马佩瑶和秦天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里长：乡亲们，听我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年轻力壮的或可勉强能受，老人孩子就遭大罪了，万一病在路上缺医少药…… 路人甲：不走咋办，等着让西北狐这狗日的抓走？死在路上也比死在西北狐手里强。 路人乙：就是，这日子没法过了，地里的庄稼不敢去种，路上的买卖不敢去跑，呆在家里也是饿死。 里长：乡亲们，听我说！你们如此匆匆上路，路上也不安全呐。这兵荒马乱的，除了西北狐，还有座山虎，哪一路不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 头得对！哪里没有山贼、哪里没有强盗？背井离乡的路上同样要面临土匪贼寇。 【大伙抬头望去。城楼上，铁面侠站在令旗之下，俯仰间器宇轩昂英风四溢。大伙纷纷叫起。 大伙：铁面侠、铁面侠！ 【仰望着铁面侠，马佩瑶满脸的骄傲幸福，又夹带着一些愧悔心酸。 铁面侠：乡亲们，自助者天助！目前贼势固然汹汹，只要我们鼓起勇气万众一心，定能保卫我们的家园和亲人，定能遏止西北狐的嚣张气焰。（举起令旗）我以这面令旗起誓，七月七日，我将和来聚的英雄一起，杀上野狐岭、消灭西北狐，还我河口父老一片朗朗乾坤！ 【众人欢呼拍手。马佩瑶拍手的同时，眼光也在寻找秦天，不料秦天却不知去向。 59、巷子，日，外 【巷子里，铁面侠按剑飒行。 【马佩瑶从巷子口经过，寻找铁面侠踪迹。 【铁面侠转过侧巷，走出捆扎腰带的秦天。 60、巷子口，日，外 【秦天走出巷口停下脚步，振衣仰脸，长吁了一口气。 身后（声音）：干什么去了？ 【秦天大惊回头，只见马佩瑶抱肘斜倚在巷口外的墙上，正满脸狐疑的看着他。秦天表情连转迅速恢复皮顽神色。 秦天：你不应该问我干什么去了，你应该问我现在想什么？ 马佩瑶：不想问。 秦天：那就算了。 【说着秦天转身欲溜，马佩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满脸都是威吓。 马佩瑶：干什么去了？ 秦天：真想知道？ 马佩瑶：说！ 【秦天邪魅一笑。 秦天：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说着他凑近她的耳朵，神色陶醉咻咻吸气）不过你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就完蛋了…… 马佩瑶：少废话，快说！ 秦天：我……我方便去了！ 马佩瑶：滚——— 61、秦天卧室，夜，内 【室内一灯如豆。一把匕首插入门缝内，一点一点拨动门栓。 【秦天正收拾床铺准备睡觉。 【门悄悄推开，一个蒙面人探身入内四处张望，屋内却空空如也。 蒙面人：哎，人呢？ 【秦天突然从门后闪出，一把抓住蒙面人的后颈，蒙面人急速转身反击，不料却被秦天抓住双肩转陀螺似转个不停。 蒙面人：是我。 【秦天停手，西北狐又转了两圈才停稳身子。秦天急忙返身关门，西北狐扯下面巾，惊疑的看着秦天。 西北狐：你小子原来会武功？ 秦天（皮笑）：会个屁，揉面的武功。 西北狐（似信非信）：是嘛？ 秦天：你跑来干啥？说好的有事我去找你！ 西北狐：我问你，你现在还真把自己当铁面侠了？ 秦天：什么叫当？我现在就是！ 西北狐：你疯了！如此招摇你就不怕露馅？ 秦天：可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不是铁面侠，佩瑶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西北狐刚要说话，就听对面房中传来马佩瑶的一声轻叫。 62、房顶，夜，外 【一条黑影在房脊上腾跃如飞，他（她）的腋下还夹着一个人，被夹之人极力挣扎，被堵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几个腾跃过后，黑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老马坐在屋下，盯着那个黑影消失，目光闪烁，没有动作。 63、马佩瑶卧室，夜，内 【秦天和西北狐冲进屋内，但见房门大敞，屋内空空如也，一只水杯倾翻在桌上，一滩水沿着桌面缓缓流下桌沿，滴滴答答坠落地面。 【西北狐拿起水杯嗅嗅，脸色一变。 西北狐：走！ 64、野径，夜，外 【秦天和西北狐一前一后奔跑在漆黑野径上，秦天毫不吃力，西北狐在后面踉踉跄跄气喘吁吁。秦天不时停下来等待西北狐。 秦天：快点。 【西北狐气喘吁吁赶了上来。他刚要说话，黑暗中陡听一阵弓弦响起，他一把抱住秦天滚到路旁，箭矢纷纷射在路面上。 西北狐：看来你的妞真是被西域强人弄走了。 秦天：你咋知道？ 西北狐：西域强人爱玩弓弩这套！还有那只水杯，羊膻味很重，我当时就怀疑是他们作祟。 【秦天没应声，而是抱起肚子倒吸着凉气，仿佛很痛苦。 西北狐：咋了你？ 秦天：肚……子……疼。 西北狐：头疼是鬼捏的，肚子疼是屎憋的。 秦天：不是……不是那么回事…… 西北狐：别管是啥，拉一泡准管用。拉一泡……拉……拉…… 【说到这儿，西北狐一拍脑壳，拉起秦天钻进了夜幕。 65、下水道，夜，内 【狭窄的暗道，西北狐和秦天慢慢向前爬，秦天转着脖子不断咻咻深嗅。 秦天：什么破地儿，这么臭！ 西北狐：下水道。 秦天：我怎么感觉一股人粪味。 西北狐：不错，跟茅坑也连着。 秦天：原来这就是过分（粪）的交情！ 西北狐：这还是你刚才要拉我才想起这条道儿的，否则老子早从这儿进去替兄弟们报仇雪恨了！ 【正说着，秦天抓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他收回手闻闻，哇一声呕起。 西北狐：嘘———快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6 404(12) 66、山寨大殿，夜，内 【烛火摇曳，马佩瑶低头坐在桌前。元戎站在桌对面，盯着马佩瑶。 元戎：马小姐，我是不是说过，如果你不将蛊药下到铁面侠的碗里，下一次，我就会将它下到你父亲的碗里。当然，我知道那位瘸了腿的拉面师傅，并不是你真正的父亲。 马佩瑶（捏拳，颤抖）：你到底想怎样？ 元戎：很简单，铁面侠，或者你爹，选一个。 马佩瑶：如果我不选呢？ 【元戎掏出一包蛊药扔到桌上。 元戎：那更简单，你选你自己咯。 【马佩瑶红着眼眶，伸出颤抖的手，打开蛊药，倒进嘴里，然后倒了杯茶，咽了下去。 【元戎敛去表情，看着马佩瑶。马佩瑶丝毫不惧与她对视。 67、野狐岭山寨，夜，外 【月光下，山寨里毫无规律的分布着一些寨舍，少数几个寨舍亮着灯，其余寨舍则黑灯瞎火。一队士兵手举火把在寨子里游弋巡逻。 【秦天跟在西北狐身后跌跌撞撞潜行在寨舍的阴影中，行进间，秦天悄悄拉住了西北狐。 秦天：这是要去哪儿？ 西北狐：地牢。你的妞肯定关那儿。 【接下来一阵短暂潜行，西北狐在一座寨舍的后墙停下。 【西北狐在墙角警戒，秦天扒上后窗向里面看去。 【月光下，里面是一个很深的地牢，几个人形轮廓歪歪拧拧躺在地面。 秦天（小声）：佩瑶，佩瑶！ 【坑中的几个人形轮廓迅速坐起，发出很响的镣铐撞击声。 地牢里（声音）：谁！ 【牢门哗啦打开，一个哨兵冲进牢内。 【秦天一惊，急忙从窗户上跳下，意外跌倒。 【两哨兵举着火把迅速来到后墙。见后墙空无一人，两哨兵走到墙脚的一堆杂物前察看。蓦地，两只钢爪从杂物堆后探出，两哨兵喉管尽被撕裂。 68、地牢前后，夜，外 【地牢前，一支巡逻队过来。见牢房大门紧锁，哨兵无影无踪，巡逻小头目一挥手，士兵们四散搜寻。 【地牢后墙，一个士兵发现了哨兵尸体。 【示警的锣声急促响起，山寨里灯火亮起，人声鼎沸。 69山寨，夜，外 【西北狐拖着秦天在黑暗的甬道中跌跌撞撞向前奔跑，秦天拼命挣扎不走。 西北狐：快！前面就是下水道。 秦天：要走你走，我要去找佩瑶…… 【这时，一群士兵举着火把出现在对面不远。西北狐急忙拖起秦天拐向另外一个方向。那群士兵发现了二人踪迹，叫喊着追赶上来。 70、山梁上，夜，外 【西北狐和秦天在拼命奔跑，突然，跑在前面的西北狐紧急停下，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子。脚下，一道悬崖深不可测。 西北狐：妈的跑后山来了。 【西北狐拉起秦天转身想往回跑，追兵已封住了去路，他们张弓搭箭虎视眈眈，西北狐挥舞钢爪刚要上前拼命，箭矢如蝗射来，西北狐挥舞钢爪拼命格挡，叮叮当当火星四溅。秦天蹲在西北狐身后鬼哭狼嚎。 秦天：狐爷，咋咋咋……咋办？ 【西北狐挥舞钢爪大声吼叫。 西北狐：跳崖！ 秦天：我我我我……我不敢！ 【正说着，追兵举着弓箭投枪步步逼来，距离越来越近。 西北狐：快跳、跳下去还落个全尸…… 【对面的投枪雨点似掷来，无数投枪带着骇人的呼啸在空中飞行。 【危急时刻西北狐飞脚后撩，秦天惨嚎一声滚下了悬崖，紧接着西北狐张开双臂扑向了深渊。 71、黄河岸边水域，夜，外 【两个黑影从空中急速坠入河中，水面上激起两团巨大的水花。 72、野狐岭峡谷外水域，夜，外 【峡谷内灯火通明，谷口周围，苦力们还在艰苦劳作，监工的士兵手提鞭棍如狼似虎，殴打及惨叫声不时传来。栈道的终点伸入到黄河岸边的水中，栈道支柱下，两条缆绳一直通向黄河对岸。 【栈道下的阴影中，秦天和西北狐冒出水面，两人抓住栈道支柱慢慢爬上岸去。 73、栈道下，夜，外 【躲在栈道下的阴影中，秦天和西北狐震惊地偷窥着眼前的施工场面。 西北狐：他们在建浮桥。 【秦天慢慢扭头看向黄河对岸，浑身一震。 秦天：北……北戎！ 西北狐：对，这些人不是西域强人，他们是北戎军队！ 【秦天咬牙切齿，眼中射出一股狞狠。 秦天：动辄铁弓大弩万箭齐发，我们早该想到了。 74、野狐岭峡谷，夜，外 【野利吉大步向谷口方向走着，步履匆匆斗篷翻飞，两个随从举着火把亦步亦随。 【火光掩映中，栈道下的秦天看见了野利吉的脸，他先是有点儿疑惑，继而瞪大眼睛，忍不住抓着支柱就往上爬。 西北狐（惊骇）：你干嘛！ 【秦天低头怒视西北狐 75、草场，日，外（回忆） 【一只雪白的羊羔在浓绿的草浪间咩咩跳跃向前奔跑，少年秦天在后面连声呼唤紧紧追赶。 秦天：小白，回来…… 【突然，马蹄如雷、大地轰鸣，秦天停下脚步惊慌望去。 【不远的丘陵脊线上，北戎鬼头营的旌旗马队乌云似缓缓升起。 76、村庄，日，外（回忆） 【鬼头营马队举着弯刀火把冲进村内，横冲直撞、箭射刀劈，四处奔逃的村民接连被杀，一支支火把飞上了茅舍。 【街上，秦天在拼命奔逃，一个骑兵挥舞弯刀纵马疾追。 【铁匠铺前，骑兵追上秦天挥刀欲砍，蓦地轰然一声，虚掩的铺门被撞碎，一条人影裹在激射的碎屑中破空而出，铁锤凌空砸下，骑兵连人带马被锤毙于地。秦铁匠抱起秦天转身向面馆跑去。 【天空，箭如雨下。 【秦铁匠刚到门前，无数羽箭射入他的后背及门框四周。 77、铁匠铺，日，内（回忆） 【秦铁匠抱着秦天踉踉跄跄扑进屋内，吃力地从柜顶的箱子里取出一副玄铁面具塞进秦天怀里，然后把秦天藏进柜子。他趴在柜顶上拼命喘息，鲜血从嘴里汩汩涌出。一柄火钳随意摆在柜顶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7 404(13) 【野利吉带人冲进屋内，手持弯刀将秦铁匠团团围住。 【秦铁匠慢慢转过身来，手上多了根火钳。野利吉一声暴喝，双方同时动手，兵器撞击声中，下面一组快速画面： △秦铁匠手持火钳闪电似的击、打、刺。 △野利吉手下士兵顷刻之间纷纷倒下。 △野利吉手中弯刀被击飞，一柄火钳顶在他喉咙上。 △秦铁匠手持火钳将野利吉一直顶到了墙边。 【野利吉闭上眼睛等待死亡。不料秦铁匠却一口鲜血喷出，脑袋无力垂下，显然已成强弩之末，野利吉见状拔出短刀刺入铁匠胸前。 【火钳垂下，鲜血顺着钳尖滴落地面。 躲在柜内的秦天透过柜门缝隙目睹屋内一切，他悲愤地捂住自己嘴巴，泪流满面。 78、黄河，夜，外 【一条小船从黄河对岸划来，渐渐靠近栈道，一个北戎军官怀抱令箭手举火把站在船头。 79、谷口岸边，夜，外 【岸边，栈道附近，野利吉对着小船上的军官施礼。 野利吉：鬼头营副统领野利吉，恭聆使者传谕。 【军官举起令箭，气壮如牛。 军官：野利将军，大军已陈兵对岸，主上有令，命你们十日内务必建好浮桥，违令者，斩！ 野利吉（震惊）：十日？ 军官：怎么？有困难不成？ 野利吉：不……没有…… 80、铁匠铺，日，内（回忆） 【铁匠慢慢倒下，野利吉拣刀欲砍，外面忽然传来乱哄哄的叫喊。 屋外（声音）：野利将军、公主有令，野力将军、公主有令——— 【野利吉闻声一愣，回头盯了秦天躲藏的柜子一眼（特写）。急忙跳出屋去。秦天从柜子里钻出，摇着铁匠的身体大声哭叫。 秦天：爹、爹…… 【秦铁匠慢慢睁开眼睛，无力地指着秦天怀里的玄铁面具。 秦铁匠：去……去找…… 【话没说完，秦铁匠垂下手臂。 【秦天抹着眼泪，朝外逃。 81、谷口岸边，夜，外 【杀父仇人就在旁边，秦天按耐不住，眼眶泛红。 【一声巨响，栈道面板碎裂，秦天裹在激射的碎屑中破空而出。 【野利吉刚欲回头，秦天从天而降，狼一样扑上野利吉后背，双臂紧勒野利吉脖子，张嘴在野利吉头脸上狠命撕咬，两人随即倒地翻滚。野利吉的两个随从手持弯刀却无从下手，围着两人团团乱转。 【谷内的北戎士兵迅速扑来，西北狐挥动钢爪迎上去截杀，双方杀成一团。 【野利吉停止翻滚，秦天弹身而起。 【两随从挥刀扑向秦天。 【两钢爪穿过黑暗射来，正中两随从脖颈，喷泉似射向空中。 【西北狐紧跟着钢爪如影随形而至，拉起秦天一个纵掠扑向小船。 【船上的北戎军官刚欲拔刀，两条黑影鹰也似凌空扑下。 【黑场。 82、野径，夜，外 【天空乌云翻滚，闪电在乌云后隐隐闪烁。 【西北狐如惊弓之鸟一溜小跑，秦天在后亦步亦趋。 秦天：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咋办？ 西北狐：一起走。 秦天：我走了谁救佩瑶？ 西北狐：你自己掂量。 秦天：你不报仇了？ 西北狐：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天：我们还有江湖好汉，再过两天，他们就该到了！ 西北狐：江湖事江湖了！可现在在山上的是军队，是朝廷都无奈的北戎鬼头军啊！ 秦天：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西北狐：你充啥大瓣儿蒜！对岸的北戎大军说话间就可踏过黄河，我们一群血肉之躯去对抗人家铁骑长枪？塞牙缝子都不够！ 【秦天呆立当场。一道闪电划过，西北狐已不见踪影。 秦天（os）：西北狐怂了，他怂得不无道理。我也想怂，可我怂不起来。因为我要报仇！ 【秦天摸着怀中的玄铁面具。 83、山寨大殿，野，内 【烛光摇曳，熏香袅袅，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元戎凝重地俯视着案上的棋局，马佩瑶面无表情坐在她对面 【一个兵卒正向元戎禀报。 兵卒：野利将军已经苏醒，不过……耳朵少了一只。 元戎：知道了。 兵卒：据野利将军说，主上已陈兵对岸，命我们十日内搭好浮桥，违令者斩！ 【元戎一挥手，兵卒退出。元戎略一思衬，轻轻嘘一口气出来，慢慢拈起了一枚棋子。 外面（声音）：报——— 【元戎停下了落子的动作，一个兵卒匆匆跑进跪下。 兵卒：禀公主，山洪暴发，大量浮舟被洪水冲走。 元戎：给我滚！ 【元戎愤怒地一挥袖子，棋盘落地，棋子水珠一样四处迸溅。兵卒狼狈逃出。 【马佩瑶惊恐后退。 84、面馆后厨，日，内 【蒸汽腾腾，老马正在拉面，动作行云流水。秦天失魂落魄走进后厨，一屁股瘫坐在地。 秦天：师父，佩瑶……佩瑶被北戎人掳走了。 老马；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谁都有自己的归宿。 【秦天气得爬起身来。 秦天：师父，佩瑶她是您女儿！您就一点不着急？ 老马：急有何用？人生就像这拉面一般。 秦天：什么拉面，拉什么面？ 老马：面柔软无形能弯能直，拉面之人就要至坚至强能屈能伸，至坚至强方能撑起身子将面拉直，能屈能伸才能让面千丝万缕绵绵不绝。 秦天：我不是伞，我撑不起来。 老马：没人是天生的英雄，你就跟这面一样，揉不到家，便拉不成面。 【老马在围裙上拍了拍手，抓过烟袋锅，蹲下身抽起来。 老马（吐了口烟）：我不着急……你可知道，佩瑶她原本就是北戎国人。 秦天：啊？ 老马：我在尸山血海中捡到了还是婴儿的她。为了她，我放下刀和枪，转做了一个拉面的老头子。 秦天：师父…… 【老马探手一抓，秦天胸口的铁面落到了老马手中。 老马：当日黄河岸边，佩瑶她递给你的酒，根本喝不得，要不是她扔了那壶酒…… 【秦天怔然。 秦天：师父，您知道我就是铁面侠？难道您…… 【秦天话没说完，突然身子一晃软绵绵倒了下去。老马在他头上摸了一下，触电似缩了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8 404(14) 85、秦天的卧室，日，内 【屋中桌椅挪开，一口大锅底下烧着火。 【秦天赤裸上身盘腿坐在锅中。 【老马朝锅里加着药材，秦天身周蒸腾起缕缕白汽。锅中水温升高，白汽也越来越浓……最终，秦天胸脯一鼓，眼睛一张，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 秦天：师父，我怎么了？ 老马：急火攻心、骤遇激冷，急火化为寒毒……别动！ 秦天：我觉得好多了。 老马：好多了就是还没好，再呆里边泡会儿。 【老马给柴火扇风，秦天脸上冒出汗来，声音懒洋洋的。 秦天：师父，我热。 老马：别说话！抱元守一。 【片刻，秦天又开口说话了。 秦天：师父，我感觉前胸后背开了洞，凉飕飕的。 老马：还有什么感觉？ 秦天：头无限大、体无穷阔，呼气不尽、吸气不完，体轻若无、飘然欲飞。 老马：任督二脉通了。 秦天：你说什么？ 老马：我说，你再不出来，只怕要熟了！ 【锅中水沸，秦天怪叫一声，跃了出来。 86、面馆，日，内 【秦天在后厨拉面，下锅。老马坐在旁边端着茶壶看着他。 秦天：师父，您说佩瑶她在北戎那边，过得好吗？ 老马：也许吧，她是个好姑娘，招人喜欢。 秦天（苦笑）：师父，您说她为什么要给我那壶酒呢 老马：她自己也准备喝了。 秦天：师父，那佩瑶她知不知道我就是…… 【前堂突然有人招呼。青衫马脸摇着折扇的书生沈飞白。 沈飞白：小二！ 秦天（边朝前赶）：来了。 【秦天上前，给沈飞白添茶。 秦天：客官有事吩咐？ 沈飞白（指桌上面）：这就是功夫拉面？ 秦天：不合您胃口？咸了还是淡了？我给您重做。 沈飞白：无关口味，坏在面上！面无劲道，如人无筋骨，断不可取…… 【周围人被沈飞白的话引起注意，纷纷看来。秦天见状不服，他直起腰来。 秦天：客官，咱家的拉面，方圆百里唯一正宗，不管您要吃韭叶还是毛细，这面都又筋又弹，您看…… 【秦天用筷子挑起牛肉面，面在秦天手中抖了三抖，颇有弹性。 沈飞白：朽木不可雕也！小二不可教也！看面! 【沈飞白顺着秦天的手接过筷子，面在空中迅速的打了一个卷，甩向秦天，不料秦天的两根指头凌空夹住了面条。匪夷所思的是，他的一根指头竟然是插在面卷的中心孔里。沈飞白见状一愣。 沈飞白：咦！ 秦天（皮笑）：哟呵！你怎么打人呢？ 【秦天说着就要甩回面卷，一只手凭空伸出挡在他的胸前，是老马。 老马：这位客官，您一看是远道而来，想必见过不少世面。老朽年老昏花贪睡片刻，刚才是我家小二替我上案拉面，老朽这就亲自给您重做一碗! 沈飞白（抱拳）：谢老掌柜的！我和这位兄台开个玩笑而已，不碍。 老马：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客官这顿饭就算小店请了。 秦天（很不满意）：师父…… 87、面馆后厨，日，内 【老马拖着秦天进了后厨，悄声细语。 老马：你没看那驴脸书生的扇子吗？ 秦天：看见了，铁家伙！ 老马：江南沈十三郎，一把铁扇纵横江湖，能扇风，还能……杀人！ 【秦天脸色一僵，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老马：不过他一向只在江南行走，跑来西北作甚？ 秦天：作甚？ 老马：这你不知道？ 秦天（眼睛一亮）：是黄河令！（突然看到自己中指上套着的面卷）咦，这是咋套进去的？ 老马：苍蝇！ 【老马话未落地，空中的苍蝇已被秦天甩出的面卷击落。秦天恍若做梦，猛摇脑壳，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马：又有客人来了，面还是你来拉。 88、面馆前堂，日，内 【门外风风火火进来两个人，一个清秀少年背一把长剑（何书言），一个一身青衣的妙龄少女，俩人一路走一路拌嘴。 何书言：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行吗？ 玉枝：谁跟你了，我也要去野狐岭，殊途同归而已！ 【二人找了一个座位，在离元戎不远的地方坐下，依然在拌嘴，伴随着情侣之间的小嫉妒。 玉枝：马上就要能见到铁面大侠了，我这心砰砰地跳个没完。 何书言：切，二十多年了，想来估计廉颇老矣，风采不复当年了。 玉枝：呦师哥，你吃醋了？ 何书言：我只是怕你失望。 【一个彪形大汉走进了面馆，手中拿着一把大铜锤，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地板都随着他的脚步震动，他粗鲁地拍着柜台大声吆喝。 鲁大法：有没有上好的酒肉，都给老子端上来。 【秦天从传菜口探出头来。 秦天：牛腱子两斤、女儿红一坛，来啦！ 鲁大法：快快快！吃饱喝足，老子要上山打那西北狐！ 秦天：敢情是远道而来的英雄？ 鲁大法：咋啦，老子不像？ 【鲁大法在情侣旁边落座，粗鲁地将脚搭在了椅子上，引来了旁人的纷纷侧目。 玉枝：（嘟囔）哪里来的土锤？ 鲁大法：你个丫头片子骂谁？ 何书言：玉枝，咱别惹事。 玉枝：（夸张地委屈）你、都、不、帮、我！ 何书言：（对玉枝，低声）你别……唉……好好好！（对鲁大法）就骂你了怎么的？ 鲁大法：来啊！试试！ 【秦天端着酒肉出来，见状急忙嚷嚷起来。 秦天：要打出去打，别砸了小店。 【三人缠斗在一起，何书言首先拔出长剑冲鲁大法刺去，鲁大法抄起长条凳挡住长剑，横冲直撞而上将何书言双手抱起举过头顶。 【玉枝见师哥不敌，从衣袖中甩出几枚暗器，鲁大法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暗器刺中，突然窗外飞进一只长鞭，将暗器打落在地。只听得门外响起了一个小女孩（宇文莺儿）天真无邪的笑声。 宇文莺儿：爷爷，这些人好生野蛮啊。 【只见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白发萧然的老者（宇文公），手中拿着一个青钢戒尺，身后跟着一个穿金丝小袄的圆脸女孩，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长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9 404(15) 鲁大法：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鲁大法举起大锤，何书言挺剑还击，宇文公一横戒尺插入两人中间，格开大锤与戒尺，在两人的屁股各打了一戒尺。 宇文公：江湖会盟，应当以礼相待，你们可别坏了咱西北侠客的体面。 【几人见宇文公说得有理，都收起了兵刃。 何书言：在下何书言，这是我师妹玉枝。 宇文公：原来是白塔五绝中的两个后生。 何书言：您是天斧沙宫的宇文老前辈？ 宇文莺儿：哥哥好眼力，这是我爷爷，我是他孙女，叫我莺儿就好。 鲁大法：我，鲁大法，人送外号红髯客，咱们几个不打不相识，谁也别跟谁见怪罢！ 【正在此时，沈飞白站起身。 沈飞白：飘荡江湖书与扇，几曾青眼功名。河口烟浪逐飞云，人间合一笑，酒里度生平。 【沈飞白手中扇子缓缓展开，只见每一个扇叶之间都有一把薄如蝉翼的铁片连接，随扇子轻轻一扇，发出“唰拉唰拉”的声响，众人侧眼去看。 【一个面容丑陋的汉子（朱亨），从门外走进，他背着一个包袱，荒腔走板地唱着：起刀磨剪子来，呛菜刀。 朱亨：好酸的诗！把这这铁扇都锈住了！俺给你打磨打磨，不收钱。 沈飞白：好大的口气啊！ 【沈飞白一扬手，扇子呼啦啦飞向朱亨，朱亨也不闪避，一转身将脊背对着众人，那铁扇竟然自动合住，吸在了朱亨的背上，朱亨取下扇子递还给沈飞白。 沈飞白：活人魔朱亨？十年前阁下有三分像人，如今是十分像鬼了。 朱亨：手下败将沈飞白，过两天打西北狐的时候你可躲远点，省得得让俺的磁石把你那破扇子吸了去！ 【众人大笑，秦天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摆成了一个长条，热情地招呼七位豪杰落座。 秦天：太好了，英雄豪杰今儿都在了，我给大伙上全牛宴！ 93、河口镇，夜，外 【沉寂已久的河口镇，今夜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亮了灯，很多人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往的面馆的方向看。 【面馆灯火通明，说话声，划拳声，觥筹交错不绝于耳。 94、面馆大堂，夜，内 【七位英豪围着长桌喝酒吃肉、酣畅痛饮。正欢喜间，鲁大法突然把酒碗使劲儿墩在桌上，大伙为之一愣。 玉枝：干什么啊你？吓人一跳。 鲁大法：铁面侠咋还不现身？ 95、山寨偏殿，夜，内 【马佩瑶坐在铜镜前，借着烛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抚摸着腹部，等死。 【元戎走进来。 元戎：怎么，等死？ 【马佩瑶从镜子里盯着元戎。 【元戎走上前，伸手抚摸马佩瑶的头发。 元戎：过了这么多日，你也应该明白了吧，我给你服下的，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我们既是同胞，我又怎么会害你？ 【马佩瑶流下泪来。 96、面馆，夜，内 【七位英豪已经不喝了，一个个无声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坛碟默然不语，场面有些冷。突然，门外一声马嘶响起，七位英豪一起向外看去。 【门外，一个人从马上跳下，大步走进了面馆，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玄铁面具。宇文莺儿惊喜跳起。 宇文莺儿；铁面侠、铁面侠来了！ 【大伙精神一振站了起来，铁面侠一抱拳，向大家打过招呼。 铁面侠：各位，多谢大家不远万里赶赴河口。在下发出黄河令，实属无奈，那野狐岭上强盗猖狂，搅得河口百姓不敢聊生，今日幸有诸位到此助拳，咱们干上一碗，待明日七月七，便上那野狐岭，杀那西北狐！ 【铁面侠倒酒端碗，环顾一圈。 【七英豪神色凛然，纷纷站起身，举起酒碗。 【铁面侠敬了敬，众人一道仰头喝酒。 【众人将喝空的空碗翻转示意，后厨的老马张嘴想朝外赶。可惜他一瘸一拐还未出来，前堂的侠客们已经将空碗摔碎，豪爽地大笑起来。 老马：碗……碗……唉。 97、河口镇，日，外 【镇子街道上，人们夹道欢送着铁面侠和七英豪，他们已经成群结队，各自带着兵器，在铁面侠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征了。 【老马倚着面馆大门，抽着烟锅。等看不见众侠客背影之后，他闪身消失在门口。 98、野狐岭山坡，日，外 【一探子伸着脖子看着山下。 【远处旷野，烟尘滚滚，是众豪侠朝此行来。 【探子返身跑向山寨。 99、山寨大殿，日，内 【殿外列着一队甲胄森然的队伍，由野利吉带头，站在殿前。 【马佩瑶替元戎换上盔甲。 探子：启禀殿下，铁面侠和那些侠客已经朝山寨来了。 【马佩瑶手顿了顿。 元戎：来了多少人？ 探子：不足十个。 元戎：好，让众将士部署好了，好好招待贵客。 探子：是！ 【马佩瑶痴痴站着，元戎抬手一把搭上她的肩膀。马佩瑶转头，看见元戎一脸笑意。 100、野狐岭山寨大门，日，外 【铁面侠和七英豪来到山寨大门前，勒停了马。 【鲁大法上前叫阵。 鲁大法：西北狐孙子！你鲁爷爷来了，还不快快开门！ 【山寨内无人应答，反而有如蝗虫飞矢从大门后射出。 【众人挥舞兵器抵挡，沈飞白一把抓着朱亨，高高扔出，那些弩箭被朱亨的后背吸附。 【有朱亨和众人掩护，鲁大法咆哮着挥舞大锤朝前冲锋，一锤将山寨大门砸了个窟窿。 【众人鱼贯入大门窟窿。 101、山寨，日，外 【钻进山寨，众人愣住。 【大门后边，早有一支行伍整齐，甲坚戈利的军队在等候。野利吉站在队伍前头，头上缠着纱布，脸上带着狞笑。 【军队中央，两边山头，有人竖起北戎鬼头军的旗帜。 宇文公：不好！这些人不是强盗，是北戎鬼头军！ 【众豪侠大惊。 野利吉：给我上！ 【野利吉挥舞弯刀，北戎军队朝着门前的侠客们发起冲锋，双方绞杀在一起。 【秦天砍倒几个鬼头军，抬头看见山寨中央高台上，元戎推着马佩瑶出来，将她绑到柱子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0 404(16) 秦天：佩瑶！ 【马佩瑶闻声抬头，吃惊地看向大门前激战的侠客们。 马佩瑶：是你…… 【埋伏在侧的弓弩手们一轮齐射，侠客们格挡不及，有人负了伤。 沈飞白：不行！对上军队，我们没有胜算！ 宇文公（挥杖隔开弯刀，扫倒面前敌人）：咱们撤！ 【秦天咬牙想朝马佩瑶冲去，野利吉突然杀出，秦天瞪红了眼，与野利吉缠斗一处。秦天分心去看马佩瑶，被野利吉弯刀上扬差点砍到，秦天躲闪不及，脸上铁面被弯刀掀起。 【铁面掀开，马佩瑶瞪眼看着秦天。 马佩瑶：你……是你？ 秦天：佩瑶你等着，我来救你了！ 【秦天挥刀还想再上，却被何书言、玉枝抓住胳膊往后拽。 何书言：留得青山在，再来想办法！咱们得先撤，不然都得交代在这里！ 秦天：佩瑶！ 【秦天被拽走，野利吉弯腰捡起玄铁面具。 【侠客们钻过大门窟窿，且战且退。 【门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又一支队伍从大门外边冲出，将侠客们包围住。 宇文公：中埋伏了！ 102、山寨门外，日，外 【山寨门外北戎军队的包围圈逐渐缩小，众侠客收缩阵型，互相倚靠后背，人人面色紧张。大家身上多少都负了伤。 【元戎站在高台上，微笑看着。 【野利吉高举弯刀，目露凶光，准备让鬼头士兵们绞杀包围圈中的侠客。 【突然一蓬红色烟灰在鬼头士兵头上炸开。 【鬼头军们捂着眼睛嘶吼、咳嗽。 【侠客们惊疑转头。 【退路上的鬼头军被人冲散阵型，以老马为首，拉面大会上的那五个拉面师傅跟着他背后，将鬼头军伏兵给冲散。 【武威师父手拎长柄汤勺，专门敲人脑袋；刘师傅扛着厚重案板，格刀挡箭；魏记师父腰间挎着几个竹筒，装满辣椒面胡椒粉；一品鲜师父拎着菜刀；香满居师父挥舞竹竿；老马空着手，抓过一个鬼头士兵，一揉一扭，推出去后撞倒一片。 【在几个拉面师傅的帮助下，众侠客杀出一条血路，退下野狐岭。 103、面馆，日，内 【众侠客和拉面师傅围着秦天。 鲁大法：想不到，铁面大侠竟然是你这个面馆小二假扮的！山上的强盗也不是强盗，竟是北戎军队。你小子是不是北戎的谍子！ 【鲁大法说到气处，起身就想给秦天一掌。 【秦天低头不语。 【鲁大法正要动手，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是西北狐。 西北狐：慢着！ 【众人回头看他。 沈飞白：你是何人？ 西北狐：我就是各位专门要杀的西北狐。 【众人惊疑，摸不清情况。 【西北狐拿过茶碗，倒碗水喝了。 西北狐：今次之事，怪不得这小子。不是他有意要欺骗各位，是我逼他扮演的铁面侠。 宇文公：哦，你为何逼他？ 何书言：你这贼匪，究竟是何居心？ 西北狐：我没啥居心。一个月前，有一伙儿西域悍匪强占我山寨，杀了我弟兄。我好不容易逃下山来，碰上这小子，谁知他包里装着那副铁面和黄河令。我脑子一热，就跟他演了场戏，说铁面侠重出江湖，召集天下英雄前来河口，剿灭西北狐。为的是借大家的手，帮我夺回山寨。不久前我们潜入山寨，却发现这些西域强人实乃北戎鬼头营所扮，他们强夺野狐岭，就是为了捉劳工，造浮舟……这背后，可是藏着天大的祸患！ 宇文公（看秦天）：既然你早知道山寨里是鬼头军，为何不早说？ 西北狐：还不是怕说了之后，你们这些大侠豪杰犯怵。 玉枝：你说什么呢！ 老马：各位，既然如今真相大白。野狐岭山寨上的，是北戎鬼头军。那不知各位现在，是作何决策？ 【众侠客沉默。 沈飞白：江湖事本该江湖了，可眼下，却是朝廷的事……再有（看了秦天一眼），这铁面侠也是假的，黄河令也是假的……咱们，就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去金城禀报官府便是了。 【众侠客纷纷附和，他们的确怂了。 【秦天听不得这些话，站起身，看了他们一眼，走出面馆，西北狐跟上去。 104、山寨大殿，日，内 【一个探子附在元戎耳边说着什么，元戎越听眼神越明亮。 【马佩瑶坐在旁边，垂着头。 【元戎挥手让探子离开，笑看着马佩瑶。 元戎：你是不是想家了？ 【马佩瑶没有动作。 元戎：还是想那个小二了？ 【马佩瑶颤了颤。 元戎：我可以放你回家，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先告诉你。 马佩瑶：什么事情？ 元戎：和你的养父有关，那个瘸了腿的老马。 【元戎将玄铁面具递到马佩瑶面前，马佩瑶犹豫，接过。 105、面馆，日，内 【几个拉面师傅无精打采地坐在前堂，老马在后厨抽烟。 【马佩瑶失神地从门口走来。 刘师傅：诶！诶！老马！老马你看谁来了！ 【老马抬起头，看见马佩瑶，猛地站起身。 马佩瑶：爹，我有话对你说。 老马：哎，哎。 106、客房，日，内 【老马和马佩瑶对坐桌前，老马给两人倒茶。 老马：佩瑶，他们咋放你回来的？ 马佩瑶：爹，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亲生父母？ 【老马怔住。 107、铁匠铺，日，内（回忆） 【秦铁匠和鬼头军的尸体躺在地上。 【老马提刀闯入，扑到秦铁匠尸体前。 老马（眼眶发红，声音嘶哑）：师兄！师兄！ 【老马狠狠地瞪着旁边的鬼头军。 108、北戎村寨，夜日，外（回忆） 【老马持刀，缓缓地走进村寨，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踹门进去。 【挥刀声，惨叫声，窗子上溅起血痕。 【老马走出那户人家红着眼走向下一家。 【朝阳升起。 【老马站在尸堆中，听见婴儿啼哭，他低头看去，一个北戎妇女怀抱动了动。 109、客房，日，内 【老马面色沉静，马佩瑶眼眶泛红。 老马：是我亲手杀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你……是来报仇的？ 【马佩瑶从怀里拿出一柄匕首，开始抽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1 404(17) 身后却传来一声断喝。 身后（声音）：慢！ 【铁面侠回头，来人是西北狐。 铁面侠：你怎么又回来了？ 西北狐：我不能眼看着大伙自蹈死地。 【七英豪狐疑忽视，摸不着头脑。 鲁大法：你们搞什么名堂，急死人了！ 【西北狐从桌上端起半碗残酒，一口闷下，擦着嘴上酒渍无所谓一笑。 西北狐：不瞒诸位，我就是大伙要杀要剐的西北狐。 【众人大惊，鲁大法拎起大锤就要动手，沈飞白一把拉住了他。 沈飞白：不忙，先听听再说。 西北狐：我冒死来见诸位，就是要揭开一个惊天秘密。 玉枝：什么秘密？ 西北狐：山上的西北狐不是真的西北狐，发出集结令的铁面侠也不是真的铁面侠！其实就是……真的西北狐和假的铁面侠假装打了一架…… 朱亨：妈的绕死老子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西北狐，他他妈谁啊？ 铁面侠：我是……我是…… 【铁面侠还未说完，西北狐一把揭掉了他脸上的面具，露出秦天的面目。大伙更加震惊，众口一词齐声惊呼。 大伙：小二！ 西北狐；他就是我刚才说的假铁面侠。 老马（os）：谁说他是假的？ 【大伙回头，这才看到老马坐在大伙身后的春凳上，不紧不慢抽着烟。 老马：诸位都是江湖成名的英雄，法眼如电神鬼难欺，诸位可以看看，面具是不是真的？ 【大伙传看面具，神态各异，宇文公看过面具后面色很凝重。 宇文公：老夫当年和铁面侠有过一段联手之缘，这副面具确实是真的！ 西北狐：面具当然是真的！只不过他担不起那个侠字。 秦天：我虽然没有武功，可是英雄不问出处啊…… 老马：铁面侠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他自古有之，代代相传，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人。铁面本身并没有神力，只因为它隐去了侠客的面容，而让英雄不问出处，只问归路。谁戴上它，谁就是铁面侠！ 沈飞白：话是这么说，可这两人串通一起欺骗大家，又是何居心？ 何书言：对啊，你们说山上的西北狐是假的，莫非是想骗我们离开，好让西北狐逃出生天。 西北狐：逃……哈哈哈哈……我想逃？那我为何要和他一起发那个江湖集结令，我他娘吃饱撑的？我为何还要送上门来自投死地？ 秦天：他说得对，此前野狐岭被一群西域强人给占了，他的弟兄被杀害俘虏，原想借各位英雄之手灭掉西域强人，夺回野狐山寨。不料，不久前我们潜入山寨，却发现这些西域强人实乃北戎鬼头营所扮，他们强夺野狐岭，就是为了捉劳工，造浮舟…… 93、山寨大殿，日，内 【元戎端坐在案后，野利吉带领众校尉跪拜在其脚下，所有人皆身被甲胄不着兜鍪，露出头上古怪的北戎发式，所有甲胄上都嵌有鬼头图案，这里在进行着一场誓师大会。 【元戎掏出银色令牌，自案后走下来，睥睨天下的神态。 元戎：三日之后，我们出兵兰州！（北戎语）鬼头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众校尉：（北戎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马佩瑶在屏风后听得分明。 94、野狐岭山寨山寨大殿，日，外内 【元戎骑在马上，率一队人马朝山寨外头行去。 【马佩瑶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耳闻着外头山寨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归于沉寂。 【马佩瑶靠近大门，朝外窥视。见山寨空空，只有一个持枪卫兵守在殿门前。 【马佩瑶思索一阵，在殿内摔破茶壶，搞出动静，举了个凳子守在门后。 【门口守卫听见动静，探头进来，遭了马佩瑶一板凳，倒下。 【马佩瑶悄悄跑出大殿，四顾察看，见山寨守卫稀松，公主离开，守卫偷懒。她找了空子，偷偷溜出山寨，朝山下跑去。 95、面馆大堂，日，内 【马佩瑶气喘吁吁跌进了面馆，秦天急忙扑过来扶起她。 秦天：佩瑶，你怎么了？你咋脱险的？师父——— 马佩瑶：赶紧通知里长爷，就说鬼头营要攻打兰州了，让他派人赶紧送信，快、晚了就迟了！ 【秦天还待要问，老马匆匆过来抱住了马佩瑶。 老马：赶紧去通知里长，佩瑶这儿有我。 【秦天点点头冲出了面馆。 96、面馆大堂，日，内 【马佩瑶和七英豪等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和大伙交谈，鲁大法一拍桌子神情兴奋。 鲁大法：好！昨晚我们已经商量好要碰一碰这些北戎鞑子，现在好了，我们可以趁着山寨空虚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他们不是偷偷造船嘛！我们这就上山去，烧了他们的船！ 朱亨（一拍桌子）：对、老子来这里磨破了三双鞋，屁都不敢放一个转身就走，今后还咋在江湖上混。 沈飞白：虽千万人，吾往矣！ 宇文公：马姑娘，他们攻打兰州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马佩瑶：前天他们议事时我偷听到的，时间就在今晚。 宇文公：好，我们就下午出发，先在山下猫起来，晚上行动。 【大伙纷纷点头，马佩瑶则不解的看着大伙。 马佩瑶：铁面侠呢？各位英雄难道不等铁面侠了吗？集结令说七月初七，今日正是七月初七！ 【大伙面面相觑，没人言语。这时，秦天刚好回来。鲁大法一指秦天。 鲁大法：他就是铁面侠。 【马佩瑶如遭雷击，面色苍白，慢慢站起。 秦天：佩瑶…… 马佩瑶：你…… 秦天：佩瑶你听我解释…… 【马佩瑶走近秦天，秦天欲后退。马佩瑶伸手从秦天怀中掏出铁面，摔在地上，啪一声清脆耳光秦天脸上。 马佩瑶：骗子！ 【秦天愕然，转身失魂离开。 97、破庙，日，内 【秦天蜷缩在桌上，目光呆滞心灰意冷。一些声音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马佩瑶（os）：骗子—— 西北狐（os）；他就是我刚才说的假铁面侠。 沈飞白（os）：话是这么说，可这两人串通一起欺骗大家，又是何居心？ 马佩瑶（os）：骗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2 404(18) 98、河口镇，日，外 【镇子街道上，人们夹道欢送着七英豪，他们已经成群结队，各自带着兵器，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征了。 99、破庙，日，内 【秦天依然蜷缩在桌上，依然了无生趣的样子。西北狐站在破庙门口。 西北狐：那七个所谓的江湖豪杰已经出发了，你干不干？ 【秦天摇头。 西北狐：你的杀父之仇不报了？ 【秦天：没吭声，眼中的火光渐渐凝聚。 西北狐：你师父不是说了么，英雄不问出处，只问归路。谁戴上面具，谁就是铁面侠！我晓得你功夫不弱，若是不干，就可惜了。 【秦天慢慢起身，回头却不见了西北狐。他朝门外走。耳边听见师父的声音轰轰作响。 老马（os）：你就是铁面侠！你就是铁面侠！ 100、官道上、日，外 【秦天向镇上走去，脚步愈发坚定，愈发快，继而跑了起来。 【漫漫古道上，秦天向着前面发足狂奔。 101、面馆，日，内 【四个黑衣人面色阴沉走进面馆，马佩瑶走上前去招呼。 马佩瑶：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话说到一半，马佩瑶便意识到了异常，转身往后门跑去，几个黑衣人突然掀翻桌子扑了上去。几个纵掠黑衣人将她围住，他们抖出一捆麻绳，三下两下捆住马佩瑶扛在肩上，马佩瑶拼命挣扎！ 马佩瑶：你们要干什么？ 黑衣人甲：在山寨里好吃好喝的不要，非要跑下来泄密，犯了事儿，就得死！ 【正在此时，突然从后厨的窗户中，嗖嗖飞出几枚暗器，打在黑衣人背上，他们吃痛回头，发现落在地上的竟是几枚牛肉丁。黑衣人惊讶地抬起头，忽然眼前一团白色扑面而来，漫天白色中，黑衣人被迷了眼睛，噗噗地吐着口水。 【老马从后厨冲出，手提一把锃亮的剔骨钢刀，无所畏惧地冲黑衣人而来，四人与他缠斗在一起。 【老马护在马佩瑶前面，钢刀飞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白光，在黑衣人身上，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嘴里念念叨叨。 老马：想吃片薄的，还是切丁的……横着切，还是竖着揦？ 马佩瑶：爹……你…… 【老马一愣神，一个黑衣人趁机甩出一支镖来，老马背部中镖一个踉跄。几个黑衣人趁势上来与他相斗，老马虽然奋力反击，但奈何体力不支，手中的钢刀被打飞，旋被按在了桌子上。 【黑衣人举起刀刃，就要冲老马和马佩瑶砍下，老马的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桌上的筷子筒，几十只筷子铿然飞出，黑衣人们来不及叫出声，就已经被筷子钉入喉头，临死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马也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马佩瑶跪下扑在老马身上。 马佩瑶：爹——— 老马：孩子，你没事吧？ 【马佩瑶连连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马佩瑶：原来你身怀武功……你为什么不早说…… 老马：我以为退出江湖，就能一了百了……但是人活着……终究逃不过宿命。 马佩瑶：爹——— 老马：孩子，爹谢谢你，是你给了我新的生命，让我放弃杀戮远离血腥，安享了二十多年难以想象的幸福时光。 102，面馆，内 【秦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扑在面馆门板上，却见面馆大堂一片狼藉，很多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了血泊当中，他们死状相似，每人都喉头都插了一截筷子，秦天瞪大了双眼。 【四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忽然一声咳嗽，是老马熟悉的声音。 【秦天走进后厨，看到躺在面粉堆上的老马，和伏在他身边哀哀而泣的马佩瑶，老马已是虚弱无力，浑身血污。 老马：我就知道你会回来……铁面不会选错主人…… 秦天：我不是……师父，原来我冒充的是您啊？ 老马：不，我也不是铁面侠，我只是铁面的故人……真正的铁面侠是你的父亲，秦玉山。 秦天：我爹是铁面侠？ 老马：对，我是他的师弟，铁面上的刀痕，就是我留下的。 【说着马佩瑶递过了秦天留下的铁面，像是老友重逢一般，抚摸着铁面露出欣慰的微笑。 老马：铁面代代相传，现在轮到你了。我就要和师兄团聚去了。 秦天：师父，你会好起来的…… 老马：烟袋… 【秦天爬到一旁捡起烟袋递进老马手里，老马吸了一口烟吐出了浑浊的烟圈，他的嘴一开一合，低声向秦天说着什么，逐渐拉远的镜头里，老马和秦天的谈话我们不得而知，只可见烟雾缭绕中，二人靠在窗棂的逆光当中，谈了许久许久。 【慢慢的，老马的嘴里的眼袋停止了冒烟，烟袋一斜，从他的嘴里滑落下来。 【秦天站在门前，准备出门，马佩瑶静静地看着他，秦天不敢正视她。 【马佩瑶走上前，递上铁面，秦天接过戴上。 秦天：我走了，你保重。 马佩瑶：你自己小心。 【秦天点点头大步出门，背影越来越远，马佩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起。 马佩瑶：铁面侠，你要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秦天没有回头并开始奔跑，剪也似消失在远方。 103、野狐岭山寨，夜，外 【黑黢黢的山寨内没有一丝亮光。 【七条黑影依次腾跃在一连串房脊上，轻捷如絮。 【七条黑影飘落地上，聚头一起。是七英豪和秦天。 鲁大法：跟他妈鬼寨似得，不见一个人！ 【远处嘎吱一声，是枯枝踩断的声音。 沈白飞：有人在那！ 【众人追去。 104、甬道，夜，外 【一条黑影飞奔在甬道中，脚步急促杂沓，暗夜中很是刺耳。 【七英豪循声紧追。 【甬道口外，杂沓的脚步声消失了，七英豪失去了追踪目标，然就在他们四处张望时，远处一条黑影闪过，杂沓的脚步再次响起。 105、野狐岭峡谷，夜，外 【冲进峡谷，七英豪再次失去目标，黑暗的峡谷寂静如死。 【蓦地，一阵冷笑破空而起，两面山腰上火把霍地亮起，无数鬼头营士兵露出了身形，元戎的冷嘲热讽清晰传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3 404(19) 元戎：各位大侠，本公主在此恭候多时了。 宇文公：我们中埋伏了！ 鲁大法：臭娘们，就会玩阴的，有种下来和老子单挑。 元戎：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点见识也妄称大侠。 【说着她一挥手。 【箭如雨下，七英豪挥舞各自兵刃格挡。 【箭雨过后，北戎士兵呐喊着包围过来，七英豪与北戎士兵杀成一团，惨叫和鲜血在峡谷中飞扬起来…… 106、野狐岭峡谷山洞，夜，内外 【山洞内关着一群被绳索捆住的劳工，洞口的铁栅栏死死关闭，洞顶进水口哗哗进水。 【洞外不远的河中，一架巨大的水车正吱吱呀呀不停车水。野利吉饶有兴趣的看着洞里的劳工们。 野利吉：各位，先洗个澡喝点水，然后请各位看场好戏。 劳工甲：要杀就杀，把老子们泡在水里算什么？ 野利吉：稍安勿躁，你们的铁面侠很快就会登场了。 【说着他一挥手，带着随从转身离开。 107、野狐岭峡谷，夜，外 【栈道旁边，秦天迅速靠近。 【只见河边栈道上，站着一条黑影，近了发现是西北狐。 西北狐：我猜你就会来。 秦天：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西北狐：你翻了黄历的好日子？ 秦天：今天还是我爹的忌日！ 【两条黑影飞快向前爬动，是秦天和西北狐。爬着爬着，两人突然停了下来，秦天指着外面示意道。 秦天：听、好像有人在叫。 【秦天一扬下巴。 秦天：我过去看看，你去他们造船的地方！ 108、山洞，夜，内外 劳工甲（喊）：铁面侠，千万别来啊，来了就完球蛋了…… 【劳工甲正在大喊，栅栏外突然冒出个人来。 劳工甲：铁面侠，是你？ 众人：铁面侠、铁面侠。 【秦天隔着栅栏看到，洞里的水已淹到大伙的腰上了。他急忙摸刀割断劳工甲背后的绳索，匆匆递刀给劳工甲。 秦天：给大伙弄断绳子，我去关水车。 109、水车下，夜，外 【一支响箭带着啸音在夜空中划过一道亮光，嘭的在空中炸了。 【水车周围所有火把一起亮起。野利吉带着守卫的士兵四顾搜视虎视眈眈。 【蓦地，一条黑影从野利吉等人头顶掠过，猛的扑上了水车，他一格一格地往上爬，试图用自身的重量减慢着水车旋转的速度。 【野利吉一挥手，手下士兵噙着钢刀纷纷向水车上爬去。 【秦天与士兵在水车上闪转腾挪打斗不已，不时有士兵被他击落坠下。 110、野狐岭山洞，夜，内 【山洞内，水已经淹到了众人的胸脯，进水口扔哗哗进水。 【劳工甲一次次摸着黑潜入水下帮众人割开手上绑绳。 111、水车下，夜，外 【野利吉爬上水车与秦天激战，他旋风似一刀刀砍向秦天，秦天险状频出，刀锋一次次贴着他的鼻尖、脖颈、胸前划过。野利吉边砍边出言相讥。 野利吉：死心吧铁面侠，水闸机关在黄河深处，你救不了他们。 【秦天闻言身体接连几个倒卷，和野利吉脱离纠缠，迅速爬到水车最高点。他低头看黄河河面，不由得紧张，眼一闭牙一横，纵身从水车的最高处跳下，直挺挺地砸进了黄河里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野利吉见状也跳进了水中。 112、水下，夜，外 一根粗大的缆绳固定在水底的巨石上。 【秦天游向缆绳试图解开缆绳，不料野利吉尾随而至，用弯刀一次次刺向秦天，秦天鱼一样地一次次翻转、躲闪及反击后，终于徒手抓住了弯刀的刀背，两人在水中激烈夺刀。 113、野狐岭山洞，夜，内 【山洞内，水仍然大量涌入，已经淹到了众人的下巴，大伙竭力将嘴巴露出水面之上。 114、野狐岭峡谷，夜，外 【七英豪和鬼头营士兵还在鏖战，七英豪人人流血却仍在奋力冲杀。 115、水下，夜，外 【秦天和野利吉仍在激烈夺刀，秦天将揉面手段用在夺刀过程，野利吉被他的揉劲带得如上钩之鱼翻滚不已。 【野利吉外衣被秦天扒下。 【两人在水中搅作一团。突然，刀光在其中一人的脖颈上一闪，一缕血水从其脖颈射出。（特写脖子，让观众分辨不出死亡的是谁） 116、栈道下，夜，外 【栈道下，西北狐快速向前爬去，边爬边哼唱着。 西北狐：阳世沉冤情，阴司必有报，不是咱不报，时候还未到…… 117、黄河水面，夜，外 【水面上，一条人影破水而出腾空而起，啪一声站在岸上。人影手提弯刀定定矗立，从其着装上看，是野利吉。 【守卫水车的几个士兵急忙围了上去。 士兵：野利将军…… 【话音未落，刀光暴起，几个士兵血花四溅扑地死去，人影慢慢转过身来，抹去脸上水花，眼中杀气炽盛，是秦天。 118、野狐岭山洞，夜，内 【山洞内，注水孔中的水流突然停下，劳工们跳着脚叫起。 大伙：我们得救了！ 【秦天赶来，劈开栅栏，放出劳工。 【劳工们千恩万谢，跟着秦天离开。 119、山腰、夜，外 【山腰，元戎阴冷注视着谷底的战斗。 【七英豪渐渐力竭而险象环生，敌人的包围的圈子越收越紧，双方刀枪相向冷冷以对，只等最后搏命一杀。 【突然，秦天带着众劳工杀来。秦天挥刀猛斫，包围圈外围的鬼头营士兵挡者披靡。 【元戎冷哼挥袖，一把棋子带着啸音射向谷底，秦天身边的劳工纷纷中招倒地，紧接着元戎飞身而起扑向谷底，衣袂在空中飒然飞舞。 120、谷底，夜、外 【元戎踩着士兵们的肩膀或头顶高速掠向秦天，身体犹在空中，她便接连挥掌向秦天劈去。 【凌厉的掌风中，秦天勉强接掌连连后退，嘴角渗出缕缕血痕。 【元戎落地站定，面带不屑。 元戎：铁面侠，你终于肯露面了，本公主如此费心筹划，攻打兰州只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请君入瓮！既然你敢来，明年的今天就是尔等的忌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4 404(20) 秦天：今天是七月七，十八年前的今天，家父死于尔等鞑子之手，今天正好新帐老账一起算。出招吧！ 【说话间两人疏忽出手打成一团，两条人影如两股旋风一般盘旋转进左冲右突，卷起遍地的尘土枯叶…… 121、存舟场，夜，外 【存舟场是一个山坳。山坳一侧，已经造好的小舟大山似摞在崖壁前；山坳的另一侧，敞口山洞中，造舟用的桐油一桶桶码放在洞口内外。一队背箭执刀的士兵在存舟场前的栈道上游弋守卫。 【栈道下突然一声异动，巡逻士兵倏地停下，狐疑四望。 【西北狐蓦地从栈道下跳出，挥舞着钢爪凌空扑来，沉重的击打声中，巡逻的士兵鲜血纷飞纷纷倒下。 122、野狐岭峡谷，夜，外 【旋风似缠斗一起的两人倏地分开，秦天鼻青脸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一口鲜血喷出，手上兀自紧攥着半截衣袖。元戎则衣服撕得稀烂，半截衣袖不翼而飞，露出明晃晃半截玉臂，狼狈窘迫恼怒不堪。 元戎：你……什么下三滥招式？ 【秦天用半截袖子擦去角血迹，傲然一笑。 秦天：不好意思，这叫揉面十八抓。 【元戎怒叱一声腾空而起，伸出双掌向下俯冲，劲气将地面尘土荡起老高。 【秦天仰脸看着空中的元戎，老马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老马（os）：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老马的os声中，元戎的双掌即将拍上秦天的头顶，秦天闪电出掌抓住她的双掌，身体陀螺似高速旋转起来，元戎被拧得身体扭曲如同麻花，跟随秦天一起旋转起来。蓦地，秦天突然撒手跳开，元戎如钻头似高速钻进土里。 【元戎跳起，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气急败坏吐出嘴中泥土。 元戎：你……你这又是什么阴招？ 秦天：此乃太极缠面手，感觉是不是很筋道？ 【元戎二话不说再次腾空，高速旋转向下俯冲，地面尘土如遭遇了龙卷风，一股高速旋转的尘柱腾空而起。 【秦天双掌上举准备接招，然就在她的双掌接近他掌面时，他却突然收势跳开，元戎猝不及防再一次钻进土里。 123、存舟场，夜，外 【西北狐提着油桶把桐油泼向大山似的小舟，边泼边骂。 西北狐：烧吧、烧吧，烧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124、野狐岭峡谷，夜，外 【元戎和秦天冷冷抬掌起势，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时，陡听山谷里响起了西北狐欢快的歌声。 西北狐（os）：阳世沉冤情，阴司必有报，不是咱不报，时候还未到…… 【秦天震惊回头，只见存舟场火光乍起，西北狐正在火光中舞兮蹈兮，状极癫狂。 元戎（崩溃）：放箭——— 【天空箭如雨下，飞蝗似射向西北狐。 【秦天和元戎朝那边疾奔过去。 125、存舟场，夜，外 【火光中，西北狐靠在秦天怀里，他的胸前箭如猬集，嘴角鲜血汩汩涌出。 秦天：西北狐、西北狐。 【元戎带人围上，士兵们张弓搭箭瞄准了秦天。元戎惊恐地看着大火以及秦天身后的那些油桶，色厉内荏，不敢妄动。 元戎：铁面侠，念你是成名的大侠，我可以放你一马，现在你可以走了。 【西北狐慢慢睁开眼睛，含笑注视着秦天。 西北狐：铁面侠，我要去见……见我的弟兄了，你……你走吧。 秦天：我不是铁面侠，我就是你兄弟。 西北狐：你……你是铁……铁面侠…… 【说着，西北狐嗓子里咕噜一声闭上了眼睛。秦天痛喊一声。 秦天：西北狐——— 【存舟场内，火势越烧越大。远处，七英豪仍在和北戎士兵厮杀。 【元戎按耐不住举起手来，周围士兵嘎吱吱拉开了弓弦。 元戎：铁面侠，立刻离开那里，否则…… 【她话音未落，秦天突然挥手发力，周围油桶纷纷飞向大火。轰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将秦天及元戎等人瞬间吞没。 126、野狐岭峡谷，日，外 【野狐岭峡谷尸横遍野，存舟场余烟袅袅。 【马佩瑶满脸泪痕坐在存舟场的废墟中，七英豪围在她身边，她失神低唤着秦天的名字。 马佩瑶：秦天……你在哪里……说好了你要活着见我……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洞口，坍塌的土堆下，一只手慢慢从土里伸出…… ：“三日后，援军到，北戎军从此再未踏过黄河一步。” 127、现代的面馆后厨，日，内 【面馆后厨，一双手正在熟练地摆弄着拉面，揉拉弹拽像模像样，颇有昔日老马的风范。全身镜头，这个人正是秦天，他较之往日成熟沉稳许多，唇角的胡须更添几分沧桑的男人味。 128，现代面馆大堂，日，外 【面馆内宾客盈门，马佩瑶一手抱娃，一手端面，正在麻利地招呼客人，二层的牌匾上写着“功夫拉面”四个大字。 【西北狐走进面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 西北狐：掌柜的，一碗二细，半斤牛肉，再来一壶女儿红…… 马佩瑶：来嘞！ 【马佩瑶一转身，发现七英豪也已经坐在店里，他们开怀畅饮，说着江湖。 【风沙弥漫，土地龟裂，荒凉的西部塞外景色。 【一只蜥蜴在石头上打盹，浑然不觉身后的黄鼠狼正慢慢逼近。 【一只鹰隼站在山巅狞视，蓦地一声鹰唳响起，它从山巅腾空飞起。 【电光火石间，黄鼠狼出击扑向蜥蜴，与此同时，鹰隼突然俯击地面。三者缠斗，扑腾起，鹰隼一箭双雕而去，只剩下黄鼠狼的悲鸣，和空中飘零的一两根羽毛。 秦天（os）：西北边陲，自古就不太平，强盗劫匪遍地横行，而西夏，就是天上那只虎视眈眈的鹰隼…… 【银光一闪，一团面条飞进翻花大滚的汤锅，一只长筷伸入锅中一挑，一团面条凌空飞入碗中 秦天（os）：而能让各路人马、江湖豪侠休战止戈，和和气气坐在一桌的，却是一碗扎实顶饱、暖和落胃的牛肉拉面。 【面馆门前一面旗幌，上书“闻香下马，一碗入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5 404(21) 2、黄河边，清晨，外 【秦天盘腿坐在河边草丛中，他衣衫破破烂烂，俨然一个讨饭的乞儿。他面前有个土坑，坑里烧着火堆，坑边上摆着一些石块。石块形状奇特，上边有着各种图案：奔马、飞鸟、游鱼…… 【秦天手里握着一块石头，正在石头上雕刻着一幅新的图案。 【河边上插着一根竹竿，拴着一张渔网，渔网浸在黄河中。 【秦天雕刻好手中石块上的图案，把石头放到火坑上加热烘烤。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河面上有一只麻袋浮浮沉沉，顺流漂下，被秦天的渔网网住。 【秦天走到竹竿前，看见竹竿上的绳索被拽得笔直，网里进了东西，他面露喜色，尝试着拽了拽渔网，但是太重，没能拽上岸。 秦天：看来是网到大家伙了。 【秦天扎紧裤腿，脱了上衣，跳入滔滔的黄河中。河面上秦天身影翻腾，若隐若现，他水性很好，在水中很自在。 【不多时，秦天从岸边冒出头来，他咬牙切齿奋力地将一只麻袋从水中拽了上来。上岸后他仰面躺倒，直喘气。 【秦天打开麻袋，里头是一具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秦天惊得跳起来。 【秦天抚顺胸口，仔细再看，见尸体身上衣服完好，材料不错，还有他手指头上脖子上戴着戒指项链，腰间挂着碧绿翡翠，秦天欣喜。 【秦天将尸体身上的衣物都剥下来。 秦天：这位兄台，阿弥陀佛，您大慈大悲，千万不要见怪，小弟借您身上衣物，就为谋一顿救命的饱饭。钱财衣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俩相见就是缘分，我会日日为您诵经祈祷，祝您早登极乐…… 【秦天将尸体上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低头拉扯衣角看了看，竟然挺合适。他将尸体拖到一旁，坐到黄河边，盯着水中的渔网。 【河面上又有麻袋浮沉着顺流漂下。秦天站起身手搭凉棚朝河面看。 秦天：咦？还有？ 3、河口镇，日，外 【面馆前河口镇中央的空地上，几百人围着拉面大会的场子。场地中央一排长桌，坐着河口的里长乡绅。长桌左右两侧各排出去十几面旗帜，迎风飘扬，旗子上是各位拉面师傅的籍贯地名。旗杆前头，是二十几口大锅，锅子下方堆着薪柴，旁边摆着案板、食材，大锅的前方，分别摆着一只空竹篓。拉面师傅们站在大锅的后头，背对着围观的百姓，看着里长所在的长桌方向。 里长（站起身）：河口的父老乡亲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今天，又是咱们河口镇一年一度的拉面大会！今次大会与往年有所不同，除了展示各家师父的拉面绝活儿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赈济灾民！西北边陲，自古就不太平，如今更是战乱频起，不少可怜人流离失所，饭食无着，但是，今天只要到了咱们河口镇上，就一定有一碗热腾腾的拉面给大家奉上！ 【场子里的所有人都面露笑容，鼓掌叫好。 【拉面大会场子对面，秦天放下他的箱子，两根竹竿一搭，中间拴上绳索，他打开箱子，将里头的衣物挂到绳索上。秦天摆开摊子，除了衣服，还有黄河奇石、首饰吊坠，杂七杂八各种货物。 【对面拉面师傅们开始比赛拉面，喝彩声此起彼伏。 【秦天这边也吆喝开来。 秦天：来瞧一瞧看一看咯，衣服首饰，黄河奇石，南边的北边的，寻常的稀罕的，应有尽有！ 【秦天吆喝一阵，但是没什么效果，路过的行人都跑去看拉面大会，没人来看他的小摊。 【两个流着鼻涕脸上脏兮兮的孩子来到秦天的摊位前，咬着手指看着秦天摊子上的玩意儿。 秦天：怎么样？你俩看上什么了？我给你们便宜点儿？ 【俩孩子抬头看了秦天一眼，却摇了摇头。俩小孩儿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视线在秦天背后的那些挂起的衣服上停留了一阵，秦天注意到。 【两个孩子回到父母身边，一群难民们聚集的地方，在拉面大会场地的一个角落里。秦天看见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处境困难，衣不蔽体。秦天叹了口气，转身取下两件衣服，走过去送给了那对父母。 难民：谢谢，谢谢你。 【秦天笑着摇头，走回小摊。 4、面馆，日，内 【面馆窗子后头，一双眼睛盯着秦天的行动。是老马正拿着泥壶，喝着茶，他又多看了秦天两眼。秦天正在摊子后头，皱着眉以手扇风。 【马兰花从面馆大门闯进面馆。 马兰花：爹！他们比面都比了好几轮了，咱们家要不要也去比一比？我看他们拉面的功夫，可远远比不上您啊。 老马（摆摆手）：算了吧，这种热闹，没什么好凑的。 马兰花（撒娇晃着老马胳膊）：爹，咱家面馆在这河口镇上也是有一号的，不能这么畏畏缩缩的呀。 【老马还是摇头拒绝。 【马兰花不乐意了，撅起嘴。 马兰花：爹，您要不上去比面，那我可就自个儿去了。 老马：你想去就去呗。 马兰花：那我可是打着咱们家老马面馆的名义去比面的！ 【马兰花说完转身跑出面馆。 5、河口镇，日，外 【马兰花挤进拉面大会的场子，站到一只大锅后边，抱起双臂，昂首挺胸，瞅了瞅隔壁的拉面师傅。 【负责主持拉面大会的乡吏拎着只锣走上前，面对观众。 乡吏：下边，是咱们大会斗面的第五轮！这一轮比的是拉宽面，宽面是拉面里的猛士，方正敦厚，大气威猛。各位师傅，请上手吧！ 【乡吏敲了下锣，马兰花和其他拉面师傅纷纷开始揉起面团。 【各位拉面师傅施展绝活儿，做出一碗碗宽面，旁边打帮忙侍候的人将面碗端给长桌上的客人，还有周围围观的难民。 乡吏（敲着锣）：各位乡亲们，你们尝过拉面之后，觉得好吃的，就用你们手里的筷子投那师傅一票，将你们手中的一根筷子投进师傅前边的竹篓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6 404(22) 算是一票，每轮结束之后，得票最高的师傅才能进入下一轮的比拼！ 【难民们从大锅前头走过，开始往自己喜欢的拉面师傅的竹篓里扔筷子。好几个人经过马兰花的时候投了票。 【秦天嗓子都喊哑了，他有气无力地招呼着，但是仍旧没什么人光顾他的摊子，他背靠着墙，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办法。 【西北狐和两个喽啰大摇大摆地从路边走过来，他们横行霸道，推搡开挡道的行人，行人们纷纷躲闪。西北狐转眼瞥见路边秦天的摊位，那些首饰奇石引起他的注意，西北狐和喽啰走上前。 【秦天见到有客，赶紧堆笑上前招呼。 秦天：这位老板，您识货，看看我这黄河奇石，首饰珠宝。 【西北狐眯着眼，随意地拿起一枚石头瞧了瞧，他视线一扫，看见秦天身上和背后的衣裳，西北狐扬了扬眉，扭头瞧瞧跟班喽啰身上的衣服，秦天卖的、身上穿的，跟西北狐小弟穿的竟是一样的衣服，都是野狐岭上的强盗装束。 【西北狐低头拿起戒指挂坠，再仔细辨认，突然拉下脸来。 西北狐：好哇，你个小贼，偷东西竟然敢偷到大爷们头上！ 【秦天正在打量西北狐手上的那枚流光溢彩的鲜红鸽血大戒指，西北狐突然暴怒，秦天一脸茫然，他尚未反应过来，西北狐脑袋一歪，俩喽啰上前掀了秦天的摊子，推倒他挂衣服的竹竿。 秦天：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秦天还想说话，西北狐一指秦天。 西北狐：给老子绑了！ 【俩喽啰扑向秦天，秦天敏捷躲开。 【俩喽啰追捕秦天，秦天带着他俩在人群中逃窜闪避，借着拉面大会上的观众多勉强支撑没被抓住。 秦天：还有没有王法啦！光天化日的你们竟然敢用强！ 【秦天跑出人群，突然被一只伸出的脚绊倒。是西北狐早就在此等候。西北狐一把揪住秦天衣袖。 西北狐：小子，你摊子上的衣服首饰，都是从哪儿来的？ 秦天：我，那都是我捡来的！ 西北狐（狞笑，抓着秦天）：捡来的？我咋就碰不上这样的好事儿？ 【俩喽啰从人群中挤出来，秦天突然一指他们。西北狐下意识回头，秦天身子一扭，手从西北狐手上摸过去（摘了戒指）。秦天褪下衣服金蝉脱壳，猫着腰钻进了人群中。 【西北狐将手上的衣服一扔。 西北狐：追！ 【秦天从人群中挤出，回头看到西北狐和两个喽啰正挤开人群过来。秦天抬头看了看，见前边是面馆，他跑向了面馆。 6、面馆，日，内 【老马正在后厨抛起一枚蚕豆，用嘴接住。秦天从门口慌忙进入，他看了看面馆里没人，瞅准后厨，冲了过去。 【老马看着秦天跑进后厨，抬眼看了看秦天背后。 西北狐（os）：面馆里，进去搜！ 【老马指了指灶旁的大面缸。 老马：躲进去。 【老马揭开盖子，秦天忙点头，跳进面缸，往面粉里一扎。他背上一直挎着的包袱落到了面缸外头。 【老马才把盖子盖上，西北狐和两个喽啰就闯入面馆。 【西北狐和喽啰们搜查面馆，老马从后厨走出去。 西北狐：掌柜的，刚有人进来过吗？ 【老马伸手指着后边。 老马：有，从后院走了。 西北狐：是嘛？ 【西北狐挤过老马，进了后厨，看了一圈，掀开面缸盖子，秦天藏在面粉堆下方，没有被西北狐发现。西北狐留意到面缸下边的包袱，偷偷捡了起来。 【老马没有作声，看着西北狐和喽啰们从后门离开。 【马兰花再次从外头进来。 马兰花：爹，下一轮比赛要开始了，您能不能上场帮帮我啊，我有点儿犯怵了。 老马（摆手）：你自己揽的活儿，自己接着干呗。 马兰花（撒娇）：爹，我要是输了，可会砸了咱们家的招牌。 【秦天突然从面缸里站起来，一头一脸白面，从头到脚一个白色的人。咧开嘴朝马兰花笑。 马兰花（惊吓）：呀！爹！这是谁？ 老马：哪儿有什么招牌，一碗面而已，吃面的人全靠自己的嘴来尝，谁看你的招牌，比你的面去吧，敲锣了。 马兰花（一步三回头，看秦天）：哦，哦。 老马：你跟我来，换身衣服。 【领着秦天离开后厨。 【秦天从后门换了小二的衣裳走出来。老马坐在前堂，扭头看了看秦天。 老马：这衣裳穿你身上还挺合身。 秦天：多谢掌柜的相救。 老马：举手之劳。倒是你，咋惹上的人家？追你那么凶？ 秦天（无辜）：我也不知道哇，我好好地在外边摆着摊儿，他们突然就翻脸了，说我偷了他们东西，掀了我的摊子。 老马：这样啊……对了，你是打哪儿来的？准备去哪儿啊？ 秦天：我就一行脚的小贩，走哪儿去哪儿随意，我自己也不知道。 老马：这么飘着啊，也不是个事儿。我这面馆里缺个打杂的伙计，我看你这人倒算机灵，怎么样？愿不愿意在我这儿干？管你吃住，每月月钱好商量。 秦天（思索）：掌柜的仁义，不仅出手救我，还愿意收留我。我秦天今天算是遇上贵人了，谢谢掌柜的！ 老马：今后好好干吧。 【马兰花从面馆外走进来，嘟着嘴。 马兰花：爹，刚才那轮比的是做荞麦棱子，我差点就输了，接下来要拉毛细，你就帮帮我吧。 【马兰花看见秦天。 马兰花：他是谁啊？ 老马：他叫秦天，是咱面馆新来的伙计。 马兰花：啊？ 老马：啊什么，这小伙子人不错。 【秦天嘻嘻笑。 老马：你自个儿不是逞能嘛，接着去比啊，后边还有好几轮呢。 【马兰花面露不悦转身出去。 马兰花：哼，待会儿我要输了，丢的反正是老马面馆的人！我今儿输了，看以后谁还来咱家吃面！ 7、河口镇，日，外 【乡吏手拎着锣，站在大锅前方。 乡吏：接下来就是今次大会的最后一轮了，此轮比赛的胜出者，就能获得今年的“拉面王”称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7 404(23) 【群众欢呼。 乡吏：这最后一轮，比的是拉毛细面。毛细面是拉面中的淑女，细腻绵柔，精巧雅致，诸位，请。 【拉面师傅们开始动手拉面。 【马兰花拉细面的时候面露难色，行动间有些不流畅，她扯了几手面，随着面条越来越细，她掌控不住，将面条扯断。旁边也不断有师傅拉断细面。 秦天：哎呀，就差一手就完成了，可惜啊。 【秦天和老马走到马兰花身后，秦天开口可惜地说。 【马兰花回头狠狠瞪了秦天一眼。 马兰花（将手里的面条往前一送）：爹，您看！ 【老马摇摇头，走上前站到案板后头。老马站稳，凝神吐气，他和面揉面，动作流畅。只见面粉被揉成团，再被搓成棍状，然后被两头一捏一拽，拉扯成了条状，随着这双手的上下翻飞，面条在案板上碰撞弹响，变成了细细的丝状。周围人纷纷扭头注视老马拉面的动作。老马挥手，面条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落入滚烫的沸水里。 【老马捞面入碗，大勺飞快搂起汤头、蒜苗、香菜、肉丁等，浇到面碗中。一碗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的拉面做好。 【面条被端走，分给难民们，他们接过面碗，蹲在地上就开始吃。 【乡吏敲了一声锣。 乡吏：现在，十三轮比试都已经结束，在场的各位也已经尝过师傅们的手艺，接下来咱们就进行最后的投票，将你们手中的筷子，投到最喜欢的拉面师傅面前的竹篓里。记住，每人只有一票！ 【难民、镇民开始排队走过一个个竹篓，投票。 【老马退到后边和秦天并肩站立，马兰花紧张地上前看着自己的竹篓。他们家的大锅前的竹篓里，筷子越堆越多，最后都满了出来。 【马兰花面前的竹篓里筷子最多，她高兴得蹦起来。 乡吏：结果出来了！得票最多的，是我们河口镇的老马面馆！ 【群众欢呼鼓掌。 【一块牌匾盖着大红布被架到面馆的大门上。 【秦天爬在梯子上，将红布揭开，露出牌匾，出片名——《功夫拉面》 8、野狐岭峡谷，夜，外 【野狐岭后山峡谷，一条小溪流向谷外的黄河，谷口两侧密林掩映，怪石嶙峋，周围山坡上，弓弩手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如天罗地网似的封锁这条山沟。这里正进行着某种秘密工程。一群劳工身带锁链，正在开山挖土砍树刨木。 【小溪两岸，堆了很多未完的木桩和浮舟龙骨。谷口的黄河岸边，站着身披斗篷的野利吉，他面色阴沉，手中展开一张羊皮工程图。 野利吉：就他妈这速度，猴年马月都完工不了，还有一个半月……给我豁了命地干！ 【一个劳工不堪重负，突然倒地抽搐。 野利吉：爬起来！ 【劳工爬不起来，野利吉飞起一脚，劳工昏死过去。此举触发了众怒，劳工们都扔下手中活计，瞪着通红的双眼。 劳工甲：我们凭什么要替这些匪盗卖命？ 劳工乙：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帮鞑子没安好心。 劳工丙：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此言一出一呼百应，众人围拢一起，以手中的刀斧锤头为工具向野利吉冲过去。 【野利吉背着手，阴笑着退到山坡上，对两旁张弓搭箭的弓弩手示意。羽箭飞来，前排的劳工栽进黄河，被河水冲走，工地瞬间鸦雀无声。 【这时，一阵悲恸的哭丧歌声遥遥传来，在山谷当中荡漾开来格外清晰。 西北狐：（os）阎王不在家，业鬼由他闹，血池变莲池，夜半狐狸叫…… 【野利吉一凛，迅速带人朝山上行去。 9、面馆，夜，内 【秦天提着他的箱子走进面馆，马兰花跟在他身后。秦天扭头瞥见马兰花，进门后他故意停下，蓦地转身，马兰花撞进他怀中，迅速弹开。 【马兰花红脸瞪眼。两人异口同声。 马兰花：你这人怎么忒不长眼？ 秦天：你这人怎么忒不害臊？ 【马兰花怒视秦天，秦天嬉皮笑脸。 秦天（贱笑）：刚一见面就往人怀里撞，揩完了油还不认账…… 马兰花：你说什么呢？ 秦天：我说你美若天仙！ 【马兰花白了秦天一眼，从他身旁走过。 马兰花：爹，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人当伙计的？ 【老马在后厨拉面，听了只抬头一笑。 【秦天放下箱子，跟上马兰花。 马兰花：你做什么？ 【秦天伸手在马兰花鬓边一抓，收回手掌翻开，却见一只红宝石戒指躺在手中。 秦天：送给你的。 【马兰花眼睛一亮，拿起戒指仔细瞧。 【老马端了两碗面出来，放到桌上。 老马：都饿了，吃吧。 【秦天坐下一边吃面，一边偷瞧马兰花的表情。马兰花本来看着戒指很高兴，可是看了一阵，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她上前抓住秦天的胳膊。 马兰花：哪儿来的？ 秦天：捡的，怎么样，喜欢不？ 马兰花：捡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天：我就一走南闯北的行脚小商贩，东货西运，挣点儿饭钱。哦，现在是咱面馆的伙计了。 马兰花（脸色惊恐）：你可知道这是西北狐的东西？这么大的鸽子血，是多少人的鲜血养出来的…… 秦天：嗨，有这么严重吗？ 【马兰花回头看了老马一眼，见老马没什么反应。 【马兰花把戒指扔到秦天怀里，她走上前抓住秦天的箱子就往门口走。 马兰花：滚吧，就当你从没来过我们面馆，我奉劝你把这不祥之物扔掉，别招来血光之灾，连累我们河口的百姓。 老马：兰花，有事好商量。 【马兰花把秦天的箱子朝门口重重一放，箱子倾倒，里头的货物散落。 马兰花：爹，那可是西北狐！ 秦天：西北狐咋了，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蟊贼罢了。 马兰花：嘿，你厉害，你厉害你上那野狐岭去把西北狐给灭了！ 【马兰花说完转身上楼回了自己卧房。 【秦天又吸溜了一口面，这才起身到门口收拾自己的箱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8 404(24) 老马（来到门口）：兰花就那个脾气，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你那枚戒指，是真的假的？ 【秦天见老马看穿了自己卖假货，挠着头嘿嘿傻笑。 秦天：假的，当然是假的，不值钱的假货罢了。 【秦天蹲下收拾自己的货物。东西都装回箱子后，他却愣了愣，继而低头翻找。 老马：你丢了东西？ 秦天：是啊！我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老马：是一个包袱？ 【秦天抬头看着老马，点头。 老马：被白日里追你的那人捡走了。 【秦天站起身，呆了呆，转身就准备朝外跑。老马伸手抓住他。 老马：天都黑了，明天再去找吧。况且你知道他是谁？ 秦天：他是西北狐！ 老马：这么说戒指是真的？西北狐拿了你的东西，你也敢去要回来么？ 秦天：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我必须去拿回来！ 老马：明天去吧，你要上那野狐岭，也得天亮了再去不是？ 10、山寨偏殿，夜，内 【山寨偏殿，元戎的起居室。桌上摆着贡品法器，墙上挂着大傩面具，四面八方青灯烛影投射在墙上，营造出鬼气森森的氛围。 【一张轻薄落地的纱帘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剪影（元戎），此时她面对棋盘举旗不定，幽幽剪影映在幕帘上。 【野利吉大步流星进来，左右手一边一个，扯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守卫，将他们狠狠推倒在幕帘前面。 野利吉：这两人夜间喝昏了头，让西北狐给逃了，还请公主发落。 【一阵翕簌声响，纱帘颤抖，剪影靠近，一个女人略显低沉和沧桑的声音传来。 元戎：晚上守夜确实辛苦……不罚了，领赏回去吧。 【两个人正千恩万谢磕头谢恩，纱帘内扔出了两枚围棋棋子，两守卫的笑僵在脸上，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野利吉：老规矩，自己掷，还是我帮你们掷？ 守卫甲：我……我自己来！ 【守卫甲哆嗦着拿起一枚棋子，他眼一闭心一横扔起来，棋子旋转落地，背面朝上。 【野利吉手起刀落，守卫甲来不及吭声，就人头落地，鲜血溅在纱帘上。 【守卫乙见状大骇，他捧起棋子，狗一样地四肢着地，爬到了纱帘前面，磕头如捣蒜一般。纱帘中伸出一只手，芊芊葇荑如玉。 元戎：你不肯要，就拿来吧。 【守卫乙将棋子放入其手心，刚长舒一口气，只见这手凌空翻转，指尖一弹，棋子倏地一下飞出，直直插入了守卫乙的喉头。 元戎：给了你一半生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违逆天命，只有死！ 【守卫乙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指缝间汩汩血流，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野利吉：公主英明。 元戎：这么会说话，你也想讨赏么？ 【野利吉哑然跪下，额头冷汗涔涔，见元戎没有扔出棋子，他连忙收拾两守卫尸首，将他们拖走的同时，地上留下两行血迹。 11、野狐岭山门外，日，外 ：翌日 【天空，阴云流急。 【野狐岭匪寨山门外。山门紧闭，了无人息，死一样的空寂中不时传来鴟枭和乌鸦的怪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氛。 【咚咚脚步声中，秦天背对着镜头走到山门前。 【秦天伸手刚要拍门，发现门上赫然一个血手印，他吓得噔噔后退。 秦天：妈呀…… 【群鸟惊飞。 【秦天魂飞魄散转身就跑，一条鞭绳突然飞来缠到他腰上，将他拽走，密集的箭雨随即射来，齐刷刷地钉在他刚才所站的地面上。 【路边灌木丛中，秦天目瞪口呆看着门前，然后慢慢转脸，这才看清救他之人原来是西北狐。秦天刚要谢他，西北狐却猛地一拳打来。 【黑场。 12、荒野破庙，夜，内 【月明星稀，乌鸦绕树三匝，发出凄厉的叫声。 【秦天的双手被吊在梁上，双脚赤裸，脚尖刚刚挨地，脚趾极度吃力，他不断调整脚尖位置，借以舒缓痛苦，鼻青脸肿的样子和凌乱不堪的衣服表明，他已被折磨过好一阵了。 【西北狐阴沉坐在对面桌上，身旁放着那副玄铁面具和一对钢爪，手里摆弄着那枚鸽血红的宝石戒指，无言的气氛很压抑。 西北狐（手拈戒指）：嘿，我的戒指咋在你这儿？ 秦天：嗨，我这也正纳闷儿…… 【西北狐脸色倏地一变，一把卡住秦天脖子。 西北狐：敢从我手里偷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秦天：没没没，就是摆摊卖货缺个彩头，斗胆借了狐爷您的福气……这不麻溜地给您送回来了，还给您擦得更光亮了！ 西北狐：放你娘屁，（指着铁面）你是冲它来的。 秦天：您看您看，您不也取了我的玩意？咱们同行切磋比试，还是狐爷您技高一筹，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野狐岭山大王…… 西北狐：闭上你的狗嘴！ 【秦天这才发现西北狐衣衫褴褛，满面伤痕，形容凄惨无比。 秦天：狐爷，您这是……体验生活？ 西北狐：（凄然）被赶下山了！ 秦天：这还得了！谁敢造您的反？我不弄死他们…… 西北狐：一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西域强贼，占我山寨杀我兄弟，顶着我的名号残害无辜…… 秦天：报官报官！把这伙鸠占鹊巢的恶贼撵出去，抓起来，都给斩了！ 西北狐：老子的画像就贴在衙门口上，你他妈让我报官？ 【秦天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西北狐拿起铁面。 西北狐：我问你，这铁面哪来的？ 秦天：这破铜烂铁也不值钱……偷的捡得有啥差别？ 西北狐：（阴森地）我再问一遍哪——来——的——？ 【西北狐手上突然发力，秦天被掐得直翻白眼。 秦天：咳咳咳，家传的，我爹是铁面侠…… 【西北狐大喜过望，一挥匕首斩断绳索，秦天跌落在地，西北狐上去扶住秦天，激动地噗通一跪，磕了个结实的响头。 西北狐：都怪狐某有眼不识泰山！ 秦天：啊？ 13、丝路古道，黄昏，外 【丝路古道，长河落日，风烟俱静，遥遥可见恢弘古老的金城城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9 404(25) 创作思路： 消防救援队伍，是英雄的集体。 本文以兰州市城关区消防救援队陈建国（男，46岁，队长）， 高扬（男，31岁，班长）， 杨宇轩（男，22岁，战士）三位为主要人物，围绕主席训词“对党忠诚、 纪律严明、 赴汤蹈火、 竭诚为民”，全面展示消防救援战士的日常生活及应急救险，倾力塑造赴汤蹈火英勇无畏的集体英雄像。壮士柔情！这群和平时代最可爱的人，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有亲情，有爱情，有豪情。凡人之间，以勇士的名义，作最美的逆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心无畏！ 人物小传： 陈建国男46岁消防救援队队长 大气稳重，半生奋斗于消防救援事业，却不希望子承父业 陈峰男22岁陈建国儿子 吉它爱好者，从小以父亲为荣，大学毕业，想考入消防救援队 高扬男31岁消防救援队班长 气宇轩昂，技能娴熟，是消防队伍的中间力量 柳玉清女29岁高扬妻子 貌美如花，护士，高扬新婚妻子 杨宇轩男24岁消防救援队战士 阳光帅气，爱好篮球，入伍不久的90后战士 温爱霞女47岁杨宇轩母亲 家庭贵妇，总是担心杨宇轩安全 群演若干： 消防队战友 被救援群众 剧本正文： 1黑幕 字幕：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 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张岱 2片名：圣心无畏 3消防救援队训练场晨外 黑幕渐亮 晨曦，天微微亮，整齐的跑步声不断传来，伴随着口号声 天渐亮 杨宇轩等消防战士们满头大汉的跑步着，勃发昂扬 4消防救援队荣誉室日内 杨宇轩与两位同时入伍的新兵，站在队列的前方，面对队旗，众人高声宣誓： 我志愿加入国家消防救援队伍，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坚决做到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恪尽职守、苦练本领，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贡献自己的一切。 5消防救援队会议室日内 陈建国在情绪昂扬的训话 陈建国：我们是干什么的？我听有人说，我们就是开开门，灭灭火，捅个马蜂窝，切割个小轿车……对……但不全面！我们是英雄！同志们，我们是英雄！只要人民需要，哪怕赴汤蹈火，我们也不惜己身！舍得一身刮，敢把敢把一切险情拉下马！（新兵哄笑起来） 高扬眼神示意，新兵赶紧严肃起来 陈建国：同志们，不管是不是党员，我们都要以党员的要求来要求自己！要有政治意识，要有大局意识…… 杨宇轩突然高喊“报告”众人都望向他 陈建国：说！ 杨宇轩：（站起）我申请入党！ 陈建国：好！但是，入党，也是需要考验的！什么人能入党？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要苦练本领，要忠于职责 警报突然响起 陈建国：出发！ 6消防救援队基地日内 高扬带着杨宇轩等人，紧急出动！ 迅速着装，紧急出发 7野外某旱井日外 空旷野外 远远望去，十几位群众围绕在某旱井边 消防车急速驶来 高扬等人快速下车 高扬：什么情况？ 妇女：（50岁，泪如雨下，神情慌张，扑了过来）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高扬：（扶着妇女）大姐，大姐，我们这不来了 汉子：（50岁，神情激动慌张）我儿子，掉，掉井里了 高杨：大伙都让一让，让一让 高扬带着杨宇轩走进井边，发现旱井有十米深，一名20岁左右男子在水中挣扎着，浮浮沉沉 高扬：我下去！ 杨宇轩：队长，我下去！上面还要你指挥 高扬：（沉吟后）小杨，注意安全！ 杨宇轩下去将男子救了上来 男子的母亲紧紧抱着男子痛哭和责骂“你怎么不小心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男子父亲道着谢，散着烟 8消防车内日内 高扬和杨宇轩等人完成任务解除警情，坐车归队 高扬：小杨！表现不错！ 杨宇轩：（兴奋不已）班长，咋样？ 高扬：好！娴熟，沉稳！ 杨宇轩突然严肃起来，大家都关注他 杨宇轩（咳嗽几声）：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队友们一起高喊：啊！ 杨宇轩：别闹，别闹！……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众人起身朗诵：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高歌声从车内传出 9消防救援队基地日外 高扬和杨宇轩等人归来，脱去服装，加入训练人群中 有人在进行着体能训练 有人在进行着技能训练 旁白：弘扬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严格教育、严格训练、严格管理、严格要求，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集中统一、步调一致，用铁的纪律打造铁的队伍！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练，苦练，练就科学高效、专业精准的过硬本领！ 10消防救援队基地日内 战士们快速着装，紧急出动 旁白：枕戈待旦，快速反应，召之即来，战之必胜！ 11某小区楼下日外 一小区楼上，一男子情绪激动的站在楼顶，因失恋而试图自杀 楼下群众围观，警察隔离现场 陈建国带领高扬，杨宇轩等人前来，打开安全气垫 男子：（情绪激动高喊）你们把她找来，把徐丽找来！把徐丽找来 陈建国朝楼上走去 杨宇轩：真是，搞不懂，搞不懂…… 高扬：可能，也许，真的，爱了吧 12小区楼顶上日外 陈建国走上了楼顶，两名警察真在跟小伙子做工作，男子情绪激动 警察：你别激动……不就是不谈了嘛，这不是多大的事！ 男子：你们别过来，别过来！你们，你们去把徐丽找来，我要问问她，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我上班送她，下班接她，她想吃猪蹄，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0 404(26) 半夜出去给她买，她看上一个lv包，我省吃俭用给她买，凭什么？她凭什么，一句不合就完了！ 警察：她现在不在家！你下来，等她来了，你问她！ 男子：不！我等你们把她找来，不然，我就从她家楼上跳下去！ 陈建国：小伙子，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找她来，问问她……这都不是多大的事！你先下来，下来，咱这么帅的小伙子，我都想问问她，怎么回事？我，我侄女还没对象呢……你站那么高，小风吹的，我都替你冷！咱先下来 男子打了个寒颤，望了望下面，面色开始发慌，想下来又觉得尴尬 陈建国：你下来，我请你，咱喝顿酒！我好好听听咋回事！小伙子，我这认识好多姑娘，绝对能看上你！ 男子：我，我，我……我腿动不了 陈建国：你别动，我们过去，过去，扶你 陈建国和警察朝男子走去 男子慢慢俯下身，手一抖，手机朝后掉落，男子回头，失去中心，掉了下去 陈建国跑步过去朝下望去 男子安全降落在安全气囊上 陈建国深吁一口气 13某居民家日内 高扬和杨宇轩驾着云梯，将卡在电线中的一只猫救下 14消防救援基地日内 高扬和杨宇轩等战士们工作训练一天，疲惫的收拾休息 15某社区日外 杨建国带领高扬、杨宇轩等人做防火宣传 旁白：消防救援，重在预防！ 杨宇轩给居民讲解防火知识 杨宇轩：咱们家里啊，这个超大功率的电器使用，一定得注意！这容易引发火灾 杨宇轩：万一，万一遇见火灾，大家一定要冷静！迅速逃生，不要坐电梯，更不要轻易跳楼！如果浓烟蔓延，尽量用浸湿的衣物保护头部和身体，捂住口鼻，弯腰低姿前行 陈建国开车回家路过都市 高扬等公交回家观赏都市 杨宇轩骑车回家经历都市 16城市实拍日外 城市美景实拍 游人如织 旁白：阳光温淡，岁月静好 17陈建国家夜内 陈建国和儿子陈峰在饭桌上吃饭 陈建国：这马上就毕业了，你考虑做什么没？ 陈峰：爸，我在准备考试呢 陈建国：好！准备考什么？ 陈峰：考消防队 陈建国：（放下碗）不行！ 陈峰：为什么？ 陈建国：不行，就是不行！ 陈峰：爸，你不都干了半辈子了，不好你能干下去？ 陈建国：我是玩命的干了半辈子，你有那么多机会，干嘛还要干消防？ 陈峰：消防怎么了？ 陈建国：这是在玩命！ 陈峰：爸…… 陈建国转身离去，回到自己房间 18陈峰房间夜内 陈峰弹着吉它，房间内挂着母亲的遗照 19陈建国房间夜内 灯光昏暗 陈建国抱着妻子的遗像老泪纵横 旁白：有种情感，叫舍不得 20高扬家夜内 高扬和新婚妻子柳玉清，温馨的吃着晚餐 高扬揽着妻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柳玉清：（摸着肚子）咱们孩子的名字，你想好没？ 高扬：我在想，一直在想，古今中外，我查了又查，找了又找，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咱们的孩子 柳玉清：你就贫嘴吧……孩子的名字，也不能太高贵 高扬：那不行！必须高贵！ 柳玉清：为啥？ 高扬：因为他有个高贵的妈呀！ 柳玉清：讨厌…… 高扬和柳玉清深情相拥 21高扬家晨内 高扬离家归队，柳玉清相送 柳玉清：你注意安全 高扬：知道……你一个人，才要多注意！ 柳玉清：你就宝贝你的孩子吧 高扬：我宝贝你！ 柳玉清：你什么时候回来？ 高扬：下周休假我就回来 柳玉清：你早点回来 高扬：我已有时间就回来！你走路注意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柳玉清：知道 高扬：我走了你 柳玉清：嗯 高扬：我走了 柳玉清：早点回来 高扬：嗯 柳玉清：注意安全 高扬：我走了 柳玉清和高扬不愿离别 柳玉清深情远望，高扬一步一回头 旁白：忘不了，来不及，舍不得 22消防救援基地日内 消防战士日常娱乐活动 23杨宇轩家日内 杨宇轩在玩着手机 温爱霞在给杨宇轩做好吃的 电视中突然传来四川山火新闻 杨宇轩和温爱霞都关注着电视 杨宇轩手机响起 杨宇轩：嗯，嗯！ 杨宇轩：（挂断电话）妈，我得马上归队（收拾衣服） 温爱霞：怎么了？怎么了？饭马上就好了 杨宇轩：紧急任务……妈，我走了 温爱霞：（一直跟着杨宇轩）你千万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杨宇轩：知道了妈（疾步离去） 温爱霞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消防警笛传来 温爱霞双手紧紧攥着手机，心揪紧 旁白：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24郊区化工厂日内 远处浓烟滚滚，消防车被挡住了，人们四散奔逃 一人喊着：快跑，快跑，是化工厂，化工厂，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杨建国手一挥，带着战士们逆人流而上 组合镜头 城市风景游人闲适特写 旁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消防战士浴火奋战后特写 旁白：只因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消防战士特写 旁白：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 战士家属特写 旁白：将舍不得放在心底 战士朝火场而去 旁白：凡世之间，逆行而上，圣心无畏 【身穿作训服的消防官兵们正在进行训练。 【一名消防员双手拎着两盘水带快步跑上独木桥。 【一名消防员蹲在地上迅速地连接好两截水带。 【一队消防员从旁边整齐地跑过。伴随着整齐响亮的口号声：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召之即来、战之必胜！ 【陈正手里拎着链锯，站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摆着一排灯泡，灯泡上边放着绳索。（该训练科目为锯断灯泡上方绳索，但不损坏灯泡。） 【班长王奇站在旁边，满脸严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1 404(27) 王奇：陈正准备，开始！ 【陈正启动链锯，小心翼翼地靠近灯泡，切割上方绳索。他全神贯注，将第一个灯泡上的绳索锯断，陈正刚露出笑容，手一抖，链锯下的灯泡被切碎。陈正失望。 王奇：坏一个灯泡跑十圈！ 【陈正瞪眼。 陈正：班长！ 王奇：继续。 4、消防救援基地，夜，外 【车库门前，路灯底下，陈正自己正在加练。陈正费劲地摆弄着一个假人。他无论用什么姿势，都不好将这个假人扛起来挪动位置。 【陈正尝试了一阵之后，累得直喘气，他的迷彩作训服上半部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将假人放倒，自己坐到地上靠到假人身上。 【陈正喘了一阵，抬头看看左右，没看见人，这才偷偷拿出手机，点开备注“雯雯”的微信。（女友何雯雯与陈正的联系前半段都是在手机上进行，手机屏幕特写聊天内容特效制作浮字） 【陈正编辑短消息。 陈正（聊天内容）：雯雯，还在图书馆吗？ 【陈正发完消息后仰头靠到假人肚子上，双手握着手机放在腹部。微信收到回复消息，发出声响，陈正迅速直起身，警惕地看四周。没有人，他才低头查看消息。 何雯雯（聊天内容）：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你怎么样？ 陈正（聊天内容）：刚从训练营回来，掉了半条命。我正练习搬假人呢。这大块头一米八，扛都扛不住。 【陈正转身拍下假人图片，发送给何雯雯。 陈正（聊天内容）：不过还是得练，现在搬不动这家伙，到了火场更搬不动人。 何雯雯（聊天内容）：加油！对了，你什么时候能请假出来？ 【陈正刚要回复，突然响起尖锐的集合哨声。 【陈正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揣进兜里，跑出镜头。 5、何雯雯房间，夜，内 【何雯雯一身睡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着和陈正的聊天界面。 【桌上闹钟时间：23∶30 【陈正和何雯雯最后的聊天时间是在9点半。 6、消防基地宿舍楼下，夜，外 【一排消防员站在楼房下，站军姿。 【陈正站在队列最右侧，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双脚膝盖夹紧，中间夹着一张纸牌，双手紧贴裤缝，手指和裤缝之间也分别夹着两张纸牌。 【王奇在这排消防员前边来回走，到了陈正身前，上下打量，伸手敲了敲陈正胳膊，陈正再用力地挺直身板。 7、消防基地，日，外 【陈正和战友们正在打篮球。陈正接球投篮。 【警报铃突然响起，消防战士们迅速地离开篮球场，朝车库方向奔跑。 【陈正跟在队伍当中，战士们有序地着装防护服，登上消防车。 【一辆辆消防车警笛闪烁，呼啸着开出车库。 8、消防车内，日，内 【陈正神色紧张，坐在位子上有些不安。 【对面的王奇扭头看看陈正。 王奇：别紧张，就跟平时训练一样，咱练了几千遍，闭着眼都能干。 【王奇拍拍陈正大腿，陈正猛点头，深呼吸。 9、火场，日，外 【黑烟升腾，周围围观群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消防车停下，战士们从车厢跳出，拿起水带水枪朝着火点跑。 【陈正下车之后看了看火场方向，又扭头看见群众。他突然感觉紧张，手脚发麻，他觉得围观的人群都在看着他。陈正咬咬牙，握了握拳，从车厢里拿出一条水带朝火场跑去。 【消防车门旁，王奇看见陈正跑过，突然一把抓住陈正。王奇将陈正的防护服脖子上的扣子扣好。拍了拍陈正肩膀。 王奇：当心点儿，别大意。 【陈正点头，跑上前。 【陈正蹲下身，准备将水枪和水带进行连接，但是紧张得手抖，连了两次都没能连上。 【王奇跑来，蹲下帮陈正将水枪连接好，然后迅速离开。 【陈正看了看班长背影，吞咽口水，站起身拧开水枪，朝着火场喷水。 10、陈正家，日夜，内 【陈正父亲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新闻报道：昨日我市一商场发生火灾，在消防队员全力扑救下，火势得到控制……电视机画面上是消防战士们灭火的场景，父亲眯起眼看了看，拿过老花镜戴上，电视上，画面角落里有一名消防战士正是陈正。陈正满脸乌黑，正靠着消防车车轮席地而坐。 【敲门声响起。 【陈正母亲从厨房擦着手过去开门。 母亲：来了来了。 【打开门，门后站着陈正，面带疲惫地对母亲笑。 母亲：儿子！ 【母亲高兴地拉着陈正进屋。父亲赶紧拿过遥控，换了台。 母亲：他爸，你看谁回来了！ 【陈正父亲抬手摘下老花镜，眯眼看了看陈正。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话。陈正父亲举起桌上报纸，偷偷看了看在旁边沙发上坐下的陈正。 陈正：爸…… 父亲：你要是觉得干不下去了…… 陈正：爸，我能干！ 【陈正母亲端了洗好的水果过来。 母亲：儿子你跟你爸说说话，妈给你做好吃的去。 【母亲轻轻推了推父亲。 母亲：你爸啊，正念叨你呢。 父亲：哼。 【陈正看着父母咧开嘴笑起来。 【饭桌上，陈正快速扒饭。 陈正（含糊）：还是妈你做的饭好吃！ 【父亲母亲端着碗，没有吃饭，却看着陈正吃得高兴。 【晚上，陈正正在自己房间做俯卧撑。母亲端着切好的苹果进屋。床上，被褥凌乱。 母亲：儿子，明天妈给你炖鸡汤喝。 陈正（做俯卧撑，数数）：288……289……300 【陈正从地上爬起来，喘了两口，伸手抓了快苹果嚼。 陈正：妈，明早我得回去报到，不在家吃了。 母亲：那么着急吗？ 【陈正挠头笑了笑。 【朝阳升起。 【母亲来到陈正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拧开房门。陈正已经离开，床上的被子已经被叠成了整齐的方块。 11、训练场，日，外 【陈正在烈日下扛着假人迅速地通过了独木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2 404(28) 【陈正将两卷水带展开，准确地连接起来。 【陈正抱着水枪，喷水。（洒出彩虹） 12、消防基地车库，夜，内 【警报突然响起，战士们迅速反应，着防护服，上消防车，消防车开出车库。 13、旱井旁，夜，外 【一个孩子不慎跌入旱井，井很深，消防战士们用射灯朝里照射。 【孩子的父母着急地在旁边，母亲跌坐哭泣，父亲垂手顿足。 【消防战士们架起三脚架，班长王奇系好安全绳，以倒立的姿势朝井下吊下去，下到一半却因为体型太宽，无法深入。 【王奇被拉上来，摘掉头盔，左右看围过来的消防战士。 王奇：下边太窄了，不好下去。 陈正（举手）：我下去！ 【王奇看了看他，点头。陈正绑好安全绳，被从井口倒掉下去。 【战士们着急地围在井口。 陈正（从井下喊）：往上拉！ 【战士们一声欢呼。孩子的父母赶紧朝前挤想要去看。 战士：救出来了！救出来了！ 【陈正怀抱孩子，被被拽上来，他跌坐到地上，把孩子交给父母。 【陈正呼吸急促，想摘掉面罩。王奇却按住他的手，帮他调整呼吸器。 王奇：好小子。 【班长鼓励地拍着陈正的背。 13、居民楼，凌晨，内 【楼道里，一间屋子房门紧闭，里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伴随着一位女士的尖叫，镜头进入屋子。 【几个消防战士正在屋子里搜索翻找，房屋的女主人站在桌上，胡乱地指示方向。 女主人：那边！那边！啊——它跑那边去了！ 【陈正一个猛扑，从窗帘旁边角落里站起身，转过来。陈正举起手中的一只还在挣扎扭动的老鼠。 陈正：同志，这就是你报警说的家里进来的蛇？ 【女主人红着脸猛点头。 14、公园，日，外 【云梯从树冠里缓缓地降下。 【陈正从云梯上跳下来，旁边有个女生跑来，期待地看着陈正。 【陈正拉开衣服拉链，一只小猫躺在他怀中。 15、消防基地宿舍，夜，内 【熄灯后。 【陈正藏在被子里给何雯雯发消息。 陈正（聊天内容）：前两天我们凌晨三点钟接到报警，一个女的说她家进了蛇，结果我们好几个人，去她家里给她抓了只老鼠！ 何雯雯（聊天内容）：…… 陈正（聊天内容）：后来又有另一个人养的猴子丢了，让我们去抓，真的是，哪儿追得上猴子啊。后来都是诱捕到的。 何雯雯（聊天内容）：（大笑表情）。 陈正（聊天内容）：昨晚有个老奶奶，说她钥匙落家里了，我们去了只能破门，她不让，给开锁公司打了电话，让后叫我们跟她一起等开锁匠。还有今天，有个小孩儿在景区，脑袋卡编钟里了…… 【陈正正聊得开心，突然杯子被王奇一把掀开。 【陈正还没反应过来，王奇就夺走了他的手机。 王奇：过几天就是大队比武了，不好好休息训练，还敢偷偷玩手机？没收了，不拿到名次就跟它说再见吧。 【王奇转身离开。 陈正：班长！班长！ 16、何雯雯房间，夜日，内 【何雯雯微笑读着陈正发来的消息。 何雯雯（聊天内容）：差不多就是我的生日了，那天你能请假出来吗？ 【陈正没有回复。 【天亮了，何雯雯醒来，手里还拿着手机。聊天界面里，陈正还是没有回复。 17、比武场地，日，外 【队长刘国峰和几位领导坐在主席台前边的长桌后，对场上比武的战士们指指点点，微笑点头。 【陈正手拎链锯，站在桌前。他身旁是另外一位战士。两人比赛的是用链锯切割汽水瓶盖，不伤到瓶身的项目。 【王奇在旁边发出开始的命令。 王奇：预备，开始！ 【陈正和那名战士启动链锯，开始切割汽水瓶盖。两人精准迅速地将瓶盖起开，而下方的玻璃瓶身完好无损。一共有五个汽水瓶。陈正和另外一名战士的进度接近，两人切割到第五个瓶盖的时候，另一名战士用力稍大，汽水瓶子炸裂。陈正安然切割完五个瓶子。 【场边响起掌声。刘国峰在主席台前握拳叫好，奋力鼓掌。 【接下来的项目是挂钩梯攀登。 【陈正和另一名战士举着钩梯站在起跑线上，陈正和那战士互相对视，点头。 【随着开跑指令发出，陈正和那名战士举起钩梯朝对面的墙体奔跑。 【奔跑过程中，陈正突然跌倒。 【主席台前的刘国峰惊愕起立。围观的战士们也纷纷惊呼。 【陈正从地上爬起，咬牙抬头看，和他比武的战士已经将钩梯挂上了一层墙体。 【陈正奋力奔跑，挂上钩梯爬上一层窗体，迅速转身挂上二层，接着往上攀爬。陈正在最后的关头超过了旁边的战士，赢得了该项目胜利。 【比武场上响起欢呼。 【刘国峰笑着摇头，坐回椅子。 18、病房，日，内 【陈正右腿膝盖包着纱布，平放在病床上。 【王奇将手机交给陈正。 王奇：你小子，为了拿名次，还真的不要命了。喏，我说到做到，你拿了比武第一，手机还你。 陈正：谢谢班长！ 王奇：好好歇着吧，给你批了半个月假。 【王奇转身离开病房，开门的时候，何雯雯站在门口。 【何雯雯走进病房，陈正呲牙微笑。 陈正（挠头）：雯雯，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 【陈正拿过比武第一名的奖状，递给何雯雯。何雯雯无奈地苦笑。 【城市景观镜头。 【（陈正已经病愈）一双手系好鞋带，陈正双脚站立，踮了踮脚，试了试鞋。他整理衣服，侧头夹着手机。 陈正：诶诶，雯雯你稍等，我这就过来。对，我请你吃大餐！ 19、餐厅，日，内外 【何雯雯站在餐厅门口，陈正跑过来。 陈正：雯雯！久等了吧，咱进去吧。 【两人进入餐厅落座。 【服务员上菜，一桌美味菜肴。 陈正（给何雯雯夹菜）：过两天你就考试了吧，快，快多吃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3 404(29) 【何雯雯微笑，也给陈正夹菜。 【陈正埋头吃得正香，突然手机响了。铃声刺激得他条件反射地起立，吓了何雯雯一跳。 陈正：喂？班长？哦，好，我马上归队！ 陈正：雯雯，对不起我得走了。 何雯雯：嗯，你小心点。 【陈正迅速拿上衣服，去结账离开。 【何雯雯独自一人看着满桌的菜，脸上露出落寞神情，扭头看了看窗外，陈正离开的背影。 20、三层矮房屋顶，日，外 【陈正和王奇满脸无奈地看着楼房边缘的一名男子。那男子感情受挫，想要跳楼寻死。楼下有群众围观，还铺上了安全气垫。 王奇：先生您别激动，分手不是大事，咱能找到更好的！ 跳楼男子：凭什么！凭什么她说分手就分手！ 【陈正打算朝前靠。男子紧张地瞪着他。 跳楼男子：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王奇：好好好，我们不过去，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陈正肩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他听了一会儿，上前靠近王奇。 陈正：班长，另外有处紧急险情，咱们得抓紧过去。 【王奇看了眼陈正，朝他比了个手势。 【陈正点头，趁着王奇吸引跳楼男子的注意力，他悄悄迂回到男子旁边。等那名男子发现陈正的时候，陈正猛然扑出去，将男子从楼房边缘拽回去。陈正自己则在挣扎中失足从楼上跌落。群众惊呼。 【其他战士将跳楼男子按住，王奇跑到楼房边缘往下看。 【陈正从气垫里钻出来，笑着招手。 陈正：班长！赶紧下来。 21、消防车中，日，内 【陈正拧着脖子，刚才落进安全气垫使他有些不舒服。 王奇：你没事儿吧？ 陈正：没事儿，不过那人怎么回事，失个恋这么严重吗？ 王奇：所以说，这是真爱啊。 陈正：真爱么…… 22、火场，日，内 【王奇从熊熊燃烧的门口跑进来，左右查看。 王奇：陈正！陈正！ 【陈正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他将自己的空气呼吸器盖在孩子脸上。 陈正：队长，我在这儿！ 【陈正来到门前，将孩子递给王奇背后的战士，战士抱着孩子离开。陈正转头又往火场中跑。 王奇：干嘛去？ 陈正：还有一个人！ 【王奇扭头看着扭曲的门框，他把自己的安全呼吸器摘下给了陈正。 王奇：赶快！这门快撑不住了！ 【陈正点头，冲进火场。王奇找了一根钢管撑住门框，他用自己的身体靠住门。烟火熏得王奇闭眼，直咳嗽。 【陈正在废墟中奋力扒拉。 王奇：快！ 【陈正将废墟里的伤员救出来，扛在肩上，跑向门口。 【陈正跑出火场，王奇转身跟出。他身体刚离开墙面，上方的门框落下，王奇将陈正朝前推出去，门框砸到了王奇的脚。 【王奇闷声叫，随后晕倒。 【陈正从地上爬起。 陈正：班长！来人哪！快来人哪！ 23、消防基地办公室，日，内 【王奇身穿制服，坐在轮椅上。陈正等消防战士站在他面前，垂着头。 王奇：别哭丧个脸，我又不是不干消防了。只是以后不能跟你们在一线冲锋了而已。 【王奇移动轮椅，来到陈正身前，拍了拍陈正胳膊。 王奇：小陈，你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战士了，哭什么？ 【班长一说，陈正忍不住扭过头，抬手擦眼泪。 24、消防基地，日，外 【班长王奇和妻子在战士们的簇拥下拍摄婚纱照。 【王奇身穿制服，妻子穿着白婚纱，在战士们和消防车的背景下，表现得很幸福。除了王奇身下的轮椅特别扎眼。 25、训练场，夜，外 【陈正跑完步，坐在跑道边上。 【陈正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将班长的婚纱照发到朋友圈里。配文：希望班长和嫂子百年好合！ 【这条朋友圈获得了何雯雯的点赞，陈正点开何雯雯的微信。 陈正（聊天内容）：雯雯，等后天你考完试，我请你吃饭吧。 【陈正等了很久，却没有回复。 26、演唱会现场，夜，外 【外围安保消防车车顶上，陈正拿着手机，看着远处场地里的演唱会表演。 【陈正打开朋友圈，第一条，是何雯雯发的，配图是演唱会舞台现场，内容是：考完试后奖励给自己的演唱会，可惜只有一个人。 【陈正看了手机一会儿，也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这是和你看的第一场演唱会，对不起，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守护你。配图是消防车车顶一角，和远远的演唱会舞台。 【何雯雯挤在人群中，看着手机，突然刷出了陈正的朋友圈。她扭过头，朝陈正所在的消防车方向找去。 27、陈正家，夜，内 【楼道里，陈正拉着何雯雯的手，笑着看着紧张的何雯雯。 何雯雯：我第一次见叔叔阿姨，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陈正：放心吧，我妈爸对你超级满意。 【房门打开，陈正父亲母亲站在门后，高兴地欢迎何雯雯。 母亲：哎呀，快进来快进来！ 何雯雯：叔叔阿姨好。 母亲：好好好，你们快坐下。 【陈正和何雯雯在沙发上坐下，陈正父母围过来。 母亲：难得今天中秋节，阿正他们能够放假。 陈正：是啊，这不趁着中秋，带雯雯来看看你们嘛。 父亲（严肃）：今天不会再被突然叫走了吧？ 【陈正摸着脑袋嘿嘿笑，搪塞过去。 母亲：你们稍坐，我还有两个菜就好了。 【母亲进厨房做菜。何雯雯进去帮忙。陈正和父亲两人坐在客厅，气氛尴尬，没有话说。 【父亲找遥控，陈正赶紧将遥控递过去。父亲换台，突然出现新闻：市郊某化工厂发生火灾。 【看见消息的时候，父亲下意识地换台。陈正却站起来。 陈正：爸！ 【父亲看了看陈正，叹了口气，把电视调回去。继续播放新闻。 【陈正看得紧张。突然他手机响起。 陈正：队长，是！我马上到！ 【陈正跑向门口，顿足站住，回头看了看父亲，父亲也正看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4 404(30) 母亲和何雯雯在厨房，没有主意到陈正。 【父亲和陈正对视，抬手朝陈正挥了挥。 父亲：去吧，一定注意自己的安全。 【陈正重重一点头，看了眼厨房，开门离开。 【母亲和何雯雯端着菜出来，说说笑笑的，看见陈正不见了，笑容敛去。 母亲：阿正呢？ 【父亲没说话，指了指电视上。 28、消防车内，夜，内 【陈正，刘国峰，还有几位战士坐在车里，大家神色安宁。 29、陈正家，夜，内 【餐桌上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 【父亲母亲坐在沙发上，何雯雯坐在旁边，三人盯着电视上的实时报道。 【新闻：目前消防战士已经陆续就位，但是化工厂大火火情严重，尚未得到控制，消防战士们正在抓紧灭火。 【何雯雯的手机突然响了。陈正发来消息。 陈正（聊天内容）：雯雯，拜托今晚帮我照顾下我爸妈，让他们放心。 何雯雯（聊天内容）：你放心吧，注意安全。 30、隧道，夜，内 【消防车在隧道前停下。战士们跳下车。 刘国峰：隧道里车辆堵塞严重，咱们的车过不去了。 【不断有行人从隧道中跑出来，隧道里，有火光闪烁，浓烟冒出，伴随着隆隆的爆炸声。 【消防战士们将能够带上的水带、水枪等救援武器带上身。 刘国峰：抓紧！ 【陈正等人在刘国峰的带领下，逆着人流跑向隧道（慢动作）。 31、字幕 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 32、家，日，内 【一间房门被打开，刘国峰走进家里，放下装备，坐在沙发里。走廊里走出一个小孩，端着一盆热水和毛巾。后边，刘国峰的妻子眼带泪花，看着刘国峰。 小孩：爸爸，洗脸。 【刘国峰抱起孩子，朝着妻子点头。 【王奇家。王奇和妻子双手紧握，瞧着电视，电视画面，是火灾已经被控制住的新闻。 【陈正家，陈正父亲母亲依偎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何雯雯趴在桌子前也睡着了。 【房门被人敲响。何雯雯惊醒，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脸烟灰的陈正，提着装备站在门口，他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人类贪婪卑微，苟且又低贱，照顾这些劣等生物，是一件困难琐碎的事情。 神说，我予你们以恩赐。千年万年，我倦了。 于是。 天空塌陷，大地崩裂，海洋倒倾。 人类迎来了他们的末日。 “人的魂灵分成两面，一面纯净苍白，一面重彩浓墨。”贺影来嚼着苹果，“神也一样。” “当神明预感到自己的白将要消耗殆尽，它便开始寻觅接班人。”贺月来淡淡道，他扫了在坐三人一圈，“很显然，他选中了我们。” “我以为只是你……我的弟弟。我以为那只是你的妄想，”贺惊鸿讷讷道。 “人类总是将理所应当的真相幻想成妄想。”贺影来笑，“况且，哥，你根本就没有弟弟。” “那你们……”贺惊鸿怔然。 “是我们。”贺月来说。 “神明的黑将覆灭它所看顾的人类。它撕破了天，跺碎了地，留下一个烂摊子，交给了我们。” 贺月来。 叫贺惊鸿哥哥的贺月来。 他朝身边的贺影来歪了歪脑袋，“这是神明的使命，职责。上一代的神明制造灾难，是对下一代神明的试炼。很幸运，他并没有掉链子。” 这个“他”，指的是贺影来。 贺影来咧嘴，“也算是运气好，就在刚才，还因为大意让哥从伊甸园落到了地面。嘛，不过还好，天裂被补，地陷已填，凶兽宰杀干净，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是你的责任。”他拍了拍贺月来，沾满黑色血液的巴掌在贺月来的白衣上留下了两个手印，又明显又刺眼。 贺惊鸿听不懂。 面前的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他叫他哥哥，语声清冷无情，肃穆庄严，这是身为神明的典范？ 他叫他哥，带着深沉的温柔和无限的怜惜，这是身为人的慈悲？ 那么他呢？他是他自己，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一切虚幻至极，他仅仅像是巨浪中的孤舟一叶，风将他高高扔起，浪将他深深按下，他的呼救声，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倾听。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贺影来站起身来，舒展身体伸着懒腰。 他说：“人的身躯共有三副。贺月来，未来之躯，他接替了神明的职责。我，现世之躯，完成了神明的试炼。你，贺惊鸿，过往之躯。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你。你是零，你是开始。” 贺月来：“所以当世界走向了毁灭，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你。哪怕扭曲你的记忆，篡改了你的曾经。只有你存在，我们才能存在，属于我们的纪元才能继续。” “这世上从未有过你的双胞胎弟弟。贺惊鸿也好，贺月来也罢，加上贺影来，都只不过是新的神明的过往的躯壳而已。”贺影来说。 “所以，我能够听见你在叹息中呻吟，你难受，你渴求救赎。” “所以，我们予你拯救，也是自我拯救。” 贺惊鸿闭上眼。再睁开。 安宁的伊甸园消失不见，他们三人坐在街道正中。 人行道上行人熙攘，刺耳的刹车声中，一辆公交车堪堪停在他的背后。 “找死啊！在车路上坐着！”司机伸出脑袋，大声咒骂。 贺惊鸿慌忙起身，撤到一旁。 他回头，贺月来和贺影来，却已消失不见。 公交车上客下客，关车门打喇叭，发动引擎朝前驶去。 前边，风轻吹，阳光灿烂。 “抱歉先生太太，这孩子头部受伤太过严重，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唉……” 医生刚走出手术室，他连手套都没有忙得摘下来。 门口等待的那对父母实在可怜，他于心不忍，于是出来告知状况。但是他只能以摇头结束这次谈话。 很快，那位遭受了车祸的孩子被送进了加护病房。 写着患者信息的牌子挂在床脚。患者姓名：贺惊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5 404(31) 匹诺曹自从变成一个真正的小男孩，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年头了。 奇怪的是，他连一丁点儿都没有长大。 这一天早晨，匹诺曹正在他的大房子里边最小的一间屋子里雕刻，这是他和他父亲的雕刻坊。他已经学会了父亲杰佩托所有的雕刻技术，甚至比他父亲雕刻得还要出色。 那只本来就很老，现在更老得几乎跳也跳不动了的老蟋蟀来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哦，我亲爱的匹诺曹，你那可怜的老父亲，已经快不行了。他让我来叫你，去见他也许是最后一面吧。”一边说着，匹诺曹的这位老朋友，就流下了眼泪。 匹诺曹的双手，早已不再是僵硬的木头。他现在的双手，温暖，干燥，有血有肉，并且时刻都能保持稳定，然而就在老蟋蟀说完话之后，他的双手却变得僵硬，冰凉，如同他还是木偶时候。 “好的……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不过，请让我一个人平静一会儿再去见我的父亲。” 匹诺曹似乎伤心透了。 老蟋蟀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匹诺曹的雕刻坊。 匹诺曹离开了他的工作台，坐到一张柔软而舒适的红色大沙发里，顺手在水晶高脚杯中倒了杯鲜红如正绽放的玫瑰一样的红葡萄酒，他抿了口酒，流下泪来。 他在为他即将要死去的老父亲悲伤吗？ “怎么会这样啊，爸爸为什么就要死了呢……明明我还并没有长大呀……哦，是了，当初他造出我的时候，这个贫穷的可怜人，已经是个老人了。唉……上天呐，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我那可怜的父亲哪……” 匹诺曹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红如鲜血的葡萄酒，将那只价值不菲的水晶杯摔在地上。杯子叮当落地，咔刺刺碎成一片片，那声音，一如他的心碎成一片片。 匹诺曹站起身来，走出雕刻坊，留下一地碎玻璃片。 老杰佩托的房间里。 匹诺曹悲伤地坐在他的老父亲身边。 老人已经不能坐起身，他气若游丝，连神智都已不清醒了。然而他口中却一直念叨着：“啊，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留下我可怜的匹诺曹一个人，孤苦伶仃，他该怎么办呀。哦，上帝……求求你可怜可怜我的儿子，我的匹诺曹……” 老人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 匹诺曹坐在他身边，静静地低着头看着他的父亲。他没有流泪，他已流不出泪水。悲伤至极，唯一能有的，只是麻木，麻木地注视。 老人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只是他的嘴依旧没有停下，仍然在开开合合，就像被从浴缸捞出的金鱼，然而他所说出的话，却也像是金鱼吐出的泡泡，只有啵啵的轻轻炸掉的响声…… 匹诺曹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夕阳西下，他在这坐了一整天。天边晚霞红如烈焰，仿佛正在煎熬他的身子，他的灵魂……假如他还是个小木偶，他已被烧成灰烬。 匹诺曹猛地转过身子，伸出手，掐住了可怜的老杰佩托的脖颈。 他的双手愈来愈用力，最后，老人终于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不过，却他睁开了眼睛。 也许这可怜的老人这辈子，第一次看得这么清楚，他甚至连他亲爱的儿子匹诺曹黑色的灵魂都能看见。老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终于动了动嘴巴……却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来。 不过匹诺曹已看见，他父亲最后说的三个字是，为什么。 老人已经死去。 匹诺曹悲伤地看着他父亲面目狰狞的尸体，伸出手盖住父亲的脸。也许他太过悲伤，他的手颤抖不已，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第五次，才顺利地终于让老人闭上了眼睛。 匹诺曹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呢，我亲爱的爸爸，我可怜的……摇钱树啊。你死了，就不能再雕刻出能卖上好价钱的作品了，我就要自己动手了呀……可是，你知道的，我亲爱的爸爸，这些年来，我早就不想工作，不想学习了啊……但是你只为我留下了两万个金币，这怎么够呢，你可怜的儿子，怎么可能对两万枚金币就满意了呢？可是你可怜的儿子现在却不想工作……也不想把这美丽的两万个金币花掉。这怎么办呢，我可怜的爸爸，别怪我……你已经要死了啊……你已经没有价值了……你明明那么痛苦，反正你已经不能为你可怜的儿子赚来金币，那么，你就好好走吧，你可怜的儿子，希望他可怜的父亲，能够上天堂，变成有洁白的漂亮的翅膀的天使。” 在邻居和好心的朋友们的帮助下，匹诺曹安葬了他的父亲，可怜的老杰佩托。 葬礼完毕，慈祥的老牧师最后也走了，临走他递给匹诺曹一只钱袋，那是好心人们凑的一百个金币，那已经足够这个可怜的孩子上完大学了。 匹诺曹退学了。 尽管老师们和校长千方百计苦口婆心地劝说，甚至决定不需要他缴纳学费和书费，依旧没能留住这个听话，并且每次考试总能得第一的天才。 匹诺曹卖掉了他的大房子，那是仙女送给他和他的父亲的。卖了一百个金币。 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临走前去了一趟他可怜的老父亲的墓地，他背着一只大大的麻袋，里面是两万零一百九十五个金币。他将麻袋埋在他可怜的父亲的墓穴边上。 匹诺曹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揣着五个金币。 匹诺曹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饥饿了。自从那一次，他刚刚被造出来的那一天，将他可怜的父亲害得进了监狱那一天。之后，就发誓再也不让自己饿肚子了。所以，即使是当他变成了驴子，连干草也咽下，绝不让自己挨饿。 可是现在，他又一次把自己饿得快要死了。 也许你会疑惑，他不是带了五个金币了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6 404(32) 是的，而且这五个金币甚至正攥在他手里！那双干燥温暖稳定的手。可是他为什么不拿出一枚金币，来买许多许多的面包和牛奶，甚至是烤鹅和火鸡呢？ 因为，他早就懂得了金钱的美好。那金灿灿的，可爱迷人的小玩意儿，它们可以买到这世间的任何东西，哪怕是灵魂，都有人愿意拿来同它们交换！他早就迷上了它们。他对于它们的追求，有一种近似疯狂的执着。所以他囤积了许多金币，却宁可饿死，也绝不舍得花掉哪怕一个。尽管，他的那些金币都是可怜的老杰佩托辛苦工作换来的，不过现在，却是他的儿子匹诺曹的东西了。 虽然，匹诺曹以前可是为了欺骗他的一只狸猫和一只狐狸轻易就花掉一个金币请它们大吃一顿的人。 匹诺曹现在已经饿得站不起身子了，他蜷缩得像只可怜的小虾米，紧紧将双腿抱在胸前。面朝着临街的墙，侧身躺着。这样，他会好受一些。 他已经饿得昏了头，眼前满是金色的小星星，终于，他只觉得小星星都飞走了，飞到了遥远的天边，天是黑色的，像是他写字时候蘸的墨水一样。接着，他就睡着了，或者，说得准确一些，他是晕了过去。 “喂！喂！醒醒醒醒！快醒醒！” 匹诺曹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只见到一张巨大而丑陋的脸！那脸圆得就像是煎锅里的油饼，而且上面坑坑洼洼，还满是褐色黑色的斑块！ 匹诺曹大叫一声，猛地往后窜，却撞到了墙上。他摸着撞得疼了的后脑勺，惊恐地望着眼前那个丑陋的女人，这家伙身上倒是穿了一条蓝布的长裙，套着条白围裙，料子不错，看起来，她应该是哪户有钱人家的佣人。只是，哪一户人家才会雇佣如此丑陋的佣人呀。 “阿莱！你快过来，不要吓坏了他呀！”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说。 “是的，小姐。”那嗓音尖锐长相骇人的女佣人阿莱向身后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一眼匹诺曹，朝后退去。 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到了匹诺曹身前。 是个小姑娘，穿一身红裙子，白色小皮鞋，那张可爱的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一只可口的小苹果。她跟匹诺曹差不多大小。哦，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匹诺曹，现在的匹诺曹，他的年纪…… “喂，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啊？” “我……因为我……没地方可去。” “那你的家呢？你的爸爸，你的妈妈呢？” “爸爸……他……”匹诺曹说着不下去，流下泪来。是为了他那可怜的老父亲杰佩托，还是，为了，他再也不能得到来自可怜的老杰佩托的金币？ “哎呀！你别哭啊！阿莱！快给他擦擦眼泪鼻涕！男子汉怎么能哭哭啼啼的！” 阿莱走上前，递给匹诺曹一条手帕。 “快！停下，不许再哭！”那小姑娘叉着腰，冲着匹诺曹大声说。 匹诺曹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哭，他用手帕悄悄擦去眼泪。 “呐，我叫妮娜，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妮娜凑到匹诺曹眼前，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我……我叫匹诺曹。” “嗯，阿莱，带他回家好好洗一洗吧，再给他找件干净的衣服穿。他真可怜，我跟爸爸说一声，雇佣他来给你当帮手怎么样？”妮娜冲阿莱说。 阿莱点了点头，一张丑陋的脸，盯着匹诺曹看。 “那就走吧！回家！”妮娜拍手笑道。 说完，也不等匹诺曹说句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转身飞奔离去。 匹诺曹又能卧在柔软的天鹅绒沙发里了。哦，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是个吝啬鬼，守财奴，不过他仅仅只是不乐意金币从自己的手中花出去，若是别人花的钱，他倒是乐意享受。妮娜的父亲是执政官，她家里每一样东西，都是最好，最昂贵的。 “匹诺曹！谁准你躺在沙发上了！还不起来，给我打扫庭院去！”阿莱手握着扫把，在匹诺曹眼前挥舞，抖落灰尘漫天呛得人不停咳嗽。 “咳！咳！……咳！咳！咳！”妮娜捂着嘴从外边跑进来，“阿莱！停下！呛死我了！咳咳！”她一把拉起匹诺曹又跑了出去“爸爸要见他！庭院你自己扫吧阿莱！” 克雷顿先生是个好人。镇子上的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他们推选他做了执法官。 克雷顿先生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抬起头看了看桌对面的女儿妮娜和那个看起来很安静的小男孩。 “这是你帮妮娜完成的？”克雷顿先生指了指他刚才看的那本小册子，那是一本粉色封皮的小本子，比手巴掌大不了多少，封皮上印了两只蝴蝶和一丛花，五颜六色的蝴蝶，五颜六色的花。 “是的，先生。妮娜说她不会写读书笔记，请我帮她随便写几篇。” “《碎玉集》你竟然看过？而且，看起来，你有很独到的见解呀。”克雷顿先生说。 “只是稍微读过一些罢了。我那可怜的老父亲杰佩托，是个老木匠，雕刻师，他看到了《碎玉集》，以为是跟雕刻有关的书，就买了下来，结果他看不懂就扔到家里的角落了。我无意间发现的，就读了读。”匹诺曹看着那粉色的小册子，似乎因为提到了他那可怜的老父亲杰佩托，他的脸上有了一抹哀伤。 “还有一些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家那艰涩难懂的书，看来你虽然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啊孩子。” “谢谢。” “嗯，要留你打杂，也委屈了你，要不你给我做个秘书？不行，你还只是个孩子，那……你陪妮娜一起上学吧。妮娜是请的家庭教师，每周上三天课，其余时间都是空闲的，这个工作你满意吗？” “…”匹诺曹沉默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一边的妮娜握紧了小拳头冲他挥了挥，着急地跺了跺脚。 匹诺曹看她一眼，终于说道“好的先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7 404(33) 克雷顿先生是个好人。镇子上的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他们推选他做了执法官。 克雷顿先生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抬起头看了看桌对面的女儿妮娜和那个看起来很安静的小男孩。 “这是你帮妮娜完成的？”克雷顿先生指了指他刚才看的那本小册子，那是一本粉色封皮的小本子，比手巴掌大不了多少，封皮上印了两只蝴蝶和一丛花，五颜六色的蝴蝶，五颜六色的花。 “是的，先生。妮娜说她不会写读书笔记，请我帮她随便写几篇。” “《碎玉集》你竟然看过？而且，看起来，你有很独到的见解呀。”克雷顿先生说。 “只是稍微读过一些罢了。我那可怜的老父亲杰佩托，是个老木匠，雕刻师，他看到了《碎玉集》，以为是跟雕刻有关的书，就买了下来，结果他看不懂就扔到家里的角落了。我无意间发现的，就读了读。”匹诺曹看着那粉色的小册子，似乎因为提到了他那可怜的老父亲杰佩托，他的脸上有了一抹哀伤。 “还有一些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家那艰涩难懂的书，看来你虽然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啊孩子。” “谢谢。” “嗯，要留你打杂，也委屈了你，要不你给我做个秘书？不行，你还只是个孩子，那……你陪妮娜一起上学吧。妮娜是请的家庭教师，每周上三天课，其余时间都是空闲的，这个工作你满意吗？” “…”匹诺曹沉默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一边的妮娜握紧了小拳头冲他挥了挥，着急地跺了跺脚。 匹诺曹看她一眼，终于说道“好的先生。” 于是，匹诺曹有了新工作，就是陪伴妮娜读书，每个月有三个金币的酬劳。 也许，对于妮娜，克雷顿先生和阿莱而言，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一转眼，妮娜就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长成了十七岁的听听少女，克雷顿先生也开始两鬓发花，阿莱，甚至因为终日操劳，已弯了腰杆。 然而，匹诺曹，却仍旧是当初他们见到他时候的样子。 他，还是，十年前，那个小男孩。 他穿着红色的背带短裤，蓝白竖条纹的短袖衫，胸前系了一个浅蓝色的蝴蝶结。 匹诺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最后整理一下帽子。他朝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嗯……看起来像哭更多一些。 匹诺曹低下头，叹了口气。 今天是妮娜嫁给银行家司波少爷的大喜日子，克雷顿先生说，大家都要高兴！ 匹诺曹终于挤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笑容。 “匹诺曹！你快些，婚礼快开始了，怎么能少了你这个小花童呢！”阿莱扯着尖锐的大嗓门叫。 “好的，这就来了。”匹诺曹应道。 他看了镜子最后一眼，抓着帽子朝外跑去。 妮娜嫁给了司波少爷，她跟着丈夫搬到了市里，不再住在这个小镇。 匹诺曹则成了克雷顿先生的秘书。尽管他仍旧是个小孩的模样。短短的手，短短的腿，小小的身子和脑袋，可是克雷顿先生知道，他又一颗并不小的心。 ——只是克雷顿先生并不知道，再大的心，终究会被那金灿灿的小东西给填满！ 其实，时间真的是长着腿的，你不经意间，它就飞快地跑走了。 十年……十年……又是十年…… 克雷顿先生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啦。阿莱也已经再做不动活计，领了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回老家去了。只有匹诺曹还留在克雷顿先生身边。 这里是曾妮娜的家。 “啊……”克雷顿先生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叹息了一声，他闭着双眼，“我亲爱的匹诺曹呀，告诉我，为什么，在你身上，我找不出一丝一毫时间的痕迹？已经，四十个年头了，可你……仍然是当初我见到的样子。红色的背带短裤，蓝白的短袖衫，胸口那个浅蓝色的蝴蝶结……” “克雷顿先生……这本来是我的秘密。我曾经是一个小木偶，我的老木匠父亲造出了我。后来……仙女妈妈把我变成了真正的小男孩……” “仙女么？” “是的。” “怪不得啊……”克雷顿先生闭上了眼。 匹诺曹从他床前站起身，他得去烧火做饭了。阿莱走后，所有活儿都落到了匹诺曹头上。 终于，克雷顿先生老了，走了。 在他的葬礼上，早已不再年轻，不再美丽，开始变得臃肿，而且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的妮娜，一边流着眼泪，向来宾哭诉她的悲痛，一边从律师手上夺下克雷顿先生的遗嘱。那上面，写着克雷顿先生庞大的财产的归属。妮娜风尘仆仆地赶来，自然是为了自己逝去的老父亲，更是为了父亲留下的那些财富。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当然应该把他剩余的价值，贡献给仍旧活着的人。而她的老父亲，留下的财富，就算是银行家的太太，也不免眼红。 律师看着妮娜如此失态，摇了摇头。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父亲留下的一定是我的名字，他最亲爱的女儿妮娜！”妮娜几乎是吼出来的。 信封被撕开，妮娜瞪着眼在那张深颜色的羊皮纸上寻找自己的名字，却终于没有找到。不过，她找到了另外一个名字：匹诺曹。 在匹诺曹的印象里，妮娜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任性，却善良。 她根本不知道匹诺曹是谁，却看他可怜，就自行决定将他带回家收留了他；她要他帮她写读书笔记，尽管他写出来的那些书名，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她要他给她捉蝴蝶，他和她在花丛中奔跑，有美丽的蝴蝶围绕着他们翩翩起舞。他们躺下在草地上，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看天上的云彩。他们身边，是五颜六色的蝴蝶，五颜六色的花。 后来，妮娜突然间就长大了，曲线玲珑，亭亭玉立。 而他，匹诺曹，却仍旧是个七岁的小孩子的模样。他穿着红色的背带短裤，蓝白条纹的短袖衫，还有那个浅蓝色的蝴蝶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8 404(34) 妮娜嫁给了司波少爷，他是个银行家，他什么都没有，除了钱。 匹诺曹从未见过这样的妮娜。她肥胖的身子像是肉做的小山，她一把推到了律师先生，大叫着坐到他的肚子上，抓住他今早很仔细才系好的黑色领巾，将他砸到地上，又拉起来，再砸下去，再拉起来…… 司波少爷西装笔挺，他站在妻子身后的人群中，安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却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走上前的，是匹诺曹，他仍旧只是个七岁的小男孩。他穿着红色的背带短裤，蓝白条纹的短袖衫，还有那个浅蓝色的蝴蝶结。 律师先生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妮娜山一样的体重压得他窒息。 “你好，妮娜。” 匹诺曹站在妮娜身侧，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轻说到。 妮娜突然停止了大喊大叫和对律师先生的发泄，她松开了紧紧抓住律师先生领巾的手。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有什么魔力，经能够让陷入疯狂的妮娜瞬间安静下来。 妮娜慢慢转过脸，看着匹诺曹。 匹诺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妮娜……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出现在可爱的妮娜脸上？ 她狰狞得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恶魔，她双眼红肿，额头上青筋暴起，鼻翼翕动，张大了嘴，已经泛黄的松动了的牙齿上，挂着粘稠的涎水…… “匹诺……曹……”她曾甜美如春日风中铃铛轻响的声音，此刻听到，却像是用钝了齿的锯子使劲锯木头一样，刺得人耳朵生疼。 她瞪着匹诺曹，像是饥饿的狼瞪着小白兔。 她似乎要扑过来，咬断匹诺曹的喉咙。 “你好，妮娜。” 匹诺曹说。 妮娜并不睬他，她真的朝他扑过来！ 人群发出尖叫，妇人们闭上了眼睛，同时不忘记遮住自己孩子的脸，她们生怕妮娜一口就咬下匹诺曹的脑袋！ 幸好，一直站着没有动的司波先生终于有了动作，他上前一把抓住妻子粗壮的胳膊转身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她小山一样的庞大身躯砸在了地上。那一瞬间，人们似乎感受到了大地在震颤。 “来人，把她绑走，别再在这里丢人了。” 于是马上跑出几个佣人将妮娜抬了下去。 司波先生回头看着匹诺曹。 “妮娜她……经常向我提起你。红色的背带短裤，蓝白的短袖衫，还有浅蓝色的蝴蝶结。你是匹诺曹。” “是的，我是匹诺曹。” “妮娜她，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司波先生说。 “我知道，她……是个任性的女孩子。任性，却善良。” “可她现在爱钱，却胜过爱我！” “看出来了。”匹诺曹顿了顿，“那金灿灿的鬼东西，夺走了妮娜的灵魂。” “妮娜说过，你也一样。你将金币视作生命，宁可饿死，也绝不愿意花掉口袋里五枚金币中的哪怕一枚去买牛奶和面包。” “是的，因为我若是花了钱，仙女就会知道。” “仙女？” “是的，仙女。” 司波先生盯着眼前这个活了很多个十年的小男孩，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就像是吃人的泥淖。 “妮娜说，她小的时候，跟你一样大。后来，她长大了，你还是那时候的样子。” “啊。”匹诺曹轻声应了，“如果不是这样，妮娜的丈夫就是我，而不是你。” “呵……”司波先生走上前，按着匹诺曹的脑袋，“小家伙，金币吞掉了妮娜的灵魂，我会叫它们吐出来的！我现在相信有仙女这种东西了。你去告诉那见鬼的仙女，我的妮娜是不会输给区区金币的，我司波，最不缺的，就是金币！”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你的妮娜……是啊，是你的妮娜。也确实，你根本不缺，金币……而我，我长不大，我不能和妮娜在一起，我……还只是替仙女收敛金币的……狗啊……” 克雷顿先生的遗产果然很多很多，难怪妮娜为之那样失态。 全部换成金币以后，匹诺曹需要雇一辆马车才能把它们运走。 他带着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来到了他可怜的老父亲杰佩托的坟前。 这里，早已长满荒草，几乎遮住了墓碑。 他为他可怜的老父亲斟上一杯，倾倒在土地里，渗下去，印潮了一圈泥土。 “出来吧，仙女……妈妈。” “哦！我亲爱的儿子匹诺曹，这次，你给妈妈带来了多少金币呢？”有光在匹诺曹脑袋上方亮起，刺得人眼睛疼，身穿蓝色长裙的仙女从亮光里走出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美人。 “马车上，装满了。” “哦！这么多呀！我爱死你了！可爱的匹诺曹！”仙女尖叫着，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了慢慢的金币，几乎没有闪瞎她的眼！ “哇！呀！”仙女激动得发出怪叫。 “喂，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为你去找金币了。” “什么？”仙女凑到匹诺曹跟前，“你再说一遍？” “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 匹诺曹还没有说完话，突然天上一道闪电落下，将他剩下的话打回了肚子里，顺便烧掉了他那浅蓝色的蝴蝶结。 仙女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哦，我亲爱的儿子匹诺曹。你刚刚说了什么？” 匹诺曹面无表情，盯着她。 “我，再也，不会，为你带来哪怕一枚金币！” “哦？是吗？你可知道，你妈妈我，要你去找这么多金币来，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金钱是罪恶的啊，它们蛊惑人心，让人类变得贪婪，愿意那灵魂同它们交换！它们让人们互相征伐，让人世混乱丛生，我是为了世人好，才决心要消灭它们，才让你去收集！” “骗子！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被蛊惑了的人，是你！你疯了一样爱上了金子！却还要骗自己是为了世人！” “你……又何必拆穿？”仙女的声音冷了下来。 “因为我受够了！金钱这样肮脏！我不要再同它们打交道。这一次，是妮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9 404(35) 有风，风不小。 一片片殷红桃花被吹下枝头，纷纷扰扰，盘旋一阵，落向地上去。 树枝在摇摆，如惊动，似狂舞。 树下有人，人不动。 衣袍在响，风在响，如擂战鼓。 肃寒上身微弯，腿半屈，左拳含腰，右手紧握打狗棍，负在背上。他目如刀，刀锋冷而冽，刺在尚阳身上。 尚阳面上挂着笑容，站在肃寒身前三丈，他笔直地立在那儿，如一杆标枪直插在大地上。韧而挺，硬而稳，稳如山。他左手握着青竹杖，护在前胸，右手放松微垂。 风止住，桃花落尽。 最后一瓣淡淡的粉色的桃花落入泥土，本该是静寂的，是无声的，但是肃寒却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所以他动了。 静时已似硬弓张满，绷成圆月，这一动，便怒如矢发。 他像离弦箭一般射向尚阳。三丈并不远，倏忽已至。 打狗棍直插尚阳面门。 尚阳左手急挥，青竹杖已拨开了打狗棍，接着他右手抬起，五指张开，一掌击出，刚好迎上了肃寒递出来的拳头。尚阳五指一紧一把攥住了肃寒的拳头，一捏一扯，后退一步，肃寒吃力，只得跟进，同时打狗棍已朝尚阳攻出了二十余招。 但是毕竟二人师出同门，肃寒的一招一式尚阳都无比清楚，就像他的武功肃寒也知根知底儿一样。 所以尽管肃寒的打狗棍已经刺出了漫天的棍影，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朝他脸上砸来，尚阳却根本不去看上一眼，他握着肃寒的拳头，又退了一步，一步退出，已退出了棍影笼罩，他左手握着青竹杖甩在身后，并没有守护胸口面门的意思。 肃寒本想抢攻，可才攻出一招就被制住，半边身子已经使不出力气。尚阳往后退一步，他就得往前跟一步，他的左拳被抓死了，倘若不动，尚阳的力和他自己的力相冲，马上就要受伤，这种自内而外的伤绝对不会是轻伤。 肃寒暗骂一声，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大师兄的出手竟然比自己还快！ 所以他只能用右手上的打狗棍使出狠招，不为伤人，只求打破这被动的局面，绝不能从一开始就被尚阳像牵牛一样牵着走。 然而尚阳又退了一步，肃寒只能又跟一步。 尚阳再退了一步，肃寒再跟。一步跨出，肃寒大喝一声，打狗棍刺破空气，如一条捕食的毒蛇扑出。重重叠叠的棍影已没了，只有一条打狗棍，简简单单的一根棍子，但是这一棍刺出，隐隐竟有风雷响动。 肃寒出手很快，丐帮这一代弟子中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最快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的意思有时候就是强。所以肃寒一直很骄傲，但是他确实值得骄傲，因为别的师兄弟没有谁能有他快，所以肃寒骄傲得甚至是有些自负。但这总是有些道理的。 直到刚才大师兄捏死了他的出拳。他这才发现一向低调的，默默无闻的大师兄，之所以是大师兄，不是没有道理。 肃寒这一棍击来，当然不再是后退一步就能躲开的。 尚阳将左掌中的青竹杖转了个圈，握住一端，如握短刀，然后以反手刀的姿态一刀斩上肃寒的打狗棍。 他先前将青竹杖握在身后并非是轻视肃寒的意思，而正是等着肃寒这最后的一击。 打狗棍脱手飞出，擦着肃寒的脸颊，肃寒撇脸躲开，但是青竹杖已架在了他脖颈上。 “如何？服吗？”尚阳问，他松开了捏着的肃寒的拳头，收回青竹杖。 “呸！”肃寒吐了口唾沫，拿手背擦了擦嘴，瞪着尚阳道，“不服！” “那就再来！”尚阳笑道。 肃寒的棍子已经被击飞，尚阳也将青竹棍扔向一旁，竹杖直插入地，没了一半。 肃寒看在眼里，冷冷一哼，把拳一捏，人已冲了上去。 树上桃花已被风吹落了七八成，地上铺了厚厚的几层粉色的红色的桃花的花瓣。 肃寒和尚阳这番交手，拳风呼啸，比山风还大。 树上仅剩的那点儿桃花，稍被波及，就只能纷纷地飘下。 偌大的桃花林，早先的一树树红云再看不见，倒是能见缤纷一地，肃寒和尚阳两人在林中争斗，一拳击出，拳风呼啸，掀起一阵阵桃花的浪；一脚踢出，气劲纵横，吹飞一片片桃花的云。 此番肃寒因吃了亏，长了记性，再与师兄交手，就不复刚才的窘迫。气势一打出，隐隐还有压住尚阳几分的意思。 02 日已暮。 江老头斜斜地躺在小竹排上，慢慢悠悠地喝着酒，撕着烤鸭，看着天边的红日穿过一座座小山丘，慢慢悠悠地落下去。酒装在铁葫芦里，鸭包在荷叶里。最后一缕光明消失，他咽下了最后一口酒，最后一片烤鸭。 他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这个地方喝酒吃鸭看日落。对于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喜欢看日落，似乎跟年轻人喜欢看日出一个道理，他们看着太阳光明的时候，就容易想到他们自己。朝阳和暮日岂非正像是他们自己。 这时候自江边走来一个人，他走得很慢。 江老头并没有回头，但他似乎已经知道来的是谁。 “真可惜，你来晚了会儿，不然我可以把我的烤鸭和酒分你一半的。长松居的烤鸭一向不错，他们给烤鸭配的酒也真算得上是好酒。”江老头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美酒和烤鸭。 “我倒是想快点来，可怪你吃得太快了些，”来人说，“也怪我低估了大师兄。” 他走上江老头的竹排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人就趴下了，接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喷在江老头刚才用来包烤鸭的荷叶上。 江老头回过头，看着趴在脚下的肃寒，道：“血吐出来就好了，方才听你脚步声和说话声，伤得不重，就差这口淤血没出。” 肃寒撑着竹排坐起身子，抹了嘴角血迹。 “内伤没有，不过外伤不轻，折了几根肋骨，断了条手，一身的青肿，还算是大师兄手下留情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0 404(36) 江老头笑起来，“尚阳那孩子性子温，肯定是你逼着他才出重手，不然不会伤你，我看他把骨头也给你接好了，断的左手就养着吧，反正你吃饭又不用左手。” 肃寒撕下一块衣服把左胳膊吊起来，他身上的破衣本就遮不了多少，这一撕，基本上就只剩几根布条挂在身上了。 “这分舵舵主，你还是别惦记了，我看最近几年你都不会是尚阳的对手。”江老头说。 “说不惦记是假，最近几年不行，那往后几年总该可以了吧，”肃寒笑道，“那还得靠你好好教，我好好学呢不是，你看看我跟你学功夫这么久，第一次挑战我大师兄就输得这么惨，多丢脸，不光丢我的脸，也丢你脸啊。” “我不嫌丢脸，你师父又不是我，我不过偶尔点拨你几下而已，不通是你自己蠢。不过我倒真是可惜那一山的桃花儿，半山给你俩糟蹋了。”江老头也坐了起来。 “嘿嘿，过不几天，也得全掉光了呀。” “能多挂一天，就多美一天。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撑船，走。”江老头命令道。 “不是，您没看见我手已经断了吗？”肃寒拒绝。 “撑个小竹排子还要你两只手了？”江老头拾起一块啃完的鸭骨头就朝肃寒脑袋扔去，肃寒拧过身子避让开了好远一截，但不知怎么，那块鸭骨头竟然也跟着他拐了一截，硬是砸在他脑壳上了。 肃寒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地解开竹排拎起长篙。 “去哪儿？”肃寒问。 “顺流走。” “哦。”肃寒松开长篙，让小竹排随着江水往下走。 “啪！”又是一块鸭骨头砸在他头上。 肃寒吃痛，捂着脑袋回头，“又干嘛啊？” “我说顺流走。” “是顺流啊！” “我是让你水往那边流过来，你就朝水来的方向撑，不是顺着水去的方向。”江老头说。 “我……”肃寒无话可说，合着顺流在这老家伙这儿是反的啊。但他只能往回撑。 溯流而上，绝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03 缘江而上，啼猿的高岩峡涧中，有座小寨。 寨子是小，可是面子不小。 西去东来，凡是在这长江上走的朋友，没有不认得清波寨飞燕旗的，长江水急峡险，许多地段不容船并过，跑水上的朋友都是赶路，但是大家却都愿意给清波飞燕旗让出条道儿。 江老头让肃寒将竹排子靠边停了，拴起来。 肃寒就把竹排在岸边停了，拴起来。 江老头起身，踏上木桥，扭头瞥了一眼飘在小木桥桥头的绿底大旗，旗上三道白色波纹，一只点水飞燕，正是清波寨的飞燕旗。 江老头转回头，沿着小木桥就往上走。往上，就是清波寨。 肃寒见旗杆上还贴着张大红纸，便凑过去，趁着旗杆腰上的灯笼光一看，竟然是寨主燕清波贴出的比武招亲的告示。 “哎！江老头！你快来看清波寨比武招亲呐！”肃寒叫着跟了上去。 “你以为我带你来是为了什么。” 肃寒一怔，接着竟然似乎有点儿脸红。 “其实……其实这种事情不劳您老费心的，虽然我年纪是到了，可是我自己也能去找的，我跟几个小师妹都挺要好……” 江老头打断他的话，“比武就要摆宴，摆宴就有酒肉，清波寨摆出的宴席，当然只能是好酒好菜，这等好事，咱们能错过了？你，在想些什么呢？” “哈？”肃寒张大了嘴。 “清波寨主燕清波手上功夫不弱，想必他女儿也差不了，况且在和正主交手之前要先打擂，清波寨女婿这个名头，并不小，也不知道会吸引多少江湖豪杰，你能打几个？”江老头站住身子，猛然回身一指头戳在肃寒吊着的左手上。 肃寒猝不及防，被一指头戳在骨头断裂的地方，他一瞪眼，疼得抽搐，一头是汗，咬紧了牙关才没叫出声来。他几乎就要把牙咬碎了，口中“咯咯咯”直响。 肃寒抱着手臂蹲了下去。 江老头瞧着他，“嗯，还算硬气，没鬼喊鬼叫。咱们呢，来吃饭就好好吃饭，我估摸着你也许多天不曾吃过一顿好的了。强是别逞啊，别人可就不是这么轻轻一戳了。” 肃寒蹲在地上，倒抽着冷气，点头。 “走吧。”江老头看了他几眼，转身朝寨子里走去。 清波寨大门就在上方，不过江老头却并没有径直往上，他走了左边的一条偏僻小道。 肃寒不解，但是他也未多说什么，跟着就往小道上走，若是再说了点什么，老头子一个不开心，又一指头戳过来，那还得了。 肃寒垂着头乖巧地跟着江老头走，可是江老头又不乐意了。 “我走这路，你跟来干什么？” 肃寒一愣，却无话可说。 “寨门在那边。”江老头伸手指着旁边的路。 肃寒只能开口，“我跟着您老走的，您老走这边我只能走这边啊。” “哦，”江老头点了点头，“那你先去，我从这儿去寻个没人的地方方便一下。” 肃寒敲了敲脑门，“行，我在这儿等着您老。” “可以，可以。” 说着江老头就转身往小路上走了。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江老头才慢慢地从小路尽头出现，走到肃寒身前，抬头对他笑道，“走吧，小子。” 二人循着正门的大路往上去。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江老头去方便的小路上，飞快地掠过一条影子，虽是夜半，熹微星光下，还是能看得出那人一身鲜艳的红色袍服。 04 清波寨建筑在一处山涧中，竹屋全挂在山壁上，吊着脚，在四周围着中央一片平坦地方。 一进大门，肃寒就看见那处平地上已经搭起一座高台，想来这就是比武的擂台了。 山壁上的各处竹屋都贴起红纸挂起红灯，擂台四周竖起四根粗壮旗杆，杆顶是随风猎猎作响的清波飞燕旗，旗下是四盏巨型红灯笼，照得擂台上一片光亮，犹如白昼。 擂台之下人头攒动，围的人着实不少，看打扮全是些江湖豪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1 404(37) 大漠，黄沙。 黄埃扬起，擦着一具具森白的骨架匆忙掠过，乱了人眉眼。 骆驼，马，还有……人。 途酒跟在一头高大骆驼的阴影之中，抬眼扫过那些被风沙剔得孤零零的骨头架子，分辨着活着时候，它们有血有肉的身份。 深深叹了口气，途酒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中那炽烈的太阳，恍惚有些发昏，脚下”咔嚓”一声脆响，却是踩进了一具枯骨之中，那骨骸被风化得严重，一脚下去，狰狞的肋条断了六、七根，扑簌簌地落成了齑粉。 途酒定了定神，发现脚下这竟是一具死人的骷髅，被黄沙掩埋了一半，被他踏碎了一半，如今只剩了个圆滚滚的脑袋，瞪着两个黑色的眼洞，大张着嘴巴仰视着他。 虽是大中午的，太阳也是那么毒，然而途酒却没由来一阵犯寒，不由自主地伸手拽了拽前襟，想缩进衣服里去。可是他身上那”衣服”却只是几绺破布耷拉在肩背上而已，那本不能算是衣服的。 途酒裸露着大半个上身，他并不十分强壮，但是身材匀称，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左臂从肘往上，绕肩过背，纹着青赤交缠的云龙劫火——他是丐帮的弟子。 途酒手牵着骆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队伍。他背后跟着十二匹骆驼四个人，他前头还有十二匹骆驼三个人，领头那头骆驼脖子上挂着的驼铃不远不近地晃晃悠悠地响着，这是只不算太大也绝不能算是小的商队，驮了很多中原货物辗转千里才到的这龙门大漠，前头不远，翻过那几个沙丘就能看到大漠中央的那片绿洲——这片大漠中最为繁华的地方，有水，有树，有房屋，更有整个玉门关里黄土大漠中最大的市集。中原来的商队，总是将这绿洲当作旅途的终点，因在此处，他们既能将货品卖出，交易到西北大漠的特产，更是能够找到这片大漠里最舒适的一间歇脚的去处——绿洲水边的龙门客栈。荒漠的风沙暴虐，即使是途酒这种幕天席地浪荡惯了的人，在大漠里度过了这几个日夜，却也不能不满心期盼着赶紧到那龙门客栈，好好地睡上一觉，不然，再耽在黄沙之中，自己怕是不太行了。说起来，倒是商队里那帮常年奔走在中原与大漠之间的商贩比自己更适应这地方啊。途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奈一笑，自己怎么就会接下了给他们护送这一趟的差事的？难道？还真是渴了酒了？ 途酒摇了摇头，心想当日喝得醉醺醺的，晃荡在官道上，恰巧就碰到了剪径的强盗把这支驼队给堵了，他脑袋虽不那么清醒，但手上却一点不含糊，路见不平一声吼，打跑了强盗，救下了这伙商人。领头的老王求他护送，肯出重金，他大手一挥潇洒拒绝，老王等人失望地看他离去，收拾上路。可是转过弯，走了一截，这醉醺醺的救命恩人竟从斜里树林子钻了出来，眯着眼抽着鼻子仔细闻着什么，三步并两步抢到一个小贩身前，劈手夺下那小贩牵着的骆驼背上搭着的一只酒囊，拔开塞子嗅了一口，显出一脸的陶醉，也不搭理人，自顾仰头咕嘟咕嘟就喝了起来，眼中竟是只有这酒没有那二十好几的骆驼和人。老王等人面面相觑，却是刚被恩人救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囊中装酒不多，几口便被喝个干净，恩人红着眼抬头，”还有吗？”老王愣愣地看着眼前这浓眉大眼的醉酒汉子，心思一转，便眉开眼笑，”有有有！这酒是大漠里带出来的，英雄要是喜欢，便随我们同行，西北这酒啊……”话没说完，途酒大踏步往前就走，走了几步，回头见老王等人大张着嘴看着他，一挥手，”走啊，喝酒去！”老王一群人喜上眉梢，这便去领路。等途酒酒醒了，却是上路走出了颇远，也懒得折返，回头就念起那来自大漠的好酒，拎过早空了的酒囊，拔开塞子嗅一口酒味儿，陶醉得闭上了眼。 老王等七个人是走惯了这条道的，知道今天天黑之前是能到那绿洲客栈了。老王骑上领头的那匹骆驼，吆喝骆驼一溜小跑上了前边不远的一个小丘，想去看看路。在小丘头上叫停了骆驼，刚搭上眼，还没来得及看呢，老王就觉胸前一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重重地砸进了黄沙之中，半个脑袋埋进了沙里。正午时分，暴晒一早上的黄沙，虽不算是最烫的时候，但温度却也不低了，老王脸上颈边烫得疼极了，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人踩住了背心，扑腾一阵根本没有什么用。他倒是想叫，可是一开口就涌进了满嘴烫舌头的沙子。 老王似乎听到背上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接着四周便有人回应，听起来起码有二十人，只多不少。老王还想再听听动静，身上那人便大喝了一声，接着就是纷乱的脚步声往小丘上翻过去了，脚步响了一阵，老王挣了一挣，挣不动，踩他背那人竟然还在！ 远远的，老王似乎听到了喊杀声，心下着急，对方这可是二十多人呢，自己那边加上恩人才八个，而自己更是已经趴在这儿了，他心里急，被黄沙烫着脸烫着舌头也不觉得疼了。 小丘那边乱哄哄的，不时便有人怒吼呼喝，老王快急死了，可是他不论怎么努力都根本起不了身，背上那人正好踩在他背心里，叫他使不出力气来。 “嗯？” 老王突然听到身上那人疑惑地”嗯”了一声，接着感觉身子一轻，他用力一挣，终于是跪了起来，他赶紧翻上小丘，也不管跑远了的骆驼了，就要往商队去，可刚跑两步看清楚那边的情况却是吓得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他们驼队被二十多个骑着马的蒙面人围了起来，圈中，二十四头骆驼挤在一起挤成了好大一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2 404(38) 六个小贩背靠着背，紧张地盯着周围的蒙面骑士，不时地咽着口水。而途酒，则是站在那六人身前，手上拎个皮酒囊，瞪着身前不远的一个白衣蒙面人。这一圈蒙面的劫匪中，只他穿了身白色，余下统统是一身黑。 老王听方才一阵混乱，现在一看，却见自己这边人竟然是没什么大损伤，倒是那帮黑衣服的劫匪，好些人身上都沾满了黄沙，黄沙糊在黑衣服上，格外显眼。老王上来时，有几个正从地上起来往马上爬。显然，他们二十余人，竟是没在途酒手上讨了好去！ 本来也离得不远，老王听到那穿白衣的劫匪在跟途酒说着什么，可惜听不清楚，途酒只是仰脸轻蔑地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老王在那白衣人身后，清楚地看见他伸手抽出了身后所负的一柄弯刀，那刀出鞘一段，映了阳光，晃得老王睁不开眼。可是抽刀抽了一半，他却又插了回去。白衣人又对途酒说了些什么，途酒只是不理，挺胸仰头斜眼乜他。双方对峙一阵，那白衣人哼了一声，挥手叽哩呱啦说了一通，围在驼队周围的劫匪，竟是开始退走，他们在马蹄上裹了厚布，在热沙里行走不伤马蹄，扬起黄沙也不多，马儿行走不陷坑，轻快。二十几人从老王身边一晃就过，老王回身看时，人已远了，下了那小丘不见了。那白衣人也上了马，翻过小丘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往途酒那边望了去，途酒把酒囊往肩上一甩，还冲他挥了挥手。白衣人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打马离去。 老王赶进驼队一看，大家竟然是毫发无损，货物也都没事，惊喜得要命。问他们怎么回事，所有人马上抢着跟老王说他刚到小丘那儿人咋一下就没了，他们想去看看，结果恩人让他们赶紧停下把骆驼聚到一块，接着那些劫匪就来了，二十多人那么大阵仗还骑马，可是恩人拎着酒囊上前往他们马队人堆里一纵，不一会儿功夫二十多人全滚下了马，然后那白衣人就过来叫停那帮劫匪，跟恩人说他们是什么什么狐帮的朋友此举只求一点活命财，我们带了这么多货物希望恩人分他们点儿，结果恩人往那一站根本就不理他，他们见没办法，就走了。 “什么狐帮？”老王问。 “沙狐帮。”有人记住了。 老王狂喜，他走这商道最久，沙狐帮他当然听说过，甚至还被劫掠过，他知道沙狐凶狠，但这一次竟然没被洗劫一空，不，这一次竟然一点儿货物都没有被掳去，老王清楚这全是因为那个被他用酒忽悠来的恩人！他赶紧过去问候恩人。 而途酒此刻却是看着沙狐帮劫匪离去的地方，若有所思，也懒得搭理老王。 老王也不恼，招呼众人整队，赶紧地找回自己那领头的骆驼，又是上了路，朝绿洲行去。 贰 龙门客栈，挂着客栈的名头，可它不仅仅是个客栈，更是个住人家的大庄子，十几间结实的木屋在湖泊边青草上围成规规矩矩的方形，木屋门窗相对，四方各开通路，中间留一个大场，便是交通东西南北的市集了。 客栈里人从来不少，南来北往，东西走动的商贩，绿洲的住民，戍边的将士，羁旅的浪子，甚至横行大漠的沙盗强匪也坐了好几桌，倒是因为客栈庄子的老板娘金湘玉是个人物，那帮在外不管怎么狠的土匪，进了庄子就都乖乖地放下刀枪卸下弓箭，喝酒吃肉看戏听曲儿随意，闹事却是不敢的。从前有帮沙盗大咧咧拎刀来抢龙门客栈，结果玉门守关大将军率一众将士恰就在场子里喝酒，顺手就剿了那盗伙。大将军走前留话了，大漠风沙，谁都不好活，在外不管怎么活法军里懒得去追究，但这龙门客栈，占了荒漠绿洲，是个好地方，玉门守军罩了，让风沙里讨活路的各家都给个面子。毕竟是强将悍兵，谁又敢造次呢。 驼队忙着卸货找交易的下家，途酒护他们到了这客栈场子里，也就算了了事了，老王笑呵呵地奉上了不小一袋银子，算是报酬。途酒一眼懒得看扔桌上挥手示意老王去忙吧别管他。老王笑着弓腰行礼退走。 途酒就坐在客栈那被风沙吹了不知多少年，又脏又破，勉强看得出写着”龙门客栈”四个大字的酒旗下边一条长椅上，双腿搭着矮桌子，双手抱着脑壳，左看看，右看看，看商人们往场里卸货，看袖着双手戴个小毡帽一脸憨笑的买家跟满身风沙满脸疲惫的旅商讨价还价，看那边楼下土台上老板娘请来的西域姑娘跳舞，露着纤腰拧着细脖结实的大腿起起落落，身上面上薄纱微荡，如水波漾起，薄纱下洁白的肌肤被阳光一照，晃得人眼睛疼。 途酒眼睛不疼，他双目泛光，越看越是高兴，这等妩媚妖娆的异域舞蹈，他可少有机会看到。 正看得津津有味，老王驼队里一个小贩凑了上来，轻声唤他。 “干嘛啊？”途酒看得正开心，那小贩叫他，他应了，视线却并未离开土台上那几位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浑圆结实的大腿。 那小贩也不以为意，将个酒坛子轻轻摆上桌，“恩人，这便是那日您要喝的酒，西北大漠里的‘十八里红’！” 那小贩拍开封泥，浓烈酒香便扑鼻而来，引得四周人纷纷侧目，刚才还在拼命压价的胖子甫闻酒香，即闭起眼来叹道”好！好！”与他论价的商贩当然大喜，按着高价就去给胖子卸货，胖子惊醒过来才觉事情不对，赶忙大叫着误会跟了过去。 途酒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这坛中物，他刚闻到酒味时愣了一愣，随即扭头来看桌上那酒坛，起身扑过去捧了起来，深深地嗅了一口，陶醉地眯起了眼睛。此时什么长腿纤腰全被抛到九霄云天之外去了。 途酒捧着酒坛仰头就要喝，却被那小贩伸手给拉住了，”恩人……这，这酒烈得很，哪能这样喝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3 404(39) 途酒刚想说什么，却有人扔了只白瓷大碗在他桌前。 途酒转头看，却是个一身粉黛长裙曳地的中年妇人，眼角虽现皱纹，却极显风韵，画着眉眼涂着粉，倒也算得上是不丑。 “老板娘！”小贩笑着打招呼。 原来这妇人就是龙门客栈金湘玉了。 老板娘一手摇着枚小团扇，一手叉着腰，秀眉一挑，算是回了那小贩。 “这位客官，咱们龙门客栈的十八里红，号称三碗不上马，可不敢连坛喝啊。”老板娘笑着用扇子朝途酒一指。 “是啊是啊！”小贩附和。 途酒咧嘴一笑，”老板娘，这等好酒，三碗又怎么能够！莫说上马，干了这坛，我还能给你把那塔顶的灯笼摘下来！” 老板娘一挥小扇，却是一脸不信，这样的客人她见得多了，不服这”十八里红”的最后大多都醉成了死狗拖都拖不动，也罢，这儿就是客栈，醉了就醉了，往屋里一扔便是。 金湘玉轻笑道，”是是是，客人您干了这坛酒，别说塔顶的灯笼，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能摘下来了。” 途酒也不在意老板娘的取笑，把手一划便挣开了拉他的小贩，仰头真就连坛灌了！ 小贩拉不住，也没办法，在旁叹气。金湘玉也是嘴角挂笑等着这不识好歹的客人醉酒出丑。 酒香早引来不少人，听闻有人不信”三碗不上马”的十八里红，竟要干一坛子，所有人指指点点都等着看笑话。 途酒自是懒得理四周，他仰着头，喉结上下一动一动，一口气竟是没停过，不一会儿，真就把那坛子”十八里红”给干了！ 途酒灌下一坛烈酒，眼睛变得发亮，像两颗星星一样。他张嘴惬意地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竟是扭头看了老板娘一眼，一步迈上桌子，下一步就上了桌边的大树，接着一跃又上了树边的屋顶，再接着，他像只灵巧的猴子一般手脚并用爬上了龙门客栈最高那座塔，摘下了塔顶的红灯笼。途酒攀在塔尖，居高临下冲老板娘得意一笑，竟松开手直落了下来！ 塔下众人见他那般灵巧上了塔正待赞叹却见人掉了下来！众人大惊，捂起脸来生怕看见血肉横飞。 “嘭！” 重物落地，响声不大，人们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想往指缝里瞅瞅那血腥的一幕，然而却见途酒完好无损面带微笑地站在老板娘面前，手里拎着个大红灯笼。 众人被惊呆了，过了一阵，金湘玉喝了一声”好！”带头鼓起掌来。 四方掌声如雷，途酒抱拳揖了个圈，又打了个嗝，坐回了原来的板凳上去。 众人见再没什么好看，就散了。老板娘倒是凑了上去，”这位客官，身手不凡嘛，小二！给客官加两样小菜！算我请！” “哎，菜就不用了，这‘十八里红’还有吗？”途酒挥手拦着金湘玉，咂了咂嘴，问道。 老板娘掩嘴娇笑，”自然是有。” “还有多少？”途酒问。 “你能喝多少？”老板娘一挑眉。 “当然是多多益善！” “小二！把那十九坛‘十八里红’都抬上来！” 看着老板娘豪爽地一挥手，途酒那双黑色的眼睛更亮了。 酒被搬了上来，桌上放不下，就放地上，围了途酒一个圈。 老板娘、小二、老王和商贩走卒们都凑了上来也围了他一个圈。 “敢这样喝‘十八里红’？” “那可不！刚干了一坛啥事儿没有！” 围观的人竖起大拇指，这烈酒号称三碗不上马，途酒现在可已经干了三坛！ 他越喝眼睛越亮，越喝兴致越高，却是喝得围观众人毛骨悚然，他们都知道大漠龙门的“十八里红”醇香浓烈，寻常人喝个三碗就连路都走不动，而眼前这人，快要干尽第四坛！ “啊！好酒！”途酒灌下了第四坛酒，长长出了一口气，舒服地摸了摸肚子。 众人看着他纷纷吸一口凉气，看样子，竟是没醉呢！ 老板娘见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却是挥手遣开围观众人。 “客官，您真是海量啊。”老板娘笑。 “嘿嘿，酒好，酒好。” “酒好也没见过你这样喝的……”老板娘也笑，还要说什么，却被人插了一嘴。 “香！这酒真香！”从不远处庄子门走进来一个白衣的男人，寻着酒香走到途酒这桌前，开口断了金湘玉的话。 老板娘抬头看他，竟是一眼就看呆了。 好家伙，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啊，比姑娘们还要雪白柔嫩的脸，比姑娘们还要精致的眉眼，尖尖的下巴，尖尖的鼻，一头长发微微绻曲，是个西域的美人儿。 途酒见老板娘抬头看来人不说话，也循她目光望去，便见了那美丽的西域男子。 “哟！好美的人！”途酒惊呼。 “是啊，好美的男人！”金湘玉毕竟是见过风浪经营着这一大个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回过神来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她也见过西域人，但这般漂亮的真没见过，尤其还是个男人！ “君山丐帮的少侠？”那美丽的西域男子转头看见途酒身上的云龙，挑眉问。 “你？”途酒眼睛更亮了。 “在下来自圣墓山大光明教。” “唔……途酒，怎么称呼？”途酒仰头看着这明教的弟子。 “三生。”明教的漂亮弟子说。 “三生？这什么鬼名字？”途酒抓了抓后脑。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能区分你我便是。”这个叫“三生”的美丽男子笑了笑，又说了一遍“好香的酒”。 “想喝？”途酒笑。 “想！”三生想也不想就答。 “坐！”途酒说。 三生就在他对面老板娘身边坐了下来。 途酒拍开一坛，也不用碗，递了过去，这叫三生的明教弟子微笑着接过竟也是仰起头就往嘴里灌。 途酒见他灌酒模样，眼睛越来越亮，竟然像是泛出光来了。 那三生竟然也是一口气干了一坛！ 老板娘已经站了起来，途酒要她去做几盘下酒的菜。 金湘玉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都不是一般人，简直就不是人！哪有人这样喝“十八里红”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4 404(40) 不过人是客人，她管不了，也不敢管，忙去后厨招呼了。 三生喝完酒，擦了擦嘴，又叹一句：“好酒，实在是好酒！” “确是好酒。”途酒笑，“继续？”他看着三生那张比姑娘还要漂亮的脸，饶有兴致地问道。 “当然继续，这等好酒，怎能错过！” 途酒大笑，又拍开两坛酒。 叁 从日挂中天，喝到明月高悬，两人仍在推杯换盏。 刚开始，途酒和这个叫做三生的漂亮男人是一坛一坛地灌，结果这“十八里红”号称“三碗不上马”，西北大漠最烈的酒，总算不是盖的。两人干了几坛，终于耐不住了，找老板娘换了碗来，一碗一碗接一碗，终于又耐不住了。途酒攀着矮桌大着舌头呼唤老板娘，要换酒盅来。 三生端着白瓷大碗，漂亮得叫女子羞愧的脸上挂着个傻呵呵的笑容，眯着眼睛，半碗血红色的酒液反射着月光印到他脸上，于是双颊飞红，竟然比躲在群花之后偷偷窥视情郎的俏女儿家更多了三分娇羞！ 金湘玉听见途酒那含混的呼喊，竖着耳朵仔细辨认了好一阵才听懂他是要换酒盅，手边没有空杯，于是去柜中取了两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出来，就要送过去，走了几步，一想那边厢可是两个醉鬼，便又返回去，翻找一阵，找出两只小小的青铜酒盅，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到途酒和三生桌上。 途酒已连酒都倒不稳，抓着酒盅对了半天才对上酒坛，倒满一盅，却是洒出去了半坛。 他举着青铜酒盅嘲笑三生，“你看看你，长得就跟娘们儿似的，果然不行吧，这才多少，就醉了。” 三生摆了摆手，“我……可没醉，你才醉了。” “吹……你就硬撑吧，没醉，喏，那边塔上还挂着个灯笼，你没醉就去摘下来啊。摘下来你就没醉，摘不下来，你就承认你是个小娘子！嘿嘿嘿！”叫花子天生的痞气，尤其醉酒后收都收不住，途酒一边邪邪地笑着，一边够过身子去捏三生的尖下巴。 跋涉许久，血气方刚的男人身子里某些欲望早已按耐不住，酒是狂药，三杯下肚，途酒只觉丹田之中一股剧烈的躁动涌上心头，痒得不行不行的，连那脸上涂粉涂得跟城墙一样厚的老板娘看起来都顺眼了很多，何况桌对面这位比姑娘更加俊俏的。 长得好就行，途酒已经只看得见那张漂亮的脸了，别的其他所有都不重要了。 三生一巴掌拍掉途酒伸来的手，“手上一层泥，别碰我！”顿了顿，又接着说，“不就一个灯笼嘛，抬抬腿的事儿，我这就给你摘下来！”他一仰头，白瓷大碗里那半碗艳红的酒就下了肚，他醉眼一转，瞪了途酒，然后转身一挥衣袖，就上了树。 金湘玉一直盯着这最后一桌客人，他们本是第一桌摆出来的，却到了半夜不愿去睡，作为老板娘，金湘玉倒是尽职地等待，也不催促，在旁侯着。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俩醉鬼醉了都不安分，说爬楼就爬楼，中午那个上了塔就够吓人的，现在这个又要上去！ 金湘玉惊声尖叫，示警三生，可那西域人丝毫不为所动，抓着树杈一荡悠就甩到那座瞭望的塔里去了。见他安然进了塔肚子，没摔死半道，金湘玉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后怕，仰头盯着塔上，怕那醉酒的西域人又搞出什么要命的动静。 结果三生从塔里伸出个脑袋，朝下边的途酒、金湘玉挥了挥手，途酒抬头看着，也朝他挥挥手。金湘玉忙叫“你快下来，梯子在你脚边”，可这要死的西域人竟然不理她，直接整个身子都探出去，抓着根木头就往塔顶翻。 途酒吹了声哨，也不知他是啥意思，是给三生打气加油，或是惊讶他也能喝了酒上那高塔。不过就是他吹这声哨吹完出了事。 哨声刚落，正往上攀的三生一个没抓牢就掉了下来！那可是离地三四丈的高度，摔下来不死也残了。 金湘玉见人掉下来，涂了厚厚一层粉的白脸都吓青了，张大嘴根本叫不出声来。 三生白衣飘飘从高塔就那么掉下来了，飘在空中就像只破麻袋。 小二和客商们早歇了，只有途酒、三生、金湘玉老板娘三人，三生正在往下坠，老板娘吓懵了，而途酒，他屁股一弹板凳直接拔地而起，一跃两丈又远又高，一踩老板娘肩头旋身而上把那破麻袋抱实了，落地转几个圈堪堪停在了金湘玉面前。 “嘿嘿，说了我没醉，醉的是他。”途酒大着舌头说。 老板娘这才还了魂，吓得坐到板凳上，喘得厉害，都提不起气说话。 而三生，却是闭着眼睛微微翘着嘴角，气息悠长稳定，是睡了还是晕了？ 老板娘抬手指指途酒怀里的人，途酒伸手摸摸他额头，又抓起他手捏着腕子似乎是号了会儿脉，转头朝老板娘说，“没事，这是睡了，也亏他在那上面也能睡去。” 途酒摇了摇头，也懒得再搭理金湘玉，抱着三生转身就往客栈屋子里走。给他安排的房间在木屋二楼边上，一脚踹开门进去，反手插上了栓。 金湘玉愣愣地坐了一会，直到见二楼那间屋子亮起烛火，才回了神，看了那屋子几眼，摇了摇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回屋去。 她身后枯树之下矮桌边上，横七竖八着二十只空酒坛，银白的月光斜斜射下来，把地上一摊鲜红的酒液照得闪闪发光。 肆 三生喜欢喝酒，甜的酒，苦的酒，凉的酒，温的酒，软的酒，烈的酒……只要是酒，总有一股沁人的甘甜。 三生酒量也绝对出色，不说千杯不醉，至少寨中一众弟兄，没有谁能喝得过他的。然而今天，他总算是栽在这坛中之物上了。 在黄沙中挣扎了这么多年，好酒如他绝不会不认得这“十八里红”。酒是好酒，红如血，烈如火，吞入口中，像吞了千锤百炼的火红锻铁，烫嘴，烙喉，撕裂胸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5 404(41) 途酒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伸手摸了摸，身边竟半个人都没了。 翻身下床，途酒伸着懒腰出门。 楼下场中，金湘玉老板娘正挥着小团扇指挥客商们挪动货物，别拦了路，拦了开市。途酒看见她，挥着手叫道，“喂！老板娘！昨天陪我喝酒那漂亮的家伙呢？你看见了没？” 金湘玉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途酒，笑着答道，“哟，客官才起呢，那位客官大早上起来就走啦，去哪儿就不知道了。对了，他把您房钱酒钱都结了，额外留下的银子还够您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我们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是嘛，”途酒抓了抓脑袋，咧嘴笑了，“那谢谢老板娘了。” “没事儿。”金湘玉冲他点点头，微笑着转身去忙了，看她模样，三生走前定是留了不少银子。 途酒也懒得在意，总之有吃有住是好事，下了楼，去湖边抄捧凉水洗了把脸，又去找店小二要了条烤得刚好的羊腿，几坛酒，抱着上了屋顶。 大漠里，太阳升起，就开始升温，就开始起风。途酒半躺在屋顶，啃着羊腿，喝着酒，偶尔张嘴吐出一口沙子，看楼下场子里人渐渐多起来，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歌舞丝竹声，缺斤少两算错了账的叫骂声，热闹得很。 天上太阳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市上金湘玉早派人拉起了布帷顶盖，也算遮了几分太阳。途酒头顶烈日，却全不在乎，喝酒吃肉吐沙子，好不快活。 屋顶覆了一层黄沙，被太阳烤得烫烫的，途酒窝在其间，只觉酥酥的恰好，啃着羊腿啃得正酣，客栈庄子外一处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他抬头望去，西北方向戈壁滩上，一阵黄尘扬起，翻滚着直朝客栈而来。 大漠中马蹄上向来绑上布裹子，防滑防陷防烫了马蹄。裹了马蹄的马奔行起来蹄声很轻，而这一队明明离着七八里地呢，途酒就听见了马蹄声，显见阵仗不小，商队不会这么大，这么多马，难不成是玉门边军？ 途酒伸头望了一眼，只能见黄沙飞扬，尚看不见人影，也就失了兴趣。管他谁呢，总也与我无关。想及此，他又靠在屋顶围墙坐进黄沙里灌起酒来。 七八里地不算远，小半个时辰过后，马蹄声就响在了庄外头，蹄声密如鼓点，仔细分辨，来了竟有四五十匹马。 途酒好奇起身观望，只见庄子门前停了黑压压一群人马，马是骏马，马上骑士黑衣蒙面，俱备兵器，长枪大刀，开了锋的，太阳一照，亮得晃人眼。 人马分开，让出条道，踱出几匹马。为首一匹高大黑马，马上端坐一个赤着上身虎背熊腰的壮汉，腰间挂一柄砍山大刀，一嘴虬髯，双眼又大又圆，闪着精光。他身后跟了几个白衣的骑手。 早听见动静赶出来金湘玉老板娘一见那虬髯大汉就吓了一跳，来者不善，可都到了自家门口了，不管来干啥，她都不能干站着了。 老板娘扭着腰三步两步迎了上去，“哎哟，这不是沙狐帮的胡大当家吗？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弟兄？快，快请下马进来歇歇，我这店虽小，酒水倒是不少。” 沙狐帮？胡大当家？ 途酒转头盯着那虬髯大汉，听见这几个字，他心中似有所动。 那胡大当家并没有下马的意思，居高临下望着扭近前来的老板娘，大嘴一咧，说道，“老板娘，咱们今天可不是来喝酒的。” 老板娘心说，废话，这一大帮子人估计寨子里一半人都带来了。不过她面上堆笑，问，“哦？那大当家的和兄弟们是来……” “找一个人。” “找人？找一个人需要带这么多弟兄？那得是什么人呐？”老板娘惊讶。 “一个能打能喝的年轻人，昨天在你这客栈里灌下一坛子十八里红还能上塔摘灯笼那位。”胡大当家指了指金湘玉背后的高塔。 老板娘一愣，一时倒是想不到那位客官跟眼前这帮大爷能有什么瓜葛。 “他……他早上还见过，现在却是不知去了哪儿了。不过大当家的找他何事？” “拉他入伙！”胡大当家说，“既然他现在不在，那我们就进去等他。”说着就下了马，要往庄子里走。 金湘玉方才纯是客套，她本以为这帮大爷是路过的，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真要进庄子。 她挡在胡大当家身前挪不动步，庄子里可都是客商，生平最怕的就是眼前这帮土匪，这要让他们这么多人进去了，那可得乱套了啊！ “嗯？怎么，老板娘还不带我们进去？”胡大当家走到金湘玉面前，见她不动，低头问。 途酒在屋顶看得清楚，心里也大概知道对方来的意思，叹了口气，撕下一片羊腿肉，纵身跳了下去，就落在庄子门前。 胡大当家眼光一凝，从途酒自屋顶露头就牢牢锁住了他，看着他落地，大当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这位就是我要找的人了？”胡大当家盯着途酒。 “是我。”途酒提起还有一半的羊腿，啃了一口，应道。 老板娘见途酒现身，知道那帮大爷暂时对进庄子没兴趣了，拍了拍胸脯，退到途酒身后去了。 胡大当家的也不在意，只望着途酒，“小兄弟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大概知道。” “那我就不废话了，跟我们走吧，凭你这身手，加入我伙，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荣华富贵，美人美酒不会少。” “我不过是个叫花子，吃惯了残羹剩饭，倒是对你说的那些没多大兴趣。” “哦？小兄弟是不愿意咯？” “抱歉，我虽然穷，可从没有要做强盗土匪的打算。”途酒笑。 胡大当家眼中闪出凶光，“你可知道我们沙狐纵横大漠多年，就算是边军见了也要避让三分，我们哪一次都不会空手而归，除了，遇上你那一次。” “那还真不好意思哈。” “这么说是没得说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6 404(42) “道不同。” “哼哼，咱们沙狐哪一次都不会空手而归，既然今日说不服小兄弟，只好从龙门客栈里找收获了。”胡大当家瞥了金湘玉一眼，“弟兄们，龙门集市可是这大漠里最有名的商地，我想客栈里也不少马车，装上，带走，谁拦，砍谁。” 金湘玉大惊失色，“胡大当家的，将军可是发话了，你不能在我们这地方胡来啊！” “呀，你不说，我还忘了，既然如此，所有人，都砍了吧。”胡大当家淡淡地说了句。 就在途酒呛他的时候老板娘就暗道不好，这群土匪可没有好脾气的，现在好了，一言不合，竟然要屠尽龙门客栈。 老板娘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些从庄子里出来看热闹的小商贩全都吓得面色惨白。 沙狐的土匪逼近客栈，已经有商人惨叫着跑回庄子里去，不消片刻，里边就乱了套了。 胡大当家听着庄里的混乱声轻蔑地一哼，挥手示意手下行动。 途酒立在庄门前也不说话，冷冷看着沙狐的土匪驾马往庄子里冲。 等土匪们近了，途酒甩手掷出半只羊腿，打翻了迎面而来的一人一马，人仰马翻，撞了跟在后边的土匪，将后边的人阻了一阻。 “进去把那些客人安排进屋里锁住门别出来，派人去找边军。”途酒对身后的老板娘说。 “哦，好！那你呢？” “四十多个小小土匪而已。”说着途酒就有了动作，迎着奔来的马纵身踹下一个土匪，轻点马背跃向另外一个。 老板娘看了一眼就带人退回庄子，将大门关上，可是场上早乱成一锅粥，惊恐的商人根本听不进人话，只忙着收拾抢夺值钱的东西…… 沙狐的四十多个土匪并没有能闯进庄子，他们都被途酒踹下了马，受惊的马四散奔逃，有几个运气不太好的家伙被踩折了腿。 途酒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住了，背后是门，前方目光所及，都是握刀握剑的黑衣土匪。 “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实在是能打。”胡大当家的看着途酒一夫当关，点头对身边一人说。 那人一身白衣，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不过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胡大当家的说着，解下腰间大刀，迈步挥刀冲向途酒。 能坐上第一把交椅，这虬髯大汉跟别的小喽啰总是有区别的。 砍山大刀当头斩下，途酒瞥见刀光，有心避让，却发现每一处退路都被封死，不管他如何闪避，那大刀总有办法一定要砍在他身上。途酒未慌，劈手夺了一柄刀就迎上了胡大当家。 双刃交锋，谁知途酒手上那刀竟像是豆腐做的，被直劈成两半！ 途酒一愣，刀光已斩下，途酒只觉左膝一痛，便失了知觉。他后退几步，竟有些站不稳。 趁他避开，胡大当家挥刀斩断客栈大门的门闩，一脚将大门踢得大开。挥挥手，土匪们蜂拥进了龙门客栈。 面对那些手无寸铁还被吓破了胆的商贩，杀进客栈的这群手握利刃的强盗简直像是狼入羊群。不消片刻，还在争抢财物的商贩就横尸当场，好不容易抢到手的东西永远不会属于自己了。 途酒将手中断刀掷出，把一个挥刀狰狞的土匪钉死在树上，拖着断腿跃至货车前击飞另一个强盗，救下了抱着头的老王。 “走！快走躲进屋里去！”途酒大叫。 老王逃走，往屋子里去。 “哼哼，躲进屋里也逃不了一死。”不知何时胡大当家的已经跟上了途酒。 他手上那刀实在是锋利，途酒一时不慎被伤了腿，行动起来实在不便。 况且强盗们开始屠杀，那些没能躲进屋子的商贩根本抵挡不住，他又分身乏术，救了这个那边就死一个。 “小兄弟，最后再选一次，选对了，皆大欢喜，这客栈里所有人就都是好朋友了，如何？”胡大当家摊了摊手。 途酒冷笑，“我这人最怕被威胁，你要是八抬大轿亲自抬来接我，我说不定大发慈悲就跟你去了。” “哈哈哈，有胆气，这一庄子人给你陪葬，下了地狱，他们还有地方诉冤屈，不过，就得你担着了。”说着大刀就砍了过来。 要是平时，这姓胡的就算仗着宝刀锋利，在途酒看来也不过是三两拳的货色，可现在伤了腿，一身力气一半都提不起来，还连闪避都费力。 途酒抢过各样武器，然而胡大当家手中那刀削铁如泥，根本挡不住。 死的商贩越来越多，途酒躲着胡大当家空隙还要制服土匪小喽啰，已累得半死，终于被胡大当家堵在一间屋子前，他不能再躲了，身后的屋子里，藏了老板娘和一众商贩。 胡大当家狞笑，大刀劈来。 途酒红了眼发狠，举起手臂迎向大刀，将全身劲力凝在腿上，他要拚着一伤直接击杀这姓胡的！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途酒的右膝却踢上了胡大当家的喉咙。 喉管爆裂，胡大当家捂着脖子“嗬……嗬”发出诡异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身前。 他前边，那柄锋利的大刀正嵌在一个白衣人肩头。 途酒一愣，这白衣人正是跟在胡大当家身后沙狐帮的一员土匪。 胡大当家死不瞑目。 白衣人转过身，扯开面巾，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来。 “三生！”途酒惊呼，“竟然是你！” “是我，”三生咧咧嘴，“那天也是我。”途酒知道他说的是护送老王他们被劫那一次。 三生左肩里嵌着那柄大刀，竟是砍入他半个肩膀，眼看着就要切下一整条左臂！ 三生疼得靠墙坐了下来。 沙狐的土匪见胡大当家被杀死，惊恐之余抢了货物跑了一些，有些却围在途酒三生周围伺机袭杀，不过在途酒拾起地上的断枪断刀隔了几十步掷出去射死了三个土匪之后，余下的就全部逃了。 三生已经疼晕过去，等土匪跑完了，途酒大叫老板娘出来收拾。 金湘玉等人小心翼翼地开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遍地死尸，血流成河，客栈旁边的小湖，都被染红了一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7 404(43) 小新终于可以下山了。 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寿终正寝，几捧黄土埋了，再不需要她的服侍。 小新背个青布包袱，腰间揣着三两银子，手上拎着师父留给她的那柄小破弯刀。 晃晃悠悠地在山路上走着。 第一站要先去找师兄。 师父说了，她师兄下了山，肯定能在江湖上混出一番名堂，到时候报他的名字，应该很容易就找得到。 等找到了师兄，就跟他借点儿银子，乘船下江南去。 听说春江鲈鱼脍，天下第一鲜。 小新早就想尝一尝了。跟着师父在山上，天天吃糠咽菜，倒不是小新吃不得苦，只是听多了山下世界花花绿绿，红尘滚滚，实在是心向往之。 终于走在下山的路上，小新心里激动压抑不住，脚下步子又轻快几分。 大壮最近有点儿绝望。 饭不想吃话不愿说，天天坐在湖边看锦鲤。 “锦鲤大王保佑，让我能逮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 大壮看着湖中密密麻麻抢食的锦鲤，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等把带来的鱼食都扔完了，他才拍拍屁股站起身，抓起手边的小包袱，扭头离开。 大壮踏入江湖也有好几年了。 当初他扛着大宝剑气势昂扬地走过村口的小石桥，回头看着梨花带雨朝他招手的阿芳，还有出来送他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 他朝他们挥手许下诺言说等扬名天下功成名就之后就来重修祖祠迎娶阿芳，到时候修祠堂的瓦一定要用江西景德镇的九彩琉璃，娶阿芳的轿子一定要一十八个人来抬。 可惜后来大壮混得连大宝剑都当了，还是差点连饭都吃不起。 前两年，他也曾好多次有意无意路过村口，远远瞧见阿芳端个簸箕坐在村头石碾子上剥玉米棒子，不时抬头看向远方，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带着期盼。 他知道，她在等他成为大侠回来娶她。 大壮于是只能叹息一声强吞眼泪转身离去。 第三年他路过村口的时候，却不见了村口的阿芳。 正想上前找人询问，就听一班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从村外走来。 大壮拉住个喜气洋洋的老婆婆问了是谁家娶亲。 老婆婆一指村里，说是镇上的大员外家的儿子狗剩，今天来娶村里的阿芳。 村里只有一个阿芳。 那天傍晚，看着那顶十八个人抬的大红轿子一颠一颠地从村里出来。 大壮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抢亲。 讲道理，虽然他那点儿微末武功在江湖上真的吃不开，但是这班迎亲的伙计，大壮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是，到了最后他却没有这么做。 腿都迈出去了，大壮强行一拧腰，回了头，转了身。 所以没有瞧见他转身的那一瞬，新娘的轿子上的帘子被掀开，里头有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注视着他失落的背影渐行渐远 大壮把身上最后的银子买了鱼食，投喂了湖中的锦鲤，然后他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前往上京大都去，找机会，当大侠。 再有几步路就能进城了，小新决定在前头的茶棚先休息一下，喝碗凉茶。 她落座之后，叫了碗茶，就扭头看这茶棚的客人。 贩夫走卒，书生侠客，各色人等将这小小茶棚挤得甚是热闹。 见旁桌几位江湖人士正在高谈阔论，小新侧耳多听了几句，喝完凉茶，起身走近，先做一揖，打过招呼，接着陪笑问询师兄姓名。 谁知她刚说完师兄的名字，这帮江湖汉子就齐齐转头瞧她，惊得小新扬眉退步。 只见茶棚各座纷纷站起许多个江湖人士，他们握剑拔刀，愤怒的目光射在小新脸上身上。 小新满面茫然，后退几步，离了茶棚。 但是那些江湖人纷纷往前踏步，向她围来。 大壮刚钻出树林，就听见前路喧哗。 挤过人群，却见一伙愤怒的大汉舞刀弄枪，气势汹汹地围着一个小姑娘逼去。 大壮当时就火了。 把肩上包袱朝前一丢，打在一大汉脑后。 他叉腰大吼：“呔！何方宵小如此不要脸，仗着人多欺负小姑娘，有种冲我来！” 他这一声大吼如平地惊雷，那些江湖人纷纷转身，瞧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汉子。 他们把刀剑一指大壮，问他何方神圣。 大壮拍着胸脯说他是大壮。 江湖人士纷纷挠头，没听说过。 大壮其实不壮，只是名字比较社会。 见这么多人盯着他窃窃私语说这比是谁怎么从未见过，敢这么站出来怕是个硬茬子云云。 大壮心里还是有几分怯的。 但是他抬眼一瞧人群后边环抱胳膊楚楚可怜的小新，马上就鼓起勇气。 心说怕个鸟，这帮龟孙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肯定不是什么好货。感谢锦鲤这一定就是上天赐给他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一念及此，大壮虎目圆睁，瞪着这帮江湖人士嘴里高声叫道：“孙贼，来打我呀！” 小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打斗。 她原本以为人群中冒出来帮她这人如此自信肯定是个高手，收拾这些杂鱼自然不在话下。 谁成想他那句来打我呀刚说完，就被这帮江湖人士打狗一样打得抱头蹲下满地乱滚。 小新脸颊抽搐，实在没眼看。 大壮的叫声相当凄惨嘹亮。 那伙江湖人越揍越开心，让这丫的装逼，打不死他。 当他们打得兴起，渐入佳境，大壮眼见就要不行了的时候。 突然背后狂风呼啸，刀影凌乱。 小新面沉如水，手中皮鞘破旧的小弯刀已出鞘在手。 众人回头的瞬间，狂风席卷而过，他们纷纷闭眼。 等再次睁眼，众人手中棍棒刀枪尽皆断裂，他们握着断刀断剑，愣在当场。 “走，或者死。” 小新冷淡说道。 话音未落，他们早就跑远。 只有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的大壮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逼地抬头看着小新。 小新插刀回鞘，眼睛笑弯成两勾新月，上前朝大壮伸出手。 “多谢你啦~” 小新和大壮坐回茶棚。小二赶紧殷勤奉茶。 小新取出包袱里的伤药帮大壮涂抹。 “这帮孙子，专门打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8 404(44) 大壮呲牙咧嘴地骂着。 小新莞尔：“谁让你先骂了他们。” 抹完了伤药，大壮的脸依旧肿得像卤猪头，他转脸瞧着小新。 “他们为什么要为难你？” 小新收拾着桌上的药瓶，摇了摇头。 “不晓得，我只是向他们问了我师兄，他们就突然发怒了。” “你师兄？他叫什么名字。” 小新说出了师兄的姓名。 大壮本来端起茶碗，听了小新师兄的名字，手一抖，茶碗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裤子。 “你确定，他叫这个名字？”大壮再三向小新确认。 小新只是点头。 “可是这人，是魔教的大护法啊。”大壮咽着唾沫，说得很艰难。 小新愣了一下。 随即也就释然。 “怪不得，这帮武林侠士听了我问师兄的名字，都这么义愤填膺。原来都是师兄的锅。” 大壮看着小新，“你好像并不惊讶。” “魔教是啥？师父说魔教就是江湖中的黑社会。像我师兄那么社会的人，下了山没人管得了他，肯定如鱼入水，混成个魔教护法，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他这恶名远播的，却是苦了我了。” “你要去投奔他吗？” 小新点点头，又摇摇头，“师父没了，我无处可去，身上只有三两银子，花不了多久，所以我得找他要些盘缠。” “可是他毕竟是魔教的人。”大壮眼睛肿得都皱不起眉头。 “放心吧，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再怎么可怕，他毕竟是我的师兄啊。”小新拍着大壮的肩头。 大壮犹豫了一阵，突然抬头看着小新，眼神坚定：“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咦？”小新一扬眉。 大壮深吸口气说：“你是个女孩儿，要去见一个魔头，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小新眯眼微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大壮搔了搔后脑勺，一笑，脸就疼。 小新初次下山，对山下的一切都不熟悉，有个前辈照应，也是好的。虽然这前辈看起来经验丰富，实际上菜得抠脚。 想要找魔教的大护法并不困难。 像师兄这种声名远播的武林败类，想要见他，只需要把风声放出去，他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七月十四，黑风崖上，但求一败。” 这是以大壮的名义发出去的战帖。 虽然整个江湖的人都认得魔教的大护法，却谁都不晓得这个胆敢挑战他的大壮究竟是何人。 七月十四，黑风崖。 小新和大壮早早地就来崖上等着了。 大壮满脸苦涩：“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发战帖啊？” “你不是想名扬天下？打败我师兄，你就能扬名。” “可是”大壮无奈，“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可是魔教的大护法！” “年轻人，要有梦想。”小新装作老成持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他们等了一整个白天。 师兄实在午夜时分出现的。 他一袭黑衣，非常标准的魔教人士打扮。 多年未见，小新看见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上前要抱抱。 但被大壮拽住小辫不放她过去。 “你看他手上，刀已出鞘。”大壮说。 小新抬眼看了，果然，师兄面无表情望着他俩，手中长刀寒芒闪烁。 小新扁了扁嘴，朝对面的魔教大护法大声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今天的战书，是你下的？” 师兄目光如刀，直刺大壮。 大壮被他一眼瞪退两步，不敢答话。 “师兄，是我要见你？”小新一横手，挡在大壮身前。 “见我做什么？师父那老家伙肯放你下山了？” “师父不在了。”小新说到这，脸色有些凄然。 师兄怔了一怔，接着仰天大笑。 “死了？死得好！” “师兄，师父临终前，让我来投奔你。” “哦？那你可知道，我是魔教的护法。” 小新点点头。 “他老人家爱惜羽毛，肯让你也入我魔教？” “那倒不是，师父说让我见到你先问见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当年你偷偷进他屋子，在床头柜里偷走的究竟是碗双皮奶还是一本刀法秘籍？” 大壮有些懵，小声凑到小新耳边：“你师父还有把双皮奶藏床头柜的习惯？” 小新没理他，直盯着对面的师兄。 师兄仰起脑袋，回答道：“我偷的，只有双皮奶！” “当真？” 师兄额侧突然暴起青筋，“当然是真的！可那老家伙偏偏不信，要赶我下山！” 小新叹了口气。 “我晓得了。” 接着，她拔刀。 师兄嘴角一勾，“怎么，回答得不对，你就要帮他清理门户？” 小新点头。 “你够资格吗？” “应该吧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有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新进步，扬刀。 下一刻，弯刀与长刀相交，火星飞渐。 隔着两把刀，小新仰头看了师兄一眼，“师兄，师父说如果你承认是去偷秘籍，那就让我把下卷也一并交给你可惜” 师兄双眉一挑，刀上力道又加了几分。 大壮站在一旁，只能远远看着这俩神仙打架。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小女娃子，竟然能跟魔教大护法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 只见他二人再一次缠斗一处，两柄狞亮的刀相持不下。 “师妹，看来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你的确没差到哪儿去。” 师兄话没说完，小新却俏皮地一眨眼，“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她空着的左手朝后腰一摸，不知从哪儿又拔出一柄弯刀来。 师兄瞪圆双眼。 “二刀流！那老家伙果然藏私了！” “师兄，我这一刀下去，你可能会死。” 小新笑嘻嘻地挥出左手上的弯刀，刀光映着月光，模糊成一片。 大壮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魔教大护法。 他踉跄了两步，坐倒在一棵树下，腹部插着一柄弯刀，血流如注。 小新晃悠悠地走到大壮身边，把手上的弯刀塞到大壮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壮不解。 小新伸手一指树下的师兄。 “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杀死魔教大护法，从明天起，大壮的名字就将被江湖中千千万万人记住。”小新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9 404(45) 他本是个成名已久的捕头英雄，但是性子未免也太暴躁，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些，竟然同一个少年人置气，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他这样做，实在欺负人。 刀天衡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智，但他无论如何不能示弱，只能多一句“轻点打，别给他打死打残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句话算是让着柳芳萋，都算是要让他们做个样子就好，事已经过了。 说话是不好听，可是意思很明显了，但柳芳萋却不给面子。 十八个身高体壮的捕快，被柳芳萋放倒在地，虽然他们确实没有真来，但是这样子太丢脸了。 刀天衡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柳芳萋，这个看起来文弱书生一样的柳芳萋，竟然身怀绝技。 他想让捕快们停手，但是来不及了。 每个人都有点儿好面子的，壮年男人被少年人放倒，本就丢人，况且十八个壮年男人被一个少年人放倒。 捕快们已经不是为了刀天衡的命令了，他们是为了尊严，为了尊严冲向柳芳萋。幸亏他们尚存理智，没有人拔刀。 所以他们又被放倒了。 这下子理智没了，有人已拔出刀来。 柳芳萋浓眉一拧，手已落在腰边剑上。 刀天衡大喝一声“住手！” 场中人立即清醒过来。 捕快们惭愧地将刀收回，而柳芳萋，却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能打了。”刀天衡说，“我需要你帮忙我追缉常无忧。”他看着柳芳萋，再不是看一个少年人的目光，他开始正视柳芳萋。 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值得被正视。 “不胜荣幸。”柳芳萋道。 “可是他已跑了。”刀天衡道。 “他会回来。”柳芳萋道。 “哦？”刀天衡疑惑。 “他要杀你，就像你要抓他。你们两人纠缠多年，你自然最清楚他。”柳芳萋道，“所以我们等着就好。” 刀天衡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柳芳萋的肩膀，“你果然很机灵。” “所以他若想杀你，他就只能被你抓住。”柳芳萋说。 “哦？可是，我已抓了他这么多年，他已杀了我这么多年。我既没有抓住他，他也没有杀了我。”刀天衡道。 “那不过是因为你没有遇见我，我没有帮你抓他。”柳芳萋笑着说。 刀天衡瞪大了眼睛看着柳芳萋，柳芳萋微笑着看他。 莲心在一旁站着，早看得呆了，这个少年人，真的是柳堤上荷塘边那个因为她看他一眼就害羞得抬不起头要从白马上掉下来的柳芳萋吗？ 柳芳萋坐在窗前的座上，提着筷子，握着酒杯，吃鱼喝酒。 风吹来，春已深了，花香已浓了。 柳芳萋对面，坐着刀天衡。 “我们已等了三天，”刀天衡开口道，“可是常无忧并没有自己冒出来。” 柳芳萋似乎没有听见他讲话，顾自喝着酒，吃着鱼。酒是陈年的女儿红，鱼是莲心亲手烧的，柳芳萋发觉，那个采莲子的小姑娘烧菜的手艺，绝不比烟雨楼里那些大师父差。 柳芳萋喝完最后一杯酒，吃完最后一筷子鱼，他满意地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站起身来，拿起剑来，就朝门外走。 “你去哪儿？”刀天衡问。 “我在，他当然不会来，所以我只有走。”柳芳萋头也不回地说，话说完，他人已出了门。 柳芳萋牵了白马，从大门出了烟雨楼，挑的大路，出了城。 刀天衡并没有拦他。 窗外有月，月在天中，也在窗中，如在画中。刀天衡看着窗外，像看一幅画，画着黑天的白月亮。 他那拿着筷子，拨了拨盘中的鱼，却无心情夹一块。 他不是很能明白柳芳萋的意思，他自己无论如何是真的没办法找到常无忧，他已经尝试过许多年了，他只能等他来找自己，但是，他真的会送上门来吗？ 刀天衡当然知道常无忧有多么恨他，他当然知道他一定会寻找机会来杀他，但是那个机会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刀天衡思绪很乱，他把筷子夹着的鱼翻了一面，那一面已被他捣烂。 他夹了片鱼，送到嘴边。 江南的鱼确是好吃，但他却没有柳芳萋那样的兴致，天天都想吃鱼。 所以他又放下了筷子，他叹了口气，失了食欲。 “真可惜，我还以为可以不必出手了呢。” 就在刀天衡放下筷子的时候，他面前响起了一个声音。 刀天衡抬头，看见窗前的画中多了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常无忧。 络腮胡子颊上带疤的大盗常无忧。 “你果然来了！”刀天衡道。 “我当然要来。” 刀天衡用筷子捅了捅盘中的鱼，“你下毒了？” 常无忧没有说话，他笑着点了点头。 “幸好我今天胃口不好。”刀天衡道。 “可是我好。”常无忧竟然拉了条凳子在桌对面坐下了，拾起筷子，吃了片鱼。 刀天衡皱眉，“你没下毒！” “这鱼不错，当然不能可惜了。”常无忧又伸出筷子。 “你来得很是时候。”看着常无忧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塞鱼，刀天衡突然说。 “我当然得挑好时候，你手下人都不在我才能来嘛。”常无忧说。 几句话的功夫，他已将刀天衡那几乎没有动过的鱼吃得干干净净。 鱼已吃完，桌上已空了。 “只恨没有壶酒。”常无忧道，他伸手抹了抹嘴唇。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刀天衡看着桌对面这个对头道，“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咱俩已是老朋友了不是吗，跟我还用客气嘛？”常无忧笑。 刀天衡也笑了，“是，咱俩已用不着客气。” “客气”还没说完，他那原本躺在座边的刀不知怎么，竟已到了常无忧胸前。 刀已出鞘，刀锋如霜，映着烛光月光，竟如一团火光！ 常无忧挥起他那柄黑鞘的宽刀，格住这团火光。 接着他抽刀，他的刀刀身比刀天衡的刀宽了两指，他挥舞起的火光看来比刀天衡手中的火光更要浓烈刺眼。 两团刺目的火光在屋里纵横斩击，那雕花的黑漆大桌早被劈作两半，倒在一旁。 两人纠缠多年，交手次数已不胜数，每次都是势均力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0 404(46) 刀天衡退到墙角，常无忧退到窗前，两人都清楚，这次依旧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他们一番打斗，早惊动了烟雨楼，刀天衡手下的捕快们，马上就要来了。他已只需缠住常无忧片刻，人手一到，他常无忧只有就擒的份儿。 所以刀天衡提刀抢攻，他要留住常无忧。 常无忧本就是寻机会行刺，一击不中，就想着撤退，况他已赚了条鱼，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所以刀天衡扑上来时，他已跃出了窗。 常无忧想不到，窗外竟然有人。 常无忧当然想不到，柳芳萋竟会在大晚上出现在烟雨楼楼顶！ 所以他刚跃出窗来就被一掌击在了后心。 常无忧跌落在地，满嘴是血，他瞪着飘然落下的柳芳萋，含含糊糊道，“柳……柳小兄弟，你？” “诶，别！被大盗常无忧称作兄弟，我可没有这个荣幸。”柳芳萋道。 常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柳芳萋这一掌着实不轻，换了别人，早被打碎五脏，当场就活不得，亏他还能坚持这么久不断气。 刀天衡已经追了出来，他从窗里跳下，正好看见常无忧瞪着柳芳萋吐着血。 “死了？”刀天衡问？ 他蹲下身，伸出两个手指，探了探常无忧的脉搏，发现已快没有动静。 “没死，也活不过今晚了。”柳芳萋道。 那些个捕快终于赶到，常无忧已断了气。 “埋了吧。”刀天衡道。 捕快们就扛走了常无忧的尸身。 刀天衡冲柳芳萋一抱拳，“此番了结大盗常无忧，多亏了柳公子出手！柳公子，于我刀某人，算是大恩！” 柳芳萋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能帮上刀捕头，是我的荣幸！” “柳公子你喜欢吃鱼？”刀天衡突然问。 柳芳萋一怔。 “这三天，你每天都要吃鱼。”刀天衡解释道。 “噢！那是因为江南的鱼，实在好吃！”柳芳萋笑。 “好，那我就请你吃鱼！”刀天衡也笑。 于是二人又上了烟雨楼。 白马又拴在后院，有伙计备了草料和遮雨的棚。 柳芳萋坐在窗前，背后窗外就是一幅夜景。刀天衡坐在他对面，似在欣赏这幅夜景。 莲心端了菜上桌，摆了壶酒，不忘回头看着柳芳萋笑。 柳芳萋看她一眼，连忙转目别处，但他已红了脸。 莲心笑着退了出去。 刀天衡举杯敬柳芳萋，柳芳萋赶紧举起杯。 “柳公子，我追缉常无忧多年，却始终抓他不住，这全天下人都知道。”刀天衡道。 “这全是因常无忧过分狡猾，而刀捕头身边没有一个好助力的缘故。”柳芳萋道。 “也是，也不是，但是抓不到他，总是我心中的一块病，如今，心病已去，我实在该谢谢你。”刀天衡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常无忧毕竟是过街老鼠。” 两人一碰杯，饮尽酒。 “柳公子可算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小捕快。” “哈哈，刀捕头谬赞了，我如今，却连个捕快都不是呢。”柳芳萋道。 “当捕快，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好的行当。”刀天衡道。 “但是正义总需要有人来伸张，太平总需要有人来维持。”柳芳萋道，“所以，我觉得捕快们都是英雄，而刀捕头你是个大英雄。” 他又举起杯，要敬大英雄。 刀捕头笑着饮下酒，示意柳芳萋吃鱼。 柳芳萋便吃鱼，翻了一面，夹起一筷子。 刀天衡看着他将另一面鱼也吃完，笑着问，“好吃吗？” 柳芳萋点头，“好吃，真好吃。” 刀天衡道，“毕竟是江南的鱼，水清，鱼肥，还是莲心姑娘亲手烹的。” 柳芳萋听到莲心的名字，面上就泛起了微笑。 少年情怀，刀天衡都看出来了。 所以他笑了，他笑着说，“所以，柳公子你死在这条鱼手上，总算是不冤枉。” 柳芳萋呆住了，他似乎听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盯着刀天衡。 “我说，你就快死了。”刀天衡笑着说，他笑得很残酷。 “为什么？”柳芳萋还是不懂。 “因为另一面的鱼，不能吃。”刀天衡道。 “另一面的鱼不能吃。” “为什么？” “因为有毒。” 剧毒，入口即死，紫黑色的死色的剧毒。 这岂非就是当日与那个自称刀天衡的虬髯大汉常无忧拼座时他所说的？ 柳芳萋愣住了。 “我姓刀，这个刀。” “他不是刀天衡！” “我才是刀天衡！” 到底谁是刀天衡？ 柳芳萋瞪着面前的方脸男人道，“你不是刀天衡？” 方脸男人道，“我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常无忧。” “那我打死那人？” “他是刀天衡。” 柳芳萋颓倒在椅子上。 “我打死了刀天衡？我帮着常无忧打死了刀天衡？那莲心也说你才是刀天衡！”柳芳萋叫道。 “我骗他们的，”他掏出了那枚令牌，“有这个，连衙门也承认我是刀天衡。” 那的确是刀天衡的令牌，官家工匠做的标识，绝对没有办法复刻的，他怎么会有？ “我怎么也会信了你就是刀天衡？”柳芳萋恨不得打自己几十个耳光！不，几十个不够，最起码得一百个！ 真正的常无忧，这个方脸的男人笑道，“那也许只不过是你很愿意相信莲心姑娘而已。” “是嘛……”柳芳萋叹了一口气。 “离家时，我爹就交待的，离漂亮姑娘远一点，不然容易惹上麻烦。”柳芳萋道。 “只可惜，令尊无论如何想不到，你不仅惹上了大麻烦，甚至连小命都丢了。”常无忧道。 “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相信你是刀天衡。” “可是我并不是刀天衡，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不是，到时候你会不会放过我？你当然不会，因为是我让你打死了刀天衡。” “所以我只有死？” “你只有死。” “我还奇怪，那天我试出的剧毒，捕快怎么也会下毒，就算是为了抓捕常无忧也不该下毒，我原以为是刀天衡故意下毒为了逃跑，那时候我以为他真是常无忧，没想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1 404(47) “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孩子。”那个来精神病医院接奥尔菲斯的男人耸着肩，扭头冲旁边的慈祥老太太说道。 “院长，合适吗？咱们收留他，他他可是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男人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 院长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站在边上瞧着院子里的孩子们追逐游戏的奥尔菲斯。 的确很奇怪，这个孩子对其他的小孩的邀请和亲近，永远无动于衷。 他总是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视线却好像洞穿了你的脑袋，看到了你的身后去。 “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安静乖巧，不吵不闹。那不是病，是阴影。是詹姆斯院长亲自写的信希望我们收留这个孩子。给他点时间，因为这里是新的环境啊皮尔森。”院长微笑着。 叫做皮尔森的男人耸了耸肩膀，既然是院长说话了，那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嘿，你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吗？”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的小男孩还有一个身穿一条修改而成的超小号的工装背带裤的女孩子朝奥尔菲斯走了过来。 他们看起来比奥尔菲斯还要小上一两岁。 “我叫皮尔森，克利切皮尔森。”毡帽小男孩笑着说道。 奥尔菲斯扭头瞧了一眼远处正和院长一块走远的另一个皮尔森。 克利切摸了摸头，“嘿嘿，是皮尔森把我捡回来的，所以我就跟着他姓。” 奥尔菲斯没什么表情。 “她是艾玛。”克利切指了指小女孩。 “来和我们一起玩吧。”艾玛微笑着邀请奥尔菲斯。 可是奥尔菲斯摇了摇头，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克利切，耷拉下眼皮。 “你身上，有一种令我不舒服的感觉，你” 奥尔菲斯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瞥见克利切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吃了一惊，然后偷偷地用眼睛去瞟身旁的艾玛。 克利切有什么不好的秘密，不愿意让艾玛知道。 奥尔菲斯改了口，“皮尔森先生是个好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奥尔菲斯没有继续说完的话，却让克利切松了口气，他再抬头看向奥尔菲斯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友好。 克利切正想再说点儿什么，艾玛却先开了口。 刚才奥尔菲斯的话，她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奥尔菲斯，你身上倒是有一种让我很喜欢的感觉。” 克利切瞪着眼睛看着艾玛，他不理解，艾玛突然间就对这个新人说了喜欢。 艾玛微笑着，“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不像是人类。” 奥尔菲斯点了点头，转身走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下，略略回头，说道：“谢谢你们。” 走到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奥尔菲斯突然蹲下身子，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是贼。 克利切，那个孩子是个窃贼。 他身上的感觉不会错的。 和那天晚上闯入他们家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巨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汇聚成小溪流，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啪嗒。 他清晰地听见了汗珠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他朝前扑倒，人事不省。 03 “我常常会有一种孤独和失落的感觉。 就好像，我无关痛痒，一文不值。 没有人会在意我，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我不知道我是谁。 奥尔菲斯？ 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小说家？ 不，这是别人挂在我头上的称呼。 我感知不到我自己的存在。 而大量的威士忌，会令我的头脑沉重，唯有这个时候，我感觉得到我的双脚踩在了地上。” “皮尔森，最近又有奥尔菲斯的消息了吗？”眼睛已经发花的院长伸手扶着厚厚的老花眼镜，费力地低头看着膝上的报纸。 皮尔森刚从门外进来。 “是啊，那家伙又上报纸了，他写的那些推理故事非常的受欢迎。”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院长欣慰地笑着。 皮尔森撇了撇嘴，“了不起是了不起，可是这么多年了，他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院长摇了摇头，没有评论。 皮尔森是个重感情的人，而奥尔菲斯，那个孩子，性情凉薄。不过，院长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我刚刚看见，报纸上说，温斯顿庄园重新被人买下来了。”院长摘下眼镜，眯着眼睛去寻找皮尔森。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去买那个被诅咒的庄园。”皮尔森手上忙碌着。 “会不会是奥尔菲斯，那个庄园，曾经是他的家”院长问。 皮尔森手上顿了顿，“应该不是，听说好像是位年轻的女性，买下温斯顿庄园之后还给它改了名字，现在好像是叫做欧利蒂丝庄园了。新主人的名字，似乎就是欧利蒂丝。” 院长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原来是这样啊。” “欧利蒂丝庄园的‘秘宝’听说了吗？”克利切把玩着手中的破旧手电筒，对在一边草坪上修剪灌木的艾玛说。 “嗯，据说能够实现你的所有愿望。”艾玛哼着轻快的曲子，回答得很随意。 克利切转过头去看着艾玛的背影，他那双闪烁着贼芒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深情。 “呼——”克利切长长地出了口气，“你想去吗？” 艾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换了个方向继续操作大剪刀。 “去呀，我需要一大笔钱，用来装饰他。如果光是替别人修剪花草的话，要许多个十年才能够攒够钱。而且，据说只是需要参与一场游戏而已。”艾玛继续哼着歌，“虽然没有公布游戏规则。” “我陪你去。”克利切正了正头顶的毡帽。 艾玛回头冲他一笑，“谢谢你，克利切。” 04 “他们说你的犯罪推理小说阴暗而且残酷，完全不吝惜笔下角色的生死。而你这些生动的解剖，却偏偏戳中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原始，凶恶，暴虐，残酷。他们喜欢你写的东西。” 欧利蒂斯庄园的主屋里，烛光黯淡，说话的似乎是个小女孩，她坐在钢琴前边，奥尔菲斯面前的烛光能够照亮的地方堪堪在她的面前停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2 404(48) 她双手放在琴键上，不时按动几下，发出几声长音。 钢琴背后昏昏亮亮，钢琴的前边却一片黑暗。 女孩子的轮廓娇小，又模糊。 奥尔菲斯倚靠在窗前，他背后的窗外，夜色深沉，不时有闪电从半空中划过。 一场雷雨将至。 奥尔菲斯拎着一瓶酒，已经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女孩子在讲述。 “如果他们知道，你所写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猜他们会怎么想？”女孩的音调提高了几度，带上两分残酷，三分兴奋。 “警察会把你抓起来，就像几个世纪前的那样，把你烧死，烧得灰都不留下。”奥尔菲斯低声嘟哝着。 女孩笑了起来，她似乎很高兴。尽管奥尔菲斯说的话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女巫才会被烧死，我可不是女巫。” “你是的，欧利蒂丝。” 奥尔菲斯抬起头看着对面，欧利蒂丝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异样的光。 “你的这些游戏，正是你是一个女巫的最好的证明。” 欧利蒂丝摇着头，“我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他们都会感激我的。” “不，你只不过是把他们引诱到深渊。你安排的那些游戏，那些嗜血的监管者，他们会把他们的身体撕碎，把他们的血肉吃下肚去！” 欧利蒂斯不再争辩，她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抚摸着墙上的那副画像。 《缪斯女神与她的女儿共享记忆之泉》 她摘下了画像。 背后的墙上是一个类圆形的徽记，九个音符尾部相连，不管如何旋转，它的模样永远不会变。 欧利蒂丝伸手抚摸着这个徽记。 “你的父亲是个天才，他为你的母亲设计的这个缪斯女神的徽记，是世上最完美的图案。” 奥尔菲斯盯着墙上的缪斯女神徽记，胸膛起伏，没有说话。 他狠狠地灌下了一口酒。 “可是你知道这个徽记的意思吗？” “难道你知道？” “是轮回，开始，还有结束。那些从这里发生的，便从这里结束。你所说的深渊，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秘宝’。他们陷入绝望的深渊之中，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通过对深渊的描绘，收获到名誉，地位，金钱而这些，都是他们归还给你的，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欧利蒂丝回到钢琴边上，她的手指再次按压琴键，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奥尔菲斯不自觉地一颤。 “今晚的这场游戏，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欧利蒂丝轻声说。 “难道以往的那些都不是？” “以往的也是，只是今晚的，是唯一，是最盛大的狂欢。” 05 “今晚你准备让哪一位监管者上场？” 奥尔菲斯和欧利蒂丝来到了庄园最高的阁楼上。 欧利蒂丝举着一把黑色的小伞，伞上是那个由奥尔菲斯的父亲设计的缪斯女神的徽记。 阁楼风很大，不过这里能够看得见整个庄园的面貌。 红教堂，米涅瓦军工厂，还有角落的圣心医院 “杰克在红教堂里等待着他的真爱。班恩和小丑在圣心医院缝补他们的脑袋和笑容。今天晚上的舞台，是这个。” 欧利蒂丝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东方。 那个位置，是米涅瓦军工厂。 “又是‘灰烬’里奥贝克么。”奥尔菲斯顺着欧利蒂丝的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厂长他可是今晚的主角。” 奥尔菲斯看了欧利蒂丝一眼，“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监管者是游戏的主角过。” “所以今天晚上是不同的。你猜我邀请到了哪些玩家？” 欧利蒂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奥尔菲斯对这个12岁的小巫女态度并不好，他不猜。 “一位优秀的园丁小姐，艾玛伍兹。”欧利蒂丝注意着奥尔菲斯的表情。 她就知道，听见这个名字，奥尔菲斯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他转头瞪着她。 而她自顾地继续说着：“一位隐藏得很好的窃贼，虽然外人都以为他是个善良的义工。克利切皮尔森。” 欧利蒂丝看见奥尔菲斯握着酒瓶的手在用力。 “还有一位美丽的医生，艾米丽” 欧利蒂丝灵巧地闪躲开，奥尔菲斯手中的酒瓶在她背后的栏杆上爆开，玻璃碴飞溅得到处都是，金色的威士忌全洒在了奥尔菲斯的裤腿上。 “黛儿。” 欧利蒂丝在微笑。 这个12岁的小女孩，她的笑容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令人颤栗的森然。 奥尔菲斯弯着腰，喘着气。常年的伏案写作和酗酒，让他脆弱得像张纸片。 愤怒，令他站立不稳。 一声惊雷，大雨骤然落下。 奥尔菲斯瞬间就被打湿了全身。 欧利蒂丝举着小伞，朝他靠近了一步。 “还有一位。”奥尔菲斯说道。 “这一位，你也很熟悉。是个骄傲的上等人，弗雷迪莱利。” “是他？你找到了他？” “是他，在你12岁的时候骗你卖掉了温斯顿庄园，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家伙。”欧利蒂丝伸手将裙子上的碎玻璃掸落。 “你为什么选择他们？” 巫女的选择，奥尔菲斯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他只能询问理由，接着无计可施。 06 “你知道吗，弗雷迪莱利不只是欺骗了你。当初诱骗厂长的妻子，卷走厂长的所有钱的人，就是他。然而他最后并没有获得那些钱财，因为就在他和厂长的妻子在教堂宣誓的时候，杰克出现了。就在那里” 欧利蒂丝指着红教堂的方向。 “新娘还没有说出誓言，就被杰克拧断了脖子。因为他讨厌虚伪的爱情。” 欧利蒂丝一边诉说着悲惨的事情，一边愉悦地笑着。 “弗雷迪莱利是个虚伪的罪人，他忙着逃命，所以新娘和她藏起来的那些巨额的财富，只能被埋藏。所以他到头来依旧没有得到一分钱，相反，因为背叛了厂长，他被所有人唾弃，他活得艰辛而潦倒。” “有趣的是，你的朋友，园丁小姐，她其实是厂长的女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3 404(49) 这件事连厂长自己都不清楚，因为他的妻子离开他之后，才生出了这个小女孩。不过，弗雷迪莱利说服她丢弃了她，这位律师先生，有一张很厉害的嘴。” “更有趣的是，杀死厂长妻子的杰克，正在被园丁小姐深爱着。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稻草人，而他也从来都是以一个稻草人的身份出现在艾玛小姐的花园里。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稻草人，但是她爱他，她爱杰克。杰克就像是个谜一样，总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花园里，给她拥抱。今晚，她就是为了杰克，才会应邀而来的。” 欧利蒂丝自顾自地说着，她越说越开心。 奥尔菲斯却觉得脑子很疼。 “‘因为我们相爱’她说，‘所以我们的爱情，与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你们没有权利来干涉’当别人质疑她对‘稻草人’的爱的时候，这位勇敢的园丁小姐是这么说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克利切是个贼，贼是天生的，他本来胆怯又懦弱，只不过，为了园丁小姐，他还是来了。” “那艾米丽呢？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欧利蒂丝瞧着奥尔菲斯的眼睛。 “你有私心对吧？” “什么？”奥尔菲斯不明白。 “你希望她挽留你，你12岁离开精神病医院的时候。因为你清楚，一旦你从那里离开，你就没有办法再约束我。不是我，是你，是你邀请了她。你迁怒给了她，你这个胆小鬼。” 欧利蒂丝没有再笑，她板着脸，训斥着。 奥尔菲斯怔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比宿醉之后还要疼痛。 幸好欧利蒂丝没有继续往下刺激他。 她转了话题。 “当年，厂长就是在这个他被律师唆使买下的亏损的军工厂里把自己烧成现在这个怪物的。他那无尽的愤怒，等待着释放。” “令人兴奋的表演就要开始了。你瞧，玩家们已经进入了军工厂废墟里。” 欧利蒂丝指着不远处，“看见没有，‘灰烬’里奥贝克，他从军工厂里走出来了。” 欧利蒂丝激动得浑身颤抖，“要开始了，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游戏。” 轰隆一声。 雷电将她的表情映照得格外狰狞。 07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奥尔菲斯了。” 欧利蒂丝愉快地踮着脚尖，看着底下的军工厂里上演着的追逐与逃匿。 “不用骗我，也不用骗你自己。就像詹姆斯院长写给孤儿院的信里写的一样，‘在那个残酷的夜晚，奥尔菲斯就随同他的父母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奥尔菲斯转头看着这个小女巫。 他弯着腰的时候，需要往上仰起头才能够看见她的脸。 很显然，她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隐隐地传来惊呼和哀嚎。 有人受伤了。 虽然被雨水和风声阻隔，但是传到奥尔菲斯耳朵里的惊叫声中蕴含的恐惧和绝望，他依然能够真切地感受到。 这些就是他曾经用笔记录下来的东西。 然而今天，他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站在高处看着。 因为工厂里逃窜的，被威胁着的，是他曾经认得的人，是他的朋友。 奥尔菲斯从来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恰恰相反，今晚上的玩家里，哪怕是弗雷迪莱利，他都没有办法就这么看着他被里奥贝克拧断脖子。 奥尔菲斯转身要下楼。 他要去救人。 “就像那位园丁小姐所说的一样，‘他们的爱，与别人无关’，今天晚上，他们的死活，也和你没有关系。”欧利蒂丝轻蔑地看着要逃的奥尔菲斯。 奥尔菲斯呼吸急促。 “有关系！我不能再让你让这残酷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了！那些人，那些活着的，那些死了的，他们都是无辜的！” “哦？没有一个踏入温斯顿庄园的人是无辜的。”欧利蒂丝挪动脚步，朝着奥尔菲斯走近。 “是欲望。我告诉他们庄园里有‘秘宝’，他们便趋之若鹜。他们都是自愿的。” “可是你没有告诉他们，这场‘游戏’的真实模样！” “当他们听到他们可以得到一切的时候，游戏的规则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了意义。他们心甘情愿。” “你果然应该被捆起来烧死！” 奥尔菲斯恶狠狠地道。 “那么你也是一样。”欧利蒂丝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和我，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奥尔菲斯愣住，紧接着，他又开始脑子疼。 他伸手扶着额头，远处，又是一声凄厉的惊叫传来。 那叫喊他熟悉。 是哪个曾精心照料过他的艾米丽医生。 奥尔菲斯再也管不了了。 他转身飞快地跑下了阁楼，朝着军工厂跑去。 阁楼上的欧利蒂丝瞧着底下那个小小的人影跑进了军工厂，她叹了口气。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接着雷声滚滚。 而等闪电的光芒敛去，阁楼之上已经没了欧利蒂丝的身影，只有那把小小的有着缪斯女神徽记的黑伞躺在地上。 08 因为监管者是里奥贝克，这个自称为“灰烬”的无限愤怒的怪物。 他并不听从奥尔菲斯的指示，因为奥尔菲斯同样只是庄园的客人。 抓住那四个玩家，杀死他们，用他的愤怒将他们焚烧成灰烬，这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所以，奥尔菲斯只能将整个军工厂引燃。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救出艾玛，黛儿，甚至是克利切还有弗雷迪。 奥尔菲斯成功了。 当警察和消防队员赶到庄园的时候，这里的火势已经小了下来。 奥尔菲斯还有四个玩家都幸存了下来。 他们围绕着奥尔菲斯，就像是庄园的缪斯女神徽记一样，四个玩家围绕着奥尔菲斯，九个音符围绕着一个原点，组合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警察们认为这是一个涉及不明宗教的案件。 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庄园的主人。 而醒来的幸存者，也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 温斯顿庄园，欧利蒂丝庄园，被诅咒的庄园 这样的消息又铺天盖地地传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4 404(50)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往日繁荣的庄园，再一次，变得寂寥。 奥尔菲斯醒过来的时候，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曾是一个风靡一时的小说家。 当记者们蜂拥到他病床前的时候，他才从他们的询问中得知，原来自己的名字叫做“奥尔菲斯”。 很快，这个昙花一现的小说家就被人们忘记了。 只有孤儿院人，艾玛和克利切还有皮尔森，带着院长的口信来请奥尔菲斯回孤儿院去住。 在那里，有他熟悉的过去。 但是奥尔菲斯谢绝了。 他没有过去。 他不记得的，统统都不算是过去。 幸好他的账户里还拥有不少的钱。 起码足够他酗酒的了。 奥尔菲斯偷偷离开了医院。 在某条不知名的巷子里，他租了一间办公室，开了一个侦探事务所。 寻猫找狗调查婚外情，诸如此类的委托，他还勉强能够接到。 但是 奥尔菲斯时不时会翻开桌上那些人们说是他写的小说。 他完全就没有印象。 并且，在阅读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脑袋总会止不住地疼。 最后他放弃了从书中寻找自己的想法。 喝酒，混日子，成了“侦探”奥尔菲斯的日常。 他过得很落拓，他不修边幅，他觉得异常的无趣。 他时常突然就忘记自己是谁，因何存在。 这种时候往往会从兜里的寻找猫咪的委托书信里发现自己的名字，叫做“奥尔菲斯”，是个侦探。 09 收到詹姆斯莱辛巴赫的委托信的时候，奥尔菲斯刚刚宿醉醒来。 脑袋四分五裂地疼。 但是信封里的大额支票缓解了他的疼痛。 委托需要他前往一个“臭名昭著”的废弃庄园寻找委托人的女儿。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位詹姆斯不愿亲自登门，但是，他没有办法拒绝那张支票。 奥尔菲斯驱车前往。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感觉有些蹊跷，可是，金钱往往会让人勇敢，尤其是很多钱。 名叫欧利蒂丝的庄园。 奥尔菲斯来到庄园门口的时候，天色变得有些恶劣了。 他刚下车，踏进庄园大门。瓢泼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匆忙中，他跑进了庄园的主屋。 而这间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屋子，没来由让他感觉到熟悉。 他循着房间找了一圈。 正当他利用自己的推理知识推演他在屋中书架上找到的日记的时候，房间的门口传来响动。 奥尔菲斯起身去查看，却发现门被人在外锁住。 他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 奥尔菲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翻倒的钢琴凳子上，翘着腿坐着一个小女孩。 她笑容灿烂，奥尔菲斯觉得眼熟，拿出委托书信一看附送的照片。 委托人要寻找的女儿，正是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女孩。 “欢迎回来，奥尔菲斯。” “你是？”侦探皱着眉。 “我是你的老朋友，最后一场游戏，终于该轮到你亲自上场了。” 女孩背后的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闪电。 奥尔菲斯下意识地闭眼躲避强光，等他再次睁眼，骇然看见窗外挤着四个巨大又恐怖的影子。 是愤怒的厂长，鹿头的班恩，永远微笑的小丑，还有长着剪刀手的稻草人杰克。 詹姆斯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重新又拿起桌上的一本手写的日记本，眯着眼睛仔细阅读起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 艾米丽医生怀抱着几本笔记本走了进来。 “黛儿，他又写新的日记了么？”院长伸了个懒腰，问道。 艾米丽点了点头，“是的院长，而且这次，又换了好几个不同的人的笔迹。” 院长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瞥了一眼桌上堆积成小山的日记本。 “已经是第几个人格了？” 艾米丽摇着头，“不清楚，我们整理的速度，跟不上他写日记的速度。” 院长苦笑一声，“带我去看看他。” 艾米丽领着院长来到病房门口，隔着玻璃，他们看见病房内，奥尔菲斯端坐在桌前，一手握着钢笔，另外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他目光空洞，直视着桌上铺开的日记本。 而在他身后墙上，原本洁白的墙面上，涂满了一个又一个缪斯女神的徽记，九个音符尾部相连，无论从那个角度旋转，图案永远不会改变。 “他已经写了24年的日记。那些关于庄园的，关于‘游戏’的，关于监管者，还有求生者”艾米丽叹了口气，说道。 “他果然还是没有能够找到自己是谁”院长叹了口气。 “是的，还有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院长。” 詹姆斯院长回头看着艾米丽，“什么事情？” “在他的日记里，有以我的视角来记载的内容” “黛儿，他信任你，他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这儿，你可以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所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切都是奥尔菲斯自己妄想出来的，没有欧利蒂丝，没有庄园，没有监管者和玩家，也没有孤儿院和所有的人，只有那个废弃的温斯顿庄园，那是他曾经的家。”院长宽慰着。 “可是” 艾米丽举起手中的一本打开的日记本。 “他在日记中写的，就是我所想的，就像是这本日记是我自己亲手写下的一样，并且，其中还有属于院长您的日记。” 院长怔住。 “如果没有欧利蒂丝，只有奥尔菲斯的话，那我和你，又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我们也只不过是他妄想中的一部分？” 就在艾米丽和院长茫然的时候，病房里的奥尔菲斯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他们。 他们都没有发现，病房里的奥尔菲斯在冲着他们微笑，尽管他本来并不可能透过病房的单面玻璃看到病房的外面 詹姆斯院长端坐在办公桌后，望着桌上一沓厚厚的资料，思索着什么。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年轻的艾米丽医生推门进来。 她皱着眉，表情显得很担忧，“莱辛巴赫院长，您真的决定了么？” 院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医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5 404(51) “师父，什么是捉妖人啊？” 小不点的丁林伸手拽着师父的一根手指头，小跑着跟着师父一起循着一道青石阶往上走。 “捉妖人，就是捉妖怪的人。”师父微笑着低头瞧着这小娃娃，放慢了脚步，好让他能跟得上。 青石台阶蜿蜒向上，插入云霭。 “那师父，妖怪是不好的东西吗，为什么要捉它们？” 小丁林瞪着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抬头去瞧师父。 师父被他的问题惹得大笑起来。 小丁林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发笑。 “孩子，妖怪当然不是不好的东西。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天生地养的，如果你一定要问出个好还是坏，那么它们也和我们人一样，好的很多，坏的也不少。好的就不必捉，坏的定不能饶。” “哦——”小丁林发出一声哦，拖着长长的尾音。 其实他并不能听得懂师父是在说什么，不过他知道，师父似乎并没有好好地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世上的问题本就是如此，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只有像他这样的小孩子，才会想要问出个好和坏来。 师父拉着丁林走进白云深处，那里是一处开阔山巅，有小屋几间。 “丁林啊，从今天起，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小丁林好奇地抬眼望，只见天高地阔，远处云天边界，有群归雁缓缓南来。 金色的朝霞从天边铺过来，一抹温暖照在身上。 小丁林伸手捂了捂眼睛。 耳边又响起师父的话，“丁林，你愿意做一个捉妖人吗？” 他抬头瞧着师父，问“好玩吗？” 师父再次大笑，“好玩，当然好玩，天底下再没有比当一个捉妖人更好玩的事情了。” 师父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小丁林跟着他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嗯！那我要做一个捉妖人。” “好！”师父温暖厚实的大手拍在小丁林稚嫩的肩上，“咱们就当天下第一的捉妖人。” “当天下第一！”小丁林握紧双拳。 朝阳将最后一层云霞熔化，它喷薄而出的金色把丁林小小的身影镀上一层明亮的光辉。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笑声，传遍了深谷，越过了群山，在天上和地下回荡着，良久良久，都没有消散。 丁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手足颤抖，筋疲力尽。 他朝背后青草地上仰面躺下，四仰八叉成了个“大”字。 闭上眼，耳边是锐利的风啸声。 轰然一响，一道金色的落雷在他脑袋旁边炸开，泥土草根四散飞溅，他被震得耳膜生疼，眼前晕眩。 丁林被这落雷炸起，坐在草地上，怔怔地看着前方。 耳中嗡嗡作响，似乎有千万群蜜蜂在他身旁飞舞盘旋。 “起来！” 站在他身前三丈外的师父冷冷一喝，又一挥手，再一道金色落雷在他分开的双腿之间炸开。 丁林一个激灵从地上跃起，伸手抹了把脸，把脸上溅上的草叶泥土抹掉。 “师父，不来了！我真的不来了！”丁林慌张地摆着手，眼看就要哭出来。 这一次，师父根本没有搭理他，口诀念处，凛冽如刀的疾风贴着草地斩向丁林足踝；长满刺棘的藤蔓毒蛇一般破土而出，缠绕向他的脖子；而天空中，阴云再次聚集，金色的电蛇在其中翻腾，噼啪声中，又是一道更粗更壮的落雷降下，这一次没有丝毫偏差，正正地朝着丁林头顶落下来。 丁林眼中含泪，嘶声念唱咒语，无数张金色符咒从囊中飞出，化作飞剑、冰锥，迎向了师父的术法。 连续的轰响和爆炸声在他身周爆开。 烟尘滚滚。 等尘埃落定，丁林衣衫褴褛满脸黑灰，头发眉毛缺了一半焦了一半，异常狼狈地趴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着。 师父慢慢走到他身前，俯下身子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丁林脸颊。 “怎么样，没受伤吧？” 丁林翻了个白眼，一张嘴，吐出一口黑烟。 师父伸手在面前扇了扇。 丁林艰难地翻身坐起，苦着脸瞧着师父。 “师父，徒儿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啊，你做得都很好。”师父满脸疑惑。 “那您方才是不是想要了徒儿的命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就只你这么一个弟子，你是咱们这一脉的独苗，师父怎么可能要你的命。”师父一挥手，觉得丁林这娃子说话也太晦气。 “那师父，我能不能歇一歇啊？”丁林满眼的渴求。 师父微笑，“哦这可不行，快起来接着来。刚才那几下接得还不错，我要加大力道了。” 师父朝丁林勾勾手。 丁林疯狂摇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这孩子，是你自己说的，想要当天下第一的捉妖人，这会儿又不肯吃苦用功，那你怎么当第一啊。我可跟你说，你掌门师叔有个叫祁月白的弟子，他跟你年纪差不多，现在已经可以自己下山去捉妖降魔了，你再不肯加把劲，你连他都比不上啊。”师父抱着胳膊，摇头瞧着丁林。 丁林还是摇头，“师父，不来了。这天下第一捉妖人我不当了，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说的话不算数的，童言无忌啊！” 师父继续微笑，“那可不行，大丈夫出的话，豁出性命去也要做到。看好了，这一次可不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够敷衍过去的了！” 师父高举双手，半空剑气激荡，无数柄金色利剑从云天外缓缓凝出身形，刃尖直指地上的丁林，虽隔着老远，那锋锐的剑气已然锁定了他。 丁林吞咽着口水，咕嘟一声，他喃喃着，一脸茫然，“师父，您真的是想要徒儿的命啊！” “那哪儿会啊，你可是我的亲弟子啊。别分心了，小子看剑！”师父高声喝道。 师父双手按下，戟指丁林，天外飞剑如流星雨落，携光带电，直射向丁林。 丁林面色惨白，捏符的手微微颤抖。 天空中悬着无数柄金色光剑，刃尖纷纷指向丁林。它们微微震颤着，只待祁月白伸手指出，就将携风雷之势坠下，将丁林插穿成刺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6 404(52) 瞧着这熟悉的阵仗，丁林苦笑。 他正躲在青铜林铛幻化出的一只丈许高的青色铃铛虚影当中，借着小铃铛的坚固抵挡祁月白疾风怒涛一样的攻势。 祁月白的剑实在太快，太凶。 “这一招，似乎是掌门一脉才能修习的术法啊”他抬头瞧着天上的金色利剑。 祁月白远在他身前五丈外，漆黑的白夜剑当胸平举，左手变幻着手印，维持着天空中的无数剑气。 “师父啊，我可是你的亲弟子，这么厉害的招数您为何不肯传我”丁林边戒备着祁月白的手印，边喃喃着抱怨。“说好的天下第一捉妖人，现在被人家打得缩头乌龟一样蹲在铃铛里不敢露脸，还真是” 丁林脸色惨白，苦涩地一笑，牵动胸口伤势，一口血咳了出来。 而就在这一瞬，祁月白剑眉一挑，左手挥出。 丁林银牙咬碎，紧握手中的小铃铛，身上所有符咒尽数撒出。 五彩的光辉绚烂如虹，升起一道高墙将那无尽的飞剑抵挡。 每一柄飞剑撞在虹墙上产生的力量都会令这纯白一片的结界空间震颤几分。 是祁月白在维持着这纯白的结界，但他似乎并不怎么感觉吃力。 眼看着那堵虹墙已经被飞剑击出裂纹，并且裂隙在不断扩大延伸。 丁林嘴角溢血，他瞪大双眼，眼中血丝密布。 拼了，这一次若是再挡不住，就完了。 虹墙已经摇摇欲坠，丁林收回了青色的巨大铃铛虚影，所有的力量都注入虹墙之中，他准备拼尽全力再多坚持一阵，再抗一会儿就好了。祁月白的剑阵也快要结束了吧 可是，就算是能抵挡住这一次的攻势，他已经快油尽灯枯。 而祁月白 他决定不去想接下来祁月白会怎么办，他决定先把眼前的剑阵给处理完。 虹墙中央被飞剑轰击最集中的地方轰然爆开，漏了缺口。 丁林瞳孔收缩，他眼瞳之中映出了许多金色飞剑，朝着他的脸面疾射而来。 丁林撒手后撤。 巨大虹墙散成飞光，绚烂的星星点点在纯白的空间中四处飘摇。 一柄柄金色光剑将这些星点破开撕碎，在半空拖出一道道划痕，追着丁林逃跑的方向，绝不肯放过他。 丁林每一次挥手将青铜铃铛甩出去，都能准确地接住一柄飞剑，并将它砸碎。 他在奔跑，跳跃，闪避。 他喘息剧烈，胸腹酸疼，鼻腔喉间如烈火炙烤，又呛又痛。可他不敢停歇。 身后的光剑仿佛无穷无尽，要追杀他到天荒地老。 看着丁林狼狈地逃窜，祁月白将漆黑的白夜剑插回剑鞘。 结束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金光剑阵已经快要结束。而丁林，恐怕没办法坚持到剑阵结束了吧。 他果然，还是高估了七师叔的这位弟子了么。 祁月白一声长叹，丁林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把话说得那么煞有介事，其余的时间里，却被自己按在地上疯狂摩擦。没用多久，便将他击伤。 他的术法软软棉棉，不带决意，不带杀意。 靠着这样的捉妖人，有可能与于渊之下的魔抗衡么？ 祁月白心底泛起一丝失望。 丁林和其他的那些师兄弟们一样，一样没用。 甚至，丁林比他们还要更没用。 丁林在跑。他不敢停。 一旦稍做停留，他就会被数柄光剑封住去路。 它们除了跟追，竟还会围堵！ 丁林回身看天，半空中的剑阵已快结束。 他咬紧牙关，竟还能笑得出来。 快成功了。 剑阵马上就要结束，他还有机会反扑 丁林深吸口气，沉下心神。 他停步站稳，挥出铃铛将身后追来的数柄光剑击碎。 丁林心头激动。 这个剑阵，在师父手上使出来，他从来没能撑到过它的尽头。 但是这一次，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这剑阵的尽头。、 丁林面对祁月白站定。 他眼光将他锁定。 祁月白觉察到了丁林那边的变化，他握剑的左手拇指轻推，白夜剑出鞘半寸，凌厉剑气便已经呼啸而出，随时准备将面前一切斩碎。 丁林略略回头，他这一停，身后最后的光剑似乎也跟着停下，它们在半空缓缓聚拢，逐渐扩张，最终变成了一柄长逾十丈的巨大光剑。 来了，剑阵的最后一击，也是最有力的一击。 那柄巨大的金色光剑，开始朝着丁林缓缓飞来。 它在加速，它前行的时候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尖啸。 它愈来愈快，已经逼至丁林的身后。 丁林猛一踏地，如弓矢激发，朝着祁月白的方向掠去。 巨大光剑紧随其后，它气势汹涌，这一剑斩下，似乎能劈山断海。 祁月白微微弯身，目光锁定了逐渐靠近自己的丁林。 他将在最接近自己的时候减缓速度，让那巨大光剑劈斩到他的头上。 他计划用祁月白的剑阵来攻击他自己。 只要有一瞬间，只要他在抵挡巨大光剑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破绽，他就还有机会。 丁林在心中祈祷，祈祷祁月白会给他留出纳一丝的破绽。 他还不想输，至少不想输得这么难看。 他已经很靠近祁月白。 他开始慢下来，身后光剑追上来了。 它开始高高扬起。 它就要当头劈下。 丁林自信他可以在最后那一瞬间躲开，让光剑斩向祁月白。 他等待那个机会，他还想反击。 然而 他毕竟是祁月白。 祁月白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祁月白的白夜剑再次出鞘。 龙吟声起，丁林就见那漆黑长剑自下而上挥了出来。 剑锋停在他鼻前半寸。 锋芒已经刺疼了丁林。 背后那巨大的光剑并没有像丁林想象中那样狠狠地劈斩下来。 祁月白拔剑的时候，带起的凶猛剑意在一瞬间，就将那光剑抹消了。 丁林不敢妄动。 他面前的这柄漆黑的白夜剑上透漏着浓郁的杀意。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它，姚言才发现，这柄剑的剑身之上，似乎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血壳子那是妖血，腥气缭绕，那得是杀死了多少只妖精，才会积攒下这么深厚的血气。 “我就说嘛我记得白夜剑，本是一柄纯白的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7 404(53) 丁林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心思顾虑其他。 祁月白持剑的手非常稳，白夜剑一分一毫的抖动都没有，悬在丁林鼻尖。 “丁师弟，你输了。” 祁月白的声音淡漠。 他认为这一场比试，确实没有必要他本可以接受师父和七师叔的安排，他本来就已经是赢家。 白夜剑垂下。 丁林得以松了口气。 刚才被剑指着，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丁林垂下头，嘴角微弯，他似乎在微笑？ 祁月白看不懂他的表情，他分明是输了的那一位。 “祁师兄，你怕不怕死？”丁林突然问。 他抬头瞧着祁月白。 祁月白看着他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眼，略一点头，“怕。” “我很怕，非常怕，有时候想到我会死，我甚至都害怕得睡不着觉。”丁林边摇头边说。 祁月白不懂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过他没有出言打断他，他等他继续说。 “但是，就算是我胆小怯懦又滑头，可是为了某些东西，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搏上一搏的。就用我的命。”丁林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有温度，非常和煦。他双眼微弯，眯成新月。 祁月白朝后滑开，白夜剑反握在手，横在腰前。 丁林的状态不对。 他嘴角还在溢血，他停住笑容，手上的青铜铃铛叮叮当当清脆响亮地叫唤起来。 那铃铛法宝在畏惧。 祁月白察觉到丁林似乎又集聚起了战意，而这一次，他身上的气势变了。 带了决意，带了杀意。 丁林双眸隐隐发红，身周有血气缭绕。 他盯死祁月白，如饿狼盯死了可怕的对手。 祁月白屏息，振腕，白夜剑锵然长吟。 丁林还要再战，他奉陪。 “祁师兄，当心了，这一次，我要豁出我的命来。这一次，我要当天下第一的捉妖人！” 青铜铃铛掷出去，丁林猱身而上，迅捷地抢近祁月白。 祁月白有些不明白，事到如今，丁林为什么还要说这种漂亮的傻话。他反手剑斩，将铃铛挡开，身形一侧，避过丁林。 祁月白踏步站稳，白夜剑横拉，曳出一道黑线。 丁林却似乎毫不畏惧，迎着剑锋就撞了上来。 祁月白双瞳收缩成一线，丁林这架势，简直就不要命了！ 白夜剑在丁林肩头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丁林的拳头也终于第一次落到了祁月白的胸膛上。 他振拳，青铜铃铛在半空摇晃轻响，祁月白突然感觉受伤的位置紧接着下一刹那又有数道力道传入。 拳劲如浪，层层叠叠地从他胸膛朝四肢内腑传递过去。 他身形一滞，胸中翻涌，一口鲜血喷出。 他受伤了。 丁林喉中低吼，见了血，他竟似乎更加兴奋起来。 祁月白瞧着再度朝自己扑来的丁林。 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一头不要命的野兽。 丁林释放了什么？ 他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祁月白咽下胸中伤痛，提剑迎上。 “当年，我骗丁林那孩子，说让他一定要当天下第一的捉妖人。”老头儿微笑着，捋着颌下乱糟糟的胡茬。 “哦？”白胡子掌门觉得有趣，“那孩子怎么说的。” “他说好，就当天下第一豁出命去也要当天下第一。”老头儿的声音放低了些。 “其实他之前不肯跟祁月白交手，心甘情愿地跟他回来。很大程度上，因为丁林自己清楚，他的的确确不可能是祁月白的对手。”老头儿在崖边就地坐下。 “一旦他与祁月白交上手了，那他‘天下第一’的愿望就要破灭了。那个小滑头” 掌门摇着头，微微叹息，“因为另外那个孩子，毕竟是祁月白啊上一次，从于渊回来之后，掌门这一支，就只剩下他一个弟子了。他背负着那些不该属于他的责任和担子他不单单为自己活着。所以，他比任何其他的弟子，都更要强。” 老头儿点着头，“看得出来，也正是像这样的后辈，才堪大任。不过”他低头瞧了一眼亭子里的黑色小点，芥子纳须弥，祁月白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那些长辈师叔们了。 “不过什么？”掌门问。 “丁林虽然滑头，可是在某些事情上，他这样的人，往往更一根筋，认死理，哪怕是拿命换，也在所不惜。而祁月白，他心思深沉，持重规矩，可是在某些事情上，他们却反而会心生畏惧，不敢再朝前踏那一步。” 掌门点着头，“对，那一步。就是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差别。” “也是上天和下地的差别。”老头儿的语声因为杂着情绪而有些变形。 崖边亭中黑色小点颤动几下。 山顶两位老人对视一眼，飘身而下。 祁月白的结界松动，黑点闪烁两下，白芒亮起。 两位老人伸手遮掩，亮光消散。丁林和祁月白出现在亭子中央。 祁月白像一只沙袋一样噗通跌落在亭子地面，人事不省，他一身是血，白袍被染成红色。白夜剑虽他出现，直插入地面石板中，兀自摇晃不已。 丁林趴在地上，口中呕血，万分凄惨。 这两个孩子，竟斗成这般惨状。 老头儿和掌门蹲身检查各自的弟子。 祁月白负伤颇重，已失了意识。 而丁林，竟还能尽力仰头，冲师父眨眼睛。 他嘴角鲜血不停地淌出来，艰难地张嘴，在师父耳边说了句话，含含糊糊，不过师父还是听懂了。 他说的是：“现在我是天下第一了。” 师父苦笑着，冲他点头眨眼，“你是了，你确实是了。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丁林满足地闭上眼，头一歪，倒在师父怀中。 掌门和师父面面相觑，都长长叹息。 养伤的日子是丁林在师门过得最幸福的时日。 一日三餐有人侍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没有师父追在屁股后头的五雷轰顶，万剑锥心。 他就躺在床上，睡觉，吃饭。 过得简直就像头猪一样。 可是这样子生活，自在悠然，他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的。 可惜这样的生活就快要到头了。 因为他已近好得差不多了。 祁月白比他要早痊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8 404(54) 他来看望过丁林。 他在丁林床前端坐，丁林躺在床上装死。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一个躺，半个字没有说地耽了一个白天。 等送晚餐的人端着喷香菜肴踏进房门，丁林肚子咕咕直叫他忍无可忍了，才坐起身，嘿嘿傻笑着跟祁月白打招呼。 “你很能睡。”见了面的第一句话是祁月白说的。 “还好还好。”丁林挠着后脑勺，下床捉筷子，招呼祁月白一起用晚餐。 祁月白没有推脱，他也饿了。 丁林狼吞虎咽，不像个伤员。 祁月白不愧是祁月白，他连吃饭都风姿十足，叫人赏心悦目。 所以他吃得不多，并不是他不饿，而是丁林动筷子实在太快，他没来得及反应，桌上饭菜已经被丁林风卷残云一般扫进了腹中。 丁林满足地拍着肚子，冲祁月白嘿嘿傻笑。 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祁师兄。 祁月白觉得气氛尴尬，丁林这厮笑得居心叵测。 “丁师弟，是你赢了。” 酝酿了很久，祁月白总算是说出口了。 丁林一怔，“诶？” 祁月白摇头一笑，“我此前低估你了，向你道歉。你的确比我更有资格去赴神途。” “这”丁林感觉祁月白是真的夸，他这种人是不会客套的，所以有些羞赧，有点儿脸红。 “在最后，我还是畏惧了”祁月白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轻轻握了握拳。 “我不如你那么不怕死。”祁月白说。 “也许只不过是我比较蠢，想得少。”丁林咧咧嘴。 “也是好事。”祁月白微笑。 他站起身，冲着丁林抱拳一礼，相当郑重。吓得丁林赶紧还礼。 “丁师弟，我心服口服。”祁月白说。 “不不不祁师兄，要是真的比试，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能赢你，我可是烧了许多年的寿命啊要不是因为今次我有要赢的理由，我也不会使用这种作弊的手段。”丁林摇头叹气。 祁月白也摇摇头，他扯开了话题。 “师父说其实不管登天梯，或者是下冥渊，他们都没有把握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师父还说，日子近了。于渊动静越来越频繁，我们也该做出应对了。” 丁林点头，“那祁师兄，不管前路如何，就祝你我好运。”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祁月白也端起茶杯，“祝你我好运！” 饮完茶，祁月白起身告辞。 丁林送他出门。 一回身，却见师父坐在桌前，正在用茶。 “师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的？”丁林走到桌前坐下。 “你躺床上装死的时候。”师父揶揄地笑。 丁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学学人家，气度。他是专门来告诉你他输给了你的。”师父一指丁林。 “哎呀行行行，祁师兄啥啥都好，全世界都喜欢祁师兄。”丁林翻了翻白眼。 “我确实挺喜欢那小子的，像我。”师父说。 丁林眯眼，“师父，我觉得，您年轻时候，大约是没有祁师兄这么英俊潇洒。” 师父似乎没有心情在这些打趣的话题上费口舌，他摆摆手，严肃地一瞧丁林，丁林马上敛去笑容，端正地坐好。 “丁林，有件事情，为师希望你知道。” 丁林头一次听到师父用这种语气说话，他老人家的语声竟然随情绪有些起伏。 “师父您说。”丁林不敢怠慢。 师父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开口，“你知道‘登天帖’需要用什么制成？” 丁林摇头。 “是仙湖蛟龙颌下的逆鳞，龙城飞将的赤胆忠魂，还有怀抱天下的碧血丹心。” “师父前两样，您已经有了。”丁林当初在追踪寻找师父的时候，他就去过俞元府的抚仙湖，也去过北疆龙城，他总算知道他老人家去这些地方的理由了。原来正是为了“登天帖”。 “可这怀抱天下的碧血丹心，你知道是什么吗？”师父紧盯着丁林的双眼。 丁林摇摇头，“我不知道。” 师父似乎很用力才能抬起手，他的胳膊有些摇晃。 这让丁林很不安。 师父和祁月白一样，他年轻时候也是一名为人称赞的剑手，像他们这样的人，握剑的手必须绝对地稳定，可是师父现在那颤抖不已的手臂，正是那只握剑的右手。 “师父”丁林满眼忧虑。 “是这里。”师父半站起身子，隔着桌子，伸手点在了丁林的心口位置。 上一次，师父也是指着这里告诉他，神在人心里。 而这一次，丁林清晰地感觉到了师父的手指在颤抖。他老人家在害怕？他老人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那是什么？那能是什么？ 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父，这次，也是要用心吗？”上一次，师父说想要唤醒神，需要用心，用信念。因为神是人的信念。 他以为仅仅只是用心的意思？ 师父点头，“对，用心用你的这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丁林慢慢地仰起头，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惊蛰。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 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 晨。 丁林坐在窗沿，瞧着窗外晨雾氤氲。 一只鸟儿掠过枝梢扑簌簌飞上天。 一束晨光撕开雾气明晃晃落了地。 丁林坐在光辉中央。 他仰起脸直面那并不很刺眼的晨光。 师父出现在身后。 “日子订在今天，今天是惊蛰。”师父声音不重。 丁林回头瞧着师父，灿然一笑，“是个好日子，一切都是开始。” “的确是好日子。” 丁林从窗沿跃下，来到师父面前。 曾几何时，那个牵着师父一根手指头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师父的丁林，已经可以低头俯视师父了。 他伸手轻轻揽了揽师父。 “老头子，你身上那么重的伤，往后少喝酒，瞧你一身酒味。” 丁林松开师父，伸手拍了拍他腰间的白玉酒葫芦。 师父抬手轻轻在丁林胸口捶了一拳。 “走吧师父，咱们，去赴神途。” 丁林转身，往屋外走。 山巅。 云缥缈，鸟飞绝，人踪灭。 只有四个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9 404(55) 祁月白眼光总忍不住往丁林的方向飘过去。 他已经听说了。 “登天帖”最后需要的那件东西，是丁林的心。 他怎么也不曾料到，丁林拿命才争来的这个机会，竟然依旧想要他的命。 而这一次，并不是几年几十年寿命就能算得了了的。 祁月白握紧双拳，他为丁林不值。 不过丁林面色平静，他站在师父身旁，两人交换着那只白玉酒葫芦。 丁林把最后一口烈酒倒进嘴里，闭眼咽下。 掌门看了看天色，已经正午。 “时候到了。”他上前一步，左手拍了拍丁林的右肩，右手拍了拍祁月白的左肩，“该上路了，孩子们。” 祁月白和丁林对视一眼。 丁林先笑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祁师兄，祝你好运。” 他一拱手，走到崖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帖子。 这就是那蛟龙逆鳞所制的“登天帖”。 丁林敞开胸怀，左手捧着登天帖，右手腕子一抖，袖中落下一柄锋锐的匕首，寒芒闪烁。 丁林抬头看天，深吸口气，缓缓呼出。 他持匕首当胸，刺入，划开。 他面色苍白，嘴唇泛紫，鲜血顺着胸膛流下，汩汩落在金色的龙鳞之上，那龙鳞似乎极烫，血液落上，在呲呲声中瞬间就变成白汽蒸腾。 丁林伸手入胸，他瞪着眼，咬着牙，颤抖着，挣扎着 丁林伸出手，鲜血淋漓中，他的心脏鲜红，兀自跃动不已。 他的碧血丹心和龙鳞帖相触的瞬间，发出光辉耀眼。 丁林回过头，冲着师父掌门还有祁月白微微一笑，俯身跌入脚下的万丈深渊。 三人赶上前，却见一道金色光柱刺破云层长天，直射入深渊之中。 而丁林，手持登天帖，正仰着头，从深渊深处缓缓地走了上来。 师父叫他，掌门唤他，祁月白喊他。都没有反应，他仰头看天，一步一步，在金色的光柱中，踩着看不见的阶梯，朝着天空走去。 很快，他步入层云，金色光柱却久久不散。 耽了很久，大地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三人稳住身形，就见脚下深渊中，那照进其中的光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地顺着光柱爬了上来。 他们定睛去看，原来是一股紫色浓雾，缠绕着光柱，爬到了山巅。 “这就是冥渊的入口吗？”祁月白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逐幽录”。 那是一张黑色的，幽光闪烁的帖子。 他转回身，先对着七师叔行了一礼，接着转向师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他磕完头，站起身。 “师父，徒儿不肖，这一去，前途未卜师父珍重。” 掌门点着头，眼眶泛红。 七师叔仰起头，去看刺破天穹那道光柱的来处。 祁月白转身，握紧白夜剑和逐幽录，他深深呼吸，抬头瞧了金色光柱一眼，暗道一声“丁林，祝你好运。” 他昂首挺胸，两步就踏入了翻腾不已的紫色浓雾中。 他站在雾中，转身又对山巅上的两位老人鞠了一躬。 他脚下的浓雾开始收缩，朝着深渊深处降了下去。 天空的光柱也开始收缩，朝着天穹远处升了上去。 两位老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那金光和浓雾几乎同时消失。 天地间有风吹过，他们的白色胡须轻轻扬起。 丁林回来的时候是三天之后。 他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踩在半空中，脚下没有凭依。他挥手，天雷阵阵，大风扬起。 他随手一点，师父的雷击就湮灭，那千万柄飞剑就破碎成风。 师门中所有人的术法咒诀在他面前统统毫无作为。 所有人都清楚，原来这就是“神”的力量。 他们信了。 于渊底下囚禁的魔，终于将迎来他的末日。 只是 剖心赴神途的丁林回来了，踏鬼道的祁月白却音讯全无。 捉妖人们多等了三日。 第六天，还是没有祁月白的消息。 “这都是命。”掌门说，“这是月白那孩子的命。” 他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他们决定在第七日前往于渊，去消灭那世界上最后的一只魔。 丁林希望再多等几日，再等等祁师兄。 但是于渊最近封印又出现异动，这一次，更剧烈，那里的封印已快要被冲开。 10 丁林坐在山巅，他手里捧着那种青铜铃铛，小铃铛边缘有处两指宽的缺口，是祁月白的白夜剑砍出来的。 天已经亮了。 第七日，祁月白还是没有从深渊之中回返。 丁林站起身，身后已有师门众人等候。 他冲他们点头，前往于渊。 于渊。 金色的封印支离破碎，灼热的炎浪从深渊口喷射而出。 一众捉妖人离得很远，他们将这个深渊入口围住，丁林让他们不要靠近。 他站在于渊之上。 他亲眼看着脚下的封印一层一层被底下的东西撞破撕碎。 那庞然大物正顺着深渊内壁朝上爬来。 越来越近。 丁林已经看得见它的轮廓。 尖角，熔岩一样的皮肤，巨大的双眼，巨大的嘴，浑身上下流淌着灼热的岩浆。 它从深渊口爬出。丁林从天上降下。 丁林在想，为什么人类的欲念集合而成的魔，会是这种怪物的形象，庞大，也仅仅只是庞大而已。 丁林手中握着的力量来自天地之间。 无穷无限。 这庞大的怪物被他撕裂成飞灰，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 师门的众人在欢呼。 于渊之下那令人寝食难安的东西，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被解决了吗？ 丁林落了地，他觉得恍惚有些不真实。 周围众人朝他涌来，他是英雄，是神。 可是，丁林突然感觉身后灼热的白雾中露出了一丝冷厉的气息。 他回过头的时候，却看见朝自己跑来的一位师兄身首异处。 一抹猩红光芒从他脖颈间一闪而逝。 他跪倒，头颅朝前滚出很远，咕噜噜到了丁林脚下。 四周众人惊惶后退。 丁林挥手，雾散去。 他面前十丈开外，站了一个人。 不是那庞大可怕的怪物，是个人。 一身白衣，手中握着一柄血红长剑。 丁林瞳孔收缩，四周捉妖人们惊呼出声。 猩红的剑，俊逸的脸。 白夜剑，祁月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0 404(56) 祁月白点头。 丁林乐了，他舔舔嘴唇，指着自己，“我？祁师兄，我没听错吧，掌门他老人家多少年不曾出关了，竟然还会关心我这么个小人物？还专门派了你来寻我？” “之前师门已下了五道诏令，命你回去，你一道都不接。” “咳咳。”丁林摸了摸嘴，“这是有原因的，祁师兄你听我说。之前我是奉了几位师叔的命令，出来找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师父的，你说我都找了这么多年了，鞋都踏坏好几双了，但是我连他老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找着，你说这我能回去吗？我能灰溜溜地回去被他们嘲笑吗？” “没人会笑你。换了别人，也追不上七师叔。” “话不是这么说的，祁师兄，别人不会笑，我自己却接受不了啊。”丁林摇头。 “那你可知，你师父，如今已成本门叛徒？” 丁林敛去脸上的表情，他眯着眼睛，伸手掏了掏耳朵，缓缓说：“祁师兄，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七师叔，已是本门叛徒。” 祁月白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三道召你回去的诏令被你撕毁之后。” “为什么？” “他屠杀某地员外一家三十几口，还有北疆龙城老将军” “员外？卢员外？他们家没死人，他们家门前湖里的妖怪湖神才是我师父杀死的。”丁林慢慢地说着，“还有那御龙关的老将军，早二十年前他就死了，是那缕忠魂，一直在北疆驻守，阻挡蛮族南下。” “”祁月白沉默。 “还有别的么？”丁林问。 祁月白摇摇头。 丁林一提嘴角笑了起来，可双眼中尽是讥讽全无一点笑意，“我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跑遍大江南北，斩杀为祸的妖邪无数，我追随他的脚步，每到一方，只有百姓称颂老神仙到过，哪里会有他老人家做过一点儿恶事的传言？” 丁林沉声道，“我素知师门之中对我师父，乃至对我，一直流言不断。我们从不理会，怎么这次，变本加厉，突然我师父他就成了叛徒？你们谁都没有见过他，凭什么给他安上这么个罪名？” “人事从来只凭一张嘴说。有人信，那便是真事。”祁月白说。 “你信？”丁林盯着他的眼睛。 “我只信我双眼看见的。” “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在愤怒，在辩护。”祁月白说，“你是最接近你师父的人，倘若你说他没有犯下那些罪，相比师门的流言，你的话或许更可信。” “你信？” “我见到七师叔，自然会知道什么该信。” 丁林又笑了，这一次，他眼中有笑意。 他突然觉得祁月白有些可爱。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丁林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说什么师父是叛徒，其实祁月白也不相信。 “谢谢你，祁师兄。” “不用谢，所以，跟我回去？” “不行，我还没有找到师父，我不能回去。” “我找到了你，就要将你带回去。”祁月白说。 “可是我要先找到我师父，那这样，祁师兄，你帮我一起找我师父，找到他老人家，我立马跟你回去。买一送一，你完成任务，我也完成任务，大家都不吃亏。”丁林说。 “你找了他几年？” “好几年。” “好几年你都不曾找到他，凭什么你认为我又能找到他？” “因为你是祁月白？”丁林皱眉抓着后脑勺，试着说道。 祁月白无奈笑了，“祁月白是狗？最擅长找人？” “啊不，祁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月白脸上笑容散去，“那就先和我回去。” 丁林也不再玩笑，摇着头，“我真的还不能回去。” 两人僵持住，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风沙渐渐扬起。 丁林四顾一圈，抬头却发现原来是祁月白反手握住了背后的白夜剑剑柄。 丁林吞下一口口水。 白夜剑出鞘的时候，黑夜都将被剑光照亮。 这是在师门中盛传的一句话，当年他只以为是那些师兄弟们吹嘘恭维祁月白师兄，夸大了。可是如今，他突然感觉那些师兄弟们并没有夸张，反而他们还吹得有些收敛，有些谦虚了。 白夜剑出鞘两寸，丁林盯紧了剑锷之下，他突然发现，鞘中的白夜剑，似乎也和剑鞘一般，黑漆漆。 一柄纯黑的剑，为什么要叫做白夜剑。 丁林伸手摸到了腰间的铃铛上。 铃铛在摇晃，没有响声。 不对，不是摇晃，是颤抖。 丁林愕然低头盯着腰间的铃铛，这丢人的家伙，这种时候竟然怕了？ 祁月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瞧着那青铜铃铛。 “唤妖铃？还是唤魂铃？我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两个名字。”祁月白说。 “呃捉妖的时候是唤妖铃，抓鬼的时候是唤魂铃。”丁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心情解释。 祁月白又将白夜剑拔出了三寸。 周围旋转的风带着尘土飞卷起来，刮在丁林脸上，生疼。 “我师父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你强硬一些。只要留你一口气，带活的回去，就行。”祁月白淡淡地说。 他的语声没有起伏，但是这分明就是威胁。 还是非常强硬的那种威胁。 强硬到丁林根本不敢去拒绝的那种威胁。 “祁师兄，我跟你讲，你知道我师父只有我这一个徒弟。” “我知道。”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师父他只收了我一个徒弟吗？”丁林瞪大了双眼，喘着粗气，一副宁为玉碎的大义凌然的表情。 祁月白眉头微蹙，丁林是要来硬的了？ 他记起了师父的提醒，丁林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拔剑出鞘，苍啷一声龙吟中，漆黑的白夜剑拖拽着白色强光，逼到了丁林的喉间。 然而令祁月白意外的是，丁林并没有祭出腰间的法宝进行抵抗。 他高举起双手。 一脸的无所畏惧。 白夜剑上的白光消散，祁月白双手持剑，剑锋横在丁林的脖子上。 丁林翻着眼睛看着天上。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啊，我师父他只有我一个徒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1 404(57) 丁林坐在马车里。 祁月白在牵绳驾车。 他一直不能理解，祁月白是怎么在短短的几天里就找到他的。 他问过。 祁月白的回答是，他身上还留有残破的师门诏令的气息，很容易就能够追踪得到。 丁林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左下角的位置，有一枚跟他衣服颜色非常不搭的补丁。是他从第五道诏令上撕下来补掇衣裳的破布。 “真是的，要是我混得好一点，不用穿这身破衣裳，那他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丁林捻着那枚用诏令碎步缝补的补丁，自言自语着。 腰间的青铜铃铛摇晃起来。 “什么？你说就算我不穿这身破衣裳，他也能找到我？凭什么？”丁林不服气，摘下林铛拎到眼前，瞪着眼睛问道。 小铃铛晃晃悠悠。 丁林眉头越皱越紧。 “寻人的法术我也会，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嘿！什么叫做看谁使？你问问他，就算是他用，也还不是要一样找不到我师父！” 丁林掀开帘子钻出个脑袋，盯着祁月白道：“祁师兄，你使个法术找找我师父看看，你能找得着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吗？” 祁月白扭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找不着，之前我就已经试过了。”他顿了顿，“要是轻易能让我们找到，他还能是你师父么。” 丁林伸手拍了小铃铛一下，“你看吧，他还不是照样找不到。” 小铃铛摇头晃脑，却不发出半点儿声响。 “嘿你胆儿肥了，还敢顶嘴？” 丁林一扬眉，抓着那青铜铃铛，作势要扔。 祁月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跟自己的法宝吵架的人。” “唉，”丁林叹气，“祁师兄，我也头疼啊，我这傻铃铛刚刚开窍，根本一点儿话都不听，而且你刚才也看见了，它一瞧你要拔剑，马上就变成缩头乌龟了。祁师兄，你们都是怎么调教法宝的，教教我呗。” 祁月白转头瞧着丁林手上的青铜铃铛，“器为人用，法宝对主人，该是绝对的服从。” 说话间，他背后的白夜剑发出一阵嗡鸣。小铃铛原本还在丁林手中摇摇晃晃，听见白夜剑的鸣叫，马上耷拉下来不敢动弹。 丁林无奈地摇了摇他的铃铛，结果这玩意儿开始装死了。 丁林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铃铛啊铃铛，你就不能给我争点儿气吗？拿出点法宝该有的样子来啊。唉要不是因为你是师父留给我的，我早把你扔了。” 丁林抱怨着。 祁月白扬鞭打马，加快了速度。 他其实心中不解，这丁林一副蔫儿吧唧的怂样，为什么师父还兴师动众地嘱咐他前来寻找。 就这样的弟子，当于渊的封印被破，拉他上前，除了徒添一条人命，还有别的什么用途么？ 祁月白想不出来。 原本因为师父的叮嘱还有丁林是七师叔的徒弟这个身份，对丁林他还有几分忌惮，可是真的见了面，相处起来，他却发现丁林完全没有一个捉妖人的样子。 他甚至怀疑，是否丁林同七师叔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七师叔才会在众弟子中挑选了他。 越想越跑偏了，祁月白拽回自己的思绪，认真驾车。 “看我说的没错吧师兄，前几日你徒儿来了消息，说已经找到并捉住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这几日便能带回来了。”老头儿盘膝坐在掌门身侧，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葫芦，说两句话，就灌下几口，酒香醇厚，盖过了他身旁袅袅的禅宁香味，“前前后后可只用了十天都不到。”。 掌门微微笑着，“我没有想到，五道诏令他都敢不遵，月白只露了一面，竟然就能将他活捉了回来。” “我那傻徒儿，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他最在行，非常识时务懂大局。”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在夸他徒弟，还是在损他徒弟。 掌门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既然人已快回来，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 老头儿仰头倒了一口酒，发现壶中酒已喝干，他摇了两摇，扭头看着掌门。 “说明我那傻徒弟，败给了祁月白。”老头儿苦笑。 掌门点点头，“按你之前所说，要从他们二人中选择的那人，就是月白。” 老头儿缓缓地点着头，“如果是祁月白，他也担得起。” 掌门凝视着自己这师弟，“你辛苦寻觅多年，真的肯把‘登天帖’，拱手让给我的徒弟？” 老头儿耸耸肩，“谁让我自己的弟子不争气呢。” “师弟，你真的，已经得到了那些传说中的” “已经拿到了，都拿到了。”老头儿放低语声，突然伸手扯开衣裳，掌门一愣，只见他那身破袍子后边，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胸口。 血气缭绕，腥味和腐臭味流淌出来。 伤口并未愈合，且腐肉外翻，浓水横流。 掌门大惊起身，指着老头儿胸前的伤口，“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神色不变，放下酒葫芦，将衣裳合起。 “一只快要化龙的蛟用角戳的，是个麻烦的角色，伤口没办法愈合了。” 掌门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头儿伸手拦住。 “那妖精自称什么湖中湖神，每年要求湖边住民供奉活人祭祀，否则就降下灾祸。”老头儿顿了顿，“恰好，我生拔了它颌下逆鳞，做‘登天帖’有用。” “师弟，你受苦了” “倒谈不上辛苦，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老人来做了。就算是想，也做不到了。”老头儿话中透出几许落寞。 哪怕是强大如他这样的捉妖人，依旧没有办法与长逝如川的时间相抗衡，他们的那些抱负与憧憬，多已无力也没有时间再去完成。 “所以，我这不是凑齐了‘登天帖’和‘逐幽录’，就忙着赶了回来嘛。祁月白，还有丁林，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对付于渊中那只魔的最后的希望了。” 老头儿嘴角提了提，却笑得很苦涩。 掌门重新坐下，端起桌上茶盅，却喝不下，也只长长一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2 404(58) 丁林是被五花大绑着回来的。 来路上，打尖住店，一有机会他就想方设法地往外逃，可是跑不几步，就被祁月白给拎回来了。 怕他生事，祁月白只能给他绑结实了。 “不要怨我，你若不逃，我也不会绑你。” 燃香堂前，祁月白牵着绳索，扭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垂着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的丁林。 他向内通报一声，推门拉扯着丁林进了屋。 “师父，丁林我已带到。” 隔着烟雾，祁月白向榻上的师父施礼道。 突然，身旁烟雾翕动，他心中一紧，反手握住了白夜剑漆黑的剑柄。 燃香堂中进了外人。 可是没等他锁定来人，背后的丁林却已惊喜出声，“师父？！” 祁月白愕然回头，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儿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而他手中牵着的捆绑丁林的绳索，也到了那老头儿手中。 “七师叔？”祁月白有些不确定。 不过这个背对着他的老人，身上那股凌冽气势，确实与印象中的七师叔，有些相似。 老头儿笑着转过身，伸手在祁月白肩头拍了拍，“好小子，好小子。”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丁林在后边大声叫道。 老头儿回过头去伸手狠狠地揉了揉丁林的脑袋，“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不就该回家了嘛。” “可是，师父，上次你留给我的消息可没说你回师门了！”丁林不忿，“您可知道我为了找你，我这几年过得有多辛苦！” 祁月白站在一旁，看着七师叔和丁林吵嚷着，他头一次发现，师门中竟然还有这样子的师徒。 掌门从烟雾后边走了出来，伸手放在祁月白肩头，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祁月白垂下头，恭敬地立在一边。 老头儿给丁林解开绳索，低头看了一眼他腰上的青铜铃铛，开口道：“徒儿，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小铃铛，还是这么弱？” 丁林红着脸低下头，“这不一只没有精力喂养它嘛。” 祁月白扭头看了丁林一眼。 “你是不是还没有用妖血祭过器？”老头儿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丁林是在遮掩什么。 “”丁林没办法回答。 这些年，他虽身为捉妖人，可是手上却没有死过太多的妖邪祟物，能放过的，他绝不用强。大多时候，他都是将他们驱逐而已。 老头儿叹了口气，“随你吧，不过你这样，你的法宝，成长太慢。” 丁林不敢答话。 “月白，丁林，今天你们都回来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掌门开口道。 祁月白和丁林都回头看着白胡子的掌门。 掌门手捋胡须，酝酿了一下，“你们二人，我要从中选出一位，去赴神途。” 丁林和祁月白听完愣了愣，相互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与惶惑。 “师父，什么是，赴神途？” 丁林坐在木屋门前青石阶上，盯着不远处山崖边上闭目肃立的师父。 前方，是云海苍茫，落日熔金。 师父没有回答。 整个师门中，也只有他们这一支，所有的家当仅有山巅几间小木屋。 别的师叔和同门们，住的是群山之中的楼阁亭台，雕栏玉砌，人间仙境。 幸好丁林从小习惯了，也没有比较与不平的心思。 良久，夕阳西下，黑夜降临。 师父睁开眼，长长一叹，转身走回木屋前。 丁林起身，跟着师父进了木屋。 师父弹指点亮桌上油灯，招呼丁林坐下。 “为师有个问题想先问你。” “师父您问。” “你与祁月白，交过手没有？” 丁林摇了摇头。 “我猜就是。” “师父，我哪儿能是祁师兄的对手啊，他可是白夜剑啊。而且我这傻铃铛，见了他的白夜剑之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了。”丁林傻笑着。 “你觉得你不是他的对手？”师父微微眯起眼睛，瞧着丁林。 隔着微弱的烛光，师徒二人四目相对，一老一小两张脸上都敛去了表情。 油灯灯芯突然荜拨一响，烛火跳了两跳。 丁林率先扭开头去。 “师父，既然是同门，那就没有必要，非要分出个高下。”丁林低声回答。 师父点点头，“好，我回答你，什么是，赴神途。” 丁林抬头。 师父缓缓说道：“我们能够降服妖物，诛杀鬼祟，是因为它们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这凡世间的生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老病死，我们最终逃不脱这个轮回的宿命。但是，神能。” “神真的存在吗？”丁林问。 师父接着说：“魔是堕神。” 丁林皱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神与魔，这些超出常理的存在，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秘密。 “我们代代守护的于渊，你认得吧？” 丁林点头，“门中弟子，没有不知道的。” “你们虽然知道那是一处要紧所在，但是，只有掌门一支的弟子，才真正清楚，我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以师父，我们守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天下苍生，万万人的安危。”师父沉声回答。 丁林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相信。 身为捉妖人，心系苍生，除魔卫道，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但是，就算是一只大妖，也只能为祸一方。能危害到整个天下的，丁林不敢想，那会是什么。 “于渊之上，有着历代前辈设下的封印结界，这些封印需要年年加固，时时守护，是因为结界之下，囚禁着一只从久远的从前一直活到现在的，魔。” 丁林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可是师父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一只吗？” “这人世上，最后一只魔。” “那为什么不将它杀死，而是要囚禁起来？设置封印，还要监视看守，这么麻烦？” “因为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活着，那这只魔，就永远不会被杀死。” “这是为何？” “人不灭尽，魔不灭绝。”师父一字一顿道。 “徒儿不解。” “你刚才问，神是否真的存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3 404(59) “徒儿问了。” “神存在，因为有人存在。”师父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神是信念，魔，是欲念。” 丁林低头沉思，“所以神和魔，才能够逃脱出生与死的轮回” 他抬起头凝视着师父，“那，既然于渊之中封印着最后一只魔，神呢？神去哪儿了？” 师父深深地看了丁林一眼，伸出手，伸过小桌，点在了丁林心口。 “神，在这里。” “在我心里？” “在人心中。” “所以赴神途的意思是？” “是唤醒你心中神，能够对抗那只快要冲破封印的魔的神祇。” “师父，您和掌门，是想造神？” “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这又是为何？” 师父仰头叹了口气，瞧着那摇曳的烛火，良久才开口，“二十年前，掌门和我们的大师兄前往于渊的时候，碰上了封印破碎，那只魔，从于渊中爬了出来。” “于渊的封印二十年前就已经”丁林忍不住插嘴。 师父点点头，“那一年，大师兄永远地留在了于渊，举我全门之力，才勉强将那只魔再度封印。但是这个封印，最多能够持续二十年。” “也就是说，于渊里的那只魔，很快又要爬出来了？”丁林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也许是今晚，又或许，是明天。”师父说。 “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一旦那只魔冲破封印，降临人世，那带来的，只会是浩劫，毁灭。” “我们，不就是为了守护于渊而存在？我们阻止不了它吗？”丁林问。 师父摇了摇头，非常笃定。 “人，永远不可能是魔的对手。” “那是什么东西将那只魔封印在于渊中的？”丁林问。 “是神。”师父说，“从前人类与魔的战争，最终人类获得了胜利，因为有人踏上了神途，唤醒了人心里的信念。” “而这一次，”师父紧盯着丁林的双眼，“我们也还是只有这一个方法，能够应对即将降临的灾难。” “那么师父，要赴神途，需要怎么做？” “要一个人举‘登天帖’上天梯，另一人执‘逐幽录’下冥渊。” “要两个人？”丁林不解。 “世生混沌，分阴阳。天梯降下，冥渊升起。有赴神途成神之人，当然要有踏鬼道做鬼的牺牲。”师父的语声仿佛从远方从云端传来，听在丁林的耳朵里，有些模糊不清。 他听清楚了，只是，这话实在是让他不愿听清楚。 祁月白跪坐在轻烟袅袅的燃香堂中，他阖着眼，那柄通体漆黑的白夜剑躺在他膝上。 “月白，丁林那孩子，他输给了你？” 烟雾后边，白胡子掌门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 “” 祁月白没有回答，他垂下头，双手握住白夜剑剑鞘。 “为什么不说话？” 掌门问。 “师父徒儿并未与丁林师弟交手。” 祁月白说。 “哦？那他，是自愿跟你回来的？” “他不是，他说他怕我的剑。” 掌门沉默了。 “师父，您说要从我二人中选出一人，去赴神途。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掌门沉默了很久。 “因为你是掌门这一支，最后的弟子。而丁林，是你七师叔唯一的弟子。” “其余的师叔们，门下弟子众多，为什么挑选的不是他们。” “因为他们不够资格。他们太弱小，他们中能接下你一剑的，甚至都不多。” “可是丁林师弟” “你觉得他和你其他师叔的徒弟们一样？连你的一剑都接不下？” “他看起来是这样子的。”祁月白说。 掌门笑了。 “你们不是没有交手？你怎么能够肯定，他不是你的对手？” “” 祁月白又不说话了。 丁林看起来不靠谱，但是，的确如师父所说，他不能确定，丁林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丁林看起来怕得连法宝都不敢动弹，可是，祁月白却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分一毫的胆怯。 丁林怕了他吗？ 他看起来是怕了。只是看起来。 祁月白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烟雾，烟雾背后，师父的影子摇晃不已。 “师父，您说要怎么从我和丁林师弟中进行挑选？” “你七师叔的意思是，以让你寻丁林回来为局，你带了他回来，便是胜了。” “赢的人，去赴神途？”祁月白问。 “输的人，要踏鬼道。”掌门回答。 “那去踏鬼道的人，会怎么样？”祁月白问。 “月白，你在替丁林担心？” 祁月白双眉微微压下，没有回应。 “踏鬼道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掌门回答。 他的回答，就像没有回答。 祁月白展开双眉，“师父，徒儿明白了。” 他站起身，弯腰施礼，退出了燃香堂。 丁林缓缓地走下山道，是一条他从小爬到大的青石阶梯，很陡峭，右边是嶙峋的山壁，左边，是千丈白云万仞深渊。 清晨露水很大，台阶湿滑。 丁林迈步缓慢，像是害怕滑了脚。 再往下走四十八级，拐过弯，继续走五十六级，他就能走到一个小亭子。 祁月白说他在亭子里等他。 丁林走了四十八级。 他和祁月白此前交集甚少，丁林虽然乐天，但是祁月白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他也没有兴趣去贴冷人屁股。 但是这一次，天还没亮，丁林睡觉的竹屋床头，就插上了一只长箭，箭头拴着一张字条。丁林翻身碰到惊醒，开了字条却是祁月白的约会。 他又惊又怕，但还是来赴约了，因为留字的人是祁月白祁师兄。 转过弯，丁林又走了五十六级。 他面前已经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小亭子。 亭中，祁月白怀抱长剑，背对着他。 丁林走上前，伸手想去拍祁月白的肩膀，可是巴掌拍下，没有碰着他的肩头，却拍到了白夜剑的剑柄。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祁月白淡淡说道。 “哦。” 祁月白转过身，扫了一眼丁林腰上，那只青铜铃铛，半点动静都没有。 “祁师兄，你这么早就约我，是什么事啊？”丁林似乎没睡饱，还打着哈欠，眨巴眼睛的时候，眼角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4 404(60) 祁月白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赴神途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丁林点点头，“听我师父说了。” “一个人上天梯，另一个人，就要下冥渊。”祁月白缓缓道。 “很合理，有人上，就要有人下。”丁林回道。 “师父和七师叔，决定从我们两人中，进行选择。” “很合理，掌门是你师父，你七师叔是我师父。” “赴神途的人能够成神，踏鬼道的人，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合理，毕竟师父说，流传至今的典籍中只记载了赴神途能够成神之事，下冥渊踏鬼道的人，没有人记得。” 祁月白深深地盯着丁林的双眼。 丁林的眼睛很大，他的双瞳颜色深沉，像墨汁一样，深不见底。 祁月白的双眼狭长，他的瞳孔颜色浅淡，像是鹰隼的眼睛，狞而亮。 “所以，你是想要上天梯，还是，下冥渊？”祁月白低声问。 丁林突然笑了，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非常灿烂。 “祁师兄你呢？你想选择哪一个？”丁林反问道。 祁月白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让你去带我回来，是我师父同你师父的赌局，赌的，就是我和你谁去赴神途，谁去踏鬼道。”丁林说。 “他们说如果我能带你回来，就是我赢了。”祁月白说。 丁林点点头，“所以，祁师兄，你赢了。赢的人，就去上天梯。” 祁月白放下白夜剑，剑鞘触地的一刹那，丁林突然一阵恍惚，再看左右，清早和晨光，山道和小亭，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天上天下，一片纯白，只有他，和站在面前的祁月白。 “祁师兄？你这是？”丁林瞪大眼睛，不知道祁月白这是在做什么。 祁月白低下头，“我没有赢你，因为你没有出手。” 丁林舔了舔嘴唇，“师兄，我不出手，是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力气呢？你不是没有看见，我的法宝在你的白夜剑面前，可是乖得像见到了猫的老鼠一样。” “你还说过，只要你不出手，我和你之间，胜负永远是五五开。”祁月白说。 丁林愣了愣，摸着头笑道：“嗨，那不是因为怕给我师父丢人嘛，我师父和你师父一样，都只有一个徒儿，你说我们本是同门，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个胜负高低来呢？祁师兄，你轻易就能够胜过我，那我师父的面子往哪儿放啊。所以，都不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了，我是根本就不能跟你动手。只要不动手，我师父的面子就在，随便别人怎么说，都没有关系，可是一旦真的出手了，我露了怯，那我回去非得被我师父扒了皮不可。” 祁月白低下头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眯眼瞪住丁林，“丁林，我不是来与你说笑的。赴神途，踏鬼道，关乎的不仅你我，还有全天下的黎民百姓。” 丁林微笑着，“我晓得的。” “我和你从未分出过胜负。”祁月白沉声说。 “可是祁师兄，我和你之前的输赢重要吗？” “重要。” “天下苍生重要吗？” “重要。” “那我和你之间的输赢与天下苍生比，孰轻孰重？” 祁月白无言。 “这两件事，不能比较。”丁林说，“因为无论什么，在万万人的性命面前，都不会显得重要了。” “掌门与我师父，希望在我和你之间选出一个人，来拯救这面临危机的天下。而我和你，我们身在同门，选你，选我，有什么区别？”丁林问。 “没有区别。”丁林自己回答了。 “因为于渊中的魔将要爬出来，我们要有人来阻止他，那个人是谁？”丁林伸手指了指祁月白，又指了指自己，“是你，或者我。” “无论是谁去赴神途都没有关系，但是要有人去。”丁林说，“而那个人，应该是你，祁师兄。” “理由？” “因为你是白夜剑，祁月白。” “师弟，你本也是我掌门一脉的弟子，大师兄在于渊遇难，本门的掌门之位，本该传到你的手上的。” 掌门手抚白须，扭头看着站在身旁的老头儿。 两位老人立在山巅，他们脚下，隔着云海，就是祁月白约见丁林的小亭。 老头儿低头看着下边。 “过去那么多年的旧事，还提它做什么？” 老头儿随意答道。 “因为师兄这掌门，当得有愧。”掌门拍了拍胸口。 老头儿转头笑道，“师兄，你知道我的，我连我自己都管不好，这偌大一个门派，这上上下下多少人多少事，你让我来管，不是要我的命么。” 掌门苦笑着摇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弟子里，你却单单选择了丁林这孩子，大概只是因为这孩子不用你照顾，他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而已。” 老头儿嘿嘿笑着避过这个话题，他说：“况且师兄，我虽然不是掌门，掌门才能拥有的权限，我却统统都有，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得知赴神途这个办法呢。” “师弟”掌门收起笑容，“‘登天帖’还有‘逐幽录’” 老头儿没有让白胡子掌门说完，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仙湖蛟龙的颌下逆鳞，龙城飞将的赤胆忠魂，还有怀抱天下的碧血丹心。写登天帖的这几样，我都已寻到，”老头儿笑着，“涟水之上两个亡灵的真挚情爱，抚仙湖里梦妖的梦死醉生，还有陪伴北疆新将领的那妖狐的心尖血，写逐幽录的这些，也被我那傻徒儿找到了，就藏在他的铃铛里，昨晚吐出来，到了我手中。” 掌门轻轻点头，“真是苦了你们两师徒了。” “救人命的事，怎么能说苦，况且救的还是这全天下万万人的命。” “师弟，你看下边。”掌门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指着脚下示意老头儿看。 老头儿伸头一瞧，就皱紧了眉。 “是月白那孩子，他设置了结界。” “呵，这个娃娃，他已是赢家，想什么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5 404(61) 北京时间下午八点整。 墙上的挂钟准时地敲响了，发出铛铛铛的几声悠长的钟声，因为是模拟出来的声音，并不是真正的老式摆钟，所以显得有些沉闷，还带着几丝机械杂音和电流声。 坐在吧台上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上夹着一根女士薄荷味香烟的一位年轻靓丽的白领女士转过脸瞧了一眼墙上的黑色圆盘挂钟，眯起眼动了动食指，把一缕烟灰掸进烟灰缸里。 “怎么，韩小姐今天还有别的约会吗？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时间。” 吧台里，桃醉抬头看了面前的韩小姐一眼，微笑着问道。 韩小姐坐直身体，吸了一口烟，在嘴里含了几秒，张嘴冲着桃醉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 桃醉苦笑一声，抬手将飘来的烟雾挥散。 淡淡凉凉的薄荷味道钻进鼻孔，令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 韩小姐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伸出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十指交叉外翻，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的宽松时尚的无袖t恤，双手的腕子上分别戴着两只银色的小巧精致的小镯子，抬手的时候，两手上的小镯子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悦耳。 韩小姐放下双手，轻轻按在厚实的吧台上，朝着桃醉歪了歪脑袋，开口说道：“我倒是想有，可惜，没有人约呀。”她说话的声音也跟手上镯子的响声一样又脆又好听，果然不愧是位名记者，播音主持系科班出身的人，简简单单地开口说话，就令人感觉愉悦。 桃醉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像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想要约你出来的男士肯定能排成好长一队才是。” 韩小姐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毕竟人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嘛。 姚言瞧了瞧她两只耳朵上挂着的银色的星星耳坠，伸手指了指，“你今天的耳坠很好看，跟你的衣服很搭。” “你也这么觉得吗？”韩小姐欣喜道，她伸手捏住右耳下的星星耳坠，说：“这是我妈留给我的” 不过她刚说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就突然黯淡下去。 桃醉轻咳两声，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一个不那么合适的话题。 “说起来，韩小姐你今天不是去了趟城南的监狱么，是去采访里边的犯人？” 桃醉很快地转移话题。 韩小姐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说：“是啊，去采访一位死囚，他的执行期快到了。” 桃醉有些唏嘘，“方便透露下，他是犯了什么罪？” 韩小姐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盒香烟，取出一支，桃醉把点了火的打火机凑上去给她点燃。 她吸了两口，才慢悠悠地说：“可以啊，反正这两天就要见报了。” 桃醉停下手中的工作，找了块干净毛巾擦拭着手上的水珠，抬眼瞧着韩小姐，认真地听她说。 “是一个水手，在远洋渔船上杀了人。” “海员么真是不多见的职业。” “哼，他们这样的人，都没什么好人。”韩小姐突然武断地说了一句。 桃醉没有接话，他并不清楚韩小姐话中的怨气从何而来。 韩小姐继续说：“他们那艘船是去秘鲁附近捞鱿鱼的，船上都是些黑工。有的是没有海员证，偷偷上船的，有的则是有海员证，结果跟公司签订合同的时候，公司用了虚假的公章。” “这么恶劣？还有这样的公司？”桃醉有些惊讶，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竟然还存在着这么严重的剥削与被剥削 “那可不，那些工人出海一年，合同上写的是能够挣到四到五万，可是，因为合同是虚假的，所以他们很可能根本就拿不到这么多钱。他们都是些没有学历，没有法制意识的人，算是弱势群体。后来，他们在海上的时候发现了假合同和被欺骗的事情，想跟船长理论，想要回家，可是，船长却对他们说他们没有海员证，都是海上的黑工，别的船都不敢载他们，他们上了这艘船，就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在茫茫的大海上，这帮被打黑工了的海员们，心态逐渐地起了变化。终于，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他们劫持了船长，要求他返航回家。而在劫持的过程中，他们杀死了船上的厨师。接着，他们的渔船开始往回开，而在返回的途中，因为那些海员的相互猜忌，互相不信任，发生了内讧，于是又不断地有人被杀害，被逼迫着跳海。” 韩小姐抽完了一根香烟，舔了舔抹着淡色口红的嘴唇，又抽出来一根。 桃醉把打火机递给她。 “那艘船在返航的途中，动力被人为破坏了，他们只能发出求救信号，等待救援。等被渔政的拖船拖回港口的时候，原本上船的33个人，只剩下11人还活着了。” 韩小姐吐了口烟雾，转眼看着桃醉。 “我今天去采访的那人，就是主谋之一。” 桃醉听完之后，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在远离尘世的无垠大海上，一条远洋的渔船上，竟然会发生这种惨烈的事情。实在骇人听闻。 “听起来，你今天度过了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不过有些让人心情挹郁啊。”桃醉干巴巴地说道，他也找不出其他的话来。 韩小姐耸了耸两个圆润的肩膀，“所以，我这不就是来借酒浇愁了嘛。” 桃醉笑了笑，指着她面前那只空酒杯，“那您还要再点一杯别的什么吗？” 韩小姐扭头又瞧了一眼挂钟，摇摇头，“算了吧，再坐会儿我得走了。” “这样啊。” “毕竟家里有门禁，有个热衷天天管着你的人，一旦你违反他的规定，他就敢在你面前念叨三天三夜。太叫人受不了了。” “不过看起来，你已经完全不该是还要被人管教的年纪了啊。”桃醉眯起眼玩笑道。 “唉人家是你爹，你有什么办法呢。”韩小姐翻了个白眼，语气变得有些不悦。 桃醉只能挠挠头，不说话了。 的确，家长这种生物。来自他们的管教，你总是没有办法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6 404(62) “虽然我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他这个爹。” 就在桃醉以为是自己的话令客人不悦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韩小姐小声的嘀咕。 他稍微愣了愣神，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而韩小姐却继续说道：“说起海员，我家里的那一位，曾经也是船上的水手来着。” 桃醉看着她，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韩小姐抬头直视着桃醉的双眼，慢慢地张嘴，“所以，我非常讨厌这些海员。” 怪不得，桃醉算是明白她之前那句没来由的武断评价，原来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桃醉认为不掺和这种麻烦的事情才是明智的。 所以他只能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来敷衍。 韩小姐一眼就看穿了桃醉的心思，也不愿意再在关于她父亲的话题上多说。 “虽然人家规定了回家的时间，不过，我总是不愿意太早回去，跟他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并不愉快。” 韩小姐沉默地抽了一根烟，不知怎么的，开口说话话题又会跑到她和父亲的关系上来。 “所以我在你这里再多坐会儿，老板你没有意见吧？”韩小姐补充道。 桃醉摇摇头，“你的光临是本店的荣幸，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小嘴真甜。”韩小姐笑着。 桃醉脸一红，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就在他尴尬地低下头的时候，黑色的沉重店门被人推开。 一个家伙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座上的顾客们纷纷转头去看他。 那家伙径直地跑到吧台最边缘那个摆着“留座”牌子的座位上坐下，把脑袋上的大檐帽摘下，扇着风，喘着气。 是身穿藏蓝警察制服的姚言。 他扇了两下风之后就开始脱衣裳，把里边穿的那件浅蓝制服短袖的扣子解开了三颗。 “有这么热么。”桃醉说着把姚言座位后边的风扇打开了。 姚言转头看他一眼，拿起一张面巾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但热，而且心塞，就更热了。” “你又碰上什么让人秃头的棘手悬案了？”桃醉给他取了一只烈酒杯，放了冰块，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不是案子，是去押送一个死刑的犯人算了不说了，说了更心塞了。”姚言摆摆手，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转头，正好看见韩小姐正杵着脸看着自己。 “哟，韩大记者，今天够巧的啊，又看见你了。”姚言惊讶地打着招呼。 韩小姐摆摆手，“姚警官，刚从监狱回来？” “是啊。”他冲着韩小姐举了举酒杯，又抿了一口。 “怪不得你会说心塞。”桃醉微微一叹，看起来，姚言押送的那位死刑犯，正是韩小姐的采访对象了。 “诶对，韩大记者，你今天没有去约会吗？”姚言突然一脸八卦地挪了两个位子，坐到韩小姐旁边，问道。 “约会？我约什么会？”韩小姐一脸疑惑。 姚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韩小姐。 桃醉见他目光不善，咳嗽两声示意他正经一点。 姚言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你今天穿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是有约会呢。” 韩小姐很不屑地一笑，“谁说没有约会就不能穿得漂亮了，我爱穿好看的衣服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不行吗？” “行行行，那当然行。”姚言这家伙有些油嘴滑舌，一点儿没有正形。 他喝了两口酒，跟桃醉又要了几块冰块，扭头看着韩小姐：“说起来，韩大记者，你有男朋友吗？” 桃醉皱眉看着姚言，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韩小姐挑了挑眉毛，“没有，怎么，你想尝试着追求姐姐一下么？” 姚言马上就用力点头。 桃醉扶额，“我说，你今天怎么了？过于兴奋了吧？” 姚言瞧他一眼，叹了一声，“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凋零，心里难受，只能靠着漂亮姐姐来拯救。” 说着，他就一脸可怜兮兮地转头看向韩小姐。 桃醉算是服了。 韩小姐也很配合地伸手宠溺地在姚言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就是有些可惜，姐姐对你这款的男孩子，兴趣并不是很大。” “好姐姐，兴趣不大可不等于完全没有兴趣啊。” 得，这厮还给点阳光就灿烂了，连称呼都改了。 桃醉也懒得管他了。 韩小姐捂嘴浅笑，“你认真的吗？” “那是当然。”姚言猛烈点头。 韩小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突然伸手拍了拍姚言的脸，“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如果你能答应姐姐一件事情，姐姐说不定就给你追求我的机会了。” 姚言眼睛一亮，“你说！” 桃醉就沉默地看着姚言，有种眼睁睁看着这傻狍子一样的家伙掉进猎人的陷阱里似的感觉。 韩小姐举着一只雪白的腕子，轻轻晃着，听着两只小镯子碰撞出声，她说：“最近我家里那位总是在念叨我该找个男朋友，该结婚了。我被他念得心烦，正想找个假男朋友去给他瞧瞧，好让他闭嘴。既然小弟弟你想追求姐姐，那姑且就把这个光荣的机会交给你了。” 姚言立马拍着胸脯道：“这完全没有问题，哪天，啥时候，给个准儿，我一定在岳父大人面前表现成一个完美满分的女婿。” 韩小姐浅浅淡淡地笑着，抽出一根香烟。 姚言立即狗腿地拿起打火机给她点上。 “着什么急，等我回家跟他说一声，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姚言昂着脑袋说到时候保证让她爹满意。 韩小姐又跟他玩笑一阵，等香烟吸完，她拍拍手，掏出钱包结账。 姚言按住她说他请了。 韩小姐妩媚一笑，伸手在姚言头毛上揉了一把，起身离开，出门前她还远远给他飞了个吻，说让他等消息。 韩小姐关门离去，姚言还沉浸在刚才的热烈气氛当中，满脸魔怔的笑。 桃醉叹了口气，伸手在他面前弹了个响指。 姚言回过神来，皱眉问：“咋了？” “咋了？你还好意思问咋了。你刚才说的话认真的？帮着她欺骗她爸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7 404(63) 姚言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耸耸肩膀：“逢场作戏咯，反正大家都不当真的。” 桃醉马上白眼都翻上天去了，“你还真是” “出来玩，图个开心嘛。我上一天班累死累活，还要面临严峻的心理考验，我容易嘛我，只能等下班来喝一杯撩骚一下漂亮姐姐开心一下咯。放松啦兄dei。”姚言抬手又向桃醉要了两块冰。 桃醉一边嘁一边给他加冰。 “对了，提醒你一句，以后不要穿着制服就过来，像你刚才动静大的，该吓着我的客人了。” 姚言摇晃着酒杯，把头一点。 “晓得了。” “还有，刚才韩小姐的那杯酒，76块钱，别想着我给你免单！” “小气。” 本来以为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然而令桃醉和姚言都没有料到的是，韩小姐第二天下班之后特意来了酒吧一趟，她说是来等姚言的。 看着挂钟的时间慢慢地朝着九点钟靠近，桃醉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韩小姐，不好意思啊，今天姚言可能不来了。” “这样啊”韩小姐低低应了一声，举起吧台上的那杯果汁，仰头将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 “那老板，就请你帮忙转告他，星期五晚上七点半，在这儿，我带我家里那位来见他。让他一定要准备好，他自己可说了，是完美满分的男朋友噢。”韩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吧台，也不等桃醉多说什么，一转身踩着高跟鞋就哒哒哒地离开了。 桃醉愣在吧台里，有些凌乱。 他马上给姚言打了电话，不过对方没有接听，估计是加班了吧。 姚言联系他是第三天，他调休，赖在家里睡懒觉。 在电话里，桃醉把韩小姐来过的并且要求转达的事情给姚言说了。 姚言马上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就踩着拖鞋跑到桃醉的酒吧里来了。 因为是中午，酒吧还没营业，所以没有客人。 姚言踩着人字拖在店里直跺脚。 “怎么回事？她认真的吗？这么真实就叫她爹来看我啦？”姚言大声地哀嚎着。 桃醉斜倚着吧台，毫不同情地看着他。 “当然是认真的，人家昨天特意跑过来等你，可惜你没来而已。” “啊讲道理，我还没有准备好见老丈人。”姚言大张着嘴。 “什么老丈人啊，假的，假装的。反正你只要把你最。 “唉这种事情说不好的，打分的人是人家爹，你又不知道他的喜好，怎么做到满分嘛。” 桃醉上前拍拍他肩头，“安咯，反正你本身条件也蛮优秀的嘛。人民警察啊，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啊，我是说，万一她爹不喜欢警察？”姚言摊着手。 “韩小姐喜欢就行咯，又不是她爹嫁给你。”桃醉伸手拍拍自己嘴，“呸，呸，呸，说什么呢，都是假的，你那么上心干嘛。行了，别嚎了，谁让你随便撩的，该负责任的时候到了，像个男人一点，反正到时候我在侧面给你掩护不就行了。” 姚言唉声叹气着在沙发上坐下。 “所以，我刚起床，你这有吃的吗？” “？？？”桃醉瞪着他，“你跑我这来是来蹭饭的？” “家里没米了，忘了买。” “对面街，有炒饭，二十五一份。”桃醉伸手指着外边。 “小气。” 星期五晚上。 姚言早早地就西装革履地来到酒吧里等着了。 桃醉悠哉地在吧台里擦拭着杯子。 “话说，你很紧张吗？”桃醉抬头看了一下姚言，他坐在吧台边缘的老位子上玩着手机，不过心思并不在手机上，不时就转头去瞧瞧店门口。 “不，我完全不紧张，正常发挥，我就是最完美的男人。”姚言把胸膛一挺仰着鼻孔说道。 桃醉呵呵一笑，“到时候你要还能保持现在这么自信，就好了。不过今天周五，客人会比较多，你这模样被熟人看见了，会不会被人家笑话啊。” 姚言闻言感觉浑身燥热，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服里头白衬衫的领子。 “店里温度刚好，你可以脱了西装外衣，不然热。”桃醉说。 “不，穿着显得庄重。” 桃醉嘴角带笑，也懒得理他，刚好有客人进门，忙着去招呼客人。 七点半，还差两分钟的时候，姚言就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着臀部。 桃醉递给他一杯加冰的苏打水，“冷静一下，人快到了。” 他话才说完，挂钟的指针指向七点半，这时候，店门被推开。 韩小姐一身素白长裙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腰背有些佝偻，满头华发的老头。 他穿得朴素，身上的衬衣领口袖口洗得泛白，跟韩小姐走在一起，两人的气质显得很格格不入。 韩小姐满脸冷漠，也没有稍微等候老人的意思，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到吧台边，在姚言身旁坐下。 老人耽了一阵，才缓缓走过来，和韩小姐隔着两个座位，有些艰难地挪上了对他来说高了一点的座位上。 韩小姐全程没有看他一眼，桃醉从这两人的身上看出了一种深深的疏离和隔阂。 他有些不相信，这真的是一对父女？ 韩小姐坐下之后，姚言咧嘴傻笑，“嗨~” 韩小姐背对韩父，瞪他一眼，伸出手亲昵地搂住姚言的胳膊。 她转头看着老人，语气生硬：“这位，就是我男朋友，姚言，是个警察。” “伯父叔叔，叔叔好！”姚言马上探着身子朝韩父挥手。 韩父眯起眼睛，在暖光下隔着几个座位仔细地打量起姚言来。 桃醉把吧台上方的射灯调亮了几分，好让老人能看得清楚。 韩父转头冲桃醉点头致谢。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工作几年了？”韩父缓缓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声听起来很硬朗，有种粗粝的质感，显示着他这人的强势。 “哦，也有三四年了。”姚言摸着头说。 “是三年还是四年？”韩父问。 “”姚言愣了愣，“三年半吧” 他有些懵，这小老头这么较真的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8 404(64) 韩父点点头，“哦，那还是个孩子。” 姚言咽了口唾沫，腹诽道“我已经不小了好嘛。” “你和我女儿，是怎么认识的？” “就，一起办过案子，认识的。”姚言说。 实际上，韩小姐是酒吧的常客，跟桃醉和姚言都很熟悉。 韩父又继续点头，他张了张嘴，想要再接着问，桃醉突然伸手递过一杯白水，笑着打断了他。 姚言得以喘息，感激地看了桃醉一眼。 桃醉冲他使眼色，让他冷静，咋才开场就怯了，这样算什么完美女婿。 韩父喝了一小口水，又继续转头看着姚言。 姚言左边胳膊被韩小姐搂着，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汗水，一半是穿着外套热的，另一半是紧张的。 “你和我女儿在一块相处愉快吗？” “很愉快，相当愉快！” “你们会吵架吗？” 姚言摇头，“那不能，我们一直都相敬如宾！” 韩小姐撇脸看着他直发笑。 姚言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 他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家长，竟然是帮着别人演戏，假装的。 不过他算是发现了，老丈人这种生物，的的确确无形中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就算是假装的，也一样能感受得到。 “你们俩如果结婚，你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吗？”韩父转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韩小姐看回他，不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结婚？”姚言怔了一下，这有些早吧。 韩小姐悄悄地掐了他一把，他一皱眉，立即点头，“会，我肯定一辈子对她好的！” “你做得到吗？”韩父继续认真地盯着姚言。 “呃” 在姚言犹豫的当口，韩小姐回头看着她父亲，冷淡地说：“现在我们才在谈恋爱，说什么结婚，太早了。” 韩父却郑重地摇摇头，“不，不早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开裂的嘴唇，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我能够看见你结婚，而新郎是一个肯真心对你好的人。” 他看着韩小姐，无比真诚地说。 结果韩小姐只是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她这个动作，让姚言感觉很尴尬，他沉默了。 气氛瞬间变得很奇怪。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桃醉摸了摸鼻子，走到韩父面前，笑着开口道：“听说您以前曾经当过海员？” “啊？”突然被搭话，韩父有些慌张拘束。 “对对，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游轮渔船跑过。”韩父微笑着。 见韩父被桃醉的话题带走注意，姚言赶紧放松了一下，垮在吧台上。 韩小姐轻轻给了他一捶，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你可真是不靠谱。” 姚言苦笑，他只能苦笑。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着韩父转头看了看韩小姐，不过韩小姐故意背对他，对着姚言做鬼脸。 韩父回头盯着自己放在吧台上交叠的双手，“那时候年轻，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学历，找不到好的工作，经人介绍，去当了海员。也是因为当年喜欢大海但是” 韩父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我挺后悔当海员的，当时结了婚，妻子刚怀了孩子，可是我却跟着船出了海。这一去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女儿都会叫妈妈了”他抬手揉了揉眉毛，苦笑，“就是不会叫爸爸。” “当时家里很穷，我回陆地上找工作，没办法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没办法，我只能再跟船出海去当海员很苦，出海一次，要在与世隔绝的船上待上很多日子，就像待在一座孤岛上。但是，我每当想到我还有妻女，我一上岸就能看见他们，在海上那些日子，也就不难熬了。” 韩父似乎从未向人吐露过这些事情，他摩挲着两只不满老茧的手，低头盯着吧台上的杯子，慢慢地说着。 桃醉静静地听，他瞥见对面的姚言和韩小姐，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韩父的身上。 似乎，连韩小姐都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这些经历。 “后来，我最后一次出海。那时候，我女儿刚刚才三岁，刚刚会走路。”他说着扭过头去看韩小姐，而韩小姐却慌忙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也在听他说话。 “那一次，我妻子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染了很严重的肺病，她一个人，操持着家，还要带孩子，她很辛苦，但是她也体谅我。她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只有出海去才能挣到钱。她没有跟我提她的病。那一次我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过世一年半了。” 韩父的脸色变得很灰暗。 他伸手想要端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桃醉伸出手替他扶了一把，他才将杯子在吧台上滑到自己面前，就着杯口抿了一小口。 “等我回来女儿就五岁多了，她已经能记得住事了。她记住了她妈妈去世，他爸爸没有在身边。在她的心目中，我当年，是抛弃了她们母女。等我回来之后，她甚至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父亲，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也不愿听我说一句话” 桃醉扭头看了一眼韩小姐。 他总算理解，韩小姐对待韩父的态度了。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妈妈。”韩父扭头去看韩小姐。 韩小姐背对他，脸埋在姚言的肩膀上。 桃醉注意到姚言满脸无奈地盯着面前的酒柜，他的肩膀上似乎洇开了一片湿痕。韩小姐哭了吧。 “后来，我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开了一间小店，拉扯着女儿长大我这辈子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我只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嫁一个能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保护她的人。” 韩父转头去看姚言，姚言的那副傻样却令他很是不悦，摇头叹了口气。 桃醉皱眉，知道姚言坏事了。 韩父说完这些之后，心情缓缓平复了下来，他杯子里的水，也喝完了。 桃醉伸手摸了摸鼻子，问道：“您能喝酒吗？” 韩父怔了怔，摇摇头，“戒了，好多年前就戒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9 404(65) 桃醉微微点头，“不过，我想今天，您似乎可以喝一杯的。” 他才说完，就看见韩小姐从姚言的肩膀上抬起了头，她转回身，泪眼婆娑地看着韩父。 “我以为你是不要我们了。你抛下了我和妈妈”韩小姐哽咽着。 韩父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过了一阵，他才叹息着：“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一些，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让你们过得好，可是我选择了当海员，我没有注意到你妈妈的身体不好都是我的错” 韩小姐终于忍不住，下了座位，扑到了韩父的怀里。 韩父愣住了。 女儿从多年以前，就对他无比冷漠，他许多年没有抱过她了。 韩父颤抖着抬起手，搂住女儿。 他双眼中也忍不住有热泪涌上。 姚言撑着脸，微笑看着这对相拥的父女。 桃醉抬手冲着他弹出几颗冰凉水滴。 “别愣着，去仓库里给我取包砂糖来。” 姚言下了座位，去了仓库。 桃醉瞧了这对红着眼的父女一眼，抬头向旁边的客人打招呼，表示歉意。 他从酒架上取下一瓶伏特加，找出一个小碟子，量了20克粗盐倒在碟子里。 姚言拿了一包砂糖回来，桃醉量出20克，也倒进小碟子里。 他摇晃着小碟子，将砂糖和粗盐混合均匀。 又取了一只古典杯，用柠檬片擦拭酒杯边缘，转一圈，用柠檬汁把杯口擦湿。 他把杯子倒放在小碟子里，在混合的糖和盐里蘸了一圈，在杯口做了一圈晶莹的雪花边。 最后取了冰块，在杯子里堆到九成满，量了60毫升伏特加倒进去，又取来冷冻的西柚汁，缓缓倾倒进杯子里，直到杯中的酒液呈现出淡淡的明黄色。 桃醉轻轻地搅拌几下，放上杯垫，轻敲一声传唤铃，将做好的酒推到韩父的面前。 “咸狗一杯，请用。” 桃醉微微弯腰，笑着说道。 “我已经戒酒了。”韩父却没有去接。 “人逢喜事，应该喝一杯。”姚言在边上插话。 韩小姐抹着眼泪，“爸，没关系，喝醉了我把你扛回去。” 韩父嘴唇颤抖，又有老泪纵横的趋势了。 他重重地点着头，接过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留下肚腹，老人的眼睛变得很明亮。 “这味道”他抬头惊喜地看着桃醉，“这味道好熟悉！” “咸狗，saltydog，指的就是满身盐花的海员，是个蔑称，不过，现在它是一杯有趣的酒。而且它应该还是您曾经熟悉的味道，大海的味道。西柚的酸和砂糖的甜让伏特加的酒香更馥郁，而粗盐带来的爽利感，就像是冲刷沙滩的海浪一般。这就是你曾经熟悉，后来，你为了韩小姐而远离了的味道。”桃醉眯着眼睛微笑。 韩父闭上眼睛咂摸着嘴里的味道。 “这杯酒真好看啊，它的颜色像极了落日的时候大海尽头的颜色。味道也很舒服我记得这个味道，那年我第一次去到海边，登上一艘华美的游轮，那里有一个很年轻的女调酒师，她也给我过一杯跟这一样的酒。”韩父看了桃醉一眼，“一样的味道，的确跟大海滋味一样。” 桃醉微微弯腰，抬起一只手，示意他请用。 韩父又喝了几口，突然放下杯子，扭头看着姚言。 姚言被他突然一瞪，惊得马上坐直。 韩父摇摇头，笑道：“你不是我女儿真的男朋友吧？” “啊？啊”姚言结巴了。 韩小姐搀着韩父离开了。 他们走的时候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 临走前韩小姐还不忘又揉了一把姚言的头毛。 韩父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十岁，也或许只是喝酒上头脸比较红。 姚言一副败狗模样，脱了黑色西装外套只穿件白衬衫趴在吧台上，“真是的，他怎么看出来的？” “呵，就你这样的，我是韩小姐，我也看不上你。” “我咋了嘛！”姚言拍桌而起。 桃醉瞥他一眼，“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还有，你再拍一次，我吧台这么贵，坏了你可赔不起。” “呵”姚言翻白眼。 “我说，桃子，也给我来一杯呗，这个什么咸狗，我也想尝尝大海的味道。” 桃醉在水槽里冲刷杯子，抬头瞧了瞧他，转身去酒柜上拿了瓶伏特加拍在姚言面前，“喏，自己吨吨吨吧。” “？？？” 姚言茫然。 不过他还是起开瓶盖，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一点儿伏特加。 嗅着刺鼻的酒香，姚言皱了皱眉，吨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 “桃子，你说你这地儿是不是有魔力啊？” 姚言边在门牙上摩擦着被酒精辣得发疼的舌头，边口齿不清地问桃醉。 “嗯？怎么说？”桃醉头也不抬。 “韩小姐他爷俩，多少年不说一句话，怎么来你这儿才坐几分钟，就互相吐露心声了？”姚言又在被辣舌头的边缘试探了一下，捏着鼻子又尝了一口。 这一次，他被辣得掉了眼泪。 桃醉将韩父喝过的那只刷干净了的杯子晾回杯架上，抬头瞧着姚言，把那盘砂糖混合的粗盐推过去，“蘸一点在舌尖上就不疼了。” 桃醉环顾了自己的小酒吧一眼，扬眉笑着：“人家父女俩虽然十几年不说话，可是毕竟是父女。血浓于水，况且，韩小姐纠结的只不过是她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不在身边而已。她心里是明白的，父亲没有抛弃她们。更何况，韩父做错的事情，顶多就是不够关注妻儿罢了，他为了他的家，辛劳出海没有怨言，他本身就没有别的什么错。女儿十几年的冷漠，早就够他付出代价了。把话都当面说出来，哭一场，放下所有矜持，也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桃醉长长吐了口气，“要说我这里是不是有魔力大约只不过是人们在我这儿，愿意说真话罢了。” 姚言用手指沾着粗盐砂糖在舌尖点点点。 他大着舌头：“这还不算魔力？这种让人说真话的魔法要是能用在我们审讯上，那多少案子就变得简单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0 404(66) 还是疼，估计是韧带拉伤了。 不过还是有一点比较欣慰的，那就是站立不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桃醉心说着还好还好，回场边坐了下来。 姚言他们又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抹着满脸的汗，散了往场边走过来。 桃醉给他扔过去一条毛巾。 “我说，今天就是特意叫你出来锻炼的，可你倒好，还没开始呢，就倒下了。”姚言一边擦着汗，一边对桃醉说。 桃醉撇撇嘴，“怎么，你以为我想啊，被刚才那么大吨位的大叔给撞了，我这只崴了一只脚，已经算是庆幸了。” “还是你太瘦弱，你看我刚还和他玩身体对抗来着，那大叔也就看着胖，实际上没多大力气。”姚言放下毛巾，拿起了一瓶黄瓜味儿的脉动。 “噗——”他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一低头一张嘴全喷了出来。 桃醉灵活地抽回脚，没有给他喷着。 “我去，这什么味道，这是馊了吧！”姚言愤怒地说，他拿着手里的脉动瓶子看来看去。 桃醉伸手指了指瓶子上的黄瓜标签，“黄瓜口味的，你买水的时候都不看一看的？” “咳咳，我赶时间，顺手拿的，没注意。”他嫌弃地把瓶盖拧上，连桃醉的那瓶一起，拎起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啧啧，8块钱，说扔就扔。”桃醉看着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啧啧有声。 姚言伸手扶额，苦笑着说：“你最近是不是生意不太好，看把娃穷成啥样儿了都。” 桃醉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姚警官，最近你们三天两头来我店里查查查，多少熟客都不来了，新客一进门就看见一群穿制服戴大檐帽的，转身就走。唉” 姚言回来坐下，突然严肃地拍了拍桃醉的腿，扭头看着他说：“最近这查得严是有原因，也有必要的。” 桃醉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知道，你们也是负责任，但是差不多每天都来，我那小本生意，恐怕是吃不消啊。” “谁让你卖的是酒呢。” “” “跟你说，”姚言凑到桃醉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说：“前不久，一辆卡车在行驶的过程中突然冲上了人行道上，撞倒了两个过路的高中生，还从他们身上碾压了过去，当场就死亡了一个另外的那个，据说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双腿都截掉了。” 桃醉听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可怕，那可是人行道啊。” “是啊，就是人行道。司机是酒驾，他的车随后撞到了行道树上，车头直接撞瘪了，人送去医院抢救了几天，最后没挺过来。”姚言语气冷淡地说着，“这些都暂时还没有报道出来，不过我们系统里知道了，也就展开了严查酒吧饭店的行动。当然，你那里我还是跟同事们打过招呼了，他们都已经算是照顾你，没有真的天天都去查。” 桃醉叹息一声，“唉，明明都是这些人的责任，偏偏要怪罪到酒的头上。他们不喝酒不行么。” “呵呵要是行了，这世界上也就没有这么多惨事祸事了。” 姚言收拾着篮球和毛巾。 他们站起身，拎着运动包离开。 桃醉的脚崴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走不快。 姚言干脆把他的包拎上，搀着他走。 他们路过隔壁的球场的时候，突然听见里边传来吵架的声音。 姚言一听就皱起了眉，出于职业素养，他扶着桃醉走进了球场想去看看情况。 “打篮球吵架不是常有的事情么，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桃醉说。 “我在外边听着情况，好像是多欺少。” 他们进了球场，一抬头就看见三四个五大三粗身穿运动服露着一身腱子肉的家伙围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 姚言一看就拉下了脸。 他把包塞给桃醉怀里，撸起袖子就走进了人群中间。 “干嘛呢干嘛呢？”姚言推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年轻人。 “嘿，你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挺嚣张地伸手指着姚言鼻子问。 姚言眉头紧紧拧起来，桃醉一看就知道要糟了，姚言最讨厌被人指着。 果然，那人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姚言一把抓住手指头，用力一掰，那人随着姚言使力的方向胳膊一拧，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诶诶诶，疼疼疼，大哥你先松手，有话咱好好说！” 他疼得语气里都带了哭腔。 姚言又使了使力，才松开手，那人捂着手指头从地上站起来，疼得直咬牙。 “说说吧，你们干嘛呢？” “就，就这小子，他一个人霸着球场，不让我们玩儿。” 那被姚言拧了手指头的家伙说。 姚言转头看了看，“这有两半球场，你们才四个人，用一个篮球架还不够？” “够，够了够了！”那人赶忙说。 “那还不快走！” 姚言大声道。 他们赶忙拿着篮球跑到后边的那半块球场上去了。 姚言回头看着身后坐轮椅的那年轻人。 “刚他们几个欺负你？”姚言把声音放平和了说。 年轻人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把抱在腿上的篮球拿起来，一只手拍着球，另一只手滑着轮椅，他绕到两分线外，举着球投了一球。 很准，空心进篮。 “可以啊小子。”姚言帮他把篮球捡回去，他也不说谢，又投了一个，还是很漂亮的进球。 “哟，看你这投篮，打篮球很久了吧？” 姚言再把球给他捡了回去。 可是这坐轮椅的年轻人还是不给他面子，不肯回答。 姚言无奈，又给这年轻人捡了几次球，结果人家还是不愿意搭理他，他只能摇着头转身走开。 “这孩子，脾气挺臭，怎么都不理我。”姚言走回来，把桃醉手上的包取走。 “不过他投篮很准啊，百发百中。”桃醉笑着说。 姚言又回头看了那坐轮椅的年轻人一阵，确实，他每次出手，都能很漂亮地命中。 “你看见他的那双腿没有，裤腿空荡荡的，从这往下，估计都没有。”他在膝盖上比划了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1 404(67) “坐着轮椅还能打得这么不错，练得一定很辛苦。”桃醉说。 他俩边讨论着这个年轻人边转身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那轮椅上的年轻人才回头看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天，桃醉吃过晚饭，刚把店门打开，拎着扫帚打扫着卫生，就听见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那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桃醉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从门口射来的阳光。 来人把门关上，他总算是看清楚了，原来是姚言。 他身上穿着制服，手里还拎着一本小本本。 那小本本桃醉很熟悉，是对周围的酒吧饭店的检查记录。 桃醉低头继续扫地，嘴上说：“怎么，姚警官，今天换你来查岗？不过你可来早了，现在我还没开门呢。” “你啥时候开门我还不清楚么。”姚言笑了笑，把小本本在桌上放下，他在靠窗的沙发上舒服地坐了下来。 “今天我一很熟的同事负责检查你的店，不过我跟他说我要来你这儿，顺便帮他检查了。”姚言敲了敲那本小本本，“所有项目我都给你过了。” “就算你直接检查，我也是能过的。”桃醉强调。 “行行行，我这不是信任你吗。” “这是我作为一名合法商家的自觉以及配合你们的工作。”桃醉说。 “哟，你啥时候学得这么官方了。” “最近。” 桃醉扫完地，又把地板拖了一遍，等整个小酒吧焕然一新之后，他才拉过凳子在姚言的对面坐下。 “今天你能喝吗？” “当然。” “那就把你那制服脱了先。这都已经下班了，还穿着吓人呢。” 姚言耸耸肩，脱下了制服，不过里边的衬衫依旧看得出他的职业。 桃醉上楼给他取了一件皮夹克。 “穿这个多热啊。”姚言有些不情愿。 “我开了空调，等会儿怕你冷。” “那行吧。” 姚言披上桃醉的皮夹克，往沙发里靠了靠，两腿翘到了桌上。 桃醉给他拎了之前开给他的威士忌过来，给杯子加了冰，放到他面前。 “诶诶，注意点儿影响，我擦桌子很费劲的。”桃醉不悦地敲了敲姚言的皮鞋。 “你这人要求真多。” “嘿，敢情不是你来擦桌子啊，我这左脚还瘸着，你知道我打扫卫生多困难吗我？” “得得得，我放下。”姚言把双脚从桌上拿下来，并排放下，乖巧得跟个幼儿园的孩子似的。 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晃了晃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对了，你吃过饭了没？”桃醉问。 “在食堂随便对付了一点儿。不吃饭怎么喝酒嘛。” 桃醉又和他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太阳差不多下山了，窗外暗了下来，桃醉出门把门口的灯打开。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今天似乎依旧是生意冷清。 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看天上从云层后露出脸来的月亮，很大，很圆，就是清清冷冷，跟他的生意一模一样。 桃醉转身，刚想回店里，可眼角的余光似乎是瞥到了背后有什么东西。 他回头一看，见远远的，在街道的尽头，拐角的位置，停着一架轮椅，而轮椅上的年轻人，似乎有些熟悉。 桃醉皱眉想了想，街角的路灯光很亮，那年轻人的脸照得很清楚。他想起来了，是前两天去球场打球的时候遇见过的那个不肯跟姚言搭话的年轻人。 桃醉伸手抓了抓脸颊。 他看着年轻人，年轻人也一样看着他。 他们相互对视，桃醉感觉有些尴尬，他尝试着冲那年轻人摆摆手，算是打招呼。 年轻人没有什么表示，他双手撑着轮椅，缓缓地朝桃醉行驶过来。 “你好啊。”桃醉很职业地微笑着打招呼。 “这是你的酒吧？”年轻人抬头看了看桃醉身边的招牌。 桃醉点点头，不过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眼神里带着犹疑。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成年？” 桃醉的心思被看穿，略略尴尬，不过他用笑容掩饰。 年轻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桃醉，“看吧，我今天十八岁。” 桃醉看了一眼，这孩子的生日的确是今天，他的名字叫做陈立屹。 “挺不错的名字。”桃醉把身份证还给他。 桃醉后退一把伸手帮陈立屹将酒吧的大门推开。 陈立屹推着轮椅转到门口。 门后就是台阶，桃醉帮着他把轮椅推下了台阶。 “咦，是你小子啊！” 姚言正在给自己倒酒，他回头看见了陈立屹，马上惊喜地叫了一声。 陈立屹扭头看他一眼，依旧冷冷淡淡地没有回答。 “诶！诶！小子！” 陈立屹推着轮椅往吧台移动，姚言在背后挥着手。 “行了吧，人家都不乐意搭理你。”桃醉轻笑着。 “不是，我怎么他了，凭什么不理我啊？我之前还算是帮过他不是？” 桃醉慢慢地挪着脚步走进了吧台里。 姚言拎着他的威士忌酒瓶和杯子，也跟了过来。 陈立屹滑着轮椅来到吧台前，他的轮椅的位子不算高，他坐在轮椅上，吧台差一点就要到他的下巴了。 “我帮你挪到椅子上来吧？”姚言在陈立屹旁边坐下，问他。 陈立屹摇摇头，把轮椅往后退了退。 “这样就行，我能够得着。”他说。 桃醉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考虑到会有特殊的客人来店里，不过你也可以不坐吧台，你身后的小桌子就刚刚好。” “不用，我想试试在这种地方喝酒是什么感觉。”陈立屹说。 桃醉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姚言撑着脸颊，转头看着陈立屹，“小子，我觉得你篮球打得不错，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样，肯不肯赏脸？” 桃醉笑着看着姚言跟人家孩子搭讪。 陈立屹一脸淡然地摇摇头。 “诶？为啥啊？想我也是篮坛中人” “求你了，别跟我提篮球，行吗？”陈立屹突然仰起头看着姚言，轻声说道。 姚言张着嘴，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才悻悻地合上嘴，转头端起酒杯喝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2 404(68) 桃醉盯着陈立屹看了一阵，开口问他：“为什么，看得出来，你篮球打得很好，你也很喜欢篮球。” 姚言瞪大眼睛看着桃醉，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情，桃醉这家伙似乎从来不会做，今天他是怎么了？ 然而陈立屹并没有像刚才对他那样对待桃醉。他抬头看着桃醉，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才说：“是啊，我本来很喜欢打篮球，打得也很好”他扭头瞥了姚言一眼，“肯定比你好。” 姚言满头黑线。不过他不理解的是，凭什么啊，他问篮球，这孩子就求他别问了，但是桃醉开口，他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这么差别对待，是为啥？ 瞧着姚言满脸的不悦，桃醉又给他夹了一块冰块放进酒杯里，才扭头看着陈立屹，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提？” 陈立屹仰头瞧了瞧桃醉，他没有回答桃醉的问题，而是说：“我想点一杯酒可以吗？” “哦，当然可以，你想要一杯什么？”桃醉稍稍把身子前倾，这样方便跟位置比较低的陈立屹交流。 “我不知道，我没来过酒吧。”陈立屹摇摇头。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酒，甜的，果味的，烈酒，啤酒或者是” “我想要一杯喝了能开心的酒。”陈立屹说。 桃醉笑了起来。 “所有的酒，喝下去，都能让人开心。”桃醉说。 陈立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心里堵得慌，那你就随便给我来一杯好了。” “要不要尝尝我这口？”旁边姚言晃着他杯子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问道。 “行了，你那就辣嗓子，人孩子一看就没怎么喝过酒，哪儿受得了那么冲的味道。”桃醉本来想替陈立屹拒绝。 可是意外的是，陈立屹却点了点头，“可以，能给我个杯子吗？我想尝一尝。” 桃醉从身后取了一只威士忌杯子递给他，顺便加了两块冰。 “好小子，喝酒就是要爽快些嘛。”姚言给他倒了浅浅一层。 “就这么点儿？”陈立屹用看吝啬鬼的眼神看着姚言。 姚言没好气地道：“这酒醉人，本来就是小口小口的品！” “哦。” 他举起酒杯，抽了抽鼻子嗅了嗅，威士忌的酒香对他来说或许有些刺激，他皱了皱眉头，轻轻抿了一口，刺激的酒液让他直吐舌头。 “哈哈哈。”姚言看着他的模样，大笑起来。 陈立屹放下杯子，推到了姚言手边。 “不好喝，我不喝了。”他说。 桃醉微笑着摇摇头，“那我给你来一杯果汁味道比较浓的？” “可以。” “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和篮球之间，究竟有什么爱恨情仇？你不想提，你不让提？” 姚言也很有兴趣，扭头看着陈立屹，等着他回答。 陈立屹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看桃醉，又看看姚言，说：“我以前，是校队的主力。” 桃醉和姚言对视了一眼。 姚言咋咋呼呼地说：“难怪呢，之前见你小子投篮命中率那么高，原来是校队主力等等，也就是说，你的腿之前是” 陈立屹抬头瞟了姚言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对，我以前有一双好腿。跑得快，跳得高，我还差一掌的距离，我就能扣篮了。”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了不起。”姚言竖起大拇指。 虽然他在夸奖陈立屹，可是这孩子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愉快的表情，反而嘴角还往下撇，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桃醉冲姚言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这样刺激陈立屹。 沉默了一会儿，陈立屹继续开口说：“是啊，了不起。可是现在我甚至是连走路，都已经办不到了。” 桃醉和姚言都没有说话。 桃醉有些后悔追问陈立屹这个话题了。 实际上，他只是看出陈立屹对篮球这个话题有心结，他希望能够对这孩子提供一点点的帮助，可惜，他这次可能是越界了。 姚言默默地喝了小半杯威士忌，又给自己加了酒。 酒液撞击酒杯冲搅冰块的声音清脆悦耳。 陈立屹扭头看着他倒酒。 “其实，呵我知道这样说很卑鄙，我也很看不起我自己，但是和大江相比，我还算是运气好的了。”他似乎想要做出一个笑的表情来，但是他脸上的肌肉抽抽着，这个强行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愉悦，反而很悲伤。 “大江，他是谁？”桃醉问。 “我哥们儿，从小到大最铁的哥们儿。”陈立屹说。 他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吧台上方的小射灯。 桃醉看见他眼角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 “大江他怎么了吗？他也打篮球吗？” “打，他也是校队的，我打后卫，他打中锋。我们是最默契的搭档，是校队的黄金组合。” 似乎是在回忆和大江一起打球的过往，陈立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过很快，这缕笑意就敛去了。 “跟大江相比，我真的已经算是很幸运了。”陈立屹低下了头，他的语声竟然有些抽抽噎噎。 姚言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他的面前。 陈立屹展开一张纸巾，他仰起头，把纸巾盖在自己脸上。 整理了一会儿情绪，陈立屹才重新直起身子，将纸巾揉作一团，回身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纸巾很轻，不好控制力道，不过他投得依旧很准。 回过头，陈立屹看着盯着自己的姚言和桃醉，他竟然扯出了一个笑容来，但是这个笑却相当苦涩。 “那天，我和大江走在路上我们是打算去参加省队的选拔的。教练和我们说了，我来都很有潜力，都很不错，都很有希望被省队选上我俩都是打篮球的好苗子。”陈立屹说到这里，嘴唇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 桃醉倒了杯白水递过去给他。 他抿了一小口，接着说。 “那天，我永远都记得，是下午。下午两点不到，一点四十分，或者五十分。我们边走边聊着，如果我们选上了省队我们的考试是不是会有加分，我们以后会不会去国家队，去cba，去美国，去nba”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3 404(69) “我记得很清楚，大江走在我前边一个身位，他刚举起手，他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然后我们的后边，那辆货车，它冲上了人行道。” “是大江先发现了背后有动静，他听见了货车的声音。他起跳刚落地，就直接把我往边上一扑，然后，那大货车就碾了过来，我最后只看见大江推了我一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了，我睁开眼，就想去找大江，可是”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可是，我想动我的腿，但是我的腿，我的腿呢？” 陈立屹说到这里，突然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 姚言赶忙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慢点慢点，先喝口水再说。” 姚言把水杯递过去。 陈立屹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放下水杯。 他做了个深呼吸。 “我的腿，没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桃醉听在耳朵里，感觉浑身一麻。 悲哀，又绝望，太疼了，心疼的感觉。 “呼——” “你们没有看见我们的教练来病房看我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我不能打球了。”陈立屹伸手抓了抓脑袋，“你们不知道我为了打篮球，我从小为了打篮球，吃了多少苦，我有多爱打篮球” 姚言轻轻地把手放在陈立屹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 “我听医生还有警察说，那司机，他喝了酒，是酒驾。”陈立屹继续说着，“我以前不怎么喝酒，但是我今天，想来试试，喝酒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司机他要喝酒” 桃醉和姚言默默地听着他讲。 本来陈立屹看起来是个话少的人，可是现在，他越讲越激动，越讲越大声。 看得出来，这些话藏在他心里有一段时间了。 他可能很久没有发泄出来了。 所以桃醉和姚言都没有打断他。 “本来我们可以考体育专业的，有提前录取，有加分，我们再努努力，一定能考上的” “大江他最后推了我一把，要不然，那车头是直直朝着我们两个撞过来的。” “大江他救了我。” 陈立屹的眼眶红红的，他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我休学了。我这样子，甚至连去上课，连上楼都做不到。我不打算再回学校了，没意思。” “我也不想再玩篮球了。没意思。” 陈立屹说。 姚言坐回了座位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他想起来陈立屹是谁了。是那个酒驾车祸中受伤的那个学生。 也正是因为那起车祸，最近的检查才会这么严格。 陈立屹喝完了水，桃醉又给他倒了一杯。 递水给他的时候，桃醉开口对他说：“其实，没意思，有时候还是有意思的？” 陈立屹抬头看着他。 “因为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桃醉把水杯推到陈立屹的面前。 “稍等，我给你做一杯酒吧。” 桃醉走到冰柜前，取了一只柠檬，还有两颗柳橙，掏出榨汁机来把它们都打碎成汁儿。 他拿过摇酒器，在上层装了冰，然后把柠檬汁和柳橙汁倒进摇酒器，在加了一点点石榴糖浆，倒入白朗姆酒和褐朗姆酒各30毫升。盖上摇酒器，用力摇晃了10多秒钟。 然后他取了一只柯林杯，在杯底撒上一些碎冰，透过隔冰器把调好的酒液倒进了杯子里。 最后撒上几叶新鲜的薄荷叶，在杯口插上半片菠萝片。 桃醉在吧台上放上杯垫，把做好的酒放到杯垫上，轻轻敲了敲传唤铃，然后将这杯酒推到了陈立屹的面前。 “迈泰，”桃醉微笑着抽回手，“请用。” 陈立屹伸手取下这杯迈泰。 “看起来很像果汁。” “尝起来也很像。”桃醉说。 陈立屹举着杯子，手感微微有些冰凉，他浅浅地啜了一口，突然眉头一舒，原本紧绷的表情松弛了不少。 他接着又尝了好几口，眼看半杯酒就没了。 “感觉怎么样？”桃醉笑着问道。 “好喝！”陈立屹有些惊喜地回答。 “嗯呢，好喝。” “这杯酒叫‘迈泰’，来自加勒比海。在当地，‘迈泰’的意思是‘远离这个世界’。” “远离这个世界？”陈立屹跟着念了一句。 “你知道吗，酒，枪炮，刀子，任何被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它们没有属性，它们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赋予它们属性的，是使用者。就像那个酒驾的司机，他喝了酒，再开车，那他的酒，和他的车，都是危险的，罪恶的。”桃醉说。 陈立屹默默地握着酒杯，没有言语。 “你应该继续打篮球。” 姚言突然扭头对陈立屹说。 陈立屹再次皱起眉。 “因为篮球没有好坏，你打篮球，因为你喜欢打篮球。”姚言说。 “你应该回去念书。”桃醉说。 “人类最重要的本质，就是学习。在死亡之前，我们都不应该停止学习。” “远离这个世界。”桃醉看着陈立屹，“因为世界属于你，是你来定义你看见的一切，而不是你被它所影响，和改变。你应该远离它，站在旁边客观地回来观察它。你才能看得清它的全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看得见自己的不幸。” “你知道吗，大江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推了你一把，他救了你。既然你活下来了，你就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否则，你不就是辜负了大江吗？”姚言重重地拍了拍陈立屹的肩膀。 “别听他的，别有那么多压力。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咯。”桃醉一边冲洗着榨汁机，一边说。 陈立屹看着他俩，进门时锁得紧紧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他冲他们举起了杯子说，“是啊，我还是应该继续打篮球啊。至少，我投篮比你们俩都要准得多。” “你见过我投篮吗，你就拽？”姚言笑着跟他碰了碰杯子。 “见过，你们打球的那天我在旁边看了，你们是真的很菜。” 陈立屹笑道。 这一次，他的笑容很柔和，松弛又惬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4 404(70) 今夜月色很美。 没有云，星星也不见踪影。 天幕是深沉的蓝，但是不黑，于是银白圆满的月亮就更显得清晰，耀眼。 并且月光温柔，透彻地照在李侑驰的书桌上方。 这间小小的房间是他的书房，屋子里只有靠窗一张书桌，桌前一只椅子，便再没有其他的摆设。但是这间书房却仍然显得很拥挤，因为除了桌椅之外，这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是书，堆成了小山的书。 各种品类的书籍，虽然摆放看似杂乱，但是李侑驰对这些书本的分类规律了然于胸。他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按照需要从这一堆堆的书山之中寻找到相关的所有书。 只是，就算是有这一屋子的书本，都没办法解答他现在面临的问题。 两扇窗子开到最大，窗帘也拉到了两旁，李侑驰正双眼出神地瞧着窗外，天上，明朗皎洁的月亮。 月光铺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的光晕。 桌上有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一叠稿纸，一只灌满了墨水的钢笔。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打开的word文档，一片空白，只有第一行最开头的位置，光标在不停地闪烁。 稿纸上写了一行小字，不过已经被混乱的线条涂改得连一个字都看不出来了。 钢笔笔帽没有盖上，笔尖已经上翻分了叉，蓝黑色的墨水溅出在桌上，留下一个一个饱满的小圆点。 发呆之前，李侑驰曾愤怒地将钢笔戳在了桌面上。 钢笔已经坏掉了，是那种就算换了笔尖也再也不能如往常那样顺滑书写的程度。它坏掉了。 这支钢笔是佳佳送给他的礼物，他们在一起十周年时候的礼物。 那一天，李侑驰送给佳佳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对了，好像是他写的第一部侦探小说的重印版本。他记得，自己在扉页上写了一些非常肉麻的情话，以及，一个承诺。 一个他会娶她的承诺。 可是 李侑驰收回了思绪，伸手揉了揉脸。 脸颊因为揉搓而变得有些发红，他大张开嘴，突然像是上了岸的鱼一样，呼吸困难起来。他徒劳地嘴巴开合，却感觉没有一分一毫的氧气进入肺部。 心里有什么深沉的，黑暗的，黏腻腻的东西浮了起来，堵住了他的眼耳鼻口舌，他快要窒息休克了。 就在这时候，头顶的帆船造型的灯罩里边，那个瓦数很高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呲呲两声，叮一下，熄灭了。 这间小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中，只有桌前一片月光的银白，还有头顶弯弯曲曲烧红了的灯丝，正渐渐暗淡下去。 李侑驰像是鱼儿被扔回了水中，终于清醒了过来，能够喘得上气来了。 他大口贪婪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刚才，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被憋死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废纸篓，月光下，看得见那里头满满的甚至已经堆得冒了尖的全是被他写废了的稿纸揉成的纸团。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太压抑了。 当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凝聚在一起，它们就仿佛变成了实质存在的东西，能扼住你的喉咙，掐死你。 李侑驰从椅子里站起身子。 灯泡已经坏了，他不可能再在这个没有灯光的房间中待下去了，尽管有足够明亮的月光，但是月光没有温度，他内心那些浓重的阴霾，不是这浅浅淡淡的一层月光能够照得化的。 他需要光亮。 李侑驰扶着墙走出书房，进了客厅，打开了灯。 他摸过柜子上的那半瓶葡萄酒，拔了软木塞，就着瓶子就往嘴里倒。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李侑驰一口气像吹啤酒一样将半瓶红酒灌下了肚。 放下瓶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之前已经变得有些冰凉的四肢手足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温度。 但是眼前的东西，却开始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起来。 身上竟然有些发冷了。 一定是酒没喝够的缘故。 李侑驰站起身来去柜子上找酒，却发现刚才那就是最后一瓶了。 不行，今晚上要是没有喝醉，他无论如何是没办法睡去的。 于是他拿起件外衣，出了门。 凌晨两点钟。 桃醉看了看墙上挂的时钟。 就在刚才，店里最后的一位客人也已经离开了。 酒吧里只留下客人欢醉过后的痕迹，就着角落的音响里传出的悠扬的蓝调口琴声，桃醉心里泛起几分曲终人散的寂寥来。 他走出吧台，把桌上的杯子都收进托盘里，拿回水池，开始洗刷。 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 他扭头去看，就见厚重的黑色大门被人推开了。 这位客人手上力气似乎很大，大门被他直推得撞在了后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而推开门后，他却又站在门口，一手撑着门，就这么站着不动了。 桃醉皱了皱眉，擦干双手走出吧台，朝着门口走去。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位客人好像是站在门口睡着了？ 桃醉忍不住苦笑起来。 “先生？这位先生？” 他的声音惊醒了门口的男人，只见他猛地睁开眼，盯着桃醉，那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头鹰。 桃醉礼貌地朝前倾了倾身子，歉意地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本店已经打烊了。”他伸手指了指门旁的一块牌子，上边写着营业时间，19时到2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两点钟了。 这个男人怔怔地盯了桃醉一阵，很是后知后觉地开口说：“一杯，我最后再喝一杯。只要一杯就好，我就醉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形，是喝醉了的缘故。 桃醉其实非常不喜欢已经醉了酒的客人。 人们在喝醉的状态下，任何想象不到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他们不可控，他们无所不能。 “实在是抱歉先生，您可以明天再过来” 可是没等他说完话，门口的客人就一把推开他，朝着吧台大步走过去。 桃醉站稳身子，皱眉转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吧台上，正用个拳头咚咚咚地敲着吧台，发出沉重的声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5 404(71) 算了，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这是桃醉的经验。 他走回吧台，冲着这位客人微笑一下，说：“一杯，今晚就破例再为您做一杯酒。请问，您有什么特别想喝的酒吗？” 客人双眼无神地盯着桃醉身后的酒柜上。 那玲琅满目的酒，任何一杯，都足够将他灌醉了吧。 李侑驰酒量一向不好，但是今晚很奇怪，他灌下了半瓶红酒，却只是头晕，还没有那种醉得人事不省的感觉。 他希望自己马上醉得像死狗，就这么睡过去。 所以他转头看着桃醉，说：“最烈的那种，让人一杯就倒的那种。” 桃醉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这位客人一眼，点了点头。 没有耍酒疯的意思，就一切都好说。 桃醉转身往柜子上去，要去拿一瓶伏特加。 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回头又看了吧台对面的男人一眼。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凌乱，胡茬唏嘘，似乎有几天没好好打理自己了。 他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外套夹克，里边的白色衬衫上有一滩很显眼的玫瑰色的痕迹，似乎是葡萄酒的酒渍。 他是来买醉的，跟所有走进酒吧的人一样。 可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浓的，颓丧的气质，却让桃醉不得不对他给予一点儿额外的关注。 尤其是，他要求的是最烈的，能够让他一杯倒的酒。 喝酒不是大事，喝完之后出了大事，才是事儿。 所以桃醉转回身，走到客人的对面，又确认地问道：“您确定您还能再喝一杯烈酒吗？” 对面的男人不耐烦地点头。 桃醉叹了口气，不厌其烦地道：“客人，现在已经超过了本店打烊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我并不是以一个调酒师的身份在跟你说话，而是一个陌生人，因此，我没必要再坚持那些吧台里的规矩。我有权利不卖酒给你。但是，如果你能有一个说服我的理由，也许我会破例请你喝一杯。” 他试图刺探对面这个男人内心的想法。 这是有违他的职业道德的行为，幸好，现在已经不是营业时间。 他有必要对走进这家酒吧的每一个客人负责。他不希望这个男人醉死在他的门前，明早上一推门就看见自己被警察包围。 似乎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对面这个男人的脑回路有些长久，桃醉问话之后过了好一阵，他才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到那个能够说服桃醉的理由来了。 “我不喝酒，我就要死了？” 吧台对面的男人给出的理由是。 他要这么说话，那桃醉没法接。 “我听过喝酒多了然后没了命的，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喝酒，还能死的。”桃醉冷淡地回答。 对面的男人摇着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 男人抬头瞧着桃醉的眼睛，“你有没有尝试过，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一个满意的开头，那种被憋得快要窒息的绝望” 桃醉摇摇头，“没有，我的工作还不至于令我这么绝望。所以您是一位作家？”他猜测着。 李侑驰摇摇头，他脸色有些发白，“不是作家，我就是个写小说的。” “一样。” “不一样。” “好吧，您说了算。”桃醉随着他的话。 “写不出稿子还只是其一” “还有比这更让您绝望的？” “有。” “是” “是结婚。” “结婚？”桃醉有些茫然，“结婚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结婚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如果没有结婚的资格，却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它就是一件要叫你无奈到要去跳楼的事情了。” “能想象得到。只是您不是位作家吗？怎么就没有结婚的资格了？” “没钱。”这次，李侑驰回答得很迅速。似乎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经过脑子，是他本能的回应。 “”这桃醉就无话可说了。 “幸好我是单身”憋了很久，桃醉才憋出这么一句回答来。 李侑驰和桃醉聊了一阵，胸中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了，连酒意都消散了几分，脑子开始活分起来。 “我今晚非常难受，所以希望能够喝醉。”他对桃醉说。 “理解，难过的时候，确实喝醉了就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甚至是解脱。” 他转回身，准备给这位客人调酒。 他已经接受了他的理由了，他认为合理。 不过李侑驰却意外地叫住了桃醉。 “再等几分钟，我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了。”他说。 桃醉笑了笑，回到吧台前，“您请说，我听。” “只不过，希望你能够在听过之后就忘记”李侑驰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乞求。 “请放心，这里是酒吧，没有人会记得某个晚上在某个吧台上谁说过的什么话。”桃醉微笑，他松缓语气，试图让对面的男人感到安心。 李侑驰微微点头，双手交握，用力到十个指关节都泛白了。 酝酿了一阵情绪他才开口说：“我入行快十年了，起初的时候，前景似乎还不错，我的处女作还重印过一次，我拿到了一笔很丰厚的版税可是谁知道，那笔钱却成了我这辈子见过并且到手的数目最大的一笔。那之后，我的作品销量开始变得很小，屡次屡次积压库存，卖不出去。渐渐的，出版社不再跟我联系，甚至是与我关系最好的编辑，也开始躲着我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具备在这一行混下去的天赋。” “我听说最近实体书和出版行业是越来越难做了，这就是时代的选择吧，毕竟现在人们手上都有手机，比起捧着厚重的实体书翻页来阅读，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更喜欢使用轻便的移动阅读器吧。”桃醉说。 “那些原因跟我无关。”李侑驰低垂下眼眉，“我没办法左右，我能管控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桃醉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愿意在自身寻找原因的客人，这种品质在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他对他的印象从一个醉鬼，稍微变得好了一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6 404(72) 毕竟再怎么说，对面这个男人，也是一个文字工作者呀，他就算是发酒疯，大约也不具备多么大的杀伤性才对。桃醉一直警惕的心稍微放松了几分。 “天赋始终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跟它相比，您十年的经验和积累，难道还不足以应对现在的读者的需求吗？”桃醉觉得应该从他的优点开始入手，只要能令他心情变得好起来，或许他就不会想继续喝酒了。 真是奇怪，桃醉暗自嘲笑自己，哪有店家不希望客人在自己店里进行消费的。 李侑驰仰起脖子瞧着吧台上方的暖光小射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 “先生，那射灯的光线很伤眼睛，您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桃醉善意地劝道。 李侑驰低头瞧他，说：“大概我是个顽固又守旧的人吧，我写的是侦探小说。现在这年头，愿意看侦探小说的人并不多。” 桃醉眼中露出几分佩服，“写推理的，您真是厉害。” “我要是厉害，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见起色，处在被抛弃的边缘，挣扎度日，苦苦求生了。” 桃醉沉默，没有答话。 李侑驰轻叹一声，接着说：“当年我遇上的第一位编辑，我最亲近的那位老先生，老朋友，他替我向出版社求来了最后的一个机会。让我在今年内拿出最后一部作品，希望能打一场翻身仗，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机会。他说他相信我，当年我的故事惊艳了他，他认为我具备吃这碗饭的才能。” “或许可能当第一部侦探小说出版的时候，我也踌躇满志，认为我可以，但是往后的情况，却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我的自信。” 李侑驰突然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 桃醉注意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似乎是因为极度的难过流了泪。 桃醉低下头拧开水槽的水龙头装作刷洗杯子，没有去关注对面的男人。 这就是生活啊，它让你认为你已走到了一条阳光灿烂的大道上，却迎面塞来一辆两百吨的巨大货车，将你当头撞飞，还要让沉重的十几个车轮轮番碾过你支离破碎的身子。 桃醉有些难以想象，对面的这个男人，在那种极艰难的状况之下，竟然坚持了十年之久。 这十年来，他会受到所有读者的怀疑，受到出版商的怀疑，受到编辑们的怀疑，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怀疑自己，他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人生的道路，是否具备旁人所说的那种才能。越是怀疑，就越会给自己巨大的压力，而压力越大，他就算是再有才能，也没办法完整地发挥出来 这是一个相当恶劣的循环，书卖不好，他自我怀疑，一怀疑，能力缩水，作品更不如之前，更加卖不好 桃醉大概地揣摩了一下这个男人这十年来的经历，他感觉他实在算是伟大了，换了是桃醉，他绝对没有办法在那种境况下坚持十年，才感到绝望。 李侑驰低下头，交握的双手有些发抖，他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 桃醉抬头看了看他，这个男人头顶毛发浓密，他觉得他应该感到庆幸，毕竟他从事的脑力劳动，却没有丝毫秃顶的迹象。老天已经算是对他不薄了。 “虽然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不过您也不需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放松些，说不定就能拿出让自己满意的开头了。”桃醉轻轻地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是吗？” “不是写书的事，”李侑驰慢慢抬头，说：“要只是书卖不好，我顶多自暴自弃算了。” “所以，还是结婚的事情，最让您感到困扰？” “是啊，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迟迟没有结婚，她天天被家里人念叨，被邻居戳脊梁骨。我拖累了她。”李侑驰舔了舔嘴唇。 桃醉倒了杯白水递给他。 “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哪怕是家人，亲戚，也没有置喙的权利。”桃醉说。 他自己对婚姻的态度就是如此，他从来不认为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情。所以他觉得所有催婚的都是无理取闹。这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他目前还是单身。 “我希望结婚，她也是，我曾经承诺过，一定会娶她。”李侑驰说。 桃醉不言语了，静静地听。 “但是哪怕我能够拿得出结婚需要的所有钱，可是我没办法保证，婚后我能够维持我们两个人，或许还有孩子之后的生活。” 听了这话，桃醉暗想，作家原来是个这么让人没有安全感的职业。 “所以，我迟迟不敢兑现当初的承诺，只能一直拖着可是，总不能拖一辈子吧”李侑驰拿起杯子，将杯中的白水喝光。 “三个月前我提出我们应该暂时分开，都冷静地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了编辑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所以这最后的一本书，不仅仅关系着我自己的未来，还有我和她共同的未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男人会感到这么巨大的压力了。 “然而它越是重要，我在创作的时候，就越是胆怯，我害怕，怕到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李侑驰说得有些激动，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玻璃空杯。 桃醉有些害怕他再用力几分，就将杯子捏碎了。 倒不是心疼那杯子，而是对面这男人，得靠那双手来写字打字，他要是在桃醉这里捏碎杯子伤了手，写不了书，那桃醉说不定可就成了摧毁了他和他的恋人未来的罪人了。这个责任桃醉担不起。 男人就这样攥着玻璃空杯，一言不发。 桃醉又等了一阵，发现他似乎已经说完了。 看来这位客人是工作失意，感情失意，因此对人生都感觉失意了。 难怪他进门的时候那么痛苦，就想着喝一杯最烈的酒，醉死过去算了。 这不能怪他，只能怪他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一些。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男人的中年危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7 404(73) 不，不算。 桃醉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观点。 这应该是一个穷苦潦倒的男人，坚持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结果把人生过得很不如意罢了。 不过桃醉很是佩服他的坚持，他一定十分热爱侦探小说。 “先生，您知道‘螺丝起子’吗？” 桃醉突然开口问对面的男人。 “什么？” “一杯酒的名字，螺丝起子。”桃醉微笑。 李侑驰想了一阵，突然眼前一亮，略微兴奋了起来。 “是《漫长的告别》，钱德勒的第六部长篇！书中爱酗酒的侦探，还有那个醉汉，他们都钟爱的那杯鸡尾酒！” 桃醉咧了咧嘴，“您果然是真爱侦探小说。” “还有菲利普·马洛的那句台词‘喝螺丝起子现在还太早了点儿’，出自《铁汉柔情》。” 似乎是话题到了男人最熟悉的领域，他聊起来如数家珍，原本因为饮酒变得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桃醉笑道：“我没有您了解得那么多，我知道的，只不过是这杯鸡尾酒的配方而已。” “就给我来一杯螺丝起子。”对面的男人身子微微前倾，说道。 桃醉点点头，转身从酒柜上拿了一瓶金酒，又从手边的冰柜里取出几颗柳橙，去皮榨汁，放到案上，再取了一只碟形香槟杯，放到冰柜里冻上。 桃醉和李侑驰随意地聊了几句，等过了五分钟，他把香槟杯取出来，加上几块冰块，将金酒和柳橙汁倒进杯子里，用吧匙轻轻搅拌一阵，最后切了一片柳橙片插在杯口。 他垫上杯垫，叮地敲了一声传唤铃，将这杯金色的螺丝起子推给李侑驰面前。 李侑驰眯眼瞧了瞧这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鲜橙多的鸡尾酒。 “这酒就这么简单？橙汁兑酒？”他试探着问。 桃醉微笑，抬手示意他先尝一口。 李侑驰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酒液冰凉，却不过分，入口是柳橙汁的微酸，带点儿甜，口感很顺滑，不像纯果汁那样拖拖拉拉。金酒的味道淡淡的，却意外很有存在感，不过它丝毫不影响柳橙汁原本的味道。 这杯螺丝起子，竟然出乎意料地这么好喝。 李侑驰觉得很惊讶，简单的配料，简单的调制步骤，结果调出来的这杯酒，尝起来却一点儿都不简单。 面前的这位调酒师，简直像是会魔法。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又喝了两口，才抬头去看桃醉。 “味道好极了。”他夸道。 桃醉礼貌地微笑点头，感谢男人的夸奖。 “是冰块和金酒的效果。柳橙汁的酸甜口感本身带些刺，对口腔不算友好，不过在金酒的调和之下，它就会变得温和，入口会更加舒服。”桃醉解释。 “您知道吗，螺丝起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渐入佳境。”桃醉接着说。 “渐入佳境？”李侑驰跟着念了一句，笑起来，“还真是好名字” 对面的男人笑了。 桃醉总算是感觉轻松起来，这位客人总算是从刚进门时候那种醉汉的状态里彻底地拔出来了。 是件好事。 “1920年1月17日的凌晨0点，美国福尔斯泰德法案正式生效。这项法律规定，制酒售酒都是违法，人们只能在自家喝酒，连酒宴都不能举办，若是违反，最高可被罚款1000美元，监禁半年。”桃醉说。 “真是严厉的处罚但是这禁酒法案，也确实不人道。”李侑驰说。一个人在需要醉过去的时候若是没有酒，这种煎熬实在无法忍受。比如他，比如刚才。 桃醉点点头，“在禁酒令实施期间，螺丝起子，成了人们最钟爱的一款饮料。因为它看起来没有一点儿酒的模样，甚至尝起来也只是果汁的味道。但是，它毕竟还是一款酒，所以在饮用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你就醉了。而人们享受这种醺然的状态，所以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渐入佳境，指的是你喝着一杯看似寻常的饮料，却也能像饮酒一般带来微醉的享受。” 李侑驰一边点头，一边端着杯子尝着酒。 原本头脑里晕乎乎的状态变得更加明显，他甚至有种自己身在绵软的云中的错觉，手足微微发胀，身上懒懒的。 酒精令他的身体变得有种梦幻的舒适，他需要的就是这个，可是他的脑子却只是微微发晕，清醒依旧。 “烈酒是很难入口的东西，当人们心中不舒服的时候，用刀子烙铁一样的烈酒来攻击自己的口喉肠胃，屏蔽脑子，来达到暂时的逃避。可是这种看似解脱的方式只是暂时的，醒来之后，你依旧不得不面对所有关于生活的问题。人活着，就是这么难啊。”桃醉耸着肩。 李侑驰知道对面这位年轻的调酒师小哥是在隐晦地指责他的逃避行为。 他苦笑起来。 “人活着真的很累，但是，在无数的辛苦之后，能够看见她的笑容，那所有一切都很值得。”李侑驰低头瞧着手中的香槟杯，将装饰的柳橙片取下，捏在手里把玩。 桃醉盯了他一会儿，从面前的纸巾盒子里取出几张纸巾推到李侑驰的面前，“先生，我是个外人，但是也能看得出，您和您的恋人感情非常好。你们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会拥有对抗生活的所有勇气，但是您觉得你们还不是时候结婚，因为您的事业一直处在低谷当中，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你希望自己能够给她兑现一个幸福的婚后生活，只是，你对自己的未来并不确定” 李侑驰默默地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可是未来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确定的啊。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办法知道明天会不会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它就像是这杯螺丝起子一样，看起来，也许只不过是一杯橙汁，可是实际上，它是一杯酒，酒精度数还不低。而倘若你把它当成一杯酒，它却又仅仅只有果汁的酸甜口感而已。它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8 404(74) 只不过取决于你的期望罢了。” 李侑驰露出一个笑容，对桃醉说：“没想到，你还挺会讲大道理。” 桃醉双手一摊，“道理我不懂，我只是个做酒的。” “客人您知道吗，当初您的第一部小说能够出版，并且重印，证明你的确拥有做这一行的才能，否则您的那位编辑朋友，也不会替您最后还要来一个机会。他愿意相信你，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要紧的关头泄了气呢？” “人不都是这样吗，越是重要的时候，越是容易紧张。”李侑驰说。 “可是您写侦探小说十年，你拥有比任何人都要丰富的经验，你怕什么？丢掉那些没有必要的胡思乱想，你只需要告诉自己，你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侦探小说作家，你的下一部作品将会是举世无双的杰作。开不了头？一直不满意？这有什么，往下写就是了，回头写完了再来重新修改嘛，语文课本里那谁谁不是说过，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是谁来着？我记得是个挺了不起的作家” 桃醉挠了挠头，他说道最后是真的记不得那人是谁了。 李侑驰微笑着眯眼看着桃醉，桃醉发现这位客人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再没有像刚进来时候那样粗暴地用拳头捶着吧台吆喝，直到现在，他虽然看着依旧有些不修边幅，但是读书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斯文的气质，开始能够感受得到了。 李侑驰将柳橙片放到一张纸巾上，仰头把杯中最后的酒液喝光。 “当你不知道某一句名言是谁说出来的的时候，就当它是鲁迅说的吧。”他将空杯放到吧台上，开起了玩笑。 桃醉会心一笑。 李侑驰的状态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跟医院是治疗身体的地方一样，桃醉一直相信，酒吧，是治愈灵魂的所在。 作为一名调酒师，他希望每一位走进他的酒吧的客人，在离开的时候，都能比推门而入那个瞬间，心里多出几分高兴和喜悦来。 今晚的这位客人，看起来显然已经抹掉了心中的一部分阴霾。 桃醉伸手将空香槟杯取回来，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他没有抬头，说：“先生，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后的未来也是两个人的事情。您独自一人害怕，想要一力承担那些婚姻中的责任，恕我直言，您过于自私了。” 李侑驰听了这话愣了愣。 桃醉将酒杯摆回身后的柜台上，“您的恋人和您一样，你们都在坚守这份感情，她宁愿为了你，忍受父母的唠叨，邻里的指点。你既然都是知道的，为什么还不能替她想一想呢？如果你们结婚了，那所有的问题都将由你们两个人来共同面对，你们本来在一起的时候就有面对所有问题的勇气，为什么您一直犹豫呢？” 桃醉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皱起眉，舔了舔嘴唇。 李侑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桃醉突然苦笑一声，抱歉地道：“实在对不起了先生，刚才我的话有些想当然了。” 李侑驰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这些年来确实是一直陷在一个深深的泥潭中我害怕将她拖入泥潭，但是我仍然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也许我是在希望她能够将我拉出这个深潭来吧。” 他轻松地朝后一靠，举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好久都没有同人说这么多话了，尤其还听别人对我说了这么多。” 桃醉脸一红，他以前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八卦多话。 “谢谢你了调酒师小哥。” “不客气，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桃醉微微鞠躬。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写不动了，就在想，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干这一行啊，我当初要是去新东方学个厨师，去蓝翔学个挖掘机，是不是也比现在这样能过得好一些。毕竟如今我天天消耗脑子，付出与回报根本不成比例，何况还心累。”李侑驰伸手揉了揉脸，继续说：“但是，每当我拿起笔，构思一个故事，沉浸在那个幻想的世界中的时候，我却又感觉无比的幸福所以这么多年了，磕磕绊绊，我还是走到了今天。” 李侑驰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今晚从家里出来之前，本来正待在书房写稿子，但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当时我把佳佳送给我的十周年纪念钢笔给杵坏了，又想起我们俩的事情，难受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是书房的灯泡灯丝断了，炸了一声，黑了，我才被惊醒。然后我就疯狂想要喝酒，我觉得我今晚如果不喝醉，我会难受到死。我把家里最后的酒喝光了，就下楼，最后找到了你这里。我喜欢你的酒吧的名字。where。” “谢谢。”桃醉笑着说，“where？令人安心处。” 李侑驰第一次认真环顾这间小酒吧，暖光柔和，坐在里头的确有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魔力。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堵在他心里的那些黏腻的东西，被驱散了不少，他现在感觉喘气都松快了。 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近快接近三点半了。 李侑驰有些抱歉地从座位上起身。 “不好意思了小哥，让你又拖了一个半小时才下班。” 桃醉点头，“没关系，您要走了？需要帮您叫辆出租车么？” “不用，我走回去。”李侑驰摆摆手。 他迈步朝门口走去，脚步落地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几分走不稳当了。 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扶着吧台站住，苦笑着看了桃醉一眼。 “还真的是，不知不觉间，就醉得走不动路了。” 桃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瞧了瞧，用毛巾垫着手将吧台上方的一只灯泡拧了下来，追上走到门口的李侑驰。 “先生，您不是说书房灯泡坏了么，这么晚了我看您也没地方买，凑合着用我这个吧，螺丝口的。” 李侑驰怔了一下，伸手接过用毛巾垫着的微微有些发烫的灯泡，向桃醉道谢：“就是螺丝口的，谢谢你了。” “慢走。”桃醉替他拉开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99 404(75) 桃醉在吃冰，咔嚓咔嚓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其实是因为桃醉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他心头火气非常旺盛，为了保持自己的理智和清醒，不至于做出太过荒唐的事情，他才会从冰柜里挖了一大块冰扔到嘴里，来嚼。 桃醉真的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来酒吧里偷led小摆灯的？ “这都是什么道理？这完完全全就是不讲道理！” 桃醉生气地又往嘴里扔了一块冰块。 他在吧台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走两个来回，嘴里的冰块嚼碎了，又继续张嘴往里加新的冰。 实际上，桃醉现在一张嘴巴已经被冰块冻得都要失去知觉了，但是他还是感觉好气啊。 姚言杵着脸，手上把玩着一只空的古典四角杯子，看着来来回回走的桃醉。 姚言将手里的杯子一个角抵在吧台上，手掌心轻轻压在杯口边缘，松开力道，让杯子本身的重量坠着它，以那个立在吧台上的角为轴，轻轻缓缓地旋转。 看着杯子左右晃悠，将头顶的昏黄射灯的光线散射到漆黑的吧台台面上，铺出一片璀璨。 姚言咧开嘴说：“桃子，这也许是个好消息，说明你订制的这一批小摆灯，至少造型看起来不错，受客人喜欢。” “但是再怎么喜欢，这是我店里的东西，他们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拿走吧！” 桃醉狠狠地一步停下，瞪大眼睛看着姚言。 桃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步走到吧台前，双手一撑，朝前一倾，盯着姚言的两只眼睛，他说：“姚警官，你不是号称你的辖区路不拾遗，现在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盗窃事件，你管不管？” 姚言无奈地一耸肩，放平了手里的酒杯，朝着桃醉的方向推过去。 “大哥，抓贼这种事情，最是难管，除非人赃并获，其他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不容易直接抓到窃贼的。我不是推卸责任，真的你说人家在你店里顺手摸走一个小摆灯，拿回家了之后放床头柜上当夜灯使，这你怎么取证？你怎么知道你家的摆灯是被放在谁的床头柜上？” 姚言反手指了指背后，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摄像头，正在工作着。 “你不是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监控录像了嘛，看出什么来了没有？”姚言问道。 桃醉咬着牙，不忿地说：“我要是能看出来，还叫你这个警察过来做什么？我这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找你来商量防盗策略的！” 姚言抬手轻轻地点了点他推过去的空酒杯。 桃醉骂骂咧咧地转身取了一瓶常温的威士忌，打开瓶塞，在杯子里倒了小半杯。 接着，桃醉又从冰柜里夹了两块形状勉强规整的冰块放进酒杯，将这杯琥珀色的酒液推到姚言的面前。 桃醉摸着被冰块冻得有些发疼的嘴巴，“上个月我订做的那批小摆灯，一共二十只，月底到的货，今天刚月初，它们甚至没有能够在我店里坚持上两个星期，到今天为止，我的二十个小摆灯，只剩下三个了。” 桃醉指了指背后的酒柜，酒柜一层，摆着一只模样精致的小灯。 “这儿一个，楼上我床头一个，还有收银台边上一个。另外的那些摆在卡座桌上的，全被人给顺走了！我就纳闷了，你们想要就来问问我行不行，真的是……就算我不能直接送，那我不提价按我拿来的价格卖给你也是可以的啊。那些小灯灯座上控制亮度的旋钮旁边甚至还有我这店的标志，他拿回家看见不嫌心虚嘛……” 桃醉是真的很生气了。 “讲道理，这二十个小灯不算很贵，差不多也就是我一个星期的收入，但是这件事情我是真的感觉到生气了。平时我就给那些老顾客送酒送零食什么的，他们有时候找我要个杯子说拿回家喝水我都没有意见，甚至就送他们也没什么，但是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不告而取！这是盗窃！这是偷！” “对对对，这确实就是盗窃行为。”姚言抿了一口酒，说。 “那你说说，我店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我现在怎么办？待会儿就要开门营业了，我有预感，今天之后，我收银台旁边的小灯说不定都要被人家给顺走！”桃醉气呼呼地说。 姚言笑了笑，冲他举起酒杯。 “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有很简单的解决办法。” “你说说看。” “把你所有小摆灯都送人，没有了它们，自然就没有人会来偷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你这不是在助长窃贼的嚣张气焰吗？你这是对盗窃行为的纵容，断不可取！” “因为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嘛，而且你这家店就你自己一个人。客人一多，你完全顾不过来的，凡事都靠那些客人自觉……”姚言勾了勾嘴角，“这不现实。咱们这儿初级阶段的主要表现就是，人口基数大，新增人口多，人口素质偏低。” 最后一句，他着重做了强调。 姚言也是个对人类充满了悲观看法的人啊。 “唉，我就知道，指望你的话，什么事儿都办不到。”桃醉就像认命了似的，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姚言苦笑一声，他其实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事后想要抓贼，这真的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帮我看会儿店，有人来就招呼，我上楼换个衣服。”桃醉说。 他其实还想去用温水捂一捂脸，刚才吃冰的动作太脑残了，他现在半个脑袋都被冻得有些疼。 姚言摆摆手，“去吧去吧。” 桃醉上了二楼卧室，去到洗手间拧开热水，打湿毛巾，热毛巾捂住下巴和脸颊，温热的感觉令他被冰块冻伤的嘴巴恢复了只觉，舒服了不少。 走出卧室，桃醉看见床头的摆灯，心情又变差了。 唉，他当初就不该听人家推销员的蛊惑，买什么摆件呀。说什么能够增加酒吧的氛围，能够调节亮度的led小灯，非常受人欢迎云云…… 他花了钱订制了灯，结果看起来好像的确是受人欢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0 404(76) 但是欢迎着欢迎着，那些小灯就不翼而飞了。 桃醉拿起床头柜上的摆灯，放在手里轻轻掂量。 这灯的确精致，而且体积很小，往包里往衣服下那么一塞，谁也发现不了。 “啧，我是不是该给我店门口加装个安检装置？就像超市出口那种，从我这儿偷了东西，出门的时候就会吱吱吱地叫起来……” 桃醉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原因是，加装一个安检装置，需要的费用可能并不小。 桃醉现在很穷。 他换了西裤衬衣和马甲，系好蝴蝶结，整理好衬衣袖子，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醉强迫自己展露一个微笑出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进吧台的时候，你面对的都是你的客人。 你需要对客人展露笑容，这是他们走进酒吧的时候，理应获得的服务。 镜子里的男人的笑容非常勉强，三分笑七分恼，这个笑容太招人恨了。 桃醉被自己的笑给起着了，他伸手揉了揉脸颊。 “不行啊，桃醉，你就这个心态的话，怎么做调酒师啊。” 桃醉心中自语。 他平时本来也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不就是几个灯么，就当是送人了，一样的。 只是，最近可能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他想要继续维持这间酒吧，有些勉强。 在生活面前，每个人的多余的热情，都会随着时间被燃烧殆尽。 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道理。 不过。 桃醉重新睁开眼，这一次，他强迫自己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作为一名调酒师的职业素养这时候体现出来了。 镜子里的桃醉，第二次的笑容，亲切可爱。 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气加了声油，转身走下楼梯。 店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姚言一个人趴在吧台上，没有客人进来。 听见背后下楼梯的声音，姚言头也不回地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桃醉绕过姚言背后，走进吧台里边，一边卷起袖子，一边露出刚才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再说说看看？” “桃子要不你找个服务员来吧，多一个人帮你看场子，这种盗窃事件，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桃醉苦涩一笑，摇了摇头，他拧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双手。 “你是知道的，我想要找个服务员这个想法由来很久了，但是一直一直都没有实践，是因为我穷啊。我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招人？” 桃醉整理完吧台之后走了出来，他来到门口，把门口的灯点亮，将营业的牌子翻到了正面。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桃醉走回了吧台里。 姚言也很自觉地退到了吧台边缘角落里的位置上，那个总是给他留座的位置。 “当然了，要是老哥你下班下得早，又闲着没事儿，大发善心想要来我店里做个兼职，我也是特别愿意的。”桃醉笑道。 姚言把双手一摊，“我不行，我没有服务意识，说不定就跟你的客人打起来了。” “嘁。”桃醉冲他竖起中指。 2 桃醉万万没有想到，那天自己一语成谶了。 他抱着脑壳坐在沙发里，一脸的无可奈何。 就在刚才，他打扫店里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一直摆在收银台旁边的那盏小摆灯，也不翼而飞了。 到现在为止，他购买订制的那一批小灯，只有楼上他床边还有一只，和吧台后边酒柜上的那一只了。 “我受够了，我的店里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事情。不管了，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桃醉有些咬牙切齿。 他找来信纸和笔，开始写东西。 傍晚，下班的姚言照例来到wherebar，在门口，他看见了一张颜色鲜艳的卡纸上贴着一张纸条，好像挂着一封信。 姚言停下脚步，读完了信上的内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他推门走进酒吧。 姚言正在擦着吧台，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时候来店里的，只会是姚言。 姚言脱下制服，在吧台前一坐。 “我说桃子，你贴门口的那玩意儿，最好还是取下来吧。” 桃醉听了这话似乎被震惊了，他缓缓扭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看着姚言，提高音量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是不要在门口贴上那样的公告。” “理由。”桃醉生硬地道，他不服气地将手里的抹布往吧台上一甩，在姚言身旁坐下，看着他。 “两点。第一，丢了几个灯而已，你就写这么气愤的文字，你的顾客怎么看你？他们会觉得你是个小心眼的老板，会看不上你这人。第二，酒吧频频发生盗窃事件，连老板都被偷，那谁能保证其他来到这儿消费的客人的财物安全？这两点，够不够？” 姚言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认真，他收敛了一贯的慵懒不正经模样。 并且，姚言的这几句话说得相当中肯漂亮，掷地有声。 桃醉心里虽然还是不爽，但是他被姚言说服了。 毕竟姚言的出发点都是从这间小酒吧开始的，他是为了桃醉和这间酒吧。 “我知道了，的确是我太小气了，我这就去把那公告收回来。” 桃醉起身离去，他拉开沉重的大门走出去，但是两秒钟后他就转身回来了。 姚言扭头看了看，却见桃醉的脸色有些怪，他手里并没有拿着门上挂的卡纸和那张信纸。 “怎么了？还不愿意把那小家子气的公告揭下来？你真的等着人家偷走你小摆灯的人把灯给你送回来？”姚言问。 “不是，很奇怪，我门口挂着的公告，被人拿走了。”桃醉耸肩说道。 姚言眨了眨眼，确认似的看了桃醉一眼。 桃醉点点头。 “刚才，就在我跟你说话之前，前后绝对不超过五分钟，就在这五分钟之前，我才看完的，怎么会现在就被人拿走了？”姚言不解。 “我怎么知道啊。不是，本来偷那看着好看的摆灯我能够理解，怎么现在，连我写张纸条都要偷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1 404(77) 我这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冲撞了哪路大神了？”桃醉气得都要笑了。 姚言摸着下巴，这家伙竟然故做沉思地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可去你的吧，我被偷了！我是受害者！”桃醉说。 3 夜晚，华灯初上。 一条落满梧桐黄叶的小路上，有条人影在缓缓行走。 嚓嚓嚓，平底板鞋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跟随着脚步的行走，似乎带着某种旋律。意外的悦耳。 嚓嚓嚓。 如果姚言和桃醉在的话，他们一眼就能看见，那个走这条小路上的人影，他的手里，捏着的正是被桃醉挂在酒吧门口的那张色彩鲜艳的卡纸，卡纸上还贴着那张信纸。 风从小路上吹过，卡纸上的信纸被扬起了一个角。 那个将卡纸拿在手里的人影侧过身子，用身体挡住风。 他抬起头，看了看前边的一盏路灯。 亮黄色的灯丝微微抖动着，灯罩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许多小虫子绕着灯光飞舞，时不时就一头撞上那朦胧的灯罩，发出一声撞击塑料时候特有的脆响。 风势小了许多，他低下头，查看了一下手里的卡纸和信纸，没有看见它们损伤，于是他转直了身子，继续朝前走。 终于走到了路灯下，光线照射下来，照射到他柔顺的头发上，他侧过脸，看了看路边。 这个时候，他的脸庞显露出来。 原来是她，不是他。 这是一个女孩子。 她套着一件深紫近黑的卫衣外套，腿上是一条朴素的牛仔裤，和一双很干净的白色平底板鞋。 她二十来岁的样子，算是短发，头发刚刚遮住脖子，还不及肩膀。 她面无表情，背后背着一只小小的帆布包，腋下夹着那张从桃醉的酒吧门口取走的卡纸。 是她偷走了这张纸？ 她为什么要偷走卡纸？ 或者说，她是在偷窃吗？ 4 “我感觉这一次你确实是气急了。”姚言一边往嘴里扔着柿种，一边说。 “喂喂，你已经吃掉好几碟了，我买的柿种都是很高级的，很贵的。”桃醉心疼地看着姚言面前的小碟子。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抠门了。”姚言笑道。 “这不能怪我啊，行情不好，生意难做。我不精打细算的，怎么过日子，而且你这家伙天天来我这儿蹭吃蹭喝，你是不是该考虑给我交点儿伙食费了？”桃醉认真道。 “嘿，瞧你，生意都做到朋友头上来了。” 桃醉翻着白眼，他不打算再就这个话题跟姚言讨论了，反正姚言最后都不会给他交伙食费的。 “一家店的门口就是这家店的脸面，你这次在你自己脸上贴了那告示，分明就是在打你自己的脸。这么意气用事，实在不像你的风格。这次你的确非常不冷静了。”姚言说。 “还要我冷静？还要我怎么冷静？我这是被偷了啊。你说他偷点别的值钱的什么不好，偏偏老是来偷那小摆灯。我店里酒柜上的那些酒，收银台里的票子，他偷哪样不行，偷灯？这个操作实在是骚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就是他们偷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而且我又没能找到是谁做的，你说我能不急吗？还有你能不能帮我想想看，是什么人把我贴出去的告示给拿走了。那玩意儿他拿了能有什么用啊？” “是恶作剧？” “我就一小破酒吧的穷老板，谁没事儿找我玩恶作剧？我是真的没空，我还得开店挣钱呢。” “稍等吧，我去对面的店里看看人家的监控。”姚言又扔了两颗柿种进嘴里，然后站起身走出了酒吧。 桃醉本来想跟出去的，不过时间到了，酒吧已经开始有客人推门进来。 等桃醉做了好几杯鸡尾酒之后，姚言才缓缓地从门外走进来。 他坐到老位置上，冲桃醉招了招手。 桃醉正在调酒，没搭理他。等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没有新的客人需要招呼之后，他才朝着吧台的最里边靠过去。 “怎么样，看到对面店的监控没有？”桃醉问。 “看见了，好像是被个小姑娘拿走了。” 姚言掏出手机，把一张照片打开了给桃醉看。 桃醉接过手机瞧了瞧。 “这个姑娘认识么？” 照片上是不很清晰的一个女孩的侧脸，因为距离有点远，而且摄像头的像素不是很好，再加上通过姚言的摄影技术的降格，那个女孩的面目实在无法辨认。而从穿着上来看，桃醉印象中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 “没见过。”桃醉如实回答。 “从监控记录看，她似乎是准备进你的酒吧来喝酒的，仔细看看打扮的细节，是不是你的熟客？” “肯定不是熟客，要是老伙计，我基本上都能够认出来的。这个女孩儿的脸，轮廓看着很陌生。当然也可能是你拍照实在面目不辩。”桃醉很直接地点明了最大的理由。 姚言耸耸肩，“这你不能怪我，本身监控就是不清晰的。” “算了，知道是谁拿走了告示，也没有用，我又不可能满大街地去找她。” “我觉得，不需要你去找，她会回来找你的。”姚言说。 “哦？你怎么这么肯定？” “不是我肯定，而是因为她没有理由就这么拿走一张本来应该与她无关的信纸。人们的行为往往伴随着一个充分的理由，如果行为不符合逻辑，只有一种可能。”姚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就是他脑子不好使。监控里的女孩看起来并不像是脑子不好使的人。所以，我想她肯定会采取动作的。你等等看好了，反正只是等的话，也不需要你花费什么成本，不是么。” 桃醉耸了耸肩，确认了姚言的说法。 吧台外边有客人招呼，桃醉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5 清晨。 女孩踩着一地的梧桐落叶，走过那条小路。 她依旧背着那只轻巧的帆布背包，不过这次，她手里拎着一个旅行箱子，旅行箱上边，还搁着一个小纸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2 404(78) 沉重的旅行箱在轧过梧桐叶之后，于一堆落叶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印痕。 女孩没有回头，她拉着箱子往小路尽头走去。 旅行箱在桃醉的酒吧门口停下。 女孩抬头看着这间还未开张的小店。 wherebar 是一间很朴素的店呢。 女孩抬头看着这家酒吧的小小的招牌，还有那扇沉重厚实的大铁门。 她抬起手撩了撩鬓边的头发。 不知道这家店什么时候才会开门。 女孩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能够休息就坐的店。 她轻叹一声，将旅行箱放倒，自己坐在旅行箱上，将那只纸箱子横放在膝盖上。 纸箱子的盖子没有完全合上，露出了那张颜色鲜艳的卡纸的一角。 女孩就这样坐在桃醉的酒吧门口，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地扶着脸。 她似乎有些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她是被桃醉叫醒的。 桃醉一如既往，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 这时候太阳早就很高了。 他下了床，来到窗边，打开窗子伸出脑袋看了看店门口的那条街道。 突然，在他窗户正下方，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那个坐在旅行箱上睡着了的女孩。 她是谁？桃醉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他很快洗漱完了换号衣服，踩着拖鞋下了楼。 开门的声响都没有惊动那个女孩，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睡得很香。 桃醉蹲在她面前看了一阵，这女孩露出来的侧脸实在是陌生，姚言完全没有认识她的印象。 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店门口睡着？还拖着个旅行箱？ 桃醉看了看左右，这条街上行人不算多，但是大家对他这边的状况还是有些好奇的，纷纷转头注目。 桃醉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嗨，嗨，醒醒。” 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向了发出动静的桃醉。 她惺忪的睡眼跟桃醉对上。 桃醉歪了歪头，盯着她看。 女孩反应了有几秒钟，突然一瞪眼，猛地从旅行箱上站了起来。 她这个动作很大，而且她坐的时间太久了，这么来一下，马上脑袋充血，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就朝地上摔去。 桃醉眼疾手快，撑住了她。 桃醉扶着女孩进了店，让她现在沙发上坐下。 他自己转身出去将旅行箱和那个小纸箱拿了进来。 桃醉将旅行箱靠着沙发放下，小纸箱放到了沙发前的桌子上。 纸箱子露出来的卡纸一角，他已经看见了。 女孩扶着额头斜靠在沙发上，桃醉去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谢谢……”女孩声音很低，而且有些嘶哑。 桃醉没有催，他一向是个乐于等待的人。这是他身为调酒师的美好品德。 等女孩儿休息好了，脑袋不再疼痛，眼前能够看清东西之后，她举起水杯，喝了两大口水。她好像的确是渴了。 女孩喝完了杯子里的温开水，桃醉又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 女孩接过杯子，轻轻捧在手里，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的桌子，没说话。 桃醉等了一阵，见女孩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于是主动问道：“你在我的店门口坐了多久？” “四个多小时，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应该，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吧？” 女孩尝试着问。 桃醉笑笑，“这倒没有，而且现在也不是营业时间。只是，你是谁？是来找我的？” 女孩轻轻点头。 “我叫狄笛，确实是来找你的。” “我们认识吗？” “见过。” “诶？”桃醉有些怔然，他印象里，对面前的这个短发的女孩，自称叫狄笛的，完全没有印象。 桃醉摸了摸下巴，他下巴上有些胡须青茬，今早上他还没来得及刮胡子。 “可是我好像完全没有见过你的印象，能提示一下么，我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桃醉问。 狄笛轻轻一笑，“几天前，具体哪天我忘记了，就在这儿，晚上的时候，我们见过。那时候你在吧台里调酒，我坐在这个位置。” 狄笛指了指门后角落里的一个卡座。 那是一个非常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桃醉自己都时常忽略掉那个座位。不过根据桃醉的观察，那其实是一个挺受欢迎的座位。 貌似前来酒吧的客人，总有许多愿意自己找一个地方独处的。 原来是曾经的客人啊。 虽然没有印象，不过既然是客人，桃醉就还是会感觉到有些亲切。 “原来曾经来过小店啊，不知道我这儿的酒，合不合你口味。”桃醉笑着问。 也算是职业习惯了，总喜欢在聊天的时候问一问客人的意见。 狄笛点头：“我不懂酒，但是那天我喝到的那一杯，很好喝。” 她的态度显得很认真诚恳，这令桃醉心里很开心。 得到客人的赞扬，就是一种肯定。 “对了，你今天来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桃醉问，他一边问，一边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那个小纸箱子。 “我是来给你这个东西的。” 狄笛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纸箱子抱了起来。 她打开纸箱，桃醉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张被人拿走的卡纸和信纸。 看来，姚言拍下的监控里，那个女孩子就是面前的这个狄笛了。 桃醉伸出手，将卡纸拿了起来，他说：“我有点奇怪啊，你把这张纸条拿走做什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拿走卡纸之后，桃醉在纸箱子下边，看见了一只熟悉的小摆灯。 底座旋钮上印着他的酒吧标志的led小灯。 “这……”桃醉用另一只手从纸箱里把小灯拿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女孩。 “这是怎么个意思？这只小灯是你拿走的？” 桃醉突然意识到，这个狄笛，是来向他赔礼道歉的，她就是偷走店里摆灯的窃贼之一。 桃醉拉下脸来，盯着狄笛。 然而，就在桃醉认为狄笛接下来开口是要道歉的时候，狄笛却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来还你这个小灯的。我倒是没有料到，你对店里的摆灯被偷走这件事情，是这么生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3 404(79) “你说的什么话！你的东西被人偷了，你能不生气吗？” 桃醉提高了音量说道。 狄笛又点点头，“是的，换了是我我也会很生气，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偷窃事件。” 桃醉看着她，皱起了眉。 这个女孩在跟他说话的时候，怎么好像语气里看不见一丁点的歉意，她什么意思，她不是来道歉的吗？可她是偷走摆灯的人吧？ “好了，摆灯也还给你了，我该走了。”狄笛从沙发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裤子，就准备去拿沙发边上的行李箱。 桃醉却先伸手拦住了她。 “请稍等一下，你打算就这么离开？” “不然呢？”狄笛眨了眨眼，她眼里很认真地写着疑惑。 “嗨，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偷了我的东西，不要以为还回来了这事儿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 “不然，你还想要怎么样？”狄笛听见桃醉这么说话，也拉下了脸来，她声音很低，但是态度很强硬。 做了错事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样桃醉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行，你还了我东西，我就不计较你偷窃的事情，但是最起码，你得给我道个歉吧？否则的话，我怎么知道你下次还会不会顺手从我这儿拿走什么东西？” 桃醉的这句话并不好听，是因为他现在非常生气，他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但是，面对一个窃贼，没必要给她什么好脸色！ 桃醉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的话很尖锐，刺进狄笛的耳朵，让狄笛有些脸红气喘，她有点生气了。 “我郑重地强调一遍，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我只是，给你还回来而已。” “这逻辑能通吗？东西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是我放你家的？你还给我？你不偷你为什么要还给我？”桃醉瞪着眼。 在狄笛的眼中，桃醉显得如此丑陋。 她扬起手，就准备给他来一个耳光。 但是桃醉虽然斯文，手却不慢，他一把握住狄笛的手腕。 “恼羞成怒？还想扇我？” 狄笛松了劲儿，叹了口气，垂下手。 “你要道歉是么？对不起。” “没有诚意。” 狄笛突然一瞪眼，霍然站起。 桃醉跟着她站起身，堵着她的去路。 狄笛比桃醉矮，她仰头看他，一字一顿：“你真的咬死了是我偷你的东西？” 桃醉点头不说话。 “行。” 狄笛说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桃醉不怕她叫人。 然而她叫的是警察。 姚言这次不是以顾客的身份踏进酒吧的，而是以本职工作的身份来的。 “警官，他污蔑我偷盗。” 见了姚言，狄笛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言问桃醉是否属实，桃醉点头。 姚言和另外一个同事在两人之间的板凳上居中坐下，看看桃醉，又看看狄笛。 “别以为你报警，就能洗脱偷窃的罪名。这东西不值钱，也不能怎么判你，我不要别的，就要你一个道歉。” 桃醉咄咄逼人。 然而姚言看着狄笛，却意外地沉默。 等桃醉说完了，姚言才问狄笛，“你说你没有偷窃，那这个灯，是从哪儿来的？” “我租的房子里。我室友的屋子里。” 狄笛说。 姚言扫了桃醉一眼，继续问：“也就是说，是你的室友拿走了这个灯，你看见了，给他送了回来。是这样吗？” 狄笛点头。 桃醉突然失言。 “我来了这儿一次，觉得店不错，酒好喝，就介绍给了我的室友。她们来过后回去的时候带回了这只小灯，说是老板送的。” “我不是我没有！”桃醉插嘴。 “闭嘴，听人家说。”姚言道。 狄笛瞥了桃醉一眼。 “所以昨天我又过来了，我也想要这样一只小灯，因为好看。可是，我看见了门口的那张字条。才知道原来什么老板送的，是骗人的。我拿了字条回去，找我的室友对峙。她们承认了，但是也很生气。我们关系破裂，所以我从租住的房子搬了出来。” “那狄笛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刚辞职……无业。” 没有工作，住房又黄了…… 桃醉瞪大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混蛋。 姚言又瞥了桃醉一眼，“那么，桃先生，你还要追究狄笛小姐的盗窃行为吗？” “算，算了……”桃醉说。 “好，那狄笛小姐，你要不要告他诽谤？”姚言微笑问道。 “喂！你什么意思？”桃醉急了。 狄笛摇摇头，“我事情做完了，我走了。忙着找房子找工作。” 狄笛冷淡地回应一句，她站起身，准备去拿行李箱。 而桃醉手很快，抓着她的行李箱就朝店内跑。 “喂，你干什么？”狄笛怒道。 “对不起！我想请你一杯酒！”桃醉嘻嘻笑着。 他走进吧台，取了一只柯林杯，放入冰块，量了金酒和汤力水，轻轻用叉匙搅拌，等杯子里的气泡消散，他取了红石榴糖浆，缓缓地贴着杯壁倒进杯子里，等糖浆将杯中的液体染成深红，冰块浮起，他停下手，取了几片青柠檬片加到杯子里。 桃醉轻轻一敲传唤铃，将酒杯放上杯垫，推到已经做到吧台前的狄笛的面前。 “一杯赫卡忒，请用。”桃醉微笑着说。 狄笛冲他翻了个白眼，拿过酒杯，抿了一口。 一口之后，她眉眼一亮，原本低沉的脸色变得亮堂了不少。 “味道怎么样？” “勉勉强强。” 桃醉笑起来。 “抱歉我之前污蔑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习惯了。” “这样啊……那你打算去找什么样的工作？” “不知道，随缘吧。” “你知道这杯酒的名字的含义吗？” “不知道，不想知道。” “赫卡忒，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夜之女神，也是幽灵和魔法的女神，最早出现的神。世界的缔造者之一，创造了地狱，代表了世界的黑暗面。这杯酒最深处的红色，是指跌入最底层的沉沦……” 桃醉自顾自地讲着。 “沉沦……你是在说我？”狄笛问。 “红石榴糖浆的香气很诱惑，飘散在夜幕降临的光景里……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没了工作没了房子就沉沦的人，我只是，想要邀请你。” “邀请？” “我这儿想找一位外场的服务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狄笛停住了往嘴边送酒杯的手，她轻轻咽了口唾沫，“工资待遇？” “包吃包住。”桃醉顾左右而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4 404(80) 吴晓雪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今天窗外的天气非常的不错，阳光灿烂，一如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好得很。 吴晓雪翻身躺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相当柔软舒服的被子上。 她高高举起双手，手里捏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邮箱的收信界面。 她前一分钟刚刚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来自这个月她面试的第十七家公司的。 是一封予以录用的回复邮件。 吴晓雪她毕业之后空了半年多的时间，总算是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她忍不住又再看了一遍邮件的内容。 字不多，只说恭喜她通过面试，下周一可以去上班。顺便附件里附带了一系列表格让她进行填写。 看着邮件最末，那只胖胖的慵懒狸猫的卡通形象，吴晓雪还是觉得特别的不真实。 狸猫传媒的新媒体撰稿人。 这份听起来就很高端的工作，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给拿下了呢。 吴晓雪还记得，当天跟她一起出现在狸猫传媒的办公大厅外边等候面试的那些人。其中不乏气质沉稳的名校毕业生，打扮得体青春靓丽的海归高材生。吴晓雪没什么特别的，一点儿都不出彩，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大学时候为了文艺晚会报幕买的廉价黑色西装套裙。感觉她坐在那些同样是来面试的人中间，灰扑扑的。不自觉的，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比别人矮了三分。她瑟缩着脖子，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可怜兮兮，弱小又无助。 等到叫到她进去面试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呈现出一片空白。原本那些准备好的应对面试的说辞，此时此刻，在她的手颤抖着摸上面试的房间的房门把手的瞬间，好像突然从她的脑子里出逃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晓雪就是以这样的状态走进了面试的那间屋子的。 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吴晓雪总觉得自己忘记了。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 事后她嘲笑自己。 但是非常神奇的，她竟然会在那种全面溃败的状态之下通过了面试？ 这简直就像是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似的。 又或许，这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吴晓雪想到这里的时候，甚至眼睛里都噙满了泪水。 这半年来，她过得实在是很辛苦啊。 简历都已经不知道投递出去多少封了。 但是都像是石沉大海。 没有任何一缕春风吹进她这间封闭的小屋子来。 直到今天。 吴晓雪将双手放到胸口，紧紧地让手机贴在距离自己心脏很近的位置。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自我怀疑了半年之后，总算是，从外边得到了一个认同。 她布满灰霾的天空，突然崩裂开，露出了晴空万里。 以往那样的日子，如果再继续下去，吴晓雪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崩溃。 她脑子里的那根弦早已经紧绷，像之前那样子，以一个无业游民的身份在这座城市里继续漂流，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凄凉结局，她都不敢去想象。 还好，还好。 狸猫传媒。 吴晓雪重新拿起手机，开始在一个用户活跃数量上亿的最热门社交软件上搜索这家公司。 “还真是一家很厉害的公司啊。” 看了许多资料之后，吴晓雪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她即将前往去履职的，是一家全面的，触手涉及各行各业，在社交网络上很具有话语权的传媒公司。不管是影视还是新闻，时事或者是娱乐，狸猫传媒，总是能够出现在大众最容易看见的位置。那个慵懒的卡通狸猫形象，很有些家喻户晓的意思。 这样的好公司，竟然能让我碰上。 她握了握拳。 “我一定要好好干！从此干出名堂，在这座城市立足！” 她下定决心。 吴晓雪从床上跳起来，她口中轻轻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儿，趿拉着拖鞋去倒水。 被她留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上，那个热门的社交软件界面顶部中央，是她的社交账号的昵称。 雪满头。 她的头像是一个翩迁起舞的身着裙装的古风女孩儿的画像。 用色浅淡，画面和谐，画风非常的具有个人风格。 这应当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师的作品。 吴晓雪哼着歌儿端着一杯白开水回来，坐在床边，一边喝水，一边重新拿起手机。 现在的人们，将手机丢下五分钟之后，就会开始变得焦虑。 吴晓雪就是这样的人。 而手机依赖，却是她被录用的那个岗位的其中一条“岗位需求”。 这实在是一件怪异的事情。 离不开手机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而这件不太好的事情，反而是“工作需要”。 只是吴晓雪对此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实际上，在她毕业之后的这黑暗的半年里。 要不是还有手机，还有社交网络，她恐怕支撑不到现在。 网络好啊。 网上的大家都很有才，说话又好听，而且尽管隔着网络，大家却毫不吝啬自己的善良。 曾经，吴晓雪大学毕业，那个时候，跟所有其他的在校学生一样。 早在大四的上学期，吴晓雪就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做着规划。 毕业临近，所有的学生们都同样的激动和亢奋，既憧憬着离开学校之后的未来，又对那看不清楚的未来感觉到忧虑。 吴晓雪的专业就是传媒，传统传媒。 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希望做一个记者。 那位写出《穹顶之下》的名记者，就是她的偶像。 “将社会的真实面貌向所有民众展现，让大家都看清楚我们的世界，这是我期望的责任。”吴晓雪总是喜欢这样说。 她以此来表现对当一名记者的渴望和期待。 然而，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她参与了电视台的实习之后开始的。 那是吴晓雪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名额。 吴晓雪是个好学生，每学期的奖学金名额总有她一份的那种好学生。 其实要不是因为上学的时候获得的奖学金很多，也不足够支撑她这半年来的无业生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5 404(81) 大三的下学期，电视台提供给了学校给学生们的实习机会。 吴晓雪争取到了。 就像争取奖学金，争取三好学生奖励那样，她非常非常努力。 因为当记者，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梦想啊。 所以当她和同期的实习生一起，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走进电视台大厅的时候，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心里却乐得开了花。 仿佛虔诚的信徒终于来到了圣地，能够亲历神圣的洗礼。 吴晓雪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参与了电视台的实习的。 然而。 那段实习的时光，却令她的认知被颠覆了。 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的，她开始对记者这个行业生出了厌恶的情绪。 “他们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全都是嘴上说，但是真的去做的时候，没有人去！他们都丧了良心，他们看不见正义！” 吴晓雪在大排档上喝醉的时候，摇晃着还有一半的啤酒瓶，她是这样跟一同去的朋友说的。 大家其实都挺能理解吴晓雪的。 毕竟，除了像吴晓雪这样的，一直把记者这个职业当做信仰的人。 其他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一行的水，并不浅。 “这当中当然是有好人的啦，很好很好的那种人。就像是我们最尊敬的前辈一样。”同去的伙伴这样劝吴晓雪。 吴晓雪就扭头看她，红红的眼眶里转着泪水。 吴晓雪一头扎进同伴的怀里，哭得眼泪鼻涕一起落下，手里的半瓶啤酒也是，全都浇到了同伴的腿上。 还好，她的同伴并不是喜欢挑事儿的人，虽然心中不悦，也没有对吴晓雪表露。 毕竟他们不能对一个已经在理想上受到了刺激的可怜人再继续释放恶意。 那天之后，吴晓雪就改了自己的目标。 她不想当记者了。 报道救不了人。 她要学习迅哥儿，拿起笔做武器，揭露真实的社会阴暗面。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可惜她的投稿没有什么人愿意用。 她甚至自己写公众号，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发布。 然而，她写的内容，无人问津。 吴晓雪或许生来就不是个做这类职业的人吧。 只是她执拗地觉得自己可以是。 虽然她的尝试几乎都宣告失败了。 而那天晚上跟她去大排档的那些同伴，他们当中，倒是有许多人，后来都成了真正的记者，进入了各家报社，电视台任职。 在毕业后变成无业游民的这些日子里，曾经的同伴们偶尔也会邀约吴晓雪出去吃个饭，唱个歌之类，进行一些娱乐活动。 吴晓雪起初的时候去过几次，但是渐渐的，她发现了。跟她这样的无业游民不同，她的同伴们，那些真正的记者，他们在聊天的时候说的话，他们的话题，他们的关注点，跟吴晓雪所知道的，越走越远了。 吴晓雪再也插不进他们的话题，于是，她便不再答应大家的邀约。而同伴们，也顺水推舟，再也不与这个梦碎了的同学联系。 一个人，在这座忙碌的城市里，仅仅只拥有一间十几平米的屋子，还要与别的人共用厨房、浴室、卫生间…… 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捱过的。 所以吴晓雪迷恋上了使用那个社交软件。 网络上的大家，每个人都那么阳光开朗，那么儒雅随和。 没有了面对面聊天的负累，隔着一个头像和对话框，吴晓雪随便和谁，天南海北，任何话题，她都能够说出口了。 而某些时候，遇上了不开心的聊天对象，拉黑处理，再简单没有了。 网络让这个躲藏在屋子里的女孩儿突然找到了亮光，虽然是虚拟的，无形的，但是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看，她随便的一句话，一个状态，就有许多许多的网友评论留言，大家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相互勉励着，积极生活着…… 吴晓雪捧着手机，躺在床上，她看着手机屏幕，就这样子一整天一整天地躺着，然而她却过得很充实。 因为大家每天分享给她的那些事情，旅游，美食，电影，书籍。 他们看过，吃过，玩过，经历过，然后告诉给吴晓雪，吴晓雪就觉得很开心，仿佛她自己也混在他们当中，随着他们一样，看了，吃了，玩了，经历了…… 吴晓雪像是在织一个茧，很厚很厚的那种，将她自己封存起来，靠着手机和社交软件与外界微薄的联系，苟延残喘。 然而她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依旧每天快乐地在网上冲浪，与所有的人分享她的心情。 她从别的人那里搬弄来的心情…… 等到吴晓雪发现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时候，是在她已经成了许多话题的主持人，她已经拥有了许多许多的粉丝，她的账号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时候。 她的那个名为“雪满头”的账号。 “雪满头”被烙上了名人认证。 吴晓雪坐在家里，也能够接到来自各个地方的广告通告。甚至还有人来向她咨询购买账号的事宜。 因为她的这个社交账号，好像是，红了。 对这一点吴晓雪的概念其实不算很清楚，毕竟她以前写的那些很用心的文章可没什么人看，她现在经营的这个原创内容的搬运工账号，又怎么会被别人重视呢。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吴晓雪这样安慰自己。不过那些类似电动牙刷，洗脸仪的广告，她还是接了。 因为人家厂商开出的广告费很诱人，而且，她试用过，这些小玩意儿，还挺好用的。 吴晓雪的日子就这样跟网络捆绑上了。 直到那天，她突然看到了一条状态，说是有一个笔名叫做“小白”的画师，原来他的画，他在社交网站上贴到相册里的那些画，都是抄袭的。 这条消息震动了吴晓雪。 她非常生气，她觉得这个小白不能原谅。 因为她非常的喜欢小白的画。 她的头像，就是从小白的相册中保存下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6 404(82)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说，小白的画是抄袭的。 这不就是说，她的头像，是抄袭的吗？ 这件事情令吴晓雪异常愤怒。 她在自己的社交首页上挂上了小白的名字，还有他的作品。 怒火燃尽了吴晓雪的理智，她使用了不是特别恰当和和谐的语句，她的愤怒化成一句句激烈的咒骂，子弹一样地射在了社交网络的首页上，画师小白的名字后。 雪满头还把这条愤怒的状态设置成了置顶，让每一个进入她的首页的网友，第一眼就能看见这个人渣画师。 抄袭，不管是写文章还是画画，都是绝对不能原谅的罪过，没有之一。 吴晓雪自己是个写文章的，她的唾弃尤其严重。 而因为雪满头的知名度，还有她的这条状态，画师小白抄袭事件，竟然上了热搜。 这位抄袭的画师下场可想而知。 他的姓名，职业，生活，完全被愤怒的网友给扒出来了。 画师小白一览无余，他在全部网友的面前被扒光，吊起来，吊死。 后来，这位画师小白，删了所有的画，删了社交账号，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临走，他留下了一封道歉信。 他说了许多个对不起，对不起大家的喜爱，对不起他是个画画的，对不起他画得很烂…… 只是自始至终，他并未对他的抄袭说过一个对不起。 道歉信的最后，他说，“我没有抄袭”。 这封道歉信又被挂上了社交网络的热搜，全网大骂这个画师不要脸。 有激动的，还打算去小白家泼粪。 不过究竟他们有没有这么做，吴晓雪不知道。 她只是感觉非常的踌躇满志。 因为全网讨伐这个抄袭者的这场战争，是由她率先发出的檄文。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指挥官一样，心情非常的好。 原来掌握话语权，能够调动网友的积极性，是这样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吴晓雪想。 之后，她就越发热衷于在网络世界里呼风唤雨。 此刻，吴晓雪就捧着手机，将自己找到了一份心仪的工作这件好事编写了一条状态，跟网上的大家分享。 消息发送之后没有半分钟，她就收获了十好几个点赞，以及一些铁粉的祝福消息。 吴晓雪心情大好，抱着手机在床上又滚了两圈。 突然，吴晓雪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去狸猫传媒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好像对她的这个名为“雪满头”的社交账号非常有兴趣，他们的问题，似乎一直围绕着她的“雪满头”在进行。 吴晓雪眨了眨眼睛，从床上缓缓地坐起来。 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原来是这样啊，我怎么早就没有发现呢。” 原来狸猫传媒看中的，并非只是她本人而已，更多的，或许可能是她手中的这个社交账号。 雪满头。 4 文洋把瓶子里的药片倒了两片在手掌心，就着温水，他皱眉吞下了味道并不友好的药片。 叹了口气，他朝后一倒，缩进了沙发里。 难受，心慌。 总觉得有人扒着他拉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窗帘在偷窥他的一举一动。那个人手里拎着臭鸡蛋，时刻准备瞄准着文洋，待他露面，就掷向他的脑壳。 文洋是真的遭受过这样的灾难。 那是一个有些阴天的早晨，他正在菜市场挑选蔬菜。 那些蔬菜都很新鲜，刚采摘出来，甚至还带着露水。 烟火气息很浓厚的菜市场里，令文洋压抑了好几天的心情难得的好了一些。 他正准备从兜里掏出零钱付账。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来一枚鸡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文洋朝后仰了仰身子，脑中一片空白。 好疼，这鸡蛋打到头上好疼！ 文洋回过神来，抬手摸着额头低头去看的时候，看见了碎在脚边的鸡蛋。 有人用鸡蛋袭击他，用的竟然是白煮蛋！ 文洋四顾寻找那个人，但是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他找不出凶手。 “是他吧？对，那个不要脸的抄袭的家伙……” 文洋突然听见了这样的声音，窸窸窣窣，从人群中传来，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感觉天旋地转，仰面躺倒。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文洋，也就是画师小白。 抑郁了。 他没有抄袭，他的画风独树一帜，从未有别的画师画的画像他的。 他从别人那里抄不出这样的画，别人也画不出他的风格。 他不知道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是那个叫做“雪满头”的家伙，将他抄袭这件虚假的事情，捅破了天。 而且，令文洋觉得最讽刺的一点是，雪满头，他使用的账号头像，甚至还是从文洋的相册里存下来的图片。 画师小白曾给粉丝们留言：谢谢大家喜欢我的画，想要用作头像的话，请随意。 吃过药后，文洋睡了几分钟。 是药物的自然反应，他醒来，睁开眼，手轻轻一晃，摸到了沙发上的一个信封。 来自狸猫传媒的信。 他们似乎打算对文洋做一期专访，关于画师小白抄袭的事件。 因为网上有网友为了替小白翻案，列举了很多证据。 而最近的风声，也似乎在支持小白。 那个叫做“雪满头”的账号，却不吭声了。 5 丁冬和瞎半仙，一人拎着一屉灌汤包，他们俩跟着白子祺悄悄地从消防通道的楼梯往上走。 白子祺是正派人，他到最后都没有搞来进入写字楼的门卡。 他们能进来，都是托了瞎半仙的福。 这老小子去找了看门的保安，硬要给人算一卦，说人家保安印堂发黑。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保安的，到了最后，人保安感激涕零地差点就要给他跪下。后来瞎半仙摆摆手说不用跪，给他买两屉灌汤包，另外下班之后开开门，放他们进去。 保安真的这么做了。 白子祺回头看了看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包子的两人，他咬咬牙，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丁冬咬了一口包子，快跑两步，来到白子祺身旁，递过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灌汤包子，“喏，你不饿吗？来一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卷 无名之地 87 404(63)【改】 姚言的眉毛有些颤抖，是在轻微地抽搐，他的情绪变得有些起伏。 “扑克牌骑士？” 姚言干巴巴地来了一句。 “是的。” 姚言咽了口唾沫。 难怪，在切尔诺贝利的时候，姚言就发现了。 怪不得，这个医生看起来甚至像是一个特种战士一样灵活。 原来他真的，医生的外皮之下，是一头狞恶的狼。 这个狼人，藏得太深了吧。 一面是济世救人的医生，另一面，全是凶残的杀手。 双面人陈易易。 姚言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的男人，他在微笑，可是他的微笑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这个男人，真是可怕。 姚言下意识地伸手进外套里，他想摸枪。 不过理智让他把动作停止，他手放到胸口，没有去拔枪。 扑克牌骑士，按照毛睿突入潜流渊网络得到的信息，那五十四个人，都是怪物。 姚言没有把握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陈易易的时候能够掏枪来完美射击。 陈易易是医生，他现在也许正在瞄着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吧？或者别的什么一击必死的地方。 姚言是不怕死，但是，他现在不能死。 他死了，背后的车上的那三个人怎么办？ 就算陈易易没有马上将他们灭口，那姚言如果之后活回来了，他怎么跟小张汪琳琳他们解释？ 姚言紧张了。 脑子里的里姚言却很暴躁。 他觉得不就是个医生吗，干他丫的，怕什么。 里姚言不怕，但是姚言怕，姚言的顾虑很多。 然而，就在姚言脑海翻腾的时候，陈易易却淡淡一勾嘴角。 “姚警官，不用紧张。我虽然是杀手，但是我也是接了任务才干活的。不挣钱的买卖，我不做。” 他的意思是，现在没有人出钱要姚言的命，他不会对姚言动手。 姚言感觉受到了冒犯。 “我记得，你们潜流渊另外有一个人，在盯着我。” “你说的是刀？” “何顾。” 陈易易摸了摸鼻子，“我倒是听说有这么件事情，可惜我不是何顾，没有越俎代庖的想法。” 姚言死盯着陈易易。 他的眼神看得陈易易甚至都有些不自在了。 眼神里是带着情绪的，人类很敏锐，我们总能够从眼神中读到很多的信息。 陈易易读到了姚言眼中的警惕，还有敌意。 姚言是市局的顾问，半个警察。现在他面前站着的陈易易，却是个凶残的犯人。 陈易易拧了拧右边的肩膀，将身体的中心落到右脚上。 他左腿的伤还在疼。 “姚警官，其他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就现在来说，我是谁，你是谁，好像并不是特别的重要？” “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我记下了，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 “随你的便，我不能阻止你。”陈易易说。 “但是我实在是没有料到，我之前对你的一切猜测，明明看起来都对了，而你也确实在为方舟服务，但是结论错了，你竟然不是方舟的人，而是潜流渊的雇员。更有意思的是，你现在，是在被方舟追杀啊？” “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因为林童给我的那个盘，不光你们想要，方舟更是想要。” “你也是个厉害的，背信弃义。林童都进去了，你却没有做到他嘱托你的事情。” “不不不，我不算是违背诺言。只不过，在将盘归还给方舟之前，我对里边的内容很感兴趣，我对那头小熊人，非常有兴趣。所以我想看看，盘里究竟记载着什么。只是我还没看完，杨昊就带人来了。所以我只有逃走。杨昊是个厉害的锁匠。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方舟最厉害的锁匠，也不是不可以。”陈易易说。 “他们行动直接得很，不交出盘，就要交出我的命。幸好，不光他有同伴，我在最后关头，被人救了。然后，跟着盘里的线索，我来到了这里，这座被标记为404的城市，这座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城市。这儿是一个关键，方舟的盘里特别提到了这里。” “所以404核城里，究竟有什么？” “夜神。”陈易易答道。 “夜神，就是我们看见的那些黑影吗？” “是的，你们昨天白天看见的小黑影，昨天晚上看见的大黑影，都是夜神。” 姚言扬眉，“你一直在跟踪我？” “不是跟踪，而是关注。”陈易易狡辩。 姚言没有兴趣跟他在这些字眼上计较。 “所以说，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事情的源头，就是因为你没有将从林童手中得到的盘还给方舟，所以才导致的。你被杨昊追杀，被方舟逼迫之下，你选择了来到方舟的盘里提到过的这座404城市，核城？你以为方舟真的不知道你搞这种灯下黑的手段？” “他们知道了，所以，杨昊才会出现在这里。那个追踪我的锁匠，已经到来了。你也亲眼看见了。” “是，我现在不确定杨昊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但是，他就是冲着你来的，这一点是确定的。他为了你，还有你手上的盘。而你，在被杨昊威胁生命之后，你选择了给我发消息，告诉了我这个404核城的存在。虽然我知道核城，是一个大概率是阴谋的巧合。但是，陈医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我？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给我发消息？你应该清楚，我们正在找你，还有你手上的这个盘。切尔诺贝利的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 陈易易耸了耸肩，“姚警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与此同时，你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就是我选择你的缘故，我相信你。” “感谢你的信任，不过在知道你是打算把我较劲着淌浑水里，替你挡着杨昊之后，我现在打算离开了。我自动出局了，这件事情我不打算继续掺和了。”姚言说着就打算转身，不过他补充了一句说：“杨昊也好，你们潜流渊也好，我有朝一日会亲手将你们逮捕的。” 临走，姚言还要放下一句狠话。 实际上是因为他现在有了软肋和顾虑，他只能选择先一步撤退而已。 在这个地方，他孤立无援，他是不可能带着汪琳琳他们跟陈易易或者杨昊正面抗衡的。 他得对电视台的汪琳琳和小马负责任。 “姚警官。你难道对那个盘，也没有兴趣吗？” 陈易易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7 404(83) 白子祺抽了抽鼻子，心动了，但他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他摇摇头，继续往上爬楼梯。 “着什么急，狸猫传媒在第二十八层，慢慢上去，边走边吃啊！”瞎半仙嚼着包子含糊着。 等他们来到二十八层的时候，两屉包子已经吃光了。 白子祺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吃了两个。 写字楼二十八层，一整层都是狸猫传媒公司的。 现在已经是九点钟左右了，但是办公大厅灯火通明，竟然还有许多员工在辛勤地加班。 “怎么样？你看见什么了？”白子祺扭头问冲着旁边玻璃窗里探头探脑的瞎半仙。 “黑色加深了，不管是什么，它都快要爆出来了。”瞎半仙说。 丁冬自从上了二十八楼，脸色就不太好，她伸手捂着一只耳朵：“它叫得很痛苦，我也很痛苦。” “具体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白子祺抓着瞎半仙说。 瞎半仙叹了口气，带着白子祺和丁冬，走进了狸猫传媒的大厅。 有狸猫传媒的员工上来询问，但是白子祺并不答话，拉着瞎半仙径直往里走。 那些员工先是疑惑，后来准备上去抓住这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丁冬皱了皱眉，打了个响指。 天花板下出现了一个青铜铃铛的虚影，一晃一响，清脆的铃声笼罩了整一层写字楼。 狸猫传媒还在加班的员工们，突然像是中了瞌睡虫一样，纷纷扑倒跌落，陷入沉睡。 “前边，会议室。”瞎半仙伸手指了指方向。 三人走向会议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股恶臭冲进了白子祺的鼻子里。 瞎半仙后退一步，瞪眼抱头。 丁冬则朝前一跨，护在瞎半仙身前。 在会议室中，上首椅子里躺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他已经睡过去了。 可是，在桌子的另一头，一个浑身冒着青白色雾气的男人，狠狠地掐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脖子，将她压在办公桌上。 那女人扑腾着，挥动着手足，眼看着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 白子祺剑眉一扬，甩手拔剑，冲向了那个青白的人影。 还存着一半的人样，看脸，那个男人是画师小白，也就是文洋。而被他掐着脖子的女性，是吴晓雪。 白子祺本想一剑斩断那青白色人影的手腕，但那家伙毕竟是个人，最后白子祺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先卸了他的力气，救下那个女人要紧。 青白色人影被他踹开，桌上的吴晓雪被丁冬扶起。 “他是谁？”丁冬问。 “画师……小白……”吴晓雪哑着嗓子，脸膛通红，她很用力才说道。 听见吴晓雪的声音，文洋更暴躁了，他两个手腕都被白子祺挑断，但他扔挥舞着断手冲过来。 白子祺很轻松地将他撂倒。 “恶意污染不算很深，试试清除掉？”白子祺扭头看丁冬。 丁冬点头，挥手处，青铜铃铛笼罩住文洋身体，清越的铃声响起来，除了文洋，谁都听不见。 白子祺收剑，回到吴晓雪身旁，“他为什么攻击你？” 吴晓雪苦笑着摇头。 她也很委屈啊。刚上班半个月，突然就被告知，要参与画师小白的洗白项目，恢复其名誉，并且可能要与他合作，做一部漫画作品。今天她是第一次跟小白见面。可是见面不久，当小白从领导口中得知了，她就是雪满头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究竟……是什么怪物？”吴晓雪捂着自己的脖子问道。 地上的文洋已经在铃铛声响中恢复了人类的面目，他长相柔和，脸色苍白，有些弱不禁风，身上没了青白色的雾气之后，看得出来他干瘦羸弱。要是没有那青白雾气，恶意的加持，这样的一个男人，恐怕也不能对吴晓雪那样的人造成什么伤害吧。 文洋在沉睡。 “清除了？”白子祺看了丁冬一眼。 “没了。” “恶意的源头在哪儿？”白子祺问。 丁冬回头瞟了一眼吴晓雪。 “这个男人压力很大，他遭到了误解和中伤，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人渣，这样的压力之下，他坚持了这么久才被恶意侵蚀，算是了不起了。”丁冬说。 “误解……”吴晓雪张了张嘴，还不待她继续说话，丁冬就冲她翻了个白眼。 “这全都是拜你所赐，你的雪满头，致使他被人打得血满头，这都还是轻的。你想象不到，别的人往他的家里寄去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 “放心吧，他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哪怕你们给他正了名。”丁冬说，“给你个忠告，你最好离这个人远一些。” “完事儿了？咱走呗。”瞎半仙看见文洋身上的恶意已经被祛除，他歪了歪脑袋，指了指门口。 “还看得见吗？”白子祺再次确定地问。 瞎半仙耸了耸肩，“恶意已经看不见了。不过，依旧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很恼火。” “走吧。”白子祺挥挥手，带着丁冬和瞎半仙离开。 “等等！”吴晓雪叫住他们。 丁冬三人回头。 “他……他还会变成刚才的那种怪物吗？”吴晓雪颤声问。 瞎半仙咧嘴一笑，“会。” 丁林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手捧着一把瓜子，往自己嘴里送。 喀喀喀，他嗑瓜子的声音很清晰响亮，在这间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嘈杂又怪异。 祁月白一身黑色的西装，从客厅旁边的走廊拐了进来，他伸手整理着白衬衫的衣领子。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从前就是，从很久很久以前。 丁林一身藏青色的布衣，脚下竟然还踩着一双沾了泥点子的千层底黑布鞋。 他俩这两身打扮，同时出现在这间充满现代气息的客厅里，显得有些违和，非常不融洽。他们本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前就是。 祁月白在丁林对面坐下，抬头看着这个一身打扮仿佛活在几千年前，简直就像是一个老头子似的同门师弟。 “你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两样。”祁月白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冷冷清清，带着某种疏离和骄傲。几千年了，他没变，跟从前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8 404(84) 那日是霜降。 秦弦永远记得。 他离开村子的时候，道旁田垄之上，尽覆霜白。 风自西北而来，滚起漫天尘沙。 秦弦眯眼，冷风刺得他泪流满面，但双手被枷锁铐着，他想揉揉眼都做不到。 他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佩刀的差役，都耸着脖子缩在他背脊后头，借他身子，遮挡风沙。 前行良久，身后只有茫茫一片旷野，再瞧不见村子的影子，那矮个子的差役突然伸手拽了秦弦的衣裳，叫他停下。 “两位差大哥，有事？”秦弦脸上泪痕已干透了，就是有些干涩，他不停地挤着眼睛，试图缓解一下脸颊上的不适。 那矮个差役上下打量了秦弦一阵，开口问他：“你杀了人？” 秦弦叹息一声，摇着头，“我已辩解了一早上，我只是路过，见那人从门内滚出来，便蹲下去看了看他，结果他们就硬赖说我打死了他，揪着不放。” 矮个差役舔着被北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点着头。 “当时路上行人不少，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秦弦说。 听见这话，两个差役都笑了。 “两位为何发笑？” 秦弦不解。 “那是大户家门口的事儿，”高个差役插话答道，“谁敢找不痛快，替你作证？” 秦弦满脸茫然，好像听不大懂。 “你路过的那两扇朱漆大门，是村里大户家的宅门你见着的那个死人，是大户的佃农，还不起田租，女儿已经卖给大户当了丫鬟，还差得老远。今天听说是还租的最后期限，他去求大户再宽限些日子，被活活打死。” 秦弦目瞪口呆。 矮个差役突然上前两步，摸出枷锁钥匙，给秦弦开了锁。 “你这是？”秦弦怔住。 矮个差役抬头看他，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眼神有些黯淡，“还不起大户租钱的人很多，被他打死的也已不少。” “你们都知道？”秦弦张了张嘴，他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知道又如何？还能把他给抓起来砍了脑袋不成？”高个差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秦弦一字一顿地道，“要是由着他草菅人命，那王法何在？” “王法？”矮个差役苦笑着摇头，“这世道，哪儿有什么王法。今日算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我们兄弟两个，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在县城县衙堂下跪着了。等县官老爷堂木一拍，就将你扔下大狱，隔日问斩。” “可我分明冤枉！”秦弦兀自执着。 “那又如何？大户的人揪着你说是你打死的那佃户，那就是你打死的。” “我只是路过！”秦弦争得脖子通红。 矮个差役抬起手摆了摆，不愿再与他纠缠。 “你快走吧，绕着点儿那村子，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秦弦瞪着两个差役看了一阵，只能一拂袖，转身走进了莽莽的风沙中。 矮个差役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道：“脚下快些，这冷风凄凄的，快要下雨了，说不定我们回城前就要被淋透了。” 他转身欲走，身后高个差役却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可是哥，你把人放了，我们回去拿什么交差？” 矮个差役回头看他一眼，“就说路上遇了山贼，人被截了。” 说着他掏了掏兜，把瘪巴巴的钱袋子往地上一丢。 “钱也被抢了。” 柳长街轻轻挪了挪被打开了花的臀，往大牢的角落里靠了靠。 几拳的距离，他挪完身子，累得满头是汗。 他低着头微微喘息着。 算了算日子，今天到时候了。 等午时一到，就该拉他问斩。 柳长街怎么也想不到，那日在半路上放了那弱质彬彬书生模样的犯人，回了县衙，他那兄弟竟二话不说向县官老爷告发了他。 被众兄弟拿下的时候，柳长街是茫然的。 他被押着跪到县老爷的桌前，一抬头，就见了正和老爷举杯对饮的大户。 大户掏了一袋赏钱扔给他那兄弟。 兄弟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毕恭毕敬地接过赏钱，回头给了柳长街一大脚。 他那兄弟领了赏，拉着众弟兄退了出去。 柳长街隐约听见兄弟晚上在醉香楼请大伙儿喝酒 “现在怎么办？人没了。” 柳长街垂着头，听见大户开口。 县老爷嘬了一口酒，笑着道：“到时候把头一蒙，只露个脖子，照样往街市口那么一推，咔嚓！谁知道他是不是那人？是不是，这都不重要，反正大伙儿想要看的，只是一颗人头落地罢了。” 两人笑得开怀，酒杯碰得响亮。 伏在地上的柳长街，从头凉到了脚。 这日立冬。 天阴阴的，有些要落雪的意思了。 不过街市口依旧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把条道儿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有砍头看，不少人从城外专门赶了来瞧。 午时已到。 街口搭起的高台上，赤膊的刽子手拍开了酒坛子，吞酒吐刀，摘了那蒙头囚犯颈后罪名，扬起了鬼头大刀。 刽子手大喝出声，砍头的刀凶猛地挥下。 紧接着，一枝利箭穿空而来，携着巨大的劲力将那刽子手钉在了高台一角的木桩上。 围着瞧的人群被马匹冲散。 一伙蒙面的山贼闯进了城。 他们是来劫法场。 “就在前头，大户的粮仓，外头有三四十个看护。” 柳长街倚在土坡后，微微探着身子，给身旁的那人指路。 他有些恍惚，怎么也不曾料到，那日顺手放过的书生样的男人，竟是伙儿山贼的二当家。 秦弦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长街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当差的，今晚上的活儿，不用你。” 柳长街只是摇头，苦笑。 当夜，落了半夜的雪，地上积雪直没人小腿。 天明就是小雪。 头一晚上大户的宅子被烧了，大户人躺在床上，脑袋飞了。 唯一留下的，是他粮仓，仓门大开。 村人们奔走相告，家家过节一样欢喜，奔了粮仓和大户的宅院废墟，能搬能拿的，一片砖瓦都没有放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9 404(85) 我真的好累。 心累。 熬了几个月，足不出户谁也不见天天把自己钉在电脑桌前靠着外卖续命来改的剧本大纲终于搞定了。 邮件发出去的瞬间，觉得自己再世为人了。 这种重生的感觉，活着真好。 我洗了个澡，刮了长到都两厘米长的胡髭，换了身干净衣裳，把满地的外卖盒子收拾好，扛着快有我半人高的垃圾出了门。 扔完垃圾，掏出手机，开机。 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 国产山寨机就是抗造，两个星期没有开机了，电池竟然没有干。 在夜半无人的街道上慢慢地走，天上的月亮隐在云层后边，雾蒙蒙的。 手机开机完毕，就开始不停地震动颤抖。 嗡嗡嗡，嗡嗡嗡。 这声音简直就像是苍蝇一样。 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钟。 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胃部微微发疼，我伸手揉着肚子，打量着左右街道，希望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店。 不过，半夜一点，街道冷清，所有铺面都关门了，只有我一个人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这游荡。 手机终于不再颤动，我低头去看。 微信消息2000条。 qq消息1000条。 短信200条。 未接来电250个。 这些都来自同一个备注——大宝贝儿。 咳，也就是我女朋友。 我闭关了这几个月赶稿子，关了机谁也不理睬，就连她，也一直联系不上我。 我翻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刚开头是密集的问我在吗在干嘛理理她之类的。后来渐渐地消息频率降低了，开始抱怨。到今天，她只发了一条消息，来自微信，“你是不是死了？” 嗯虽然有点难听，可我毕竟没有死。 我本来想给她回个电话，可已经一点钟了，她在银行上班，明早得早起，估计早就睡了，我也不好打扰她。于是在微信上回复了她一条“我刚活过来了。” 我走到一个岔路口，想了想，这两天这附近似乎是新开了一家铁板烧店，我点了他们家几次外卖，味道还不错，我记得他们备注上是写着24小时营业的，这也是我在半夜还能吃到夜宵外卖的原因。 刚要打开外卖软件找那店的地址，余光一瞥，就看见前方街角还有一家店亮着灯。 我朝前走几步，招牌灯箱上，果然写着铁板烧。 心里一喜，朝它跑去。 推门进去，这新店装修还蛮好看，迎着店门最里头有一张大大的铁板台架，店里没客人，只有铁板前头板凳上，坐着个身穿厨师服的中年男人。 我认得他！ 就是送外卖到我家那个大叔。 看来是因为距离近，他选择自己送餐过来。 我冲他招了招手。 “嗨，又是大晚上的饿了？”大叔站起身朝我一笑，抓过旁边的厨师帽子带上，走到了铁板后边，打着火，用铁铲蹭了蹭铁板。 没想到他对我竟然还有印象。 我到刚才他坐的位置坐下，抬头冲他笑笑，“是啊，晚饭没吃，饿得胃疼。随便给我来点儿什么吧。” “鱿鱼吃么？刚送来的，新鲜。”大叔问。 我点点头，顺手把手机放在铁板前头的餐台上。 大叔回身去取食材，突然我的手机震动一下，来了消息。 我伸头去看，大叔拿着一大只鱿鱼转回身。 听见声响，他无意瞥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 “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抬头看了看大叔，他眼还真尖，从他那个方向看倒着的字，竟然还看得清楚。 我苦笑一声，耸了耸肩。 刚才的消息，是她发来的，不知道她是还没睡，或者是被我的消息惊醒。 她发来五个字。 “我们分手吧” 大叔做铁板烧时候的动作很干脆利落，好看。 没多阵，他就把烤好的鱿鱼切段装盘，递到我面前，顺便推过来调味盒。 “自己放，我再给你做碗炒饭。” 我点点头，取了个小碟，倒了点儿醋。 “大叔，你说，是她无理取闹，还是我太冷淡？” 我嚼着鱿鱼段，实在是忍不住两人不说话的尴尬气氛，主动开口说话。 “嗯？” 大叔低头炒饭，鼻腔里哼出一声。 我把我最近闭关赶稿，没有理女朋友的事情跟他说了。 大叔抬头看着我笑道：“都是你的错啊。” 我有些不解，“可是我事先告诉过她的，一两个月，我都不打算开机，等我交稿了我就陪她去旅游” 大叔翻炒着泛着油光的饭粒，缓缓开口：“谈恋爱这种事情，不管怎样，你认个错，总是对的。” 我汗颜，这大叔，看起来五大三粗，原来内心温柔哦。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直接提分手”我还是觉得她有些过分了。 大叔打断我，他取了一枚生鸡蛋，朝铁铲上一丢，用那小铲把鸡蛋颠来颠去，耍杂技似的。 我觉得无趣，心里不忿，低头打了句话，没动脑子就点了发送。 “分就分。再见你我是狗。” 这话发过去，我心里有些凉。 再抬头，就见大叔用铁铲把鸡蛋一抛，竖起铁铲接住鸡蛋，鸡蛋落在铁铲上，被锋利的侧刃切进去一半，明黄色的蛋清蛋黄混合在一起的鸡蛋液顺着铲铲流下来，大叔用鸡蛋液在铁板上画了个心形，把蛋壳一扔，将那枚心形煎蛋翻个面，等几秒熟透，用铲铲一挑，盖在炒饭头上。 他把炒饭推到我面前。 “大叔你还挺少女心。”我指着心形的金黄煎蛋笑说。 大叔关了火，掏出一盒烟，询问了我的意见，我点头说没事，他才叼上一根，点了火。 大叔递给我一把小勺，我低头吃饭。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笑着抬头，“有意思，一直都是我给别人讲故事。” 大叔微笑，掸了掸烟灰。 “从前有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我还以为是从前有座山。” 大叔看我一眼，我赶忙举手，示意他继续。 “有一次在课堂上，讲未来的职业。老师问你们将来都想做什么。小女孩说，她想当美食家，吃遍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小男孩就说，他想当全世界最好的厨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0 404(86) “相国大人，老婆子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京城里能找到的跟小姐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都介绍给小姐了，可是小姐她愣是一个也没有看得上的。虽然那帮小伙子有许多都对小姐有意思，不过，唉，毕竟相国家的千金，金枝玉叶，看不上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活儿老婆子我再也是干不了了，相国大人您另请高明吧。” 相国府门厅中，一个把脸涂白得跟无常鬼似的老妇人朝座上的当朝相国长浩瀚抱怨着。 “吴妈，您可是京城里最出名的媒人了，小女的事，您老人家须得担待啊。” 张相国朝那吴妈陪着笑，挥手示意门旁的小厮，那小厮立即便抱出一只精致的小箱。打开箱，只见满满一箱金灿灿的元宝儿！ 吴妈只探头看一眼，立马阖起盖子，将小箱抱在了怀中。 “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竟小姐她天生丽质，不愁嫁的。愁的只是没有看得上眼的哥儿罢了。等着罢，相爷您稍安勿躁，待老婆子我这就去给您挖个能让小姐倾心的乘龙快婿来！” “如此，张某人就先谢过吴妈。”张相国谢道。 “放心吧相爷，我这就去安排人，为小姐寻这天底下最有优秀的丈夫！” 吴妈紧紧抱着那装满金锭的箱子，站起身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吴妈慢走！”张相国示意门旁那小厮去送吴妈。 吴妈走后，自屏风后转出了相国夫人。 “老爷……您心里明白的，晓远那孩子，是不会看上别的孩子的。您这又是何必……” “夫人啊，眼看晓远就将二十，这年纪却尚未嫁人，说出去惹人笑话！” “可是您也见了，那些吴妈介绍来的孩子，哪一个不是青年俊彦啊，可是晓远却连看他们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若实在不行，待吴妈找个真的还不错的小子，我就做主，嫁了晓远那妮子！父母之命，她岂能不从！” “老爷，您这样对晓远也太过分了吧。” “可你看看她，成天对着棵树，想着个也许根本就不会回来的人，这个样子又怎么能行。” “唉……雪遥那孩子，如果回来，跟晓远……唉……” “我就是怕他再也不回来！他可是……他们家的事，算得上是这天底下最要命的事了，我也不敢掺和了。” 庭院深深，几丛花树假山之前，有间别致的小屋，窗开朝这边花树，窗前坐了一白衣姑娘，正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那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出神。 当时年少，姑娘扎了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子，蹲在边上，看着那白衣少年好容易才挖出一个大坑将树苗栽下。少年填好土，一屁股坐到了小姑娘身边，也不顾泥土沾染了白衣。她抬起袖子，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 “雪遥哥哥，以后咱们就有枇杷吃了！”她笑嘻嘻道。 “是啊，等小树苗长大，结出枇杷，让你这只小馋猫吃个够！”他也笑，抬起沾满泥土的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中央点上一点朱砂…… 姑娘看着那已庭庭如盖的枇杷树，忽地就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傻傻的。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额头正中央，那里，他曾为她烙上了印记。 可惜他已不见许久。 她习惯了穿白衣白裙，因为他也总是一袭浅白； 她学医，都能抓药治病，因他自小体弱，总也离不了药罐子； 她已能安静地煮一壶好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他从前说过，她的心里住了只小鹿，活蹦乱跳一点儿也不安分； 她已熟读诗书，出口成章，因他满腹经纶，胸有沟壑，她从前总也听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 她甚至下得了厨，烧得一手好菜，因为他嘴刁得紧，一餐饭菜稍有不合意的，就绝不吃哪怕一口。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大小姐张晓远。只是可惜，他却早已不见。 她有些伤感，低下头把玩着一支已秃了毛的笔，那是他曾经写字的笔。她蘸上墨，写了个漂亮的“遥”。 雪遥哥哥，你究竟，去了哪儿？ 上元放夜，千门如昼，街市上灯火辉煌，行人往来喧嚣，接踵摩肩。 桂华流瓦，红莲灯摇，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之处，暗尘随马。 张晓远伴着丫鬟苗苗，走在人群之中，走马观花却无心思热闹。她本不愿出门，只是爹娘逼迫得紧了，才无奈，出来走走。她并不晓得，吴妈安排了好几位谦谦君子等着同她邂逅在今夜的灯火阑珊。 吴妈眼光确实不错，那些个公子哥儿俱都文才武能，英俊潇洒且出身名门，只是可惜，遇上了张晓远，都只能悻悻感慨奈何明月照沟渠。 “唉，小姐呀，方才的那几位公子都挺不错呢，为什么要拒绝他们邀请咱们同游呢。”苗苗也觉得吴妈挑中的人都蛮不错，她不明白小姐怎么会这么冷漠。 “大晚上的，咱们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轻信陌生人呢。” “可是他们并不像是坏人嘛。”苗苗差点就说出口他们都是吴妈安排的人啊！ “你见过哪个坏人在自己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啦！笨妮子！”张晓远伸手敲了敲苗苗的脑袋。 “哎呀，知道了，小姐……” “嗯，咱们走完这条街就回去吧，年年如此，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好。” 赵羽诚气喘吁吁地停在街角，回头看看，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 “呼，这群太监真是难缠，小爷我转了八条街，几十间铺子才甩掉他们。真是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非得跟着我。嘿嘿，现在我一个人想干什么都可以了！” 他喘了一会，待气息平复了，就抬脚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转过街，赵羽诚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便惊呆了。 街那头，有位白衣曳地的姑娘，氤氲在灯火之中，仿佛有光溢出。她眉眼无邪，浅笑嫣然，精巧的口鼻，优雅的颈子，颀长身躯，纤腰一把。手中提着一盏红莲灯笼，金莲微动，步灿莲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1 404(87) 赵羽诚觉得深心处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左边胸膛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仙女，仙女啊！”他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人群被这突然发出的呼声惊动，来往行人俱停下脚步，看朝这边。 只见一衣裳华美的英俊少年失了魂一样痴愣愣盯着身前不远处的一位白衣姑娘，脚下不停，朝她走去，有些醉酒似的踉跄。 见到这痴呆少年死死盯着小姐，口中喊着“仙女，仙女……”并还走了过来，苗苗虽然有些害怕，却也赶忙挡在了张晓远身前。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叫了啊！” 苗苗大声喊道。 周围行人闻言围了上来，似乎只待那痴呆少年稍有动作就会一拥而上制止他。 听得叫喊，赵羽诚先是一愣神，接着一张俊脸马上涨红了，直红到耳根子。 此时他一双眼已复清明，不再痴痴愣愣。 “我……我……对不起……我……” 他涨红着脸，嗫嚅道。 周围人见状，相视一笑，全都明白了状况。既无碍，便散去了，继续享受这难得的上元之夜。 苗苗也反应了过来，转过头捂着嘴偷偷笑。 “小姐！这楞头小子是被你迷倒了呢！” 张晓远莞尔。 她走上前，将手中红莲灯笼塞到那尚且低着头红着脸的少年手中。 少年一惊，但闻一股香风拂面，抬起头来。 张晓远冲他微微一笑。 虽是半夜，星月也并不明朗，可当张晓远一笑之后，赵羽诚忽然觉得那墨色天空变成了一片光明！ “谢，谢谢……”他讷讷谢道。 “没关系，是我应该谢谢你。” 说完，张晓远拉过苗苗，转身离开，留下赵羽诚提着那盏红莲灯笼仍旧红着脸站在人群之中。 回过神来，他忽然发觉自己竟忘了询问方才的“仙女”姐姐的名字。 张相国静坐在湖心亭中，听茶师讲解茶中禅意。 此时岸上撑来一叶小舟，舟上小厮手持黄卷遥遥呼喊，“老爷，老爷！圣旨来了！快快回府接旨！” 张相国一愣，圣旨？ 也顾不得听茶师讲的茶道，跳上小舟，命那小厮急速驶回。 亭中茶师摇头一叹，他拾起一杯琥珀色茶抿一口。突然“呸呸呸！”全吐了出来。 “不成，不成。茶不过三遍不能喝，这才第二遍呢。” 顺手将茶倾倒进湖中，湖水浸染开一片金黄，亭顶上红色瓦片反射水中，恰好罩住了那片金黄，这一下，湖水的颜色竟变成了如鲜血般的红。 茶师无意低头，见到那片血色，吓得跳了起来。 “这，，，，，，这是，，，，，，凶兆！大凶之兆啊！” 他立即跳上一叶小舟，驶回相国府。 6 待得茶师回府，只见堂上相国颓然而坐，再一联想方才湖水凶兆，茶师吓得赶忙上前。 “相国大人！为何如此模样！发生了何事？” 凶兆刚现，难道祸事就已发生？ 相国抬头看了茶师一眼，轻叹一声。 “唉，祸事了，祸事！” 茶师老先生已近花甲，闻真有祸事，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往后一倒，瘫坐在椅子上，他捂着胸口，“究竟……是何祸事？” 茶师讲茶一辈子，求个安宁，不想到底脱不了关心，哪里能得到安宁呢。 见茶师模样，背后小厮抢上来，替他抚胸顺气。 相国拿出一卷金色帛书，递到茶师面前。 “皇上派人来为八王爷提亲了。” “我不嫁！” 张晓远靠在枇杷树下，正绣一幅《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任她母亲如何劝说，仍只一句答复。 “我不嫁，我要等雪遥哥哥。” “放肆！这桩婚事可是皇上亲指，能嫁给八王爷，也是你的福分！下月廿六，即是良辰，快些抓紧了做身嫁衣，下个月，就送你入宫。” 并没有给张晓远反驳的机会，相国大人已做主，敲定此事。 “老爷！您怎么……怎么能把晓远嫁到宫里！八王爷……待皇上百年，继位的就是八王爷啊！到时候，他后宫佳丽……那我的晓远……”相国夫人几乎不敢想象。 “夫人，即使就是现在，八王爷他要三妻四妾，你又能怎么样呢……君要臣死，臣安能不死。况且只是要你嫁个女儿……”相国大人一脸苦涩，他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夫人……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了。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相国夫人几乎是吼出来了，她本温柔娴淑，从不曾这般。 “除非……那孩子回来。” “谁？谁回来！谁回来？” “廿雪遥”相国大人闭上了眼睛，“他们家的事情，只有他们家的人自己才能解决，我们……无能为力啊……” 相国府张灯结彩，从早晨第一缕阳光出现，下人们就将偌大的府邸装饰成喜气洋洋，庆祝小姐出嫁。 深深庭院中，那间别致的小屋里。 张晓远将脑袋埋在枕头里。 屋外吵吵嚷嚷，热闹得不同寻常，今天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他们为了她而高兴，可是，她却被他们的好意伤害。 她很难过，可她已经没有办法。她甚至眼泪都已哭干，再流不出。 她哭过，叫过，吵闹过。 她求过，祈过，盼望过。 她希望当她下一次睁开眼睛，他就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从前那样，笑着戳她的额头，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不管去天涯海角，只要有他厮守，她就是幸福的。 可是，她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不是他。 是苗苗。 是那身血红的嫁衣。 “小姐……是时候了……我，服侍你更衣。” 苗苗是从小跟小姐一起长大的，她的一切她都知道。她也希望，那个男人突然间出现，带着小姐离开这里，去远方幸福地生活，不被人们找到，就像是她们现在找不到他的那样。 可是，她现在要亲手帮她穿上嫁衣。 10 张晓远盖着红盖头，蜷缩在八个健壮轿夫才能抬得动的大红轿子里。 跟在门边的苗苗似乎听见，小姐在轿中啜泣。 送亲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尽头，从街头到街尾，人们都来祝贺八王爷迎娶相国小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2 404(88) 夕阳西下硕大的石碑塔斜躺在云海中远处隐隐约约一个黑点，插花婆婆缓缓前行伴随着拨浪鼓敲打声，两边漂浮的木偶人不时传出鸣锣开道鬼怪避行。 一块石头上一只圆圆的东西在嗡嗡作响，突然伸出翅膀飞过峡谷飞向山顶。 山顶上蹲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白道子），背着一把剑，那个小圆球飞到白道子手里，白道子自语道：药女说的没错。 白道子一跃而下袭击插花婆婆，并说道：听说只要插花婆婆少了这一程，这一切就能结束，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插花婆婆受伤逃走 一道符咒飞来击中白道子。 一个巨大的牌匾渐渐浮现出来上面写道玲珑山 秘果红艳艳的挂满山间，上面有着扭曲的诡异人脸的图案，一排白色的灯笼排成一排由远及近。山间，一块牌匾和几个红灯笼漂浮在天空，牌匾上写道新生。空中飘着的一个灯笼旁一个很奇怪的大圆盘（千面），周边长着一圈黑色绒毛，突然翻过来露出了一张酷似人脸的面目，正在绕着一个漂浮在空中灯笼转，灯笼地下帮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很粗糙的面食贡品，篮子被一根绳子系着一直拉到了地面上，地下一些穿着奇怪衣服和带着诡异面具的人慢慢将灯笼拉到地面上，地面上的两个人私语道很成熟了都不怎么飘到动了，要等他落地，长出来的秘果绝对是上品。祭祀用有点可惜了。另一个人道死者为大，落魂池已经逐渐死去不能直接让宿头飞升了。千面似乎很迷恋的嗅着那些食物，一只眼睛竟然流出一串红色的泪，篮子越来越低，千面越来越低，最后拉进一个洞口中，千面也跟了进去。洞口突然被封，一阵悠扬的笛声在山间响起，一个白色的灯笼飘起来写着一个奠字。 村子边上，一间房子里，爷爷正嘱咐着小雨花灯节快到了，不要离家太远，小雨念念叨叨从家里跑出来，对爷爷说自己都知道，指着天空白色的灯笼对爷爷说，祭祀开始了，说着跑向山下的落魂池。爷爷让他慢点，离人群远一些，早点回来。 笛声传来，落魂池，一池红到发黑的水边上长着一颗巨大的枯树，树上系着一串红灯笼直上云霄，边上一群祭祀的人带着高高的帽子，一个穿着黑衣的长老听到笛声，说着礼成。四个穿红衣服的人，抬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的东西，从山里出来，放到落魂池边上的树下面，拿出一把刀插了进去，一股鲜红的血流进了落魂池，落魂池里的池水逐渐变得清澈，黑衣长老举起手中的沙铃，说道行礼，人们把逝者头上的大帽子拿开，一个奇怪的东西趴在头上（宿头），人们把它拿下来丢进落魂池里面。不一会池水变成鲜红色，里面发光一个奇怪东西一跃而上，飘到天空中去，长老道礼毕，大家都散去，那些祭祀的人回头看着小雨，说山上那个野孩子又来了，小朋友们讥笑的看着小雨说道憋帽子，就他没有宿头。 回去的路上，花灯节马上到了人们讨论着插花婆婆怎么还不来。另一边一群小朋友正在戏弄小雨，村子里只有小雨不能吃秘果，秘果有多好吃，小雨还要自力更生太可怜，说只要小雨去给他们去采高台上的那颗秘果就和小雨玩，小雨爬上去，仔细的盯着那颗硕大的秘果，上面有着诡异崎岖扭曲的人脸。果粒越大，图案越扭曲。长在一个死去的千面上。小雨用手触碰了一下秘果，手顿时红肿起来，小雨采下秘果扔给小玩伴们。下面的孩子一哄而散笑道憋帽子，没有宿头。小雨爷爷出现呵斥捉弄小雨小孩 村子里，人们懒散的躺在地上，抓着秘果吃，天空中落下是零零散散似花瓣的物体，落到地面化成一股青烟远处城楼上响起了警钟。花灯来了，村民回家躲避 爷爷看到天象说今年果然不一样，应该时间到了。说着和小雨往回家赶 路上天空开始飘下了红色的有着奇怪花纹石块，落地后变成了红灯笼和鬼面方。一只白色的灯笼出现在爷孙两头顶，白色灯笼袭击爷爷。爷爷被抓走。爷爷对小雨喊道，快跑，不要来找他，小心后面，说着被白色灯笼飞走。 一个鬼面方停在小雨背后，诡异的抖动了一下，突然变红。扑向小雨，头顶出现一个红灯笼，小雨被抓走挣脱，空中掉下躲进废弃神堂，遇到鬼面方袭击晕厥。 次日清晨，外面天阴的及重雾气弥漫，破旧的神堂里一些残存的壁画依稀可见，禁食秘果几个大字依稀清楚，下面还有一些壁画，画着人吃秘果，红灯笼吃人，上面还画这一些妖魔鬼怪在跪拜一个巨大的人脸。一只白色蝴蝶飞过来停在小雨的鼻头小雨突然睁开眼睛醒过来。 爬出神堂，引入眼帘的是到处满地残破的鬼面方还有一些坏掉的红灯笼。天空中漂浮着一块牌匾上写道两个阿堵物，小雨一路回到村子，村子残破不堪四野无人回到家里，小雨待在家里哭，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跑外面发现一串小灯笼排成一排，前后蹦跶蹦跶的向前跳，小雨一路跟到到村子里，在小雨身后缓缓落下一个人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跳进一间屋子里。小雨跟过去突然被一根绳子绑了起来，那个白色的小东西跳过来，并作出了嘘的动作指着外面，小雨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音，几个红灯笼飞过，突然看到一双红色绣花鞋在空中前后走，后面跟着一排小灯笼渐渐走远，那个诡异的小怪物（白道子）用奇怪的动作比划告知小雨村民都被抓到山里去了，可以一起进山。小雨坐在地上告知山里不能进，进到山里的人会被传说中的药女吃掉，村子里的人都有进无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3 404(89) 小雨回到家里许久，小雨决定自己要去找爷爷，背好行李进山。村外树立着几个残破的柱子，隐隐约约看到禁止入山。一股怪风吹过来像一个怪兽的呼啸声。小雨走进山里消失在迷雾里，来到一个谷口上方飘着一个很大的牌匾有几个大字，无名谷，旁边几个小字写着回头无岸前亦无涯。小雨抬头看说到那上面写的是啥，看到远处一个小东西跳过来，一看是村子里的那个白色小东西。小雨一路前行，白道子跟在一路后面。 空中一个人头（人面果）后面跟着一排小红灯笼也飘进了山里 山里，四周一片迷雾，小雨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鬼哭狼嚎之音，晚上，一座石碑山顶一团火焰在燃烧，一块块圆圆的石头密集的排在一起上面长着秘果。小雨看着星空和远处飘离得红灯笼道终于能看到方向了，小雨指着旁边的秘果说，村子里的人都说秘果好吃，问白道子要不要吃，听说上面图案越扭曲的味道越美。白道子摇头，小雨说自己也不能吃秘果，也没有宿头，村子里的人和小朋友都把他当怪物。小雨告知白道子家人被花灯抓走了剩自己一个人和村里的老爷爷一起过。白道子比划道村子的灾难怎么发生的，小雨告知，插画婆婆每年花灯节都来道村子给每家门口都插一朵花，可以阻止花灯袭击，但今年插花婆婆不知为什么没有来，村子里的人都被抓走了，爷爷也被抓走了。小雨看到白道子身上带着的一个吊坠说道这只有村子里的人佩戴的图腾，小雨也拿出了自己一模一样的吊坠。问是不是在村子里捡的。晚上白道子变成一个白色气球。 早上，小雨看着远处的灯笼，开始动身，山间漂浮着一块无字的牌匾。在一片林子里一群山灵小雨在山涧游荡并往一个方向游走，白道子跟上去穿梭在阴森森的林子里，突然看到荆棘中束缚着一个奇怪的人头（人面果）。跳着让小雨过去，小雨前去解救出来，那个东西飞离了一段距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小雨便飞走了，一脸惊恐的神色。小雨跟了上去，发现已经不见了。小雨默默的走着，抓了条鱼在一个小窑洞里烤着，正要和白道子吃，回头发现那个小女孩正在偷偷的看着自己并留着口水，跑过来蹲在小雨面前，看看小雨看看烤鱼。小雨分了一半的鱼给小姑娘。小雨问小姑娘是山里的神灵吗小女孩告诉小雨自己叫玲珑，从小生活在山里面，山里没她不知道的东西，山里出现了大问题，一切都乱套了，玲珑看着白道子道受到了某种难解诅咒，玲珑摇摇头说很难解。小雨道：自己再找红灯笼，红灯笼抓走了家人，知道红灯笼往哪个方向飞。玲珑说自己当然知道红灯笼会在那里，告诉小雨找到红灯笼是救不了的，要找到能破解红灯笼诅咒的方法才能救出来。并得知在山里流浪这一个药女，药女是山中的神灵，找到她就能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吃完鱼看到小雨受伤的胳膊，玲珑用手捂着伤口，伤口便变好了。玲珑说自己在山里闲得无聊，可以带着小雨去找药女。 小雨和玲珑和白道子一起前行，到了晚上留宿在山中废弃的房子，旁边有插花婆婆的塑像。小雨看着雕像，这里也曾经有插画婆婆，这里的人都不见了，难道和村子里的人一样。玲珑告诉小雨，这样的村庄山里有很多个，一般都边上会有谭死水，有一颗树就生长在哪里。山里还有可怕的山鬼，千万小心，身上有剧毒被抓到就会死去。清晨，他们经过了有着双彩虹的溪涧，穿过了美丽的碟谷，来到了一片花海。花海绚丽异常，旁边有一个棵大树，玲珑跑上前去，看着枯死的大树留起了泪，小雨看到大树上的枯果，上面竟然眼睛鼻子，和他遇到玲珑时玲珑的样子一样，玲珑告诉小雨，这是玲珑树，是她的母亲树，自己是人面果，但是他发现所有的母亲树都枯死了，她想找到药女找到救活母亲树的方法。小雨坐在一个突起的石柱上，突然石柱动力起来，接着很多的石柱抖动了起来，慢慢发现都是山鬼，有些山鬼头上还顶着残破的人面果，山鬼似乎对玲珑有着格外的兴趣，小雨和玲珑逃跑躲避，玲珑受伤变成人面果，小雨命悬一线之际白道子突然变大体色通红，与山鬼搏斗击退山鬼受伤变成了气球，小雨抱着人面果和白道子独自去找药女。 晚上，小雨走累了，在一个石台上坐着，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雨顺着声音跟了上去，远处迷雾中看到一个人影，小雨大惊道，爷爷，小雨跑过去拥抱着爷爷，爷爷带着小雨一路走着，到了一个地方，爷爷突然道到了。后化成一个小石人。周边一堆死去的人骨小雨惊到大哭起来，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和自己一迎一合，小雨走过去看到了一个女子在河边哭泣。小雨跑过去问哭啥，是不是家里的人被红灯笼抓走了。女子说自己在写字朱红用完了，只剩下了钴蓝，小雨问她那就用钴蓝，女子看不见钴蓝，问小雨能看到蓝颜色，小雨说能，问小雨吃过山中的秘果没有，小雨说从小吃不了秘果。女子告知一定不要吃秘果，吃了秘果头上会长不好的东西，也会看不到蓝色的标记，永远迷失到这里永远出不去。女子告知自己是这山中的药女。看到小雨抱着的人面果说有个办法可以救人面果，这或许是最后一个人面果，可以用小雨的血给人面果疗伤，只是小雨要付出一些代价，问爷爷刚还在怎么变成了石头，药女说没有爷爷，那是一块觅仙石，你想到谁谁就会出现，那是幻觉没有爷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4 404(90) 远离哪里就会没事。小雨问怎样才能救村民和爷爷。还有怎样才能救活人面果树。药女告只要破除红灯笼的诅咒就可以，就会有新的人面果树，大家都会没事。但要找到那个施咒的人就能解咒。复活人面果树和破解诅咒都和一个叫阿堵物的东西有关，而现在只有玲珑能找到了阿堵物的所在地。并说阿堵物沉睡了，需要唤醒，这个地方一座忽隐忽现玲珑山，上面有蓝色标记，阿堵物就在山着随便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给小雨嘱咐带好，这也是唤醒阿堵物的钥匙。最后问小雨如果找到朱红给自己带一些，最后告诉小雨阿堵物世人称之为插花婆婆，并给玲珑说玲珑会比自己更优秀让玲珑原谅自己的自私。 药女让小雨将白道子留下来她可以治好白道子。 小雨和玲珑穿过迷雾，路上有很多飘落的鬼面方，红灯笼飘带越来越慢，四周一片安宁，玲珑坐在山崖上看着飘过的红灯笼问小雨有遇到过自己恐惧不敢面对而又终将不得不做的事情吗？小雨说有，就是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花灯那么危险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吞噬，而自己依然想办法去救爷爷和村子里的人。如果离开心里会难受，也不会碰到玲珑，看不到一路上这么美的风景，顺着自己的心走，就会有巨大的勇气。玲珑说偶尔也会跑到外面去，只是自己在外面就会变透明，只剩下一双鞋子。在记忆里曾经有很多个人面果，现在可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山鬼似乎和自己一样，都在寻找着什么却永远迷失在山里。一路走过来或许命运注定会彼此相遇。玲珑说小雨很有勇气，小雨挠挠头说要不是有玲珑陪伴自己也会怕得要死。两人说着走进迷雾。 药女坐在山间一池清泉边，白道子缓缓落在药女前面，说我们又见面了，药女道。你没事了。药女告知白道子玲珑和小雨去了墓场，哪里也有白道子追寻的宿命的真相。 山间不时传来山鬼叫声，玲珑说找到插花婆婆就能救出小雨的家人。山间不时传来奇妙的笑声，两个奇异的鬼脸（千面）飞掠的两人面前，走到一个硕大的门口像一个怪异的脸。飘落的红灯笼落得满地都是。一眼望去像一个繁华的城市，成群的千面在巨大的鬼面方驱赶下在空中来回飞过。玲珑告知这里是一个墓场所有的红灯笼飘落在这里。这里也有一个母亲树，自己成长在这里。告诉小雨千万不要碰鬼面方，不然会召唤红灯笼会被跟上就没完没了，以前插花婆婆在的时候还有样子，现在已经乱套了。前方一个巨大的鬼面方缓缓飘过来。玲珑大叫不好拉着小雨一路狂奔至一个悬崖。看着逼近的鬼面方玲珑拉着小雨的手让小雨相信自己一起跳下去。两人跳了下去，突然一个黑色的灯笼飘上来，上面蹲着小雨和玲珑飞向远处。玲珑告知小雨这个灯笼是自己做的，这个地方危机四伏带小雨去自己居住的地方，哪里稍微安全些。在高处看到了底下震撼的墓场像一个红光闪闪的星河 白道子在墓场穿行。看到天空中一个牌匾写道一合相。突然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物种再被一群山鬼围攻，白道子上前搭救，那个东西带白道子去了一个说能见到真相的地方。告知白道子知道真相的代价就是去了就回不来，在白道子进到了一个那个地方，竟然有很多那样的自己，有些在沉睡，有些已经死去，苏醒的都和自己一样离开了这里，最终都回到了这里之后消失掉了。那个东西停下来说自己不能再进去了剩下的路让白道子自己走，负责自己也会消失。白道子独自走了进去，一道石碑挡在面前，上面有一个横杠和一个同心圆的图案，周围飘着众多的鬼面方，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字，白道子看来一会儿便接着往进走，看到一些灯笼挂在墙上，看到的真相才知道知自己曾今也是一个囊自己是被红灯笼造就出来的东西，自己早已死去一个执念的存在。自己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游，然后在自己要消散的时候发现一个念头，小雨一闪而过，明白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便离开去找小雨。 小雨和玲珑来到玲珑住地地方，进到一个灯笼了，里面有好多那奇怪的小东西，还有很多插花婆婆脸，小雨问这事哪里来的，玲珑告知是山上掉下来的有些是死去的玲珑树上拿下来的，在外面小雨见到了成群的千面，有些已经沉睡死去。偶然会有苏醒的千面，便会被的蓝色鬼面方带走，玲珑来到一棵枯萎的母亲树下面，看着枯萎的人面果，说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了。有时候很想结束掉这一切，每次在梦里听道她的哭泣，当醒过来却始终不愿意也始终找不到那座山。玲珑回头看到小雨胳膊上一片斑红，问小雨怎么回事，小雨答道一些代价开始发作了，山鬼身上的剧毒可以顺着血液流动道身体。玲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药女治好的，而是小雨。小雨道药女告知自己在发作之前找到插花婆婆就会没事，只有插花婆婆能治好。 小雨和玲珑前往深山寻找那个有蓝色标记的山，路上玲珑让小雨为自己采一朵蓝色的花，小雨给玲珑问能看到吗，玲珑摇摇头，说自己看到的花都红的很惨。一路躲避横行的山鬼和飘荡在空中的鬼面方进入山中寻找许久。小雨看到一个蓝色的小圆球在山下打转，玲珑却说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小雨抓住蓝色的小圆球，那个小圆球似乎收到了惊吓，唤醒了周围的山鬼和鬼面方。那个蓝色的东西一路跑到一座山下，跑进了一块石头里面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标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5 404(91) 到一座山前飘了上去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蓝色鬼面方飘了下来，这时旁边的山鬼袭来纠缠不住。这是一个白色气球飘下来变成白道子，与鬼面方和众山鬼搏斗。山鬼越来越多。白道子说对小雨和玲珑说，我知道了一切，我一直在找小雨，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去救爷爷了，趁机赶紧上山，说着白道子抓起一个秘果吞了下去，顿时间全身发红，失去理智狂吼这冲向山鬼和鬼面方。小雨和玲珑抓住鬼面方飞向山顶。 山顶上插花婆婆在耕种人面子，在山顶的人面子头上长出一棵树，上面结满了红色果实，每个人面子都张着嘴嗷嗷待哺，树上远处一所房子房外有一颗杏树挂满了杏。外面是一片田地种满了瓜果蔬菜。还有很多人面子在被从山下被鬼面方运上来种植。小雨和玲珑被眼下的场景震惊，他们走到插花婆婆前竟然发现花婆像个傀儡一样的在劳作，小雨把那块石头给插花婆婆看，花婆突然回过神来道：原来是真的，既然来了跟我进来吧。突然天慢慢变成了红色。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奇怪的小玩物，有很多像插花婆婆一动不动像木偶，其中一个在红色的水里泡着。不时一动一动。小雨告知自己希望解救家人。插花婆婆看着小雨已经变成褐色的胳膊，告知自己在梦里见过小雨，是梦里的自己给了小雨这块石头。现在他得知真相原来梦里的自己是真的，而这个壳才是假的，只是被放进来太久还以为这个是真的。执念已破，已经无法控制这个局面了。抱歉已无法帮到小雨。要救家人和复活玲珑树，就要靠你们自己。并告知玲珑树是每一的插花婆婆死后在落魂池边生长而成的。每个玲珑树都会结出人面果，人面果成熟以后会变成玲珑女。之后的每个新的插花婆婆苏醒都需要奉献一个玲珑女的意识。只要不迷失自己，等到下一个玲珑女的到来便能恢复自由，只是之后很快便是死亡的到来。小雨知道玲珑会被插花婆婆吞噬后，便问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插花婆婆告知。有一个终极的办法：这里所有的存在都是人吞噬了秘果死后而诞生的，而现在这一切的存在都是因囊而诞生的。如果人不在偷食秘果少了这个轮回变没有了这份苦恼。村落里都有禁食秘果的条令，山里的秘果上扭曲的图案已经告诉了人们死后的灵魂有多痛苦，秘果那么美味。能阻止他们的贪婪和欲望吗。每一座山都是无数的人面子堆积而成的，山群里的每一座山都见证的一次次的轮回，而这山群注定还会在扩大生长。花婆抬头看这天空道：我不知道是我们造就了她，还是她创造了我们。天空中逐渐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人脸，那张脸竟是药女。插花婆婆给了一个玲珑迷笛，如果考虑好了便吹一声。池子里的插花婆婆便会苏醒。花婆望着天空那张巨大的脸说我们谁都逃不出这场轮回，道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天空红的很惨。 白道子坐在在山顶默默的看着天空。想起了在山间与药女的对话：从没想到还会再见面，一生能遇到药女两次我应该算头一个了吧。药女道：一生能遇到同一个人两次，作为药女也是第一个。白道子道：我已经袭击了插花婆婆，可我始终没知道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而存在。药女道：你已经遇到了你为之存在的人了。白道子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药女道：在这里迷失了太久，我愿舍弃一切只想过回几天真实的自己。 山上那张巨大的脸有些不安的开始抖动。小雨和玲珑沉默了许久，小雨对玲珑说回去吧，不要把自己献给插花婆婆离开这里，世界这么大自己会找到其他办法去救家人。玲珑笑着对小雨说，如果不这么做小雨会毒发死在这里，自己和小雨不一样，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存在的理由，我们都是在这场轮回之中，我们一起造就了她，却对她无能为力。其实自己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宿命，一直在山间游荡，只是少了面对这份宿命的勇气，谢谢能遇到小雨，如果不是小雨在山间的搭救或许自己早就死了，是小雨让她感受到了爱找到了这份勇气。说着吹起了迷笛。小雨愣在一旁许久说不出话来，玲珑道：我会成为山间流浪的药女，只要小雨不吃秘果，便能找到玲珑，我将会成为插花婆婆，我会帮你找回家人。小雨流着泪大喊着不要。 池子里的插花婆婆突然苏醒，飞出屋子，朝天大叫，所有的人面子也开始朝天大叫，突然天空中巨大的脸睁开了眼睛看着下面，人面子长出的果实朝着天空飞去，插花婆婆突然落回到玲珑面前，那幢巨大的屋子化成无数的鬼面方围着玲珑和插花婆婆转了起来，小雨拼命的想阻止发现根本无法靠近，不一会鬼面方停止的旋转，玲珑转过头来，给小雨说，我将变成天际的鸿一直守护者你们。玲珑应声倒下。 天际的那张巨大的脸缓缓落下。突然眼睛流出一滴红色的泪水掉落下来，那张巨大的脸压了下来周围一片煞白，小雨在恍惚间看见远处站着一个女子，小雨跑过去看到竟然是在山间遇到的药女，对小雨说谢谢小雨帮她得到了自由。自己作为鸿的存在按残存最后的气息。还有什么能帮小雨的。或许能帮其实现一个愿望，小雨想了一下说我想如果所有人不吃秘果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分别和痛苦，让所有的秘果消失。药女笑道：倒是一剂良药，人心不古于秘果何干，道是可以。然后小雨说为药女找到了朱红，拿出来一团朱红给药女，药女接过朱红道了声谢谢便消失了 许久小雨突然醒来，远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幢小屋，插花婆婆在田间游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6 404(92) 强子爹娘给他说了一门亲。 娶亲这天，强子穿一身火红的衣裳，胸前挂一朵比他脑袋瓜子大了整整一圈的大红花，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戴一顶缀了颗鹅蛋那么大的红晶石子儿的黑色官儿帽。身后锣鼓喧天，跟着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踌躇满志地去往新娘子所在的村子。 道上的人们纷纷驻足，回头看这支火红的队伍。欢快的唢呐声，从耳朵钻入，钻进心底去。所有人都露出微笑，在心里羡慕并祝福着今天的这对新人。 婚嫁总是一件喜庆的大事儿。 谁又能说不是呢？ 强子的队伍进了村，从村子西头，新娘子的家就在村子最东头，走直道儿。 新娘子村子道上的人们，见了强子和他背后这支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却并不停脚围观，也没有微笑，没有祝福和羡慕。他们，甚至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看见强子一行人，都绕着道走。 一开始强子是满心欢喜，一肚子对没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渐渐他发现了有些不对。 怎么？新娘子村子里的人，见了他都低下头快步走过，边低声念叨着什么，边还摇头叹气，即使是相熟的人，竟躲得更快了。 强子心头涌上一抹不安，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不等身后的队伍，一扬马鞭，“啪”抽在马股上，那骏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往前蹿出。 马是匹好马，只片刻便从村子西头奔至东头。 今天本是这家人嫁女儿的大喜日子，怎的？不挂红灯，却贴起了白联？ 堂上，有一个黑乎乎的棺材，棺材边上，围了新娘子的唉声叹气的爹，痛哭流涕的娘，瑟瑟发抖的小弟弟…… 新娘子一家四口人，这儿有三个，那么……棺材里的是谁？ “老丈人……双儿呢？”强子的脸已经白了，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新娘的爹肿着眼，愣愣地看着强子，木木地摇头。 强子扑到棺材跟前，并没有钉棺，强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抬手一把就掀开了那沉而重的黑色的棺材盖子。 棺材里头是空的，只有一件火红色的嫁衣裳。 因为用力太猛，强子的两条胳膊脱了臼。 “昨天日里，吃过午饭，双儿说她要去趟山里面，她说她明天……今天就要嫁人，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要去往山头再看咱村子一眼，她得完完整整地记住这个养大她的地方的模样。双儿说不用我们跟着，她说什么都要自个儿去。从小双儿就是在山里长大的，上个山算不上什么事儿不是吗？可……我……我恨呐……我那可怜的双儿，我不该同意她自己上山去的……”双儿娘又大哭起来，再不能继续说下去，她那双模糊的老眼，已经肿得像是两个核桃。 “唉……双儿遇上了一伙山贼……他们……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把双儿给……”双儿爹拍着老伴的背，铁青着脸接着老伴的话说，“双儿回了家来，我们只是觉得她无精打采，好像很累的样子，以为是走了山路太过疲惫，并没有多想，只是让她早点歇着，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有看出双儿她魂已经丢了呢？她就瞪着眼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唉…也不说话，也不动……”双儿爹站起身，走进里屋，一会儿出来了，手上拿了个信封，递到强子手里。 “双儿最后留下的……成亲的头一日，遇上了这种事情，我那可怜的双儿……” 双儿爹跌坐进椅子里，老泪纵横。 双儿连夜逃出家，沉了海。就在村子东边的那片海，尸骨再没有被打捞起来。 小双子又被他爹给揍了一顿。他恨恨地跑出家门，跑到海边寻了处沙滩坐下。不就是把渔网扯出了个洞嘛，自家那网比屋顶还大呢，一小个洞根本就没有关系的啊。小双子捡起一枚贝壳用力扔了出去，那贝壳飞了很高，倒是不太远，直直地坠进海里，溅起几朵水花。 小双子见贝壳扔得近，不高兴地朝着大海远处喊了几声，又捡起几枚更大的贝壳，更用力地往外扔出去，却全部都是扔得很高，却一点儿都不远。小双子失望地躺倒在沙地里，松开了手中抓的那枚贝壳。 “小弟弟，你这么扔，是扔不远的哦”小双子身后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身后站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姐姐，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可长可长，遮住了大半个身子，甚至都拖到地上了！头发外露出的胳膊和腿纤长雪白，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啊？那怎样才能扔得远哪？”小双子一下子就从沙地上跳了起来，转过身满脸期待地盯着这个长头发的姐姐。 “呵呵，你要抡起胳膊往斜上方扔呀，如果只向上抛，是不可能扔进大海里边去的。”那长头发的大姐姐俯下身子捡起刚才小双子扔下的那枚贝壳，悠悠地抡了一圈胳膊，等手抡往斜上方的时候松开了贝壳，那贝壳随着惯性飞出，又高又远，飞了好一阵才落入极远的水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入水的噗通声。 “我来试试！”小双子捋起袖子捡了贝壳照着大姐姐的样子扔出贝壳，果然，不再是只有高度不见远，这枚贝壳远远地落入海面。 “哗！果然好远啊，大姐姐你好厉害啊！”小双子开心地蹦起来。 “不管干什么，都不能只凭蛮力啊，找到正确的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哦。”那大姐姐伸手摸了摸小双子的脑袋。 “嗯！知道了！” “他爹，你听说了吗？隔壁村子的阿华也……” 夜里，小双子的娘借着昏暗的烛光修补白日里被小双子撕破的渔网，她边穿着针边对双子爹说。 双子爹靠在床边，扶着一只水烟筒咕噜咕噜地吹吸着，点燃的烟丝烧成一个红彤彤的小光点，一亮一暗。 咕嘟咕嘟，双子爹又吸了一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7 404(93) 那日是霜降。 秦弦永远记得。 他离开村子的时候，道旁田垄之上，尽覆霜白。 风自西北而来，滚起漫天尘沙。 秦弦眯眼，冷风刺得他泪流满面，但双手被枷锁铐着，他想揉揉眼都做不到。 他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佩刀的差役，都耸着脖子缩在他背脊后头，借他身子，遮挡风沙。 前行良久，身后只有茫茫一片旷野，再瞧不见村子的影子，那矮个子的差役突然伸手拽了秦弦的衣裳，叫他停下。 “两位差大哥，有事？”秦弦脸上泪痕已干透了，就是有些干涩，他不停地挤着眼睛，试图缓解一下脸颊上的不适。 那矮个差役上下打量了秦弦一阵，开口问他：“你杀了人？” 秦弦叹息一声，摇着头，“我已辩解了一早上，我只是路过，见那人从门内滚出来，便蹲下去看了看他，结果他们就硬赖说我打死了他，揪着不放。” 矮个差役舔着被北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点着头。 “当时路上行人不少，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秦弦说。 听见这话，两个差役都笑了。 “两位为何发笑？” 秦弦不解。 “那是大户家门口的事儿，”高个差役插话答道，“谁敢找不痛快，替你作证？” 秦弦满脸茫然，好像听不大懂。 “你路过的那两扇朱漆大门，是村里大户家的宅门你见着的那个死人，是大户的佃农，还不起田租，女儿已经卖给大户当了丫鬟，还差得老远。今天听说是还租的最后期限，他去求大户再宽限些日子，被活活打死。” 秦弦目瞪口呆。 矮个差役突然上前两步，摸出枷锁钥匙，给秦弦开了锁。 “你这是？”秦弦怔住。 矮个差役抬头看他，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眼神有些黯淡，“还不起大户租钱的人很多，被他打死的也已不少。” “你们都知道？”秦弦张了张嘴，他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知道又如何？还能把他给抓起来砍了脑袋不成？”高个差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秦弦一字一顿地道，“要是由着他草菅人命，那王法何在？” “王法？”矮个差役苦笑着摇头，“这世道，哪儿有什么王法。今日算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我们兄弟两个，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在县城县衙堂下跪着了。等县官老爷堂木一拍，就将你扔下大狱，隔日问斩。” “可我分明冤枉！”秦弦兀自执着。 “那又如何？大户的人揪着你说是你打死的那佃户，那就是你打死的。” “我只是路过！”秦弦争得脖子通红。 矮个差役抬起手摆了摆，不愿再与他纠缠。 “你快走吧，绕着点儿那村子，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秦弦瞪着两个差役看了一阵，只能一拂袖，转身走进了莽莽的风沙中。 矮个差役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道：“脚下快些，这冷风凄凄的，快要下雨了，说不定我们回城前就要被淋透了。” 他转身欲走，身后高个差役却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可是哥，你把人放了，我们回去拿什么交差？” 矮个差役回头看他一眼，“就说路上遇了山贼，人被截了。” 说着他掏了掏兜，把瘪巴巴的钱袋子往地上一丢。 “钱也被抢了。” 柳长街轻轻挪了挪被打开了花的臀，往大牢的角落里靠了靠。 几拳的距离，他挪完身子，累得满头是汗。 他低着头微微喘息着。 算了算日子，今天到时候了。 等午时一到，就该拉他问斩。 柳长街怎么也想不到，那日在半路上放了那弱质彬彬书生模样的犯人，回了县衙，他那兄弟竟二话不说向县官老爷告发了他。 被众兄弟拿下的时候，柳长街是茫然的。 他被押着跪到县老爷的桌前，一抬头，就见了正和老爷举杯对饮的大户。 大户掏了一袋赏钱扔给他那兄弟。 兄弟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毕恭毕敬地接过赏钱，回头给了柳长街一大脚。 他那兄弟领了赏，拉着众弟兄退了出去。 柳长街隐约听见兄弟晚上在醉香楼请大伙儿喝酒 “现在怎么办？人没了。” 柳长街垂着头，听见大户开口。 县老爷嘬了一口酒，笑着道：“到时候把头一蒙，只露个脖子，照样往街市口那么一推，咔嚓！谁知道他是不是那人？是不是，这都不重要，反正大伙儿想要看的，只是一颗人头落地罢了。” 两人笑得开怀，酒杯碰得响亮。 伏在地上的柳长街，从头凉到了脚。 这日立冬。 天阴阴的，有些要落雪的意思了。 不过街市口依旧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把条道儿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有砍头看，不少人从城外专门赶了来瞧。 午时已到。 街口搭起的高台上，赤膊的刽子手拍开了酒坛子，吞酒吐刀，摘了那蒙头囚犯颈后罪名，扬起了鬼头大刀。 刽子手大喝出声，砍头的刀凶猛地挥下。 紧接着，一枝利箭穿空而来，携着巨大的劲力将那刽子手钉在了高台一角的木桩上。 围着瞧的人群被马匹冲散。 一伙蒙面的山贼闯进了城。 他们是来劫法场。 “就在前头，大户的粮仓，外头有三四十个看护。” 柳长街倚在土坡后，微微探着身子，给身旁的那人指路。 他有些恍惚，怎么也不曾料到，那日顺手放过的书生样的男人，竟是伙儿山贼的二当家。 秦弦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长街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当差的，今晚上的活儿，不用你。” 柳长街只是摇头，苦笑。 当夜，落了半夜的雪，地上积雪直没人小腿。 天明就是小雪。 头一晚上大户的宅子被烧了，大户人躺在床上，脑袋飞了。 唯一留下的，是他粮仓，仓门大开。 村人们奔走相告，家家过节一样欢喜，奔了粮仓和大户的宅院废墟，能搬能拿的，一片砖瓦都没有放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8 404(94) 最近蛐蛐儿的叫声似乎越来越放肆了。 吵闹得邱丞根本就没有睡意。 然而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他住在第十八层楼上，为什么，依旧还会有蛐蛐儿跑到家里来。 现在是午夜两点过一刻。 邱丞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光脚踩在地板上，微微有些凉。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了罐冰啤酒，拉开易拉罐的环儿，白汽喷了他满脸，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啤酒，凉爽顺着喉咙落进胃肠。他脑中最后的那一点点的睡意，终于完全被驱逐出去了。 他握着冰凉的易拉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低头看着暗红色的夜空下边，灯火辉煌的城市。竖满了路灯的街道像一条条晕黄的流带，不时有汽车从上边窜过，艳红的尾灯在晕黄中央拖拽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邱丞眯了眯眼睛，又喝了一口啤酒。 失眠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最近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他脖子上的那枚星星吊坠。 邱丞伸手摸了摸后喉结下方，锁骨中央。 那里有一个星星形状的暗红色的疤痕。 是那天中午，他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发烫，在他胸前烫出来的。 一枚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纯银吊坠突然发烫，这或许是一件奇异的事情，可是对邱丞来说，它并不重要。 那天中午，大约是在十二点钟左右。 邱丞上了一路公交车。 这会儿正是放学下班的时间，所以车上有些拥挤。邱丞抓着扶手，在司机的吆喝声中慢慢地朝车厢后边挪过去。 他挪到车厢中部的时候，突然觉得脖子里有些痒痒的，而且这股痒背后似乎还有些烫。 他扯开衣领，伸手去摸。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枚星星吊坠。 手指头触碰到吊坠的瞬间，他缩回了手。 邱丞皱起眉，再次用手去确认。 没错，吊坠在发烫。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在车厢里四处寻找着。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在本就拥挤的车厢里一动，马上惹来了四周乘客不满的声音。 但是邱丞浑不在意，依旧眼光跳跃，在车厢的乘客脸上一一点过。 他的动作越发引来周围乘客的抱怨。 连前方的司机也大声呵斥，让车厢里安静一点儿。 但是邱丞心内激动，他伸手抓着脖子上的星星吊坠，吊坠还在发烫，滚烫。 他手掌都被烫得冒起了白烟，发出丝丝的声音，以及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 旁边的乘客终于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抱怨声音低了下去，还尽量地挪开身子，离邱丞稍微远了一些。 手掌心被灼烤，但是疼痛已经完全被他忽略了。他从车厢里的每一个乘客脸上看过去。他希望见到那张自己寻找了千百个春秋的脸，他希望找着那个自己在无数个梦中梦见的人。 可是没有，车上的每个人都表情冷漠，不愿与他对视。 没有，没有他熟悉的脸，没有他期盼的人。 星星吊坠依旧滚烫。 公交车到站了，邱丞还在人群中搜索。 后门打开，不知是谁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邱丞踉跄着两步扑下了公交车，差点跌倒。 他赶忙回身，但是车门已经关上，那些乘客们从窗户后头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危险又愚蠢的动物。 邱丞要找的不是他们，他往前追了几步，公交车拐弯。 他突然看见，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一个伸手杵着脸的年轻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有些熟悉。 星星吊坠的灼热渐渐冷却了。 邱丞缓缓停下脚步。 是他吗？很熟悉，但是似乎并不是他。 可是邱丞伸手解下脖子上的吊坠，拿在手中，他盯着这枚纯银的星星吊坠。 “一千多年了，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才出现”邱丞喃喃自语。 那天之后，邱丞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睛，那些往事，就开始在眼前浮现。 “星，你在哪里？” 望着脚下的城市夜晚，邱丞无言地仰头喝光了手里的冰啤酒。 日光灿烂，照得侍卫们兵甲闪烁。 国王牵着小王子的手，在花园中慢慢地走。 “丞丞啊，父王今天要给你讲一个白骆驼的故事。” 国王在花坛上坐下，把小王子抱到膝上。 小王子拍着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等着国王给他讲故事。 “传说，在沙漠的最深处，有一座巨大又恢宏的宫殿，那宫殿里，有一头浑身雪白的骆驼。只有这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才能够进入沙漠，找到那座宫殿。而只有这世界上最贤明的国王，才能够说服白骆驼，来到他的国家，护佑他的人民” “父王，你这么贤明，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白骆驼了？”小王子仰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父王。 国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越发深了。他笑着对小王子说：“没有没有，父王并不是世界上最贤明的国王，所以父王没有能够找到白骆驼。丞丞啊，等你长大了，成了国王，你一定要当一个好国王，把白骆驼，请到我们的国家来” 小王子认真地点头说，“好，我一定会找到白骆驼的！” 国王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这时候，一个握剑的武士穿过花园长廊，快步朝着他们走来。 国王把小王子放下，唤来侍从照顾。他迎向那位握剑的武士。 “陛下，上国的求援书，又送来了，您看” 国王皱眉，沉思一阵，微微叹息，摆了摆手，“不要理会。” “可是陛下，倘若我们不予理会，那一旦上国腾出手来，他们一定会” “这我知道，可是，我们国力低微，军队羸弱。狼也不敌，虎也畏惧，被夹在中央，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只能什么都不做。等，看。” 武士低头抱拳，“得令。” 国王摆了摆手，武士退下。 他转回身，面露慈爱，看向了正蹲在花丛中的小王子。 小王子抓了满手花瓣，转身冲着国王咧嘴大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9 404(95) 小王子总算是学会骑骆驼了。 那一天，他带足了粮食和水，骑着骆驼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守城的士兵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他的骆驼一晃一晃地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城外黄沙瑟瑟，高大的骆驼缓缓地在沙地上行走，身后留下一行细碎的脚印。 小王子惬意地跨在大骆驼的脖子上，双手枕着脑后，背靠着柔软的驼峰。 东边，沙漠的尽头就在东边，那里也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小王子心想着。 他是要出城前往沙漠的尽头，去找那恢宏的宫殿，和宫殿里的白骆驼。 他为了这天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他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辨别方向，他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躲避风沙，他还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找到藏在地底下的水源。虽然这最后一项，他还没有亲自实践过。 不过光是前两项，对于他这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来说，能学会，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深棕色的大骆驼脖子上系着的驼铃当啷当啷地响着，干燥的风从他眉眼间掠过。 小王子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自己距离身后的王城，已经越来越远了。 这里据说是大地的尽头。 这里只有永恒的黑夜，和无边的雪原。 漆黑的天幕中，繁星闪烁，像一只又一只古老的眼睛，向下，笔直地注视着这片雪白的大地。 他站在用冰砖垒砌而成的小屋前头，他的面前，是他的师父。 老人手里杵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拐杖，这拐杖比他人还要高。 他们两个都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徒儿，你看见了吗，那些闪烁的星，预示着整个世界的命运。那每一颗星，就是每一个人。”老人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师父，徒儿看不见。” 他老实地回答。 师父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老人家盯着天上。 突然，不知是从天幕的哪一个方向，亮起了一片璀璨的幻光，那光幕逐渐地朝着天空中央铺延过来。没多久，整一个夜空之下，就被那朦胧的幻彩的迷离的光给遮盖住。 紧接着，天上开始下雨，星星的雨。 一颗一颗的星星从天上坠落下来，朝着遥远的方向落去。 老人看了好一阵，他抬起手，指着星雨当中的某一颗星星，对身后的他说。 “那一颗，是我。” “啊？”他没来得及反应，师父手指的那颗星，就已经消失不见。 “师父” 老人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块坚硬的冰。”师父举起手中的拐杖，敲了敲脚底下的冰原，“我们生来孤独，活着，就是一场孤单的旅行。我们寻找炬火，我们如炬火，惟愿最后的光，点燃最坚厚的冰。” “师父”他轻声说。 “你走。”师父突然大声道。 “师父” “你马上离开这里。” 他问：“那师父您让我去哪里？” “你去哪都可以，去找你的炬火，去敲碎你的冰，去活下来。”师父说。 冰原上起了风，风渐渐大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后退，他跌倒，然后爬起，接着后退。 他看见师父张开双手高高举起。他看见师父手中的冰晶拐杖上窜出猛烈的火焰。他看见师父脚底下的冰雪融化成一股股小溪流。 天上，一个灼热的巨大的石块朝着他们坠落下来。 他知道，那是星星，那是师父的那一颗星星。 他转身，奔跑。 他不知道他要往哪里跑。 但是师父让他跑。 在他背后。 那颗属于师父的星星落了地。 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轰响。 他的背后，传来了灼热的气息。 这儿是冰雪覆盖的原野，是大地的尽头。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灼热的风。 热风将他席卷。 他睁开眼。 天上，没有云，没有星星，没有浓重的夜幕。 天很白，白得有些发蓝。 天空的正中央，是一颗燃烧着的火球。 他想起来了，那是太阳。 他想起来了，这儿叫沙漠。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雪原逃到沙漠来的。 但是他记得，师父说，让他活下去。 他挣扎着想要从滚烫的沙地上坐起来。 可是失败了。 他浑身乏力，浑身疼痛。 他慢慢地伸手，屈腿，缓缓地朝前爬行。 他面向着西方，太阳落下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是他看见星星对他说，往这个方向来。 他来了。但是他好像走不出这片辽阔的大沙漠了。 他用光了力气，打算歇一歇。他回头看，看见了身后拖出来的痕迹。 短短的一小段。 他口干舌燥，嘴唇干裂，眼前恍惚。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天地间没有一点儿声音，他觉得很安静。 稍微起了一阵风，风声听在他耳中，很悦耳。 不过，他渐渐觉得这风声变得遥远了。 他眼皮沉重，他很困倦。 他马上就要睡着了，不过，在遥远的风声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那是什么声音？ 他花光力气想要去看一看声响传来的方向。 可惜，他花光了力气，眼前一黑。 邱丞再次挑选了中午的时候，上了那一路公交车。 上一次虽然没有能够找到他想找的人，但是，他似乎是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了。 像是个学生。 邱丞留意着车上的样貌像学生的人，他慢慢地从前门往后门走。 车里的人比上次还要多。 放学回家的各个学校的学生也很多。 邱丞捋完了车厢前边的乘客，没有那个人。 他走上后门旁边的台阶，往后边的座上张望。 他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抓着胸前的星星吊坠。 变烫啊，你快变烫啊！ 邱丞心里默默地念着。 可是，公交车已经开过了上一次星星变烫的位置了。这一次，星星吊坠并没有变得发烫。 他没有在车上么 邱丞心生遗憾，准备下一站下车。 他又扭头看了看，忽然在车厢角落，上一次他瞥见那人的位置上，又看见了那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儿。 是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0 404(96) 是让邱丞感觉到熟悉的那个人。 邱丞马上挤开过道上的乘客，来到最后一排座位前。他不顾外边乘客的白眼，身子朝前一探，靠近正扭头看着窗外的那个男生。 “你好！”邱丞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微微的变形。 那男生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慢慢转回头。 他剑眉星目，眼中带着坚韧。 他淡淡地瞥了邱丞一眼。 “你叫我？” “对！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沉默地盯着邱丞瞧了一阵，扭回头，继续盯着窗外，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邱丞又朝前探了探，被他压在身下的外头座位上的乘客骂了一声，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 邱丞来不及道谢，就坐到男生旁边。 “你叫什么名字？”邱丞又问了一遍。 那男生冷淡地开口：“我认识你吗，你就问我名字？” “我认识你！”邱丞肯定地说。 “呵” 邱丞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星星吊坠。 为什么，为什么已经靠了这么近，你还不发烫！还没有感觉！不是你吗？ “我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邱丞着急地问。 男生盯着他焦急的模样看了一阵，开口说：“班骁飞。” “班”邱丞愣了愣。 公交车到站，班骁飞站起身，“麻烦让一让，我下车。” 邱丞让开道，班骁飞径直下车，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公交车再次发动，邱丞从窗子向外看着班骁飞远去的身影。 “是你吗？还是他？” 为什么星星吊坠没有一点儿反应？ 国王正在列队。 他把城内最精锐的士兵都召集在了一起。 他要让他们前往沙漠，去把小王子给找回来。 国王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关照完这群士兵，正打算让他们马上出发前去寻找小王子。 突然有人来报，说小王子刚才已经回城来了。 国王立即跟着来报的人跑出了宫殿。 街道上，小王子优哉游哉地走着。 他手里牵着那匹高大的骆驼。 大骆驼的两个驼峰之间，趴着一个白色的人。 他戴着白色的皮帽子，穿着白色的皮衣服，踩着白色的皮靴子。 他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 很快，国王和一列士兵浩浩荡荡地从宫殿朝着这条街道跑来。 街上的行人被隔开，国王来到小王子的面前。 “父王？” 小王子高兴地朝着国王迎了上去。 国王蹲下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问他：“你去哪里了？” “我去沙漠里，去找白色的骆驼了。”小王子挺着胸膛，骄傲地说。 国王怔然，他咬咬牙，站起身，带着小王子和他的骆驼回了宫殿。 “父王，你看我捡到了什么！他像不像您说的白骆驼啊。” 小王子追上去，缠着国王问。 国王回头看了看骆驼身上的人，含糊地在鼻腔里嗯了一声。 小王子跟着国王回了宫殿。 他被安排在小王子的屋里，因为他是小王子救回来的，小王子说，他是他的人。 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风透窗耳朵，他感觉有些冷，伸手想要摸自己的帽子来戴，可手伸出去，却摸到了一片柔软。 像是谁的脸。 “唔谁在揉我的脸！”小王子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睁眼看见他醒了过来。 小王子兴奋地说“你醒了！” 他咽了口唾沫，开口说：“冷。” 小王子马上去把门窗关上。 他伸手指着床前的椅子，他的皮帽子摆在椅子上。 小王子把他的帽子还给他。 “你是谁啊？你从哪里来的啊？” 小王子问他。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星星让我来的。” “星星？”小王子听不明白。 他点点头。 “你没有名字吗？” “我没有。” “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诶？” “就叫你，星！” 班将军接到了圣旨。 皇上还是主张对龟兹国用兵。 理由是，他们两面三刀，出尔反尔，说好的增援迟迟不到，让汉军损失惨重。 班将军早就已经料到这道圣旨迟早会来。 对龟兹用兵，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来传圣旨的大臣也对班将军说了。 “咱们，先礼后兵。给他们留最后一个机会。” 班将军看着那位留着短髭的大臣。 “给他们机会？您觉得，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大臣道：“那龟兹国王，不是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王子嘛。把他，送到我们那儿当人质，不就行了么。” “那可是国王唯一的儿子，他肯同意这么做吗？” 大臣：“哼，这可是吾皇慈悲，留给他们最后的机会。他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班将军无语，只是摆摆手，示意席上的大臣喝酒。 翌日，班将军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龟兹国王。 国王看毕书信，重重地在一掌拍在王座扶手上。 “哼！简直岂有此理！” 他低声吼着。 跪在下边的信使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你！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我” 国王张了张嘴，可是那些气话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 他很清楚，他是一国之君，他的话，决定着这个西域小国的死生存亡。 信使抱着拳，等着国王的话。 国王思索了一阵，最终深深一叹。 “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明天，我想好了如何回信，你再回去复命。” 说完，让人带了信使离开。 等殿内无人，国王颓然坐倒在王座之上。 他感觉心里有愧。 他愧对百姓，愧对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一个好国王。 他不能保护得了自己的臣民和国家。 班将军的来信上说，想要得到大汉的信任，最少，他也应该让他的儿子前往汉都当人质。否则，班将军的兵马，就将踏平他的王城和宫殿。 龟兹只是一个小国，他们根本就没有与大汉的兵马相匹的军力。 国王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国家，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他将失去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但如果他不肯放弃儿子，那他将失去他的国家，无数百姓将失去他们的家园。 国王感觉很困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1 404(97) 是夜。龟兹国王夜不能寐，他叫人召来了国师，说有要事相商。 “星，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国王披着长袍，看着长桌尽头的他。 十年过去了，他从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变成了龟兹国如今的大国师。 国王，还有王子，他们亲切地称呼他的名字，叫他，星。 也只有他们父子两个，有叫他名字的权利。 星沉默地在长桌尽头坐着。 良久，他抬头，一双睿智又平和的眼睛看着国王充血泛红的双眼。 “陛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将我从茫茫的大漠之中救了回来。他给了我名字，我们一起成长。他是我的兄弟。我熟悉他就像他熟悉我，我敬爱他就像他关护我” 国王长长一叹，问：“所以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送给大汉当人质？” 国师还是没有直接回答。 他站起身，来到窗前，他指着窗外的夜空，对国王说。 “你看见那边的星空了吗？那片黯淡无光的星，就是龟兹国的命运。” 国王惊恐地站起身，“你是说！” 国师摇了摇头，“如果命中注定，那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掉的。” “那” 国师打断国王的话，他说：“不过，那群暗淡的星中，还有一颗明亮的星。”他回头看着国王，“送他走，他能够活下来。” “这是战争，从我们被卷入的那一刻起，一起就都无可挽回了。他们所谓的机会，根本就没有机会。”国师说，“但是，我希望您能考虑，让他成为我们所有人的机会。” 国师说完之后，没再看国王。 他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离开宫殿，漫行在花园中，黑夜无声。 他的心里却有急弦乱拨。 他在花园里走了几圈，上了长廊。 他扭头看着背后的宫殿，西南角上某一扇窗户后边，王子是否正在安睡？ 他盯着那扇窗户。 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他默然道：“你是我的炬火，我生的坚冰为你而融化，我的炬火为你而点燃。我将为你燃烧，为你闪耀。” 他朝着那扇窗户鞠躬。 第二天，国王一早就召见了大汉的信使。 他将一封厚厚的封了火漆的信交到信使的手中。 信使转身离开。 国王看着信使的背影，略略侧头，瞧了一眼侍候在侧的国师。 “星，我决定了，既然命运如此，那我就只希望一件事情。” 国师上前一步，“您说。” “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 国师抬起头，静静地看了国王一阵，然后点头。 “如您所愿。” 国王似乎乏了，他在王座上坐下，挥了挥手，让大殿里的人都退下。 国师退出大殿，一转身，看见手挽长弓的太子从殿前跑过，他没有看他，他正抬头瞄着天上一只鸟儿。 国师看着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脸上却是一抹微笑。 他毕竟无忧无虑。 王子得知自己将要被送到大汉去当人质的时候。 他是茫然的。 他正提溜着一只从天上射下来的大鸟，准备送去煮一锅浓汤，跟星分享。 那位老侍官战战兢兢地对他说明一切，但是他完全听不进去。 王子把大鸟和长弓扔在地上，他衣服也没有换，就急着跑上了大殿。 大殿内，国王正和几位将军在商量王城的布防。 王子上前去，揪住坐在旁边的国师就往外走。 国王怒声呵斥道：“混账！竟然敢对国师无礼！” 王子松开国师的袖子。 他气哼哼地回头看着国王和几位将军。 “父王，为什么要送我去当人质？”王子质问道。 “因为你既不能带兵打仗，又不能治国理政，整天游手好闲，留你何用？”国王冷声道。 王子气得张了张嘴，但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扭头看着旁边的国师，希望他开口帮自己说两句话。 可是，国师却只是微微朝他一礼，“王子殿下，您是这个国安的王子，你是臣民未来的父亲，您应该担负起您的责任。大汉军队早对我们的王都虎视眈眈，为了消弭他们的猜忌和提防，只能委屈您。但是您要记住，您的牺牲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 王子后退两步，他狠狠地瞪着国师，但是国师偏偏不抬头瞧他。 王子怒哼一声，拂袖离去。 身后国王高声道：“三日之后，班将军亲自来接你。”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而这三天，从小便与他亲近的星甚至连一面都没有来看过他。 最后一天的夜晚，王子没有丝毫睡意。 他坐在窗前，看着远天。 那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云，只有黑暗，无边无际浓稠的黑暗。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看着远天的时候，星就站在他的门口。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在王子推门之前，星才转身离去。 班将军只带了一队二十个人来。 王子被这些士兵簇拥着离开的时候，他回过头去，看身后送他的臣民们。 看着儿子离去，国王坐在椅子上，他双腿发软，站立不得。 国师就站在国王的身旁，他看着王子。 王子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他给了他一个微笑。 王子叹息一声，上了马。 班将军的这小支队伍很快就离开了宫殿，离开了王城。 他们跑出了几十里地，上了一处山包。 突然，身后的地面，开始猛烈地抖动起来。 班将军让士兵勒停了马，观察动静。 “将军，是身后，龟兹王城传来的动静！”有一士兵来报。 “什么？那边发生什么了？” “似乎似乎是有一支军队，在攻城。” 班将军虎目圆睁，“你说的可是真话。” “城外被兵马围得水泄不通，飞矢如蝗，遮天蔽日，从我们这里，能够清楚地看见！” 班将军重重一拳垂在自己腿上，“走，去看看是谁的兵！” 他话音未落，王子早就勒马转头，朝王城跑去。 国王和国师站在王城楼头。 他们面前竖着盾牌，箭落如雨，却不能伤他们分毫。 “这就是汉人的面目。”国王盯着城下，那些举刀冲锋的士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2 404(98) “我们前脚刚交出人质，他们后脚直接就开始了攻城，要不是我们早有防备”国王一股怒气上涌，忍不住咳嗽起来。 国师站在一旁，看着众将军给国王抚胸顺气。 “陛下，就算我们已经做了准备，但是看这情况，我们的城墙，可能受不到明天了。” 一位将军语气沉重地道。 国王摆了摆手，“我知道。”他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国师，说：“差不多，轮到你了。” 旁边的将军们都齐齐转头看向国师。 “国师，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让这座城，同城外的军队，一同沉入大地。”国师淡淡地说道。 周围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将军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国王。 “如果这是我们的命运。”国王看了看周围的将军士兵，“那我们又有什么要害怕的呢？他们的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们都看见了。人质已经送出去了，他们还是想要我们的命，既然如此，我们就算拼上性命，也要赚回他们的命。” 国王狠狠一握拳。 众将军热血上头，跟随着怒吼出声。 班将军赶回王城的时候，城墙上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 汉军搭了登云梯，已经快要抢上去了。 班将军抓过一名兵卒，问他是谁人部下，谁人下的命令攻城。 这小兵抹了脸上血迹，伸手一指前方大旗，说是李将军。 班将军懒得再去猜是哪位李将军。 他来到一把梯子前，拽下刚要上去的一名小兵，自己爬上了梯子。 上到城墙上，班将军大喊着“是我！我要见你们国王！” 几个士兵将他带去了盾墙后边。 国王一见到他，立即就从旁边将军腰间抽出长剑来。 班将军丝毫不惧，“我有话要说！” 国王把手一指，“你要说什么？” “攻城一事，我根本就不知道！”班将军朗声说。 “呵呵，那又如何，就算这不是你的意思，难道还不是你们主子的意思。”国王大手一挥，“给我拿下！” 班将军抽刀在手，四周兵卒近身不得。 国王看着他，扭头摆手，看向远处：“不要管他，反正再过不久，他也一样要和我们沉入大地！” 班将军剑眉一挑，转身朝国王所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城楼之外的半空当中。 国师衣袂飘飘，漫步空中，踏着奇异的步子，唱着诡怪的调子。 “他在做什么！”班将军问。 “天罚，让上天使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鼠辈付出代价，血的代价！”国王惨笑。 国师的踏步声，还有吟唱声，似乎突然间就变得无比宏大，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牵引着他们的心跳，跟着他的节奏。 王子终于打马来到的时候，他看见了，天空一朵雷蛇攒动的乌云，将他的王城笼罩，而乌云的前方，星，站在半空中。 王子抬头，星缓缓低头，他的目光碰上他的目光。 “你不该回来。”王子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他们相距那么远，他本不可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我我听见了动静。” “是我，是国王，他要让这些敌人陪葬。”星缓缓地说。 王子浑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他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 “为什么” “这是这个国家的命运，它太弱小，它阻挡了猛兽的路。”星说。 “快走吧，再有一阵，你想走，也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王子梗着脖子。 星叹息一声，他伸手远远一指地上的王子。 一枚星星吊坠落到王子的面前。 “戴上它。” 王子依言戴上了吊坠。 “然后呢？” “然后”星突然五指张开，往下一按。 王子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自己按趴下了，他五体投地，动弹不得。 “我诅咒你，此生只有我能解除你的术。咒语一日不解，你便一日不老不死，如一只飘零世间的孤鬼” 星念诵着咒语，他朝着王子微笑。 “星！你在做什么！” “来不及了，天罚就要落下，你来不及逃出去了。但是和城外的军队同归于尽，这是国王的意思，也是城中百姓的意思。可国王希望你活下去，我也希望你活下去。我只能这么做。我诅咒你我只有这一个法子。” “星！” 王子吼得嗓子嘶哑，他已经看见天顶的雷云开始缓缓降下，他已经听见澎湃的雷鸣响彻天地。 四周的兵士愤怒的嘶嚎，弓弦弹射的声音，城墙上的砍杀声，刀锋入肉的声音。他耳边的一切仿佛静止了。 他听见，星对他说：“但千年以后，你仍记得我们的故事。所以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理解我，和我更亲，将来也不会再有人比我和你更亲。” 10 邱丞睁开眼。 他又梦见了当年的事情。 那如果也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他翻身下床。 走到镜子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活了一千多年 这是星的诅咒，他不会老，不会死。 但是，他活得很辛苦。 他握着胸前的星星吊坠，盯着镜子里自己胸前的那道疤痕。 星回来了。他肯定。 邱丞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坐上这里公交车了。 今天上车的时候，他看见了班骁飞。 他本来以为班骁飞是他，是他让星星吊坠变得灼热，但是。 在许多次靠近他之后，邱丞发现，并不是他。 但是班骁飞让他眼熟。 邱丞上了车，在班骁飞的后排坐下。 他刚落座，突然感觉到星星吊坠开始发烫。 星终于又出现了！ 他慌忙起身，四处查看，可是还是毫无头绪。 他朝前走，来到班骁飞的座位旁边。 他感觉到了，星星吊坠的温度，就像要熔化那样可怕。 他转头盯着班骁飞。 后者同样在看他。 “他是谁啊？” 邱丞听见班骁飞旁边座位上的一个女孩子在对他说。 她亲昵地搂着他的胳膊。他们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不认识，一个怪人。”班骁飞转回脸。 到站了。 公交车刚停下，车门才打开，邱丞突然一伸手，抓住班骁飞的胳膊，就往车下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3 404(99) 方不忌总算是打听到杨三的消息了。 这位三少爷，毕竟是老将军的种，他要想藏起来，还真的是难找。 跟着花高价买来的消息，方不忌骑马一路寻来。 这里是荒山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杨三真的会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 前头是片树林，方不忌勒了勒马，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眼看着西天夕阳落下，要是再找不到杨三，他今晚就要露宿荒郊了。 不过这对方不忌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雄骏的黑马地在落满黄叶的林子里行走着，踩碎落叶的声音嚓嚓嚓的。 方不忌很仔细地左右搜寻，这林中，似乎没有住人的痕迹。 他任马儿自己在路上走，闭了眼睛，准备养会儿神。毕竟是山林野地，说不定夜晚有猛兽出没，他可得养足精神，以便应付万一。 马儿在林间走了一阵，突然在一棵老树面前住了脚，仰头晃动鬃毛嘶鸣一声。 方不忌疑惑睁眼，左右一扫，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不解地抚摸马儿脖颈，但这黑马就是不肯朝前迈步。 方不忌皱着眉下了马，提腿正要朝前走，可眼角瞟见落叶下的一样东西，提起的脚就没敢落下。 他缓缓地收回脚，蹲下身，轻轻地拨开身前的落叶一看，果然，落叶之下有一个捕兽的陷阱，铁牙张开，上边还挂着一块撒了引诱野兽的香粉的腊肉。 这陷阱他很熟悉，这腊肉香粉的猎捕手法他更熟悉，这是军队里大兵们常干的事儿。是北方一位爷们儿教给他们的。 方不忌笑起来，他重新捧了落叶将陷阱盖上，牵了黑马，绕开这陷阱，缓缓地朝前继续走。 这里既然有熟悉的陷阱存在，那就证明，他得来的消息不是假的，杨三的确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幸亏这黑马是他从军中带出来的战马，熟悉他们这些小手段，否则，刚才的那个陷阱，这马儿要是一扬蹄子踏进去，那它可就得交待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了。 方不忌牵着马儿避开路上的好几个隐匿的陷阱，总算是来到了林子的尽头。 远远的，他抬头望见树林外头，有袅袅的烟升起来。 是烧火做饭的炊烟。 林外有人。 方不忌加紧脚步，走出树林，迎面就看见林子外头一幢孤零零的小茅草屋子，围着低矮的篱笆，屋前有几块刚垦出不久的新地，还没来得及种上庄稼。 他走到草屋门口，将马儿拴在门框上，也没作声呼门，手一扶门框，从矮篱上纵了进去。 他脚步很轻，靠近草屋，贴着草墙，慢慢地伸出半个脑袋朝里张望。 之间草屋一角，有个低矮土灶，上头架着一口铁锅，正在煮一锅稀粥。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蹲在土灶前头，背对着门。 “别瞧了，这是一个人的量，我最后剩的半小袋米，只够我自己吃一顿。”屋子里的男人并没有回头，却似乎已经知道门外藏着个方不忌，他开口说道。 方不忌笑了。 他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袖上蹭上的枯草杆，走进了茅草屋。 “怎么在草屋里头生火，不怕烧了房子？”方不忌玩笑道。 “破草屋子，烧了便烧了，重新盖一座，不费什么事儿。”蹲在地上的男人淡淡地说。 “杨三，好久不见。”方不忌敛去笑容，认真道。 地上蹲着的杨三回过头看了方不忌一眼，瞧见他的面庞，方不忌突然又一刹那的恍惚。 这位刚二十出头的三公子，如今竟然一脸沧桑，甚至连双鬓都有些发花。 方不忌瞪大眼，忍不住问道：“杨三，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杨三回头继续用手中的木勺子搅着铁锅里的稀粥，他捞起一勺尝了尝，熟了。便端起铁锅，放到地上，也不顾地上肮脏，就那么一坐，盘起腿，就着锅子，一勺一勺地舀着稀粥吃起来。 杨三似乎一点儿都不想跟方不忌客气。 方不忌也不在意，他也在杨三的对面席地坐下，不发一言，就这么盯着杨三喝粥。 等杨三一勺一勺地将锅里的稀粥都喝干净，举起袖子擦了擦嘴，他才抬头去看方不忌。 “方副将，别来无恙。” 方不忌摇着头，“我无恙，可我看你很不好。” 杨三微微一笑，“我很好，我再好没有了。” 方不忌看着他的脸，这张原本意气风发的英俊面庞，如今覆满风尘，他看在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毕竟杨三是他看着长大的。 “杨三，半年前，王将军在回京的路上遇了盗匪，三百个随行士兵被杀干净，王将军人头不见。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杨三瞪大眼睛，“三百个士兵随行，还能被盗匪给截杀干净？”他冷笑一声，“那姓王的，果真是个草包。” “看着我！”方不忌提高了音量，“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杨三盯着方不忌的眼睛，毫不避讳。 方不忌叹息一声。 “我在那些士兵身上，看见的都是枪伤。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那群盗匪，绝对没有三百个，但是他们轻松地将王将军的部下尽数杀光，用的是战场上的枪阵，是你杨家的枪阵！” “方不忌，念在我叫你一声叔叔，你把这屎盆子扣我脑袋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杨三冷冷回道。 “你不要忘了，杨家的枪阵，已经随我父亲和两个兄长一起长眠地下，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用了。你是我父亲的副将，你跟随他南征北战十几年，连你都不曾学会这枪阵，我如何能会？” 方不忌沉默。 “那姓王的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这天下多少人想要他的脑袋？他死了，算是民心所向，是有人替天行道。” “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不派增援不是他的意思，是朝廷” “行了方不忌。”杨三的眼神变得凌厉，“你别跟我提朝廷，我知道是有人想要我爹死。可是没了我爹，没了我两个哥哥，就靠着姓王的那些酒囊饭袋，他们守得住这天下？简直是笑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4 404(100) “”方不忌再度沉默，过了良久他才开口：“杨三，还练枪吗？” “不练了，早几年前就不练了。我爹都死了，我也不再是个兵，我练枪做什么。” “那你现在做什么？” “拿锄头，种地。” 方不忌摇着头，很是惋惜地道：“你有一双拿枪的手，你们杨家个个都是当将军的好材料” 杨三翻着白眼，“那都是骗人的。” “你父亲常说，练枪，要练一辈子。” “练一辈子枪，到头来在战场上被人乱箭射死？”杨三一定要跟方不忌反着来。 “那玩意换不来粮食。”杨三伸手把土灶边上一只空麻袋拿过来，在方不忌面前抖落两下，里头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杨三，国若破了，城若毁了，你不拿枪，你就要成亡国之奴了！”方不忌恨铁不成钢，大声说道。 “国破了，城没了，不拿锄头，就得饿死。”杨三非常的无所谓。 “跟我走吧杨三，我出粮食，你拿枪。” “替你杀人？” “替天下百姓，杀敌人。” “敌人？北边那群未开化的蛮子？” 方不忌点点头。 “说得倒是好听。他们想往南边来，只不过是饿极了想抢粮食，既然打不过，给他们粮食不就行了？”杨三说。 方不忌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怒视着杨三。 “杨三！你敢把这话，再说一遍？” 杨三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说出口。 “战争不讲对和错，我不为这种事情出手。”杨三说。 “你早不是个孩子，早不该再以对错论事。你父亲便是一定要究个对和错”方不忌没把话说完。 杨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死了他，“所以我父亲究竟哪里错了？为什么他们不肯派兵增援，要让他们孤军奋战，最后苦战三日爷，被几万敌军困死在山谷中？” 方不忌无话可说，唯独在杨老将军这件事上，他没办法分辨出对和错来。 终于，方不忌吐出胸中一口气，瞧着杨三，问道：“杨三，我最后只问你一句话。” “你问，我不一定回答。” “杨家的枪阵，你当真不会？” “我不会。”杨三想也不想就答道。 方不忌无奈地点着头，“好，好，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他转身欲走。 “等等，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方不忌转身。 “我在这里的消息，你从哪里知道的？” “买来的。天下之大，你以为你真能藏得住？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方不忌说完，头也不回，推开柴扉，解了马缰，跨马离去。 杨三坐在茅草屋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不忌从帅帐回来，在自己的营帐中来回踱步。 刚得了线报，前线又折了精兵两千，敌人再度向前推进三十里，眼看着，就要打到城墙脚下来了。 他清楚敌军凶悍，可是麾下的部队原本还能同他们打个有来有回，而最近这三个月来，却接连吃败仗。 根据前线来报，敌军最近士气高涨，比以往更要凶悍十倍，我军与之交锋，基本上是一触即溃。 他们那不讲道理的勇武，实在令军中的将领们摸不着头脑。 而刚才，主帅召了他们入帐商议，提到了一点，令方不忌很在意。那就是敌军先头部队冲锋的时候，最前头的那个方阵，每个人手中都是一柄精铁长枪。 敌军士兵从前似乎很少有使用长枪，他们偏爱战锤大刀之类更加沉重的武器。似乎是跟民族的性格相关。是我军兵士才更加擅长使用长枪。 尤其是杨老将军带出来的兵，包括他自己在内，更是个个都使得一手好枪术。而且我军当年在杨老将军指挥之下的长枪军阵，更是让敌军吃尽了苦头，听见杨老将军的名号，敌军无不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可是如今，敌人也开始用起了长枪枪阵来了。 他们怎么会用？ 方不忌放心不下，立即向主帅请命，带了三千部下，连夜奔赴了前线。 我军的防线又往南移了十里，站在低矮的土坯城墙上，已经能够看见主帅驻扎的城墙了。 方不忌很清楚，若是今日自己依旧抵挡不住敌军的进攻，那背后的那最后一座高墙，也很可能无能为力了。 旭日东升。 辽阔的地平线上，伴随着金色的朝阳共同出现的，是敌军的铁蹄。 方不忌下令，全军戒备，弓箭手们占据了城头，张弓拉箭，瞄着远方。 朝阳的暖光铺上城头，敌人也兵临城下。 第一波箭雨洒下，暂退了敌军。 可紧接着他们的第二波冲锋又来了。 敌军人数众多，铁蹄凶狠，此种情况之下，固守城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军不仅人不多，连携带的弓矢也不够。 敌军的几次冲击和撤退拉扯之后，许多弓箭手箭壶中的箭矢告罄，城头的兵们开始忧虑起来。 方不忌站在城头。 瞧着城外正在集结阵势，准备下一轮冲锋的敌军。 已经没有足够的弓矢进行防御了。 这种状况之下，最优的选择是保存兵力，在敌军将城池围死之前弃城撤退。或者，留下来，跟眼前的敌人死战到底。 方不忌此时不由得想到，要是杨老将军在此，他会怎么选？ 他一定会选择留下，死战。 就像当日他带兵驻守二百里前的山谷险隘一样。 他本有机会撤退的，可是他没有，一来他知道自己一退，往后想要夺回这道险隘就难如登天，二来他相信朝廷一定会派来增援。 方不忌闭了眼。 当日杨老将军借着长枪军阵，硬生生地阻挡了敌人三个昼夜。 而他呢，他根本就没有学会杨家的枪阵，他只能教士兵们握着长枪摆出个样子来，而每一行伍该如何进退，该怎么迂回，他根本就不懂。 不是杨老将军不肯教，而是他根本学不会。 在方不忌的印象中，会这枪阵的，只有杨老将军，和他的两个儿子，杨三的两个哥哥。 只有他们杨家人学得会的枪阵，他们杨家人生来双手就是为了握枪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5 404(101) 城外战马嘶鸣，敌军已经开始最后一轮冲锋了。 城头的弓箭手们将箭壶里最后的箭矢射出。 这一次，依旧像之前一样，收效甚微。 敌军阵中出现了攻城的重锤。 下一轮冲锋，就是破城的时候。 方不忌无奈地扫过城墙上神情紧绷的一个个兵士，他挥手施令。 全军，下城，开门迎战。 每一个士兵脸上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都是杨老将军带出来的兵。 死，他们不怕，他们只怕自己死后，身后的大好河山也将被面前的敌人的铁蹄给踏破。 方不忌掣枪在手，一马当先。 胯下的黑马嘶鸣阵阵，蹄下带风。 出城的军士们组成的枪阵，他们用熟悉的阵仗来迎接敌人。 只是方不忌的枪阵顽固没有变化，只能前进后退。 但已经足够了，他们只需要一往无前就是。 敌军战鼓如雷，展开了冲锋，方不忌发现，当先而来的骑士们手中，举着与自己麾下士兵一样，都是长枪。 两边的枪阵接了锋。 敌军阵势突然一散，化零为整，将自己的阵势包了个严严实实。 方不忌情急之下命令枪阵散开，各自突围，可是他指令才刚传达到全军，枪阵才刚刚松动。包围他们的敌军又迅速地在方不忌军阵左侧集结，他们爆喝着冲锋，紧密的枪阵将散开了的我军冲得更加支离破碎。 方不忌终于理解前线的来报中所说的：我军与敌军交锋，一触即溃。 敌人的阵势不断地变化着，他们近千人的队伍竟然融洽得像是一个人。 能把这么多人的阵势操纵得如此完美的将领，方不忌认识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身旁的士兵纷纷倒下，方不忌左右支绌，要不是十几个护卫死命护着他，他也该被乱枪刺死了。 面前的敌军阵仗变幻不定，看在方不忌的眼中。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行军的章法，这枪阵的运使，他太熟悉了，他已亲眼见识了无数次。 这分明就是杨家的枪阵！ 方不忌抬眼往敌军背后望去。 他希望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期望不要见到。 最终，方不忌在敌军背后一座高台上，看见了那个擂鼓的身影。 他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杨三，那个孩子，真的在敌军阵中出现了。 方不忌胸中血气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胯下骏马受惊，带着他窜出了护卫的守卫圈子，朝着战阵之外狂奔而去。 这黑马神骏，背后有敌军来追，身前有刀枪相迎，它却能载着方不忌绝处逢生，找准破口冲出了战阵，绝尘离去。 方不忌用最后的力气回身，远远地望了高台上那个擂鼓的身影最后一眼。 敌军破了最后一座防御的城池。 大军压境，在高墙之外十里扎营，准备次日展开总攻。 只要这高墙一破，那他们往南的势头，就再没有阻挠了。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方不忌偷进了敌军大营。 他犯险来此，是为了见杨三一面。 他要当面问他，为什么，要当反贼。 巡逻的兵士很多，他们神色轻松，似乎明日的总攻，已胜券在握。 方不忌在敌营中小心潜行，找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西南角落找到中军帅帐。 他在角落躲好，取了小刀，割破个小洞，凑上眼往里看。 之间帐中设有案几，最上座是敌军的主帅，方不忌认识他。 主帅边上陪坐的，就是杨三！ 距离很远，方不忌听不到他们交谈，可是那主帅脸上挂着大小，杨三也微笑陪酒。 他们聊得很欢哪。 方不忌恨得咬牙，就在他试图挪到杨三背后位置，从帐外将这个叛贼飞刀射死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亮起几束火把，十几个手握兵刃的士兵出现在了他背后。 方不忌一惊起身。 原来，他躲藏在帅帐之外的身形，早就被帐中灯火映照出来了。 十几个士兵围住方不忌，他夺了其中一位手里的长枪，舞着枪花阻拦他们靠近。 但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何况他身上带伤，没有坚持多久，方不忌就被众人扑倒，捆了个结实，拎到了帅帐之中。 敌军主帅认得这位姓方的将领。 一番奚落之后问他，明明白日里让他逃了，这半夜为何又来送死。 方不忌只是盯死杨三，一言不发。 他被囚禁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敌军主帅决定明日在高墙之外，将他斩首给墙上的主帅看。 方不忌被人触碰的时候身上疼得不行，他咬牙强忍着，才没流出泪来。 他是军人，流干了血也不能落一滴泪。 那帮野蛮人下手真的狠，他们还很会挑地方，哪里最痛，他们就捶哪里。 要不是方不忌够硬，死扛着，早被他们一通乱捶当场打死。 但他不能死，他要听杨三一个解释。 方不忌抽着冷气艰难地睁开肿得变了形的双眼，他面前蹲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方不忌。” 那身影开口了。 是杨三。 他竟然还敢来见他！ 方不忌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去揪杨三的衣领。 被杨三一把推开。 方不忌扑倒在地，怒视着杨三。 “杨三，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他愤恨地说着。 说话的时候，方不忌嘴中不停地咳出鲜血。 杨三神情冷淡地瞧着方不忌，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当叛贼？”方不忌瞪着他问。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爹死的，是朝廷么？” 杨三一歪脑袋。 “他们杀了我的爹，他们是我的仇人，我要报仇。有什么不对？” “但你可知道，这高墙一破，墙后的千千万万黎民百姓，将遭受什么苦难？”方不忌动了气，牵动全身伤，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姓杨！你杨家的枪阵，是为了守护国家和百姓才被创造出来的，不是为了让你当反贼！” 杨三垂眼瞧着方不忌，露出可怜的神色。 “杨三，我要你告诉我，你并不是真的当了反贼，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6 404(102) 杨三笑起来，“对不起，方副将，我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报仇。” 方不忌绝望地在地上翻了个身。 他万万没有想到，杨老将军他们杨家，竟然会出了杨三这么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却是杨家在世上最后的香火。 方不忌稳住气息，终于转回脸看了杨三最后一眼。 “我真希望，当日跟老将军一起战死在山谷中的，有你一个。” 方不忌诅咒着杨三。 说完他闭上眼，等死。 杨三微笑地看着地上的这个中年男人。 他是父亲的副将，他跟了父亲十几年，他看着自己长大。 他算是这世上跟自己最亲的人了 杨三突然弯腰一把将方不忌扛了起来。 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路上没有人阻拦他。 方不忌一直闭着眼，他已经无心猜测杨三会将他带到哪处荒野如何处置了。 他感觉杨三扛着他上了马，这马跑得很快，跑了很久。 终于，方不忌被杨三送马背上扔下了地。 他听见杨三高声地叫了一声“快开门来接你们的方将军。” 接着，马蹄声再响起，渐渐远去。 方不忌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高墙城门之外。 杨三竟然没有要他的命，反而将他送了回来。 很快，厚重的城门被打开，几个士兵小跑着出来将方不忌抬回了高墙之中。 方不忌一直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杨三离去的那个方向。 直到他胸中一口气吐出，晕了过去。 敌军气焰很高，他们趁着胜势向高墙挺近。 东方既白，敌军已经军阵整肃地出现在高墙之下了。 方不忌卧在床上，没法下地。 他挥手让床边侍候的士兵出去，拿起兵器，抵抗敌军。 士兵嗫嚅几句，最终还是听命去了。 方不忌盯着头顶的军帐。 今日，他怕是要和这高墙一起沦陷了。 原本敌军就来势汹涌，现在，他们更是已经学会了杨家的枪阵。 那军阵的威力方不忌最清楚不过。 杨三有几分火候他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刚掌握这枪阵不久。 但是用在敌军阵中，依然威力巨大。 这最后的高墙，显然戍守无望。 方不忌挣扎着从榻上爬下来。 他艰难地将一身甲胄换上。 拎了长枪，当拐杖拄着，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上了城墙。 所有士兵都给他让路，有想上前搀扶的，都被他拒绝。 方不忌走上了墙头，盯着城外的那黑压压的敌军。 杨三依旧站在敌方战鼓的后方，方不忌一眼就从那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了他。 杨三身上依旧是那日方不忌在茅草屋子里看见他时候的粗布麻衣。 他看起来很不起眼，可是方不忌却能够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是恨意，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方不忌盯着杨三看了好一阵。 直到主帅走上前来与他搭话，他才收回了视线。 而当方不忌眼神移开之后，杨三却抬头看向了高墙上的方不忌。 这位自己父亲忠心耿耿的方副将，杨三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在方不忌注视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可是他不敢转头去与他对视。 毕竟，他是个反贼。 对峙一直持续到正午。 太阳移到了天空当中的位置。 没有云，城外的敌军一个个被炽烈的太阳暴晒得汗流浃背。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好过，他们心中紧张，冷汗直流，就怕城下的敌军突然进攻，将这高墙都推倒。 “你能够确定，那真的是杨老将军的三子？” 主帅站在方不忌的身旁，瞧着城外，问他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换了别人，我还能活着从地方营中回来吗。”方不忌淡淡地说。 “可他是杨老将军，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主帅表示不敢相信。 方不忌沉默，他叹口气，扭头看着主帅，说：“也许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谁逼他的？” “那些要他父亲死的人。” 主帅深深地看了远处那巨大战鼓后边站着的年轻人一眼。 “功高震主，全天下都信他杨老将军不信朝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不忌没再理会主帅。 突然，原本静寂只有空中风啸的高墙之外，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鼓声。 墙上的所有人都抬头去看，敌军阵中那座高台之上，杨三，他挥起了鼓槌，敲响了战鼓。 敌军发出震天的吼叫，开始推着攻城锤和云梯车，朝高墙冲击过来。 高墙上射出无数的箭矢，暴雨一样朝着地面落去。 可是敌军高举巨盾，丝毫不退，掩护着云梯车和攻城锤靠近城门。 云梯搭上了城墙。 墙上的士兵们急忙将滚木礌石从垛口推出，还有把烧沸的热油朝着梯子上浇下去。 敌人的嘶嚎惨叫传来，墙上的士兵们红了眼，更加卖力地开弓射箭。 城门背后无数人挤在一起，用血肉之躯硬扛着敌军的攻城锤。 这高墙的大门绝对不能被破，因这墙后就是无数的黎民百姓。 这是最后的一道高墙，墙上的将军士兵们只有战死一途。 敌人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地从云梯往高墙上爬上来。 他们不怕死，生生用人命堆出一条上墙的路来。 守在墙边的士兵被敌人斩杀，只要有一个敌人占据了一个垛口，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敌军从此处爬上城墙，继续掠夺更多的缺口。 城墙之上也响起了喊杀之声。 弓箭手们抽出腰间的佩剑，与抢上了城墙的敌人厮杀在一处。 连主帅也拔了剑，冲向了一个刚爬上墙来的敌人。 方不忌抬起眼，瞧着远处高台上，正一下一下卖力地擂着战鼓的杨三。 攻城锤再一次猛烈地撞在城门之上。 厚重的城门裂开了几道缝隙。 再来上一两下，这扇城门也将被摧毁了。 杨三瞧着那巨大的攻城锤再次扬起，朝着破损的城门捶了上去。 就在城门崩碎的巨响声中。 他突然从高台跃下，夺过一个敌人手里的刀，轻巧地几个起落，来到了敌军主帅端坐虎皮交椅之前。 主帅和周围的护卫都只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杨三已经手起刀落，将敌军主帅那颗大好头颅给砍了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7 404(103) 夜漆黑，风料峭。 暮春的夜，总带着一种木叶生长的气息。一点儿凉，一点儿挣扎的生机。 罗丹还是没有能够睡得着。 妈妈还没有回来，他不敢睡。 罗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后背倚着墙，木板的厚实让他感到心安。他抬头看了看门口，深蓝色的布帘子被风掀开一个角，帘子后边是比深蓝更深的夜色。门没有关，他给妈妈留了门。 风似乎变大了，罗丹感到有些冷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摆在床边窗台上的花盆里的那朵橘黄色的小花。 风果然有些冷，罗丹感受到那朵花儿在瑟瑟发抖。 他伸开双腿，将花盆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搂着。 “没关系的，春天的风最冷也就是这么一阵，过去了就好了。”罗丹不知是在对怀里的小花还是在对自己说，“等一会，妈妈回来，关上门就不冷了。” 罗丹开始轻轻摇晃，嘴里哼出轻轻的小曲子，那是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时候哼的曲子，最近很少听到她再哼唱了，妈妈总说，罗丹小的时候，总是哭，不过只要她哼起这首曲子，他就会立即停止哭闹，乖乖睡觉。 罗丹问过妈妈许多次，这首曲子的名字，妈妈从来不肯说。 不过他在很久以前就牢牢地记住了这支不知道名字的曲子的调子。 罗丹低头看着小花，嘴里轻轻哼着那支曲子。 突然，罗丹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从门外传来的，距离这里并不远。 是人群的声音。 罗丹立即从床上跳下来，扑到桌子前将桌上的油灯吹熄。 人声，罗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他有些害怕。 留在床上的花盆里的那朵橘黄色的小花颤抖得更厉害了。 罗丹躲去门后，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想去看一看外边是什么情况。 夜晚的深林是朦胧的，因为有雾，雾气浓稠。 罗丹只能看到深深的黑色上边漂浮着粘稠的灰白，灰白与深黑之中，似乎有几十处鲜艳的橘红，被雾气和夜色遮盖，那些橘红在跳动闪烁，那是……火把！ “散开去找！那个怪胎一定就在这附近！”罗丹听到有人在嘶吼。 怪胎？ 罗丹心里一痛，他赶忙握紧了拳头，因为拳头在颤抖。 怪胎…… 那些聚集的火把散开了，开始在浓雾和夜色里穿梭，它们在罗丹的屋子周围逡巡，却始终没有靠近。 感谢今晚的雾，比平时浓重很多，大概明天是个雨天，罗丹心想。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罗丹开始浑身都战栗起来。 那呼喊他熟悉，那是每天对他温柔地说话的声音。 罗丹从来没有听到过，那声音这般的歇斯底里。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什么错都没有！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罗丹记忆中的妈妈的声音是轻柔悦耳的，像山泉，像风铃，从来不是这样子的。像是喉咙里被塞满了棉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嘶哑，充血，甚至已经有些癫狂。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你们为什么还要找他？他有什么罪？” 罗丹不再颤抖了，他突然感觉一股极端的寒冷从腹部升起，往全身蔓延，那股冷侵入四肢，侵入骨头，侵入心脏，侵入大脑。 罗丹抬起了头，那只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看穿了浓雾和夜色。 他看到，一向温柔端庄的母亲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周围，是一圈手握刀枪的男人，他们挤挤挨挨，站在火光的角落里，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黑影虬结，狰狞如恶兽。 妈妈正昂着头，怒视着她面前的那个领头的男人。 他高大健壮，黝黑粗鲁，一支支火把的跳动的火焰，将他的面庞照得狞亮。 他咧开大嘴，朝着妈妈恶狠狠地笑。 “他是怪胎，他是恶鬼，他，不是人。他给我们带来厄运，所以我们要消灭他，你也别着急，你生下的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们抓住他，嘿嘿嘿嘿……”他抬手，枪口抵在了妈妈的头顶。 妈妈怔住。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你们凭什么将所有罪孽推到他的身上？就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吗？” 罗丹开始流泪。 他面庞正中仅有的那只眼睛流下的眼泪跟他的眼睛一样，也是天空的湛蓝颜色。 “罗丹！跑！快跑！” “砰！” 罗丹开始跑。 妈妈最后的那声叫喊，他听到的只有绝望。 妈妈让他跑。 罗丹跑了很久，他跑出了深林，他不敢走大道，大道上有人。 他又跑进了森林，跑进了深山。 罗丹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了那边的山上冒着火光，那里是他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小房子。 罗丹扑通跪倒，朝着那边。 他感觉眼睛干涩，是流泪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眼泪在面上淌过。他伸手摸了摸眼睛，大概……刚才跑了那么久，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 罗丹闭上眼，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不会知道，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天空一样的湛蓝，变成了深红，那是血液的颜色，也是仇恨的颜色。 天微微亮了，果然有雨丝飘下，那边山上的火光被细雨洗灭，连一丝烟都没有能升起。 罗丹站起身，跪了半个晚上，他的腿麻木痉挛。 他开始轻轻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拖着两条腿，一拐一拐地往前走。 前边是哪里？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举枪的男人，那群狰狞的恶兽，那声枪响。 对，枪。 中章：杀手，彩 “听说那个红眼的价格又涨了。” “什么？他又涨价了？他还能涨？他再涨的话，谁还能雇得起他啊？” “雇不起？现在据说想要找他出手的人，从这里排队，已经都能排到城门外去了。” “他值得那么多钱吗？” “嗨，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在杀人这件事上，他绝对是最权威的专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8 404(104) 詹姆斯院长端坐在办公桌后，望着桌上一沓厚厚的资料，思索着什么。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年轻的艾米丽医生推门进来。 她皱着眉，表情显得很担忧，“莱辛巴赫院长，您真的决定了么？” 院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医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医生还想再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没多会儿，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垂着头的孩子。 “奥尔菲斯。”院长离开座位，走到这个叫做奥尔菲斯的孩子面前。 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木讷。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年迈的老人。 院长蹲下身子，挺直了腰杆，尽量使自己和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的视线齐平。 “孩子，我认为，你不应该属于这儿，你并不是一个病人，更不是一个精神病人。你只是一个经历过悲惨的事故的可怜的孩子。” 奥尔菲斯连眼睛都没有眨，他看着院长，一动不动。 “我已经向孤儿院递去了你的资料，他们很乐意接受你。那是一个好地方，那儿有许多同你一样大的孩子，而不是，一群奇怪的病人。我相信你会喜欢那儿的。”院长伸手揉了揉奥尔菲斯的脑袋。 这个孩子依旧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伸手将被院长揉乱的头发捋顺。 院长扯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冲着年轻的医生扬了扬下巴。 医生领着奥尔菲斯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走回办公桌，伸手拿起那叠资料最上边的一张。 那是一份剪报。 “被诅咒之地：温斯顿庄园再现凶杀案，庄园的新主人，艺术家夫妇遭遇窃贼，双双殒命” 院长歪过头，资料的第二页上，是报道里那两名不幸的艺术家夫妇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儿子的照片。 那个笑容灿烂的孩子，是奥尔菲斯。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莱辛巴赫院长，奥尔菲斯正在收拾东西，孤儿院的人也已经到了。”艾米丽向院长报告。 “明白了，走的时候不需要再同我说。”院长轻轻摆了摆手。 “院长先生您真的要让奥尔菲斯离开医院吗？”艾米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 院长打断了艾米丽，“如果他一直呆在这里，他将永远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他需要与人接触，与正常人。” “可是什么人才是正常人？” “黛儿，”院长提高了音量，“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想同你进行辩论。”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好了，这个时候，奥尔菲斯应该已经收拾完了。” 院长转过身，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艾米丽点了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她回到奥尔菲斯的病房，奥尔菲斯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艾米丽挤出一个微笑，她不想在奥尔菲斯离开的时候再让他担心，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会有担心这种情绪。 艾米丽接过奥尔菲斯手中的行李，一个轻巧的背包，里边大概只有几件旧衣裳。 她领着奥尔菲斯往医院门口走去。 “你不希望我走吗？” 艾米丽从没有想到奥尔菲斯竟然会主动开口同她讲话。 她惊讶之中错踏了一步，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是奥尔菲斯伸手拽住了她。 “你不希望我走吗？”见艾米丽医生满脸的惊疑，奥尔菲斯又问了一遍。 “哦，不，不是，这是院长的决定。”艾米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奥尔菲斯看了她的脸一阵，轻轻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背包，径自下了楼。 艾米丽愣了愣，才快步跟上。 孤儿院的小车看起来有些破旧，来接奥尔菲斯的男人正无聊地倚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看见径直走来的奥尔菲斯和艾米丽医生，这个男人赶忙掐了烟，扔在地上碾了两脚。 “就是这小子吗？”那男人指着奥尔菲斯，咧嘴笑道。 艾米丽点了点头。 男人拍了拍奥尔菲斯的肩膀，“太瘦了，小子，上车吧。”说完他先坐上了驾驶座，在车内冲奥尔菲斯挥手。 奥尔菲斯绕过另一边去开车门。 他握住门把手，转头去看艾米丽，“你不希望我走，是吗？” 第三次，奥尔菲斯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艾米丽攥着两个拳头，摇了摇头。 奥尔菲斯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小破车驶离医院之后，艾米丽攥着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 等车尘消散，艾米丽回过头去，身后医院的楼上，院长办公室的窗前，詹姆斯院长，正在低头看着她。 “他不应该忘记。” 艾米丽似乎看见院长的嘴唇开合，说出了这几个字。 02 “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孩子。”那个来精神病医院接奥尔菲斯的男人耸着肩，扭头冲旁边的慈祥老太太说道。 “院长，合适吗？咱们收留他，他他可是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男人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 院长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站在边上瞧着院子里的孩子们追逐游戏的奥尔菲斯。 的确很奇怪，这个孩子对其他的小孩的邀请和亲近，永远无动于衷。 他总是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视线却好像洞穿了你的脑袋，看到了你的身后去。 “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安静乖巧，不吵不闹。那不是病，是阴影。是詹姆斯院长亲自写的信希望我们收留这个孩子。给他点时间，因为这里是新的环境啊皮尔森。”院长微笑着。 叫做皮尔森的男人耸了耸肩膀，既然是院长说话了，那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嘿，你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吗？”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的小男孩还有一个身穿一条修改而成的超小号的工装背带裤的女孩子朝奥尔菲斯走了过来。 他们看起来比奥尔菲斯还要小上一两岁。 “我叫皮尔森，克利切皮尔森。”毡帽小男孩笑着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29 404(105) 奥尔菲斯扭头瞧了一眼远处正和院长一块走远的另一个皮尔森。 克利切摸了摸头，“嘿嘿，是皮尔森把我捡回来的，所以我就跟着他姓。” 奥尔菲斯没什么表情。 “她是艾玛。”克利切指了指小女孩。 “来和我们一起玩吧。”艾玛微笑着邀请奥尔菲斯。 可是奥尔菲斯摇了摇头，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克利切，耷拉下眼皮。 “你身上，有一种令我不舒服的感觉，你” 奥尔菲斯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瞥见克利切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吃了一惊，然后偷偷地用眼睛去瞟身旁的艾玛。 克利切有什么不好的秘密，不愿意让艾玛知道。 奥尔菲斯改了口，“皮尔森先生是个好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奥尔菲斯没有继续说完的话，却让克利切松了口气，他再抬头看向奥尔菲斯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友好。 克利切正想再说点儿什么，艾玛却先开了口。 刚才奥尔菲斯的话，她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奥尔菲斯，你身上倒是有一种让我很喜欢的感觉。” 克利切瞪着眼睛看着艾玛，他不理解，艾玛突然间就对这个新人说了喜欢。 艾玛微笑着，“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不像是人类。” 奥尔菲斯点了点头，转身走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下，略略回头，说道：“谢谢你们。” 走到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奥尔菲斯突然蹲下身子，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是贼。 克利切，那个孩子是个窃贼。 他身上的感觉不会错的。 和那天晚上闯入他们家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巨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汇聚成小溪流，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啪嗒。 他清晰地听见了汗珠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他朝前扑倒，人事不省。 03 “我常常会有一种孤独和失落的感觉。 就好像，我无关痛痒，一文不值。 没有人会在意我，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我不知道我是谁。 奥尔菲斯？ 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小说家？ 不，这是别人挂在我头上的称呼。 我感知不到我自己的存在。 而大量的威士忌，会令我的头脑沉重，唯有这个时候，我感觉得到我的双脚踩在了地上。” “皮尔森，最近又有奥尔菲斯的消息了吗？”眼睛已经发花的院长伸手扶着厚厚的老花眼镜，费力地低头看着膝上的报纸。 皮尔森刚从门外进来。 “是啊，那家伙又上报纸了，他写的那些推理故事非常的受欢迎。”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院长欣慰地笑着。 皮尔森撇了撇嘴，“了不起是了不起，可是这么多年了，他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院长摇了摇头，没有评论。 皮尔森是个重感情的人，而奥尔菲斯，那个孩子，性情凉薄。不过，院长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我刚刚看见，报纸上说，温斯顿庄园重新被人买下来了。”院长摘下眼镜，眯着眼睛去寻找皮尔森。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去买那个被诅咒的庄园。”皮尔森手上忙碌着。 “会不会是奥尔菲斯，那个庄园，曾经是他的家”院长问。 皮尔森手上顿了顿，“应该不是，听说好像是位年轻的女性，买下温斯顿庄园之后还给它改了名字，现在好像是叫做欧利蒂丝庄园了。新主人的名字，似乎就是欧利蒂丝。” 院长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原来是这样啊。” “欧利蒂丝庄园的‘秘宝’听说了吗？”克利切把玩着手中的破旧手电筒，对在一边草坪上修剪灌木的艾玛说。 “嗯，据说能够实现你的所有愿望。”艾玛哼着轻快的曲子，回答得很随意。 克利切转过头去看着艾玛的背影，他那双闪烁着贼芒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深情。 “呼——”克利切长长地出了口气，“你想去吗？” 艾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换了个方向继续操作大剪刀。 “去呀，我需要一大笔钱，用来装饰他。如果光是替别人修剪花草的话，要许多个十年才能够攒够钱。而且，据说只是需要参与一场游戏而已。”艾玛继续哼着歌，“虽然没有公布游戏规则。” “我陪你去。”克利切正了正头顶的毡帽。 艾玛回头冲他一笑，“谢谢你，克利切。” 04 “他们说你的犯罪推理小说阴暗而且残酷，完全不吝惜笔下角色的生死。而你这些生动的解剖，却偏偏戳中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原始，凶恶，暴虐，残酷。他们喜欢你写的东西。” 欧利蒂斯庄园的主屋里，烛光黯淡，说话的似乎是个小女孩，她坐在钢琴前边，奥尔菲斯面前的烛光能够照亮的地方堪堪在她的面前停下。 她双手放在琴键上，不时按动几下，发出几声长音。 钢琴背后昏昏亮亮，钢琴的前边却一片黑暗。 女孩子的轮廓娇小，又模糊。 奥尔菲斯倚靠在窗前，他背后的窗外，夜色深沉，不时有闪电从半空中划过。 一场雷雨将至。 奥尔菲斯拎着一瓶酒，已经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女孩子在讲述。 “如果他们知道，你所写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猜他们会怎么想？”女孩的音调提高了几度，带上两分残酷，三分兴奋。 “警察会把你抓起来，就像几个世纪前的那样，把你烧死，烧得灰都不留下。”奥尔菲斯低声嘟哝着。 女孩笑了起来，她似乎很高兴。尽管奥尔菲斯说的话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女巫才会被烧死，我可不是女巫。” “你是的，欧利蒂丝。” 奥尔菲斯抬起头看着对面，欧利蒂丝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异样的光。 “你的这些游戏，正是你是一个女巫的最好的证明。” 欧利蒂丝摇着头，“我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他们都会感激我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0 404(106) “不，你只不过是把他们引诱到深渊。你安排的那些游戏，那些嗜血的监管者，他们会把他们的身体撕碎，把他们的血肉吃下肚去！” 欧利蒂斯不再争辩，她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抚摸着墙上的那副画像。 《缪斯女神与她的女儿共享记忆之泉》 她摘下了画像。 背后的墙上是一个类圆形的徽记，九个音符尾部相连，不管如何旋转，它的模样永远不会变。 欧利蒂丝伸手抚摸着这个徽记。 “你的父亲是个天才，他为你的母亲设计的这个缪斯女神的徽记，是世上最完美的图案。” 奥尔菲斯盯着墙上的缪斯女神徽记，胸膛起伏，没有说话。 他狠狠地灌下了一口酒。 “可是你知道这个徽记的意思吗？” “难道你知道？” “是轮回，开始，还有结束。那些从这里发生的，便从这里结束。你所说的深渊，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秘宝’。他们陷入绝望的深渊之中，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通过对深渊的描绘，收获到名誉，地位，金钱而这些，都是他们归还给你的，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欧利蒂丝回到钢琴边上，她的手指再次按压琴键，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奥尔菲斯不自觉地一颤。 “今晚的这场游戏，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欧利蒂丝轻声说。 “难道以往的那些都不是？” “以往的也是，只是今晚的，是唯一，是最盛大的狂欢。” 05 “今晚你准备让哪一位监管者上场？” 奥尔菲斯和欧利蒂丝来到了庄园最高的阁楼上。 欧利蒂丝举着一把黑色的小伞，伞上是那个由奥尔菲斯的父亲设计的缪斯女神的徽记。 阁楼风很大，不过这里能够看得见整个庄园的面貌。 红教堂，米涅瓦军工厂，还有角落的圣心医院 “杰克在红教堂里等待着他的真爱。班恩和小丑在圣心医院缝补他们的脑袋和笑容。今天晚上的舞台，是这个。” 欧利蒂丝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东方。 那个位置，是米涅瓦军工厂。 “又是‘灰烬’里奥贝克么。”奥尔菲斯顺着欧利蒂丝的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厂长他可是今晚的主角。” 奥尔菲斯看了欧利蒂丝一眼，“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监管者是游戏的主角过。” “所以今天晚上是不同的。你猜我邀请到了哪些玩家？” 欧利蒂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奥尔菲斯对这个12岁的小巫女态度并不好，他不猜。 “一位优秀的园丁小姐，艾玛伍兹。”欧利蒂丝注意着奥尔菲斯的表情。 她就知道，听见这个名字，奥尔菲斯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他转头瞪着她。 而她自顾地继续说着：“一位隐藏得很好的窃贼，虽然外人都以为他是个善良的义工。克利切皮尔森。” 欧利蒂丝看见奥尔菲斯握着酒瓶的手在用力。 “还有一位美丽的医生，艾米丽” 欧利蒂丝灵巧地闪躲开，奥尔菲斯手中的酒瓶在她背后的栏杆上爆开，玻璃碴飞溅得到处都是，金色的威士忌全洒在了奥尔菲斯的裤腿上。 “黛儿。” 欧利蒂丝在微笑。 这个12岁的小女孩，她的笑容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令人颤栗的森然。 奥尔菲斯弯着腰，喘着气。常年的伏案写作和酗酒，让他脆弱得像张纸片。 愤怒，令他站立不稳。 一声惊雷，大雨骤然落下。 奥尔菲斯瞬间就被打湿了全身。 欧利蒂丝举着小伞，朝他靠近了一步。 “还有一位。”奥尔菲斯说道。 “这一位，你也很熟悉。是个骄傲的上等人，弗雷迪莱利。” “是他？你找到了他？” “是他，在你12岁的时候骗你卖掉了温斯顿庄园，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家伙。”欧利蒂丝伸手将裙子上的碎玻璃掸落。 “你为什么选择他们？” 巫女的选择，奥尔菲斯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他只能询问理由，接着无计可施。 06 “你知道吗，弗雷迪莱利不只是欺骗了你。当初诱骗厂长的妻子，卷走厂长的所有钱的人，就是他。然而他最后并没有获得那些钱财，因为就在他和厂长的妻子在教堂宣誓的时候，杰克出现了。就在那里” 欧利蒂丝指着红教堂的方向。 “新娘还没有说出誓言，就被杰克拧断了脖子。因为他讨厌虚伪的爱情。” 欧利蒂丝一边诉说着悲惨的事情，一边愉悦地笑着。 “弗雷迪莱利是个虚伪的罪人，他忙着逃命，所以新娘和她藏起来的那些巨额的财富，只能被埋藏。所以他到头来依旧没有得到一分钱，相反，因为背叛了厂长，他被所有人唾弃，他活得艰辛而潦倒。” “有趣的是，你的朋友，园丁小姐，她其实是厂长的女儿。这件事连厂长自己都不清楚，因为他的妻子离开他之后，才生出了这个小女孩。不过，弗雷迪莱利说服她丢弃了她，这位律师先生，有一张很厉害的嘴。” “更有趣的是，杀死厂长妻子的杰克，正在被园丁小姐深爱着。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稻草人，而他也从来都是以一个稻草人的身份出现在艾玛小姐的花园里。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稻草人，但是她爱他，她爱杰克。杰克就像是个谜一样，总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花园里，给她拥抱。今晚，她就是为了杰克，才会应邀而来的。” 欧利蒂丝自顾自地说着，她越说越开心。 奥尔菲斯却觉得脑子很疼。 “‘因为我们相爱’她说，‘所以我们的爱情，与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你们没有权利来干涉’当别人质疑她对‘稻草人’的爱的时候，这位勇敢的园丁小姐是这么说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克利切是个贼，贼是天生的，他本来胆怯又懦弱，只不过，为了园丁小姐，他还是来了。” “那艾米丽呢？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1 404(107) 欧利蒂丝瞧着奥尔菲斯的眼睛。 “你有私心对吧？” “什么？”奥尔菲斯不明白。 “你希望她挽留你，你12岁离开精神病医院的时候。因为你清楚，一旦你从那里离开，你就没有办法再约束我。不是我，是你，是你邀请了她。你迁怒给了她，你这个胆小鬼。” 欧利蒂丝没有再笑，她板着脸，训斥着。 奥尔菲斯怔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比宿醉之后还要疼痛。 幸好欧利蒂丝没有继续往下刺激他。 她转了话题。 “当年，厂长就是在这个他被律师唆使买下的亏损的军工厂里把自己烧成现在这个怪物的。他那无尽的愤怒，等待着释放。” “令人兴奋的表演就要开始了。你瞧，玩家们已经进入了军工厂废墟里。” 欧利蒂丝指着不远处，“看见没有，‘灰烬’里奥贝克，他从军工厂里走出来了。” 欧利蒂丝激动得浑身颤抖，“要开始了，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游戏。” 轰隆一声。 雷电将她的表情映照得格外狰狞。 07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奥尔菲斯了。” 欧利蒂丝愉快地踮着脚尖，看着底下的军工厂里上演着的追逐与逃匿。 “不用骗我，也不用骗你自己。就像詹姆斯院长写给孤儿院的信里写的一样，‘在那个残酷的夜晚，奥尔菲斯就随同他的父母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奥尔菲斯转头看着这个小女巫。 他弯着腰的时候，需要往上仰起头才能够看见她的脸。 很显然，她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隐隐地传来惊呼和哀嚎。 有人受伤了。 虽然被雨水和风声阻隔，但是传到奥尔菲斯耳朵里的惊叫声中蕴含的恐惧和绝望，他依然能够真切地感受到。 这些就是他曾经用笔记录下来的东西。 然而今天，他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站在高处看着。 因为工厂里逃窜的，被威胁着的，是他曾经认得的人，是他的朋友。 奥尔菲斯从来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恰恰相反，今晚上的玩家里，哪怕是弗雷迪莱利，他都没有办法就这么看着他被里奥贝克拧断脖子。 奥尔菲斯转身要下楼。 他要去救人。 “就像那位园丁小姐所说的一样，‘他们的爱，与别人无关’，今天晚上，他们的死活，也和你没有关系。”欧利蒂丝轻蔑地看着要逃的奥尔菲斯。 奥尔菲斯呼吸急促。 “有关系！我不能再让你让这残酷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了！那些人，那些活着的，那些死了的，他们都是无辜的！” “哦？没有一个踏入温斯顿庄园的人是无辜的。”欧利蒂丝挪动脚步，朝着奥尔菲斯走近。 “是欲望。我告诉他们庄园里有‘秘宝’，他们便趋之若鹜。他们都是自愿的。” “可是你没有告诉他们，这场‘游戏’的真实模样！” “当他们听到他们可以得到一切的时候，游戏的规则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了意义。他们心甘情愿。” “你果然应该被捆起来烧死！” 奥尔菲斯恶狠狠地道。 “那么你也是一样。”欧利蒂丝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和我，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奥尔菲斯愣住，紧接着，他又开始脑子疼。 他伸手扶着额头，远处，又是一声凄厉的惊叫传来。 那叫喊他熟悉。 是哪个曾精心照料过他的艾米丽医生。 奥尔菲斯再也管不了了。 他转身飞快地跑下了阁楼，朝着军工厂跑去。 阁楼上的欧利蒂丝瞧着底下那个小小的人影跑进了军工厂，她叹了口气。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接着雷声滚滚。 而等闪电的光芒敛去，阁楼之上已经没了欧利蒂丝的身影，只有那把小小的有着缪斯女神徽记的黑伞躺在地上。 08 因为监管者是里奥贝克，这个自称为“灰烬”的无限愤怒的怪物。 他并不听从奥尔菲斯的指示，因为奥尔菲斯同样只是庄园的客人。 抓住那四个玩家，杀死他们，用他的愤怒将他们焚烧成灰烬，这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所以，奥尔菲斯只能将整个军工厂引燃。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救出艾玛，黛儿，甚至是克利切还有弗雷迪。 奥尔菲斯成功了。 当警察和消防队员赶到庄园的时候，这里的火势已经小了下来。 奥尔菲斯还有四个玩家都幸存了下来。 他们围绕着奥尔菲斯，就像是庄园的缪斯女神徽记一样，四个玩家围绕着奥尔菲斯，九个音符围绕着一个原点，组合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警察们认为这是一个涉及不明宗教的案件。 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庄园的主人。 而醒来的幸存者，也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 温斯顿庄园，欧利蒂丝庄园，被诅咒的庄园 这样的消息又铺天盖地地传开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往日繁荣的庄园，再一次，变得寂寥。 奥尔菲斯醒过来的时候，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曾是一个风靡一时的小说家。 当记者们蜂拥到他病床前的时候，他才从他们的询问中得知，原来自己的名字叫做“奥尔菲斯”。 很快，这个昙花一现的小说家就被人们忘记了。 只有孤儿院人，艾玛和克利切还有皮尔森，带着院长的口信来请奥尔菲斯回孤儿院去住。 在那里，有他熟悉的过去。 但是奥尔菲斯谢绝了。 他没有过去。 他不记得的，统统都不算是过去。 幸好他的账户里还拥有不少的钱。 起码足够他酗酒的了。 奥尔菲斯偷偷离开了医院。 在某条不知名的巷子里，他租了一间办公室，开了一个侦探事务所。 寻猫找狗调查婚外情，诸如此类的委托，他还勉强能够接到。 但是 奥尔菲斯时不时会翻开桌上那些人们说是他写的小说。 他完全就没有印象。 并且，在阅读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脑袋总会止不住地疼。 最后他放弃了从书中寻找自己的想法。 喝酒，混日子，成了“侦探”奥尔菲斯的日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2 404(108) 那个夏天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桃醉却不太乐意回忆起它来。 因为和死亡相关的事情，太过刺痛人心。 2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没有不热切地爱着并且向往“自由”的。 哪怕他们实际上，还并不能真正懂得这个词的含义。 那天桃醉毕业了。 他送走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们，收拾好行李。 能卖的已经卖光了，能送人的也已经送完了。 他只剩下一只小小的旅行箱，和一个背包。 箱子里是些换洗的衣服，包里是他仅有的财产。 一只钱包，一只手机，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些都是逃亡的装备。 旁的学生毕业之后，离开学校前往的第一站，总是那个温暖的家。 但桃醉不同。 他并没有准备回家去。 家里很好，但他不能回去。 早之前，父亲母亲就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份在他们看来稳定又体面的工作。 “就等你回来，跟你那位叔叔吃一顿饭，下一个周一，就可以去上班。” 桃醉的妈妈在电话里笑着说。 对于他们替桃醉挑选的这个工作，他们感觉很是满意。 但是桃醉并不满意。 的确，专业对口，工资不菲，活计不累，还有人照应。 但是，那并不是桃醉所向往的未来。 “倘若我依着他们的安排，将自己送进地狱，那我将永远被囚禁与暗夜，再无翻身见到阳光和希望的日子。” 桃醉和同宿舍的兄弟们出去喝酒撸串的时候，借着醉意，他是这么说的。 “他们甚至连相亲的对象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 桃醉把啤酒瓶子在小桌上重重一放，磕出来一手的泡沫星子。 宿舍的老大拍着他肩膀，让他看开些，去相了亲说不定还能看上眼，到时候工作解决了，对象解决了，房子票子未来不都一起解决了？好事，这是好事。 桃醉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你们不明白。当他们能掌控你的工作的时候，同样意味着他们能够控制你的人生！你们知道吗？我所学的这个专业，甚至都是被迫着选择的！” 桃醉很气。 当年高考的时候，他一分之差，错失了自主选择重点大学的机会。 而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父母加进来掺和了一脚。 于是桃醉的志愿单上，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的他甚至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专业。 “念这些专业，以后容易就业，好找工作！” 父母的算盘打得很响亮。 为了这事儿，桃醉没少跟家里红脸争执，但是。他最终没能成功。 从迈进大学校园的第一刻起，桃醉就下了决心。 他一定不会好好念书的。 这不是他期待的大学和专业，他没有那精力耗在这里。 这四年来，他吃喝玩乐，怎么放浪形骸怎么来。 四年来，他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每一年的期末考试，当周围的同学们忙着埋头复习打小抄的时候，他翘着脚搓着键盘打团战。 每一年，桃醉都要挂上好几科，然后等来年开学补考。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次他考试不及格，到了补考的时候，总是能够拿到及格分。 尽管他真的一眼教材和参考资料都没有看过。 后来有人听说了他这个“挂科小王子”的传奇，专门来取经。 桃醉自己也不明白，不过他告诉人家，“只要补考的时候把试卷写满，老师一看这学生很用心，一般都会给你过的。” 然而，他说的这法子并不奏效。 因为理科数科的试卷，真的没办法靠凑字数来填满答题卡…… “我跟你们说，家长都这样，生个娃就把自己当了上帝，以为自己能支配这娃的一生。让他往东他就只能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只能往西！让他念书他就要念书，让他工作他就要工作，让他结婚他就要结婚！” 桃醉愤恨地说话都有些秃噜嘴了。 “凭什么啊？我难道是死的吗？我自己不会思考不会决定的吗？” 他又重重地把啤酒瓶一顿。 这一次，这只苦难深重的啤酒瓶再没扛得住，哗啦，底碎了。 玻璃碴子和啤酒流了桃醉一裤子。 他傻笑起来，跟个孩子似的。 那天他喝了很多，醉得像条狗。 是室友们将他扛回来的。 第二天等他醒来，室友们已经走了两个。 桃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自己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希望他们回到家，能够过得好。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 他走的时候，学校显得很空旷寂寥。 一点儿都不像夏天该有的热烈。 桃醉穿了件衬衫，解开了领口的三颗扣子。 他离开学校，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几天前，他买了一张从北往南走的车票。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 那就随便吧，任着车开，到了想去的地方，就下车。 桃醉想。 他拖着小行李箱来到候车站，检了票到了候车大厅，找到他买票的那趟列车的候车口。 “k”字母开头的，似乎是一列绿皮火车。 桃醉上车的时候，他头一个离开的室友给他来了消息，说他已经到家，不用担心。 桃醉回了一个笑脸。 发车了。 绿皮火车启动缓慢，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声响很大。 桃醉很少乘火车，他对车上的所有东西都很好奇，他伸着脖子看着车窗外。 这列火车缓缓驶出站台，驶出城市，驶向旷野，还有桃醉那看不明朗的未来。 3 当桃醉到达第三座城市的时候。 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所有的室友都给他报了平安，他们都到家了。 室友组的聊天群里，大家都在等着桃醉落脚，跟他们道一声平安。 然而，桃醉走出火车站，在这座城市中游走了半天。 他却发现他对这座灰蒙蒙的城市生不出好感来，一分一毫都没有。 于是他调头，再次回了火车站。 他站在售票大厅，看着滚动的大屏幕上显示的车次。 寻找着一个有眼缘的目的地。 是的，有眼缘。 桃醉一直是一个跟着感觉走的人。 “感觉搭上了，那就一定是不会错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3 404(109) 桃醉总是这样说。 他再次买了车票，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在西边。 4 桃醉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准备买票上车了。 他站在售票窗口外边，仰着脑袋看着车次表。 他已经在火车上度过了半个多月。 他走了大半个国家。 他路过太多城市。 然而，似乎并没有哪一座城，带给他留恋，劝说他留下。 红色led字幕翻滚，换了一面车次表。 他正一行一行地浏览着，蓦地感觉手边有人蹭了过去。 他站在一处并不妨碍人的位置，为什么还会被人撞到？ 桃醉下意识地甩过背包，拉开拉链伸手摸了进去。 就如他猜的那样，刚才跟他擦身而过的那人，是个贼。 “站住！” 他返身就追。 桃醉的反应很快，那个顺走了他钱包的人保持着之前的走步频率，并没有逃出视线。 等桃醉大喝出声，拔腿去追的时候，他才回头一瞥，甩起步子跑起来。 桃醉扔了旅行箱去追那小偷。 箱子里只有衣服，算不上重要，但是他所有的钱卡证件，都放在钱包里，唯独那只钱包丢不得。 那个小偷腿脚很快，桃醉追得非常辛苦，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缓缓地在拉开。 眼看就要追不到了。 桃醉心里很着急。 要是钱包没了，他连车票都没法买了。 他跑得有些岔气，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硬扛着，伸手按着腹部，坚持朝前追去。 那小偷边跑边回头看，见已经把桃醉甩得远远的了。他放缓了脚步，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可是，还没等他回过头来看前边。 就从旁边岔路里窜出一个人影，一招饿虎扑食将他按翻在地。 这小偷大声叫唤挣扎，可是还没等看清是谁撞的他，就被人抓住双手拷上了一对手铐。 桃醉远远的看得清楚，从旁边突然杀出来的，是一个穿制服的家伙。 他面露惊喜，赶紧赶上去。 似乎是个警察，看模样还很年轻。 桃醉来到那小偷旁边，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偷，又抬头挥手跟那位年轻警察打招呼。 “警察同志，谢谢你了！帮我抓住了这个贼！” 桃醉说着，心下激动，提起脚就想踹那小偷。 却被这警察伸手给拦住了。 “行了，人抓到了就别动手了。这钱包你的？”警察小哥手上拿着一只钱包，朝桃醉晃了晃。 桃醉看清之后却摇摇头，“不，这不是我的。” 那警察小哥回头看了地上的小偷一眼，笑起来，“业务能力还挺不错嘛，竟然不止偷了一个？” 他蹲下身，在小偷身上搜了一遍，又从那小偷身上摸出了三四个钱包来。 桃醉看见自己的那一个，确实是在当中。 警察小哥把几个钱包并排摊出，问桃醉的是哪一个。 “这只。”桃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钱包。 “是吗？”警察小哥眼神里带着些不信任，打开钱包，看了看里边的东西。 “有张我学校的照片，两张银行卡，还有我的身份证，你一看就知道。现金不多，就几百块。”桃醉详细地描述着钱包里的物件。 警察小哥核对完之后掏出了桃醉的身份证，对比着看了一会儿，笑了。 “桃醉，这名字有点意思。我看你这身份证跟你人，好像不太像啊。” 桃醉忍不住轻咳一声，“警察同志，办身份证的时候还小，这不是长开了嘛。” 警察小哥没再多说什么，把身份证插回钱包，递还给桃醉，让他看看有没有东西缺漏。 桃醉表示没有，这警察小哥就将地上的小偷拽起来，推着走，一边转头让桃醉跟他过去旁边的执勤点做个笔录。 做笔录的时候，桃醉看清楚了这警察小哥胸口挂着的证件。 这位警察叫做姚言。 “姚警官，我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些，我说完了。” “行，没事儿了，你可以走了。之后小心点，别再被偷了。” 姚言说。 可正说着呢，桃醉就苦笑了起来。 “怎么了？”姚警官问。 “我刚才不是为了追这小偷嘛，我有一个小旅行箱，落在售票处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桃醉略带遗憾的说。 不过，火车站这种人流复杂的地方，那样一只无主的看起来还不错的旅行箱，应该会很快就被人顺手牵走吧，虽然他的箱子上拴着密码锁，然而那种小锁，大约是抵挡不住板砖的。 桃醉站起身，打算过去看看，或许运气好，箱子还在。 “你稍等，我跟你去看看，要是不在了，就去查查监控。” 姚言把手里的记录放好之后，叫上桃醉往售票处走。 这倒是让桃醉有些意外和受宠若惊了。 这位姚警官，竟然是个大好人啊。 桃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姚警官浓眉大眼，宽肩细腰，衬着一身警服，端的是帅气逼人。 相比之下，桃醉就有些自惭形秽了。 他在列车上呆了半个多月，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得像是鸡窝，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拾荒的。带着种说不出的邋里邋遢。 看着姚言，桃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决定今晚上找个酒店住下，好好捯饬一下自己了。 跟着姚言回到售票处，果然他的旅行箱已经不见了。 不过，在查看监控之后，他们看见原来是售票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将旅行箱子收走了。 桃醉回到窗口去找，还没等他开口，里头的工作人员就笑着对他说箱子没丢。 拿回了旅行箱，桃醉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姚言和这些工作人员了。 不过人家说职责所在，不需要他感谢。 但桃醉心里过意不去，说要请他们吃饭。 售票的员工摆手婉拒。姚言看了一下时间，倒是笑说他到点换班了，可以去吃饭。 于是桃醉让姚言领路，找一家好吃的馆子。 姚言虽然答应了桃醉的请客，不过他也只是随便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环境还算不错的小馆子。 “姚警官，你不用跟我客气，就这小馆子，我过意不去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4 404(110) 进门前，桃醉觉得姚言挑的这地方太糙了些。 不过姚言却解释说他待会儿还要回去换班，近点好。 桃醉这次跟着进了门。 点完菜，桃醉问说要不要喝两杯。 他自己已经好久没喝酒，看见旁边桌上的客人们把酒言欢，吃喝得热烈，于是就有些馋了。 “喝酒就免了，咱们喝茶就行。我过些时候得把今天抓到那贼押回去所里，喝酒误事。况且，我一般不怎么喝酒，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 桃醉于是作罢。 和姚警官吃过饭，两人道了别。 桃醉拎着行李离开了火车站。 本来今天是打算从这座城市离开，前往不知道的下一个地方的，但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桃醉也就不忙着走了。 再多走走看看，说不定不一定就不喜欢这座城市呢。 5 桃醉订好了酒店，拎着行李去办了入住。 然后他好好地洗了个澡，刮了个脸，换了身衣服。 再次站到镜子前的时候，终于变得人模人样了。 他踹了手机钱包锁门下楼。 天色已晚，他打算找个地方买酒喝。 之前肚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只是那位姚警官不愿饮酒，桃醉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喝的道理。 桃醉走在夜色阑珊的街道上。 这座陌生的城市的夜晚，微微带了些凉意。 空气中似乎漫着一些潮湿。 桃醉抽了抽鼻子，感觉能够闻到水流的味道。 他沿路找了找，拐过一条曲折的林荫道，赫然看见一个澄澈的湖，对岸尽头是一座矮山，山上有两道银白瀑布奔泻下来。 围着这片湖水，间隔不远就有一盏路灯，整一圈湖边都是亮堂的。 湖水晶莹，反射着灯火点点，水波粼粼。 夜风一吹，送来饱含水汽的凉爽，拂面而过，令人精神一震。 桃醉在湖边寻了个长椅坐下，闭上眼，享受了一阵夜风吹拂。 想不到这座城市竟然有这样一处令人愉悦的地方。 他心里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环湖的路上，不少人在散步夜跑，他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 桃醉望着他们，就感觉很愉悦。 人类的悲伤并不想通，但是他们的快乐却会传染。 不知不觉的，桃醉的脸上挂上了温柔的笑容。 他在湖边坐了一阵，围着环湖小路走了一段。然后转身，去找喝酒的地方。 他入住的酒店有提供酒水，但是看了价格之后，桃醉就怂了，那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昂贵了。酒店的里卖的酒，那价格是翻了好几番。 他照着手机的导航在找一家据说评价很好的酒吧。 他看了店家上传的图片，还有客人们反馈的照片。 看起来的确是一家很不错的酒吧。 而且名字桃醉很喜欢。 那间酒吧叫做：where。 何处。 这样一个浪漫的名字，对现在处在茫然和追寻中的桃醉而言，实在是一个很相符的写照。 所以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找到它。 或许是手机的导航有问题，桃醉感觉自己在这条街附近转了好几圈了，明明就踩在那间酒吧的位置上，为什么却看不见它？ 桃醉再继续找了一会儿，终于，他发现了，自己原来一直走在建筑的对面，他要寻找的那间酒吧，应该是在手边这幢楼的另外一侧。 桃醉绕过人行道旁的大楼，去到另外那边。 这是一条稍微狭窄了一点点的街道，街两旁有着各种各样的商店。 桃醉顺着街道往前走。 快到结尾的时候，他总算是看见了。 一块很朴素的木质招牌。 用黑色的漆写了一个“where”。 是一块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的招牌，因为它和背后的墙体阴影融合得很好。 招牌下方是一面玻璃橱窗，橱窗的后边，放着一座皮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张小矮桌。沙发左侧，贴着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酒柜，一直延伸到店面的里头去。然后那张矮桌的后边，则是一张黑色厚实的吧台。 桃醉扒在橱窗里看了看。 店内灯光很温柔，暖黄色的。跟棕黄的实木装饰颜色一致。 而橱窗的右侧，有一扇黑色的，很厚实的门。 乍一看，门上黑色的漆跟门边的墙漆一样，很容易将这扇门给忽略过。 桃醉喜欢这个酒吧的装修。 它身在热闹的街上，却突兀地显得如此安静。 桃醉伸手推门。 这扇门果然很重。 他略略感到有些吃力。 门开之后，一盏小灯在头顶亮起，右手边墙壁上提示的牌子也亮了。 牌子上写着“注意台阶”。 桃醉低头，果然脚下有几级台阶，用的是灰色的涂料，所以看起来还是很显眼的。 他下了台阶，低头看了看这间酒吧。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正是这类小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吧台上坐着好些人，吧台对面的卡座上，也几乎没有虚席。 店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人们的交谈声很低。桃醉往里走，左右看着。 每个客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他们似乎都很享受在这间店里的时光。 桃醉也是，他走了几步，觉得整个人沉入这间店的时候，非常放松。 他在吧台上找了个空座。 坐下。 吧台里，一位有些年纪的大叔在围裙上将刚洗过的手擦干净，走到了桃醉的面前来。他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背心，打着红领结，相当英派的调酒师装束。 “欢迎光临。” 吧台里的那位大叔说。 “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你想要喝一杯吗？” 桃醉咧嘴一笑，打量了老板几眼，说：“当然，找你这间店，可花了我好些功夫。” 老板微笑着表示抱歉，“经常有人说看导航会找错方向，人们更多的会找到隔壁那条更宽敞更热闹的街上去。” “是啊，相比对面，这边的这条街，人气稍微少了一点点。”桃醉道。 “大概是背阴，少晒了太阳的缘故。而且，同样的一座大楼，这一边的租金，要比背后便宜一半还多。”老板笑呵呵地说。 “对了，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的酒？”桃醉问。 老板笑着做了一个神秘的表情。 桃醉不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5 404(111) 不过老板已经转过身，从酒架上取了几瓶酒过来。 桃醉看得懂其中一瓶是白兰地，不过另外的两瓶酒，他却没见过。 老板取了一只调酒杯，把些白兰地倒了进去，又拿起了另外的那两瓶桃醉并不认识的酒。 “这是西班牙曼柴尼拉雪利酒。” 老板抬头看了看桃醉，一边往调酒杯里倒酒，一边介绍说。这种酒，他似乎只加入了白兰地的一半。 “这是圣日耳曼接骨木花利口酒。”老板边说，边轻轻地加了一点点进调酒杯。 接着，老板往杯中加了几块冰块，又拿过叉匙，在调酒杯中轻轻搅拌。 约莫过了半分钟，老板取出叉匙，在自己手背上点了一点，送到嘴边尝了尝。 他点点头，转身从冰柜里取过一只敞口优雅的高脚杯，将搅拌好的酒液倒进杯中，又取了一片柠檬皮，扭了扭，放在杯口。 老板将做好的这杯酒放上杯垫，轻轻一敲传唤铃，推向桃醉。 “一杯仲夏，请用。” “仲夏？” 桃醉伸手触碰了一下冰凉的杯壁，笑了起来。 “真是应景的酒啊。”桃醉说。 他捻了捻杯脚，凑上嘴去轻轻地尝了一尝这杯浅咖啡色带一层金边的剔透的酒。 入口清冽，入喉痛快。 咽下一口酒，满嘴生津。 桃醉眼前一亮，心头亮起愉悦，忍不住轻轻一拍吧台，赞道：“真是好喝。” 吧台里的老板面带微笑，微微朝桃醉鞠躬。 旁边有客人呼唤，老板跟桃醉打了招呼，赶了过去。 这一杯之后，桃醉来了瘾头，连续又点了好几杯。 长饮短饮，烈酒果汁，样样都有。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位老板的手艺可真好，今天要是喝得不尽兴，万一他明天离开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桃醉一直坐在座位上，手里的酒一直没停，一杯接一杯。 旁边的客人渐渐地都离开了。 他看着他们笑着跟老板打招呼，老板走出吧台，给他们推开门，为他们叫来出租车，服务得妥帖周到。 也不知道是从第几杯开始的，桃醉头脑有些发昏，他的视线一直跟在老板身上。看着他跟客人微笑聊天，看着他动作利落地做酒，看着他应付那些麻烦的客人。 桃醉突然发现，走进这间酒吧的时候，那些客人的表情都不很生动。 但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挂上了笑容。 就好像是有一种魔法似的，这间酒吧，令进来的客人们感觉到愉悦和快乐。 真好啊。 桃醉喃喃着，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真好啊。 他心里突然流过一阵暖流，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之前，桃醉一直不知道自己希望找什么，想要做什么。 可是今晚上，看着这位老板，他突然发现，像这位老板一样，能给别人带来愉悦，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他突然心里有了个想法。 他想留在这里，跟老板学做酒。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来，立马就扎根在身心里，立马就枝繁叶茂了。 桃醉再点了一杯酒。 但是，老板却笑着婉拒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看你也喝了太多杯，要不今晚，就算了？” 老板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人莫名就信服他。 桃醉点了点头，说“好。” 他的确已经喝了太多杯了。 桃醉离开的时候，走路都打飘，老板有些不放心他，硬是找了个出租车将他送回了酒店里。 桃醉是第二天醒来才想起，连车钱，都是人家老板给付的。 他醒来之后洗了个澡，收拾利索，就跑去了人家酒吧门口。 但是，还是中午，酒吧没有开门，于是他就等。 一直等到下午，才见酒吧开了门，老板没有穿昨晚那身西装和衬衫，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拎着个菜篮子出了门。 桃醉立即迎了上去。 见到他，老板还有些惊讶。 “老板，我想跟你学调酒！” “咦？” 对桃醉突如其来的这话，老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可以不要工资，但是我希望跟你学习！” 为了表示自己的鉴定，桃醉说。 老板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笑了起来。 “你认真的？” 桃醉点点头。 老板大手一挥，“正好，我最近也想找个帮手。” 桃醉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容易。 就还像是在做梦呢，他就已经换上了皮鞋西裤白衬衫，搭上领结站在了吧台前边。 “你先在外场，负责招呼客人吧。”老板对他说。 这样的工作桃醉不陌生，服务员。 但是，很奇怪的是，在这间小酒吧里，就算是当一个服务员，桃醉也觉得很高兴。 每每有苦涩着脸的客人踏进这间酒吧，当他离开的时候，脸上就露出真诚的微笑。替他们拉开门的时候，桃醉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和骄傲。 他说不清楚，但是，能令别人感到高兴，他自己也觉得很幸福。 三个月后。 桃醉第一次被允许走进了吧台。 虽然只是帮忙擦洗杯子，但是，他莫名地觉得很激动。他距离能够亲手做出一杯令人愉悦的酒，又近了一步。 6 夏天早已经结束了。 天气变得寒冷。 桃醉也早早地穿上了毛衣。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因为老板说了，今天他将以调酒师的身份站到吧台里去。 他跟着老板已经学了好久，做酒的方法也逐渐掌握熟练。 桃醉很用功，他学得很快，而且，他做的酒，味道也不赖。 他正拎着菜篮子上街去。 晚饭他打算做得丰盛一些。 这段时间来，除了调酒，连烹调做菜，桃醉也学得很不错。 老板实在是个很好的老师。 当桃醉走进吧台之后，老板告诉他，这间酒吧这么被人们喜欢的秘诀就是。 “是希冀。我希望人们从我的酒吧里离开的时候，能够比进门的时候要稍微高兴起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这就足够了。桃醉啊，当你怀着这样的心情为客人们做一杯酒，他们是能够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老板是这样说的。 而亲身经历了这间酒吧的桃醉，也很认同这一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6 404(112) 这座城市四季分明。 一入了秋，从北方吹来的干燥的风，就将酷暑的炎热一扫而空。 街道两旁的树叶也被吹得翻卷了边，蜷缩起来，和树枝杈丫道了分别，然后潇潇洒洒地从高处跃下，乘着风，打着卷儿，晃晃悠悠地落到泥土地上。 然后被一双脚轻轻踩过，发出脆脆的一声“咔擦”，碎裂成无数片。 桃醉缓缓地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夏天已经渐渐走远，可是在夏天里保留下来的午睡的习惯却偏偏没有改掉。这不，中午刚躺下，明明感觉没过了多久，这一睁眼，却已经到了下午了。 他来到楼下小酒吧里，开了灯，浏览了一圈。 昨夜的痕迹还保留着，吧台水槽里，歪歪斜斜地堆叠着几只酒杯。吧台上靠中央的位置有一摊酒渍，昨晚上一位客人喝多了，前一秒桃醉还问他有没有事，他摆摆手说放心没问题，于是姚言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然而下一秒，那位客人脑袋往下一栽，砰地就撞在了实木的吧台上，发出一声闷响，惊动了旁边坐的几位客人，吧台里的桃醉听见声音赶紧回头，赶着两步过来想要扶他，结果这客人脸埋在吧台上，左手垂在下边，右手却在吧台上胡乱地扒拉着，把旁边一位客人的酒杯拨倒了。酒水淌过来，浸到了他的脸，他却好像是睡着了，砸吧砸吧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桃醉先跟旁边的客人道了歉，然后叫过坐在角落里的姚言，把这位醉酒的客人架了出去。这客人坐在门口马路牙子上，风一吹，好像清醒了一点儿，他掏出车钥匙就嚷嚷着要开车离开。不过姚言就是警察，他哪能眼睁睁看着这醉鬼还酒驾，劝了几声硬是劝不动，姚言这火上来了，拎着那醉鬼就回了局里，说是要好好给他醒醒酒，桃醉愣是没拦住。结果桃醉刚回店里赔了被拨倒了酒的客人一杯酒，姚言那边来了电话，说让他打烊之后去局里一趟，刚那位醉鬼，竟然是个通缉犯。 这事儿实在是戏剧得不像话，桃醉当时就没忍住，把这事儿给店里的客人们说了。众人一听，好嘛，这饮酒不慎，还喝出了个通缉犯来。大伙儿都说这是遇上了一个憨贼，纷纷表示以后要注意饮酒，得减少来酒吧的次数了，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桃醉赶紧趁机告诉客人们今晚借着这喜事儿给大家打个八折，客人们高兴，举杯欢呼，都说明天还来…… 吧台前边，靠墙的卡座处，沙发凳下头，桌子上边，落满了烟灰，桃醉拿着抹布仔细地清理着桌上的垃圾，开门营业就是这样，总是会遇上一些明明桌上就有烟灰缸，偏偏他就要在地上在桌上掸烟灰的客人，就算看见了，你又不能指着他教训他，还只能陪着笑脸，等人走了，自己清理。 桃醉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地拖干净，桌子吧台擦干净，把椅子摆好。他摸了摸额头渗出的浅浅一层汗珠，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小店重新变得干净，他很满意。 “呼……怪累的，确实是应该考虑找个帮手来帮忙了……”桃醉自言自语着。 不过想倒是这么想，可是实际行动起来却并不这么容易。 毕竟这酒吧不大，营业额每个月就那么多，刨去成本和必要支出，桃醉好像还请不起小工。 他收拾好拖把笤帚，抻了抻脖子，坐到大门口的沙发里。 刚睡醒没多久，不过靠着劳动把脑袋里的困意都打发走了。这时候，肚子却叫了起来。桃醉看了看时间，快到六点钟了。 这时候吃饭稍微晚了些。 他进到厨房看了看，用冰箱里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份挺黑暗的什锦炒饭。 其实桃醉做饭的水平并不很好，不过幸好，他当调酒师的，做些点缀酒水的餐点摆盘工作，不是很需要厨艺。 配餐的酒，桃醉选了瓶前年的白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口感余韵很长，这也是专门考虑到，他做的饭吃过后嘴里残留的全是油腻，好用这白葡萄酒稀释稀释。 吃着滋味层次复杂的炒饭，喝着白葡萄酒，这一系列味道混合在嘴里，姚言的舌头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冲击。 幸好姚言点开了一部喜剧片看，转移了注意力，愣是把一盘子炒饭吃了个干净。不过到后来，他已经完全尝不出他做的这份饭是什么味道了。 再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慢慢地看着片儿啜饮着，等嘴里的油腻完全被葡萄酒的酸甜口感清除之后，他才把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端着盘子和酒杯走进吧台，桃醉开始清理昨晚剩下的酒杯和刚才吃过的盘子。 水流开得不大，缓缓地从水龙头淌出来，流到他手背上。 桃醉看着自己伸在水龙头下的双手，突然有些恍惚。 毕业也有好几年了。 不过他跟家里的联系，却并不很频繁。 父亲和母亲对他拒绝回家，而是要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接了一个陌生人的棒经营这间对他们来说相当陌生的小酒吧的行为，异常的恼怒。 母亲还好，有时候还能跟桃醉说说话。 至于父亲。 唉。 想起来，桃醉就头疼。 就像当年一样，相当自我相当难以沟通的父亲，对桃醉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态度，“要么滚回家来听我的安排乖乖去上班，要么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死在外边都没人管你！” 桃醉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肯理解他。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认为他们的安排才是正确的，他们的话，桃醉就必须得听？ 桃醉觉得这根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桃醉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他不愿意回家去。 他告诉家里人，“我当一个调酒师我很开心，我看着从我的店里走出去的客人比刚进来的时候要开心了一分，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愉悦，我能够从他们的愉悦中汲取到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可惜父亲母亲根本不觉得他需要靠着这种听着就很莫名其妙的“力量”来维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7 404(113) 那也无所谓。 虽然偶尔想起来，就像是现在这样，也会感觉不舒服，但是，桃醉自己选择的，他接过了老板的棒，他会好好把这间叫做“where”的酒吧经营下去。 因为啊，在世上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孤单啊。 哪怕你和再多的人抱团在一起取暖，可是任凭你的身体有多么的暖和，当你的心里感觉到了寒冷，那么这份冷，就会从内而外地消解掉你抱团得到的温暖。 这种冷，这种孤独，就像是一种疾病。 我们无从解释它从何而来，但是它却实实在在地令我们的精神困顿不已。 当身体患了病痛，我们可以去医院寻求医生的救治。 可是当灵魂陷入了病痛，我们又何去何从呢？ where？ 桃醉毕业的那年，怀着茫然，他离开了学校，他走过许多城市，最终，他在这座城市这个路口这家酒吧的门口，找到了他自己的答案。 似乎，这个小酒吧，就具有能够治愈人们灵魂的病痛的能力。 桃醉当初就有这种感觉，他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他就是感觉得到，从这间小酒吧里出去的客人，总是能够比进来的时候，心里要高兴上几分。 而这，也是老板的经营理念。 “酒吧是一个隐私的地方，这儿很偏僻，这儿的人把孤单展露无疑，踏入那扇厚重的大门，每个人就没有了他们在门外的身份，他们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客人。” 老板说。 “让人开心的绝不是一杯酒，酒精对人类的作用，还远远没有那么大。令人治愈的，是调酒师调出的酒，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是的，就是这样的，调酒师就是这种神奇的职业。我们，能够令客人获得安慰，我们的酒，能够治愈他们的灵魂。” 老板说。 起初，桃醉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一些老板的话背后包含的意思。 但是并不多，他跟随老板当学徒的时候，总是懵懵懂懂，总是傻呵呵地笑。 直到老板遇害……直到这间酒吧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之后，他接触到了太多的客人，才渐渐地开始有些明白老板的意思。 调酒师，真的就是那么神奇的职业。 然而，他们能够治愈走进这间酒吧的客人，却没办法治愈自己同样也会受伤的灵魂。 譬如，手指头都因为被水流冲刷，变得发皱发白的桃醉，还在发呆的桃醉，还在因为家里人的态度而觉得无所适从的桃醉。因为那是家人，是他的父亲母亲，所以，尽管他们的话伤害了他，他也无能为力。他承受了来自父母的刺痛，但是他却没办法给自己调出一杯缓解痛苦的酒。 如果不是喝醉，桃醉就会因为父亲母亲的诅咒而辗转难眠。 他毕竟，还是个俗人。 会为下个月的租金货款和水电费发愁，会偶尔忍不住想要揍那些素质很低的客人，也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溃，觉得人生好无聊，他要死了……想要交一个女朋友，想要过得稍微轻松一些。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桃醉知道，他在做的事情不至于说高尚，但是，他开心。 开心就好了。 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桃醉晃了晃脑袋，手脚麻利地把水槽里的杯子盘子洗干净擦干净放回了身后的架子上。 擦干净手之后，他走到门前，把营业的牌子挂出去，然后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来往过路的行人和车辆。 门前这条并不繁华的街道，走过的人和车似乎都很闲适，他们不紧不慢，从从容容。 桃醉在想，昨晚上那个客人，那个被通缉的醉鬼，他是因为什么，竟然敢这么大胆地来到这间酒吧饮酒，还那么放肆地喝到人事不省。 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这间其貌不扬的小酒吧里，竟然藏着一位警官吧。 也真是，那家伙的运气太差了些。 桃醉扭头看了看右手边房屋中央露出来的那小片天空，远处，能看见橘红色的落日斜阳，还有一排排被同样渲染上橘红的鱼鳞云。 它们的颜色在渐渐变浅，天色在渐渐变暗。 等太阳落下了，就是小酒吧会有客人上门的时间了。 当夜幕降临，这间酒吧似乎就被赋予了温柔的魔力，而白天，即使是身处其间的桃醉，也感受不到她像夜晚时候那样的温柔。 桃醉仰头看着夕阳渐渐沉没。 看着月亮渐渐地明朗起来。 夜，来了。 他直起身，背部离开门框，往街道尽头扫了一眼。 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缓缓地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像是两父子。其实矮的那个也不算矮，只是站在高的那个身旁，就显得不太高了。 桃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和他的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子，在吃过饭后，慢慢悠悠地一起散过步。 桃醉苦笑一声，舔了舔嘴唇，看着远处的那两父子，他心底幽幽有了点儿羡慕的意思。 转过身，桃醉推开门走进了酒吧。 没有过就没有过吧。谁说人生一定要完整，要什么都有呢。 天黑了，想那么多干嘛，开店才是正经事。 桃醉打开了店里的灯。 暖黄色的灯光从各个角落亮起来，把这间黑灰色装饰为主的酒吧照亮，铺上一层温柔暖和的光晕。 2 桃醉走进吧台，取下背后酒架上的一瓶威士忌。 是瓶挺贵的酒，不过之前给姚言开的拿一瓶，他好像已经喝完了。 昨晚上在店里莫名其妙地抓到了一个逃犯，这滑稽事儿，桃醉总觉得需要庆祝庆祝。 他想好了，等姚言今晚过来，他就把这瓶酒再开开，给他存起来。 就当犒劳咱们的人民警察了。 桃醉用干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方正的酒瓶。 瓶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酒微微晃荡着，被吧台上方的小灯照射，这只酒瓶显得有些耀眼。 桃醉举起酒瓶，对准小射灯，闭上左眼，用右眼从瓶底看进去。 荡漾的琥珀色酒液中，融入了灯光，就能看见一片灿烂的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8 404(114) 大壮呲牙咧嘴地骂着。 小新莞尔：“谁让你先骂了他们。” 抹完了伤药，大壮的脸依旧肿得像卤猪头，他转脸瞧着小新。 “他们为什么要为难你？” 小新收拾着桌上的药瓶，摇了摇头。 “不晓得，我只是向他们问了我师兄，他们就突然发怒了。” “你师兄？他叫什么名字。” 小新说出了师兄的姓名。 大壮本来端起茶碗，听了小新师兄的名字，手一抖，茶碗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裤子。 “你确定，他叫这个名字？”大壮再三向小新确认。 小新只是点头。 “可是这人，是魔教的大护法啊。”大壮咽着唾沫，说得很艰难。 小新愣了一下。 随即也就释然。 “怪不得，这帮武林侠士听了我问师兄的名字，都这么义愤填膺。原来都是师兄的锅。” 大壮看着小新，“你好像并不惊讶。” “魔教是啥？师父说魔教就是江湖中的黑社会。像我师兄那么社会的人，下了山没人管得了他，肯定如鱼入水，混成个魔教护法，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他这恶名远播的，却是苦了我了。” “你要去投奔他吗？” 小新点点头，又摇摇头，“师父没了，我无处可去，身上只有三两银子，花不了多久，所以我得找他要些盘缠。” “可是他毕竟是魔教的人。”大壮眼睛肿得都皱不起眉头。 “放心吧，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再怎么可怕，他毕竟是我的师兄啊。”小新拍着大壮的肩头。 大壮犹豫了一阵，突然抬头看着小新，眼神坚定：“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咦？”小新一扬眉。 大壮深吸口气说：“你是个女孩儿，要去见一个魔头，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小新眯眼微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大壮搔了搔后脑勺，一笑，脸就疼。 小新初次下山，对山下的一切都不熟悉，有个前辈照应，也是好的。虽然这前辈看起来经验丰富，实际上菜得抠脚。 想要找魔教的大护法并不困难。 像师兄这种声名远播的武林败类，想要见他，只需要把风声放出去，他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七月十四，黑风崖上，但求一败。” 这是以大壮的名义发出去的战帖。 虽然整个江湖的人都认得魔教的大护法，却谁都不晓得这个胆敢挑战他的大壮究竟是何人。 七月十四，黑风崖。 小新和大壮早早地就来崖上等着了。 大壮满脸苦涩：“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发战帖啊？” “你不是想名扬天下？打败我师兄，你就能扬名。” “可是”大壮无奈，“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可是魔教的大护法！” “年轻人，要有梦想。”小新装作老成持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他们等了一整个白天。 师兄实在午夜时分出现的。 他一袭黑衣，非常标准的魔教人士打扮。 多年未见，小新看见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上前要抱抱。 但被大壮拽住小辫不放她过去。 “你看他手上，刀已出鞘。”大壮说。 小新抬眼看了，果然，师兄面无表情望着他俩，手中长刀寒芒闪烁。 小新扁了扁嘴，朝对面的魔教大护法大声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今天的战书，是你下的？” 师兄目光如刀，直刺大壮。 大壮被他一眼瞪退两步，不敢答话。 “师兄，是我要见你？”小新一横手，挡在大壮身前。 “见我做什么？师父那老家伙肯放你下山了？” “师父不在了。”小新说到这，脸色有些凄然。 师兄怔了一怔，接着仰天大笑。 “死了？死得好！” “师兄，师父临终前，让我来投奔你。” “哦？那你可知道，我是魔教的护法。” 小新点点头。 “他老人家爱惜羽毛，肯让你也入我魔教？” “那倒不是，师父说让我见到你先问见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当年你偷偷进他屋子，在床头柜里偷走的究竟是碗双皮奶还是一本刀法秘籍？” 大壮有些懵，小声凑到小新耳边：“你师父还有把双皮奶藏床头柜的习惯？” 小新没理他，直盯着对面的师兄。 师兄仰起脑袋，回答道：“我偷的，只有双皮奶！” “当真？” 师兄额侧突然暴起青筋，“当然是真的！可那老家伙偏偏不信，要赶我下山！” 小新叹了口气。 “我晓得了。” 接着，她拔刀。 师兄嘴角一勾，“怎么，回答得不对，你就要帮他清理门户？” 小新点头。 “你够资格吗？” “应该吧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有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新进步，扬刀。 下一刻，弯刀与长刀相交，火星飞渐。 隔着两把刀，小新仰头看了师兄一眼，“师兄，师父说如果你承认是去偷秘籍，那就让我把下卷也一并交给你可惜” 师兄双眉一挑，刀上力道又加了几分。 大壮站在一旁，只能远远看着这俩神仙打架。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小女娃子，竟然能跟魔教大护法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 只见他二人再一次缠斗一处，两柄狞亮的刀相持不下。 “师妹，看来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你的确没差到哪儿去。” 师兄话没说完，小新却俏皮地一眨眼，“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她空着的左手朝后腰一摸，不知从哪儿又拔出一柄弯刀来。 师兄瞪圆双眼。 “二刀流！那老家伙果然藏私了！” “师兄，我这一刀下去，你可能会死。” 小新笑嘻嘻地挥出左手上的弯刀，刀光映着月光，模糊成一片。 大壮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魔教大护法。 他踉跄了两步，坐倒在一棵树下，腹部插着一柄弯刀，血流如注。 小新晃悠悠地走到大壮身边，把手上的弯刀塞到大壮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壮不解。 小新伸手一指树下的师兄。 “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杀死魔教大护法，从明天起，大壮的名字就将被江湖中千千万万人记住。”小新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39 404(115) 杨昊一个敏捷的侧翻滚，从一棵枯树旁边掠过，滚到了另外的树干后边。 他迅速地起身，背靠着树干，掏出一支新的弹夹，飞速地换下已经打空的弹夹。 “当心，它直冲过去了！” 十几米外，助手的声音传入杨昊的耳朵。 杨昊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个巨大的黑影，就在自己背靠的树干后头，它冲着自己撞了过来。 杨昊迅速地朝着右手边的位置跑开。 他人刚刚离开树干后头。 突然那个庞大的黑影就穿过了他几秒钟前倚靠的树干，仿佛那棵枯树不存在一般，它的身躯穿过了树干，那棵枯树融入了它的肚子当中。 那黑影缓缓地让树干从自己的脑袋剖过肚子，然后从尾部离开，它整一个躯体毫无阻滞地穿越了那棵枯树，出现在了杨昊的左侧。 杨昊抬手朝着那个黑影左侧的一只巨大的红眼睛开了一枪。 子弹射入了那只血红的眼睛，血红化开，变成一片黑色。 然后杨昊就看见那片黑色像是在水中晕开的墨汁一样，缭乱地舞动缠绕了一阵，接着一些蛇一样游动的线条就在黑色下方翻涌，相互虬结，捆绑，缠绕。 没用多久，一片黑色将原本眼睛的位置占据，然后黑色朝后边一翻，另外一只新的血红的眼睛就又出现在了黑影的脑袋上！ 这场景，简直就像是一块破了口的黑布上，被人用红色的丝线缝补起来，然后往内一翻，翻出了一个新的完整的图案，将原本的破口给遮盖住了！ 这是什么鬼畜的恢复能力？ 这个黑影就是饲养员口中说的“夜神”？ 这什么鬼玩意儿！ 杨昊心中打骂一句，转身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跑去。 也就是朝着姚言所在的方向。 “把它引到宽敞的地方，在这里它没有阻碍，但是树林对我们来说很麻烦！” 杨昊在发现了黑影的能够“穿越阻隔”的特性之后，立马就决定不能在树林中跟它纠缠。 “明白！”雨衣人回答了一声，在黑影的背后开了一枪，将黑影的后背打出了一个破洞，然后他从侧边跟着姚言往回跑。 杨昊他们的行动有一大部分都被姚言看清楚了，虽然没有看明白细节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的情况，姚言是掌握住了。 杨昊和雨衣人从自己跑来的时候，姚言并不慌乱，他整个人紧紧地贴着树干，让自己黑色外套冲着外头。他缩着脖子，尽量不把躯体露出来。 杨昊从他身旁跑过的时候，姚言还感受到了他带起来的风，吹到了自己的脸上。 很好！ 杨昊跑过去了，但是他被黑影追赶得很急，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 然而，紧接着雨衣人从姚言的右手边跑过之后，回头瞥了一眼姚言的位置。 就在姚言耳听着他们的脚步远去，正准备回过头来撤退的时候，突然一颗子弹射入了自己头顶上方的树干上，啪的一声，碎木渣落了姚言一后脖子。 他被看见了！是那个雨衣人，雨衣人慌忙地从他身旁跑过的时候，竟然还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姚言本以为自己的隐藏做得很好，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水准还是欠缺了一些。 姚言咽了口唾沫，转身弯腰猛地窜了出去，朝着远离杨昊他们的方向。 姚言刚刚离开那棵树，那个黑影就咆哮着从树后穿过，追着杨昊和雨衣人的方向去了。 姚言一边奔逃，一边扭头看着渐渐地跟自己拉开距离的黑影还有杨昊两人。 他猛地踩住脚步，扶着树干站住。 他皱起眉，看着黑影离开的背影。 刚才，杨昊他们说出准备拉走黑影的时候，分别给了那个黑影两枪，那黑影虽然能够穿过树干，但是它被射中之后，躯干同样也会出现破铜，会爆开。而在修复躯干的过程中，这个黑影行动会变得迟缓，也正是因此，杨昊和雨衣人才能加速拉开和它的距离。 这一点姚言也看见了。 身躯受到伤害的话，这个黑影会变慢。这个特点得记住。 姚言反手将手枪掏出来，之后他遭遇这个黑影的话，他已经知道如何应对了。 只是……这东西只能减缓它的速度，却不能直接对它造成致命的必杀吗？ 姚言看了看方向，杨昊和雨衣人是拉着那个黑影朝着南边离开了，他转身逃跑的时候，选择的方向是西南侧。 现在姚言能够稍微安心一点地步行朝着南边的核城公园过去。杨昊和雨衣人一定是将那个黑影拉到核城公园去解决了。 前提是，他们能够解决掉那个东西。 否则的话，就只能找机会躲藏起来。 只是，姚言还是没有能够看清楚，那个黑影在触碰到人体的时候，是不是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或者，它还是会像直接穿越树干一样，穿过人体？ 姚言脚步不快，他可不想着这么着急地靠近核城公园，去做冤大头。先让杨昊和雨衣人跟那个黑影纠缠一阵再说。 看刚才的情形，那个黑影虽然很可怕。不过也还没有能真的将杨昊和雨衣人怎么样了。 被那黑影吞下去之后，会不会真的被消化掉？ 姚言摸着下巴，低头思索着。 他走路的时候得很小心地低头看路。 因为如果不借助手电筒走夜路的话，想要在这座核城当中看清楚晚上的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昊和雨衣人引着那个黑影往公园空地过去了，姚言花了几分钟，从小树林朝着南边的公园走过来。 来路上，他尽可能地小心翼翼，预防着被杨昊或者雨衣人看见他是谁。 刚才雨衣人离开的时候，在他头上开了一枪，虽然没有直接打中姚言，但是姚言知道，自己暴露了。 杨昊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有人跟上了他们。 他们的行动绝对会变得更加小心。 当然……姚言不知道杨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会不会回来寻找姚言。 这些姚言都不敢去细想。 现在姚言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那个黑影跟方舟绝对脱不了关系。 可恶的方舟，难道又在这座核城里建立了他们的基地吗？ 无处不在的方舟， 姚言一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清楚方舟究竟在做什么。 但是外化的表现是方舟跟一系列的生物学案子扯上了关系。 或许，方舟的行为，是某种科学？ 极端的科学。 姚言思考着，一边朝着核城公园靠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0 404(116) “那他毕竟是通缉犯，这么光明正大地露脸，就为了喝酒？只能说他瘾太大了吧？”桃醉说。 “不一定。”姚言摇摇头，“我后来审他的时候问过，为什么他敢跑出来喝得大醉。做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当然需要一个足够的理由来驱使。” “那他怎么说的？”桃醉很好奇。 “他说他有个儿子。” “咦？”桃醉眨了眨眼睛。 “他是在，我看……前年，前年出逃的。到今天是第三年在逃。他老家在省外，当初他是因为故意伤害被通缉，具体的事件我没深入了解。他有个儿子，他跑路那年，儿子三岁半，刚刚能下地走路，勉勉强强能跑上几步。到今年，他儿子都该上小学了。他来喝酒那天是他儿子的生日，好像也是小学报名的日子。估计他是知道儿子上小学了，高兴吧。逃亡三年，压力比较大，偶尔也会想要放松一下。” 桃醉环顾了自己的酒吧一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地方，说不定还真的是有魔力，连通缉犯想放松，都愿意进来坐下喝一杯。” 姚言也笑了，“谁说不是呢。” “不过那家伙被抓进去之后，表现得算是老实，这两天正要把他押解过去他们省，到本地去处理他的案子。也许是总算能回家了吧，他的状态挺稳定的。” 桃醉点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姚言说完后站起身，走到吧台后边的酒柜上，伸着脖子去找酒。 桃醉没有管他。 桃醉倒是觉得，这几天来，怎么总是遇见这些父亲和儿子之间折腾的事情…… 或许，这本来是平常的事，只是他心里比较介意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所以才会投入额外的关注…… 吧台里，姚言正踮着脚尖去够一瓶酒。 “别够了，出来，这瓶是给你准备的，贼贵。” 桃醉来到吧台前，笑着敲了敲吧台，从背后摸出一瓶琥珀色的威士忌，朝姚言摇了摇。 “唷，你啥时候变这么大方了？”姚言笑嘻嘻地道。 “别废话，拿杯子。” “诶，来啦。”姚言顺手拿了两只长饮杯出来，还捞了几块冰。 4 桃醉眉头紧皱，看着吧台对面的那位客人，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您可别这样看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吧台对面的客人伸手挠着脸，说。 桃醉对面，是那天晚上那对来酒吧的父子中的儿子。 那个原本腼腆害羞，瘦瘦高高的男孩。 今天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父亲陪同。 桃醉摇摇头，“我是觉得好奇，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来我这儿了。” “你是调酒师，开酒吧的。我是客人，来喝酒的，这没毛病吧？”男孩笑道。 他今晚面容开朗，可一点儿没有那天晚上的拘谨和矜持。 大约是父亲不在身旁的缘故。 “毛病是没有，不过……”桃醉稍微顿了顿，也笑了起来，“那晚上你果然是装的吧？你能喝酒，而且酒量不错，你也不是那种怯怯的怕生的人。” “还用说吗，”男孩耸耸肩，“老哥你那天的第二杯，可不是什么利口酒，我要是没尝错了，那是一杯高粱酒吧？起码得有个四五十度吧？差不多二两的杯子啊！你也够阴的，而且为了不被我老爸发现问题，我还得一口给它干了！你知道那晚上我回去倒头就睡了，第二天起来都还头疼，别不是你的酒有毛病吧？” 男孩笑着说道。 “我这儿的酒保证是没有问题的。”桃醉道，“但是我有些好奇，你本来不是那种腼腆害羞的人，也不是不会喝酒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在你爸面前，装成乖巧的小绵羊啊？” 男孩并没有回答，而是说：“先给我来一杯，不过我可不给钱，就当你赔偿那天晚上你故意折腾我的第二杯酒。” 桃醉笑了，“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骗你爸？” 男孩双手平放在吧台上，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实木表面。 “当然是因为，我爸希望我是那样的人啊。” “哦？”姚言扬了扬眉。 男孩解释，“大人嘛，他们太自以为是了，什么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你做儿子的，还不能跟他们顶一句话，不然他们就觉得你大逆不道。所以，跟大人相处，最方便，最容易，最不累心累身的方法，就是按照他们的期望，当一个乖巧的孩子，好好学习，低眉顺眼，不沾烟酒……对了，你这儿不禁烟吧？” 桃醉没好气地一歪头，从吧台里递过去个打火机给男孩。 男孩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闭上眼很享受地喷出烟雾。 “我可跟你说啊，吸烟有害健康，多抽一根烟，少活一分钟。” 男孩睁开眼，盯着桃醉，“做人没意思，及时行乐最好。” “哪儿来的这些中二想法啊你。”桃醉把打火机收了回来。 “所以你在家和在外头，就是两副面孔？” “当然。” “你小子倒是能耐，反而让你爸为你担心，怕你念大学了，出去了，被人欺负了。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了。”桃醉说。 “那倒不会。不过，唉，世事就是这样，你满足了他们对你少年的期望，就没办法兼顾他们对你青年的期望，毕竟他们的印象里，我是个好孩子。” “可惜实际上你并不是。” “不是好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男孩说。 桃醉露出有趣的表情，这个孩子，说话还很有意思。 “你啥时候开学？”桃醉问他。 男孩却敲了敲吧台，“我说，调酒师先生，我等你一杯酒好一阵了，别光顾着查我户口行不行。” 桃醉笑了笑，“行。” 他回过身，取了材料，转回吧台。 “这是咖啡酒，300毫升足够。”桃醉边说边动手，把咖啡酒倒进鸡尾酒杯。 “这是20毫升鲜奶，看好了，往酒里加的时候要小心，不然分层就破坏了。”桃醉把吧匙搭在酒杯边缘，将鲜奶顺着吧匙缓缓地加到咖啡酒上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1 404(117) “我本来打算喝完这杯就去死的。” 桃醉低头用白毛巾擦拭着刚刚洗刷完毕倒置在水槽边上的几只古典杯子，他对面，隔着吧台，坐着一个脸颊红红的，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子。 挺漂亮。不过稚气未脱，大约还是个学生。 她醉了，起码已经晕乎了七分。 最多只剩下三分的似醒非醒。 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傻话来。 桃醉没有搭话，他清楚这女孩子是在同他讲话，因为店内只有她一个顾客，和吧台里的他。 虽然看起来是位麻烦的客人。 不过，这位客人也并不是一定需要得到桃醉的回应。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竟然会败给一场考试。” 她把已经喝光了的酒杯砸在吧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色的橡木实木吧台，厚实稳重，相当可靠。 酒杯是只柯林杯，在杯子中，算是抗摔的。 桃醉抬眼瞥了一眼那女孩，她换了个姿势趴在了吧台上，脑袋枕着左手胳膊，右手拿着杯子叩叩叩的不停地轻敲着吧台。 她口中的考试，是高考吧？应该敲不坏，那只杯子。桃醉抬眼做出了判断，所以他又埋头继续擦拭自己手中的杯子。 “喂，你说，这样公平吗？凭什么人的一生，要靠考试来决定啊？” 女孩子抬头看着桃醉，问话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大舌头，吐字不是很清楚了。 大约是酒精上头了，舌头开始发麻。已经不能再继续摄入酒精了。 桃醉抬起眼睛瞧着她。 这女孩也用力瞪着两只朦朦胧胧的大眼睛，似乎在回看桃醉，只是她的眼神好像对不上焦，本想盯着桃醉的脸，眼珠子却总往两边滑。 刚才她一进门就点了一杯七十八块钱的莫吉托，桃醉擅自给她换成了四块八的苏打水。她并不能喝出什么区别来，并且，灌了一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冰冻苏打水之后，她还清醒了不少。 不是个擅长喝酒的女孩，说不定是头一次来酒吧。桃醉心中猜测。 是因为结束了高考，所以想要好好放肆一回？ 他把最后一只杯子擦干，放回了身后的酒架上。 回过头，对那女孩说“对于大多人来说，考试是一个难得的公平竞争。不过，一场考试终究也只是场考试而已，它最多能够表现出你是否擅长学习，仅此而已。” 说不定是个成绩不理想的孩子。 最近高考是不是已经放出成绩来了？ 桃醉摸着下巴，有些担心地瞧着这女孩。 从上往下能够看见她头顶上的旋儿，长在脑袋上方正中间，顺时针，还挺可爱。桃醉瞧见她头顶的旋儿边上，不时就冒出一根银白的头发，很显眼。 大约是因为总熬夜学习的原因吧，才会长这么多的白头发。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辛苦。 女孩子听见桃醉回答了，她怔怔地看着桃醉，反应了一会儿，才仰起头，“我擅长学习！” 女孩提高了音量。 桃醉耸耸肩。 接着她报出了自己的分数。 桃醉怀着好奇查了一下今年的高考分。 很意外的，这女孩的分数，够得着不少名牌大学。 “所以，你的分还不够高？” 桃醉尝试着询问。 看来似乎是瞄准了首都那两所国之重器而去的？心高气傲的女孩啊。 她摇着头。 “那你在不痛快什么？” “你不会懂的。” 桃醉苦笑，他的确不懂。 “是你家人对你期望太高，还是你觉得自己考砸了，过不了这个坎儿？” 那些总是名列前茅的人，在考试上遇到挫折之后，往往所受的刺激比想象中大得多。 女孩儿还是摇摇头。 桃醉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自己的亲身经历给这孩子讲一讲。 毕竟当人们遇见了比自己的处境还更要糟糕的可怜人，往往心中会生出一抹同情，一抹庆幸，聊以自我安慰罢了。不过，只要能让她的注意力转移一下。心情不再那么糟糕，就总是好的。 酒吧，正是让旅人疲惫的受伤的灵魂得以短暂休憩，收获慰藉的地方。 “我高中毕业很多年了。” 桃醉微微仰着头，思索着从哪里开始讲起。 听见“高中毕业”四个字，女孩子抬起头，眼睛朦朦胧胧，瞧着桃醉的方向。 “我从前一直是一个好孩子，乖学生，”桃醉微笑着，他的脸被店里刻意调暗的暖色灯光照得半明半暗，“就是那种人们口中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把洗净擦干的摇酒器放到吧台前边的一只黑色托盘上，把洁白的擦杯布叠成齐整的方块，放到身后棕褐色大酒柜的第一层倒置悬挂着的高脚红酒杯下方。 “后来念了高中，突然有一天就觉得念书好无聊啊，为了一场考试，多少多少万的学生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赌了上去。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一场骗局，又可笑又悲哀，但是身处其中，又莫可奈何。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是好孩子了。”桃醉低下头，瞧着女孩儿头顶上的旋儿，微微笑着，“不过虽然心中叛逆，不肯像旁边同学一样豁出命地去学，整天不出来的胆怯和畏惧，对未来的感觉吧。所以并没有完全就放弃了。我念书的学校，是市里最好的学校，人们都说，上了那所高中，考上重点大学，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大概就维持在一个能够考得上所谓的重点大学的分数吧，我的成绩。因为想做到这一点，并不费劲，而且学习这种机械的事情，不算困难，况且我也不傻。”他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脑袋。 女孩儿似乎听得有些入神，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桃醉，等他继续说。 “后来，总算是熬到高考结束了。像他们总说的，点完答题卡上最后一个句号，盖上笔帽的时候，有种侠客收剑入鞘的踌躇满志。”桃醉嘴角不可觉察地轻轻抽了抽，“我那时候，心中波澜不惊，无悲无喜。我以为我发挥正常，结果并不会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2 404(118) “可是” “可是你也考砸了？”女孩儿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嘴。 桃醉笑着，只是笑容有一丝丝苦涩，“算是吧。我们那一年的重点大学的分数线，是520分，一个很浪漫的数字。而我，所有分数加在一块儿，一共519分儿。” “啊——”女孩儿伸手捂着嘴，小声惊呼。 桃醉双肘撑在了吧台上，身子前倾，朝她靠近了点儿，“就像是老天爷专门向我开的玩笑，一个小小的惩戒。” “谁说不是呢，你自己作！”女孩儿的双眼似乎恢复了几分清醒。 桃醉微笑着，“是的，我自己作的。虽然我嘴上说着对分数没什么期望需求，考多少分都无所谓。但是，毕竟从我们那所学校出来的学生，心底都有些傲气的。重点大学的分数线其实不能证明得了什么，但是这条线就在那里，你只有越过了，才有资格来说它不算什么，对吧。非常可惜，我就只差那一步之遥。” 女孩儿摇着头，也为桃醉的经历感到惋惜，“一分，就一分呀，你就算是卷面再好看一点点，都能到520了呀。” “所以，其实这些都是命中注定了的。老天爷安排你，拿着你手里的分数，去对你最合适的城市，念最合适的学校，遇见合适的新朋友，去过接下来的最合适你的人生。”桃醉抬手指了指天上，“所以，你刚才那番寻死觅活的胡话，就请收回去吧”。 女孩儿笑了起来，笑容五味杂陈，桃醉见过那么多客人，却第一次在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儿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看起来自己的这点儿遭遇，只能够让这孩子心情稍微缓和一点儿，醉意稍微减轻一些。至于她心里真正介意的东西，好像还是无法释怀。 “老天爷是最不可信的家伙。”女孩儿说，她握着那只柯林杯，又重重地砸了一下吧台。 桃醉斜着眼留意了一下，还好，吧台上没被磕出坑。 “你当时没想着复读一年吗？反正听起来你底子不弱，复读一年的话，肯定会取得好成绩的。”女孩儿突然抬头说道。 桃醉耸了耸肩，“我不爱学习，有那复读一年的时间，我更愿意花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跟着念了一句。 “小妹妹，人生那么漫长，你如今为了它要死要活的高考分数，往后三年，四年，你也就再也不会介意它了，因为到那时候，它对你而言，就无关紧要了。” “可是你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记得你的分数，差了重点大学的分数线一分。”女孩说。 桃醉怔了怔。 是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应该忘记了，放下了。 可是事实呢？这女孩儿一说，他竟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差了一分的分数，依旧耿耿于怀。 桃醉伸手摸了摸鼻子，偏过头，掩饰了一下自己脸上有几分慌乱的表情。 等他心情平复，才回过头，无奈地看着女孩儿，“好吧，你说的对。这确实是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 “所以，再给我来一杯吧，我要我点的那种酒，莫吉托我不要苏打水。” 原来她发现了。 桃醉笑着点点头。 女孩儿冲他做了个鬼脸。 “举杯浇愁愁更愁，听说过吗？”桃醉回身从酒柜上拿酒的时候，说了一句。 “必背古诗文，太白的诗而且，是举杯消愁，不是浇。”女孩儿一手撑着脸，有些嫌弃，说。 桃醉取了瓶灰雁伏特加，还有一瓶蓝橙利口酒，转回吧台。 桃醉笑着，“记得挺熟练。” “我语文成绩最好。” “巧了，我也是。” “不像。”女孩儿翻了个白眼。 她心情似乎恢复了不少。桃醉瞥了一眼这孩子，双颊依旧绯红，不过两只眼睛不再水雾朦胧，暖光映照下，有些亮晶晶。 她在学校里，一定是那种被众星拱月的焦点般的存在吧。桃醉猜测着。 桃醉弯腰在手边冰柜里取出几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冰块，取了柄小刀，动作娴熟地削切着。刀锋蹭过冰面，棱角破碎，冰屑飞溅，发出的声响似乎很远。 女孩呆呆地蹬着眼睛瞧着桃醉的动作，又从容又优雅，他眼神专注，似乎自己并不是在削冰块，而是在做一件精细的雕刻。 “你喜欢梵高吗？” 桃醉将冰块切成了方方正正的一粒，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摇酒器里。 他微微抬头，瞧了女孩儿一眼。 “啊？”女孩惊醒，点了点头，“喜欢我当初学画画，就是在看过他的画展之后决定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桃醉继续切着冰，“我看见你的手机壳上，是他的画，《星月夜》。” 他切了四块冰块，都扔进了摇酒器，接着从冰柜里掏出半只已经去了皮的菠萝，还有两个柠檬。 “梵高的画里拥有情绪，永远充满活力，他的田野，他的向日葵，他的笔触和配色都生机勃勃。看他的画，我才能找到释放”提起了梵高，女孩儿似乎有话可说了。她问桃醉，“你呢？你喜欢画儿吗？” 桃醉拿出一只榨汁机，把芒果和柠檬都榨了汁，倾倒进摇酒器。 “有时候会看看，我比较喜欢莫奈，和他的《睡莲》。朦朦胧胧，半醉半醒，真假参半的感觉令人心里很舒服。说起释放，你压力很大？” 说完桃醉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也是，高三的孩子，谁压力不大的。 女孩儿也懒得回答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她评价着桃醉的口味，“你好像很喜欢浪漫主义？” “印象派足够浪漫。”桃醉算是确认。他用量杯量了30毫升伏特加，想了想，往水槽倒掉20毫升，剩下的10毫升才倒进摇酒器。 “那你喜欢李商隐吗？” 女孩的话题有些跳跃，桃醉双手握着摇酒器，左手拇指摁着盖子，侧身对着女孩，开始摇壶。 冰块和液体在金属壶壁上迅速地撞击着，发出很响亮的声音。桃醉两只胳膊端住没动，手肘手腕摇晃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3 404(119) 等摇酒器外壁上结上一层浅浅的白霜之后，桃醉停下了手上动作。 他从冰柜里拿出之前放进去的鸡尾酒杯。将摇晃混合好的酒液缓缓倒进杯中。 结束了这个动作，他才扭头瞧了女孩一眼，微笑道：“还行吧，相比小李，我更喜欢太白。怎么话题就从莫奈到了李商隐了？您慢点儿，我老了，思维跟不上。” 桃醉取出一根长长的叉匙，打开了手边那瓶蓝橙利口酒的盖子。 女孩撇了撇嘴，“因为这次的语文考试，诗词填空里有一题出的就是他的诗。” 桃醉缓缓地将蓝橙利口酒顺着叉匙注入杯中。 “所以你没能填出来？”他眯起眼睛笑着。 女孩翻了个白眼，“对，我空了！” “没事儿，诗词填空，不值几个分。”桃醉把叉匙调酒器放进水槽。 等待鸡尾酒杯中的蓝色酒层缓缓沉入到酒杯底部，与上层的浅白色酒液完美融合之后，桃醉轻轻地端着杯底，放到一只方块杯垫上，又伸手轻轻敲了敲吧台边缘的银色传唤铃。 叮—— 桃醉两指轻轻搭着杯底，将酒杯推到女孩儿面前。 “醉酒的梵高，请用。”桃醉微笑着。 女孩瞧着这杯漂亮极了的酒，一时间有点儿愣神。 暖光下，醉酒的梵高在倒三角形的鸡尾酒杯里分成了上下三层，最底下是冷淡苍白的柠檬汁，往上是淡蓝色的蓝橙利口酒，最上层，是微微泛点儿淡黄色的伏特加，是菠萝汁的颜色。 “我喜欢分层处的渐变色。”女孩儿轻轻端着杯脚举起杯子。 “黄色淡了点儿，否则看起来就是星月夜的颜色系。”桃醉伸手把头顶的一只小射灯朝下拉了一些，让暖黄的光线照射在女孩手中的酒杯里，算是勉强将黄色填补上一些。 她轻轻抿了一小口，惊喜地抬头瞧着桃醉，“好喝，冰冰凉凉，完全没有酒味。” “应该是还残留一些伏特加的辣喉，”桃醉说，“我减少了量，毕竟你可不能再喝了。” “没关系！像这样的酒，我可以喝十杯！一百杯！”女孩儿坐直了身子，夸张地捏着两个小拳头。 桃醉微笑，“那只能等下一次了，等你休息好了，脑袋清清楚楚的时候，再来我这儿吧。到时候，再让你尝尝其他画匠的鸡尾酒。” 女孩儿点着头，“没问题！等明天我就拉着他来！” “他？”桃醉嘴角勾起，露出姨母似的温柔笑容，低头瞧着女孩儿。 是青春期里那些青苹果一样香甜味道的爱情故事吗？ 桃醉眯起眼猜测着。 可是女孩却慢慢地放下了酒杯，先前脸上激动的绯红颜色也褪去了。 尽管喝了酒，摄入了酒精，但是她的脸色却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 这是桃醉没料到的变化。 刚才不是才稍微好转了一些吗，怎么突然又？ 是哪句话说错了？ 桃醉舔了舔嘴唇，他心下着急，对面的女孩儿可是说出过喝完下一杯就去死这种话来的啊。她好不容易卸下防备，缓和的情绪又因为哪根筋不对而纵了起来？ 桃醉不敢轻易出声。 女孩儿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酒杯瞧了好一阵，不言不语，不动弹，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你”桃醉怕女孩儿又被自己的思绪伤害，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可他话没出口，女孩却先抬了头。 她在苦笑，“我差点忘了，他答应我的事情是，如果我最后能跟他一起去北京，才” 桃醉皱眉。 一起去北京？是同谁的某种约定？ 女孩儿垂下头，桃醉只能看见她头顶的那个旋儿，看不清她的脸色，“可是我没办法都是因为这场考试，我离北京还差了不少他们又有理由来替我做决定了他们让我去杭州” 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啪嗒，砸在厚实的橡木吧台上，碎开。 是眼泪。 桃醉微微叹了口气。 从吧台前的盒子里取了一叠方巾纸推到女孩的面前。 似乎又回到她之前郁结的地方去了。 桃醉默默无语，感觉有些无能为力。 关于客人的隐私，他没有权力去探寻。当然，如果客人愿意倾诉，那么身为调酒师的桃醉，将会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这是他的职业道德。 女孩儿小声抽泣了一阵。大概是因为已经哭过太多次，这一次实在是没有多少眼泪能流了。 她取了纸巾擦了眼泪。 静静地坐着，只有喘息声和心跳声。 之前怕她嫌弃烦闷，桃醉早就将店里的音乐关掉了。 他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明显。参与到别人的悲伤中去，始终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终于，在桃醉保持之前的动作站得脖颈发酸的时候，女孩抬起了头，看着他淡淡地笑了。 “你不用顾忌我的，我是客人，你才是老板。” 桃醉摇了摇头，“当你走进大门的时候，你就成了主人，你在我店里的这段时间，我将尽我所能来完成您的吩咐。” 女孩噗嗤一笑，“真是会说。” “我也会这么做，这是我的工作。”桃醉微微欠身，绅士地朝她点了点头。 女孩又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第一层的酒液只去了一半。 她放下酒杯，抬头看着桃醉，“几点了？” 桃醉扭头瞧了瞧左手边墙壁上挂着的挂钟，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一点半了，你需要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你吗？” 女孩摇摇头，“我自己叫个出租车好了。” 说着她点开了叫车的手机软件。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恐怕不安全。”桃醉有些担心。 女孩歪了歪脑袋，“可要是让我家里人看见我喝成了这个样子，那才更不安全。” 桃醉无奈，“所以你是瞒着家人出来喝酒的？对了，”桃醉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他严肃地看着女孩，“你成年了没有？未成年人禁止入内！”他伸手指着大门口，那里挂着一只蓝底白字的牌子。 女孩狡猾一笑，“你猜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4 404(120) “我希望你已经成年了”桃醉只能叹气。 “考试之前，我就已经十八岁了。”女孩吐着舌头，“结账吧，今晚我一共消费了多少。” 桃醉瞧了瞧她还是有些苍白的脸，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我请你了，庆祝你高中毕业，即将开始崭新的大学生活。” “这么好？”女孩扬起眉毛。 桃醉微笑，不再提，他还是有些担心女孩深夜一个人叫车回家，“要不我找个熟人送你回家？我认得几个出租车师傅，人都挺不错的。” 桃醉正说着，女孩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举起冲桃醉晃了晃，“没关系，不用麻烦，我叫的车到了。” 她离开座位，拎起自己的小包，朝外走。 桃醉走出吧台，送她出门。 打开厚重的黑色大门，街对面，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 不是出租车。 桃醉皱了皱眉，伸手拉了一下女孩。 “怎么了？” “你不是叫的出租车？来的却是私家车？” 女孩笑道，“放心吧，因为出租车没有接单，所以叫了辆顺风车。” “真的安全？”桃醉还是不放心。 女孩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老板，你这麻烦劲儿简直就跟我姥姥一样了。好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啊。” 桃醉无奈，放开了女孩。 她冲桃醉挥挥手，小跑着过了街道，上了那辆银灰色的小轿车。 她在车上朝桃醉挥了挥手，司机发动了车子，很快拐过街角，消失在夜色里。 桃醉回到吧台，开始清理那些调酒的工具。 他抬头看见女孩只浅浅抿了一小层的那杯醉酒的梵高，叹了口气，取过来，倾倒进了水槽中。 “希望她安全到家，好好恢复情绪吧” 桃醉抬眼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再两个月，大学生活开始，就一切都是崭新的了。像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上了大学岂不是就要接受到整个世界的爱意。” 他摇头笑了，把榨汁机放在水下冲洗。 青春荒唐，荒唐青春啊。 “你昨天见过这个女孩子，对吗？” 桃醉皱着眉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男孩子，他正举着一只手机，手机上是那个头顶有个顺时针的旋儿的女孩子。 他说话语气实在令人不舒服。 桃醉轻轻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灰尘的威士忌酒瓶，抬眼直视着这个男孩。 他突然发现这男孩个子很高，站在台阶下边竟然还能平视他的眼睛。 “你见过她对吗？” 男孩又问了一遍。 桃醉点了点头，“昨晚上，很晚了，她一个人过来的。小姑娘来的时候已经喝醉了，还要死要活的。” “她都说了什么？” “就抱怨啊，高考成绩不理想。” “她还说了什么？” “没了啊，就是不爽才要喝酒。” “喝得多吗？” “不多，我只给了她一杯苏打水，后来她又要，我还加多了柠檬少了酒给她调的。不过来的时候看得出喝了已经很多了。” “她是怎么走的？” “叫了出租车，没人接单，于是叫了顺风车是被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接走的。” “走的时候醉了？” “没有，刚哭过，意识清醒了不少。” “你看见了？” “我送她出的门。” “你让她上车了？” “我挽留了，怕不安全，说让熟人送她，她拒绝了，上了自己叫的车。” 男孩听完转身就走，一秒钟都没耽搁。 桃醉有些莫名其妙，他站在吧台外边的酒柜前，抬了抬手，不过却放弃了招呼那男孩。 这孩子，还挺酷，问个话跟审犯人一样。 桃醉看着他推门离开，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女孩口中的“他”？ 在听到桃醉说自己给了女孩苏打水和调酒少加酒之后，这男孩子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两分。 是和他相约去北京的吗？ “模样确实很俊，搁一块儿真能称一声金童玉女。就是这脾气差了点。” 桃醉回身，继续擦拭酒柜上的灰尘。 “桃子！浇花呢？” 人还没到，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 桃醉把花洒壶放下，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正过街朝自己走过来的那位身穿藏青色警察制服的年轻人。 走近之后，桃醉伸手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拳，正要打趣两句，这警察小哥却冷下脸咳嗽两声。 桃醉皱着眉收回手，他这才发现，在这位警察小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稍微沧桑一些的中年大叔，身上也有警察制服，不过像是协警。 “有正事，里边说。” 警察小哥也不客气，拉开厚重大门，领着两位协警大叔进了酒吧。 桃醉跟在后边进去的时候，那警察小哥已经在靠窗的皮沙发上舒服地坐下了。两位大叔在他左手边的凳子里也坐下。 “坐。”他像是这间店的主人一样招呼桃醉落座。 桃醉苦笑，这还能被反客为主了？ 他在警察小哥对面坐下，瞧了两眼手边的协警大叔。 这阵仗，是真有正事？可他向来遵纪守法，良心经营，绝没有僭越过那一条法律规矩啊。 “桃子别紧张，就是问个话。”对面的警察小哥扬了扬下巴，给他宽着心。 桃醉苦笑，“我没紧张，只是，姚言警官，我能先确认一下，你找我还能有正事儿吗？” 旁边两位协警大叔脸色变了。 警察小哥姚言瞥了他们一眼，马上坐直身子，端正态度。 “有个案子，跟你有点儿关系。” “什么案子？”桃醉茫然。 “我问，你再答。”姚言严肃。 桃醉举起两只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前天晚上，你是不是接待过这位女孩？” 他从手里摊开的文件夹中找出一张照片，是那个头顶有着顺时针的旋儿的女孩。 桃醉点头，“是。” “她在你这里喝醉了？” “没有，从我店里出去的时候，应该是比来时更清醒了才对。”桃醉回答。 警官姚言双眼明亮，带着点儿赞赏的笑意看着他。 “来酒吧喝酒，还能变清醒？” 旁边一位大叔不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5 404(121) “酒吧就是这样神奇的地方啊，来了不一定就会更醉，反而说不定会更清醒。”桃醉杠了一句。 那大叔还要回怼，被姚言摆摆手制止了。 “行了，我问，你再答。”他又说一遍。 桃醉点头。 “她几点走的？” “过了半夜，凌晨一点半左右，可能晚个几分钟吧，她说叫了辆车。” “什么车？” “顺风车。” “你看见那车没有？” “我送她出去的时候见了，银灰色，小轿车，车牌不晓得。” “是辆什么品牌的车？” “没看出来。” “她在店里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她高考没考好，想要去死啊之类的。” “你没劝劝？” “劝了，本来有了效果，都开始高兴了。可是似乎是她自己提到了‘他’，然后情绪又沉下去了。” “‘他’？” “应该是那女孩的小男朋友，他们好像约定了一起要去北京念大学来着。” 姚言低头在文件夹里又找了找。 “说起小男朋友你见过他吗？” 桃醉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大概是见过吧。” 姚言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大概？” “后来有个男孩子来问过我，关于那女孩的事。” “是不是他。”姚言找到了，他把一张照片拿起来，给桃醉看。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的，不苟言笑的男孩，那股冷峻和傲气，是那天来找他的那个。 桃醉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把照片递回去。 “宋宸玺。”姚言把照片夹紧文件夹。 “好名字而且好像有些耳熟？”桃醉摸着下巴，“我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吗？”他不确定。 “今年我们省的高考状元。” 桃醉眉毛一扬，想起来了，那女孩子说她自己分数的时候，桃醉查了查今年的分，在网页上就挂着状元的名字，宋宸玺。 “那小姑娘的男朋友是状元啊，难怪她本来不算低的分数了，还是那么不满意。” “这男孩儿身上也有案子。”姚言说。 “啊？” “他家里报警，说他的高考志愿被人给改了。”姚言耸肩。 “这可能吗？” “说不定，毕竟系统是死的。他家里人很生气，本来这孩子是要去北京的，可志愿被改成了杭州的学校。现在正在闹呢，教育局，警察局可是确实已经晚了。” “杭州”桃醉有些愣神，之前那女孩是不是说，她只能被安排去杭州的学校了？ 是她给改的吗？ “这女孩到底是惹上什么事情了？难道改宋宸玺志愿的人是她？” “是不是她改的不知道，反正宋宸玺的父母认为是。跟那女孩的家人在闹呢，可是女孩儿的家人没空搭理他们，因为这个女孩，失踪了。” 桃醉反应了一会儿，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是那天晚上吗？” “是。” “从我店里离开之后，就没有回家？” “是。” “家里人联系不上，也找不到？” “是。” 桃醉喘了几口气，颓然坐下。 “我应该拉住她的我没拉住她我看着她上的车” 桃醉咬着牙，低声念叨着。 “你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补充的？关于那辆车的更多细节？”姚言的语气也很低沉。 桃醉摇着头，“我真的没有太留意那车” “那好吧”姚言转头看了一眼在做纪录的大叔，那大叔点点头。 “今天就问到这里了，你要是想起了什么，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桃醉机械地点着头。 他依旧陷在自责的情绪中。 姚言和两位协警起身离开。 姚言仔细地回想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 她是遇上了歹人？ 还是她真的履行了自己最开始说的话？ “我本来打算喝完这杯就去死的。” 她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这么说的？ 桃醉回忆着，他伸手捂着自己脑袋。 或者往好的地方想一想真的是她改了那男孩的志愿，然后她躲起来了 桃醉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那天晚上他果然应该拉住她的。 “宋宸玺也失踪了。” 姚言趴在吧台上，醉眼朦胧。 桃醉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空杯子。 “见了鬼了。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多事情。”他也用杯子底部四方的一角敲着吧台。 “砸出坑了，你得赔。”桃醉冷冷道。 “你已经不关心了吗？”姚言瞪着他。 “我关心没用，我每天就待在这间小酒吧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 “你不是一向感觉很准？你感觉一下，这俩孩子，究竟是遇上什么了？是生是死？” 桃醉叹了一口气，“最好的情况，我希望他们只是被绑架了。凶手冲的是钱财。” “被绑架了还是最好的情况？” 桃醉瞟着他，“别忘了，那女孩可是亲口说出她要去死这种话我当时，真的以为是玩笑，和情绪不稳” 姚言把头埋进臂弯，闷闷地道：“可是一直没有人联系家属索要钱财” “所以我说，是最好的可能对了，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姚言抬头看着桃醉，眼眶有些发红，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她叫甘雨。” 桃醉收到照片的时候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 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的消息。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发彩信。 他点开之后，发现是一个地址，和几间小破平房的照片。 桃醉猜不透这是什么操作。 正想放一边不管，来了姚言的信息。 是同一个地址。 他忙起身赶去。 城外西郊一处小山包上的几间破平房。 是甘雨被关的地方。 姚言带着桃醉走过警灯闪烁的警车走进封锁线的时候。 甘雨和宋宸玺正在救护车车厢里，冲他招手。 甘雨样子很憔悴。 “饿了好几天了，只喝过几碗白水。”看着桃醉皱眉，她苦笑。 桃醉张嘴，却被她抢了先。 “早知道我就不上车了，听你的，哪怕是等你叫熟人送我。” 桃醉发现甘雨今天情绪似乎好了很多，虽然看起来处境可怜兮兮。 她紧紧靠着旁边的宋宸玺。 这冷酷小伙依旧满脸孤傲，眼睛盯着别处，没跟桃醉对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6 404(122) 山高谷深，深谷中有一江清水自北而南，曲曲折折，如同伏在山中的一条苍青大蟒。江面波粼粼，水皱皱，辉映着西边天上渐沉的红日，散着些橘红色的光辉，像是江面上燃了火。 一叶扁舟顺流而来，船头立着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子，布衣方巾，是个书生。他迎着晚风，微眯着眼。晚风轻柔，拂面过时，总让他以为是她在摩挲他的脸庞。风止歇，白衣的书生晃了晃脑袋，苦苦一笑，转头看左右，两岸山石嶙峋，奇松怪柏自犬牙般参差的石头缝隙中挣扎出来，奋力地朝着天空生长，而或听闻两声归鸟的啼鸣，扑棱棱扇翅膀的声音，却看不见来自哪一棵树上。 日渐昏暝，江面上已能见到一弯模模糊糊的月牙，清清冷冷的白色。 书生转过身，自身后的书箱中摸索一阵，竟掏出了一只酒葫芦来。 他拔开塞子，酒香溢出，他轻轻嗅了一鼻子，满足地叹息一声。 小船后头撑着篙的小老头儿皱了皱鼻子，忽然用力地吸了吸，那双浑浊的朽目突然瞪得老大，难得地闪烁起了亮光。 似乎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书生转回头，迎上了小老头的目光，他笑了，“船家，此番顺流，您老也可歇歇，我看您也是好酒之人，过来与在下共饮如何？在下箱中正好有两个杯子。” 小老头听到书生的话之后眼睛亮了亮，不过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 书生耸了耸肩，以为小老头是怕喝酒伤身，便就算了。他仰头咕嘟灌下一口，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受着烈酒顺着喉咙流向腹中，所过之处泛起微微的暖意，酥麻刺激，令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般好酒，船家竟然错过，实在可惜。 书生摇摇头，正想回头再劝劝那船家，眼光一瞥之下，却见身旁飘来一艘小船，他扫了一眼，没有在意，心下觉得似乎有些怪异，却说不上究竟哪里怪异。 他回过头，看见那撑船的小老头正低着头，用力地将自己脑袋往胸前凑，他好像是闭上了眼睛，而且全身不停地在颤抖。书生皱了眉，这船家是在做什么？ 书生正想开口叫那船家，突然他想起了刚才那艘小船怪异在何处，他马上朝前走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往小老头背后看去。 刚才他瞥见的那艘小船，上面没有人，但是它却逆着水流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飘过去了。 书生有些茫然，那小船已流过去有一段距离了，他确实没有看见船上有人，可是，江面上为什么会有影子？ 书生眯起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上的倒影。明月清辉之中，他看见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倩影。 是她！ 绝不会错。 书生三步奔到船尾，他突然怔住，水面上的人影分明是她，另外一个是她的丫鬟么？可是……可是……那小船之上，为何却是空无一物？ 客栈的王掌柜一脸福相，五短身材，他是个热心肠。二楼最东面那间房里的客人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省人事了，这三天来都是他照顾着的。是江上撑船的老李头送来的，说是这年轻人也是遭了江里的玩意了。 王掌柜端了一盆水进屋给那书生擦了把脸，摸摸他额头，滚烫。 叹了口气，掌柜浸湿毛巾，覆在书生额头。 起身下了楼，径直往北街的药房去。 人未进门，声音先了一步。 “华大夫！您快跟我去看看吧，那书生还在烧着呢，都三天了，再烧下去我怕他醒不过来了！” 王掌柜一进门，就往柜台后的老大夫走，他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胳膊就想往外拽。 “哎呀，我说王胖子，你没有看见我在给这位小兄弟拿药呢嘛？”老大夫拽回自己的衣袖，伸手一指柜台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 王掌柜这才看见，原来药房里竟然有客人。 他一拍脑袋，“抱歉抱歉，我急糊涂了，可是人命关天，我不敢怠慢啊。”说着直朝那年轻人赔礼。 年轻人笑着道不必客气，他转头朝老大夫说：“华大夫，既然这位掌柜那么着急，您就先过去看看吧，我要的那些东西不着急。” 谁知华大夫竟然摇着头，“唉，小兄弟你不晓得，他说的那个病人啊，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 年轻人颇感意外，“啊？华大夫，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您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啊，怎么可能连您都……” “若是冷了热了，伤了残了，我倒是能治上一治，可是……唉，那位病人，恐怕沾上的不是人力能够救治的东西啊。” 王掌柜听着老大夫和年轻人的话，也难免伤感，“我听老李头说，那个书生小哥是游学至此的，过了咱们这里，他差不多就准备上京城考试去了，可现在这……真是造孽啊，老李头说他在江上就喝了一口酒，那玩意就出来了。” 年轻人听着王掌柜说话，他沉吟一阵，抬起头看着老大夫和胖掌柜，“两位，如果你们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可否带在下去看一看那位病人？说不定我能救他一救。” “哦？”老大夫意外了，“小兄弟，我可提醒你，那江上的东西，可不是人能对付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把自己也交待了！”他看着这个年轻人道。 “对对，老大夫不知换了多少方子了，可他一直发烧昏迷，根本没有办法，你能怎么办啊？”王掌柜见这年轻人粗布麻衣，身后背着个青色包袱，此外便身无长物，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就靠不住。 “哈，这二位就不用担心了。在下丁林，是个捉妖人。”年轻人眯着眼睛笑道。 “我听说……江上那玩意是鬼，不是妖怪！” 来路上，王掌柜担忧地对丁林说。 丁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掌柜的，山精鬼怪，一家的，和我们是冤家。” 老大夫跟在他们身后，捋着白须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捉妖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7 404(123) 上了客栈二楼，来到书生的房间。 “这个小哥名字叫楚钰，家在南方，离这儿可挺远，他游学至此，用了快三年时间！遭了这种祸……唉。”王掌柜指着床上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书生，对丁林道。 丁林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书生楚钰的额头，果然烫手。 接着他捋起楚钰的袖子，替他把了把脉。 老大夫和王掌柜在一旁看着，看见丁林皱起了眉头，老大夫上前悄声道：“脉象上看一切正常，这不是病人能有的脉搏。” 丁林点点头，“不错，他身子是正常的，可是里头遭了祸害。” “里头？”老大夫不解。 丁林示意让他后退，老大夫和王掌柜退出了房间，他俩站在门口，探头望着丁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丁林将楚钰扶坐起身，除去他的外衣，门外二人赫然看见楚钰胸口处有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那……那是？”王掌柜急道。 “不错，楚钰小哥这不是病了，是碰了邪祟了。”丁林道。 “那要怎么办？” “简单，除了祟，他自然就好了。”丁林说着，从身后背着的青色包袱里掏出了一根红色的香来。 “把这香点上，半个时辰内他身上的邪祟就会被逼出来。” 丁林把香扔桌上，转身就往外走。 “诶，小兄弟你去哪儿？”老大夫叫住他。 丁林回头一笑，“江边，我去会会那玩意去。” 丁林沿着江岸走着。 卵石踩在脚底，些微硌脚，疼过却更舒爽。 他手中攥着一只小巧的青铜铃铛，走两步，摇一摇，清脆的铃铛声响在谷中，回音重重，听在耳中恍惚有些眩晕。 时值正午，天上太阳刺眼，没有云，没有风。 江水汩汩，丝毫不停留。 来了。 丁林在江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扭头看着逆流而来的小船。 船上，空无一人。 小船准确地停在丁林身前，没有一丝晃动。 丁林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瞧着江面上的倒影。 两位年轻的女子，俱都娇俏可爱，只是眉眼之中结着千千愁绪。 左边一位红衣，右边一位绿裙。 “是嫁衣？”丁林指着左边那位姑娘，问道。 “不错。”美眸一瞟，尽是哀戚。 “孔雀东南飞？”丁林一挑眉，接着问。 红衣的女子急了，“不！我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思念他，我……” 丁林摆了摆手，“明白，那亡魂的咒怨离他心脏不远，但也没有钻进去，小事，小事，我想现在他应该没事了，不过可能得多睡一阵。” 红衣女子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绿裙的那位冷冷地开口，她瞪着丁林手上的铃铛。 丁林扬了扬手，亮着那铃铛，“唤魂铃，这玩意只对孤魂野鬼奏效。尤其新鬼。”丁林看了一眼那红衣的女子，“跟我说说呗，你们的事。” 绿裙的女子怒道：“有什么好说的？劝你最好不要管我们的事，否则……”她威胁着。 丁林笑笑，“身上没有煞气，是念灵，告诉我你们的故事，说不定我会放过你们。” 绿裙的女子怒极反笑了，“放过我们？哈哈，可笑，你这小毛孩以为拿个……”她的笑声突然停顿，因为他看见丁林掏出了一张血红色的符纸，她不认识符箓，但是她感受得到那东西的威力。轻易能够消灭她们。 “我叫姚絮，涟安村人。那年，华大夫的儿子请人上门提亲，说要娶我，可是我不想嫁给他。爹娘爱我，也并未勉强，拒绝了来人，可是这之后没多久，我父亲就身罹重病，请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终于同意让华大夫试试，没想到，父亲竟然被他给治好了。父亲感激他，我也感激，虽然私自不肯，但最终还是嫁给了华大夫的儿子。可谁知道，我嫁进华家之后，有一天晚上撞见华大夫往村里的龙王井里投毒！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父亲的病，是被他给害的，原来他的神医之名，是这样来的！可我跟爹娘说了，他们不相信，我跟别的人说，他们说我在中伤公公，是不敬，是不孝！后来，我莫名其妙患了重病，最后病死！”绿裙的女子姚絮恨恨地说着。 “所以……你是说华大夫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你患病，是他搞的鬼？”丁林皱眉。 姚絮哼了一声，“否则还能怎样？” 丁林回忆着那个面貌清矍的老神医，他会是姚絮口中的那个往井里投毒的家伙么？ “哼，在他儿子死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将整个涟安村都当作的炼药的材料，一心想要炼制出复活他儿子的不死药，而我的父母，就是最先遭他毒手的人，被丹火焚尽，死后什么都不剩，连鬼都做不了！”姚絮说着，似乎痛上心来，掩面而泣，却忘了她本是一缕游魂，如何能够流泪。 “原来你执着的是这个，所以一直留在这小船之上，不肯离去，那村中经常的有人中邪，便是你因为你？” 姚絮不屑地轻哼，“我漂流江中这么多年，从不曾害一草一木，那些莫名重病甚至死去的人，你说是谁的杰作？” “哦，我懂了，那他还真是该死。”丁林摇着头，“那你呢？你是新鬼？”他转头望着一身红嫁衣的女子。 “是，我叫柳思思，我……我本与楚钰大哥青梅竹马，当日他说要出门游学，三年后入京考试，待他高中，便归来娶我。可是……可是……” 丁林见她一脸凄色，已经猜到了结局。 她能等三年，她的双亲却不能，女大当嫁，嫁不掉，要落人口舌的。一个许下中榜当归这种诺言的穷小子，他们并不以为意，就算是女儿，他们也不肯为意。 “投水溺死的？顺着这涟江追着他到的这里？”丁林问。 柳思思垂眸点着头。 说到伤心处，她与姚絮相拥而泣，抱头痛哭，一江涟水颤颤悠悠，也似在心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8 404(124) “懂了，你们都是可怜人。”丁林道。 “可是你们已经死了。”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不应该继续留存于世。” “即便你们目前的状态，影响不了什么。” “所以，有什么遗言要我帮你们带去的么？哦对，村民是无辜的，所以我不会放过那老家伙，你们尽管安心走，剩下的事情我帮你们办。” “可是你不是说会放过我们？”姚絮不敢相信地看着丁林。 “骗你们的。”丁林笑得灿烂。 姚絮苦涩一笑，“我就知道。” 丁林耸了耸肩，伸出手，两指夹着那张血红的符箓，“上路吧，安心。” 六 “住手！” 声音急促紧张，说话之人喉间充血，跑得急了，是楚钰。 江水在颤抖，是柳思思在战栗。 “思思！思思你在吗？” 楚钰跌跪在江岸，伸出颤抖的双手，却不敢去触碰江面上的柳思思。 一碰，会碎。 这是水中的月亮。 “思思……你，你怎么会，不是说好了等我回去？我马上就要上京考试了？再有不久我就能回去了？为什么？”楚钰涕泗横流，哭得不像个男人。 朝思暮想的恋人突然间就隔了生死，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是恍惚的。 姚絮转过头，不忍看他们隔着江面，隔着阴阳，隔着生死。两双深情的眼睛相对，只剩下流泪，眨也不眨。 就这样看了很久，柳思思才轻轻开口，“楚钰哥哥，那天是我贪心，想要抱你，才会让你沾了邪……” “我不怕！我不怪你！你抱我！我……”楚钰将手插进江面，江水颤抖，他触摸不到她。 丁林望着他们两个，心里恻然，到了嘴边，只有叹息。 “人鬼殊途，阴阳两隔，你应该发现了吧，水域幽深，便是幽冥，你们终究上不了岸，为何还要留于此地？人你也见过了，我也答应了帮你处理那个老东西，还不走？” “不要！” 是楚钰，他冲着丁林嘶吼。 三年未见的恋人突然一身嫁衣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她已只是一缕亡魂，他都不愿她消失。 “怎么？舍不得啊？”丁林问。 “舍得？情之一字岂能用个舍得？”楚钰红着眼。 “那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她们两个虽有执念，但也不过是缕执念，现在还好，最多不过惹人一场病，久了，万一入了魔，等待她们的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你还想拦着我度化她们？” 楚钰咬紧了牙，不说话。 “楚钰大哥，我再看见你，已经满足了。”柳思思轻轻道。 “我唯一的念想，就是要那个老鬼偿命！你答应了的！”姚絮大声地道。 丁林点着头，手中的符咒上，燃起了火。 幽幽的青色火焰。 “等一等！我要跟她在一起！”楚钰突然大声地道。 丁林一皱眉。 看着拦在身前的楚钰，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想好了，你想永远跟她在一起有法子，很简单。” 他伸手往前一指，江水滔滔，“跳下去。” “我给你们的那支香里有迷药，能祛祟，也能迷人，但你们似乎没有中招？”丁林笑着看着对面的老大夫。 这是华大夫的药房，大门已关上了，只有丁林和老大夫两个人。 “我好歹是个大夫。”老大夫笑着说。 “还是个神医。” 老大夫摇头，“那都是骗人的。瞎叫。” “我听说，您老在炼药？不死药？” 老大夫的笑容突然止住，满脸的皱纹，在这一瞬间，似乎更深了。 “听……听谁说的，这种事情，如何能当真。” “姚絮。这个名字，您老不陌生吧。” 老大夫闻言一怔，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脏东西，果然是那个孩子么？” 丁林点点头。 “唉……不错，我是在炼制不死药。” “你想长生？”丁林皱眉。 “不，生生死死的，我是个大夫，我早看透了。” “那你是想？” “我那可怜的儿子，他不该死的……” “对了，您老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姚絮那孩子病死之后，他一直看不开，最后……最后服药自戕了。”老大夫满眼悲戚，稳了稳心神，不让自己流出泪来。 “死不能复生，不死，那是禁忌，上天所不能容。”丁林淡淡地道。 “我知道，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是不是报应？你造了孽，所以遭了报。” “报……报应？”老大夫瞠目结舌。 “姚絮说你往龙王井里投毒，你故意下毒害她父亲，又出手救他，骗她嫁给你儿子，还骗得神医的名声。而现在，你还拿人命来炼不死药。”丁林面无表情。 老大夫笑了。 丁林警惕。 “她是个鬼，她说的话，你信？” “那你的解释？” “我没有解释，我自三十岁起被百姓承认，称一声神医，到如今六十八岁，自觉行事问心无愧，何必解释？” “我听说涟水本身有毒，所以涟安一带居民短命，自从有了你，长寿之人却多了。” “哼。” “我还听说，姚絮恨你害他的父亲，拒绝你给她用药，最终病殁。她得的病，与她父亲的病，是同一种，就是久饮涟水而发。她是个固执的姑娘，她的结局不仅仅是你们的错，也怪她自己。但是她不肯相信，连自己都骗。” 老大夫面无表情。 “死人没办法再活过来，那是天定的，其实你自己也没有想要再活一次的想法吧？华兄弟，姚絮先走一步，我送送你？”丁林的盯着老大夫。 老大夫愕然。 他的目光越过了老人的脸，看着他的背后。 他望见那个满脸温柔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丁林一拈手指，指间挟了枚血色符箓，燃起了幽幽的火。 死亡的临近让老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坏人，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医者。他对任何人都同样的慈悲，包括他自己。 只是，他实在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英年早逝。 他在祈祷某种可能。 虽然他的孩子，也并不希望这是可能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49 404(125) 城墙之外西风烈烈，黄埃散漫。 城墙之上案前端坐的老人手捻黑色棋子，侧眼瞧着身旁的铁甲铮铮，旌旗肃然。 “喂，你能不能快一些，磨磨蹭蹭叽叽歪歪。” 对面，盘膝坐着一个虬髯虎目，威武得像头狮子似的老将军。老将军须发皆白，但是威风凛凛。等待的间隙，伸手拎过脚边的酒坛子，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 老人勾起嘴角，“下棋嘛，急躁不得。倒是龙老将军，这军中也能饮酒？” 老将军虎目一瞪，却不回答，而是手指棋盘，示意老人快快落子。 老人微笑摇头，随手落下一子。 黑棋落处，拦腰斩断白子棋势，白子根基遭撼动，生机尽灭，不出三合，便可收官，白色大龙挣扎无用，俯首等死。 龙老将军伸手进棋篓里，抓了一把棋子，却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输了，此局已然无力回天。 “唉” 老将军长叹一声，放了手中棋子，抓起酒坛，仰首一气将坛中烈酒饮尽，一挥手，酒坛子撞碎在旁边垛口之下。老将军站起身，走到墙边，踩着一地碎片，看着墙外的无边黄沙。 老人一颗一颗将棋子捡回棋篓，盖上盖子，也起身，走到老将军身旁站定，抬眼望着远方。 “这御龙关，我守了三十年。”老将军突然开口，语声失了方才的汹汹气势，多了三分落寞，而城外黄沙天西斜阳还有脚下的漆黑石砖，又在他身上染上了七分寂寥。 这十分，似乎是孤独。 “戍边护国，是将军的职责。三十年北疆安定，百姓乐业安居，天下太平，是将军的功德。”老人抬手一揖，恭敬道。 老将军摇着头，“若是能再选一次，我绝对不会踏足这北疆半步！” 老人回身，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位老人伫立墙头，陷入沉默。 狂风呼啸卷地，扬起白草枯蓬。 老将军又忽然开口：“在有人能代替我之前，我绝不离开这御龙关，我也离不开。” 老人叹息一声，刚要开口，突然伸手捂了胸口，弯腰咳嗽起来。 老将军回身皱眉一瞧，，要去搀扶老人。 老人却伸手拦住，摆了摆手，只是他抬头之时，嘴角却有一条血线滑下。 “无妨，”老人倚着城墙站稳，竟还微笑得出，“日前与南方一湖中妖精争斗，受了些伤。” 龙老将军盯了老人一阵，咧了咧嘴，“要早知你身上有伤，我也不必跟你这么客气了。” 说罢，一拂袖，转身下了城楼。 老人掏出一方手帕，擦去嘴角血迹，想了想，摊开手帕，咬破指尖写了一封血书，末了，将手帕叠成方块，手指一点，轻柔的绢丝手帕突然变成一只微光盈盈的纸鹤模样。 老人手指南边，“去，找到那个小兔崽子，让他带了人来。” 泛光的纸鹤绕着老人转了两圈，猛地升空，入夜的天空中被划出一道白痕，那纸鹤迅疾如流星，朝着南方飞掠而去。 丁林正躺在破庙的茅草顶上唉声叹气。 他花光了身上盘缠，但是仍旧没有追上师父。他只能餐风露宿，打野兔啃野菜，晚上找间破庙义庄也不嫌弃将就着就歇息了。但是前不久刚下了雨，他今日找到的这间破庙里头阴冷潮湿，根本待不了人，丁林深感绝望，翻身上了屋顶，发现茅草顶已被风吹干，勉强能够供他一躺。 丁林本不是娇惯的公子哥，只是他从前也没有这么辛苦过。出门之前，他早跟门内长老们说了，要找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件简单任务，他申请再多些盘缠，却被驳回。 丁林咬牙切齿地盯着幽暗的天空，抱怨着师父那个老东西，都是因为他，连着长老们都不待见自己了。 正暗自骂着，忽然丁林瞅见天边一道白痕掠过，像是一颗流星经天。 他马上坐直身子，双手合十虔诚地许起愿望来。 “流星啊流星，请保佑我能捡到一大袋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也行，实在不行几贯铜钱一奁珠宝首饰也是可以的，只要能让我在找到那老家伙之前不用过得这么辛苦就成！” 许罢愿望，他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可是等他抬头睁眼，却赫然瞧见那“流星”似乎是朝着自己的方向坠了下来。 丁林只看见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他确定了，那流星就是朝着他的方向飞来了，朝着脸！ 丁林心惊之余浏览了一下四周，他在房顶，避无可避。 没法子了，他从怀中掏出几张暗红色符咒，挥手抖出，符纸在他身前三尺凌空漂浮，丁林手上结印，一个守御的巨大阵法在破庙上空张开。 丁林凝眸屏息，就等着那颗流星坠落下来。 可是，那颗流星落到他头顶之时突然减速停住，绚烂的白色光芒收敛，露出了里头的微光纸鹤。那纸鹤缓缓地落在了丁林的阵法上头，产生的劲力只是在阵法表面微微激起几道涟漪而已。 丁林盯着那只纸鹤，瞳孔骤然放大，他颤抖着撤掉阵法，看着那几张暗红色的符咒漂浮在空中，噗地一声冒出火花，燃烧成灰烬。 丁林突然蹲下，一拳捶在茅草顶上，原本就破败朽坏的破庙竟然被他一拳捶得摇晃起来。 “老东西！那是我最后的几张符！你故意的吧！我已经没钱住店吃饭，现在连符咒都没了！”丁林抬头，盯着那纸鹤大声吼道。 只是那泛着微光的纸鹤并不能听懂他的话，它绕着丁玲飞了几圈，最后在他的面前闪烁两下，恢复成了一方手帕模样，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丁林喃喃自语着，“你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吧”他伸手接住了手帕。 看到洁白的绢丝上那些血红的时候丁林怔了怔，心中慌张，师父他老人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待他仔细看过血书，才舒了口气。 老家伙没事，就是又给他找了事儿做了。 丁林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着收起了手帕重新躺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0 404(126) 这下好了，他丁林已经身无长物，还要帮着老家伙干活儿，都哪辈子造的孽，摊上了这样一个师父。 丁林决定找到师父之后，一定要让他赔偿自己，要让他带自己去西湖边上的风雨楼大吃一顿，要让他把“摘星书”最后的禁咒教给自己，让他想办法把抚仙湖中的小孤山给捞起来 越想越开心，就这么想着，丁林美美地沉入梦中睡着了。 丁林是被腰间的青铜铃铛吵醒的。 他正梦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刚刚吃到嘴边，便美梦破碎。 丁林睁开眼，触手寒凉，他一惊之下慌忙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是昨夜自己躺着的破庙屋顶坍塌了，亏得房顶茅草垫得厚，房顶塌了，他竟然没有一点儿感觉。 丁林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既白，晨露未晞，身下的茅草沾了露水，又黏又凉，粘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他站起身，扯干净身上的茅草，伸手握住腰间的唤妖铃。 铃铛还在叮叮当当地响着。 丁林左右看了看，这间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破庙，周围也不像是有什么妖魅邪祟的模样，何故这铃铛响个不停？ 丁林揉着眼睛，清晨的山林之中晨雾缥缈，鸟鸣啁啾，天东金色的朝阳还含在云层里头，只刺探出几绺晨光，慢慢地扩散开，将云层熔化。 丁林从怀里掏出昨晚收到的那方来自师父的手帕。上边师父用血写着“候将才之人，护至御龙关”。 他盯着这十个字直皱眉。 师父这次写的话很奇怪，是叫他等，而不是让他去找。 可是他老人家到底要丁林在什么地方，等谁啊。 将才之人，又是什么人才算是将才？ 丁林决定不想了，随缘吧，反正老家伙既然这么写，肯定已经有了安排了。 当务之急，丁林得想办法先搞到一顿早饭吃，他已经感觉到腹中空空，饥饿感汹涌上来。 他本打算找个地方捉只野鸡野兔烤了吃的，只是腰上的这铃铛兀自响着，就算是有野物，听见铃铛声，也早就远远遁走了。 “连你也来欺负我了？你是不是想饿死我？”丁林凶狠地冲着铃铛嚷道。 很气，这一路上他已经够辛苦的了，从昨晚上开始，他却越发的倒霉。师父那破手绢骗光了他身上最后的符咒，现在好了，连唤妖铃都跟他作对了，一个劲响响响，周围分明干干净净鬼都没有一个。 丁林缓缓地走在下山的路上，手拎着唤妖铃，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你这招鬼引妖的破铃铛，响响响要响到什么时候，烦死了。这青天白日的，可是有妖邪犯着你了？你停一停行不行？要不是你是师父炼化的，大大小小也算是件法宝，我早给你扔沟里了！” 只是唤妖铃并不能言语，它依旧叮呤叮呤地响着，铃声清脆，但是丁林听得心里打颤。 丁林决定由它响去，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过路人都没有一个，这铃铛要响，也只能碍着丁林一人，权当听着解闷了。 只是丁林心中犹疑，唤妖铃非遇上脏东西是不会响动的。这一大早上它就开始响个不停，到底是在哪里藏着什么妖精么？ 没有了符咒，丁林一身降妖伏魔的本领只能用出三成不到，这时候若是遇上个什么了不得的大妖怪，那他就惨了。 丁林捏了捏唤妖铃，祈祷着最好是这破铃铛发疯了，而不是周围藏着什么脏东西。 他加快脚步走在山道上。 前两天问路的时候，一个砍柴的樵夫给他指了方向，说沿着西北往前走大概三天的路程，就能够到清平镇了。算算路程，估计再赶路一日就能到达。 但是丁林是真的饿，他边走边踅摸着道两旁，山壁上草丛里，盯着有没有能够充饥的野果野菜。 破铃铛一直响，想捉活物吃是不现实了，采些野果吃也是可以的。但是他发现自己运气是真的不好，走了好一段路，竟然什么能吃的都没有碰见。 丁林伸手抚摸着肚子，他这肚子已经饿得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了。 实在是饿得肚子疼，丁林找了棵大树靠坐下来歇息。 他把铃铛举在面前，“你猜猜你已经惊走了我多少食物了？你猜猜如果我饿极了，我会不会把你给吃了？嗯？” 这青铜铃铛突然摇晃两下，最后响了两声，便停了下来，再无动静。 丁林皱眉，“你不是很倔强么？怎么怂了？” 他用力晃了晃铃铛，可是这唤妖铃似乎恢复正常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再发出来。 “做什么妖呢你，大早上的” 丁林突然住嘴。 因为他似乎听见，在前方不远，好像有马蹄声和人声传来。 丁林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发现前方真的有人声，而且人数似乎不少。 丁林心下一喜，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 越是深入山间，越是雾气氤氲，能看见的范围十分狭窄，幸好太阳露了脸，晨雾渐渐地开始消散。 丁林越往前追，人声和马蹄声越发清晰可闻。 他追过一个急弯，终于看见前方的白色雾气中，影影绰绰有不少人和马匹。 丁林大声叫唤着朝前跑，挥舞着手臂向那些人打招呼。 前方似乎有人注意到了他，勒停了马，转身来看。 丁林又跑了一段，来到那停马回望的人面前。幸亏这群人没有纵马奔驰，否则丁林可没法子追上他们。 丁林边伸手拍着胸膛匀着气息，边朝马上的人打着招呼。 是位快马轻裘的年轻人，看面相比丁林大上一些，二十来岁，身材魁梧。 马上的人微笑着低头瞧着丁林，开口问道：“小兄弟，你叫住我们做什么？” 丁林一听突然愣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追上来的。他只是饿极了，听见人声就想到了有人的地方便有食物，是下意识的动作。 “怎么？”马上的人很疑惑。 丁林想了想，抬头回道：“我其实是想请问一下，从这儿到清平镇，还有多远的距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1 404(127) 马上的年轻人伸手指了指右前方，“骑马的话，大约还需要一天一夜。” “什么？还有那么远？”丁林张口结舌，看来他对路程的估计出了问题。 “你有急事要赶往清平镇上？” “急事也算不上我只是”丁林有些脸红，他不太好意思跟个陌生人说自己饿坏了。 可是他话没有说完，肚子却先替他回答了。 丁林是头一次听到自己的肚子原来竟然可以叫得那么响亮。 他羞得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马上的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笑，丁林更是想要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小兄弟，我这里还有些干粮，要是不嫌弃，你请用吧。”年轻人从马鞍侧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丁林。 丁林才伸手接过来，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 他只觉两颊生津，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年轻人转身冲前方的队伍喊了一声，前边的人们纷纷下马歇息。 他跳下马，将骏马在旁边一颗大树上拴好，走回到丁林身旁。 丁林正蹲在地上扒开油纸大口地啃着纸包里的不知道是烤的什么动物的腿，烤制粗糙，撒的盐还很多，但是丁林却啃得非常爽快。 下马的年轻人饶有兴致地瞧着丁林饿死鬼一样的吃相。 他上下打量着丁林，丁林一身麻衣布鞋，又朴素又寻常。 “小兄弟，我们正是游猎回来，往清平镇赶路，我那马匹还多，要是不嫌弃，可以捎你一段。”年轻人也蹲到丁林身旁，看着他说。 丁林把那条腿啃了大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瞧着年轻人，咧嘴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多谢兄台！” “举手之劳，只是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丁林抬起手背擦了擦嘴，“我叫丁林，你呢？” “在下清平施海山。” “嗯，施大哥好名字！”丁林赞了一句。 丁林又啃了几口，终于再吃不下，不过纸包里的腿还有小半，他把纸包包好，本想递还给施海山，又一想到自己就嘴啃了这么久，还给人家不合适，他把纸包拿在手上，有些尴尬地瞧了瞧施海山。 施海山微微一笑，把油纸包推给丁林，“小兄弟你拿着吧，我们那儿还多得是。” “对了，施大哥你们这烤的是什么腿？这味道我之前可没有尝过。” “鹿腿，因为在野外，烤得糙了些，待回到清平，丁小兄弟可以到我府上尝尝我家大师傅烤鹿腿的手艺。” “那感情好。”丁林倒是一点儿不客气，笑着点头。 施海山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丁林发现这家伙手劲不是一般的大，拍得他脑袋嗡嗡的。 施海山站起身，伸手指了指前方，“那是我家仆从和友人，走，我把你向他们介绍介绍。” 说完拉着丁林就走进了人群中，向大伙儿介绍着他这刚捡到的小兄弟。 丁林发现这群人都性格豪爽，非常好相处。 大伙儿寒暄休整了一阵，重新上马朝着清平镇行去。 施海山让人把驼猎物的马卸下一匹给丁林骑。 丁林倒是会骑马，只是不怎么熟悉。 所以施海山让大伙儿先行，自己落在最后与丁林并行。 丁林很有些不好意思，“施大哥，你看这还麻烦你等着我。” 施海山笑道，“从这里到清平镇，就那么段路，有什么着急的。” “对了施大哥，”丁林指着施海山马背上垮着的一柄门板似的巨剑，“这剑，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施海山侧头一看，微微一笑，伸手将巨剑从鞘中抽出，稳稳当当地平举在前。 丁林愕然，施海山手中巨剑堪称庞大，可是在他的手中却似乎并不沉重。 “我试试？”丁林好奇地道。 施海山把剑柄递过来。 “我怕你接不住。” 丁林眉毛一扬，不服气，伸手就去接。 他握了剑柄，施海山松开手，丁林一个不注意，直被那巨剑拽下了马去，摔在了地上。 亏得马儿行得慢，没踩到他脑壳上。 丁林从地上爬起来，瞠目结舌。 他伸手又去尝试拔那插在了地上的巨剑，可是任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巨剑岿然不动。 施海山大笑着下马，走到丁林身前，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将巨剑拔起，手腕抖动，巨剑舞起，丁林只觉劲风扑面，几乎睁不开眼。 施海山耍了一阵，把巨剑插回马背上。 丁林睁开眼，简直不敢相信，“施大哥，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施海山面上露出得意神色，笑着道：“我自小别的没有，就有膀子力气。” 丁林点着头，竖着大拇指。 二人重新上马，追着队伍行去。 随着施海山的队伍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天。 天黑下来之后，队伍找了一处空旷地，准备扎营休息。 通过这天的相处，丁林发现施海山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有一膀子力气，他谈吐不凡，见识广博，更擅引经据典，纵横论辩，分明就是学富五车。 丁林对这文武双全的施大哥是心生佩服。 将才，师父说的将才，不就是施大哥这样的吗。 仆从们在旁边忙碌着搭帐篷，丁林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啃着那小半条鹿腿。 突然施海山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来到丁林身旁。 “丁兄弟，我看见那边树林中似乎有条岔路，之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去的，要不你同我去瞧瞧？”施海山指着身后的树林。 丁林点点头，“行，等我啃完这条腿。” 施海山却一把将丁林拽起来，“走吧，先去看看那小路，待会儿回来，有比鹿腿好吃一万倍的东西等着你呢。”施海山指了指帐篷边的篝火堆，那儿早已经有人清理干净好些野物，等着烧烤烹饪。 两人离开人群，摸着黑走进了树林里。 丁林注意到施海山背后背着那把巨剑，简直就像背了块门板，不过饶是这剑沉重巨大，却不影响他的行动。 “施大哥，不就是条小路么，有什么可看的？”丁林抬头瞧了瞧天上，明明白天时候晴空万里，可是这到了晚上，竟然黑黢黢的连月亮都没有露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2 404(128) 这种夜晚，其实最暗藏凶险。丁林暗暗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铃铛，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东西都说不准，况且早上这破铃铛响了一早上。丁林不敢放松警惕。 他自己其实是不愿生事的，刚才施海山拽他，他就知道，要是他不来，这家伙不定拽着谁就来了。想想还是他自己来比较好，最起码他是个捉妖师，换了别的普通人，真遇上什么东西，难保不出事。 施海山煞有介事地扭过头对丁林说，“刚才我往小路上看了看，感觉山上边好像有火光跳动。” “什么？山上有火光？是有人家？·在这种地方？” 丁林皱起眉。 这种深山僻静之地的人家，丁林太熟悉了，大多都是住的些什么山魈精怪，要真是，那就算他身上没带符咒，也能轻松解决。 况且腰间的铃铛都没响，想来大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所以才想去看看，毕竟离我们扎营的地方很近，我怕万一夜里出了什么事故。”施海山说。 丁林发现这施大哥考虑事情是非常周到。 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那条小路，丁林蹲下看了看，似乎是常年行人踩出来的道路。 两人顺着小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上山的路。 他们爬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弯，突然又变成了下山的路。 朝下又走了一阵，再过一个弯，小路又陡峭起来，开始爬山。 丁林和施海山同时停下脚步，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回走，可是转回弯，他们看见的并不是之前走下来的那条下山道，而是和弯后的那条上山道一样。 施海山表情严肃，返身回去。 丁林苦笑，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会儿，施海山重新回来了。 “那边和这边，是一样的。”施海山语声严肃。 “嗯。”丁林点点头。 “所以我们是” “很低级的幻术，不过大多时候，人们叫这做鬼打墙。”丁林解释着。 “鬼打墙？幻术么”施海山摸着下巴。 “寻常人碰上了，一害怕一激动，幻术陷得越深，有些胆小的，说不定就给自己吓死了。”丁林语气轻松，“其实万一碰上了，你就跺着脚骂娘就行了。” “骂娘？”施海山有些愣，“骂谁的娘？” “比如说，骂它的！”丁林话没说完，转身一挥手，早就暗地结成的手印朝着左前方拍出，一个金色的十字印在黑暗中一闪即收，接着丁林把手往回一撤，手臂伸直，朝着前方狠狠一巴掌扇了出去。 施海山只听见黑夜中似乎有尖锐的叫声响起，接着就见丁林一巴掌扇在了一个矮小的黑影身上，那东西似乎很轻，被丁林一耳刮子扇到了旁边的山壁上，撞出咚一声闷响，落在了地上。 施海山定睛细看，却见地上缩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大概七八岁的孩子那么大。 “你他娘的敢把术下到我头上来了？你不睁眼瞧瞧你爷爷我是谁？”丁林蹲下身，恶声恶气冲着那小东西嚷嚷。 施海山听他这强装粗鲁的语气很是滑稽，想笑又不敢笑。 他也凑过去，只见那浑身长毛的小东西拿下抱着头的双手，转过脸来，抖抖嗖嗖地看了丁林一眼。 竟然是张男人的脸！ 施海山心惊之下后退了一步，反手掣出巨剑。 他原本以为是只猴子，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一张人脸，“什么妖怪！”施海山大声喝道。 他这一声吼，又吓得那黑毛小东西伸手抱住了脑袋。 丁林转头笑道，“施大哥别紧张，只是一只魈。” 他转回头冲着那只魈道：“撤了幻术，领我去瞧瞧你家。” 那魈放下手盯着丁林，竟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丁林微微皱眉。 那只魈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什么，突然施海山只觉眼前的景物像是涟漪一般荡漾着化开，他眨了眨眼，就看见自己和丁林正站在山路中间，这小路平缓，既不是往上也不是朝下的。 “幻术解除了。”丁林说，“带路吧。” 可是那只魈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惊恐，摇着头就是不肯领路。 它并不能讲人话，只是像猴子一样叽叽叽叽地叫着，听它叫声，似乎还挺着急。 丁林抬起手，冷着脸道：“既然我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不见一见你主人今晚就算不了，给我领路！” 那魈又摇晃了一阵脑袋，见无法让丁林回心转意，只能垂下头，转身朝前领路。 丁林扭头瞧着施海山，“施大哥，把剑握稳了，然后回去让大家都小心戒备着，我往前去看看里头有什么。” “丁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丁林笑了笑，“捉妖师，不足道。快回去吧，路上当心些。” “不行，既然是我叫了你前来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咱们同去同归。” 丁林抓了抓脑袋，看得出来，这施海山性子拗，劝不动的。 “好吧，待会儿你自己小心些，我这手上没有符咒，心里都有些发慌。” 施海山把巨剑一扬，“没有问题。” 两人跟着那只魈沿着小路往里走，走了大约有两盏茶的时间，在远处的树林中突然就起了浓雾，而在浓雾后头，从左至右顺次亮起了二十八盏灯笼。 灯笼的光线将背后的院墙轮廓照了出来，在浓雾后边，似乎是有座大宅。 施海山这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景，心下紧张。 丁林也有些不安，可是他腰上唤妖铃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山魈见了灯笼之后，唧唧叫了两声，拔腿就朝着浓雾里跑了进去。 丁林也没有追。 他和施海山小心翼翼地朝着浓雾中的巨大宅院靠近。 走到宅院门前，发现院门大开。 那二十八盏悬挂在墙头的灯笼一闪一灭，那洞开的院门，像一张准备择人而噬的大口。 “施大哥，现在退，还来得及。”丁林突然道。 施海山深吸一口气，“我可不会打退堂鼓。” 丁林扭头瞧着他笑了笑，提脚就跨过了门槛。 施海山紧跟在他身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3 404(129) 众人突然停住脚步，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转过去盯着老野。 这糟老头子突然被众人围观，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他们正站在月台上往上走，周围乘客看见四个人围着一个戴手铐的老头子，都好奇地扭头看。搞得老野更紧张了。 老常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老野后心上，“可以啊你，这个条件开的不错。行吧，你偷东西这事儿有得商量，跟我走，到地方了把你知道的统统吐出来，有你好处大大地！” 老野面上一喜，众人都加快脚步，朝着站外走去。 因为老野的这条件对姚言他们来说很珍贵，所以老常也不打算直接把这糟老头子交给岗亭执勤的警察，而是亲自押着他上了候在火车站外的巡逻车，往敦煌市警察局开去。 还是小张开的车，原本开巡逻车的那位兄弟被老常安排在火车站附近执勤了。姚言和小张发现，老常确实有些位高权重的意思。虽然他级别仅比大黄高一级。 姚言和白银坐在巡逻车第二排。 老常押着老野坐在最后。 本来姚言想说他去帮忙看着老野就行，不过老常和白银都说他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押运的，姚言才作罢。 巡逻车开出火车站，白银在后边给小张指着路线。 一路上，姚言看着窗外的这座陌生城市。 刚下火车的时候他就感觉闷热迎头撞上来了，他赶紧脱了夹克，只穿件短袖。 现在到了街上，他才看见，这座西北边陲的城市，从天空到地面，都有一种风沙仆仆的感觉，入眼尽是覆盖一层黄色的光芒。 姚言扭头看了一眼趴在驾驶座靠椅上给小张指路的白银。 白银侧脸很好看，而且她的皮肤保养得很不错。 姚言觉得在这种风沙大的环境下，能有她这么好的皮肤肯定要花大工夫进行保养啊。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了两句。 敦煌市市区路相当宽敞，而路上跑的车却不多。 给人一种有些空旷的感觉。 不过姚言觉得这路宽就很大气，不像在滇市，城里那些路挤挤挨挨，老是堵车。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张开车竟然斯斯文文，稳稳当当，一点儿也没有在滇市的那种放飞自我。 从火车站一直绕了近半小时，他们才到了敦煌市的市警察局。 就在市中心位置，占地很广，里头的办公楼高大气派，似乎是新的办公楼，不过姚言抬头看了两眼，又觉得大院里的这些办公楼外壳山还是有一层隐隐灰壳子包裹着。 把巡逻车停在办公楼前的停车场，姚言和小张帮着常永利将老野从车上弄下来，几人一起往办公楼走去。 路上，姚言用肩头撞了撞小张的肩膀，“你这小老弟咋回事？今天开车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小张腼腆地笑了笑，视线偷偷地朝身前的白银飘去。 姚言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双眼促狭地一盯小张，羞得这娃红透了脸，赶紧埋头朝前走。 前边白银和老常好像发现他俩落后了，回头看。 小张见白银回头，下意识地颤抖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姚言则咬着牙咧着嘴忍着不笑，上前搂着小张肩头，加快脚步。 “姚顾问，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白银见姚言很高兴的模样，忍不住也笑着问道。 “没啥，就感觉你们敦煌这边，还残留着几分春天的气息，令人愉悦。”姚言瞎扯道。 白银捂嘴一笑，“春风不度玉门关听说过吗？” “也是，也是。” 几人押着老野上了办公楼。 老常径直带他们去了他一楼楼梯口的那间办公室，把老野往沙发上一扔，几个人关了门往这糟老头子身边一围，坐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这老头子看着怂得一笔，但是心理素质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被几个警察围着这么看，换了普通人早就怕得不行了。 他只是缩着脖子，眼神躲闪。 不过额头见汗，显然他也是紧张的。 “老野，现在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刚才你也听见了，这个壁虎，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你要是真的知道跟他相关的情报，对你来说，是相当有利的一个立功表现。”常永利循循善诱，把好话先说了。 这老家伙两只贼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也不知道是在憋着什么坏。 “老野，你是个贼，是个华夏贼，而那个壁虎也是个贼，不过他是个缅甸贼。你知道他在缅甸还有一个称呼吗？”姚言问老野。 听见那个人跟自己还是同行，老野来了兴趣，“长官，他还有啥称呼啊？” “神偷。”姚言说，“在缅甸，专门搞大案子的，秀得他们警察一愣一愣，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个壁虎，缅甸的警方连他的真实面貌都没有看见过呢。” 老野瞪大了眼睛，“那小家伙这么厉害的吗？” “小家伙？”白银他们四人都盯着老野。 老野咽了口口水，开始说他的情报。 “两天前，我在市区北边一家酒吧里跟人赌钱” 老野刚开始说，白银突然细眉一挑，“市区北的酒吧？聚众赌博？是哪一家，你把地址说来！”她厉声喝道。 “咳咳” 老常干咳两声，示意她注意场合，不是随时都这么有正义感。 姚言和小张对视一眼，都觉得这白银实在有趣。 老野被白银的表现吓得愣住，老常催促他他才接着说。 “就赌得不算大，是大伙儿娱乐一下那种，就小赌怡情嘛”他辩解着，老常提醒他说重点。 “然后就有一个陌生的小子冒出来了，看起来他就二十岁出头，黑黑瘦瘦小小的，戴个黑框眼镜，脸上老是挂着笑容，但是感觉笑得很假。不过这小子手段厉害，他见我们赌得开心，手痒也想上桌来试试看，但是那儿是我们的地盘啊桌上的人一个眼神，大家都知道准备一起出千对付这毛头小子，狠狠捞他一笔。可是没想到啊，这小子一个人对我们三个人，我们还是出老千，但是最后他却赢了我们好几大千钱，我去，当时酒吧里都炸锅了。不过那小子会做人啊，他把赢来的钱都给大伙儿买酒了，一分没拿。我就是那天把钱都输没了才会又上车准备干一票，没想到遇上常长官您了也是我运气不好。那小子在跟我们赌骰子的时候捋起了左手袖子，我就看见他手腕上的大壁虎刺青了，壁虎嘴里，还叼着朵挺漂亮的花，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4 404(130) 进了这大宅院后，丁林只感觉四面阴风呼啸，十分瘆人。 左右两边的厢房窗门紧闭，不见火光，而正对大门的主屋则大开着门，里头灯火辉煌。 丁林和施海山走上台阶，进了主屋。 屋中无人，只有正中央有一长桌，桌上摆满了山珍美味，醇酒佳肴。 丁林和施海山对视一眼。 “施大哥，可曾听过这些鬼鬼怪怪的传说故事？” 丁林此时此刻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着问施海山。 施海山警戒左右，巨剑微垂，沉声回答：“那些在荒山野岭用毒虫蛇蝎幻化的酒食毒害旅人的孽障？我听得多了。” “那等一会儿，你就能亲眼看见了。”丁林说完走上前，拿起一个酒坛子，甩手摔在了地上，酒坛哗啦啦碎了一地，其中流淌出来的美酒香味袭人。 施海山瞳孔缩了缩，他们尚未用过晚餐，这酒香勾得他有些馋。 丁林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将桌上的菜肴一样样往地上摔。 他自己边摔边心疼，这要是都是真的能吃的，那得多浪费啊，简直造孽。 施海山看着地上的那些菜肴直咽口水。 没多久，丁林摔完了一桌子菜，走了回来，他也伸手擦了擦嘴角差点淌下来的口水。 “浪费，浪费。” 丁林听见施海山小声地念叨着。 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伸手指着地上的饭菜佳肴，“施大哥，你再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施海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好一阵，那些菜肴依旧是菜肴的样子，没有变。 丁林听见施海山继续咽口水的声音，疑惑转头，却发现地上的东西并没有变成腐坏的尸体毒虫。 他跑过去，捡起一盘菜，闻了闻，尝了尝，突然怔住，非常愤怒地一把摔在地上。 “竟然，是真的能吃！”丁林咽了口口水，非常心痛。 施海山没忍住笑了起来。 丁林也大笑不止。 “我从来不用假的饭菜招待客人。” 两人正自笑着，门外突然一阵风过，一个文士模样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他面带微笑，冲着盯了和施海山道。 丁林上前一步，将施海山挡在身后。 施海山皱眉，横跨一步，与他并肩。 那文士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瞧着一地的饭菜美酒，可惜地摇着头，“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也这么觉得。”丁林苦笑。 “不过你确实是个很不一般的妖怪啊，这么一大桌子菜，挺破费。”丁林说。 “只不过，我比较挑剔而已。”文士道。 “挑剔？” “吃饱了的人心情会比较愉快，而心情好的人，肉，也会变得好吃。”文士笑着。 丁林脸色一沉。 “可惜今天，你们两个肉，会稍微酸一些了。”文士似乎非常惋惜的样子。 说罢，他便不再废话，往地上一爬，变作一头巨大灰狼。一蹬地，直朝丁林和施海山扑了过来。 丁林和施海山左右躲开。 那灰狼落地之后一旋身，直接朝着丁林追了过去。 丁林身上除了唤妖铃之外再没有其他法宝，但是这唤妖铃并不能用来作战。 他没有符咒，没有办法施展法术，只能仓皇地钻到桌子底下去躲避。 想要空手使用厉害的法术对丁林而言实在是勉强。 那巨大灰狼矮身钻进桌下，耸肩一顶，巨大的长桌被掀翻，丁林无处可躲。 灰狼不再犹豫，张嘴朝着丁林脑袋咬去，它那血盆大口，一口足够吞下丁林半个身子了。 只是它并没有能够咬到丁林。 那柄门板似的巨剑被施海山用力掷出，斜斜插在丁林身前，堪堪挡住了灰狼的尖牙。 那巨大灰狼身形一滞，施海山便三步抢上前，从背后握住那畜生前胛，拧腰旋身，将那灰狼狠狠扔了出去。 灰狼尚未落地，施海山已拔出巨剑，疾追两步，趁着灰狼腾空，他一剑划出，将灰狼右后腿斩落。 灰狼落地翻滚两圈，鲜血自断腿处泼撒出来。 施海山双手提剑，俯腰躬身，凝聚了一身力气，爆喝一声，疾冲向那灰狼。 灰狼跌落在门口，被施海山这一剑重创之后，它已泄了气势，见施海山再度提剑杀来，它慌忙夹起尾巴转身拖着后腿就朝门外爬去。 它前爪刚碰到门槛，自屋外突然一道惊雷落下，灰狼猛缩回手爪，避过了惊雷，但是身后的施海山已经追上。 那柄沉重巨剑轰然坠下，将这狼妖自腰间劈成两段。 而这灰狼前半身竟然还能使力朝外爬出了丈余，丁林口中念咒，又一挥手，天上再有一道惊雷坠落，将它爬出去的上半身，击成了焦炭。 丁林走出大屋，瞧着那灰狼兀自抽搐的后半身，还有院中焦糊的前半身。 他满头大汗，方才差一点就被这狼妖吞了。 施海山捡起那狼妖被斩断的后腿，拿在手中端详。 “这妖精也太大了吧。”他看着那条狼后腿，简直就像是一条马腿。 丁林回头瞧着施海山，赞叹道：“施大哥，身手确实厉害，刚才要不是你，我都被吃了。” 施海山摆摆手，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直喘气。 丁林站起身，环顾这座宅院，这狼妖主人已死，过不多久，这地方就该变回原本的荒郊野地了吧。 原本只是检查一条蹊跷小路，想不到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收获。这施海山，奋起力量能斩妖魔，那要上了军阵，绝对是个能够以一当百的猛将。 正思忖着，从旁边走廊突然窜出一个黑影，跑到丁林的脚下。 丁林弯腰去看，却发现是之前那只给他们下幻术的魈。 这只魈拽着丁林裤腿，伸手指着屋后，唧唧叫着，似乎是让丁林过去。 丁林和施海山跟着它走到屋后另外一间亮着灯的房前，只见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那魈指着铁锁又叫唤几声。 施海山上前，挥剑斩落铁锁。 房门被从里边打开，让丁林和施海山意外的是，从门内走出来的，竟然是位娇俏的姑娘。 这姑娘出屋子，瞧了瞧丁林二人，盈盈施了一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5 404(131) 青衣的姑娘翘首盼着，她立在山巅，抬手是星月无边，脚下是琉璃万顷。 夜风渐凉，吹得她鬓边发丝凌乱，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将衣裳扯紧。双眼仍旧盯着远方的湖面，那儿水波微漾，繁星点点。 只是没有她盼望着的人。 她已在这伫立许久，是三更天，丫鬟鸢儿帮着她从府里逃了出来，撑着船送她上的大孤山。 鸢儿正等在山脚，守着小船。 前两日，连绵的暴雨中，旁侧的小孤山轰然沉没，俞元府尹颁布了法令，禁止百姓再私自靠近残存的大孤山。 但是官府的法令也好，冷冽的风雨也罢，都阻挡不住她想要再见他的心。 她同鸢儿商量，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家门，她要去见他，再见不着他，她就要死了。 鸢儿没有办法，她不能看着小姐去死。所以她只能帮着小姐从家里翻墙离开，送她上了这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也沉入湖中的大孤山。 小姐说的那位他，鸢儿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小姐为了他寻死觅活却是真真切切的。 鸢儿认为小姐这是犯了癔症，请来了大夫，却说小姐无恙。 既然不是病症，那便是犯了邪祟冲了凶煞了。 鸢儿想到了去请法师开坛做法，祛除污秽。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小姐抓住了。 小姐说她不是病，没有疯，更没有中邪。 鸢儿当然不信。 小姐说那一天，孤山集会，他们从小孤山过饮虹桥上大孤山的时候，人挤人人挨人中，她难道没有看见那位身穿白衣的公子吗。 鸢儿说没有。 小姐拿出了一只青玉的发簪，雕琢细致，栩栩如生，是只振翅的飞凤。鸢儿从来没有见过。 她熟悉小姐的每一件首饰，每一身衣服，但是这只凤簪，她确实从未见过。 小姐说这是那位公子赠与她的。集会那日的傍晚，天边是绚烂的鱼鳞火烧云，他们在饮虹桥边守着观看日落。就是在那个时候，小姐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位白衣的公子。 小姐说他是从湖中而来，湖水未曾沾湿他的一片衣角，一缕发丝。相反，他的身上却带着夕阳的辉光，是金色的红色的，像火。他向天边招手，红云就化作凤凰，落到了桥边的垂柳梢头，燃起一蓬灿烂的火焰，溅出星星点点，火焰又落到他的手上，烧尽之后，只留下了这只簪子。 鸢儿兀自不肯相信。 小姐说他就是湖神。 鸢儿一个劲地摇着头，回答小姐湖神是吃人的，他们每隔几年都要往湖中奉献牺牲 小姐却说她愿意将自己献给湖神，如果湖神是他的话。 鸢儿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小姐又对鸢儿说，那位公子不是湖神。他入了她的梦里，他们每晚相会，他们相爱了，他不吃人的 鸢儿坐在岸上，双手撑着脸，盯着水中晃晃摇摇的小船。 她打心底愿意相信小姐，也想要看见小姐幸福。可是，小姐说的那些话，她却没有办法相信。 小姐说他总是能去她的梦里与她见面的，但是，就是在小孤山沉没的这几个雨天里，他失踪了，音讯全无。明明头一个晚上，他在梦里和她约定了第二天的夜晚再会。 他不来找她，她只能去找他。 所以她们就趁着夜色到了这大孤山上来。 鸢儿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和小姐一样，疯了，傻了，丢了魂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边已经泛起微蒙的亮来，再不久，太阳就要露脸了。小姐已经在山上等了一个晚上，万幸的是，大雨在昨天下午就已经止住。 鸢儿站起身来，仰着头看向山巅，她正要开口呼唤小姐回家，可是她才张嘴声音还在喉咙里，突然只见山巅人影一晃，一抹青色直坠下来。 鸢儿愣住了，她感觉一股凉意从脑后蔓延到全身上下。 那从山巅落下的，是不是小姐？ “小姐——”鸢儿能够动弹出声的时候，小姐已经快要跌落进湖中了。 小姐不会水，就算会水，她从山巅落下，还能活吗？ 鸢儿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小姐落下的方向。 她看见，碧蓝的湖水自中间撕开两半，一个白色的人影从中跃出，迎向了跌落的小姐。 02 又开始下起雨来了。 幸好此次只是霏霏小雨，虽然阴霾憋闷，却已不像头几天那样狂暴急骤。 丁林依旧是粗麻衣裳青布包袱，因为下雨，他心头压抑，腰间的青铜铃铛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这唤妖铃平日里是不会响动的，只是水性属阴，这一天一地全是水，似乎令它也感觉憋屈了。丁林恐怕再下几天雨，这铃铛就要丢了灵性变成一只普通铃铛了。 他把两只布鞋用绳穿了挂在脖子上，光着脚在泥水中行走。 脚底触感滑滑黏黏，非常不舒服。 丁林顺着山道往下走，为进这俞元府，他绕了不知道几座山了。这山上只有红土绿树，杂草满地。 幸好，转山过弯之后，迎面豁然开朗，只见前方四山合围的坝子之中，一块明镜碧玉，闪烁着光辉，直亮得刺眼。 丁林住了脚，抬手遮着眼去看，那边应该就是俞元胜迹，抚仙湖。湖边的城镇，就是他的去处。 “明明下着雨，偏偏要出太阳，什么鬼天气。”丁林嘟囔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撕开了乌云露了脸的太阳，抖擞精神，将天底下的坑坑洼洼都照得光芒四射。 丁林低着头眯着眼往山下坝子里走去，他一身衣物早已湿透，贴在身上，阴冷黏腻，他赶着进城找家客栈打尖休息，他决定要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好好吃一顿到饱。 有了奔头，下山就快多了。 丁林走上官道，道路总算不再泥泞难行了。 他见前头不远道旁有个茶摊，决定先去叫壶热茶，躲躲雨，顺便擦干净脚把鞋穿上好进城。 落了座后，茶摊伙计笑着迎上来客气地招呼丁林。 丁林叫了壶茶，顺便向伙计讨了盆热水好好地将他那双糊满了泥的脚搓了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6 404(132) 洗净擦干换上鞋子之后，双脚落地，姚言全身上下感觉舒坦了不少。 他翻开碗倒出茶来喝，左右打量这小茶摊。 许是阴雨的缘故，过往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旁边角落有桌客人。 丁林注意到那桌客人打扮很统一，黑衣黑裤黑帽，身边带的几个箱子里好像是些乐器，不过除了乐器之外，让丁林感兴趣的是，他们还带了些白幡铜缶，雕着奇异花纹的祭祀器物。 那伙人坐在桌上，说话声音很低，姚言离他们并不远，但是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议论什么。 伙计因为没有客人，无所事事，见姚言一直盯着隔壁桌的客人看，就凑上来找他说话。 “客人您是外地来的吧？” 丁林点点头。 “难怪您好像不认得他们。” “哦？他们是什么人？在你们俞元府很有名么？”丁林好奇问道。 没成想伙计却没好气地道：“嗨，能有什么名，恶名远播，臭名昭著。” 伙计这么说，丁林更感兴趣了，“怎么一回事？” 伙计在桌上坐下，凑到丁林耳边说：“他们呀，就是‘湖神’。” 丁林皱起了眉。 丁林此番前来俞元，正是为了湖神。几个月前他收到了师父的信，信里师父提到俞元府抚仙湖的湖神，师父很生气，因为都这年头了，那破地方竟然还用活人做牺牲，来祭祀湖神。师父说不管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要去收了它，让丁林过来搭把手。 丁林转头看着隔壁桌的客人们，“‘湖神’是这伙人？可是湖神不是吃人的吗？” 伙计扯了扯丁林的袖子，示意他小声些。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湖神，湖神在湖里呐，他们就是给湖神找牺牲的人啊。” 丁林握拳，起身就想去收拾这帮湖神的狗腿子。 “诶诶，客人客人，您干嘛呢？”伙计拉住了他，满脸惊恐地问。 丁林回头看了伙计一眼，“揍他们。” 伙计求道：“别，客人，千万别！要是您在这儿把他们揍了，您是走了，我下半辈子可就没着落了。虽然我是不信什么湖神，但是偌大个俞元府，抢着求着把儿女送去献给湖神的可大有人在。” 丁林一拳砸在了桌上，引得隔壁的那帮“湖神”转头来看。 伙计陪着笑示意没事，转身来小声劝着丁林。 丁林缓了缓，问伙计道：“这帮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准备要给湖神献祭了？” 伙计叹着气摸着脑袋，“是啊，前两天下暴雨的时候，湖里的大小孤山沉了一座，他们就出来说是湖神发怒了，要府尹老爷赶紧准备牺牲，要献祭给湖神” “湖里的山沉了？这不怪地震怪湖神？”丁林觉得这些人愚昧得厉害。 “唉，不管你怎么想，‘湖神’说了是湖神显灵发怒，那就是湖神显灵，历朝历代这么多百姓府尹，‘湖神’要人的时候就没有不给的。”伙计摇着头。 丁林郁闷得厉害，他实在是没办法跟隔壁那桌又蠢又坏为虎作伥的家伙呆在一处，起身结了账走人，径直往俞元城去，他倒要好好看看，湖里的那个湖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03 丁林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客栈住下，吃饭洗澡。 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拦着他吃饱洗干净。 之后丁林换了身衣裳，买了把伞，晃晃悠悠地打着伞赏看着俞元满城的雨打荷花去找师父在信中提到的那个文星阁。 文星阁就在俞元正中，穿城而过的小河上边横跨的一座亭阁。 丁林顺着河找到文星阁，街上行人稀疏，这小亭之中除了角落处蹲坐一瞎眼乞儿，再无旁人。 丁林绕着文星阁的八根大红柱子走了几圈，上上下下仔细地找了找，却没有找到师父留下的标记。 这与信中说好的不一样。师父让丁林到了俞元之后来文星阁找他留下的标记，顺着标记再去寻他，到时候一起去会会湖中那湖神。 丁林找不见师父的标记，正想着要不要叠个纸鹤施个术来定一下师父的方位，身后角落处的那个乞丐却出了声。 “找人？”瞎了眼的乞儿转过头面对着丁林，一双眼睛看不见瞳仁只有灰白的膜。 丁林回身仔细地打量这个乞丐，回道：“找人。” 乞丐又说：“湖神？” 丁林笑了起来，“对，湖神。”他心里暗想原来师父所说的标记是这个乞丐啊。 “他走了。”乞丐却对丁林说。 丁林怔了怔，“什么？谁走了？” “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俞元府了。” 丁林扯了扯嘴角，“不是吧，老东西又留我一个人干活儿？” 他蹲到乞丐的身前，“那他有没有说他去哪儿？有没有让你留话？” 乞丐却不答，而是伸手敲了敲面前的破碗。 丁林翻了翻兜，把身上的碎银子都给了他。 乞丐掂了掂破碗，对丁林说：“那人要我告诉找他的人，湖神和小孤山一起沉了。从今往后俞元府再也不用往湖中投人了。” 丁林一听笑了，“这老家伙头一次办事儿这么利落。” “不过他给你留了个东西。”乞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丁林。 丁林结果一看，却是一张告示。 告示上写的是俞元府卢员外家的小姐卢玲珑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昏迷不醒多日，请了许多大夫却都诊断不出有什么病来。而这卢玲珑许多天水米不进，却也没有消瘦虚弱，除了昏睡之外，皆与常人无异。员外爷许了重金，请求异士能人搭救他的女儿。 丁林看完告示，向那乞丐询问了卢员外家小姐的情况。 乞丐只说请了很多道士法师，均不见效果，卢玲珑依旧昏睡。 丁林问了卢府位置，寻着去了。 04 卢员外家宅很大，府门气派。 但丁林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感受到卢宅上空一片愁云惨淡。 “老东西，果然做事不擦屁股啊” 丁林嘟囔着将卢府的告示取出来，上前敲门。 应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7 404(133) 她面带愁容，显得有些憔悴。 “请问，贵府正在寻人救人？”丁林举起告示。 那姑娘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起丁林来。但是随即一抹失望就爬上了她的脸，丁林实在年轻，看起来并不可靠、 似乎是看出了姑娘的心思，丁林摸了摸鼻子，“我叫丁林，是个捉妖人。” 姑娘将丁林让进了门。 丁林进门之后就开始左左右右四处看，这卢宅布置讲究，显然当初建宅之时就找人谋划过的，本是顺当的风水格局，轻易不纳邪物。 那应门的姑娘领着丁林来到一间房中，看了茶，请他稍候，便出了门。 丁林从腰上将青铜铃铛取下，拎起来摇晃了几下，只听铃声清越，声声回响。 丁林皱起了眉。 喃喃自语道：“老东西你是什么意思，要我来救一个死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方才的姑娘领着一位两鬓花白的慈祥老头子走了进来。 丁林转头去看，这位老先生衣着华贵，步履稳健，面容和蔼，只是乌云盖顶，显然愁事缠身。 丁林起身施了一礼，“这位就是卢员外卢老爷吧？” 卢老爷笑着还了礼，示意丁林坐下说，“丁林先生，听说，您有办法救治我家女儿？” 丁林摸了摸鼻子，将青铜铃铛挂回腰上，回答说：“我既然见了你家告示，行与不行总得试过才知道。”他把告示递还给卢员外。 “卢老爷，请先带我去看看卢玲珑小姐吧，一切都要看过才好说。” 丁林是来救人的，他喜欢开门见山。 卢老爷点了头，站起身朝之前的那位姑娘挥挥手，“鸢儿，快带这位先生去看看小姐。” 鸢儿领着丁林绕了卢家大宅来到卢玲珑的闺房。 还没进门，丁林就伸手揉了揉鼻间，抽了抽鼻子。 死人的味道确实并不好闻。 卢员外跟在丁林身旁，见了丁林动作，有些疑惑。 丁林只对老人微笑，在见到卢玲珑之前，他不方便把人已经死了这种事情告诉老人。 丁林迈进卢玲珑的房间，那股死人的味道越发浓郁了。 但是他看鸢儿和卢老爷似乎并没有感觉异样。 卢玲珑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色如常，呼吸平缓，只像是在沉睡，绝不是已经死去。 丁林伸手试了她鼻息，温热的，脉搏也属正常。 “我听说她好几天没有饮食，但是不见消瘦？”丁林回头问鸢儿。 鸢儿点头。 死人当然不会消瘦。 “她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丁林又问。 “不清楚，那天早上我来服侍小姐洗漱，可是怎么叫她她都不肯答应。”鸢儿低声道。 “忽然就变成这样？没有理由？”丁林皱眉。 鸢儿又点头。 丁林叹了口气，拉过只凳子坐下，抬头看着鸢儿。 他表情严肃，“如果你不肯说实话，我就没有办法救人。” 鸢儿怔住。 卢员外也惊讶地看着丁林。 “事出有因，她是为什么死的，我想你应该清楚。” 鸢儿呆呆地看着丁林，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卢员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说玲珑她？她已经死了？” 丁林没有搭理老人，他盯着鸢儿。 鸢儿慢慢地蹲到地上，抱着脑袋，“那天那天夜里，我和小姐偷偷地离开家” 鸢儿把那晚上的事情告诉了丁林。 卢掌柜在一旁听着，越听嘴巴就张得越大，到最后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背过气去憋死了。 鸢儿忙起身去顾卢员外。 “湖神？”丁林转头去看床上的卢玲珑。 鸢儿所说的那位白衣的公子，是湖神吗？ 那师父说的和孤山一起沉了的，又是什么？ 丁林帮忙把卢员外救醒，老人睁开眼看见鸢儿又一阵气急，只会张嘴都不能说话。 “把卢老爷领出去，我看看你家小姐身上的是什么东西。”丁林吩咐着。 卢老爷挥动着手臂，他嘶哑着嗓子似乎在问他的女儿怎么就死了。 鸢儿将老人扶了出去，把房门关上。 05 丁林在板凳上坐着，盯着床上的卢玲珑的睡脸。 房间内那股死人的气息熏得他脑袋有些发涨。 “你是什么东西，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强留她做什么？”丁林开口对着床上的卢玲珑道。 没有回应。 丁林站起身，将随身的雨伞打开，挂到了门后。 他取下唤妖铃，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黄色符咒。 丁林一手晃着铃铛，叮当叮当另一手两指夹着符咒，一抖之后，符咒变得笔直，他缓缓地朝着卢玲珑走过去。 “我数三个数，要么你自己出来，要么我将你跟她一把火烧干净，一了百了。反正她已经死了。”丁林淡淡地说道。 “一” 他才数了一个数，床上的卢玲珑就一阵颤抖，猛地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一道虚影从她身上浮出，飘到床边，落地之后，这道虚影变成了一位白衣的公子。 丁林上下瞧着这位公子，“什么妖精？湖神？没一点儿鱼腥味？” 白衣的公子苦笑，“在下乃是梦妖，不是湖神。” “可我听说你从水里出来的？” “玲珑希望我从水里出来，我就从水里出来。” “这么说？你无处不在？” “只要有人做梦，我无处不在。” “说说吧，怎么缠上她的？” 梦妖低下头，“我本来是被湖中的湖神所俘，帮着它从人们梦中汲取养分。那一日，孤山集会，我遇见了玲珑小姐” “你别告诉我你们一见钟情了，俗。” “是两情相悦。” “既如此，你还帮着湖神榨干了她？” 梦妖急道：“我没有！我虽常与她在梦中相见，但我从未伤害过她一分一毫！” “那是湖神害了她的命？” “不，湖神在玲珑之前就已经死了。” “嗯？” “几天前，那场暴雨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将湖神连同小孤山一起摧毁了。” 丁林挠了挠后脑勺，“老东西搞出了这么大动静的么。” “那他为什么没有顺手灭了你？你不是帮着湖神做事？”丁林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8 404(134) 燃香堂。 白胡子的掌门静静地坐在轻烟袅袅中，低垂眼眸，轻声颂念着佶屈聱牙的古老经文。 他缓缓转动铺开手中的竹简，手指在那些镌刻着古老历史与智慧的棕褐色的篾片上拂过，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能够从指腹上感受到这些阴刻笔画中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和使命感。 这副竹简讲述的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一个预言，一个世世代代流传在掌门之间的由他们用性命来担负的责任。 竹简所载的是在久远的从前，人类同妖魔的殊死一战，最后一只魔被囚禁在于渊之中，千千万万年，遭受地火的炙烤，天雷的轰击，北风的吹蚀，和霜雪的侵袭。 人不灭绝，魔不灭尽。 它是最后一只魔，它依附着人类这支生灵的命脉，它遭受无尽无穷的折磨，但是它却永远不会消失，死去。 就像是天生的恐惧，悬在人类头顶的利剑。 于渊中的这只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苏醒过来，重新将安宁了许多年的大地变成荒芜和焦土。 每一任掌门，都战战兢兢地监视着于渊的动静，如履薄冰。 直到二十年前。 白胡子掌门和师兄一同前往于渊，那一次，师兄再没能回来。 于渊的封印破裂了，白胡子掌门亲眼目睹了那只巨大的，满布死亡气息的手爪从封印的碎片中伸出来，他颤抖着一动不能动，还仅仅只是一只爪子，携带的气势和压力，就快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只记得时任掌门的师兄将他一脚踹开，大喝着让他走，去搬救兵。 他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最后只看见师兄手持长剑，硬生生地将那只爪子顶回了封印中去，他咧嘴笑起来，以为师兄已经掌控了局面。可是下一秒，那只爪子遽然伸出，一把握住师兄，抓着他，再次缩回了封印之中。他永远忘不了，师兄双目凸出，嘴角溢血，长剑从手中跌落的那一幕。 随后赶来的师兄弟们还有出关的长老一起联手，才终于将于渊的封印修补完好。 二十年，长老说最多二十年，这道封印就再困不住里边的那只魔。 它日夜忍受着折磨，但是它仍旧在不断地成长。 等它再度冲破封印的那一天，就将是浩劫降临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恐怕无人能够阻挡它。 白胡子掌门卷起竹简，长长叹了一声。 二十年，就快要到了。 他的叹息未落，手边的竹简突然被人伸手拿走。 掌门蓦然警觉，双手结印，汹涌的剑气将整个房间笼罩，只要他一指，身前五步轻烟之中那被无数剑锋所指的夺走竹简的家伙就将被撕碎成渣。 掌门屏息。 他的燃香堂，竟然也会被人这么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了么。 “二师兄。”烟雾之中，夺走竹简的人朗声叫道。 白胡子掌门怔了怔，语声熟识，原来不是外人。 他松手撤走剑意，双手落回身前小几上，抬头睁大眼睛盯着前方。 那人挥挥手，将遮掩面目的烟雾荡尽。 是一个精神矍铄，两眼精光闪烁的高个儿老头子。 穿得破旧，袍子上打满补丁。 老头踏步上前，将手中竹简轻轻放回掌门身前的小几上，一撩袍脚，在掌门对面坐下。 “二师兄，别来无恙。” 老头儿笑道。 白胡子掌门似乎有些没能反应过来，他盯着老头儿看了好一阵，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有恙，我有恙。”掌门说。 “师兄你看你，又说笑，刚才那一手，剑气瞬间将这偌大个房间控制笼罩，我看你这几年修为越发精纯，怕是已经超越大师兄了。” “大师兄”突然提起大师兄，掌门又想起了当日于渊之事，有些恍然。 老头儿自知失言，忙扯开话题，“师兄，我听说，你连发了五道诏令，让我那小徒儿回师门？” “是啊，七师弟，你离开师门多年，你那徒弟出去寻你也有若干个春秋，近来于渊异象频发，我怕封印破碎松动，已经命人将门中所有弟子召回，为了应对于渊之变。可是，你那徒儿，也同你一般，他抗命，不回。说不找着你，他没脸回来。” 老头儿摸着自己胡子，笑道：“这小子，算是有骨气。” “可如今你既已回来，就将那孩子也召回来吧。”掌门道。 老头儿摇着头，“不成。” “不成？” “二师兄，您一心扑在于渊和那只魔身上，世间事师门中事皆不顾，你恐怕不知道，如今，我已成了师门叛徒。” 掌门霍然起身，皱眉盯着老头儿。 “几时？你做了何事？怎么就成了师门的叛徒？” 老头儿却不紧不慢，拎起青瓷茶壶，翻过个小茶盅，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小茶盅盯着瞧了一阵，才放到嘴边小口一啜。 “自我离开师门，去寻找‘登天帖’那日起，师门中早有人视我作眼中钉。我不在门中，他们自然好行事。世上不平事多了，随便安几样在我头上，我便成了辱没师门，大奸大恶之人。”老头儿轻蔑笑着。 “那你可是那大奸大恶之人？”掌门凝眸瞧着老头儿。 老头儿抬头，不偏不倚，直盯了回去。 “我不是。光找‘登天帖’和‘逐幽录’，我就已经自顾无暇，哪来的兴致还大奸大恶。” 掌门点点头，“既如此，我信你。” 老头儿灿然一笑，说：“二师兄，你还是老样子，是不是每个人你都愿意轻信？” 掌门微笑，“每个人，都值得被信任。” “当真？” “当真。” “那么师兄，找我那徒儿回来，既然诏令无用，就只有派人去寻。我有一人，想荐予师兄，师兄信我？” “先说何人？” “师兄您的好徒儿，祁月白。” 掌门微微有些愕然，“为什么是他？月白和丁林那孩子，似乎没有来往。” “因为我想从丁林和他之间，选出一人，去赴神途。” “那另一人，将要踏鬼道？”掌门眉头紧蹙，似乎很难抉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59 404(135) “放眼师门中，新的一辈，除了我自己的徒儿，还有师兄你的弟子，余下的，怕皆是碌碌之辈。” “师弟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 “这是我的优点。”老头儿似乎不会脸红，回得理直气壮。 “难怪你说旁人针对你，‘赴神途’，甚至是‘踏鬼道’的机会，你都不愿考虑他们。”白胡子掌门瞧着老头儿，他这个最小的师弟，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在他的眼中，怕是容不下几个人。 “有些事情，只有拥有足够能力的人才有机会去接触，虽然残酷，但这却是事实。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是无用的庸人。”老头儿眼中精光闪烁，他便是那种自诩非凡的人。 掌门对他的这个观点非常不认同，他摇晃着脑袋，“师弟，你从前便是如此偏激，不怪其余师兄弟与你不睦。你的想法问题很大。” 老头儿摆了摆手，“师兄，大家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用你再来教训我了，改不了了。反正事到如今，我能够找到的应对于渊中的那只魔的方法，就是‘赴神途’。况且你我都是半截入土的老东西，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期望只能落在下一代的肩头了啊。” 白胡子掌门叹息着，“话虽如此，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您讲。” “不管是丁林，还是月白，他们都是好孩子。让月白去寻回丁林我认为可行，让他俩竞争一场，我也没有异议。但是，就凭这么一场来决定两个孩子谁‘赴神途’，谁‘踏鬼道’，太过草率，我不支持。”掌门郑重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点头，“师兄说的有理。” “并且，丁林和月白虽是门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可另外的优秀人才也不少，希望师弟你能够认真考虑考虑。” “师兄这我些晓得的，我会考虑。”老头儿明显就在敷衍，掌门看得出来。 “最后，我还有一个疑问。 “师兄你问。” “你当真已经寻到了‘登天帖’还有‘逐幽录’？” 老头儿敛去之前的笑容，严肃地瞧着掌门，“否则，我也不会回来。” 白夜剑。 他们这么称呼祁月白。 他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掌门的其余徒弟都因为于渊的封印而牺牲了。 和那个臭名昭著的七师叔那一脉一样，掌门这支，也只剩下一师一徒。 不过幸好，虽然掌门常年闭关监察着于渊的动静，不闻世事，祁月白却还是能同其余师叔的弟子们亲近往来。 年轻一辈中，他威望很高。 他们都说他是师门新一代里最有希望的剑手。 他的白夜剑，据说出鞘的时候，黑夜都会被驱散，整个天空将被剑光朗照。 令黑夜变成白夜的白夜剑。 祁月白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原本他不是这样的，曾经他也开朗健谈，跟谁都能开上一两句玩笑。 直到他的师父带着师兄弟们去了于渊。 祁月白永远没法忘记，那层层叠得的封印和结界之下，藏着的那个可怕的东西。 那一年，他学艺十年届满，依着掌门一脉的规矩，师父将带领他们师兄弟前往于渊，将于渊中的那只魔，告知给所有弟子。 那一天，他们围坐在师父周围，听着师父讲述掌门一脉自古承袭下来的使命与责任。每一个师兄弟脸上都散发着坚毅的光，当他们发现自己的肩头担负的是这天下苍生，他们就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意义和责任，一股自豪从心底升起，这群少年人显得生机勃勃，他们年轻的脸庞上对自己的未来写满了憧憬。 然而，背后那巨大的深渊上方，光环缭乱的结界和封印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打断了师父的讲述。 每个人心头都升起警兆。 他们掣剑在手。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剥落的结界光辉，破碎的封印后边，走出了一位残破的剑手。 他，或者说“它”，身上仅裹着几绺布条，风一吹便荡起，露出他黑色的没有皮肤覆盖的虬结的筋肉。它的脑袋耷拉到胸口，身躯上有许多的破损伤口，其中流淌着黑色的粘稠液体。他的躯体扭曲怪异，似乎仅仅是将已经折断的手足蛮横地拼凑回躯干上一样，左右不称，上下不齐。 他手中提拉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他的脑袋很小，头顶的毛发稀疏，面孔犹如恶鬼，橘红的狞亮的双眼，尖牙外翻，嘴角挂着黑色的涎水，边前进边往脚下滴落。 这，就是魔？ 祁月白第一次对魔有了印象。 但是身旁的师父对着那个黑色的持剑怪物却轻轻念叨出了两个字。 “师兄”。 祁月白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师父的确是冲着那黑色的怪物叫了一句师兄。 周围的师兄弟们似乎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已经挥剑扑向了那只怪物。 祁月白没有动，他扭过头，在看着师父。 师父抬了抬手，像是想要阻止师兄弟们，但是他终于没有那么做。 就在师父犹豫的当口，那边厢，那从于渊中走出来的怪物，已经挥剑将一名弟子斩为两段。 虽然变成了一个怪物，但是它，曾经也是师父的大师兄，也是掌门，它甚至强过师父很多。 祁月白听见师父大声命令师兄弟们撤回来， 但是来不及了，那个黑色的怪物仰天长啸，祁月白瞪大眼睛看着无数柄黑色的利剑从天而降，他那些刚才还坐在身侧跟他一样满脸憧憬的师兄弟们，被利剑撕成了碎片，一个不剩。 这招式，他熟悉的。 师父教过的，但是师兄弟中，还没有人能够掌握的。 祁月白垮了，他瘫坐在地上。 旁边师父重重一拍他肩膀，迈步上前了。 冲天的剑光飞起，第一次，祁月白见到了师父的剑。 那就是他的身体。 耀眼璀璨的剑光从师父身上亮起，原本昏黑的天空被照成一片白。 下一刹那，一片纯粹的黑色泼上了师父的白色剑光。 是那个怪物。 一黑一白在祁月白的眼前相互绞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0 404(136) 战况激烈凄惨，祁月白看见，师父眼角有泪光，他把那给黑色的怪物给撕成了碎片。 师父重新回到祁夜白身边的时候，他闻见了非常浓郁的血腥味，师父的身上，满是黑色的血污。 “没事了，月白。” 他听见师父说。 可是他怔怔地望着师父的身后。 师父扭过头，在他的背后，于渊的破碎的封印深处，浓厚的血色雾气中，有两只车轮一样巨大的橘红色的眼睛，在盯着他们看。 那双眼睛，像是燃烧的两团火焰，跃动不已。 不需师父多言，祁月白这一次能够确信了，那，才是魔。 那一天，他和师父活着回到了师门。 从此之后，他变得寡言少语。 不过，同门的师兄弟们，却越发敬重起他来。 祁月白很久没有被师父叫去燃香堂了。 虽然还没有继位成为掌门，但是门中大大小小诸多事务，都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由他代替师父处置。耗时费力，很麻烦。 祁月白并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他走在通往燃香堂的台阶上，心中暗暗决定，待会儿见到师父，第一件事情，就是请他挑选出一位师叔，来管理门中事务。 于情于理，这师门的大小事务都轮不到他祁月白来置喙。 门内弟子们虽然不说，几位师叔已颇有微词。 他走到燃香堂门前，抬头看着面前沉重的褐色房门，门上雕刻着云海蟠龙，清冷的禅宁香从门缝中缓缓溢出。 祁月白推门而入。 “师父。” 他破开满室烟雾，走到白胡子掌门端坐的榻前。 掌门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祁月白没有坐。 “师父，由我代您处理门中诸事，这件事已经令众位师叔不满了，我想” 掌门摆摆手，“你不用想，从今天起，这些琐碎事务，我自会处理，你不需再操心忙碌。” 祁月白怔了怔，“那师父，于渊的封印” “找你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祁月白坐下，恭敬地听掌门说话。 “你七师叔是否背叛了师门？” 掌门顿了一顿，望着自己徒儿问道。 祁月白有些意外，师父为何突然问起七师叔，七师叔早已离开师门许多年。 他摇着头，回答师父，“我不清楚。” “我已很久没有七师叔的消息了。不过，偶尔能听见师兄弟们闲聊时候提到七师叔，说他在南边群山中屠了某个员外一家三十几口人，在北疆将守关的龙城老将军害死诸如此类。”祁月白犹豫了一会儿，补充道：“只是师父，我虽与七师叔不甚熟悉，但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从前远远见过他，他是那种天生傲骨之人。” 掌门点点头，叹了口气。 自己的徒弟自己最清楚，祁月白，和七师弟性子相像，他们是同一种人。是那种说一就是一的人。 “月白，你七师叔的那个徒儿，你认得吗？” “师父说的是丁林？听说几年前他出去寻他师父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前几日好像说师门放出五道诏令，命他马上回门，可他拒绝了。我认得他，很有天赋，所以七师叔从众多弟子中只挑了他一个。” “为师想让你出山，去把他找回来。” “去找丁林？” 祁月白微微一怔。 师父好不容易让他来一趟燃香堂，竟然只是为了寻人这样一件小事。 不过，祁月白从来没有拒绝过师父。 他点了点头，“徒儿领命。” “我猜，他肯定不会轻易同意跟你回师门，”掌门捻着颌上的白胡子，“必要时，你可以采取强硬的手段，只要人活着回来，就行了。” 祁月白盯着师父的白胡子深深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师父，可还有其他的吩咐？如果没有，徒儿这就启程。” 掌门想了想，还是叮嘱道：“我听说，那丁林不好对付，月白你自己小心些。” 祁月白笑了。 他弯腰行了一礼，退出了燃香堂。 阖上屋门，祁月白嘴角的笑意敛去。 他转头望向远处，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那位不好对付的师弟，此刻正在做什么呢？ 祁月白迈步走下台阶，脑海中仔细搜索着关于丁林的回忆，但是七师叔那一脉的人都有些怪异，不甚合群，他对丁林的记忆并不多。只记得他手上似乎有一只法宝青铜铃铛，还不会响。 “丁林，呵” 老头儿从柱子后边转出来，大刺刺地坐到白胡子掌门脚边。 刚才他就站在距离祁月白不足五步的地方。 “师兄，您这徒儿了不得啊，几年不见，我看他这修为，又进了不少。现在看来，有些师叔怕已经不是这位师侄儿的对手了。”老头儿翘起腿，指着祁月白离去的方向说道。 掌门盯着面前的两扇门，“月白他，历过生死，心头有恨。唉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促人奋进的，便是好的。”老头儿回头看着掌门，“不过师兄，我看我那傻徒儿绝不会是这月白的对手，您最后的那句叮嘱，我可都看出来了，那孩子很是不屑。” “月白这孩子和你有些相仿，眼中容不下旁人。容易吃亏。”掌门低头看着自己这位师弟，也不知道是在说他的徒弟，还是在提醒这位师弟。 “嘿嘿嘿，师兄，打个赌怎么样，我猜不出半个月，祁月白就能将丁林带回来。” “哦？你对自己的弟子这么没有信心？” “自己娃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 掌门摇着头，“我反而对丁林那孩子更有信心，我觉得，半个月，他们回不来。” “赌注？”老头儿双眼放光，贼兮兮地看着掌门。 “我，亲自替你正名。” 老头儿一拍巴掌，“妥了。” 丁林打了个喷嚏。 他对面那只巨大的正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的蝎子精被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尺。 丁林扭头瞧着它，嘿嘿笑着，手中提溜的唤妖铃铛叮叮当当直响。 “你不要慌，我说了，我不要你的命，只要咱们能够达成共识，你从这村子里退出去，退到隔壁那个山头上，不要再惊扰村民和过路人，那我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1 404(137) 那大蝎子摇晃着尾巴上青惨惨的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人声，回丁林道：“你们捉妖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嗨，我说老哥，你还别来劲，我要不是看你修行几百年着实不容易，而且你这天赋也不大好，这么多年了连个人形都没修成，你看啊，我这么为你考虑，算是够义气了吧？你也拿出点诚意来，这谈买卖嘛，有来有往，就好商量。”丁林真诚地劝道。 这蝎子精似乎很介意别人说它愚钝，它舞动着两只大鳌，身子两侧的细足窸窸窣窣躁动不安，很有下一秒就扑上来把丁林拦腰夹断的架势。它可没有跟丁林讨价还价的心情。 丁林把青铜铃铛拎到身前，指着铃铛说：“蝎子老哥，我可告诉你，我最近在修炼我的法宝，它跟我可不一样，这几日刚开了窍，有了灵智，妥妥的一个熊孩子，待会儿让它来跟你商量就不像现在这样了，我可跟你讲，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什么是小人？小人就是指这些熊娃。” 铃铛配合地剧烈摇晃起来，发出清越的响声，仿佛一个叉腰挺胸干瞪眼的小娃娃在示威。 那蝎子似乎是被唬住了，放下两只钳子，犹犹豫豫地想上前跟丁林讲道理。 可是还没等它挪动腿脚，猛然一阵狂风从北方吹来，掀起满地沙尘 丁林抬手遮挡，还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他闭着眼用力挤着眼睛，沙子硌在眼中，酸痛不已，泪水不自觉地流下。 这阵大风来得诡异，丁林虽然目不能视，但还是凝神戒备。他轻抖手腕，铃铛缓缓地响动，在身周扩展开一圈青色的罩子，将风沙阻挡在外。 那只蝎子精应该趁着这阵风沙逃跑了吧，丁林心下郁闷，饿了有几天了，好容易遇上这小村子里闹妖精，他还想着把这蝎子精赶跑换顿饱饭吃呢。 他抽出一枚符咒，捏在指尖，防着风沙中突然有东西扑上来。 丁林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呼啸的风声渐渐变小，他用力地眨巴几下眼睛，泪水将沙尘冲了出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东西还有些模糊。 丁林再闭上眼准备适应一下，突然面前似乎有白光亮起，就算是闭着眼，也能够感受到那光的耀眼。 难道是敌袭？ 那白光是什么？ 丁林狠狠一闭眼，双眼一睁，恰好看见一道璀璨的白芒收敛到前方不远的烟尘之中。 那个位置，是刚刚那大蝎子所在的位置。 丁林握紧铃铛，慢慢挪动步子，朝前边走去。 烟尘缓缓落下，丁林愕然看着前方。 那大蝎子并没有趁着风沙逃掉。 它腹部朝天，所有腿爪收缩到身前，那根长长的尾巴还有青惨惨的钩子已经被齐整地切断了，落在一旁还在抽抽，两只大钳子也被砸碎，耷拉在身子两侧。 它死了。 粘稠的鲜艳的绿色液体从它身下缓缓溢出。 丁林匆匆扫过那大蝎子的尸身，双眼盯在了蝎子前方三步站着的一个人身上。 一身白衣，熟悉的师门的袍服。 那人背对着丁林，正低头瞧着被他斩杀的大蝎子。 丁林瞧见，他背后斜挎的那柄漆黑长剑，十分眼熟。 大蝎子的血液流淌那那人脚边，未蹭到他鞋上，他转过身，朝丁林走来。 丁林收回铃铛，重新挂在了腰间。 那人双眼眨也不眨地盯在丁林脸上。 他走到丁林身前三丈，站稳脚步。 “丁林？” 丁林眉毛一挑，这人语声清冷，不带感情。 让他想起了师父那老家伙。 “你是白夜剑，祁月白师兄？”丁林瞧着他背后的漆黑长剑，尝试着猜测。 “我是。” 丁林咧嘴笑起来，“祁师兄好身手，我看那尸身，你这是一击就将那妖精杀死” 祁月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林，打断他的话，“刚才我听见了。” “诶？” “你在和这妖精，讨价还价？” “嘿嘿，师兄，我都听村民们说了，这蝎子精只是占了农舍村田，还没有造成杀孽，罪不至死。” “除了这只蝎子，你是不是还放过其他妖精？” “嗯，不少。”丁林摸着下巴，翻着眼回忆着。 “你忘了自己是个捉妖人？”祁月白平静地问道。 “那倒没有。” “你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丁林笑起来，“师兄言重了，我们捉妖人行走天下，斩妖除魔，可是这世间的妖灵精怪，也同人一样，好坏皆有。总不能一概而论，见妖就诛吧？”他摊着手，歪着脑袋。 “同样的说法，我在你师父口中听到过。” “你见到我师父他老人家了？”丁林有些惊喜。 祁月白摇头，“没有，很久以前听他说过。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他了。” 丁林泄气一叹，“我也是。” 不过，他很快就打起精神来，抬头瞧着祁月白问道：“师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追着什么大妖精过来的吗？可这附近除了这只大蝎子，似乎没有其他的妖精了。” “我不是来追妖精的。” 祁月白上下打量着丁林，他穿着一身藏蓝衣裳，洗得发白，补丁都打了好几层。在祁月白的印象中，这是他见过的混得最惨的同门师兄弟了，没有之一。 似乎是感受到了祁月白的眼光，丁林稍稍有些难为情，他摸了摸后脑勺，“那师兄你是带着什么了不起的任务出来的？” 在丁林的印象中，祁月白就是那种了不起的人。 和自己这种小虾米大闲人不一样，祁月白似乎会是将来的掌门人，他这种大人物，离开师门一定都是身负重托的。 “我这一次，是奉掌门之名，来找你的。” 丁林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找我的？” 祁月白点头。 丁林乐了，他舔舔嘴唇，指着自己，“我？祁师兄，我没听错吧，掌门他老人家多少年不曾出关了，竟然还会关心我这么个小人物？还专门派了你来寻我？” “之前师门已下了五道诏令，命你回去，你一道都不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2 404(138) “咳咳。”丁林摸了摸嘴，“这是有原因的，祁师兄你听我说。之前我是奉了几位师叔的命令，出来找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师父的，你说我都找了这么多年了，鞋都踏坏好几双了，但是我连他老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找着，你说这我能回去吗？我能灰溜溜地回去被他们嘲笑吗？” “没人会笑你。换了别人，也追不上七师叔。” “话不是这么说的，祁师兄，别人不会笑，我自己却接受不了啊。”丁林摇头。 “那你可知，你师父，如今已成本门叛徒？” 丁林敛去脸上的表情，他眯着眼睛，伸手掏了掏耳朵，缓缓说：“祁师兄，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七师叔，已是本门叛徒。” 祁月白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三道召你回去的诏令被你撕毁之后。” “为什么？” “他屠杀某地员外一家三十几口，还有北疆龙城老将军” “员外？卢员外？他们家没死人，他们家门前湖里的妖怪湖神才是我师父杀死的。”丁林慢慢地说着，“还有那御龙关的老将军，早二十年前他就死了，是那缕忠魂，一直在北疆驻守，阻挡蛮族南下。” “”祁月白沉默。 “还有别的么？”丁林问。 祁月白摇摇头。 丁林一提嘴角笑了起来，可双眼中尽是讥讽全无一点笑意，“我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跑遍大江南北，斩杀为祸的妖邪无数，我追随他的脚步，每到一方，只有百姓称颂老神仙到过，哪里会有他老人家做过一点儿恶事的传言？” 丁林沉声道，“我素知师门之中对我师父，乃至对我，一直流言不断。我们从不理会，怎么这次，变本加厉，突然我师父他就成了叛徒？你们谁都没有见过他，凭什么给他安上这么个罪名？” “人事从来只凭一张嘴说。有人信，那便是真事。”祁月白说。 “你信？”丁林盯着他的眼睛。 “我只信我双眼看见的。” “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在愤怒，在辩护。”祁月白说，“你是最接近你师父的人，倘若你说他没有犯下那些罪，相比师门的流言，你的话或许更可信。” “你信？” “我见到七师叔，自然会知道什么该信。” 丁林又笑了，这一次，他眼中有笑意。 他突然觉得祁月白有些可爱。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丁林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说什么师父是叛徒，其实祁月白也不相信。 “谢谢你，祁师兄。” “不用谢，所以，跟我回去？” “不行，我还没有找到师父，我不能回去。” “我找到了你，就要将你带回去。”祁月白说。 “可是我要先找到我师父，那这样，祁师兄，你帮我一起找我师父，找到他老人家，我立马跟你回去。买一送一，你完成任务，我也完成任务，大家都不吃亏。”丁林说。 “你找了他几年？” “好几年。” “好几年你都不曾找到他，凭什么你认为我又能找到他？” “因为你是祁月白？”丁林皱眉抓着后脑勺，试着说道。 祁月白无奈笑了，“祁月白是狗？最擅长找人？” “啊不，祁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月白脸上笑容散去，“那就先和我回去。” 丁林也不再玩笑，摇着头，“我真的还不能回去。” 两人僵持住，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风沙渐渐扬起。 丁林四顾一圈，抬头却发现原来是祁月白反手握住了背后的白夜剑剑柄。 丁林吞下一口口水。 白夜剑出鞘的时候，黑夜都将被剑光照亮。 这是在师门中盛传的一句话，当年他只以为是那些师兄弟们吹嘘恭维祁月白师兄，夸大了。可是如今，他突然感觉那些师兄弟们并没有夸张，反而他们还吹得有些收敛，有些谦虚了。 白夜剑出鞘两寸，丁林盯紧了剑锷之下，他突然发现，鞘中的白夜剑，似乎也和剑鞘一般，黑漆漆。 一柄纯黑的剑，为什么要叫做白夜剑。 丁林伸手摸到了腰间的铃铛上。 铃铛在摇晃，没有响声。 不对，不是摇晃，是颤抖。 丁林愕然低头盯着腰间的铃铛，这丢人的家伙，这种时候竟然怕了？ 祁月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瞧着那青铜铃铛。 “唤妖铃？还是唤魂铃？我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两个名字。”祁月白说。 “呃捉妖的时候是唤妖铃，抓鬼的时候是唤魂铃。”丁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心情解释。 祁月白又将白夜剑拔出了三寸。 周围旋转的风带着尘土飞卷起来，刮在丁林脸上，生疼。 “我师父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你强硬一些。只要留你一口气，带活的回去，就行。”祁月白淡淡地说。 他的语声没有起伏，但是这分明就是威胁。 还是非常强硬的那种威胁。 强硬到丁林根本不敢去拒绝的那种威胁。 “祁师兄，我跟你讲，你知道我师父只有我这一个徒弟。” “我知道。”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师父他只收了我一个徒弟吗？”丁林瞪大了双眼，喘着粗气，一副宁为玉碎的大义凌然的表情。 祁月白眉头微蹙，丁林是要来硬的了？ 他记起了师父的提醒，丁林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拔剑出鞘，苍啷一声龙吟中，漆黑的白夜剑拖拽着白色强光，逼到了丁林的喉间。 然而令祁月白意外的是，丁林并没有祭出腰间的法宝进行抵抗。 他高举起双手。 一脸的无所畏惧。 白夜剑上的白光消散，祁月白双手持剑，剑锋横在丁林的脖子上。 丁林翻着眼睛看着天上。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啊，我师父他只有我一个徒弟。” “那又如何？” “所以要是我今天被你在这里干掉了，那也太丢他老人家的脸了！” “你不出手，就不丢脸？”祁月白理解不了丁林的想法。 “只要我不和你动手，那我们之间，胜负还是五五开。”丁林眨了眨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3 404(139) 丁林坐在马车里。 祁月白在牵绳驾车。 他一直不能理解，祁月白是怎么在短短的几天里就找到他的。 他问过。 祁月白的回答是，他身上还留有残破的师门诏令的气息，很容易就能够追踪得到。 丁林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左下角的位置，有一枚跟他衣服颜色非常不搭的补丁。是他从第五道诏令上撕下来补掇衣裳的破布。 “真是的，要是我混得好一点，不用穿这身破衣裳，那他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丁林捻着那枚用诏令碎步缝补的补丁，自言自语着。 腰间的青铜铃铛摇晃起来。 “什么？你说就算我不穿这身破衣裳，他也能找到我？凭什么？”丁林不服气，摘下林铛拎到眼前，瞪着眼睛问道。 小铃铛晃晃悠悠。 丁林眉头越皱越紧。 “寻人的法术我也会，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嘿！什么叫做看谁使？你问问他，就算是他用，也还不是要一样找不到我师父！” 丁林掀开帘子钻出个脑袋，盯着祁月白道：“祁师兄，你使个法术找找我师父看看，你能找得着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吗？” 祁月白扭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找不着，之前我就已经试过了。”他顿了顿，“要是轻易能让我们找到，他还能是你师父么。” 丁林伸手拍了小铃铛一下，“你看吧，他还不是照样找不到。” 小铃铛摇头晃脑，却不发出半点儿声响。 “嘿你胆儿肥了，还敢顶嘴？” 丁林一扬眉，抓着那青铜铃铛，作势要扔。 祁月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跟自己的法宝吵架的人。” “唉，”丁林叹气，“祁师兄，我也头疼啊，我这傻铃铛刚刚开窍，根本一点儿话都不听，而且你刚才也看见了，它一瞧你要拔剑，马上就变成缩头乌龟了。祁师兄，你们都是怎么调教法宝的，教教我呗。” 祁月白转头瞧着丁林手上的青铜铃铛，“器为人用，法宝对主人，该是绝对的服从。” 说话间，他背后的白夜剑发出一阵嗡鸣。小铃铛原本还在丁林手中摇摇晃晃，听见白夜剑的鸣叫，马上耷拉下来不敢动弹。 丁林无奈地摇了摇他的铃铛，结果这玩意儿开始装死了。 丁林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铃铛啊铃铛，你就不能给我争点儿气吗？拿出点法宝该有的样子来啊。唉要不是因为你是师父留给我的，我早把你扔了。” 丁林抱怨着。 祁月白扬鞭打马，加快了速度。 他其实心中不解，这丁林一副蔫儿吧唧的怂样，为什么师父还兴师动众地嘱咐他前来寻找。 就这样的弟子，当于渊的封印被破，拉他上前，除了徒添一条人命，还有别的什么用途么？ 祁月白想不出来。 原本因为师父的叮嘱还有丁林是七师叔的徒弟这个身份，对丁林他还有几分忌惮，可是真的见了面，相处起来，他却发现丁林完全没有一个捉妖人的样子。 他甚至怀疑，是否丁林同七师叔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七师叔才会在众弟子中挑选了他。 越想越跑偏了，祁月白拽回自己的思绪，认真驾车。 “看我说的没错吧师兄，前几日你徒儿来了消息，说已经找到并捉住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这几日便能带回来了。”老头儿盘膝坐在掌门身侧，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葫芦，说两句话，就灌下几口，酒香醇厚，盖过了他身旁袅袅的禅宁香味，“前前后后可只用了十天都不到。”。 掌门微微笑着，“我没有想到，五道诏令他都敢不遵，月白只露了一面，竟然就能将他活捉了回来。” “我那傻徒儿，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他最在行，非常识时务懂大局。”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在夸他徒弟，还是在损他徒弟。 掌门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既然人已快回来，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 老头儿仰头倒了一口酒，发现壶中酒已喝干，他摇了两摇，扭头看着掌门。 “说明我那傻徒弟，败给了祁月白。”老头儿苦笑。 掌门点点头，“按你之前所说，要从他们二人中选择的那人，就是月白。” 老头儿缓缓地点着头，“如果是祁月白，他也担得起。” 掌门凝视着自己这师弟，“你辛苦寻觅多年，真的肯把‘登天帖’，拱手让给我的徒弟？” 老头儿耸耸肩，“谁让我自己的弟子不争气呢。” “师弟，你真的，已经得到了那些传说中的” “已经拿到了，都拿到了。”老头儿放低语声，突然伸手扯开衣裳，掌门一愣，只见他那身破袍子后边，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胸口。 血气缭绕，腥味和腐臭味流淌出来。 伤口并未愈合，且腐肉外翻，浓水横流。 掌门大惊起身，指着老头儿胸前的伤口，“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神色不变，放下酒葫芦，将衣裳合起。 “一只快要化龙的蛟用角戳的，是个麻烦的角色，伤口没办法愈合了。” 掌门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头儿伸手拦住。 “那妖精自称什么湖中湖神，每年要求湖边住民供奉活人祭祀，否则就降下灾祸。”老头儿顿了顿，“恰好，我生拔了它颌下逆鳞，做‘登天帖’有用。” “师弟，你受苦了” “倒谈不上辛苦，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老人来做了。就算是想，也做不到了。”老头儿话中透出几许落寞。 哪怕是强大如他这样的捉妖人，依旧没有办法与长逝如川的时间相抗衡，他们的那些抱负与憧憬，多已无力也没有时间再去完成。 “所以，我这不是凑齐了‘登天帖’和‘逐幽录’，就忙着赶了回来嘛。祁月白，还有丁林，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对付于渊中那只魔的最后的希望了。” 老头儿嘴角提了提，却笑得很苦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4 404(140) 丁林坐在马车里。 祁月白在牵绳驾车。 他一直不能理解，祁月白是怎么在短短的几天里就找到他的。 他问过。 祁月白的回答是，他身上还留有残破的师门诏令的气息，很容易就能够追踪得到。 丁林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左下角的位置，有一枚跟他衣服颜色非常不搭的补丁。是他从第五道诏令上撕下来补掇衣裳的破布。 “真是的，要是我混得好一点，不用穿这身破衣裳，那他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丁林捻着那枚用诏令碎步缝补的补丁，自言自语着。 腰间的青铜铃铛摇晃起来。 “什么？你说就算我不穿这身破衣裳，他也能找到我？凭什么？”丁林不服气，摘下林铛拎到眼前，瞪着眼睛问道。 小铃铛晃晃悠悠。 丁林眉头越皱越紧。 “寻人的法术我也会，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嘿！什么叫做看谁使？你问问他，就算是他用，也还不是要一样找不到我师父！” 丁林掀开帘子钻出个脑袋，盯着祁月白道：“祁师兄，你使个法术找找我师父看看，你能找得着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吗？” 祁月白扭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找不着，之前我就已经试过了。”他顿了顿，“要是轻易能让我们找到，他还能是你师父么。” 丁林伸手拍了小铃铛一下，“你看吧，他还不是照样找不到。” 小铃铛摇头晃脑，却不发出半点儿声响。 “嘿你胆儿肥了，还敢顶嘴？” 丁林一扬眉，抓着那青铜铃铛，作势要扔。 祁月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跟自己的法宝吵架的人。” “唉，”丁林叹气，“祁师兄，我也头疼啊，我这傻铃铛刚刚开窍，根本一点儿话都不听，而且你刚才也看见了，它一瞧你要拔剑，马上就变成缩头乌龟了。祁师兄，你们都是怎么调教法宝的，教教我呗。” 祁月白转头瞧着丁林手上的青铜铃铛，“器为人用，法宝对主人，该是绝对的服从。” 说话间，他背后的白夜剑发出一阵嗡鸣。小铃铛原本还在丁林手中摇摇晃晃，听见白夜剑的鸣叫，马上耷拉下来不敢动弹。 丁林无奈地摇了摇他的铃铛，结果这玩意儿开始装死了。 丁林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铃铛啊铃铛，你就不能给我争点儿气吗？拿出点法宝该有的样子来啊。唉要不是因为你是师父留给我的，我早把你扔了。” 丁林抱怨着。 祁月白扬鞭打马，加快了速度。 他其实心中不解，这丁林一副蔫儿吧唧的怂样，为什么师父还兴师动众地嘱咐他前来寻找。 就这样的弟子，当于渊的封印被破，拉他上前，除了徒添一条人命，还有别的什么用途么？ 祁月白想不出来。 原本因为师父的叮嘱还有丁林是七师叔的徒弟这个身份，对丁林他还有几分忌惮，可是真的见了面，相处起来，他却发现丁林完全没有一个捉妖人的样子。 他甚至怀疑，是否丁林同七师叔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七师叔才会在众弟子中挑选了他。 越想越跑偏了，祁月白拽回自己的思绪，认真驾车。 “看我说的没错吧师兄，前几日你徒儿来了消息，说已经找到并捉住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这几日便能带回来了。”老头儿盘膝坐在掌门身侧，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葫芦，说两句话，就灌下几口，酒香醇厚，盖过了他身旁袅袅的禅宁香味，“前前后后可只用了十天都不到。”。 掌门微微笑着，“我没有想到，五道诏令他都敢不遵，月白只露了一面，竟然就能将他活捉了回来。” “我那傻徒儿，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他最在行，非常识时务懂大局。”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在夸他徒弟，还是在损他徒弟。 掌门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既然人已快回来，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 老头儿仰头倒了一口酒，发现壶中酒已喝干，他摇了两摇，扭头看着掌门。 “说明我那傻徒弟，败给了祁月白。”老头儿苦笑。 掌门点点头，“按你之前所说，要从他们二人中选择的那人，就是月白。” 老头儿缓缓地点着头，“如果是祁月白，他也担得起。” 掌门凝视着自己这师弟，“你辛苦寻觅多年，真的肯把‘登天帖’，拱手让给我的徒弟？” 老头儿耸耸肩，“谁让我自己的弟子不争气呢。” “师弟，你真的，已经得到了那些传说中的” “已经拿到了，都拿到了。”老头儿放低语声，突然伸手扯开衣裳，掌门一愣，只见他那身破袍子后边，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胸口。 血气缭绕，腥味和腐臭味流淌出来。 伤口并未愈合，且腐肉外翻，浓水横流。 掌门大惊起身，指着老头儿胸前的伤口，“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神色不变，放下酒葫芦，将衣裳合起。 “一只快要化龙的蛟用角戳的，是个麻烦的角色，伤口没办法愈合了。” 掌门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头儿伸手拦住。 “那妖精自称什么湖中湖神，每年要求湖边住民供奉活人祭祀，否则就降下灾祸。”老头儿顿了顿，“恰好，我生拔了它颌下逆鳞，做‘登天帖’有用。” “师弟，你受苦了” “倒谈不上辛苦，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老人来做了。就算是想，也做不到了。”老头儿话中透出几许落寞。 哪怕是强大如他这样的捉妖人，依旧没有办法与长逝如川的时间相抗衡，他们的那些抱负与憧憬，多已无力也没有时间再去完成。 “所以，我这不是凑齐了‘登天帖’和‘逐幽录’，就忙着赶了回来嘛。祁月白，还有丁林，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对付于渊中那只魔的最后的希望了。” 老头儿嘴角提了提，却笑得很苦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5 404(141) “这是为何？” “人不灭尽，魔不灭绝。”师父一字一顿道。 “徒儿不解。” “你刚才问，神是否真的存在？” “徒儿问了。” “神存在，因为有人存在。”师父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神是信念，魔，是欲念。” 丁林低头沉思，“所以神和魔，才能够逃脱出生与死的轮回” 他抬起头凝视着师父，“那，既然于渊之中封印着最后一只魔，神呢？神去哪儿了？” 师父深深地看了丁林一眼，伸出手，伸过小桌，点在了丁林心口。 “神，在这里。” “在我心里？” “在人心中。” “所以赴神途的意思是？” “是唤醒你心中神，能够对抗那只快要冲破封印的魔的神祇。” “师父，您和掌门，是想造神？” “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这又是为何？” 师父仰头叹了口气，瞧着那摇曳的烛火，良久才开口，“二十年前，掌门和我们的大师兄前往于渊的时候，碰上了封印破碎，那只魔，从于渊中爬了出来。” “于渊的封印二十年前就已经”丁林忍不住插嘴。 师父点点头，“那一年，大师兄永远地留在了于渊，举我全门之力，才勉强将那只魔再度封印。但是这个封印，最多能够持续二十年。” “也就是说，于渊里的那只魔，很快又要爬出来了？”丁林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也许是今晚，又或许，是明天。”师父说。 “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一旦那只魔冲破封印，降临人世，那带来的，只会是浩劫，毁灭。” “我们，不就是为了守护于渊而存在？我们阻止不了它吗？”丁林问。 师父摇了摇头，非常笃定。 “人，永远不可能是魔的对手。” “那是什么东西将那只魔封印在于渊中的？”丁林问。 “是神。”师父说，“从前人类与魔的战争，最终人类获得了胜利，因为有人踏上了神途，唤醒了人心里的信念。” “而这一次，”师父紧盯着丁林的双眼，“我们也还是只有这一个方法，能够应对即将降临的灾难。” “那么师父，要赴神途，需要怎么做？” “要一个人举‘登天帖’上天梯，另一人执‘逐幽录’下冥渊。” “要两个人？”丁林不解。 “世生混沌，分阴阳。天梯降下，冥渊升起。有赴神途成神之人，当然要有踏鬼道做鬼的牺牲。”师父的语声仿佛从远方从云端传来，听在丁林的耳朵里，有些模糊不清。 他听清楚了，只是，这话实在是让他不愿听清楚。 祁月白跪坐在轻烟袅袅的燃香堂中，他阖着眼，那柄通体漆黑的白夜剑躺在他膝上。 “月白，丁林那孩子，他输给了你？” 烟雾后边，白胡子掌门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 “” 祁月白没有回答，他垂下头，双手握住白夜剑剑鞘。 “为什么不说话？” 掌门问。 “师父徒儿并未与丁林师弟交手。” 祁月白说。 “哦？那他，是自愿跟你回来的？” “他不是，他说他怕我的剑。” 掌门沉默了。 “师父，您说要从我二人中选出一人，去赴神途。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掌门沉默了很久。 “因为你是掌门这一支，最后的弟子。而丁林，是你七师叔唯一的弟子。” “其余的师叔们，门下弟子众多，为什么挑选的不是他们。” “因为他们不够资格。他们太弱小，他们中能接下你一剑的，甚至都不多。” “可是丁林师弟” “你觉得他和你其他师叔的徒弟们一样？连你的一剑都接不下？” “他看起来是这样子的。”祁月白说。 掌门笑了。 “你们不是没有交手？你怎么能够肯定，他不是你的对手？” “” 祁月白又不说话了。 丁林看起来不靠谱，但是，的确如师父所说，他不能确定，丁林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丁林看起来怕得连法宝都不敢动弹，可是，祁月白却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分一毫的胆怯。 丁林怕了他吗？ 他看起来是怕了。只是看起来。 祁月白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烟雾，烟雾背后，师父的影子摇晃不已。 “师父，您说要怎么从我和丁林师弟中进行挑选？” “你七师叔的意思是，以让你寻丁林回来为局，你带了他回来，便是胜了。” “赢的人，去赴神途？”祁月白问。 “输的人，要踏鬼道。”掌门回答。 “那去踏鬼道的人，会怎么样？”祁月白问。 “月白，你在替丁林担心？” 祁月白双眉微微压下，没有回应。 “踏鬼道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掌门回答。 他的回答，就像没有回答。 祁月白展开双眉，“师父，徒儿明白了。” 他站起身，弯腰施礼，退出了燃香堂。 丁林缓缓地走下山道，是一条他从小爬到大的青石阶梯，很陡峭，右边是嶙峋的山壁，左边，是千丈白云万仞深渊。 清晨露水很大，台阶湿滑。 丁林迈步缓慢，像是害怕滑了脚。 再往下走四十八级，拐过弯，继续走五十六级，他就能走到一个小亭子。 祁月白说他在亭子里等他。 丁林走了四十八级。 他和祁月白此前交集甚少，丁林虽然乐天，但是祁月白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他也没有兴趣去贴冷人屁股。 但是这一次，天还没亮，丁林睡觉的竹屋床头，就插上了一只长箭，箭头拴着一张字条。丁林翻身碰到惊醒，开了字条却是祁月白的约会。 他又惊又怕，但还是来赴约了，因为留字的人是祁月白祁师兄。 转过弯，丁林又走了五十六级。 他面前已经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小亭子。 亭中，祁月白怀抱长剑，背对着他。 丁林走上前，伸手想去拍祁月白的肩膀，可是巴掌拍下，没有碰着他的肩头，却拍到了白夜剑的剑柄。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祁月白淡淡说道。 “哦。” 祁月白转过身，扫了一眼丁林腰上，那只青铜铃铛，半点动静都没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6 404(142) 大壮呲牙咧嘴地骂着。 小新莞尔：“谁让你先骂了他们。” 抹完了伤药，大壮的脸依旧肿得像卤猪头，他转脸瞧着小新。 “他们为什么要为难你？” 小新收拾着桌上的药瓶，摇了摇头。 “不晓得，我只是向他们问了我师兄，他们就突然发怒了。” “你师兄？他叫什么名字。” 小新说出了师兄的姓名。 大壮本来端起茶碗，听了小新师兄的名字，手一抖，茶碗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裤子。 “你确定，他叫这个名字？”大壮再三向小新确认。 小新只是点头。 “可是这人，是魔教的大护法啊。”大壮咽着唾沫，说得很艰难。 小新愣了一下。 随即也就释然。 “怪不得，这帮武林侠士听了我问师兄的名字，都这么义愤填膺。原来都是师兄的锅。” 大壮看着小新，“你好像并不惊讶。” “魔教是啥？师父说魔教就是江湖中的黑社会。像我师兄那么社会的人，下了山没人管得了他，肯定如鱼入水，混成个魔教护法，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他这恶名远播的，却是苦了我了。” “你要去投奔他吗？” 小新点点头，又摇摇头，“师父没了，我无处可去，身上只有三两银子，花不了多久，所以我得找他要些盘缠。” “可是他毕竟是魔教的人。”大壮眼睛肿得都皱不起眉头。 “放心吧，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再怎么可怕，他毕竟是我的师兄啊。”小新拍着大壮的肩头。 大壮犹豫了一阵，突然抬头看着小新，眼神坚定：“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咦？”小新一扬眉。 大壮深吸口气说：“你是个女孩儿，要去见一个魔头，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小新眯眼微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大壮搔了搔后脑勺，一笑，脸就疼。 小新初次下山，对山下的一切都不熟悉，有个前辈照应，也是好的。虽然这前辈看起来经验丰富，实际上菜得抠脚。 想要找魔教的大护法并不困难。 像师兄这种声名远播的武林败类，想要见他，只需要把风声放出去，他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七月十四，黑风崖上，但求一败。” 这是以大壮的名义发出去的战帖。 虽然整个江湖的人都认得魔教的大护法，却谁都不晓得这个胆敢挑战他的大壮究竟是何人。 七月十四，黑风崖。 小新和大壮早早地就来崖上等着了。 大壮满脸苦涩：“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发战帖啊？” “你不是想名扬天下？打败我师兄，你就能扬名。” “可是”大壮无奈，“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可是魔教的大护法！” “年轻人，要有梦想。”小新装作老成持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他们等了一整个白天。 师兄实在午夜时分出现的。 他一袭黑衣，非常标准的魔教人士打扮。 多年未见，小新看见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上前要抱抱。 但被大壮拽住小辫不放她过去。 “你看他手上，刀已出鞘。”大壮说。 小新抬眼看了，果然，师兄面无表情望着他俩，手中长刀寒芒闪烁。 小新扁了扁嘴，朝对面的魔教大护法大声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今天的战书，是你下的？” 师兄目光如刀，直刺大壮。 大壮被他一眼瞪退两步，不敢答话。 “师兄，是我要见你？”小新一横手，挡在大壮身前。 “见我做什么？师父那老家伙肯放你下山了？” “师父不在了。”小新说到这，脸色有些凄然。 师兄怔了一怔，接着仰天大笑。 “死了？死得好！” “师兄，师父临终前，让我来投奔你。” “哦？那你可知道，我是魔教的护法。” 小新点点头。 “他老人家爱惜羽毛，肯让你也入我魔教？” “那倒不是，师父说让我见到你先问见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当年你偷偷进他屋子，在床头柜里偷走的究竟是碗双皮奶还是一本刀法秘籍？” 大壮有些懵，小声凑到小新耳边：“你师父还有把双皮奶藏床头柜的习惯？” 小新没理他，直盯着对面的师兄。 师兄仰起脑袋，回答道：“我偷的，只有双皮奶！” “当真？” 师兄额侧突然暴起青筋，“当然是真的！可那老家伙偏偏不信，要赶我下山！” 小新叹了口气。 “我晓得了。” 接着，她拔刀。 师兄嘴角一勾，“怎么，回答得不对，你就要帮他清理门户？” 小新点头。 “你够资格吗？” “应该吧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有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新进步，扬刀。 下一刻，弯刀与长刀相交，火星飞渐。 隔着两把刀，小新仰头看了师兄一眼，“师兄，师父说如果你承认是去偷秘籍，那就让我把下卷也一并交给你可惜” 师兄双眉一挑，刀上力道又加了几分。 大壮站在一旁，只能远远看着这俩神仙打架。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小女娃子，竟然能跟魔教大护法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 只见他二人再一次缠斗一处，两柄狞亮的刀相持不下。 “师妹，看来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你的确没差到哪儿去。” 师兄话没说完，小新却俏皮地一眨眼，“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她空着的左手朝后腰一摸，不知从哪儿又拔出一柄弯刀来。 师兄瞪圆双眼。 “二刀流！那老家伙果然藏私了！” “师兄，我这一刀下去，你可能会死。” 小新笑嘻嘻地挥出左手上的弯刀，刀光映着月光，模糊成一片。 大壮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魔教大护法。 他踉跄了两步，坐倒在一棵树下，腹部插着一柄弯刀，血流如注。 小新晃悠悠地走到大壮身边，把手上的弯刀塞到大壮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壮不解。 小新伸手一指树下的师兄。 “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杀死魔教大护法，从明天起，大壮的名字就将被江湖中千千万万人记住。”小新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7 404(143) 老头儿伸头一瞧，就皱紧了眉。 “是月白那孩子，他设置了结界。” “呵，这个娃娃，他已是赢家，想什么呢。” 掌门扭头瞧了老头儿一眼，“师弟，月白同你，本是同一种人，他想什么，你真不清楚？” 老头儿无奈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中有些郁闷，“什么啊，同一种人，像我这种怪人，有一个还不够么” “跟你一样，莫名其妙得来的胜利，他不稀罕。他要亲手从丁林那里，拿到他承认的那种胜利。” 老头儿瞧着下边，云层之下，小亭之中，没有人，只有一个黑点。 “如果，他和我一样，一样对这天下的生灵缺乏关怀”老头儿喃喃说道。 “白夜剑，祁月白，凭什么就能够获胜？”祁月白问，他不能理解丁林的话。 “因为你是本门中最有希望的剑手，所有的师兄弟们，都甘愿聚集在你左右，你永远是人群的焦点，你是所有人的希望和光，你朝前一站，每个人，都会感到心安。”丁林微笑着，“这本是救世主的命，所以，你不上天梯，还有谁配上？” 祁月白没有说话。 “祁师兄，我不是同你开玩笑。登天梯，赴神途，救苍生，这个重任，舍你其谁？”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凭什么不能是你？” “我？”丁林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连个合格的捉妖人都当不了，我还能干得成其他的事情吗？你也是知道的，我放走过多少妖精了，我的傻铃铛到今天都还没能用妖血祭器呢。” 祁月白低下头，闭上眼。 “丁林，你去过于渊吗？” “没有。” “我去过，我是掌门弟子。那一年，我学艺满十年，师父带着我，还有所有的师兄弟们，去了于渊。师父告诉了我们，我们守护的东西是什么。对于我们的使命，我们感到很光荣。然而，就在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于渊上空的封印破碎，一只怪物从于渊跑了出来。它杀死了我所有的师兄弟，师父杀了它，师父叫它‘师兄’，我后来知道，那个怪物并不是魔，它本来是我师父，还有你师父的大师兄，曾经的掌门，他是被那只魔抓进了于渊，成了那只魔的怪物。” 丁林听得胆战心惊，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掌门一脉究竟遭受过什么。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掌门这一支，才会和他们一样，只留下了一师一徒。 “那天，我见到了那只魔。它的双眼像两团火焰，炽烈，凶猛，看见它们的一瞬间，我动弹不得。是师傅拼着重伤，将封印修补，将那只魔重新镇压回于渊。”祁月白瞧着丁林，“丁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不知道。” “我是想告诉你，我和那只魔，有仇。我恨它杀死我的师兄弟，我恨它将我吓得不敢动弹，同时我恨那个弱小无助又无能的自己。我发誓，我要杀死它，用我的双手，用我的剑。”说到这里的时候，祁月白的双眼有些泛红。 “所以祁师兄，现在你的机会已经来了，一旦你踏上天梯，唤醒了神，你就可以对抗那只魔。”丁林说。 “丁林，如果是你故意让予我的胜利，我不稀罕。”祁月白说，“要是你不出手，我也不会接受师父和七师叔的什么赴神途。” “祁师兄！你这是在无理取闹！”丁林大声说。 “我只希望你出手，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幼稚！那魔只要爬出于渊，天下就将生灵涂炭，这全天下人的性命，难道比不过你的任性吗？” “那些我看不见，我从来不去考虑。”祁月白一字一顿地说道。 丁林愣了。 “祁师兄，你” “刚才你问我，天下苍生，与你我之间的输赢，孰轻孰重，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看来，一样重要。我等真正地打败你，自然会去上天梯，救天下。” 丁林低头长叹一口气，“不是这样的，祁师兄。你的自私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说到底，你要杀那魔，不是为了怕它荼毒天下，而是因为你心中有恨，对它有仇。你只是想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救天下，救百姓，这些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不是这样的，”丁林摇着头，“祁师兄，你，和我，是捉妖人啊。”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祁月白瞧着丁林。 丁林苦笑，“祁师兄，有一样事情我想告诉你。” “你说，我听。” “我也想过自己去赴神途的。”丁林似乎感觉有些愧疚，“虽然师父和掌门的赌约，是我输了。但是，面对不可预知的冥渊，我也希望是自己登上天梯。因为，我想救人，救这天下万万个安居乐业的无辜的人。” “这是目的。” “祁师兄，你心中装的事情太多了。” “” “但是所有想法的中心都是你自己，而不是这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世界。”丁林眼眶有些红，“祁师兄，我自知不如你。但是，我希望，这一战之后，获胜的那个人，能先把这天下，给保住。” 祁月白不再答话，他伸手握住剑柄，拔剑。 漆黑的白夜长剑出鞘。 丁林深吸一口气，右手抹过腰间，取过青铜铃铛，在左手掌中用力一划。 青铜铃铛边缘并不锋利，但是依旧将丁林的掌心拉开一道血痕。 “对不住了，傻铃铛，妖血喝不到，我只能用自己的血，来替你祭器了。” 丁林抬头，那柄漆黑的白夜剑，已如电光到了眼前。 “师弟，你说丁林会同月白一战吗？”掌门似乎有些担心。 “会。” “这是为何？” “像师兄说的，祁月白像我，我们这类人，冷漠自私，有些事情，并不适合我们来做。” “比如说？” “比如说去救这个天下。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让那些有温度的人才做得来了。” “你是说，丁林那孩子？” “是的，丁林这娃，骨子里至良至善，他连妖精鬼怪都下不去杀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8 404(144) 桃醉从吧台里走出来，踮起脚尖将吧台上方的两盏小射灯亮度调高，朝下掰了掰。 射灯明朗的光柱分别打在吧台前的两位客人身上。 昏黄暧昧的小酒吧内，这两位客人的身影被灯光照得清清楚楚。 音响里播放着轻快俏皮的手风琴曲。 光柱中的男人和女人含情脉脉地对视，恍惚间，他们像是回到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们并肩走，耳边是河水流淌的声音，风很轻巧，撩起美丽的女人鬓边的长发。男人悄悄地扭头看着她，她在伸手拨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微微侧着脸，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微笑，她低垂眼眸，望着身边的河。河水微漾，晃荡的波纹里，是一弯淡淡的琥珀色的月牙。像是察觉到身边人带着温度的偷看，她歪了歪脑袋，偏过头，将漂亮的面庞迎向他。他慌乱了，着急地撤回目光，身子绷紧，行走的脚步都错了。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往身边的男人靠了靠，伸出手，揽住他略略僵直的胳膊。他浑身一颤，像是触电一般。原本随着脚步轻轻摆动的左手，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段木头，垂在身侧，任由她轻轻搂着，动也不能动了。她突然踮了踮脚，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风很轻巧，但她的话更轻巧。温柔的风突然变得淘气，将他的头发拂乱。他的表情显出慌乱，羞怯和紧张从心底蔓延开，在全身游走一遭，带着激动的血液重新回流到大脑。他像喝醉了酒，一抹红从脸颊铺到耳朵根子后面。他们站稳脚步，他深呼吸，极力想让自己冷静。她眉目温柔，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两个腕子，他骨节硬朗，她像是抓住了两块坚强的铁。这两块炽热的铁，此刻却竟有一丝丝的颤抖。他张了张嘴，唇舌干燥，下巴颌不可自制地轻轻抖，他心跳从没有这么快过，一颗心像是被一双不可见的手紧紧攥住，他竟好像有些窒息缺氧。她笑弯了眼，睫毛轻颤，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藏着月光并星光。她再次踮起脚，仰起脖子，迎向讷讷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他……突然大道上响起一阵铜铃声，一辆黑色的装饰华贵的马车从背后驶来，拉车的是两匹高大的雄健的骏马，它们鬃发披拂，嘶声嘹亮。马车从他们身旁驶过。驾车的车夫高高挑着一盏防风的油灯，嘴里吹着欢乐的口哨，他经过他们，摘下头上的帽子，向他们躬身致意。马车远去，挂在车厢后方车架上的铜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也远去。他和她转过头看着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流淌的河水，水中的月亮，还有河对岸的灯火辉煌。 “你干什么呢？” 桃醉轻敲了一下传唤铃，探过身子小声地呵斥着坐在吧台边缘老位子上的姚言。 清越的铃声将男人和女人从沉醉中唤醒。 他们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彼此，都笑了起来。 这两声笑，蕴满了甜蜜和柔情。 姚言翘着腿踩着旁边的椅子腿，脸上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他撅着嘴，吹着一曲欢快的调调。 口哨声不免尖锐，却和空气中的手风琴声配合得很好。 男人装着生气，转过头瞪了姚言一眼。 女士浅浅笑着，伸手握了握男人放在吧台上的左手。 姚言笑着投降，举起了双手，停下了嘴里的口哨声。 男人憋不住笑，摇着头，回身又将右手轻轻盖上女士握着自己手的手。视线回到她的脸上，眼神变得温柔。 吧台里的桃醉恶狠狠地盯了姚言一眼，带着三分威胁。 姚言吐了吐舌头，把自己面前已经喝空的酒杯朝桃醉推了过去。 桃醉很嫌弃地擦擦手，从手边的冰柜里取了一瓶白熊啤酒，一甩手，往姚言脸上扔过去。 姚言稳稳地接住啤酒，把根中指朝着桃醉挑出，在桃醉又要生气的时候，他把手指头插进啤酒盖的拉环里，噗呲一声畅快的响，挑开了啤酒瓶盖。一蓬白汽冒起，他对着瓶口吹了吹，拽起袖子角，把瓶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穿着制服来我店里。”桃醉抱怨着，把装纸巾的盒子推过去给姚言，“还有你能不能爱点儿干净，一天天的这么埋汰。” 姚言抽了张纸巾，伸出个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将姚言的抱怨当了耳旁风。 桃醉回头看了看边上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正头对头，在说着悄悄话。 两人面前的酒杯空了一半，碟子里的小食也见了底。 桃醉朝姚言招招手，指了指男人和女人面前的小食碟子。 姚言一耸肩，下了座，往吧台边上的整理台上取了一碟小食，给他们送来。 见姚言突然送来一碟小食，男人怔了怔，随后谢着接过。 他想了想，抬起头朝着桃醉招了招手。 桃醉走到他们二人面前。 “吕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桃醉笑着倾了倾身子，问道。 吕铮，这位身材高大，却有着与他身材不相匹配的文气的男人抬头看着桃醉，伸手指了指他们面前吧台上的半空的酒杯。 “还有差不多两口的量，时间还早，再给我们两杯？” 桃醉转头看了女士一眼。 她叫田潇潇，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漂亮得令人心惊的一位女士。 田潇潇微笑着朝桃醉点了点头。 桃醉也回以微笑。 他回头对吕铮说：“那请稍等。” 吕铮张了张嘴，想问桃醉他的酒是什么。 不过桃醉已经转身从身后的杯架上取了两只坦布勒杯，放到吧台上。 吕铮见他开始了动作，也就闭上嘴，和田潇潇一起看着。 边上的姚言也一边仰头往嘴里灌酒，一边视线在桃醉和吕田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桃醉找了个小碟子，倒上一碟粗盐。 他从冰柜里取出一只青柠，切片之后，用柠檬片擦拭了两只坦布勒杯的杯口。接着，将两只杯子依次倒置在粗盐碟里，转了几圈，将杯缘粘上盐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69 404(145) 然后，他取过雪克壶，把85毫升智利柠檬龙舌兰酒、30毫升君度利口酒倒入雪克壶。又用榨汁机打了青柠汁和橙汁，加上冰块，一起倒进雪克壶，盖上壶盖摇晃了一会儿。 摇匀之后，他打开盖子，取了叉匙，蘸了一滴酒液滴在手背上尝了尝。微微皱眉，又在壶中加了些糖浆，再次摇匀。 这回再尝，他才满意地点头。 桃醉将淡淡的柠檬黄颜色的酒液倒进一只坦布勒杯，取了青柠片插在杯口。 接着他再用同样的方式再做了一杯，不过这次，他将君度利口酒换成了蓝橙利口酒，也没有加入糖浆，所以，最后倒进杯子里的酒液，是晶莹的深蓝色。 桃醉拿过两个杯垫，将两只坦布勒杯放上去，然后敲了两下银色的传唤铃，将两杯酒分别推向吧台对面的吕铮和田潇潇。 他将那杯浅淡的黄色酒液推向田潇潇。 “智利柑橘玛格丽特，请用。” 接着将那杯深蓝色的酒推向了吕铮。 “蓝色玛格丽特，请用。” 吕铮和田潇潇互相看了看，都伸手去握了握自己面前的坦布勒杯子。 “凉凉的，不过看起来可真漂亮。”田潇潇举起酒杯，放到射灯下边，隔着酒杯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小射灯。 杯中的冰块轻轻旋转沉浮，她放下被子，凑上去闻了闻，皱了皱鼻子。 “龙舌兰酒的味道真是刺激。”她说。 桃醉伸出手，“所以我为您加了糖浆，请您尝一尝。” 田潇潇点点头，凑上嘴唇，浅浅地呷了一小口。 她扬了扬纤秀的眉毛，欣喜地抬头道：“好喝！” 桃醉笑起来，“谢谢。” “一点儿都不刺激，龙舌兰的那股怪味被杯口的盐粒去掉，留下一点点必要的酒香。喝到嘴里，满鼻子的柑橘清香，柠檬和橙汁混合的味道加上糖浆，把果汁的甜味完全地激发出来了。真是不错呀。”说着，她又抿了一口。 听完田潇潇的评价，桃醉的眼睛亮了亮。 “您竟然懂酒！” 这让桃醉感觉意外又惊喜。 田潇潇笑了笑，摇摇头，“只是喝过一些。” “真的这么好喝吗？”吕铮举着那杯深蓝色的酒液，皱着眉，有些不相信，“看起来倒是好看。” 他把杯子举到嘴边，尝了一口。 “嗯，不错。” 尝过之后，吕铮也笑了起来。 “不过怎么我这杯好像没有她说的那么甜？反而酒味挺足？” 吕铮抬头看着桃醉。 “我为女士选的是甜度更高的君度利口酒，而且还加了糖浆，好让酒液本身的刺激削弱。不过我相信您或许不会喜欢那么甜美的酒，就用了蓝橙利口酒，没有添加糖浆，所以龙舌兰酒的侵略性完全压倒了添加其中的果汁，这还是一杯真正意义上的酒。” 桃醉解释。 吕铮点了点头，举过杯子和田潇潇轻轻碰了碰。 收获了客人的肯定之后，桃醉低头开始清洗调酒的工具。 店里有其他的客人进来离开，桃醉忙着招呼。 等他得了空闲，让姚言帮忙看着点儿店，就钻进了卫生间。 桃醉从卫生间出来，在洗手台上洗手。 突然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钻了进来，还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将卫生间的门给锁上。 桃醉看着那人的背影，眉头跳了跳，警戒起来。 不过这人一回头，桃醉就舒了一口气。 “吕先生，您做什么呢？” 桃醉放下握在背后的拖把，问道。 这个鬼祟的男人是吕铮。 吕铮微微蹙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是为难。 “那个……我其实……我……” 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桃醉笑了笑，“没关系，您有什么都可以直说，这儿只有我和你。” “我想请你帮个忙！”吕铮看着桃醉。 桃醉怔了怔…… 桃醉和吕铮错开，先后出了卫生间。 回到吧台之后，吕铮似乎变得有些不太自在了，总是紧张地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桃醉站在吧台里，看着吕铮的样子，总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却又得要强行憋住。 眼看着午夜十二点快到了。 而田潇潇和吕铮的酒也快喝得差不多了。 桃醉看了看时间，走到了田潇潇的面前。 田潇潇有些意外，抬头去看桃醉。 桃醉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从背后的杯架上取了只杯子，自顾地做起酒来。 同时，吕铮突然正襟危坐，转过身面对着田潇潇。 田潇潇被吕铮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俩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潇潇，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吕铮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饮了酒还是紧张，或是激动。 桃醉一边倒着龙舌兰酒，一边抬头瞥了他俩一眼。 旁边的姚言也察觉到吕铮和田潇潇这边有事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不过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紧张。”田潇潇扯了扯衣领子，勉强地笑道。 吕铮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目视田潇潇。 他准备说了。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姚言撑着脸，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他目光炯炯，看着吕铮的模样，他突然想笑。他盯了吕铮那只总不自觉往上衣口袋摸过去的手几眼，站起身，就要往他们走去。 墙上的挂钟响起了整点报时的机械敲钟声。 吕铮咽下一口唾沫。 姚言正从阴影中走出来。 突然桃醉叮地一声，敲响了传唤铃。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 桃醉铺上一张杯垫，将一杯琥珀色的酒推到了吕铮和田潇潇的中间。 “金色玛格丽特一杯，请用。” 他取了两根吸管，分别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插进了酒杯中。 两根吸管的头，分别对着吕铮和田潇潇。 田潇潇怔了怔，不过却没有伸手去拿吸管。 她还是疑惑，吕铮想对自己说什么？ “我……我……” 吕铮还在支吾着。 “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桃醉突然大声地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0 404(146) 然后，他取过雪克壶，把85毫升智利柠檬龙舌兰酒、30毫升君度利口酒倒入雪克壶。又用榨汁机打了青柠汁和橙汁，加上冰块，一起倒进雪克壶，盖上壶盖摇晃了一会儿。 摇匀之后，他打开盖子，取了叉匙，蘸了一滴酒液滴在手背上尝了尝。微微皱眉，又在壶中加了些糖浆，再次摇匀。 这回再尝，他才满意地点头。 桃醉将淡淡的柠檬黄颜色的酒液倒进一只坦布勒杯，取了青柠片插在杯口。 接着他再用同样的方式再做了一杯，不过这次，他将君度利口酒换成了蓝橙利口酒，也没有加入糖浆，所以，最后倒进杯子里的酒液，是晶莹的深蓝色。 桃醉拿过两个杯垫，将两只坦布勒杯放上去，然后敲了两下银色的传唤铃，将两杯酒分别推向吧台对面的吕铮和田潇潇。 他将那杯浅淡的黄色酒液推向田潇潇。 “智利柑橘玛格丽特，请用。” 接着将那杯深蓝色的酒推向了吕铮。 “蓝色玛格丽特，请用。” 吕铮和田潇潇互相看了看，都伸手去握了握自己面前的坦布勒杯子。 “凉凉的，不过看起来可真漂亮。”田潇潇举起酒杯，放到射灯下边，隔着酒杯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小射灯。 杯中的冰块轻轻旋转沉浮，她放下被子，凑上去闻了闻，皱了皱鼻子。 “龙舌兰酒的味道真是刺激。”她说。 桃醉伸出手，“所以我为您加了糖浆，请您尝一尝。” 田潇潇点点头，凑上嘴唇，浅浅地呷了一小口。 她扬了扬纤秀的眉毛，欣喜地抬头道：“好喝！” 桃醉笑起来，“谢谢。” “一点儿都不刺激，龙舌兰的那股怪味被杯口的盐粒去掉，留下一点点必要的酒香。喝到嘴里，满鼻子的柑橘清香，柠檬和橙汁混合的味道加上糖浆，把果汁的甜味完全地激发出来了。真是不错呀。”说着，她又抿了一口。 听完田潇潇的评价，桃醉的眼睛亮了亮。 “您竟然懂酒！” 这让桃醉感觉意外又惊喜。 田潇潇笑了笑，摇摇头，“只是喝过一些。” “真的这么好喝吗？”吕铮举着那杯深蓝色的酒液，皱着眉，有些不相信，“看起来倒是好看。” 他把杯子举到嘴边，尝了一口。 “嗯，不错。” 尝过之后，吕铮也笑了起来。 “不过怎么我这杯好像没有她说的那么甜？反而酒味挺足？” 吕铮抬头看着桃醉。 “我为女士选的是甜度更高的君度利口酒，而且还加了糖浆，好让酒液本身的刺激削弱。不过我相信您或许不会喜欢那么甜美的酒，就用了蓝橙利口酒，没有添加糖浆，所以龙舌兰酒的侵略性完全压倒了添加其中的果汁，这还是一杯真正意义上的酒。” 桃醉解释。 吕铮点了点头，举过杯子和田潇潇轻轻碰了碰。 收获了客人的肯定之后，桃醉低头开始清洗调酒的工具。 店里有其他的客人进来离开，桃醉忙着招呼。 等他得了空闲，让姚言帮忙看着点儿店，就钻进了卫生间。 桃醉从卫生间出来，在洗手台上洗手。 突然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钻了进来，还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将卫生间的门给锁上。 桃醉看着那人的背影，眉头跳了跳，警戒起来。 不过这人一回头，桃醉就舒了一口气。 “吕先生，您做什么呢？” 桃醉放下握在背后的拖把，问道。 这个鬼祟的男人是吕铮。 吕铮微微蹙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是为难。 “那个……我其实……我……” 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桃醉笑了笑，“没关系，您有什么都可以直说，这儿只有我和你。” “我想请你帮个忙！”吕铮看着桃醉。 桃醉怔了怔…… 桃醉和吕铮错开，先后出了卫生间。 回到吧台之后，吕铮似乎变得有些不太自在了，总是紧张地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桃醉站在吧台里，看着吕铮的样子，总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却又得要强行憋住。 眼看着午夜十二点快到了。 而田潇潇和吕铮的酒也快喝得差不多了。 桃醉看了看时间，走到了田潇潇的面前。 田潇潇有些意外，抬头去看桃醉。 桃醉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从背后的杯架上取了只杯子，自顾地做起酒来。 同时，吕铮突然正襟危坐，转过身面对着田潇潇。 田潇潇被吕铮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俩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潇潇，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吕铮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饮了酒还是紧张，或是激动。 桃醉一边倒着龙舌兰酒，一边抬头瞥了他俩一眼。 旁边的姚言也察觉到吕铮和田潇潇这边有事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不过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紧张。”田潇潇扯了扯衣领子，勉强地笑道。 吕铮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目视田潇潇。 他准备说了。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姚言撑着脸，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他目光炯炯，看着吕铮的模样，他突然想笑。他盯了吕铮那只总不自觉往上衣口袋摸过去的手几眼，站起身，就要往他们走去。 墙上的挂钟响起了整点报时的机械敲钟声。 吕铮咽下一口唾沫。 姚言正从阴影中走出来。 突然桃醉叮地一声，敲响了传唤铃。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 桃醉铺上一张杯垫，将一杯琥珀色的酒推到了吕铮和田潇潇的中间。 “金色玛格丽特一杯，请用。” 他取了两根吸管，分别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插进了酒杯中。 两根吸管的头，分别对着吕铮和田潇潇。 田潇潇怔了怔，不过却没有伸手去拿吸管。 她还是疑惑，吕铮想对自己说什么？ “我……我……” 吕铮还在支吾着。 “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桃醉突然大声地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1 404(147) 头靠在车窗上，车子有些颠簸，不过她并不介意。 吕铮专心地开着车。 目的地是他们的新家。 那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三室两厅，宽敞又明亮的大房子。全新的，装修都是按着她最喜欢的风格来。 他们有一个向阳的阳台，她已经和花鸟市场的景观店联系好了，等过两天，就去买好几大盆又高又大的垂叶榕和千年木，把它们摆在阳台上，一定好看又舒适。 还有主卧旁边的那间小卧室。 他们留给未来的孩子的，那间屋子光照最好，目前还只是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她决定等以后孩子长大些，有了自己的主意，再让他或者她自己来主持布置自己的房间，这片属于孩子自己的天地。 再过两个路口就要到他们的新家了。 田潇潇很开心，她闭上眼睛，都是往后的美好的生活。 等红灯的时候，吕铮扭头看了看新婚的妻子。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自己也在规划着往后的日子。以后的日子里，有一半是田潇潇，一半的一半，是他和她未来的孩子，或者孩子们。 看着田潇潇不自禁地微笑着伸手在车窗上画着看不懂的图案，他心里很满足。 绿灯亮了。 吕铮一脚踩下了油门，朝着他们幸福的未来驶去。 姚言带着满身的愤怒进了店。 桃醉给他开门的时候还被他的身上的气势吓了一跳。 这完全就是要吃人去啊！ 姚言一进店，就拽下了自己的制服外套，边伸手摘着衬衣上的纽扣边粗声粗气地道：“桃子，你衣服有没有，找一套运动款的轻便的来，要带帽子那种。” “哥，不是，哥，你别一进屋就脱衣服啊！” 桃醉捡起姚言胡乱扔在地上的制服，苦着脸喊道。 不过姚言那边已经脱完了上身的衣裳。 桃醉被他盯了一眼，心里突突了两下，赶紧抱着他的制服跑去了更衣室，那里有他闲置的衣裳。 桃醉找了一身运动装，带兜帽的那种，走出来递给姚言。 “你衣服也没脏没臭，你要换衣裳干嘛，还要带帽子的。你别不是要去干什么歹事吧？” 桃醉见姚言这边不太对劲，尝试着开了个玩笑。 姚言正把衣裳往身上套，听见桃醉的话，动作顿了顿。 他这个动作让桃醉愣了，别不是，桃醉猜对了？ 等姚言换好衣裳，抻了抻，转身就要往外走的时候，桃醉一把拽住他。 桃醉表情严肃，直勾勾地盯着姚言的双眼道：“告诉我，你要干嘛去？” 姚言紧闭着嘴，并不答话。 “是不是上次那个家暴的人渣，他是不是又动手打人了？” “哼。” 姚言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也就是说桃醉猜的是对的。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桃醉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没有。” “啧，这不是问题，你不用回答。”桃醉翻了个白眼，他接着说：“你是警察你知不知道？” “这不用你说。” “那你现在想干嘛？你想干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警察应该干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警察能干的事？” 桃醉提高了音量。 姚言回头看了看他，说：“我收到邻居的消息，那人渣又在家里打人了，动静很大，不过这次没人报案，我估计没有上次打得那么严重。” “哦，你今天要去把人给打一顿，然后呢？”桃醉问。 “什么然后，他怎么打他老婆，我就怎么打他。”姚言冷冷说。 “就算你今天打了他，那明天他再打他老婆呢？你还去再打他一顿？” “是。打。” “你是不是愣头青？” “我不是。” “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人家是夫妻，你是谁？你有什么立场？对，家暴是错的，是不可原谅的，但是，你应该帮那个被家暴的妻子从法律上获得帮助，而不是，你亲自去把那个人渣给打一顿，懂我的意思吗？”桃醉瞪着姚言。 “报案之后，你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还不是调解，教育，还不是最后让他们回家，还不是让那个妻子继续挨打！”姚言的话很重很大声。 桃醉没反驳，他找不到话。 姚言扯脱他的手，迈步走向店门口。 “你站住！” 桃醉喝道。 姚言站住，转身。 “你穿着我的衣服去打人，到时候算谁的？” “废话，打人的又不是你。” “可是你不是要戴帽子么？你不是要藏着脸么？”桃醉说。 “到时候事发了，人家按着衣服找到了我，怎么，你打了人，我去挨罚？你做了好事，我替你坐牢？你是不是人？” 姚言眉头拧紧，不说话。 桃醉朝他招了招手，“你回来，这事儿我们再想办法。” 姚言似乎松动了，提了提脚，却没迈回来。 “我可告诉你，最近吕铮和田潇潇就快搬完家了，他们打算把婚礼和乔迁新居一块儿办，请了我，还有你。别到时候喜酒喝不了，偏偏要去看守所吃牢饭。你好好想想。” 姚言想了很久，才终于转回身，走了回来。 还有最后的一个箱子了。 装的是易碎的杯盘碗碟，所以包裹得很严实，箱子看起来也很大。 把最后这箱搬上去，就可以着手收拾新家了。 田潇潇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幢楼。 他们的新家在第三层，很近。把东西搬上去并不算太吃力。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丈夫。 吕铮正在跟搬家公司的司机说话。 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也不想再等了，她决定自己把这个箱子搬上去。 之前这个箱子就是她从旧的家里搬下来的，她知道自己能搬得动。 于是她弯下腰，用力嘿的一声，抱着箱子底，把这箱子抬了起来。 箱子稍稍显大，有点儿遮挡视线，不过不碍事，楼前的路和楼梯她都已经走过许多次，很熟悉了。 于是田潇潇抱着箱子，往她的新家走去，上楼前的那三级台阶的时候稍微刻板了一下，幸好，并没有摔倒。 吕铮和搬家公司的师父说完话，结完账，跟他们打招呼再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2 404(148) 一回头，却不见了等在楼下的妻子。 他知道妻子一定是心急，自己上去了。 吕铮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追上去。 进了楼梯，他刚提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突然，空旷的楼梯间上层，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 那是杯盘碗碟落地摔碎的声音。 吕铮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紧，他三步并两步，抓着楼梯扶手，朝楼上奔去。 二楼转三楼的楼梯口。 田潇潇摔倒了。 她明明没有下错脚，没有踩空。 是突然的，她胸腹传来一阵绞痛，一瞬间呼吸不畅，眼前黑了。 她扑倒在楼梯上。 填塞箱子的泡沫纸板摔了出去，杯子盘子碗盏从箱子里摔了出来。 它们跌碎在田潇潇的周围，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她跌倒在陶瓷碎片上。 洁白的陶瓷片，划破了她的皮肤，血水在地板上渗开。 “没用的，完全就没有用！” 姚言捶着吧台。 “除非是每天都有人蹲在他们家里，否则，就算再增加去走访的次数，然而当我们走之后，他仍旧会对他老婆孩子大打出手！” 桃醉在吧台里擦杯子，默然无语。 “她还不愿意离婚？”桃醉终于开口问。 “他丈夫不离。”姚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丈夫始终不肯在协议上签字。” “那只能请求法院帮助了。”桃醉说。 姚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就是吕铮和田潇潇结婚的日子了吧？” “是，但是……”桃醉叹了叹气，说：“田潇潇住院了，婚礼被推迟了。” “什么病？” “据说挺严重，现在还在icu里。” “也就是说不用去喝喜酒了……” 桃醉皱眉，说：“你不会又想着对那个人渣做什么吧？” “我没有。给我来一杯。” “稍等。”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吕铮像是换了个人。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 他抓着医生的袖子，用哀求的语气问道。 医生也不忍心看见这个原本高大的男子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他还是得告诉他结论：“你妻子……这一连串的并发症来得太快，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她本来只是跌了一跤，可是入院不到一个星期就转到这重症监护室，插了管，就这么吊着命……”吕铮说不下去了。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他不接受。 但是，医生也只是沉默地摇着头。 吕铮没办法，他松开了拽着医生衣袖的手。 他回到重症监护室，回到妻子的病床边。 一根管子从床边那台庞大的机器上延伸出来，从她的口腔插入，一直连接到肺部。帮助她呼吸。 她很辛苦，她这样子活着，比死了还要辛苦受罪。 她很衰弱，那张本来漂亮得惊人的脸，变得异常憔悴。 吕铮坐到床边，伸手捧住她的手。 这只本来娇嫩柔滑的手，现在变得枯干，手背上青筋暴突，布满了针孔。 田潇潇能感知到丈夫的存在，但是，她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她能活动的幅度很小，她想动动手，想帮丈夫擦去脸上的泪水，她都做不到。 桃醉藏在围墙后边，他盯着对面的那个破旧的小区的大门。 他在等。 天色暗了下来。 一个走路有些踉跄，手中拎着酒瓶的男人往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桃醉眯着眼瞧了他几眼，很面熟，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这个醉酒的男人走到小区大门口，眼看着就要走进去了。 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从背后迅速地将醉汉放倒，捂着那醉汉的嘴，就往边上的僻静处拖拽过去。 桃醉马上站起身，跟了上去。 吕铮签了字。 自愿放弃治疗。 这是田潇潇的意思。 他卖了房，卖了车，凑来了治病的钱。 但是，医生说，他们尽力了。 吕铮知道妻子有多虚弱，他也知道她在他手掌心上划出那句话需要用多少的精力和毅力。 他心疼她。 可她同样也心疼他。 是她自己的意愿。 吕铮签了字。 她太辛苦了，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就这么辛苦地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到来的死亡。他心里太疼。 他顺从她，做出选择。 同意书被他的眼泪打湿。 路过的医生护士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哭泣的模样，他们都只能远远地绕开。 10 “你那天要是不拦着，我真能把他腿打断。”姚言抿着杯子里的酒，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桃醉低头洗着杯子。 “行了，法院已经判了离婚，那人渣之后也会被你们重点关注，足够了。你再要闹出事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酒吧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吕铮走了进来。 桃醉和姚言转头看向他。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他们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吕铮很憔悴，他走得缓慢，来到吧台前，坐下。 吕铮抬头看看桃醉，又看看姚言，他朝他们笑了笑。 姚言和桃醉已经听说了他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对他微笑。 “我想要一杯……玛格丽特。” 吕铮说。 桃醉咽了一口唾沫。 吕铮身上的情绪，已经感染到了他们。 沉重，挹郁，刺激着他们的泪腺。 桃醉低头擦了擦眼睛，勉强笑着说了句：“请稍等。” 边上，姚言张大嘴深呼吸一口，扭过头去喝酒。 桃醉取了一只玛格丽特杯。 他没有用上次的坦布勒杯。 布兰卡龙舌兰，君度利口酒，新鲜柠檬汁，新鲜青柠汁…… 桃醉做好玛格丽特杯的雪花边。 他把材料倒进雪克壶，开始摇晃。 桃醉夹了几块冰块，放进玛格丽特杯中。 冰块碰撞杯壁，跌落杯底。 听着这个声音，突然吕铮就流下泪来。 桃醉瞥了他一眼，只是叹息。 他把调好的酒液倒进杯中。 切好柠檬片，插到杯口。 他敲响传唤铃，垫上杯垫，把这杯酒推到吕铮的面前。 “玛格丽特，请用。” 桃醉轻声说。 吕铮抬起头，看着桃醉。 桃醉站在吧台里，光线照不到他那边，他的脸藏在一层层的阴影中，模糊一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3 404(149) “1949年，全美鸡尾酒大赛上，来自洛杉矶tailo’k餐厅的调酒师teandurasa拿出了他的冠军作品，就是这款叫做argarita的酒。玛格丽特是他亡故的恋人的名字。我说的对吗？” 吕铮轻轻扶着杯脚，抬头看向姚言。 姚言默默地点点头。 “这杯酒，是眼泪的味道啊。” 吕铮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脸上泪痕没干。 “是潇潇告诉我的。那天在你这里喝完酒，回家的路上，她突然给我讲了关于玛格丽特的故事。很美。” 桃醉摇了摇头。 “不，一点都不美。” 他想这么说，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潇潇还跟我说，龙舌兰，被誉为世界四大酒席之一，它还有另外的喝法。墨西哥式的喝法。是吗？” “是，有。” 桃醉说。 “我想试一试。虽然潇潇还说了，那样的喝法看起来很粗鲁。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今天，只是想喝醉而已。” 吕铮在强笑，可是，他一边笑，一边却在流泪。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苦了。 比龙舌兰烈酒的苦味还要苦涩。 桃醉看了他好一阵。 他也在看着桃醉。 他双目无神，像是丢了魂。 桃醉不知道该怎么劝。 来酒吧的人，多多少少心里都会带着苦涩，身为调酒师，桃醉多多少少都能替他们排解一二。然而，想吕铮这样的苦，他是绝对无能为力的。 吕铮是客人，他的职业素养要求他满足客人的需求。 于是，他找来了一碟盐，一杯龙舌兰，还有一片柠檬片。 “把盐洒在虎口上，捏住柠檬片，另一只手握着酒杯。” 桃醉边说，边做着。 “你先咬一口柠檬，再舔一舔盐，然后迅速地喝下一口酒。” 吕铮就咬了一口柠檬，舔了舔虎口的盐，然后举过酒杯，喝了一口。 酸涩，苦辣，还有咸辛在他的口腔里对撞，激荡。 腮边发酸，口中生津，咽下这一口，很难。 吕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再次蕴满了泪花。 “还有吗？另外的喝法？” “有，” 桃醉取过两只烈酒杯，从吧台下拿了一瓶碳酸水。 他将龙舌兰和碳酸水加入烈酒杯里，递了一杯到吕铮的面前。 “用手盖住杯子，像这样，往吧台上一敲。” 他边说，边做着示范。 敲过之后，他的烈酒杯中，酒液翻滚，气泡升腾，那杯酒沸腾不已。 吕铮抓过杯子，学着他的样子，盖住杯口，在吧台上敲了一下。 很遗憾，他失败了。 碳酸水的气泡炸开，酒水从他的指缝间飞溅出来，星星点点洒落在黑色的吧台上。 吕铮看着手，苦笑着摇头。 桃醉将自己手中的烈酒杯换了吕铮那杯，取了毛巾擦干净吧台。 吕铮怔怔地看了一眼，举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姚言从边上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 吕铮坐在座位上，变得沉默。 桃醉来了客人，他过去招呼，让姚言帮忙看着吕铮。 姚言挪了凳子，坐到吕铮的边上。 吕铮不说话，就静静地坐着。 姚言也不急，自己喝自己的酒。 突然，十二点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吕铮似乎怔了怔，他扭头看看那个挂钟，视线下移，跟姚言对视一阵。 “你是警察对吗？” 姚言点点头。 “我杀死了我的妻子。” “……”姚言放下酒杯，看着他。 “那天，我签完字之后，亲手……关闭了她的呼吸机。” 他要这么说话，那桃醉没法接。 “我听过喝酒多了然后没了命的，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喝酒，还能死的。”桃醉冷淡地回答。 对面的男人摇着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 男人抬头瞧着桃醉的眼睛，“你有没有尝试过，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一个满意的开头，那种被憋得快要窒息的绝望” 桃醉摇摇头，“没有，我的工作还不至于令我这么绝望。所以您是一位作家？”他猜测着。 李侑驰摇摇头，他脸色有些发白，“不是作家，我就是个写小说的。” “一样。” “不一样。” “好吧，您说了算。”桃醉随着他的话。 “写不出稿子还只是其一” “还有比这更让您绝望的？” “有。” “是” “是结婚。” “结婚？”桃醉有些茫然，“结婚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结婚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如果没有结婚的资格，却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它就是一件要叫你无奈到要去跳楼的事情了。” “能想象得到。只是您不是位作家吗？怎么就没有结婚的资格了？” “没钱。”这次，李侑驰回答得很迅速。似乎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经过脑子，是他本能的回应。 “”这桃醉就无话可说了。 “幸好我是单身”憋了很久，桃醉才憋出这么一句回答来。 李侑驰和桃醉聊了一阵，胸中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了，连酒意都消散了几分，脑子开始活分起来。 “我今晚非常难受，所以希望能够喝醉。”他对桃醉说。 “理解，难过的时候，确实喝醉了就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甚至是解脱。” 他转回身，准备给这位客人调酒。 他已经接受了他的理由了，他认为合理。 不过李侑驰却意外地叫住了桃醉。 “再等几分钟，我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了。”他说。 桃醉笑了笑，回到吧台前，“您请说，我听。” “只不过，希望你能够在听过之后就忘记”李侑驰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乞求。 “请放心，这里是酒吧，没有人会记得某个晚上在某个吧台上谁说过的什么话。”桃醉微笑，他松缓语气，试图让对面的男人感到安心。 李侑驰微微点头，双手交握，用力到十个指关节都泛白了。 酝酿了一阵情绪他才开口说：“我入行快十年了，起初的时候，前景似乎还不错，我的处女作还重印过一次，我拿到了一笔很丰厚的版税可是谁知道，那笔钱却成了我这辈子见过并且到手的数目最大的一笔。那之后，我的作品销量开始变得很小，屡次屡次积压库存，卖不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4 404(150) 桃醉在吃冰，咔嚓咔嚓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其实是因为桃醉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他心头火气非常旺盛，为了保持自己的理智和清醒，不至于做出太过荒唐的事情，他才会从冰柜里挖了一大块冰扔到嘴里，来嚼。 桃醉真的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来酒吧里偷led小摆灯的？ “这都是什么道理？这完完全全就是不讲道理！” 桃醉生气地又往嘴里扔了一块冰块。 他在吧台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走两个来回，嘴里的冰块嚼碎了，又继续张嘴往里加新的冰。 实际上，桃醉现在一张嘴巴已经被冰块冻得都要失去知觉了，但是他还是感觉好气啊。 姚言杵着脸，手上把玩着一只空的古典四角杯子，看着来来回回走的桃醉。 姚言将手里的杯子一个角抵在吧台上，手掌心轻轻压在杯口边缘，松开力道，让杯子本身的重量坠着它，以那个立在吧台上的角为轴，轻轻缓缓地旋转。 看着杯子左右晃悠，将头顶的昏黄射灯的光线散射到漆黑的吧台台面上，铺出一片璀璨。 姚言咧开嘴说：“桃子，这也许是个好消息，说明你订制的这一批小摆灯，至少造型看起来不错，受客人喜欢。” “但是再怎么喜欢，这是我店里的东西，他们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拿走吧！” 桃醉狠狠地一步停下，瞪大眼睛看着姚言。 桃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步走到吧台前，双手一撑，朝前一倾，盯着姚言的两只眼睛，他说：“姚警官，你不是号称你的辖区路不拾遗，现在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盗窃事件，你管不管？” 姚言无奈地一耸肩，放平了手里的酒杯，朝着桃醉的方向推过去。 “大哥，抓贼这种事情，最是难管，除非人赃并获，其他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不容易直接抓到窃贼的。我不是推卸责任，真的你说人家在你店里顺手摸走一个小摆灯，拿回家了之后放床头柜上当夜灯使，这你怎么取证？你怎么知道你家的摆灯是被放在谁的床头柜上？” 姚言反手指了指背后，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摄像头，正在工作着。 “你不是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监控录像了嘛，看出什么来了没有？”姚言问道。 桃醉咬着牙，不忿地说：“我要是能看出来，还叫你这个警察过来做什么？我这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找你来商量防盗策略的！” 姚言抬手轻轻地点了点他推过去的空酒杯。 桃醉骂骂咧咧地转身取了一瓶常温的威士忌，打开瓶塞，在杯子里倒了小半杯。 接着，桃醉又从冰柜里夹了两块形状勉强规整的冰块放进酒杯，将这杯琥珀色的酒液推到姚言的面前。 桃醉摸着被冰块冻得有些发疼的嘴巴，“上个月我订做的那批小摆灯，一共二十只，月底到的货，今天刚月初，它们甚至没有能够在我店里坚持上两个星期，到今天为止，我的二十个小摆灯，只剩下三个了。” 桃醉指了指背后的酒柜，酒柜一层，摆着一只模样精致的小灯。 “这儿一个，楼上我床头一个，还有收银台边上一个。另外的那些摆在卡座桌上的，全被人给顺走了！我就纳闷了，你们想要就来问问我行不行，真的是……就算我不能直接送，那我不提价按我拿来的价格卖给你也是可以的啊。那些小灯灯座上控制亮度的旋钮旁边甚至还有我这店的标志，他拿回家看见不嫌心虚嘛……” 桃醉是真的很生气了。 “讲道理，这二十个小灯不算很贵，差不多也就是我一个星期的收入，但是这件事情我是真的感觉到生气了。平时我就给那些老顾客送酒送零食什么的，他们有时候找我要个杯子说拿回家喝水我都没有意见，甚至就送他们也没什么，但是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不告而取！这是盗窃！这是偷！” “对对对，这确实就是盗窃行为。”姚言抿了一口酒，说。 “那你说说，我店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我现在怎么办？待会儿就要开门营业了，我有预感，今天之后，我收银台旁边的小灯说不定都要被人家给顺走！”桃醉气呼呼地说。 姚言笑了笑，冲他举起酒杯。 “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有很简单的解决办法。” “你说说看。” “把你所有小摆灯都送人，没有了它们，自然就没有人会来偷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你这不是在助长窃贼的嚣张气焰吗？你这是对盗窃行为的纵容，断不可取！” “因为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嘛，而且你这家店就你自己一个人。客人一多，你完全顾不过来的，凡事都靠那些客人自觉……”姚言勾了勾嘴角，“这不现实。咱们这儿初级阶段的主要表现就是，人口基数大，新增人口多，人口素质偏低。” 最后一句，他着重做了强调。 姚言也是个对人类充满了悲观看法的人啊。 “唉，我就知道，指望你的话，什么事儿都办不到。”桃醉就像认命了似的，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姚言苦笑一声，他其实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事后想要抓贼，这真的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帮我看会儿店，有人来就招呼，我上楼换个衣服。”桃醉说。 他其实还想去用温水捂一捂脸，刚才吃冰的动作太脑残了，他现在半个脑袋都被冻得有些疼。 姚言摆摆手，“去吧去吧。” 桃醉上了二楼卧室，去到洗手间拧开热水，打湿毛巾，热毛巾捂住下巴和脸颊，温热的感觉令他被冰块冻伤的嘴巴恢复了只觉，舒服了不少。 走出卧室，桃醉看见床头的摆灯，心情又变差了。 唉，他当初就不该听人家推销员的蛊惑，买什么摆件呀。说什么能够增加酒吧的氛围，能够调节亮度的led小灯，非常受人欢迎云云…… 他花了钱订制了灯，结果看起来好像的确是受人欢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75 404(151) 结果看起来好像的确是受人欢迎了，但是欢迎着欢迎着，那些小灯就不翼而飞了。 桃醉拿起床头柜上的摆灯，放在手里轻轻掂量。 这灯的确精致，而且体积很小，往包里往衣服下那么一塞，谁也发现不了。 “啧，我是不是该给我店门口加装个安检装置？就像超市出口那种，从我这儿偷了东西，出门的时候就会吱吱吱地叫起来……” 桃醉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原因是，加装一个安检装置，需要的费用可能并不小。 桃醉现在很穷。 他换了西裤衬衣和马甲，系好蝴蝶结，整理好衬衣袖子，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醉强迫自己展露一个微笑出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进吧台的时候，你面对的都是你的客人。 你需要对客人展露笑容，这是他们走进酒吧的时候，理应获得的服务。 镜子里的男人的笑容非常勉强，三分笑七分恼，这个笑容太招人恨了。 桃醉被自己的笑给起着了，他伸手揉了揉脸颊。 “不行啊，桃醉，你就这个心态的话，怎么做调酒师啊。” 桃醉心中自语。 他平时本来也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不就是几个灯么，就当是送人了，一样的。 只是，最近可能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他想要继续维持这间酒吧，有些勉强。 在生活面前，每个人的多余的热情，都会随着时间被燃烧殆尽。 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道理。 不过。 桃醉重新睁开眼，这一次，他强迫自己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作为一名调酒师的职业素养这时候体现出来了。 镜子里的桃醉，第二次的笑容，亲切可爱。 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气加了声油，转身走下楼梯。 店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姚言一个人趴在吧台上，没有客人进来。 听见背后下楼梯的声音，姚言头也不回地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桃醉绕过姚言背后，走进吧台里边，一边卷起袖子，一边露出刚才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再说说看看？” “桃子要不你找个服务员来吧，多一个人帮你看场子，这种盗窃事件，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桃醉苦涩一笑，摇了摇头，他拧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双手。 “你是知道的，我想要找个服务员这个想法由来很久了，但是一直一直都没有实践，是因为我穷啊。我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招人？” 桃醉整理完吧台之后走了出来，他来到门口，把门口的灯点亮，将营业的牌子翻到了正面。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桃醉走回了吧台里。 姚言也很自觉地退到了吧台边缘角落里的位置上，那个总是给他留座的位置。 “当然了，要是老哥你下班下得早，又闲着没事儿，大发善心想要来我店里做个兼职，我也是特别愿意的。”桃醉笑道。 姚言把双手一摊，“我不行，我没有服务意识，说不定就跟你的客人打起来了。” “嘁。”桃醉冲他竖起中指。 2 桃醉万万没有想到，那天自己一语成谶了。 他抱着脑壳坐在沙发里，一脸的无可奈何。 就在刚才，他打扫店里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一直摆在收银台旁边的那盏小摆灯，也不翼而飞了。 到现在为止，他购买订制的那一批小灯，只有楼上他床边还有一只，和吧台后边酒柜上的那一只了。 “我受够了，我的店里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事情。不管了，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桃醉有些咬牙切齿。 他找来信纸和笔，开始写东西。 傍晚，下班的姚言照例来到wherebar，在门口，他看见了一张颜色鲜艳的卡纸上贴着一张纸条，好像挂着一封信。 姚言停下脚步，读完了信上的内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他推门走进酒吧。 姚言正在擦着吧台，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时候来店里的，只会是姚言。 姚言脱下制服，在吧台前一坐。 “我说桃子，你贴门口的那玩意儿，最好还是取下来吧。” 桃醉听了这话似乎被震惊了，他缓缓扭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看着姚言，提高音量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是不要在门口贴上那样的公告。” “理由。”桃醉生硬地道，他不服气地将手里的抹布往吧台上一甩，在姚言身旁坐下，看着他。 “两点。第一，丢了几个灯而已，你就写这么气愤的文字，你的顾客怎么看你？他们会觉得你是个小心眼的老板，会看不上你这人。第二，酒吧频频发生盗窃事件，连老板都被偷，那谁能保证其他来到这儿消费的客人的财物安全？这两点，够不够？” 姚言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认真，他收敛了一贯的慵懒不正经模样。 并且，姚言的这几句话说得相当中肯漂亮，掷地有声。 桃醉心里虽然还是不爽，但是他被姚言说服了。 毕竟姚言的出发点都是从这间小酒吧开始的，他是为了桃醉和这间酒吧。 “我知道了，的确是我太小气了，我这就去把那公告收回来。” 桃醉起身离去，他拉开沉重的大门走出去，但是两秒钟后他就转身回来了。 姚言扭头看了看，却见桃醉的脸色有些怪，他手里并没有拿着门上挂的卡纸和那张信纸。 “怎么了？还不愿意把那小家子气的公告揭下来？你真的等着人家偷走你小摆灯的人把灯给你送回来？”姚言问。 “不是，很奇怪，我门口挂着的公告，被人拿走了。”桃醉耸肩说道。 姚言眨了眨眼，确认似的看了桃醉一眼。 桃醉点点头。 “刚才，就在我跟你说话之前，前后绝对不超过五分钟，就在这五分钟之前，我才看完的，怎么会现在就被人拿走了？”姚言不解。 “我怎么知道啊。不是，本来偷那看着好看的摆灯我能够理解，怎么现在，连我写张纸条都要偷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