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成圣》 正文 第1章 坏规矩 青州这个地界,往小了说,是一座小小的关隘;往大了说,它南踞西凉,北靠匈奴,是出了名的兵家必争之地。 出了青州,往西走五十里,就是玉门关。 玉门关号称“春风不度”,关外是漫漫黄沙,荒无人烟。 关内以青州为界,进了关,就是中原,中原自古富饶,但纷斗不止。自先商分崩离析之后,大国林立,小国并起;更有大大小小的诸侯割据为藩以乱朝纲。 常言道“乱世出枭雄。”世道既然过成了这般,免不了有些心怀大志之人趁乱崛起,这又是数百年的烽火连天,然而也正是经历了这几百年的战乱,这才奠定了中原现有的格局。 中原以大秦,东岳,周王朝呈三足鼎立之势,并有幽,齐,赵,晋等小国夹杂于大国的边缘之处。 而青州,便是这中原的门户。 青州有铁骑四十万,是这门户的看门人。 当家的便是陈家,奉先祖诏令世代镇守玉门关。 青州陈家,天下坐拥一州之地而不使皇帝老儿忌惮者,唯此一家。 当代家主陈律,曾在玉门关一役中被匈奴的大王滹毒齐盛赞“帅才无双。” 能领兵者,谓之将者;能将将者,方谓之帅。盛世天下,将者虽不如过江之鲫,却也不在少数,而为将者,偌大的中原,寥寥几人而已。 陈律,却是在这几人中一枝独秀。 陈家历来一脉单传,但自打从陈律这辈起,也不知拜了哪路神仙,竟然一连生了两个男丁。大儿子陈千乘,二儿子陈左车,皆长得一表人才,尤其是二子,生的白白净净,瞧面相像个书生,却实打实的随了陈家的秉性,随父出沙场是常有的事。长子陈千乘,生性洒脱,年少聪慧却体弱多病。 更历二十三年冬至,正赶上陈家二子一同及冠,青州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城门外,打南边来了一个老道,瞧模样,和寻常百姓人家所见的街边算卦的并无差别,着一袭青衫,白胡长眉,仙风道骨,若是再加上一副幡子,上书“乐天知命故不忧”往街边一站,没人会说这不是一个江湖术士,保不齐就有人上前求一卦。 但凡求卦者,无外乎吉凶祸福。得吉者喜,得凶者悲。然而世间大势,又岂是区区人意可以左右,故有吉者祸不单行,有凶者平步青云,所以说天威难测,便是此意。而自古求卦之人,所求无非一心安,这也催生了很多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行遍天下的算命先生,他们大多一袭青衣,手执黑幡,主以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又以八卦易经为佐道,满口紫微星斗,奇门遁甲八卦六爻,玄之又玄,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皆是被饶的团团转,之后便是趋福避祸,到了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便是破财免灾。 这个财,神鬼拿不得,人间之物,上到天界,下到碧落黄泉,皆用不到;佛也不肯拿,俗世阿堵物,沾了就有因果,佛家断绝因果,方可不使业火沾身。妖魔鬼怪佛都不拿,那这个财就只能落到这些算命先生的口袋里。 青州百姓没见过那传说中的仙人,也没瞧见过哪家的神佛显灵,作为中原的门户要塞,青州城外说不尽的白骨累累,青州不信什么青天大老爷,也不信什么神仙妖佛,信的只有那城内城外驻扎的四十万铁骑。 青州四十万铁骑尽出,便是滚滚洪流,没见过仙人打架的青州百姓觉得,这便是天下大势。 四十万将士所指,就是大势所趋! 所以在各国吃香的算命买卖,到了青州便是不灵验了。 许多年没见过这般老道打扮的守门将士虽说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刻意刁难老道,照例检查完过后就放行了。江湖四大忌,老人小孩女人僧道,他摸不清老道虚实,不代表城中没人摸得清。 青州不小,所以任你是过江龙还是翻海蛟,青州都折腾得起。 本事再大,大的过天? 就算大的过天,却未必大的过青州这四十万把刀。这就是青州百姓的自信。 说自大也好,说狂妄也罢,生在边塞的人们见惯了战场厮杀,见惯了生死,最大的倚仗不就是手中的那把刀? 关键时刻,救人的是刀,可不是那劳什子的仙人僧佛! 顺利入城的老道不知道自己能引起守将的诸多想法。这位下山却不入世的道人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下山来了。 一甲子六十春秋,寻常人家以春秋几何计较,到了他这里,大梦一醒就是几个甲子。 何为仙人,移山倒海者有之,翻云覆雨者有之,这都不算什么天人。 修道为长生。 不长生,乃敢称仙人! 青州城朔风徒起,凛冽刺骨,寒意如阴冷的蛇信子,透进了五脏六腑。 按理说,进了冬至,便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的节气,可不知怎么的,今年的冬至远不如以往,阴气愈来愈凶,却丝毫感受不到阳气出现。这也苦了青州城的寻常百姓,家里平添要购置多余的炭火,出门笼袖,入家添火。 只穿了一袭青衫的老道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阴冷寒风,双手背于身后,神情似笑非笑。在他看来,街两旁忙活着挂灯贴联的人虽然普通,但是瞧惯了高峰之上只有天人才能见到的壮阔景象,看人间却别有一番风味。 大道所存,不遗屎溺。 人间有百姓,一言一行合乎规矩,规矩便是大道。 大道就在普通间。 有的时候,普通就是最大的不普通。 老道就很普通,所以他很不普通。 更何况,一个普通的人又怎会不惧霜寒。 从来不曾有过多欲求的老道破天荒的想做一件事。 他想下棋。 天人下棋,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二十四节气,冬至阳气未生。 这不合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天不守规矩,自然是要有人管的。 他要与这苍天下一盘棋。 老道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细微躁动,自语道:“与天斗,其乐无穷。” 修行者尚可翻云覆雨,天人又当如何? 自然是翻天覆地,棋盘颠倒! 好大的一盘棋! 老道莫名的感到一丝有趣,笑了笑,双手轻轻一握。 这一日,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三候尽在一瞬间。 青州城冬至,一阳生。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章 将相榜眼,陈家雏凤 穿过城门,顺着中轴线一路奔北,遥遥便可望见大都督府。 大秦以武立国,先祖设五军都督府,分别掌管左军,右军,中军,前军,后军。陈家祖辈福荫,被先祖册封定国公,掌管左军,镇守玉门关,世代沿袭。 前面说到,玉门关外是匈奴和西凉的交界处。说西凉虽不繁华,但尚且占的一方平原,自给自足不成问题,而且历代西凉王都无甚大抱负,平生所愿就是能守得自家田地。再说这匈奴,虽占据一大片塞上草原,奈何水草并不丰美,因而草原贫瘠,每年入冬以前,草原骑兵都会绕过哈拉哈河,从西北荒漠进玉门关,如一柄利剑狠狠的插入中原腹地,青州还未建立以前,他们往往与大秦西北三洲有一场拉锯战,他们一路南下,趁乱将西北三洲搜刮一空,然后趁大更反扑以前迅速撤回。 哈拉哈,在草原上是“屏障”的意思,草原骑兵从来没有打进中原,青州要塞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大的功劳却是来自于这条横贯东西的大河。 到了陈律上一辈,匈奴大王滹毒齐入秋没有如以往绕过哈拉哈河从西北戈漠进军掠粮,而是趁寒冬河道结冰之际,舍弃重骑,只保留轻骑,打了一场漂亮的闪电奔袭。草原数十万轻骑挥兵南下,打了个青州措手不及。那时候的定国公还是陈律的父亲,老爷子戎马一生,生平第一次见滹毒齐如此出其不意,速战速退的打法。 青州建设这么多年,虽说不是固若金汤,但也相去不远,但还是架不住滹毒齐亲率草原轻骑意料之外的奔袭,一步错,步步错。失了先机的老爷子一败再败,先是失了玉门关,继而失了青州城,老爷子为暂避锋芒,选择退守许都,滹毒齐大军以战养战,黑甲如铁柱洪流一泄而下,大军压城。 老爷子与许都守将死守不退。奈何中原门户訇然中开,贼人已然入关拥城。 滹毒齐据守青州城,打算以此为跳板,一举直捣中原胸口,实现草原千百年来未有之大计。 ······ 一时间,关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老百姓皆是惶惶不可终日,唯恐滹毒齐的塞上八部突破许都,让马踏中原成为中原每个人的噩梦。 就在此时,远在西凉游历的陈律听说此事,在西凉面见当时的西凉王,晓以利害,成功借兵三万,绕过玉门关,像一柄利剑直指空虚的塞上,塞上八部老幼妇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陈律的围魏救赵,成功将滹毒齐的后路堵死,匈奴八部的将士本就征战在外,许都久攻不下更是将一开始势如破竹的热情消弭殆尽,陈律的出手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颗稻草,滹毒齐碍于将士的士气不得已下了撤军的命令。就在他们打算从哈拉哈河继续回去的时候,哈拉哈河上游突然冰河破裂,塞上八部轻骑损失惨重,出发时二十万轻骑到最后回到塞上的不过七八万骑。滹毒齐的声望一跌再跌,八部首领宣布不再以滹毒齐为尊,重新散落成各自为政。 陈律横空出世,像是一块凡铁猛然间如利剑锋芒毕露,这柄剑一出世,便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草原大患的去除让龙颜大悦,皇帝秦政为陈律亲设大都督职位,位高左右都督,掌左军,与各路藩王平起平坐。 大秦祖令:“非异姓,不得称王。” 大秦立国几百年,未曾有过异姓王。 藩王掌兵至多不过十万,陈律坐镇青州,号称四十万铁骑甲天下。较之裂土封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家无王胜有王。 那一年的将相评,陈律位于当朝辅相李惟之后,时人评其“将相榜眼,陈家雏凤”,成为了最为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时年陈律不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生子,皇帝陛下亲自为自己的妹妹安平公主提亲,却遭到婉拒,一年后,陈律自西凉归来,娶了一位游历时相识的普通西凉女子为妻,次年诞下二子,长子陈千乘,次子陈左车。又过了几年,陈老爷子逝世,陈律继任安国公。 年后,其妻因疾而终,陈律无续弦之意,终身一人。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章 伪仙为长生,降祸求乱世 大都督府,已是位极人臣的陈律没有久经沙场的沧桑,也没有久坐朝堂那些贵人达官们的衣冠赫奕。脱了那一身绯色黑蟒补子绣纹,这位号称一将可当百万师的中年家主看起来就像一个家家户户都有的普通人。 大都督府不似京城侯门般森然如阴云遮日,无论是这位大都督还是那两位公子,对待府内下人都很是和睦。就连那位已逝的夫人生前也是平易近人,爱民如子。 青州城以一城之名,连三城而自成一州。 西北州便是青州城,青州城便是西北三州。 西北三州唯大都督马首是瞻。 ······ 倘若守城的那位将士此刻在这里,就会发现此时坐在堂前的赫然就是刚刚入城的那位白胡老道,而位极人臣的大都督端坐正堂正和老道在交谈。 不知说到了什么地方,一向不起波澜的陈律竟然显露除了常人所有的愤怒。 只听着老道徐徐而谈。 “过慧易夭的道理想必大都督是知晓的。大公子心较常人多一窍,能者多劳,更何况大公子思虑之事太过缜密异常,日久积劳成疾,到时候说不定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虽说陈律已是人间那一小撮拔尖儿的人物,但是事关自己最重视的人身上还是不免流露出了担忧,自己儿子的状况自己是知道的,虽说现如今和常人无所差别,但是自他出生便是聪慧异常,老道所说的心较常人多一窍虽说不能全信,但也不可不信,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多一个心眼的人虽说没见过,但也见史书上记载古代圣贤比干便是比常人多了一窍通达。 若不是老道刚来的时候显露了一手,陈律也不会放任他在这里侃侃而谈,作为大秦一半的主事人,陈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秘辛,但是也仅限于一部分。天上有天人,高卧云端,不理世事,这是他知道的,但具体天上有什么,他就是瞎子摸象,一概不知了。 人间事归人间管,天上事是天上事。 这是上面那些主事的和下面这些主事的约定俗称的事,说是规矩也可以,最起码大家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多少年来一直如此,但是若如老道刚来时所言的一般,那恐怕上面有人已经按耐不住,要对下面动手脚了。 千乘生于青州陈家,是他的命,一旦上面有人插手人间事,战乱四起,千乘作为陈家下一任的安国公,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到时候心思缜密就会从优势变为夺人命的锁链,陈家固然沾了光,但是千乘就是那个牺牲品。陈律一想到此处就感觉心里狠狠的被戳了一下,绞痛异常。可是他又不明白,现如今中原三足鼎立,草原八部各自为政不足为患,西凉王没有野心,人间一片安宁,就算上面有人想挑起事端,但是从哪里开始呢? 老道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笑道:“还请大都督拿一份当今的形势图来看一看。” 陈律看着这个自称来自云梦山的老道慢慢展开那副形势图,俯身在中原三国中划了一圈,道:“如大都督所想,现如今各国都没有展开战事的理由,但是短则三年,长则四五年,天下大乱。“看着陈律疑惑不解的样子,老道一副了然于胸的笑道:”恐怕大都督在齐国的探子并没有打听到齐王沉珂卧床已久,不多久就要驾鹤西去了。“ 陈律听言脸色起了变化,齐王将逝,不仅仅他不知情,恐怕连秦王都不知晓,齐国虽说不是什么大国,但是齐国地处秦周两个大国之间,斡旋几百年,靠的不仅仅是秦周的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更是由于齐国每一代的皇帝无一例外都是天下出了名的贤君,齐国虽小,却是中原的最发达的经济中心,历代齐王呕心沥血将齐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齐王所交甚广,若是贸然发动战事,一定是牵连甚广。所以秦周两国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攻打齐国,而现在齐王沉珂,一旦老齐王不在了,新齐王未定之时,齐国都城郢都必是风云突变,波云诡谲,到时秦少了草原的威胁,必定可以趁势扶植一个新齐王登位,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来解决,到那时,周必不会作以旁观,周一旦出兵,天下就是真的要乱了! 陈律他还未收到蛰伏在齐国的探子来报,所以他不敢完全相信这个老道的话,信与不信,信了如何,不信了如何,在两者之间权衡的可能就是大秦是否可以趁势东去,一举拿下中原! 老道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抚须道:“齐王沉珂确有其事,不过由于新齐王未定,齐皇后亦无子嗣,所以这件事现在仅限于齐皇后与少数的几位太医知晓。大都督若要谋划一番,还需早做打算。” 陈律脸色变换不止,事关大秦千秋伟业,就连他拿不定主意。思虑良久,陈律还是稳下心神,大秦如何等自己禀告圣上自有决断,但是自家孩儿之事也是近在眼前,他不信老道前来就是要告知这件事,若说老道此番是借花献佛,别说自己不信,连街上的三岁顽童都不会信。况且,老道借的不仅仅是花,乃是人间格局,献的也不是佛,他一个大都督,在人间是顶天的人物,但他也不会傻到认为自己凭这一身绯色黑蟒补子绣纹就能入了这位老神仙的法眼,仔细想来,老道自打见了面谈论过多的就是陈千乘,这样看来,老道所求,无非就是自己那个心比常人多一窍的长子罢了。 早先仙人不出世,青州的四十万把朴刀便是天下最大的道理,讲得通讲不通的,四十万铁骑压境,什么理儿都是通的,人间事归人间管,说到底不就是他们这一帮人管;可现在不同了,仙人出手,四十万的的铁骑虽说可以硬生生堆死仙人,但那也得让人家不动如山和你耗着才行,若是想逃,谁又能撵得上。 所以说,仙人插手,陈左车的命如何把握就不是他陈律能左右的了,人间说到底就是凡间,凡间凡间,就沾在了一个凡字上,不蜕凡终究只是掌中玩物罢了。 仙人不入世则已,入世便是滔天巨浪。 诚如老道所言,三十年前哈拉哈河上游破裂,以至草原分裂成八部,可不就是人理不能解释的,归根到底,还是天威,可是这个天威未免讨巧了些,偏偏发生在鸣金收兵的滹毒齐身上,陈律不信世间偏偏有这么巧的事,这可不老道就给他一个完美地解释,上面有人出手了。仙人出手,翻江倒海,二十万轻骑几近全军覆没。陈律不禁有些心寒,纵然手握四十万铁骑,到头来不过是某些人手中肆意把玩的棋子而已。 仙人布局,三十年方一瞬,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齐王逝去,大秦再无草原忧患,天下战事将起。只是陈律就是不明白,世间格局怎么变化终归是人间的事,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而言有什么好处呢?老道来到这里,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陈律亲自为老道斟了一碗茶,躬身问出心中的疑惑。 老道端起茶来,茶香四溢,让许久不曾下山的老道也不禁赞道一句好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喝了茶的老道心情大好,对陈律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世间大势在于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而这几百年来,人间格局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这就导致了天下的气运偏向了人间,一碗水不可能端平的道理相比大都督是知道的,气运到了人间,上面就沾不了光,其实说是仙人,顶天的只是靠气运吃饭的武夫罢了。气运加身,他们大可乘龙飞升,直踏天门,哪还管得了下面的事,可是现在不同了,几百年的气运统统跑向了你们这里,这些人已经急得慌了手脚,可偏偏碍于天威不敢直接下来,所以一番筹划等到如今,所以说,齐王命丧之时,就是气运轮转之时。” 老道顿了顿,又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找到大都督,想必大都督也已经猜到了。” 陈律苦笑道:“天下聪智之人何止我儿一人,老神仙为何偏偏就找到他了呢。” “每逢大势,都有定势之人,这种人大抵都是天命加身,是这动荡世间的定海砥柱,”说到这里,老道瞧着陈律笑了笑,“大都督信不信令郎就是这类人?” 天命吗? 陈律抬头望了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一句天命就定了千乘的一生,一群自以为饱受上天眷顾的伪仙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就令中原数百万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一向以儒将自居的陈律这时候也不禁想骂一句娘。 这真是狗日的世道, 狗屁的老天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章 卦无穷尽时 《载敬堂集》载“夏尽秋分日,春生冬至时”。 冬至节,春之先声也。就在今日,上一刻,还是凛冽寒风肆虐青州城内的大街小巷,但不消一会,城内的百姓都知道冬至来了,他们都感受到了阳气回升,天地阳气开始兴做渐强。 阳气压过阴气,东风压倒西风,是为冬至。暖意回身,日过竿头之后,暖煦的阳光洒满大都督府。 不知不觉间,陈律已和老道聊到了正午,从军营赶回来的陈左车和刚刚下学的陈千乘正巧一同回到家中,两人一路说笑到了正堂,瞥见老道很是诧异。 陈千乘面目清秀,身子骨并不壮硕,就在进门的时候看见了堂中二人,多年不见父亲和别人交谈甚欢的他有些吃惊,便不自觉的看了老道一眼,老道同样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在一瞬间,两人目光相遇,陈律只觉老道的眼中乾坤颠倒,好像一个大大的漩涡,愈转愈快,越来越近,自己所有的心神仿佛都被吸引进了那双眼里。 而旁边的陈左车也注意到了老道的目光看过来,虽说他喜欢行军打仗,却不是只会逞冲陷之勇的猛将,虎父无犬子,他亦是以智将之名才在自家军营扎下脚跟。 他离陈千乘最近,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陈千乘的心神仿佛被什么吸引,丢了魂似的,双目枯洞呆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老道的眼睛。那一双看似污浊的老眼此刻明亮的就像一颗夜里发光的星。星光渺小,却感觉是从遥远的星空深处迅速的飞窜而来,他觉得老道的眼中是一柄剑,那柄剑的剑尖就那么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脑袋。 “有些凉。”昏迷之前的陈左车这样想到。 陈千乘的失了心神,陈左车的昏迷看似漫长,其实都只是和老道对视的一瞬间。等到事情发生了,陈律就知道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的不对劲。心系两人安危的陈律又惊有怒,就要拍桌而起,老道双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按,头也未回,眼睛依旧盯着陈千乘。 陈律仿佛被定在了半空中,身子刚离了椅子,双手离身旁佩刀只差一毫,却是一动都动弹不得,就连张口喊人也喊不得。不知陈左车死活的陈律双目紧瞪,拳劲狠狠的把指甲插进了掌缝中,面色涨红,瞋目裂眦,好似一头盛怒的狮子。 不消半刻,陈千乘也如同陈左车一般,承受不了而倒地不起。老道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果然是天纵之才,不枉我押注在你身上。”说罢,老道回头看了看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剥的陈家大都督。 “大都督莫怪,刚刚两位公子与我神交,容不得外人打扰,不得已才对大都督动了手脚,还望大都督海涵。您放心,两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神教之法极其耗费心神,还望您等他们二人醒来之后为他们补一补身子。至于与您商议一事,还是早做定夺为妙。” 陈律感到自己又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顾不得再找老道麻烦,急忙跑到陈左车和陈千乘身旁,一摸两人还有脉搏和心跳,胸膛也有呼吸的正常节奏,也知老道所言非虚,并未加害两人。但还是心火旺盛,冷冷的质问老道:“不知道道长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就对我儿胡乱施法,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本都督便是拼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和青州几十年的老本也要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此时的陈律方有了身为上位者的威严,身上那股行兵几十年来的凶悍之气便是老道都为止侧目。 西宫主凶杀,呈白虎之象,白虎表少阴主秋,四象之中,以白虎的杀气最为旺盛,《风俗通义》云:“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此时的陈律身旁所萦绕的凶魂之象林林总总聚在一起,竟也形成了白虎拱背之势。 老道也是自知理亏,讪讪一笑,老脸沟壑纵横相互挤压,形成了一条条奇怪的纹路。 “大都督先不要动怒,我也是无意之举,神交之法本就是暗中伺窥之理,我若是光明正大的和两位公子较量,就测试不出他们真正的天赋,况且我刚刚在他们识海中种下的不是别物,乃是他二人以后的保命之道。” 陈律冷哼一声,也不知信了他的话还是不信,这让老道又是很尴尬的一笑,试图缓解自己二人的关系。陈律皱紧了眉头把两人扶到椅子上,唤来管家,吩咐他去把城中最好的医师请过来瞧瞧。 大管家陈赤虎,自幼被陈家收养,大都督府占地虽不广,但细数下来,大小管家也有十几位,能坐上陈府管家的都不是易辈,更何况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管家。陈赤虎陪陈律一同长大,幼时锋芒毕露,比陈律之才不遑多让。当年陈律游历西凉,便只带他一人而已,后来断匈奴大军,陈律走旱路,陈赤虎则从水路而行,两人水土并进,方才解了大秦之危。 当时秦政本打算一起册封陈赤虎为大将军,但陈赤虎以身体为佯为由,回到青州城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管家。 家都有里子面子,有剑亦有盾,陈律做了那柄剑,是面子;陈赤虎甘愿退下来,是盾,也是里子。 陈左车和陈千乘也是陈赤虎自小看着长大的,他膝下无子,就把两人当亲生孩子看待,看着两人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担忧的要命,所以顾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着手去请城南的“再世华佗”赛先生,出门的一刻不忘吩咐家中军士调兵围住大都督府,城门戒严,没有命令不得放行道士之流,一切秘密行事,不得惊扰城中百姓。 察觉到陈赤虎的小动作,老道莞尔一笑,毫不在意。 若说以人力可抵天仙,那是荒谬之言。天仙之所以能脚踏天门,高卧云端不理世事,就是因为他自身便是天道运行的一部分,天威如何,一怒便是让匈奴几十年不得修养生息。 虽说这些年时间再无仙人,只是伪仙,但他可不在那一列,自打他入道以来,羽化飞升的仙人不知见了凡几,那时年轻气盛,还知道和他们过过手较较劲,这么多次打过来,能让他使出五分力的,一掌之数而已;而能让他全力尽开的,之数;让他惜败之人,老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悠悠,独怆然涕下。 陈律大概也知道了陈赤虎的做法,并没有发声,任由他去办,一边查看陈左车和陈千乘的伤势一边回头偷偷观察老道的神情。 只见老道缓缓踱步出屋,抬首望天。 陈律也跟着走了出来,轻声细语道。 “道长,我不想我的儿子去担这个担子,你说,真的有天意吗?” 老道不为所动,负手不动巍巍如山顶劲柏。 陈律抬头望天。 云层厚重,如一张大大的蓝布笼罩在上空,陈律双目紧盯,妄想穷尽这层遮挡在人世间的阴翳,直到双眼泛酸,手指狠狠的嵌进了掌缝,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许久,才从老道嘴里吐出一句话。 “卦不可算尽,畏天道无常。”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章 下阵老卒当拜 青州城说不上有多大,虽说挂着中原门户之称,但周围环境确实不尽如人意,所以除了自小打这儿出生长大的人,外人倒是没有几个愿意来这西北苦寒之地的,也因如此,青州城人情往来就不像三教九流各路神仙俱登场的京城,反而更像是淳朴的乡下。 大都督府占据城中,持坐镇之势,四条主干路统统汇向这个门户肃穆的府邸,再以循环轮转的方式让四通八达的支干可以相互连接。 今年是世子成人之礼,家家户户喜气洋洋不逊过年过节。 尤其是到了晚上,街道两旁更是灯火通明,如天上的街市,你家娃娃和我家娃娃你追我赶,父母亲友在后面又说又笑,商贩们也是奋力吆喝,少男少女们拿着这家的冰糖葫芦,说不如那家的好吃,于是一个人跑去买了另一家的回来亲在另一个人的嘴上,嘴上的甜都不如心里的甜。 喧嚣又熙攘的街道上,布满了欢声笑语,浓情蜜意。 每年世子诞辰大都督陈律都会带两个儿子出来,在街市两旁为二子选挑礼物,可是今年一直到了傍晚都未曾出现。 城内有眼尖的人看到城门口悄悄多了几骑重兵,就悄悄转告了自家交好的亲朋好友,可是青州城就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久,满城都听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大都督陈律有危险,而那个要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就在城内。 一时间,本是热热闹闹的青州城变得有些寂静。 而此时在大都督府内等着陈千乘和陈左车醒来的大都督陈律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为自己考虑不周让城内百姓担心的同时,也下令打开府门,一会他就同府里人一起出去和大家过节。 管家带着口令掩门出去,刚打开府门就看见乌压压的全是人挤在前面,都在问大都督有没有事,管家的一番解释无疑给大家打了一剂镇定剂,听到陈律一会儿就出来,他们才欢天喜地地四散开来。 陈千乘虽说身子骨没有左车健硕,但是确实是率先醒来的那一个。 睁眼瞧见的就是自家老子,不用说,第二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笑眼眯眯却感觉是笑里藏刀的那位老道士。满脸疑惑却不知开口问什么的他感觉旁边的二弟也醒了过来,和他看见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兄弟俩相视后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那表情摆明了是给陈律要一个说法。 这个素来严肃的大都督面对自己的儿子确实有些理亏,出手伤人的是老道不假,可说到底让老道有机会伤人的可不就是他这个当爹的嘛。陈律像极了一个委屈兮兮的小媳妇,扭扭捏捏正要说话,旁边的老道倒是先开了口。 “二位世子放心,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正巧我这里有山上产的土物送给二位,聊表歉意。”说罢,便从袖子中掏出两颗有些渗汁的桃子,桃子显然不似新桃,不知是熟透了还是烂掉了,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凹陷。 老道把手上沾上的汁在自己裤腿上蹭了蹭,往前递过去,说“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两兄弟嫌弃地看着这个自以为仙风道骨却越来越像江湖骗子的老道,起身下床。 陈律把老道来的原因大致说明了一下,老道在一旁随声附和以示自己清白。 两人对他的说辞并不感冒,仙人?不是他们不信,委实是这个只在神仙志怪小说中出现的词太过遥远,虽然不得不承认老道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二人弄晕,的确有两把刷子,但是要说老道是那徒手翻云覆雨,改换天地格局的老神仙,瞧他衣衫下那瘦削的小身板,估摸着这老头都经不起老天爷的一阵大风,又何谈度过那天雷滚滚的九转天门? 也不知陈律被灌了什么迷魂药,把老道夸得天花乱坠。关键这老头还恬不知耻一副高人风范不住点头。 陈千乘和陈左车对视一眼,嗤之以鼻。 时间不早了,陈律带着府内众人要出去逛闹市,问老道有没有兴趣同去。 老道摆摆手不必了,于是陈律给他安排了下人让他在府内休息。 本来按他的性子,也不放心陌生人在自家呆着,但是想起老道刚来时展露的异象,自知他若是想做坏事,自己绝没有可能阻拦得下,只希望如他所说,来着是为了帮千乘,而不是为了害他们。 出了府门,就是青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路两侧是各式各样的商铺,还有很多商贩推着小车沿街叫卖。大都督府的管家下人一行人数众多,不甘寂寞的两兄弟分别了陈律,自己去找自己的玩伴。 过了中街就是凉亭,凉亭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流觞亭,取自先贤王羲之所著《兰亭集序》中“曲水流觞”之意,是青州城有名的学子名士聚集之地,青州以武闻名,但陈律却是文武同治,相辅相成。 流觞亭是陈千乘经常来的地方,每次到这里都要和一众好友赋诗吟词,谈烁古今。 而每逢中秋之夜,更是八方风雨齐聚,觥筹交错,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各抒己见,每年都不妨有惊世之言与旷世之才,是先秦百家争鸣遗风,亦是后世万舸争流之开端。 而陈左车东窜西跑,来到了西街射箭玩闹之地,这有一个挤满了人的摊子。 上面写着,“每箭十文,射中靶赠二十文,射中靶心五十文,”不过看着这些人齐声呐喊但是却几乎没人射中,摊主是一个老头,脸上都笑开了花,就知道这生意肯定有它稳赚不赔的原因。 来这儿的大部分人都认出了这位大都督家的次子,一齐喊着“来一个,来一个。” 他也毫不含糊,给了十文,拿起来弓来掂量了掂量,好家伙,这份量就是比军中的重弩也不遑多让,他看着一脸和善面相的老头心想到人不可貌相,不过这次可能就要栽在自己手里了,不说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就是那一身天生的好力气也是将来能扛纛的人物。 陈左车后撤一小步,搭箭吸了口气,弯弓便射,箭离弦,直中靶心。 引来两侧一阵欢呼,老头刚要掏出五十文,哪知陈左车又后撤了将近十米,依旧搭箭,弯弓,再射。 又中。 小老头哭丧着脸,一脸委屈看着陈左车一人独秀,心疼的捂着自家口袋,寻思着今天可算赔到姥姥家了。 一连射了十几箭,次次都命中靶心。 越来越抱紧自己的摊主终于看到陈左车放下长弓,悲戚楚楚的数着自己的铜钱,陈左车挥挥手说老伯不用了,您这弓不错,军中都很难找到这样好的一张弓,能卖给我吗? 老头一听钱保住了,喜笑颜开,说,好说好说,这弓是我家祖传的,我家祖上当年也是随着世子您祖上一起开疆拓土的飞将军李汉,可是后来奈何家道中落,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这张弓,我当年随您祖父抵蛮夷之时,这把弓也立了不少功劳,现在我老了,弓在我手里除了陪我入土也没什么大用,好马配英雄,好弓配好将,您要是想要尽管拿走。 一听老头这么说,陈左车赶忙躬身问礼“原来是忠勇之士,先烈之后,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辱没了您祖上的名声,将来上阵杀敌,这把弓立下的功劳都属于您李家。” 老头起身扶住他,说“使不得使不得。” 陈左车坚持要拜他说,“当得起一拜的。” 老头推脱不就,只能局促接受。 陈左车吩咐自己的小跟班拿了二十两银子给老汉。 老卒接了银子也不含糊,开始和陈左车攀谈起来。 他十七岁入伍,三十一岁随老太爷据守玉门关,滹毒齐一役中被流矢射中左胸,离心脏就差几公分,玉门关黄沙肆虐,来不及处理伤口,他双手狠狠一折,箭镞插在身上起身继续厮杀。 老卒突然停顿以下,摇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大将军还是没能拦得下这些豺狼虎豹,让他们入了关。” 陈左车闻言问道:“这滹毒齐当真这么厉害?” 老卒摇了摇头,瘪着嘴道:“公子可别小看了这草原蛮胡,当年若不是小将军西凉借兵,直入塞上,恐怕大秦就惨咯。” “不过公子也别怕,当年滹毒齐也是占了先机,趁青州兵力四调,防御空虚才敢只率轻骑攻入,若是我青州四十万儿郎齐在,莫说几十万轻骑,便是举草原之力,也定要他有来无还。” 陈左车面色冷峻,抱着长弓对这位下阵老卒许诺,“您放心,陈家一日不亡,便叫胡人一日不敢南下牧马。” 老卒心头一热,又回想起和老将军陷阵杀敌的光辉岁月,不仅有些湿了眼,攥着陈左车的手不住点头,“老将军有孙如此,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啊。” 临走的时候,陈左车答应老人自己有时间就去看他,如果缺什么就告诉他。 老卒摆摆手说不用带什么东西,当年因伤回来的时候,营里给了不少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了。 告别了老卒,陈左车拿着弓,爱不释手,又逛了几圈,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就去了流觞亭,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家哥哥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陈左车双手搀起他,慢慢蹲下身子,背起他回家。 自己的下人也见惯了这种情况,知道两兄弟小时候就没了母亲,所以从小就好的不得了,像弟弟背哥哥回家这事,一年没有六七回也得有四五回,主要是还不让别人背着,就怕别人一不小心把人给摔了。 回家之后,让丫鬟给陈千乘整理好,陈左车拿着弓回自己屋子里,本来还想去陈律那说一声,一看陈律还没有回来就自己先睡了。 等到陈律回来,发现兄弟两个都睡了,他又去老道那看了看,发现老道也已经睡了。 夜深了,没有人注意到陈千乘和陈左车的屋子里各多了一颗桃子。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桃虽然长相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老道没说谎话,确实是云梦山的特产。 云梦山这个地方,大部分人都是听说过没见过,就像蓬莱仙岛,沾着那么点的仙气,所以对于没见过神仙的普通人而言,那些地方,说白了,都是假的。 可这老道,就真的是实打实的从云梦山下来的,就是那个传说有仙人的地方。 老道大梦一觉,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是仙人? 不是。 胜似仙人。 所以说,桃子虽然是坏桃,但也是不吝于传说中西王母家蟠桃的一顶一的仙物。 陈左车和陈千乘睡得很沉,谁都没有发现桃子不知不觉自己飘到了他们的头顶,无声无息。 而在不远处的客房里,被认为已经睡了的老道从床上坐起来,盘腿入定,下一刻,在陈左车和陈千乘的头顶的桃子上各出现了一尊小人,看那模样,分明就是缩小版的老道。 小老道伸手放到两人额头,手上浮现出一团柔和的光芒。 这些年间散落的讲神仙志怪的孤本野史不少,大抵都说那些东西要不散发着仙光,要不就是妖光,从现在小老道的手法来看,这确实没有作假。 睡梦中的陈左车和陈千乘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出现在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两人相识皱眉,他们上一刻的记忆还是自己上床睡觉,而现在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在梦里无疑了,可是谁也没听过两个人会出现在一个梦里的。 陈左车狐疑地掐了掐自己,还挺疼,然后推开茅屋,这才看清自己正身处大山之中,草屋建在溪旁,两边都是高耸入云说不上来名字的大树,陈千乘也跟上来,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正当两个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小老道从他们各自天灵盖走了出来,联想着发生的一切,兄弟二人明白了究竟是谁在捣鬼。 能有这般神奇术法的人,可不就是今天白天一眼就让二人昏过去的老道嘛。 他们不清楚老道把他们带过来是何故,陈左车慢慢移开步子,拉近和老道的距离,他是武夫,和这个传说中的仙人有一战之力的唯一办法就是趁老道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暴起将他拿下,虽然他心里对自己的信心万不存一,但勉强牵制一下的功夫还是有的,束手就擒可不是他的习惯。 在半空中漂浮的老道睁开眼,看着有些戒备的二人,笑着说,“两位不用怕,这里是我的家,把两位请来,是有要事相商。”说着,往旁边一指,手指指向的地方凭空多出来两个木凳和一张桌子。 虚空造物,又是一个仙人手段。 一连见识了无数本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事物,谁都不能保持镇定。 绕是以他们两个的性子也是如此。 陈左车彻底放弃抵抗,松下身子和陈千乘相视苦笑。 按耐不住心中震惊的两人目瞪口呆的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老道在空中而坐,开始为两人讲解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这次主动插手下界之事,就是怕上面那些人闹起来,下界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他们求的那百年气运加身,他老道所求,无非一心安。 否则看见不管,让这贼老天的伪仙人作了孽,他就是一等一的大罪臣。 天道不仁可以视生命如草芥,他不行。 所以他要管,不光要管,还要管到底。 齐王一旦逝世,战事必起,所以他要在陈千乘身上押注,他赌千乘可以在齐国稳住局面,把控秦周岳幽齐赵晋等各国的势力,他要把自己的言学全部传授给陈千乘,而陈左车将带着他的兵学出中原,入草原,为陈千乘稳控北方局势。 陈千乘得《捭阖策》,有文十四篇。捭阖第一,反应第二,内揵第三,抵巇第四,飞箝第五,忤合第六,揣篇第七,摩篇第八,权篇第九,谋篇第十,决篇第十一,符言第十二,胠乱第十四。 捭阖十四篇,博记光闻,审势明理,舌灿莲花,万口莫当,纵横捭阖,天下股掌。 陈左车得《兵法十三篇》,另传他当年弟子所著《孙子兵法》,亦是十三篇。前者为文兵法,后者为武兵法,两者相辅相成。 十三篇兵法,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莫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陈千乘率先开口问道:“不知道您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父亲他知不知道?”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改口称您,不是因为老道仙人实力,而是为了老道悲天悯人之心,读书之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也不例外,所以才在心中燃起了对老道的无限崇敬之情。 陈左车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毕竟看老道的架势,这些知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先不说齐王不久就要上天,单单就凭他们没打一声招呼就到了离家不知多远的深山老林来修炼,家里老爹不得着急死才怪。 老道抚须点头道:“两位不用担心,现在的你们其实都还在都督府,只不过现在是老道把你们拉入自己的梦境中罢了,正巧老道有一门蛰龙法,亦梦亦实,大梦一觉,万千世界皆可入梦来,梦中百年,现实中不过一觉而已。所以两位尽可在这里多钻研些时候,只待明日,天下就只是两位的舞台罢了。“ 两个人的舞台说的轻巧,但是天下良才何止千万,他们自视甚高,却远远没有认为自己就是那千万翘楚中的拔尖之人。 但是他们也没办法反驳,看老道自信的模样,自知说多无益。 两人手中凭空多了几本书。 见惯了老道的神奇手段,两人也是不再震惊,捧着手中这几本书,书很旧,但是保存的还是很好,翻开书页,两人这才发现老道的书法着实是有些不堪入目,如春蚓秋蛇一般。 老道嘿嘿一笑,全然没了刚才仙风道骨的高手风范。 ”写的有些着急了,你们将就着看。“ 虽说字确实难看,但是里面的内容让两兄弟再难移开自己的目光。 读书之人,最希望的就是能够通晓追逐极致的真理,然后以此为万事谋太平。 圣人立德立功立言,陈千乘德行不坏,有杀身成仁的宏愿,身处乱世,功在当代,也是可以实现的,但是世间真理之言,他却没有把握,而现在手里翻阅的,恰恰就是他感觉天底下再无一人可以超越的真言,粗略看去,字迹拙劣弯曲,可细细品读,却是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而陈左车同样沉迷其中,兵法之道,一文一武,一张一弛,不单单是诡道,同样是康庄大道,阴谋阳谋,皆是兵道。 小老道的身子越来越虚幻,一点一点消失在空中。 而在大都督府,两颗桃子下面的两个身子急速衰老,梦中百年,府中一晚,但是所耗费的心力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承受住一晚学完几十年的知识,身子骨是受不住的,所以体现出来的就是身体特征的变化。 眼看着两人的黑发转瞬间变成白发,眼窝凹陷,身体彷佛被吸干了水分快速地瘪下去,蹲坐在桃子上的小人把桃子慢慢推进两人的口中,桃子入口即化,分散入四肢百骸。 一瞬间,这两个身子彷佛久旱逢甘霖一般,重新焕发了光彩,体内仙桃精华生生不息为他们提供着无限生机。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章 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矣 老道的梦境中。 陈左车放下手里看完的书,转身走到沙盘前,细细端详了很久,拔起西北草原的一面旗向周围进军。 霎那间,金戈铁马入梦来。 他彷佛就站在前线,目光所及就是草原八部之一的赫伦部,而他的身后,则是弢池部。 草原几王自从滹毒齐兵败哈拉哈,就各自为政,分别是滹毒齐本部赫伦部,也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部族,另外七个则是弢池,狐狼,北鹰,泽拔,枬榆,启泓,东一。 陈左车目光坚定,身旁的纛旗在北方草原的大风之下猎猎作响。 象征着进攻的号角声嘹亮劲急,响荡在这片古老的大地,这里或许是先民们最早开始徒徙的地方,它有母亲般的柔风,也有父亲般的宽广,它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人,而现在,在残血般斜阳的见证下,它又将埋葬新一批。 新风吹旧风,新人换旧人。 新坟埋旧坟。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外如是。 乌压压的大军遮云蔽日,从地平线的这头看去彷佛带来了一股黑潮,凄厉的牛角声一段接着一段,陈左车从容下令,重甲步兵仿若犀牛群一般直直地拉起一条长线,两翼骑兵从平地席卷而来,持包抄夹击之势对赫伦部发起进攻。 陈左车看准了赫伦部整体实力都在轻骑之上,所以舍弃了自家的轻骑,以蛮横无理的姿态让弢池部步兵几乎全部置换上了重甲,狠狠地撞向赫伦部。 风在紧紧扯呼,马声嘶鸣。 两只大军终于排山倒海般撞击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的阻碍,弢池部的重甲步兵就像冲入羊群的大象,把压根攻不进来的轻骑撞得人仰马翻,一声声的震颤就像是平地炸雷,怒涛拍岸。 剑与剑的撞击,肉与肉的冲撞,沉闷而又急促。 上一刻,他们还都是草原的子民,是和睦相处的游牧民族;下一刻,他们就是狼群,是各自的进攻者,也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狰狞的面孔,四溅的鲜血,踩踏的身体,死不瞑目的脑袋,低沉的嘶吼,弥漫的烟尘,这里是人类最原始的战斗方式,也是最惨烈的取得胜利的方式。 古书上说,死战者,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而书上说的所有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震撼。 陈左车冷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一面面代表指令的令旗发出,他清楚自己已经胜利了一半,但是他也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所以他依旧没有松懈。 这是他第一次打这种战役,他知道这只是在老道的梦中,但是他清楚自己以后还会打无数多这种仗,死亡如影随形,在这片战场上肆意收割着生命。 他没有恐惧,他很冷静,冷静到他可以看到战场所有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天生就是领兵打仗的,他生来就是为了战场。 死尸堆满了目光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鲜血染红了从这里到天边的草原。 赫伦部几近全军覆没,从八部除名,草原八部从此变成七部。 弢池部以绝对优势一跃成为草原七部中最强大的部落。 在战场上,生命的廉价是死亡对每个人的尊重,它不会避开某个人,它的镰刀随时准备着从这里带走他们。 下一刻,陈左车在沙盘前又拨动了一面旗子。 东一部,离西北三州最近的一个部族,以步兵闻名。 而东一部前进的方向,赫然是那个曾经养育了他十七年的青州城。 而在后方紧跟着的,就是刚刚灭了赫伦部的弢池,两只大军压境,青州城不得不拿出兵力来对抗,但是由于对草原当年遭受重创,使得他们不得不休养生息,中原各国多年以来对草原忧患的担忧早已淡忘,所以青州城大部分的兵力都被拉到了东方防线来防范大周朝。 而现在,他们又不得不重新调度,是本来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东方防线变得有了弱点,最东方和大周朝遥遥相对的临城素有“铁瓮城”之城,其坚固之牢,防守之密,不比当年被陈家经营了几百年的青州城差到哪里去。 青州将士四十万,可实际上在青州的只有十几万不到,大部分的人马都被兵部遣去各地镇守防线,而这一次蛮夷入侵,陈律亲自上书请求皇帝调回在外的三十万人,否则大周朝没有打过来,后院就先失火。 陈左车一番运作,青州城四十万兵力重聚,这只几百年来素有“青州骑兵甲天下”美称的大军又重新回到陈家人的掌控之中。 陈千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伸手在沙盘上拿起一面旗子。 大周朝。 从密探得来的消息得知大秦兵力回调青州,大周朝必定出兵拿下铁瓮城,大秦腹背受敌,不能给予东方一丝帮助。 陈左车转过头去,对陈千乘说,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天下格局,都在陈千乘之手。 他从沙盘上移动了一面旗子,大周朝溃败,兵败如山倒。 陈左车抚掌大笑,妙妙妙! 梦中读书十年,沙盘演练战场十年。 二十年之功铸就明日之后两人几十年的无上风采。 两人走出草屋,对着虚空遥遥一拜,道:“老师,我二人已经完成考验,请老师准许我们从梦里醒过来。” 老道未曾出现,两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睁眼便是已经回到自家屋中,耳中响起了老道的声音,“今日之天下,是你二人之天下而已。愿两位尽施抱负,挽万民于水火。我已回山,与二位缘分已尽,今日之后不再相见。” 陈左车微微一怔,握紧拳头,陈千乘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丝丝的光亮,把墨汁一样的夜幕染成青色。 两人下床推开门,迎接这个时代的第一缕朝气。 紫气东来入腹。 天亮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章 人间几多英雄 齐王刘华烨,三十岁继位,算上今年已经在位足足三十五个年头,不说是齐国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就是中原这些年也没有比他在位时间更长的。 刘华烨是一位贤君,明君,是天底下公认的。 他在位这些年,把齐国从秦周之间只能斡旋的状态变成了秦周商贸都要依靠齐国。齐国地界不大,不能说弹丸之地吧,但是相较两个大国,他的势力范围的确很小,所以华烨的成就才显得弥足珍贵。 齐国素有“商贸之都”的美称,虽然产的东西不多,但是却把控着中原的经济命脉,开启了自由商贸的先河,也是最为繁华开放和包容的国家。 中原一直有一个说法,秦周对峙几百年,谁若能拿下齐国,谁就能统一中原。 虽然是坊间谣传,但是信的却大有人在。 在华烨年老仍未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齐国都城平都暗地里是风起云涌,你争我斗。 齐王有子十二位,长子是皇后慕容氏所生,早夭,其余十一位都是贵嫔之子,虽然没有什么骄奢淫逸之辈,但也没有堪当大任之人。 齐王所在静心宫,皇后慕容氏伏在塌旁昏昏欲睡,听到榻上微微传来一阵咳嗽,她抓紧抬起身来察看。 只见榻上一个佝偻蜷缩的老人开始剧烈的咳嗽,骨瘦如柴的身子随着剧烈震动,面色痛苦不堪,彷佛即将被风吹熄的残烛一般,凭着最后一口气吊着自己的生命,慕容氏抓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痛苦,大叫“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消一会,一个身穿素衣的年迈太医匆匆跑来,放下药箱,接替过皇后的手开始给齐王把脉。 齐王慢慢不再咳嗽,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太医把着把着脉,突然面色哀伤,老脸本已是沟壑纵横,现在更是悲伤之下堆砌挤压,他回过头对着像是知道了什么的皇后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了句。 吾王驾崩了。 慕容氏身子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落在地,幸好贴身婢女扶住她,才站稳脚步。 曾经以一己之力打响齐国名号的齐王,以一个人让秦周两国虎狼之师不敢逾越的齐王,就在这个殿里,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还没有立下储君,还没有把一切都料理好,就抛下她一个老妇人撒手人寰。 他让她怎么办啊? 她像是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全身虚弱,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其实知道这一天会来,就在齐王突然病倒,不能言语的那天,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所以她这些天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想着如何处理这一堆烂摊子。 她也是名门之后,自然懂得皇家帝王之道,这个时候齐王仙逝的消息一定不能传出去,储君未立,一旦传出去,恐怕给齐国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单不说齐国是他呕心沥血这些年的基业,就说齐国被灭,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国家百姓都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苦难和折磨,她不能接受那样凄惨的下场。 她静坐了好一会,终于稳下心神,轻轻地给齐王盖上被子,站起身来,面色冷峻。 这个身披金龙凤纹,头戴龙凤珠翠冠c穿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的女人,这才显露出了伴君三十多年无一疏漏的特殊之处。 她十四岁入宫,二一十岁被封为皇后,次年诞下长子,甚得齐王喜爱,两年后立为储君,她本以为晚年可享天伦之乐,谁知道长子早夭,后来她再也没有怀上身孕。 看着君王身旁新人换旧人,她却如盘石桑苞,不是没有那不长眼的想取代她的位置,但是年年新人来,旧人去,她偏偏陪了齐王三十多年,没人可以取代。 天下都说齐王是个枭雄,但往往都忽略了他身旁的这个女人。 伴君如伴虎,她能与虎相处三十多年,不易于与虎谋皮,这其中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她的美貌,人都会老去,她也不列外,纵然当年艳绝天下,总有后人比她更善魅人心神,也不仅仅靠夫妻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情谊,往往帝王之家最无情,齐王即使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但也不是太过念旧的人。 所以说她能屹立后宫这么多年不倒,凭的是她的知进退,懂权御。 “陈太医,皇上驾崩的事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人,这件事若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清楚。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也是本宫最信任的人,所以希望太医可以守口如瓶。” 这个满脸悲戚的太医躬身拜首,道,“娘娘放心,臣一定不会辱没了陛下和娘娘的信任。” “陈太医先退下吧。” “臣告退。” 慕容氏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宫外传来消息,太医院正一品医师,陛下最信任的太医,名满天下的陈方孝在家中用饭时被食物堵住食道不幸去世。 巧的是,这个消息只传到了静心宫皇后慕容氏耳中,这位大齐皇后整理衣衫之后对着宫外的方向遥遥一拜。 拜忠义之臣,也拜英勇之士。 大齐323年,齐王驾崩,皇后慕容氏秘而不宣,知情者陈方孝于家中自尽。 皇后奉旨将十一位皇子召回平都,三天后商量立储事宜。 一时间,兵马齐动,在齐国境内的皇子们刻不容缓,由不得他们思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带上自己亲兵连夜启程,争取可以在三天之内回到国都,把控先机。 而在平都境内,各国细作也是无独有偶,马上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到各家主子那里。 此时,已离家七八日,换了身分到了齐国平都的陈千乘在靠近皇宫的一处宅院里听着自家探子带来的消息,把手上这本野史放下,里面讲了齐王这些年如何把齐国从看别人脸色变成到如今变成商贸之都的历史,虽说是民间之言,但其中大概和事实也是相去不远。 陈左车吩咐身边人下去,留自己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后背靠在藤椅上,双手轻轻叩打椅边,头微微上仰,自言自语。 天下又失明君。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章 功守道 梦中十年,陈千乘读的可不仅仅是捭阖十四篇那么简单,他把中原几乎所有的史料都看了个遍,大到国传,小到各个地方的县志,几乎无一疏漏。 从青州到齐国的这七天,他也看了自家细作搜集来的许多齐国和秦朝的消息。 由于齐国采取不和亲政策,所以两朝并没有多少瓜葛。 唯一有联系的大概就是大秦有一位皇子在这里游学,说是游学,其实就是质子,大秦和齐国有很多生意往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所以秦王就把自己的一个孩子派到平都来,虽然齐王并不认为这个皇子在秦王眼里有多少地位,但是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所以就把他留在这里,这一留就是七年。 陈千乘把自己来了以后整理的名单目录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第一个写着“齐王”,不过名字已经被他划去了,顺着名单逐一往下滑,陈千乘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前,指尖轻轻敲打,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秦应民。 秦国在齐国质子,也是公认的秦王最不喜欢的一个孩子,他乃是当年秦王醉酒后和一个宫女所生,可想而知这是有损声誉的事,但是碍于皇家血脉,秦王也不能杀了他,只能用这个方法把他送走,免得看了心烦。 陈千乘叫来下人,吩咐备马,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几乎没有一点名声的质子。 秦应民虽然在秦王看来并不讨喜,但是终归是皇子,身份尊贵,所以住的地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皇城根下西街,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大都是亲王府或者齐国外戚一类的。 秦应民的府邸并不算大,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是算得上一个好住处。 陈千乘递了自己的贴子,上面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隐瞒,这和他出青州的时候完全不同,他出西北只有家中几位长辈知道,陈律的意思是,秦王并不知道齐王将死之事,于公而言,他应该禀报上去等秦王定夺,但是保不齐就有大周的探子知道了这个事然后把消息送回去,这样他事先知道的先机就失去了意义,所以他让陈千乘独自一人来这里,自己在暗中相助,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就会告诉秦王。 其实他这里面也有私心,西北势大,自古功高震主,他虽然没有反意,但架不住燕京那边的人乱给他扣帽子,从秦王把青州三十万将士打乱分散到各地就能看出来,看似对青州依赖,但是暗地里的小动作也说明了燕京那边对青州的戒备。 陈千乘在外面等了没多大会,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仪表堂堂,身形俊朗。 人为到,声先至。 “原来是陈世子到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恕罪。” 等到话音刚落,此人就站到了陈千乘面前,欠身表示失礼。 陈千乘不动声色,但心里也给这个人打了个不错的印象分。贵为一朝皇子,虽然是最没有身份的一位,但对自己臣下能做出这般举动,也算得上是一个谦逊的人。 陈千乘也躬下身子,不失礼节,“冒昧打扰,还请公子莫怪。” 进门后又是一番寒暄,秦应民将陈千乘请到上座。 下人们沏好茶端上去,陈千乘坐下来眼睛不经意瞥了几眼屋里的装饰,虽说该有的都有,但是看在他眼里,却看出了朴素二字。 细细想来,从探子来报,燕京那边好像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齐国,这么一看,恐怕咱们这位皇子近几年的生活的确不好过啊。 秦应民此时也在打量着陈千乘,他自小就被送到齐国,别说小时候没有见过陈千乘,就算可能有过那么几面之缘,也都不记得了。 但是他相信陈千乘的身份做不得假,青州马蹄印记,不说他一个皇家子弟,就是从大街上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孩都晓得,委实是青州四十万铁骑凶名在外,谁都没这个胆子去冒充;而且他一个小小落魄皇子,也没必要让别人冒着这个风险假冒陈家人来骗他。 然而这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自己的地位天下皆知,青州的这位又为什么大驾光临自己这里呢? 难道他也得到了那个消息? 他眼皮连跳两下,放下茶,不失微笑,“世子来齐国是游玩还是?” 陈千乘看着秦应民微微一笑,“在下是专门为公子一来。” 秦应民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尴尬的又拿起茶来抿了一口,揣摩不出这个陈千乘的意思,只能再次试探, “我一个小小质子,何劳陈家大公子大驾光临呢?” “公子” “哎,”秦应民打断他,说,“不用公子公子的,你我二人相差不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我比你痴长几岁,你如不嫌弃,叫我一声应民兄就好。”说完,自嘲一笑,“我一个被遗忘的质子,哪还担得起公子之名。” 陈千乘顺坡就下,恭敬不如从命,道“应民兄妄自菲薄了,我观你天生不凡,有贵人之相,难道真原意在这个小小的平都就此过一生吗?” 陈千乘的直白的确让秦应民一惊,他越来越把玩不出这个人的心思,就怕这个人是父皇或者家里的人过来试探自己的,他打了个哈哈,“我生性淡泊,不善何人交际,在这里未尝不好。” 陈千乘看自己的看门见山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环视一周问道:“不知应民兄和平齐商会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便见秦应民的笑容略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便知自己猜测的估计八九不离十。 秦应民的小表情只有那么一瞬间,紧接着就恢复原样面不改色,哈哈笑道:“平齐商会是大齐四大商会之一,和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关系。” 陈千乘放下茶杯,眼睛偷偷瞟向两旁,喝了一口茶以后放弃投石问路。 “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问问罢了。” 两人你推我攘,打了套太极,谁都没从另一个人嘴里套出什么话了,接下来又是唠了一些家长里短,陈千乘的学识和秦应民的见闻无疑成了好谈资,两人越聊越投机,竟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时辰不早,陈千乘来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起身要告辞,秦应民相邀用饭无果,送陈千乘出了府邸。 “应民兄不用再送了,有机会我一定再次登门拜访。” 秦应民道:“到时候一定为千乘兄准备一顿丰膳。” 陈千乘爽快一笑,挥手作别。 待离开一段时间之后,秦应民在屋中阴沉着脸,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预感到风暴将至。 马车里,陈千乘闭目养身,手中把玩着自己打小就贴身带着的玉佩,发自内心的一笑。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章 阴谋之上是阳谋 夜色将至,天气转寒。 陈千乘回了自家院子,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打了个寒颤,赵灵棋给他披了件耄衣,这才稍微挡了挡风。 家里下人准备了晚膳,本来要在膳厅吃饭的陈千乘吩咐她们送到自己屋里,借着地龙的暖气搓了搓脸,给赵灵棋掰了块红薯。 他自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可偏偏就钟爱红薯这个玩意,没事就在青州城外的地里去挖,也不让下人烤,就自己捡了木头枝子架上去,烤出来别提多好吃。 那时候身边陪着的就有赵灵棋,这个从小和他玩到大的小随从,家里也是青州城有名的商贾,如果不是他打小就在陈千乘屁股后面跟着玩,说不定将来就继承他家的祖业,做个逍遥巨商。 若说青州城谁最懂陈千乘,陈左车第一,他赵灵棋就是第二。 陈律? 早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众所周知,父子之间关系再好也有隔阂,更何况自小丧母的陈千乘。但是这个隔阂并没有给二人造成什么结缔出来,顶多了就是各玩各的,谁都无权干涉别人那种。 赵灵棋生性活络,脑子灵活,小的时候在青州,陈律老是叫他机灵鬼,一听就透着那么股子聪明劲。 这次陈千乘从青州来,身边就带了他这么一个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人。 不是怕带多了人,委实是多不如精,现在不是打仗,多多益善;以智取胜这事,三个臭皮匠也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他自诩是其中一个诸葛亮,赵灵棋最少半个,他俩加起来可比一帮子没什么本事的门客强得多了。 赵灵棋接过他递过来的红薯,冷不丁烫了一下,红薯在两手之间来回倒腾,嘴里乎乎吹气。 陈千乘也不撕掉外面的皮,抱着趁热就啃,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起来。 赵灵棋逐渐适应了红薯的温度,抱在手里,抬眼看着陈千乘。 陈千乘瞥了他一眼,嘴里含着吃的含糊不清道:“你是问我今天为什么不挑明了这次来的意图对吧?” 赵灵棋点了点头。 陈千乘继续道:“本来去的时候我是想借他的身份去接近慕容氏,但是到了以后我改主意了。” “你还记得我问他和平齐商会什么关系吧。” 赵灵棋又点了点头。 “我猜测平齐商会后面的人就是咱们这位名声不显的皇子,咱们这位皇子想来可不是他口中说的生性淡泊之辈啊。” 陈千乘的说法明显让赵灵棋摸不着头脑。 赵灵棋插话问道:“你又怎么猜出来他是平齐商会的人的,更何况这是齐国,齐王难道会允许一个外人把控自家命脉?” “你还记得咱们在他家喝的茶吗?” “茶?” “对,武夷山的大红袍。” 赵灵棋还是不能理解,“可是一碗茶能说明什么呢?” 陈千乘狡黠一笑,“能说明的可多了,这大红袍历来珍贵,原因是世间仅存有九龙窠岩壁上的那几棵,所以从很久以前,这大红袍就是大齐贡茶的不二首选,民间难得一闻。咱们今天喝的茶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而且香气馥郁,弥久不散,若有兰气,香高而持久,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难道说这大红袍和平齐商会还有什么关系?” “巧就巧在这里,大红袍的采摘运输都被平齐商会包揽,而且坊间相传,平齐商会上面有人,它能够拿下齐国四五成的漕运恐怕靠的就是它背后的人。“ ”是他?“ 陈千乘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他把手中的红薯放下,”齐王不会容忍一个外人染指自己国家的生意,咱们的这位皇子恐怕是被人推出来当挡箭牌使的,光杆司令而已,齐国有律,官场之人不可经商。但是齐国以商贸著称,那些官家看着谁不眼红?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这幕后推手应该就是那些利用手中权力中饱私囊的朝中贵人,或者说,是那些官家公子哥儿们。“ 陈千乘一句说完紧接一句,”你还记得我那份名单上让你搜集他们最近活动的人吗?“ 赵灵棋脱口而出,:”记得,兵部尚书公子李弘斌,吏部侍郎公子孙涛,尚书省公子李泓筹,还有户部刑部工部的几位公子。“ 陈千乘接过话来:”我听说他们这几日赌钱逢赌必输,已经输了上万两,这可不是他们心不痛手不痒就能够拿出手的,单单靠他们父辈那点俸禄,恐怕这一次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可是他们都像没事人似的,这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再加上我听说咱们皇子游学这些年有不少同窗好友,其中很多都是齐国有名的官商之子,他若是没有一丝丝能耐,单靠秦国给的那点补助可养不起府内那么多闲人。所以我猜这平齐商会明面上的大掌柜就是他,而幕后主使恐怕就是这些个靠着父辈福荫捞钱的公子哥了。“ ”就凭这些?“ 这次轮到陈千乘点头了,“对,就凭这些,还有我的感觉,第一眼见他,直觉告诉我,咱这位皇子可不是一般人。所以我试探了他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当时表情都变了,不光是他,还有他堂里那些下人们,他掩饰的很好,但是那些下人们可就没那么镇定了。” “好一招投石问路。”赵灵棋拍手称赞,怪不得都说自家公子心较常人多一窍,就今天的表现来看,处事严谨,判断果断,行事大胆,可不就是少有的奇才吗! “我猜的不错的话,秦应民的日子看似逍遥,其实并不好过,你也说过了,齐王不会允许别人染指自家生意,更何况是秦国的人,他的身旁下人恐怕早就都是齐国的眼线了。我挑明了他的平齐商会的关系,就是为了逼他和我合作。” 赵灵棋恍然大悟,“恐怕你和他的谈话现在就被呈上齐国各位大人的案桌上了,他在齐国的日子本就凶险无比,这样一来恐怕再有他容身之地就难了,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合作的恐怕只有同为一国的公子你了。真是妙计,妙计啊!” 陈千乘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继续道:”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咱们这位皇子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常年在悬崖边上跳舞的人,我也不能预测他下一步能做什么,咱们现在只能做一步看一步的了。实在不行,就按原计划行事。“ 晚风吹来,陈千乘打开窗子,看着月色若有所思。 赵灵棋站在他身后,陈千乘说:”想来也到时候了,那些朝中贵人们可没咱这位公子这么好的耐性啊。“ 赵灵棋刚想问,就听见外面管家敲门。 他过去把门打开,问什么事。 管家气喘吁吁,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公子,吏部户部兵部尚书省的几位大人送来请柬,邀请您明日家中一叙。“ 赵灵棋诧异地回头看着自己公子,陈千乘微微一笑。 ”说什么来着,鱼儿上钩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章 大买卖 中原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秦周两国对峙,小国夹缝生存,东岳虽是大国,但地处东海,一直以来备受海上倭寇纷扰,所以基本上不参与中原纷争。 就这些国家而言,无一例外,都沿袭了大隋朝开创的三省六部制。 三省为中书省c门下省c尚书省,六部原为尚书省下属的吏部c户部c礼部c兵部c刑部c工部。每部各辖四司,共为二十四司,后六部独立,尚书省挂名,只负统筹之责,没有管辖六部之权。 随着齐朝这些公子哥儿们的请帖纷至沓来,陈千乘才发现自己小觑了齐国官僚机构的腐败以及冗杂,这些人里除了三省六部这些幕僚之子,还有不少宗亲之后,乃至武官将领也掺和进来。 文武同治,怪不得平齐商会让齐王拿捏不下。 不得不说,秦应民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喜,而这个惊喜附加来的这些信息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赵灵棋在他的授意之下,按照品秩排了个序。 请帖太多,陈千乘打算把这些人一一拜访,这些人里面将来有不少都要承袭祖嗣,或者在父辈的安排下平步青云的大人物,都是未来大齐国的“中流砥柱”,能和这些人交好,这可是百年不遇的机会,更何况情谊不成,也不要做敌人,这样一来未尝不能谈几笔生意。 陈千乘拿着一大张名单,乖乖,不看不知道,光宗人府里的就有四位,詹事府十一人,中书省七人,内阁一人,六部加起来二十一人,武将七八人,还有一些未入五品之上的几十位。 由此可以看出,钱是个好东西,不管你手中权力有多大,对于钱的渴望永远是无止境的,平齐商会虽然是四大商会之一,但单论背景而言,恐怕他早就坐稳了大齐第一商会的称号了。 陈千乘这是就不得不佩服秦应民了,一人之力和半个齐国世子掰手腕,不易于与虎谋皮,生活何止小心翼翼,若履薄冰,简直就是如临深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本来是想借着压力和他谈判,没想到这位皇子的定力这么好,这样都没逼他找上门来,反倒是齐国这些人率先送了请帖。 看着名单上一连串那么多的人名,陈千乘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要是把这些人一一拜访完,恐怕要半月多,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距离齐皇后立储还有两天了,两天一过,若是慕容氏出了差池,齐国十几位皇子一旦知晓齐王驾崩,恐怕第一时间局面就会失控,到那时平都城内恐怕就是有人进,无人出的局面了。 虽说齐王没有立储,也不许朝臣暗中站队,但是哪家皇子没有几个外戚,平都城又不大,要血洗一番也用不了多少人,容易得很,慕容氏虽然把控着禁卫军,但是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到那时一派腥风血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说他能不能完成自己来的目的,能不能保下自己这条小命都难说。 届时秦无草原之忧,大周虎视眈眈,两国必定趁乱开战,来争夺齐国的掌控权,不管谁嬴谁输,不说让上面的那些始作俑者得了便宜,就说整个中原都将变成战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陈千乘放下名单,闭上眼提起手放到脑袋上,两个大拇指捻压自己太阳穴,坐在一旁的赵灵棋看到了他这样,顿时猜出了他的难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大头自然要见,这些小头不见也罢。” 陈千乘睁开眼问道:“怎么说?” 赵灵棋站起身来右手握拳,左手呈掌,右拳一起一落打在左掌,边走边说:“你太过急于求成,什么都想做,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小官吏固然人数多,但是都是上面吃肉,下面喝汤,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权力,他们见你不是为了生意,相反,他们发来请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结交你,而那些人就不同了,他们把控着的不仅仅是平齐商会,还有整个大齐的政治网,他们要见您是为了戒备您,而这恰恰是你目前最需要的,当局之谜,你太心急了。” 听完他的一番话,陈千乘颇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是了,只要自己和他们上面人见了面,对他们其实不需要什么交代,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这个态度,来自于那些掌控着整个齐国仕途的少数人手中。 而且,自己身为青州城大公子,确实也不需要对所有人有交代。 想通了一切的陈千乘心情大好,拉着赵灵棋商量着先该往哪家去。赵灵棋指了个名字,陈千乘摇了摇头。 赵灵棋一脸疑惑,陈千乘拿起笔圈了几个人名,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慕容重瑞是皇后孪生弟弟,又是禁卫军统领,你觉得我可以从他那里和皇后间接对上话。” 赵灵棋一副你知道还不同意的神情,陈千乘笔还是停在纸上,歪过头跟他说:”我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直接找上她谈生意,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觉得这事并不是十拿九稳的,而且现在我们在齐国根基不稳,还不是接触皇后的好时机,一旦接触过早,我们对她毫无用处,她对我们就会毫无顾忌,到时候恐怕事情没有办成,咱俩的小命儿还得搭在这里。另外你别忘了,齐国权力不是掌握在外戚手里,而是在这些世家门阀手中,一旦皇后立储出现问题,唯一能在紧要关头把局势扭转的就是这些人。“ 赵灵棋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等慕容氏局面失控以后,你再和她谈判?“ 陈千乘点了点头,补充道:”另外我还想和这几位上面的人谈一桩生意。“ 赵灵棋好奇道:”什么生意?“ ”大生意。“陈千乘对他贱贱的笑了笑。 ”什么大生意?多大的生意?“ 陈千乘挑了挑眉。 ”大周朝,大不大?“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章 客从远方来 第二日一早,陈千乘洗漱更衣完毕,吃了早膳,就要备马去见尚书省家大公子李泓筹,之所以要第一个拜访他,陈千乘有着自己的打算。 虽说三省之中尚书省最没实权,看似只有统筹之责,但是门下六部大大小小事务它都有参与,和它通气就相当于和一省六部二十四司同时通了气,这样就避免了舍近求远。 陈千乘刚要出门,管家就送来了一个消息,说门外有两个人求见,还指名道姓要见西北陈家长子陈千乘。 这就不得不让陈千乘好奇了,他到平都的消息只有齐国少数人知道,秦国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都是家里人,这个时候还能来见他的,他想不出来是何方神圣。 难道是秦应民的人?他想到。 “叫他们进来吧。”陈千乘看着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去李泓筹府上,打算先处理了这个突发事件再去。 不一会儿,管家就带了两人入府。 陈千乘和赵灵棋出门迎接。 来的是是一男一女,这倒是让陈千乘有些诧异。 男的素衫,形貌俊逸,身形高挑,剑眉星目,颇有些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意味,只是腰中佩长剑,剑身有湛卢二字,也有些江湖侠客的感觉。 女孩瞧上去年岁不大,内黄衣,外绿衫,黑发如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打量着四周,模样温婉如璞玉。 待走到身前,陈千乘不失礼节,把两位邀请进了屋里,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他便吩咐下人上茶,抽着这个间隙,问道:“不知二位光临寒舍有何事?” 小女生低着头偷瞄了他一眼,陈千乘虽然不是面若冠玉的美男子,但是长身而立,有一股儒雅之风。她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听说你用得着我们,所以就来了。” 身旁男子被抢了话,也不生气,和颜悦色道:“在下赵铸,这是我义妹韩清,实不相瞒,我们前来是为了相助公子。” 陈千乘狐疑道:“你们是家里来的人?”他有些不信,毕竟要是家里来人,陈律再不济也会给他打个招呼,可是自己提前听没有收到什么书信。 名叫赵铸的男子对陈千乘的怀疑一笑置之,翻手从袖中掏出一物。 陈千乘定睛看去,发现是块石头,以为这人在戏耍自己,皱了下眉头没有发作。 他的神情看在赵铸眼里,赵铸赶忙解释道:“公子不妨上前一看,给我石头的那个人曾说你见了就一定会认得。” 陈千乘疑心更重,这个名叫赵铸的人一来他就觉得不大对劲,感觉他嘴里没一句实话,现在还要他近身,看似正人君子的这么一人,该不会是要谋害他吧。 实不知赵铸心里也是焦急万分,自己来的时候那人说到了之后不可以提他的名号,天机不可泄露,他的名字一旦被提,气机就会被锁定,那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天谴在等着他。 那人还说了,只要把这块石头让陈千乘看了,陈千乘自然会明白其中缘由,可是现在自己什么证据都证明不了自己的来意是好的,反倒像个拐卖儿童的坏人一样,拿着糖果对小孩说,过来过来,过来就给你糖吃。 可是谁信啊? 自己都不信。 赵灵棋在一旁打圆场道:“能不能我拿给公子看?” 赵铸愕然一下,道:“当然可以。” 赵灵棋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来毫不起眼的石头,仔细看了两眼,并没有发现其中蕴藏着什么危险。 “公子你看。” 陈千乘接过来左右翻着看了看。 韩清嘟嘴道:“我们大老远跑过来,你们不信我就算了,还怀疑我们。” 赵铸才一旁苦笑,心里暗自诽谤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 赵灵棋在一旁看着陈千乘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凝重。 突然见他畅怀哈哈大笑,吓了一跳。 陈千乘站起身来,问候道:“原来两位是老师的人,有眼不识泰山,请两位莫怪莫怪。” 眼看着误会消除,赵铸长舒了一口气,反倒是韩清兴奋的跳起来,说:“哈哈哈哈,怪老头还不让咱说,早说了多好。” 赵铸大惊失色,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可说不可说。” 韩清委屈兮兮道:“又没说名字。” 赵铸耐心给她解释了一番,临来的时候老道给他们说了,不光名字不能提,就是他的存在都不能说,名字什么的只是一个代号,向老道那种人,光凭人在心中想就能感受到他的气机,一旦气机被感知,上天就会按照自己的规矩来办事。刚刚陈千乘和韩清一人一句,天知道老道这时候会遇到什么惩罚。 上次老道之所以能出手,就是因为那时候还没入局,可现在棋局已开,他若是再插手,可就算作弊了,天威难测,就是老道也不敢接下。 陈千乘在一旁也听见了,心理默默为老道默哀。 远在云梦山的老道没来由打了个喷嚏,心道是谁在想自己,突然眼皮跳了几下,老道顿感不妙,掐指一算,面色突变,撒丫子就想跑。 天空突兀地多了一片雷云,黑漆漆如同一个墨桶,几条蛟龙似的雷电在云层来回穿梭,老道顾不得脚底板的草鞋跑飞一只,毫无仙人风范地大叫“奶奶滴陈千乘,让老道见了你,非得把你放到天劫底下感受一下试试。” 雷云蓄势已久,咔嚓一声一道紫黑色雷蛟就毫无征兆地就对着老道当头劈了下来,老道慌乱中拿出一把自己写的符贴往天上一洒,瞧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散不成势,竟然把那划破虚空的雷蛟抵消,两者相撞,没有一点声息,就那样突然湮灭在空气里。 雷云对老道紧追不舍,雷蛟一道接一道,威势逐渐增强,老道最后把自己家底翻了个遍,只剩最后脚底下那只草鞋,他抬起脚丫子,掰下沾满了泥土芬芳的破鞋,朝天上扔去。 只见雷云里逐渐冒出来一个龙头,虎须鹿角,鳞角间电闪雷鸣,对着那只草鞋张开大嘴怒轰一声,仿若天威。 草鞋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他的嘴巴里,然后就很惊奇地从他的嘴里直直穿过去,从后面冒出来。浓郁漆黑的雷云就这样被打了个洞,若是有人看见这个情形,不免要惊掉了下巴,乖乖,那可是天威啊,仙人九转入天门也不过这种待遇,让一只破鞋给打穿了? 破了洞的雷云像是漏了气一般,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瘪了下去,凶狠的龙头也溃散在天地间。 老道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草鞋,在手上拍打了拍打,套在满是泥巴和杂草的脚丫子上,对着天上大叫一声“来呀”。 像是回应他似的,雷云四周开始聚势,星星点点又有了那么几丝小雷电,将要起死回生。老道眼看情况不妙,哭丧着脸求道:“我就说说罢了,您老可别当真啊。” 啪嗒一声,回光返照的雷云就像小火苗一样熄灭。 被吓了一跳的老道把所有的帐都算在了陈千乘头上,带着一肚子闷气坐到一个树桩旁,上面摆了一个棋盘,可是只有寥寥几颗黑色棋子,老道伸手又放了两颗黑棋,嘴里默默念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命中注定,老道我拨乱反正。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章 有剑湛卢 赵铸和韩清的到来让陈千乘心情大好,本想着好好聊一聊,但是去李泓筹府上的事情不能耽搁。 顾不得打听两人究竟有什么特殊本事让老道刮目相看,但是他送来的人陈千乘是再信任不过了,所以让他们稍微收拾收拾,问两人是否愿意和自己一同前去。 韩清一听要去拜访朝中贵人,抓紧摇着头表示没有兴趣。 倒是赵铸似乎颇有兴致,当即表示可以一起。 临走的时候,赵铸回头一脸不放心地嘱咐韩清不可以在这里胡闹。 韩清一脸乖巧,推着赵铸就往外走,让他只管放心。 陈千乘笑了笑,不由得对韩清多看了几眼,赵铸自打来了就是一副气定神闲的主儿,唯独对韩清束手无策,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心中猜测这韩清到底有多好玩。 吩咐下人照顾好韩清,赵灵棋驾车,赵铸和陈千乘在轿子里相对而坐。 离尚书省李大人家还有一段距离,陈千乘在上面和赵铸打听了一下他原来的事。 原来这赵铸和韩清都是从江南一带过来,江南郡乃是齐国的地界,在早属于吴越之地,只是后来两国相继被灭,吴国逐渐演变成现在的齐国,而越遗民东移,发展成了现在的东越。 江南素来物产富饶,人杰地灵,不仅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更是盛产才子佳人,当年陈千乘在青州流觞亭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自己若有机会,一定南下,携一壶好酒,驾一叶扁舟,赏一天地好景。 赵铸和韩清身世凄惨,都是孤儿,不同的是,赵铸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一个老江湖术士把他抚养长大,老头有一年冬天没挨过去就死了,赵铸没地可去,就随了一个镖局干起了走镖的买卖;韩清是七八岁的时候父母被山贼所杀,自己被母亲塞到马厩里才堪堪逃过一劫,赵铸路过村子的时候看见满地的尸体,又听见孩子的哭声这才救了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当亲妹妹看待,和她相依为命一直遇到老道。 老道也给他们一场造化,赵铸得了一本剑谱,唤作“元朴”,据老道说,若是当年人人可开天门做那逍遥金仙的时候,单单这一本剑谱就能让你天人九转直入神仙境,奈何现在通天峰像一座大山压在世人头顶,气运一分为二,人人皆可成圣都变成了妄想。 老道还给了一把剑,就是他身上这把,名唤“湛卢”,乃是古代铸剑大师欧冶子最为锋芒盖世的一把剑。 相传剑铸之时,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三年方成。 剑成之时,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 时人有诗作证“十年云卧湛卢下。斗间瞻气有双龙,人间何处问欧冶?欧冶一去几春秋,湛卢之剑亦悠悠。” 当年湛卢剑出,神威慑服,只是这些都是传说,没人见过也就没人相信,谁成想陈千乘今天竟然见到了,他好奇地看了看这把其貌不扬的长剑,并没有觉出有传说中那么神武,也不知道是老道给了假剑还是传说是假的。 陈千乘像个孩子一样试探问道:“我能不能摸一摸这把剑?” 赵铸开口大笑,从腰间解下来扔给陈千乘,陈千乘慌乱记住,这可是传说中天地一等一的神剑啊,就这么扔过来砸坏了咋整。 赵铸瞧着他的小心翼翼地样子有些发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拿着这把剑三年了,也没瞧出哪里出奇来,多半是传说骗人的,就说这剑谱我练了三年,也没见就能开天门。” 陈千乘也撇了撇嘴,自己也觉得老道是随便拿了把剑来糊弄别人,不说别的,一想到他与仙风道骨毫不沾边的样子他就这样觉得。 看着陈千乘有些失望地把剑丢了过来,而不是捧过来,赵铸明显有些幸灾乐祸,当年自己可不就是和现在的陈千乘一样吗,自以为得到了传世宝剑,谁承想和普通的剑并无区别,搁谁都得是一颗心从天堂一下跌下来不是。 聊到这儿,陈千乘也算明白了,赵铸是老道给他送的一个侍卫,韩清算是一个他拖家带口拉来的,至于这个侍卫实力怎么样,按老道的格局来看,应该差不了。 一路上又聊了些别的,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赵灵棋在外面掀开帘子,道:“公子,到了。” 陈千乘和赵铸随即下了车。 府邸门口有两尊石狮子,左侧的雄狮右前爪玩弄绣球;门口右侧雌狮左前爪抚摸幼狮,左右瞧去,也各有两棵门槐,如苍龙利爪,劲拔有力,抬眼望,漆色庄严大门上一牌匾。 上书“李府”两个鎏金大字。 门口小厮瞧见有人来了,往前凑了两步,也不低声下气也不趾高气昂,不失体面的问了句,不知是哪家公子。 常在京城的人,心里免不了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见人不能把自己抬得太高,怕遇见过江龙,摔了自己个儿,也不能身价放的太低,失了面子,所以说能在这皇城根下站稳的人,都是心里精明的小神仙,像什么霸凌恶少之类的,顶多是哪个偏僻地方小官吏家的愣小子,上不得台面。 赵灵棋递上了自家的帖子,施礼道:“受李家公子一邀,我家公子特来赴约。” 小厮看了帖子,回施礼道:“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陈公子快请进。” 三人进了大门,入门是白瓦游廊,脚下是石子甬路,抬眼是碧水青山,垂花门楼,大气中不失精致,让久在西北的陈千乘和赵灵棋开了眼界,赵铸虽说是江南之人,但也是第一次进这种贵人府邸,所以也算是大饱眼福。 一旁引路小厮低头不语,但心中还是免不得自豪一番,李府景观不说平都前三,前五那是板上钉钉的,就是齐王当年亲临,也说了句这可比朕的太和宫好看的多。 穿过厢庑游廊,走到正堂,一个面色白净但却体态肥硕的男子张开怀抱,一张大口扩张哈哈大笑着往他们走过来,边走边道:“久闻世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啊。” 陈千乘还没想躲,就被一把搂进怀里,那人身上慢慢的胭脂味和油腻挤压抹蹭在自己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本着礼貌的想法,陈千乘仍然面不改色,还露出一抹微笑。 “李公子也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啊。” 李泓筹听言笑得更开心了,拉着陈千乘的手就往里走,”难得遇见知己,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一定不醉不归。“ 看着这就称兄道弟的两个人,赵灵棋和赵铸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哎,这两位兄弟是?“李泓筹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个。 ”哦,还没有跟泓筹兄介绍,这是我的两个好兄弟,赵灵棋和赵铸。“ ”既然是千乘兄的好兄弟,那就不是外人,也是我李泓筹的好兄弟,管家,给这两位也准备席位,另外把我珍藏了好多年的兰生酒拿出来,今天我们要喝个尽兴。“ 然后对着勾肩搭背的陈千乘道:”这酒可是陈酿,上次禁卫军的慕容重瑞来我都没舍得给他喝,这次你来了,我拿来给你接风洗尘。“ 陈千乘附和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让李兄破费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4章 重病还需猛药医 等所有人都就位,李泓筹率先站起来,举着酒杯环视一圈后停在陈千乘身上,道:“感谢诸位光临寒舍,我李泓筹敬大家一杯。”说完仰头饮尽杯中酒。 “李兄客气了,我们三人今日到访未免有些唐突,还请李兄莫怪。”陈千乘也站起身,陪了一杯。 “快坐快坐,你我兄弟二人不用这么多客套的。”李泓筹脸上带着笑,摆摆手让他坐下。 “吃菜吃菜,”他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菜道,“我特地从南山打猎回来的野味,诸位都尝尝。” 饭是珍馐佳肴,碗碟是银箸玉盘,可吃饭的人却心思各异,看上去吃的是津津有味,实则暗怀鬼胎。 “如何啊?”李泓筹问道。 “当真是美味珍肴,怪不得老祖宗都说这龙肝凤髓都不如这山野之味,原来只道是古人信口胡言,今日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李兄,当浮一大白啊。” 李泓筹闻言大笑,看着赵灵棋和赵铸问道,”二位觉得呢?“ ”我家公子所说极是,李公子不光对美食品味甚高,更是亲手狩猎,当真是勇武不凡,我敬公子一杯。“ ”李公子不愧为人中龙凤,我也敬公子一杯。“ 两人站起身来,举杯和李泓筹遥遥敬酒。 李泓筹喜笑颜开,富态横生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陈千乘看着这个看似心宽体胖,实则到现在为止谈话都是点到即止的李府大公子,暗道果然京然个个是人精。 酒足饭饱之后,李泓筹又叫来了歌舞助兴。 虽然厅中佳丽翩翩起舞,但李泓筹却毫无兴趣,反而眼光不住偏向陈千乘,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他深谙其理,可是他观陈千乘倒是兴致勃然,丝毫没有想要和他敞开心扉的念头。 ”不知陈兄来我平都所谓何事啊?“终究是他率先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 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秦国势大,又正值齐国立储之时,偏偏这位秦国西北王之子又来到了平都,其中种种巧合的缘由仔细揣摩不由得让他如寒芒在背,很不自在,方才有了看似不经意的一问。 陈千乘这才把眼光从歌姬身上移开,含笑看着他。 李泓筹挥散了厅中之人,独留陈千乘,赵灵棋和赵铸在场,他看向那两人,陈千乘笑着说,‘’不打紧的,这二位都是我的亲信,李兄有话可以直说。” “陈兄在我大齐立储当下出现,恐怕不是巧合吧。” “李兄说笑了,我至平都以然七八日之久,立储之事方才三日,正是巧合。” 李泓筹心中暗暗一凛,陈千乘到自家地盘已经七八日,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秦国在齐国的势力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那不知陈兄来此地所为何事啊?” 陈千乘笑道:“我说来为李兄送礼来的,不知李兄信或不信呢?” “送礼?”,李泓筹笑了笑,道:“不知陈兄送的什么礼?” 陈千乘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不知李兄如何看齐国立储之事?” “此乃齐王家事,不是我等臣子可以过问的,陛下无论立谁为储君,我李府上下都必尽心效忠。” “恐怕不尽然吧,齐国之事不但是齐国的事,也是全天下的事,难道李兄当真以为齐国立储,秦周两国会冷眼旁观吗?” 李泓筹听罢,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陈千乘话里有话,分明有了威胁的意味,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坐在下首的赵铸默默摸上了手中的那把湛卢。 赵灵棋眼观口,口观心,默然不语。 李泓筹冷哼一声,“不知陈兄此话怎讲,莫不是欺我齐国无人?” 陈千乘打了个哈哈,摆摆手道:“李兄莫怪,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齐国立储事关重大,想必李兄也明白,这个时候到京师之地的,恐怕不只几位皇子,还有秦朝和大周两国的探子,当下的平都可谓是龙虎齐聚,风起云涌。” “我齐国的确势弱,但你秦周两朝也不是一条心,况且齐王尚在,只要陛下在世一日,我就不信你们敢妄来。” 陈千乘气定神闲,“倘若齐王已不在人世呢?” 此话如惊天霹雳,让李泓筹顿时呆住,然后就是勃然大怒,“陈千乘你什么意思,这里是齐国,就凭你刚才一句话,我就可以立即把你拿下,纵使你大秦皇帝也说不得一个不字。” 赵灵棋全身紧绷,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赵铸挺直上身,湛卢锋芒稍露,只待李泓筹召集府兵,他便可以在第一时间暴起拿下李泓筹做人质。 反观陈千乘依旧没有半点翻脸的意思,抿了口茶细细说道,“我说了,我来齐国是为了给李兄送一份礼,暂且不论齐王是否安在,李兄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份礼是什么?” 李泓筹全然没有了刚才和他称兄道弟的熟络,冷冷道,“陈兄最好给一个说法,否则刀剑无眼,陈兄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而今天下无乱世,以李兄的出身顶多能做到二品大员便已是万幸了吧。” 李泓筹没有说话,陈千乘继续道:“我送的这份大礼,便是能够让李兄位列一品大员,裂土封疆,位极人臣。” “不知李兄有没有兴趣?” 李泓筹面色稍稍缓和,但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非是让我说服家父帮秦朝扶植一个傀儡皇子,你们大秦不费一兵一卒就掌握我大齐,这和卖国有何区别,恕在下不能答应。” 陈千乘摇了摇头,道:“李兄错怪我了,立储之事是你们齐国之事,我不会插手,我希望的是,无论立储当日发生什么,李兄都要劝阻家父,我大秦也不会插手,而且我保证除了尚书省外,其他两省也不会插手,到时候只需要家父和六部二十四司打好招呼,齐国便可安稳渡过立储。否则,到时候就算我不插手,大周也必将掺一脚进来,那时候的局面可就不会这么好看了。” 李泓筹默不作声给,心中暗暗思忖,却也迟迟拿不定主意。 着实是陈千乘带来的这些消息太过震惊,尤其是他那句齐王可能已然不在人世,更是把他吓的有些恍惚,但是陈千乘提出的好处又让他心痒难耐。 以他的功绩再加上他父亲的帮助,顶多做到朝中二品,仕途就算是顶天了;可真如陈千乘所说,裂土封疆,位极人臣,那是他想在敢想但没有机会得到的,虽说他现在满口一切以陛下为主,但是这齐国说到底不是他的齐国,他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眼看李泓筹陷入两难抉择,陈千乘知道此时已经有了成功的眉目,重病需要猛药,所以他一上来就用齐王这剂猛药打懵他,然后再用自身利益来调和,阴阳交合,让李泓筹下定决心去做一个选择。 片刻之后,李泓筹终于出声,“只要你能劝动其他几位,我就考虑你的提议。” 到了此时,赵灵棋和赵铸才纷纷舒缓了一直以来紧绷的身子,陈千乘哈哈大笑,道,“李兄放心,陈某一定不负所托。“ 说完,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就,提前祝李兄步步高升了。“ 说完,带着赵灵棋和赵铸大笑而去。 独留李泓筹一人在殿中,脸色阴晴不定。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5章 屠大龙 陈千乘回府已是午后,稍事休息之后再度动身,这次去见兵部李文阳之子李弘斌,和在李泓筹家的说辞并无差别,他还特意提到李泓筹答应了和自己的交易。 不管李弘斌信不信,会不会去找李泓筹求证,他都不怕,虽然李泓筹嘴上没有答应,但是他相信在那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只是碍于当时那种情形不便说出来而已,从他见李泓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定了他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相反,他的野心非常大,大到陈千乘给他开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 陈千乘一日下来连续走了五家,这五家恰恰就是当年平齐商会的五个元老,而除了在李泓筹那里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其他的在听说李泓筹答应了的份上也就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一家一家走下来陈千乘才对李泓筹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了解来自于这几位对李泓筹刻在骨子里的敬畏,陈千乘甚至相信,倘若李泓筹明日要称帝,今日他们就敢去让他龙袍加身。 陈千乘暗自留意李泓筹,告诫赵灵棋不管将来和齐国关系如何,和李泓筹尽量不要成为敌人。 不光是李泓筹,其实今日见的这几位也都让陈千乘对他们刮目相看,这些人平日里看似混迹赌场和风月场所,但是根据自己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些都是假象,单凭他们不靠父辈手里的权力就能够办起来平齐商会,说没点真本事那谁也不信,陈千乘之所以能找上他们,就是看中了他们的不安分,不被朝廷律法所拘束,这些人他们虽然生活在体制下,但是内心里却是对律法最不看重的一群人,这才是陈千乘找上他们的原因,因为这些人会因为齐王之死震惊,但是不会为了这件事和他翻脸,相反,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只要齐国尚在,谁做天子都无所谓。 陈千乘前脚刚到府上,后脚就有人传信说秦应民想和他见一面。这让陈千乘倒是有些意外,他以为秦应民会是最后一个找上他的,没想到慕容重瑞一个武将竟然这么耐得住性子。 秦应民把时间定在了半夜,并且是他来陈千乘府里一叙。 这倒没有出乎陈千乘的意料之外,毕竟秦府遍布了齐国的眼线,若是真的商量重要的事,秦府肯定不是一个好地方,他这里不光隐蔽走漏不出风声,而且自己亲自到陈千乘府上,他相信也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月色渐渐攀上树梢,今夜天气不是很好,有几片厚重的云朵遮住了月光,一切显得那么静谧。 陈千乘独自坐在庭中的一个小亭子里,面前摆了一局棋,是赵灵棋和他未下完的残局,其中黑子呈黑龙拱脊,面露威严,根须尽力,只是面目无神,竟然少了一颗眼睛,白子则不紧不慢,紧气如附骨之疽,攀爬在大龙周围,形成困龙之势,龙爪前张,妄图突破困境,奈何白子步步紧逼,如影随行,一时之间形成了僵局。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亭中,陈千乘没有抬眼看他,倒是让黑衣人有些意外。 只听亭中所坐之人淡慢道:“秦兄既然来了,不妨先下一盘棋。” 黑衣人正是当今秦国质子秦应民。 秦应民脱下黑袍,里面亦是一件黑衣,他坐下之后观摩了好一阵棋局,拿起白棋点住龙睛,白子点黑睛。 黑棋顿时落入下风,陈千乘笑而不语。 秦应民这步棋走的有些险,刚才赵灵棋迟迟没有画龙点睛就是怕黑子变式太多,一不小心就是黑者提白子,满盘皆输。 陈千乘思忖片刻拿棋入龙尾,呈雪崩之势。 秦应民的兵行险着之后大开大合,仗着自己占了先手要独自杀出一条血路,黑子则慢下来,步步为营,棋局形式开始变得变幻莫测。 下到最后,秦应民后劲不足,举棋不定,犹犹豫豫下到棋盘上。 棋局风起云涌,局势左右挪移,竟是有了鱼死网破的情形。 陈千乘胸有成竹,提子,落子。 秦应民弃子落败。 “秦兄看这棋局如何?” 秦应民蹙着眉头道:”大龙之境,便是我之境地,身旁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要被屠了大龙,只能弃子投降。“ 陈千乘点了点头。 ”正是此理,秦兄于齐国而言,是棋子,但是若没了用处,便与这弃子无疑了。看似是那画龙点睛一笔,其实内里暗藏玄机,你若点了睛,我就可以断头保身,以退为进,然后伺机反扑。“ 秦应民舒展开了眉头,起身相拜。 ”敢请陈兄助我。“ 陈千乘起身扶手道:”秦兄不必客气,这正是我来齐国的目的,就算秦兄不来找我,我也必定会再找秦兄的。“ 说完,侧身道,”来,我们坐下详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6章 争 月色逐渐明晰,阴云慢慢消散,一抹子月光悄悄攀上了枝头,偷听着亭中的对话。 “不知千乘兄可是有了什么计划?”秦应民问道。 陈千乘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秦兄打算一辈子呆在齐国当质子?” 秦应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我一个没人要的皇子,能去哪里?,还不如在这里闲散度日。” “以秦兄的才能,在这里着实大材小用了,”陈千乘顿了顿,试探道:“秦兄可要回秦国,若秦兄有这份心,我青州愿鼎力相助。” 秦应民把玩着棋子的手停滞了以下,面色有一丝变化,陈千乘看在眼里,顿时把他的心思猜了七八分透。 “我在秦国并无半点根基,青州势大,可是也插手不了帝京之事啊。” 陈千乘闻言笑了笑:“这点秦兄不必担心,只要秦兄有心,我愿尽心辅佐,帝京纵然是龙潭虎穴我也陪您去闯。” 秦应民还是犹豫不定,陈千乘道:“难道秦兄真的就甘愿在这里做他人手中物,帝京再不济,应民兄还可一展抱负,到时候,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大丈夫在世,安能做他人蝼蚁,看他人脸色!”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把秦应民惊醒。 浑浑噩噩二十几年,百般经营,终究难逃他人掌控,尚不知何时沦为手中这枚弃子,还不如放手一搏,赢了,远大前程,输了,也无愧来世一遭。 秦应民把手中白子放进盘中,抬头看向陈千乘。 秦国不比齐国,秦王秦政早在几年前就立了长子为储君,太子秦渊在朝中根基深厚,依然如一棵大树,根深叶茂,难以动摇。 陈千乘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他之所以想要奉秦应民登临帝位,实在也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这些年青州兵力慢慢被剥离出去,看似是出自秦王之手,但是太子监国,秦王的枕边风到底有几分是来自这位太子殿下的那就不知晓了。 而且青州和秦王固然有情分在,可是和太子殿下却并无半点而言,一旦他继位,就是赤裸裸的君臣关系,功高震主,势大更震主,更何况青州远离燕京,谁都不希望外敌无扰的情况下阋于院墙。 青州之危,陈家之危,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秦应民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问道:“我能否问一下,千乘兄来齐国的目的是什么,恐怕不只是为了我吧。” 陈千乘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最初来的时候是为了帮齐国安稳度过立储一事,避免秦周两国因此事生出祸端,顺便与齐国交好,此事无关我青州安危,只是受人所托而已。后来见了应民兄这才想为青州谋一份福缘。” “那秦兄对立储一事可是对了对策?” “已有对策。此事还是沾了秦兄之光。” “哦?” “怎么说?” 陈千乘提手拿起一枚棋子,向秦应民展示道:“齐国之危,看似系于整局棋,其实关键的一子还是在慕容氏这里。慕容氏并无子嗣,一旦其他皇子继位势必对她的地位构成威胁。而慕容氏身后的乃是统领禁卫军之责的慕容家,以我对慕容氏的了解,她必定不会轻易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不光她不允许,整个慕容家都不允许她这样做。” 秦应民挑了挑眉,道:“恐怕这由不得慕容氏做主吧,齐王一旦立了储君,她也是无能为力。” 陈千乘笑了笑,“这正是我来这儿的目的。恐怕秦兄还不知道,齐王已逝。” 秦应民大惊,问道:“你是如何知晓?” 陈千乘也是一惊,秦应民的反应虽然震惊,但是却没有为齐王之死而意外,这到不得不让人玩味。按理说,齐王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秦应民是万万不在其中的。 “秦兄早就知道?” 秦应民暗道自己不小心暴露了马脚。 陈千乘严肃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秦兄,我坦诚相待,还望你也披心相付。” 秦应民略显尴尬,长舒一口气道:“是我藏私了。” 起身躬身致歉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猜测,今日千乘兄一说,我才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陈千乘扶他坐下,道:“不知是据何推测啊。” 秦应民道:“千乘兄不知,我与太医院太医陈方孝之子陈华严乃是好友,这陈方孝乃是齐王的御医,从齐王卧榻这些天一直都是他诊治,可是近几天陈华严一直未曾出府,我去寻他也是不见,直到前几天他才出来,和我一同饮酒,我看他闷闷不乐,就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答,后来喝多了,他问我,他说,秦兄,你说,难道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吗?为什么死人要拉着活人陪葬呢!我见他胡言乱语起来,就把他送回了家,在他家凑巧碰见他母亲臂上的白绫。后来我回家一想,陈方孝估计已经去世,根据这些天的情况推测,只可能是齐王之死牵连了他。” 陈千乘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应民兄在这里果然是屈才了。” 秦应民道又打听陈千乘是如何知晓的,奈何陈千乘只说故人所托,不可说。 不是他不说,实在是老道万分告诫不能言,陈千乘只能苦涩道:“秦兄也别问了,我真的不能说,但是秦兄要相信,我是真心诚意来帮你的,这个人对你,对我,以后都没有关系。” 秦应民放弃追问,陈千乘的样子摆明了再怎么问都无济于事,他虽然和他只相识几天,但是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也相信陈千乘的话。 “那千乘兄可有什么计策?” 陈千乘把自己的大致计划说了说,秦应民心窍灵活,不停点头,顺手指出了几处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 说到最后,几乎万无遗漏,两人击掌相视一笑。 当真是“莫愁前路无知己”之感。 一番交心下来,两人关系变得很是微妙,不再像上次一样虚情假意,倒真的谈出了几分真情。 临走的时候,陈千乘起身相送。 在府门口两人暂别。 陈千乘问道:“秦兄可是有了决断?” 秦应民哈哈大笑:“千乘兄敢拿青州四十万将士陪我,我若没有决断,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说完,躬身一拜道: “千乘兄助我,他日我若为帝,君臣无忌,青州世代为陈。” 陈千乘起身躬身一拜,“青州陈家,愿为秦兄效犬马之劳,愿做秦兄手中刀,为您在燕京承明殿前开路。” 秦应民心中豪气澎湃,大笑而去。 阴云又笼罩了月色,厚重而又沉闷。 天开始下雪,由零零散散的几片片刻间变成鹅毛大雪。 陈千乘把手伸出去,感受到雪片融化在自己掌心。 看着巷子里独行的秦应民,喃喃自语:“瑞雪兆丰年,来年便是好时节。” 秦历三百二十三年,康明年间,十二月二十九日。 天降瑞雪。 秦应民在雪中着一衫黑衣默默独行,踏上争位之路。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7章 有江有山有凤焉 次日一早,慕容重瑞派人来邀陈千乘入府一聚。 慕容府在宫门外十几米的地方,也算的上是皇城根下,慕容一家,长女贵为皇后,长子则是禁卫军统领,身份显赫,因此府外重兵把守,森严肃穆。 慕容重瑞亲自给陈千乘带路,这才让陈千乘在路上好好观察了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统领。 相传慕容重瑞天生神力,有力能扛鼎的传言,陈千乘一见,顿时相信了七八分,因为慕容重瑞虽没有身披重甲,但是身材魁梧,面容方正,浓眉大眼,不怒自威,往那里一站彷佛就是一道铜墙铁壁。 陈千乘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小心谨慎,毕竟若是谈的一个不如意,这个壮如蛮牛的男人就可能把自己像提小鸡仔一样提起来徒手捏死,即便身后跟着老道派来的赵铸,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慕容重瑞把他带到厅中,凑到他耳边说:“有人要见你。” 陈千乘并不感到意外,他也猜到了这个人是谁,能让慕容重瑞听话的人,普天之下,唯有他那个长姐,当今大齐国的皇后,慕容倪。 跟着慕容重瑞走到一间屋子前,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关。 慕容重瑞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千乘推开屋子,刚要进屋,赵铸被两个侍卫给拦下,这次陈千乘没有带赵灵棋来,而是让赵灵棋带了自己备的礼同秦应民去了几个武将家,齐国以商治国,武将的权力并没有多少,相信凭借平齐商会的能力,一定可以说服他们。 赵铸左看右看,投了个疑惑的眼神给陈千乘,慕容重瑞笑言:“客人有言,只许陈公子进去一叙,这位先生,还请见谅。” 陈千乘给了赵铸个眼神,表示自己会小心行事。 于是赵铸只能在外面守着,慕容重瑞邀请他去厅中休息一会,赵铸言道:“大将军客气了,在下一介武夫,在这里稍等我家公子即可,多劳将军费心了。” 慕容重瑞劝了几次自知劝不动,于是和他一起在外面等待。 陈千乘关上门,打量着屋子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屏风,屏以金丝楠木为框,上裱蜀帛,画了江南之景,景中山水辽远,雾气朦胧,淼淼江水中一只凤凰半展双翅,仔细梳理着自己的斑斓羽毛。 陈千乘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拉了回来。 “陈世子还要看多久?”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声音里既有少女的稚嫩,也有妇人的成熟,一时间让陈千乘怀疑是不是慕容倪在后面说话。 毕竟按年龄来说,这位齐国皇后已然有五十多岁了,声音就算不是苍老的,也不应该带着娇嫩才对。 “请姑娘恕罪,在下一时被屏中画所吸引,方才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责怪。” “姑娘?哈哈哈,本宫倒是好久没有被人叫过姑娘了。”说话间,一个妇人身穿红色袖衣而出,戴龙凤珠翠冠,一身红罗长裙衬得身姿婀娜,而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绣有织金龙凤纹,又有庄严之感,让人不敢亵渎。 陈千乘慌乱行礼:“秦国使臣陈千乘见过皇后娘娘,冒言了娘娘,还望恕罪。” 妇人坐在椅子上,眼波漾着笑:“使臣?我怎么不知道秦国派了你这么个使臣啊?陈公子来了便要本宫恕你罪两次,你又又何罪之有呢?” 陈千乘抬眼这才看清了这位稳坐江山之后三十多年的慕容倪的容貌,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然而肤如凝脂,眼似流波,虽有少女之颜,可是气质却是雍容大气,一派母仪天下的样子。 陈千乘没回答她使臣一说,而是笑言道:“古人云,岁月从不催美人,今日一见皇后娘娘方知为真。娘娘风华绝代,无出其右,当真是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慕容倪破涕一笑,“在本宫面前油嘴滑舌,你还是第一个,听闻你以稳重著称,没想到却像一个浪荡子。” “下使只是心口相依,如实相告而已。” 慕容倪轻笑两声,道:“贫嘴就到此为止吧,这是我齐境之地,不知使者是为何来我齐国啊?” 陈千乘拱手道:“实不相瞒,正是为了相助娘娘而来。” “哦?”慕容倪轻声问道:“本宫有什么需要使者帮忙的吗?怎么本宫不知?” 陈千乘顾视左右,慕容倪道:“你不用看了,屋子里就你和本宫两个人,但讲无妨。” 陈千乘道:“不知娘娘打算立谁为储君?” 慕容倪言道:“自然是唯陛下之意。” 陈千乘道:“娘娘不必卖关子了,齐王崩殂,娘娘还要瞒多久?” 慕容倪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道:“在本宫面前妄言王命,你可知是什么罪?” 陈千乘向前一步,直视慕容倪,不卑不亢道:“青州陈家愿以个人名义,相助娘娘。” 慕容倪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道:“凭什么?” 陈千乘道:“凭娘娘不能丢了手中的权力,凭我和娘娘要做的交易。” 慕容倪冷冷道:“交易?” “大周于你我两国都是威胁,秦国愿与齐国共分大周?” 慕容倪反讥道:“难道秦国便于我齐国不是威胁了吗,我何不与大周交好,何必与你秦国为伍。” “秦国有草原之忧,而大周除却我秦国再无忧患,倘若齐国与大周共伐我秦国,难道娘娘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两者相较,我相信娘娘可以看的出来应该与谁结盟。” 慕容倪冷哼一声,摆袖道:“齐国并不是我说了算。” 陈千乘道:“只要娘娘原意,那就是娘娘说了算。” “那你说,本宫应该立谁为储?” 陈千乘笑言道:“娘娘何必为难我,立谁为储,相信娘娘早已有了决断。” 慕容倪多瞧了他两眼,问道:“听闻你前几日去了各府,本宫能否知道你和他们谈了什么?” 陈千乘道:“不过是为娘娘铺路,让他们规劝各自父辈不可与娘娘为敌。” 慕容倪心中一惊,自知齐国立储一事已然都在陈千乘的算计之中,偏偏自己还不得不依仗他,虽然自己本来的计划并没有陈千乘的参与,但是毕竟有些危险,倘若真如陈千乘所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至于与秦国结盟一事,都是以后的打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要紧事。 “本宫需要知道你的计划。” 陈千乘在她的授意下坐到她的旁边,对自己的计划据实以告。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8章 情窦初开 送走了陈千乘,慕容重瑞快步回屋,慕容倪端坐在桌旁,慕容重瑞大大咧咧坐到椅子上,一脸疑惑问道:“长姐就这么答应他了?” 慕容倪道:“答应了也是没答应了,当务之急是借他的手先把立储的事给办成了,至于以后怎么样,本宫不过是口头答应,君无戏言,偏偏本宫是个女儿家,”说着轻笑两声,道:”更何况国家之间哪有什么永久的承诺,不过是利益往来罢了。“ 慕容重瑞知道自家姐姐的本事,也就不再有什么疑问,道了句:”但凭长姐做主。“ 慕容倪恩了一声,让慕容重瑞准备轿子要回宫。 陈千乘从慕容府出来没有回自家府上,而是一路向西去了秦应民家。 到了那里才发现,秦应民和赵灵棋还没有回来,两人就在府上等他们,下人们也不敢怠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虽说大多数都是各家的眼线,但是该有的伺候人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陈千乘端起瓷白小玉杯,轻摇酒杯,杯中有西域运来的葡萄酒,酒色深厚浓郁,红中带紫,凑近鼻前轻轻一嗅,又不似颜色般有充沛之感,反而是幽雅清淡,陈千乘细细摇晃,再闻去便是饱满的香气,小酌一口,酒液像是露珠一般在嘴里滚动,凝而不散,温润缠绵,丝滑紧密,顺着喉咙再入腹,绵长而又余味不觉。 陈千乘轻道一声好酒,偏过头去看赵铸,赵铸不喝酒,在那里品着贡茶,颇有文人雅士之风。 陈千乘好奇道:”赵兄颇有儒雅之风,不知是否读过书?“ 赵铸放下小杯,轻笑道:”我虽然佩剑,不过是行走江湖的依仗罢了,我自小随老师傅游走于市井,见多了世间苦难,小时候就立志能够澄清寰宇,后有幸习得儒家典籍,一日不敢懈怠,胸中沟壑不见得比千乘兄逊色了哪去。“ 陈千乘闻言大笑,举起酒杯。 ”赵兄有澄清天下之志,我有立身成圣之愿,谨以此杯为你我二人在此路践行。“ ”我以茶带酒,望你我二人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 ”哈哈哈,两位什么事这么高兴,怎么能少了我们两个呢?“说话间,秦应民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赵灵棋紧跟其后,面露喜色,一看就是事情办的很顺利。 陈千乘和赵铸起身相迎,待秦应民和赵灵棋坐下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自然不负千乘兄所托。” 陈千乘面露喜色,四人举杯共饮,现在基本上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就只差慕容氏的行动了。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最关键的不是在听上,而在于尽。 天意不可揣测,而人意则可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归是小说之言,况且万事不具备,东风来了也无用。 成功不是光靠运气,也不是光靠努力,但是努力是必不可少的,它是桥梁,运气是成功前的一段路,过不了桥,路就走不了,成功也就遥不可及。 陈千乘把刚刚自己和赵铸的谈话给他们重复了一遍,未曾想到,另外两人心中愿景竟也相差不大,这一来二去,四人便似熟稔已久,倒是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四人正聊的欢喜,赵铸突然停杯道:“不知小妹怎么样了。” 陈千乘道:“她都这么大了,你担心她作甚。” 秦应民偏过头问旁边的赵灵棋:“小妹是谁?” 赵灵棋给他解释是赵铸的义妹,和赵铸一同来的。 只听赵铸面露苦色道:“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你府里那些仆役,我小妹自小无父无母,做事全凭心情,就怕你家仆役惹恼了她,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千乘一听,洒然一笑道:“看不出来韩清妹子还是这么个主儿,这样吧,我们一会儿就回去,看看她到底能干什么让赵兄这么头疼。” 秦应民还没聊尽兴,道:“哎,别走啊,今晚便在我府上吃吧,至于韩清妹子,我派人去接她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便是。” 陈千乘点头道:“也好。” 赵铸起身道:“还是我去接她吧,她比较小心,我也嘱咐过她不能乱跑,我去接她快一点,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自己个儿提了那把湛卢就出去了。 秦应民叫来老仆,吩咐厨房做几样好菜,再拿几壶好酒过来。 秦应民不无自豪道:“我家的厨子可是从天南海北挖来的,你别看我家里装饰用不了多少钱,在吃这方面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平齐商会那些钱没少用在吃喝上,今天就让你们尝尝他们的手艺。” 陈千乘和赵灵棋也不见外,纷纷点了自己喜欢的吃食。 赵铸回到府上,进了门看见韩清在院里堆雪人,院中已然堆了三个了,都是一个脑袋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赵铸也没瞧出谁是谁,韩清蹲在地上滚一个雪人的头,回头瞧见赵铸回来了,咧嘴一笑,双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积雪,道:“哥,你怎么回来了,千乘哥哥呢?”说完,还往后瞧。 赵铸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也顺着她的眼光往后瞧,学着韩清的语气道:“对呀,哎呀,千乘哥哥呢。”说着还对韩清挤眉弄眼。 韩清娇羞,抓起一把雪捏成小球扔向赵铸,道:“你讨厌!” 赵铸一个躲闪,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说完指着这几个雪人闻到:“这都是谁啊?” 韩清挨个指过去,“这是灵棋哥哥,这是千乘哥哥,这是清儿,”然后手指一转,一个无头雪人在那里伫立,“这是哥哥你。”韩清咯咯笑起来。 赵铸装作生气道:“好啊,这才认识你千乘哥哥几天啊,这就把你哥哥我忘了?” 韩清撅嘴道:“我愿意,哼哼。” 赵铸作势要过去打她,韩清躲过去,对他扮了个鬼脸,“你回来做什么?千乘哥哥呢?” 赵铸道:“你千乘哥哥请你去吃好吃的,让我回来接你,你去不去?” 韩清高兴道:“去呀去呀,我最喜欢好吃的了,咱们快走吧。”说着就推着赵铸要走,赵铸脚底发力,假装走不动,韩清笑道:“哎呀,好哥哥,好哥哥,清儿的好哥哥,你最疼清儿啦。” 赵铸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对这个义妹没有办法,这不韩清一撒娇他就立马败下阵来,带着她一同去往秦府。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9章 宫门之变 齐王府。 齐国长皇子刘濞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晴不定,面下跪着一人,乃是齐王身旁宦首宫殿监督领侍李英。 李英身首尽皆伏地,悲声道:“殿下,陛下已经几日未召见老奴,皇后娘娘也不允许老奴前去探望,老奴唯恐明日立储事出蹊跷,特来禀报殿下,还望殿下早做打算啊。” 刘濞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刘濞便先让李英回去,自己唤来家中谋士明埠实,将李英说的事告诉他。 问道:“明先生怎么看?” 明埠实思忖一二,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明日皇后娘娘当真做出了什么事,殿下确实该早做打算。” 刘濞道:“这次回京,本王的十位皇兄可都回来了,难不成她慕容家还想把持朝政不成?” 明埠实道:“自古未有女子称帝,皇后娘娘虽有慕容家做盾,但是没有各位皇子和大臣的支持,谅她也是不敢,就怕明日储君之位是落在几位年幼皇子之手,皇后娘娘可就有理由做那摄政之王。” 刘濞起身离开座椅,往前几步走到明埠实面前,握着他的手道:“本王自小就不讨她喜,若是真的父皇不在了,恐怕她一定不会和本王为伍,明先生可有计策帮本王渡过此次难关?” 明埠实仰天思虑许久,刘濞在身后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明埠实道:“殿下对这李英了解多少?” 刘濞道:“谈不上有多了解,从本王记事起,他便已经是父皇的领侍,做事也算勤勤恳恳,从未有结党营私的行为。” 明埠实道:“殿下信得过他的话吗?” 刘濞道:“半信半疑。”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声禀报,来人送了一条消息。 刘濞打开一看,脸色突变,将里面的内容给了明埠实。 “陛下召了八皇子进宫?”明埠实看了以后,惊讶的看着刘濞。 刘濞焦急道:“明师,老八年幼,父皇断然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啊。” 明埠实道:“看来李英所说有可能是真的了,陛下真的去了。” 刘濞此时也管不得他那父皇是否已不在人世,此时若不先发制人,恐怕这帝位就真的到了慕容一家的手中。 刘濞像是热锅中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 “明师,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本王就真的于皇位无缘了。” 明埠实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事关主子大位,容不得他有半分马虎。倘若刘濞登临大殿,那他就是帝师,是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显赫权贵,他默默告诫自己,此时不可着急,急则生乱。 可是明日就是立储时,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晚的时间。 明埠实狠下心来,右手做斩首状,道:“殿下,不如我们今夜就进宫,若是陛下真的崩殂,我们便可趁机昭告天下,慕容氏秘而不宣,这样就名正言顺的废了她,殿下立了此等大功,也可顺理成章坐上王位;倘若陛下仍在,殿下也可全部推到李英身上,此身为清君侧而来。” 刘濞皱着眉头,道:“这样能行吗?” 明埠实恶狠狠道:“殿下,过了今夜就没机会了。” 刘濞双手掩面揉着额头道:“你容本王再想想。” 明埠实抱拳沉声道:“殿下!” 刘濞思忖片刻,终于咬了咬牙,道:“明师,召集府兵,今夜我要入宫面圣,清君侧!” 明埠实大喜,下令将身边亲信将领全部带上,密谋进宫。 十二月三十日。 乌云依旧遮蔽齐国都城。 刘濞率领家中兵士秘密闯入宫门,守门将士不放行者,皆杀。 后世称夜为“天盛门之变”。 刘濞和明埠实一路直闯三十六道宫门,一路红墙黄瓦像是一个大瓮,死者将士的血腥味慢慢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神经,杀到他们红了眼,带了鱼柳桥,前方大殿便是齐王的居所。 刘濞提剑要上,明埠实看着有些安静的四周,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他悄悄拉住刘濞,小声道:“殿下,有些不对。” 刘濞回过头来,满脸血污,眼睛像一只恶狼般凶恶“哪里不对?” 明埠实道:“有些太安静了。” 刘濞抹了一把脸看向周围,只有风在静静的吹着树簌簌作响,天上的乌云还是那样遮着明月让人心生厌恶。 刘濞突然觉得自己进来的有些轻巧,只是一直沉浸在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里没有察觉,此时一想确实不太对劲。 他握剑的手有些不稳,但是他也是一个果断之人,不一会就狠下心来,道:“明师,此时你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然后抬剑直指大殿,朗声道:“诸将士,随本王一起清君侧。” 说完身先士卒,第一个登上了鱼柳桥。 鱼柳桥单孔,通体白净,乃是本朝工匠用整块白玉石雕琢而成,玲珑秀美,像佳人横卧于塌。 刘濞低头看了一眼水中倒影,突然发现水中起了涟漪。 刘濞猛然回头道:“有埋伏。” 从水中突然出来一排排身披轻甲,手拿弩箭之人,对着刘濞身后的兵士众箭齐发。 他身后这些人没有什么准备,不一会儿就几乎全军覆没。 刘濞和明埠实站在桥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 刘濞喃喃道:“完了,完了。” 明埠实心如死灰,手中再无力抓着剑,只听哐当一声,竟是丢了武器,坐以待毙。 刘濞被剑声惊醒,看着大殿,提剑向前走去,道:“我乃本朝长皇子,我要面见慕容皇后,谁敢拦我。” 身旁箭矢横飞,却无一个落在他身上。 鲜血慢慢流进鱼柳河,河中锦鲤纷纷乱窜,彷佛闻不惯这其中的腥味。 明埠实胸中数箭,慢慢跪倒在地,临死前看着齐王殿下拖着满是猩红血迹的盔甲前行,眼中渐渐没了光彩。 刘濞没了理智一般前行,他是齐国皇长子,是齐王殿下。 他要面见齐王,要面见慕容皇后。 他还要见李英。 他要见很多人,他还要那金銮宝殿,要那万人臣服,要被人跪拜称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只要戳穿了慕容氏的谎言,他就不再是那小小的齐王,而是那大大的齐王。 父皇赐他齐王,父皇也是齐王,不就是在暗示他吗? 他就是齐国的皇! 刘濞心中突然又有了信念,他是未来的皇,谁敢杀他? 慕容氏也不敢! 刘濞抬眼,眼中多了一个黑点。 黑点逐渐变大。 他听到了风的声音,那是箭矢的速度太多尾部和风摩擦的呼啸声。 他最后一眼看到了是自己的脑袋被贯裂后流出的脑浆,红白相间,黏在一起,糊住了他的双眼。 他的身子被箭带倒,临了了,他嘴中还喃喃自语:“本王是齐国皇长子,谁敢杀我。” 慕容重瑞从远方收弓,面无表情地走进大殿,对着本该是已故的老齐王坐在这里,然而现在却是慕容倪道:“启禀娘娘,长皇子政变,逆贼已尽皆伏法,皇长子不知悔改要刺杀陛下,也已身死。” 慕容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身旁的李英一眼,道:“本宫知道了,慕容将军退下吧。” 慕容重瑞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慕容倪在李英的搀扶下走出殿门。 看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皇宫,感受着寒风凛冽。 又看了看天,了无月色。 当真是 月黑风高夜,杀人好时节。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0章 围炉夜话 天气寒冷,陈千乘五人围坐在一起烤火。 陈千乘要了几块红薯自己边烤边分给别人吃,除了韩清低着头含羞接着,其他人都是酒足饭饱什么都不想再吃了。 韩清那点心思都被大家看在心里,陈千乘也明白,但是他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只是单纯的把她当妹妹对待。 事实上,韩清模样长得讨喜,性格也很不错,刚来的时候秦应民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虽然混迹平都这么久,烟柳之地说没去过那是假的,各府的公子哪个不是常年泡在那红粉胭脂之地,他要跟他们在一起打交道,那地儿,跑不了。 虽然没有美艳,没有那么温婉,也没有那么大气,但是又似乎都带有一些。 而且最主要的是,韩清虽然自小无父无母,但是赵铸对她保护的可是很好,所以仍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让他在平都看多了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方觉出了其中的可贵。 他也看出了韩清的小女儿情态,所以压下了自己的那点点好感。 赵铸翻了翻手,让两面均匀的温暖一点,道:“我听说齐王有十一子,除了慕容氏那个夭折的皇子意外,就属小齐王最受他喜爱,慕容氏要是做手脚恐怕要先过了他的那关吧。” 赵灵棋点头道:“齐王若还在,这小齐王确实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之人,可是现在齐王不在了,慕容氏恐怕会拿他第一个开刀,杀鸡儆猴。”说着,拿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放下手又道:“不过,应该不会杀了他,毕竟他也算是齐王的皇长子,若是杀了他恐怕收不了场。” 秦应民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小齐王在一天,就有一天反扑的机会,以我对慕容氏的了解,她断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说完,他看向陈千乘,闻到:“你觉得呢?” 陈千乘抱着一块红薯,吃的满嘴都是,他抹了一把袖子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这小齐王就是慕容氏的眼中钉,只要不拔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她一下,谁都不喜欢如芒在背的感觉,更何况这根刺想要的还可能是她的命,所以明天立储,她势必会针对他。” 秦应民道:“就是不知道这慕容氏打的是什么注意,拱手相让是不可能了,难道她要扶持一位皇子,自己在幕后把政?” 陈千乘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我那天问她,她也是打了个囫囵,没有往下说,只说等她渡过此关,一定不会忘了咱们。” 赵铸道:“敢情你们聊了那么久,这事儿还没普呢?” 陈千乘道:“就是一场小赌而已,赌输了也是他们齐国的事,咱也没参与什么,顶多就是给几位公子送了个消息而已,到时候若是她失败了,咱们大可回了秦国去,谁也不能为难咱们,倘若她赢了,这份情,可轻可重,就看咱们怎么发挥了,怎么说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不是。” 火有些小了,赵灵棋往里面添了些薪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其中想起来,韩清被小火熏的脸蛋红扑扑的,好似里面有星耀般黑漆漆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陈千乘,秦应民看过去,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失落。 为了缓解自己的失落,他接过话题道:“就看这位慕容皇后怎么对付这十一位皇子了。” 赵灵棋道:“其实不用对付十一位,据我们的消息来看,这次回京争储的皇子里有优势的只有三位,第一位就是刚才咱们说到的那个小齐王,是最受齐王喜爱的,封地也是最大的,而且朝中和军中也有几位支持他的重臣,另外两个分别是三皇子刘闯,四皇子刘平,他们都是有一些根基的,其他几位皇子要不就是无心朝政,要不就是没有根基或者尚还年幼不足担当大任。所以说,慕容氏只需对付了他们三位就可以。” 陈千乘点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恩,情报工作做的不错。” 赵灵棋给了他一个那必须的眼神,陈千乘哈哈一笑。 韩清看着他笑自己也傻笑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妥,又突然停下来,偷偷看了旁边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拍了拍胸脯,脸有些发烫。 刚才就说了一句话的赵铸道:“我虽然没见过慕容倪,但是和慕容重瑞倒是打过交道,这个人看似是一个大大咧咧没有城府的武将,但是做事确实滴水不漏,慕容一家在齐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那个想法,正好借此机会,说不定这齐国真有要改姓的可能。” 赵灵棋道:“你是说,慕容家要称帝?” 赵铸道:“我只是说有可能。毕竟到手的权力谁会让它白白失去。” 陈千乘道:“自古未有女子称帝,这慕容氏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赵铸道:“你和她打过交道,你觉得她有没有这个胆气?” 陈千乘想起自己看的那副屏风,有江有山有凤,合起来不就是江山有凤吗! 他心中一凛,顿时感觉赵铸说的不无道理。 赵灵棋道:“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赵铸道:“不行惊世骇俗之事,安能有惊天动地之为。” 五人除了韩清都因为这句话陷入沉思,相比那个稳坐皇后之位的女子,倒是他们显得小家子气了。 秦应民道:“看来,我们真不能排除这位皇后娘娘有这个想法了。” 火光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昏黄的颜色让他们产生了一个幻觉,倘若真如他们推测的一般,那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可能在今夜就已经诞生了,而他们,将是这个伟大历史的见证者,也是他的推动者。 陈千乘添了根柴,道:“我感觉我睡不着了。” 赵灵棋和赵铸笑了笑,说“我也睡不着了。” 韩清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等她回了房,四人围坐炉前,听着薪火在里面燃烧的声音。 秦应民哈哈笑道:“今夜何止我们四人睡不着了,恐怕整个平都城的人有大半睡不着吧。” 三人一想也对,齐国是男帝还是女帝,都与他们无关。 四人顿时精神抖擞,言道:“秦府今夜无眠。” 月夜漆黑一片,平都城还有不少灯火还亮着。 何止他们四人无眠,只要是有心思的,谁又能睡得着呢。 秦府无眠,齐都亦无眠。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1章 殿上群臣 今日一早,宫门大开。 朝中重臣自前门鱼贯而入,各路皇子亦是齐聚,宫门之外,各国细作隐藏在暗处,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陈千乘,赵灵棋,赵铸,秦应民四人一夜未睡,此时更是睡不着。 天和殿前,文武群臣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齐王入殿。三皇子刘闯,四皇子刘平于群臣之前低头垂手不知想些什么。 尚书令李佑彬瞧瞧抬起眼,打量了前面的各位皇子一眼,没有看见那个人,稍稍偏头道:“长皇子何在?” 前面是辅相周裴,也瞥了一眼疑惑道:“我也不知晓,立储之事事关社稷安危,他怎么没来,不应该啊?” 刘闯也在前面低语:“老四,你看见长兄了吗?” 四皇子摇了摇头,私语道:”并未看见。“ 由于刘濞的没有出现,朝堂众臣开始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说话间,只听得有侍卫喊了声:”皇后娘娘到。“ 有些小嘈杂的天和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几位皇子,几十位肱骨之臣虽然奇怪为何齐王没有先行上殿,但还是没有失了身份,纷纷行礼。 众人听的头顶说了一句,免礼。 又都起身恭候。 朝堂又变得静默,所有人都看着阶上所坐之人,齐国皇后,慕容倪。 慕容倪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下面群臣,身旁立着齐王领侍李英。 大殿静的彷佛只剩下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好奇齐王何在,辅相周裴左进一步道:”娘娘,齐王何在?“ 地下有人开始有了小声议论。慕容倪扫视一圈,淡淡道:”念吧。“ 李英闻言上前一步,掏出一旨,念道:”先祖立业,予位天子,祖宗奉业,夙夜振畏,未敢忘忧。先帝受命中兴,德侔帝王,继惕守文,殚精竭虑,勤于国事,仁以百姓,顾重天下,肇庆宗祧。皇长子刘濞,身为嫡子,身居明两,本承大运,然罔顾恩戒,贤德俱废,于昨夜立储未定,率部攻入皇庭,妄图逼宫,先帝贤明,宗祠护佑,既歼乱贼,晓理于皇长子,其未感恩戴德,不顾君臣之义,弃父子之情于敝履,趁先帝顾念之情,于殿前杀父弑君,不忠不孝不义之子,毙命于殿,先帝被刺仙逝,兹命皇后暂统国事,择宽厚之子予以圣恩,继承大统。“ 李英念及先帝之处,其声悲恸,其音颤颤。 大殿之上所闻之人亦是震惊惶恐,悲悲戚戚,如丧考妣。 三皇子刘闯似不相信,上前质问道:”李英,此事可为真?“ 李英站在慕容倪身旁,沉默垂首。 慕容倪站起身来,红袍拖地,道:”本宫为证,此事为真,皇长子弑君弑父,罔顾圣恩,死不足惜,然先帝年高体迈,又身卧病榻,本宫以命相搏卫报陛下,然身弱不敌,被他得逞。幸得侍卫相救,方才捡了一条性命。陛下临死授我以旨,以立储之事相托,我与陛下三十年夫妻之情,不敢妄断,今望各位国之重臣可以为本宫分忧,了却先帝遗愿。“ 辅相周裴难掩悲色,率先跪下身大哭道:”先帝崩了。“ 身后三三两两开始跪下,亦是放声悲哭。 大殿之上,皆是以头抢地,垂首泣不成声。 慕容倪静静的看着地下这些人,言语不发。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陛下虽逝,尔等就只知悲戚背意,摒弃圣旨,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先帝的吗?“ 说到后来,声音愈来愈大,与怒责无异。 殿下之人无不浑身惊颤,纷纷停止大哭,改为小声抽噎。 慕容倪瞧了他们的样子,心生怒气,一摆裙尾,怒声道:”都别哭了!天合殿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真是丢了先帝的脸!“ 这才让大殿安静了些。 慕容倪冷着脸道:”都起来吧。“ 众臣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三皇子刘闯道:”不知道父皇生前是否已经有了人选?“ 慕容倪道:”陛下生前为长皇子所蒙蔽,被刺之事又沉浸于悲痛之中,故无人选。“ 刘闯道:”不知母后心中可否有了人选?“ 慕容倪看着他,突出两字:”并无。“ 刘闯道:”那今日立储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皆是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刘闯之言固然大逆不道,但是并非毫无道理,这同样也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慕容倪冷冷的看着他,刘闯毫不畏惧,以目相视。 慕容倪扫视群臣,道:”我是一介妇人,虽得皇上圣恩拣选储君,但还是希望仰仗诸君。诸君可有建议?“ 下面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出去做这个出头鸟。 这个时候,刘闯心急,看着身后的人,刘平则古井不波,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 刘闯看没人替自己说话,有些着急,刚要说话,就见辅相周裴前迈一步道:”禀奏娘娘,诸皇子之中,唯有三皇子与四皇子成年,其余几位皇子尚且年幼,不宜承国之重,所以依微臣只见,这储君之位还需从两位殿下之中挑选。“ 刘闯见他提到自己,喜色攀面,又听到他提到四皇子刘平,又有些不忿,回头看了自家弟弟那张悲喜都看不出的脸一眼,不知道他的想什么,撇过头来看着慕容倪。 慕容倪也是面无表情,和刘平一样。 刘闯心好似被揪了一下,只听得慕容倪淡淡问了句:”有谁附议?“ 一开始没有人动,后来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有零零落落几个人站了出来,后来除却三省六部几个重臣没有出来,已有大半的人表示附议。 慕容倪看着他们,忽然对着他们嫣然一笑,道:”闯儿,平儿,你们怎么看?“ 刘闯迫不及待道:”皇儿惶恐,得各位大臣和母后垂幸,皇儿不胜感激,若是得祖宗圣恩,必不敢辱没了先祖。“ 慕容倪道:”平儿呢?“ 刘平默默走出来,淡淡道:”皇儿天资愚钝,盛名之下,愧不敢当,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慕容倪哈哈大笑道:”两位皇儿都是天之骄子,这倒让本宫难选了。诸位爱卿,可有别事表议?“ 礼部侍郎胡唯出列行礼道:”三皇子生性宽厚,仁以待民,前些年江南发大水,数千百姓流离失所,国破人亡,饥餐碌碌,是三皇子开了府里粮仓放粮,这才让他们活了下去,前年台州巡抚官商勾结,徭役暴行,搜刮民脂,怨声载天,险些引起暴乱,也是三皇子奉命将其查办,还了百姓公道,还有……“ 慕容倪边听边点头,户部侍郎王郎也出列,细数四皇子刘平功绩。 待几人说完,慕容倪揉着脑袋道:”这倒让本宫难办了。“ 刘闯用手抹了抹额头,竟是紧张的冒了汗,反观刘平气定神闲,竟真的是一幅但凭慕容倪做主的意味。 慕容倪紧锁眉头,迟迟拿不定主意,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诸位爱卿先下去吧,容本宫再好好思虑一二,此事明日再议。今日之事万不可对旁人提及,否则罪责难逃。“ 议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今天竟是出奇的艳阳天。 群臣结伙出殿,太阳当空照,感受到其中的刺眼光芒,大都抬起手掌遮住眼睛,微微漏点缝隙瞧了瞧。 刘闯和在朝廷上替他说话的几人一同出了宫,不知说着什么。 刘平倒像个闲云野鹤,自己独身一人出宫。 慕容倪坐在天合殿上,叩打着椅子,瞧着殿外三三两两的人,不知想些什么。 李英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说话,也不知想些什么。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2章 慕容氏之求 早朝一散,随着宫门出来的往四面八方走去,一些各怀心思的人混迹其中,期望着能打听出一些消息来,还有人快步回家禀报自家主子。 陈千乘等人还在秦府未走,一个商贩打扮的人趁无人之际悄悄进了去。 四人正在屋中饮茶,商贩走到秦应民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说到其中一句,秦应民似是没有听清,皱着眉头又让他重复了一句,等他听仔细了,瞳孔放大,有些难以置信。 秦应民点了点头让他下去。 等屋中只剩他们四人,秦应民喝了口茶,抬头看见另外三人都翘楚以待,期望着他能给什么消息。 ”刘濞死了。“他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 就这么微不足道的四个字,就足以引起渲染大波。 三人倒吸一口冷气,刘濞果真死了,他们猜的没错,这慕容氏到底是做绝了,大齐国长皇子就这么枉死在她的圈套里。 ”慕容氏没有立储。“他又说了一句。 三个人同时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容氏没有立储,她也没有称帝。“秦应民重复道。 ”不能啊,此时不称帝,何时称帝?“赵灵棋表示疑惑道。 ”今日群臣尽在,此刻她慕容氏兵马掌握着禁卫军,谁敢在她面前反抗?“赵灵棋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他们四人同时有了一个疑问,这慕容氏到底是要干什么,不称帝也不立储,难不成她当真想让位于人? 随即他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长皇子都杀了,她又怎么舍得拱手相让。 ”刘濞因何而死?“陈千乘问道。 ”攻殿逼宫,刺杀齐王。“秦应民道。 ”刺杀成功了?“ ”成功了。“ 陈千乘暗道慕容氏果然阴狠,用已经身死的齐王又做了一回棋子,拔掉了对自己最有威胁的人。只是可惜了这位素未谋面的长皇子,不明不白就随他父皇去了。 可是他并没有时间去为这位皇子默哀,因为现在慕容倪的行动太让人捉摸不透,这让他有些难办,倘若一个不小心,齐国出了乱子,恐怕就辜负了老道所托,自己立德立言立功三立之中的立功就要半途而废了。 正当四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通报说有人求见陈千乘。 陈千乘一惊,以为是慕容氏来人,出去一看,是自家小厮。 小厮道:”慕容氏派人送了一封信。“ 陈千乘拆开信来一看,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今夜有求。 他拿了信进屋,给其他三个人看了看,看完之后,找了个炭盆烧了。 三个人看的一头雾水,陈千乘也是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烧掉了信,陈千乘叫上赵灵棋和赵铸回府等待消息,还要邀请秦应民一同,秦应民表示自己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晚上再碰见慕容倪就不好了。 秦应民给他备了车,赵铸去韩清屋里把她也带来。 秦应民亲自把她扶上车,轻声道:”路上小心。“ 韩清点了点头,笑着说秦哥哥放心吧,有千乘哥哥在,清儿会小心的。 秦应民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硬挤出一丝笑容挥手做别。 马车趁着周围没人,悄然离了秦府。 秦应民站在风中,凝望着马车慢慢驶远,还是呆呆的站着,直到府内下人从后面过来,道:”天凉,公子回屋吧。“ 秦应民这才心怀失落的走回去。 陈千乘一行人回了府,韩清看他们三人有事商量,自己跳着去院子里看前几天自己堆的雪人,看着那个还没有完成的大圆球,自己边滚边念道:”哥哥头那么大,我要多滚几圈,哼哼,让他老是欺负我。“ 而陈千乘三个人进了屋,猜测着慕容氏今晚的动作。 天色渐暗,他们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静静等待。 陈千乘苦笑道:”本以为咱们掌控了先机,现在反而处处落人下风,被人家当了棋子,咱还不能不配合,当真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赵铸感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 赵灵棋听他将慕容倪比作老姜,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陈千乘哈哈笑道:”我可见过这位皇后,虽然年近六十,但是还是风韵犹存,遥想她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你说她是老姜可说错了。“ 赵铸打趣道:”莫不是你还对她有兴趣?“ 陈千乘笑骂道:”去你的。“ 一开始有些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三人一想到自己在这里讨论慕容倪的风韵犹存就感到一阵好笑。 韩清在院子里把一颗硕大的雪球安在身子上,拍打了拍打,又拿了个树枝插进去,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雪,想着幸好中午那么大的太阳没给晒化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跑到其中一个雪人前,边拂去上面的落叶边喃喃自语”千乘哥哥,清儿给你摸摸头。“然后发自肺腑的一笑,突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大笑,心道三个人又抽什么风了。 夜色渐临。 有不知道什么鸟飞上了枝头,吱吱喳喳的叫着。 陈千乘和赵铸想不出来,干脆两个人开始下棋,赵灵棋在旁边看着,一会儿赵铸下错了,他便开始叨唠:”不好不好,这个子应该下在那里。“ 赵铸感觉身旁就像有个人在念经,偏偏那人说话还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赵铸道了句:”观棋不语真君子。“ 赵灵棋嘿嘿一笑,消停了一会儿。 等到杀的天昏地暗的时候,赵铸和陈千乘皆是手心冒汗,到了关键时候,赵铸瞅准机会,落下一子,赵灵棋大叫道:”错了。“ 便见陈千乘胸有成竹拿起自家棋子,轻轻一落,定局。 陈胜。 赵铸站起身来,装作生气道:”不玩了不玩了。你玩吧。“ 谁知玩笑之言被赵灵棋当了真,自己坐下来,自言自语道:”看我给你杀一盘。“ 赵铸嘿一声,一脚轻踹在他屁股上,道:”你还真是自觉。“ 赵灵棋不理会他,双手握着棋子合什,默默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陈千乘刚要落子,就听小厮来报。 门外有人求见。 他看着赵灵棋和赵铸,三人心里同时暗道。 来了。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3章 圈套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都是身穿黑衣的陌生人。 陈千乘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 从人中分出一条路来,一个披着兜帽,黑衣披身的约莫有三十岁的人摘下帽子,拱手道:“在下刘闯,冒昧求见陈公子。” 陈千乘看着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刘闯,三皇子的名头这些天他听的不能再多了,就算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是画像上的确和此人相差无几。 人估计是错不了了,但是放不放进来让陈千乘为难万分,放行吧,看三皇子这打扮这模样,摆明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拜访自己,但是慕容倪今夜也有可能会来,若是两方碰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这个责任他势单力薄,可担待不起。 可若是不放进来,在人家地盘上,没有理由就给拒了,听说这三皇子脾气还不太好,这样一来陈千乘丝毫不怀疑自己出不了这平都城门。 看似想了很多,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陈千乘拿捏不定主意,刘闯显得有些尴尬,赵铸看出了气氛不对,赔笑着道:“久闻三皇子大名,快请进,快请进。”说完,拉了一把陈千乘,笑着把刘闯请进了门。 赵铸这一举动,让没有见过陈千乘的刘闯把他错认成了这家主人,一边熟络地和他打着招呼,一边好奇着怎么陈千乘和自己消息中的有些不一样,听闻这陈千乘面白体弱,可现在看来虽说不上壮硕,但也是身形修长,身材匀称。他想不出个所以来,便只能归咎于坊间传言不实。 赵铸知道他认错了人,也没有否认,庆幸的是刚才下棋的时候把湛卢放在屋里了,穿的也有些闲散,于是顺着误会借着陈千乘的身份和他攀谈,既然一步错,那便将错就错,自己和他打交道,等慕容倪来了,陈千乘也可脱身去和她谈话。 陈千乘默默跟在身后,偷摸着给赵铸打了个眼色,赵铸会意,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偷跑过来,让赵灵棋先招呼着,顶他一会儿。 陈千乘眼看着赵铸突然捂着肚子,面色痛苦道:“三皇子,我突感肚中不适,许是今夜受凉了,还望殿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刘闯道:“陈兄快去便是,我在这儿等着便是。”虽然是在他人府上,刘闯说话的口气倒像是在自家之中。 真的陈千乘看着假的陈千乘捂着肚子跑出来,捂着嘴发笑。 赵铸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说,让陈千乘见机行事。 陈千乘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么答应,但还是放心不下,希望可以在他们旁边扮作一个奴仆端茶送水,也好有个照应。 赵铸一想也可以,让陈千乘等一会再进去泡茶。 刘闯在屋里低头喝茶的功夫左瞧右瞧看了看陈千乘住的地方,听见赵铸回来的声音赶忙放下茶杯。 道:“这天气倒是说变就变,让陈兄受苦了。” 赵铸坐他旁边,假装唉声叹气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这西北熬出来的身子终归是不适宜在温润养人的齐国啊,天生受苦的命,你说……唉,没办法。”他把手一摊,摇了摇头,一脸哀叹自己享不了福。 赵铸哈哈笑道:“陈兄说笑了,西北塞上草原本王也是向往已久,只是未曾有机会去见识一番。若是陈兄不嫌弃,为兄那天就要去西北叨唠你一番了。” 赵铸摆摆手道:“哪里的话,殿下能去我们西北的话,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刘闯本还想再说几句,可是后面有一个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意识到今天来的正事还没说,就抓紧插了个话锋道:“实不相瞒,为兄这次冒然打扰,实在是有事相求。” 赵铸一听机会来了,问道:“不知是什么事?若用得上弟弟的,一定义不容辞。” 刘闯看了看旁边这些小厮,赵铸挥了挥手把他们都遣了下去,陈千乘临走的时候给他个自己小心的眼神。 看周围没闲杂人等,刘闯道:“我齐国立储是一事你是知道的吧?” 赵铸点了点头。 刘闯继续道:“我也不瞒你,我父皇已经仙逝了。” 赵铸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刘闯看在眼里,心道,我听说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更何况你呢,只是你现在知道也晚了,也没有时间传信回你们秦国了,若想在我齐国分一杯羹,就只能和我合作。 刘闯道:“而今是我母后掌权,父皇已经让她全权负责挑选立储之事。本来今日我与老四还是胜负未分,但是我听说今日午后,周王朝有人去找齐王了,若是有了他们的帮助,本王恐怕就处于劣势了。这不,听说陈老弟来了,我就特意来拜访,还是希望老弟能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若登上那个位置,一定和秦国世代为好,休戚与共。” 赵铸好像还没有从刚才那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刘闯皱眉心念这人的心理素质怎么低,不由得给陈千乘打了个低分。 刘闯道:“不知陈兄怎么想的。” “啊……啊?”赵铸装傻道,“不知皇长子难道没有参与立储吗?” 刘闯看似痛心疾首道:“我那长兄糊涂啊,竟然带兵要去逼宫弑君,被禁卫军射杀在了父皇病榻前。” 赵铸冷眼瞧了他一眼,心知这三皇子看似悲痛,实则暗地里不知有多欣喜,若是刘濞在,哪有他什么翻身的机会。 赵铸继续装傻道:“听闻齐王早有立皇长子为储的意向,皇长子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去逼宫呢?” 刘闯刚要说什么,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咳嗽了一声,刘闯顿时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他着急问道:“陈兄是否愿意助我?” 赵铸刚要说话,陈千乘慌慌忙忙跑进来,大叫道:“公子,不好了公子,门外来了一群禁卫军,说三皇子私通外国,要把咱们都抓出去呢。” 刘闯突然变了脸色,惊恐,害怕,慌乱……刘闯似是没了方向的蚂蚁,抬头抓住黑衣人的衣服问道:“韩师,本王应该怎么办,这……这私通外国的罪名可不小啊,若是让他们抓住,那本王可就要呆在宗正寺里一辈子出不来啦啊,韩师,韩师,你一定要救本王啊。” 被叫韩师的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副黝黑的脸,粗眉大眼,鼻子高挺,胡茬修剪的很是干劲利落,他道:“殿下莫慌,此事蹊跷,容微臣想一想。” 刘闯心急如焚,陈千乘也是紧皱眉头,这个据点并非是秦国设在这里的,而是陈律暗中的探子传递消息的地方,虽然这次来就已经有了会失了据点的打算,但是要是再找这么个好地方就难了,本来若是刘闯不来,那么就算慕容倪知道这个地方,她也没有理由去拔了这颗钉子,毕竟谁没有自家探子,她若是拔了秦朝一颗,说不定秦朝就拔了她两颗或者更多,这样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但凡没摆到明面上,大家就表面上相安无事。 可是今晚就不一样了,自己亲自被抓到和刘闯在一起了,更值立储之际,这事被拿出来,他也没理,别说据点能不能保住,就是他自己这条命都不一定能安全回去。 不知道慕容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陈千乘和赵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屋中四人,两两而站,一脸地着急。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4章 阴谋 慕容重瑞虽说是武将,但是明白人该有的心眼他是一个不少,所以自打慕容倪让他一箭射杀刘濞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慕容家当了这么多年的臣子,刘家当了那么多年皇帝,这时候,也该换来坐坐了。 当年他慕容家长女立后,齐王曾半夜召慕容重瑞深夜秘密入宫,问他一句话,说:“慕容都尉,慕容家世代护我大齐,你我两家既为君臣,亦为手足,我以真心待慕容家,不知慕容家何以待我?” 慕容重瑞回答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齐王先是猛地拍案而起,慕容重瑞低着头不去看他,但是身子还是被惊了一跳,齐王呵道:“慕容重瑞,抬起头来看朕!” 慕容重瑞抬起眉头瞧了他一眼,看了看齐王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怒气冲冲,于是这才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齐王忽然展颜笑道:“不愧是我的好爱卿,朕向你慕容家保证,只要我刘家在位一天,这大殿之上便世代有你慕容家嗣孙的一席之地。但是你也需得向我保证,此生必不负我。” 慕容重瑞叩首谢恩,原以为是莫大恩赐。 哪知就是那晚过后,慕容重瑞的父亲慕容迟卸了天府军大都督的位子回京颐养天年,慕容重瑞则被提拔成了禁卫军,统帅京郊虎威大营和宫内三千营,保护平都安危。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慕容重瑞明白了,皇家哪有什么情分可言,他们慕容世家镇守戍关,不敢怠慢,可在皇帝眼里,终究是能随时夺权的外人。后来他也想开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齐王为何病的那么急,死的那么快,他不问慕容倪,慕容倪也不说,两人心照不宣都不提及此事。 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近旁侍卫,里里外外都是他慕容一家子了。 慕容重瑞手中的火把照耀着他的脸,身旁营里的兄弟们此刻来来回回包围了秦应民的府邸,说实话,他也想不通慕容倪到底是什么意思,本来今日早朝的时候就可以拿下几位皇子,自立为帝,可是慕容倪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似乎真的打算挑选一位储君出来,直到来之前,四皇子刘平派人来告诉慕容倪说周王朝有人去跟自己接触了,慕容倪派他去把那人抓了回来,然后现在又派他来抓刘闯和陈千乘,他才明白。 慕容倪真正的打算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让他慕容家登上那个位置,而不是靠血洗天和殿,受尽万民唾弃,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勤王起义,他慕容家虽说有禁卫军和天府君,但也架不住举国之力,秦周两国也会趁乱从中作梗,那时候恐怕屁股还没坐热就得下去了。 慕容重瑞把火把递给旁边的人,然后走到门前,大声道:“还请三皇子开门,否则就别怪我禁卫军无礼了。” 话音刚落,门从内里被打开,陈千乘的脸从里面探出来,一副询问的神情。 慕容重瑞抱拳道:“陈公子,无礼了。” 说完,一挥手。 身后十几甲士蜂拥而上,破门而入,慕容重瑞身先士卒冲进去,看见屋中三皇子刘闯静坐堂中,竟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慕容重瑞慢下脚步,向后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先停下来。 慕容重瑞拱手道:“三皇子。” 刘闯斜眼瞥他:“慕容将军有何事?” 慕容重瑞道:“三皇子明知故问,何必还要问下官。” 刘闯道:“哦?本王来看望故人,慕容将军也要抓本王不成,莫不是你真以为你们慕容一家只手遮天了?”说到最后,刘闯几乎就是怒火中烧,就差拍桌子而起了。 慕容重瑞仍是不卑不亢,道:“卑职不敢,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刘闯看着他这样子更加生气,紧握双拳压抑着心里的愤怒道:“奉命行事?” 他冷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奉命行事,本王到要问问你,你奉的谁的命!” 慕容重瑞道:“回禀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命。” 刘闯不怒反笑:“好一个皇后娘娘的命,啊哈哈哈……慕容重瑞,本王问你,你可知这齐国还姓刘?你可还知道这天下还是我刘家的天下,你一个三品武将,你凭什么抓本王。” 慕容重瑞道:“殿下,得罪了。”说完,一伸手,身后甲士直接冲上去就要把堂中之人拿下。 刘闯一脚踹开要抓住他手腕的那人,拔出手中长剑,作势要杀出一条血路,他身后跟着来的护卫也随即拔出佩剑,将他围在中间,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被他称作明师的男子按下刘闯的手中剑,道:“殿下,切勿冲动。” 刘闯恶狠狠地看着慕容重瑞,大声道:“明师,他们想让本王死,长兄一定也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现在又要来害本王,老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明师,这齐国就要落在他们慕容家手里了。” 慕容重瑞目不转睛,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身后弓弩手开弦上箭,蓄势待发。 明师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他慕容一家再厉害,还不敢连杀两位皇子啊,殿下。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刘闯转过头来盯着他,那双眼睛就像一只复仇的恶狼,他一字一句道:“明师,我们是不是完了?” 明师道:“殿下……” 刘闯把手中长剑掷地,声音清脆,响荡在堂中,周围的侍卫见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他丢了武器。 慕容重瑞一声令下。 拿下。 赵铸在旁边看着束手就擒的刘闯被带走,心道自己就要躲过一劫。 哪知慕容重瑞道:“还请陈府诸位都陪我走一遭吧。” 陈千乘等人自知逃不过去了,也就乖乖地听命。 刘闯经过慕容重瑞的时候一直瞪着他,哪知人家压根就不看他,牙呲目裂的刘闯压着满身怒其被人带走。 等陈府无一人所剩,慕容重瑞方才露出了笑。 夜逐渐深了,那只叽叽喳喳的鸟看着没有声息的秦府小院,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5章 虎牢之辩 虎穴。 齐国大理寺牢狱之首,取自“龙潭虎穴”之意,乃是前朝酷吏尹赏修筑。 虎牢圜扉严邃,门牢窗小,围墙八丈,市井大都称其为丈八墙,内厚数米,其用沙石所填,犯人一旦在墙体打洞外逃,沙子就会哗哗的往下流,洞口越大,沙子的流动速度也就越快,想要外逃的人也就只能埋在里面,活活憋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虎牢关押的犯人都是对齐国而言非常重要的犯人,自打修建以来,活人除了能在大门走出去,其余地方,行不通。 陈千乘一行人就被押禁在了这里,这也是几人第一次深陷囹圄,一路走来,阴冷潮湿,寒气扑面。 虎牢的牢门以黑铁铸造,浓重而又威严,上有绘案。 纹一物,状似虎,形貌狰狞凶恶,正是传说中“麟头豸尾西龙翼,足踏祥云照九州”的急公好义,好打抱不平,能断狱诉章的龙七子,狴犴。 门前两尊石像,形似羊,黑毛,四足,头上有独角,怒目圆睁,气势凛凛的端坐两旁,虎视眈眈地瞧着过往的来者与去者,正是公正不阿、能辨曲直的神兽獬豸。 陈千乘幼时读一书,书中曾言这虎牢连着天上的贯索星,是紫微斗数星曜之一,更是一颗凶星,故这虎牢还有一个别名,名唤“天狱”。 虎牢森严,能被关在这里的人物都是罪孽深重之人,所以赵铸走在前面探路,手上握着未被卸下的湛卢,跟着狱卒缓缓而行,许是慕容倪打过招呼,慕容重瑞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礼遇有加,将他们放进牢狱也说是装个样子。 陈千乘后来想明白了慕容倪打的是什么算盘,借秦周两国的细作除掉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威胁,又借三皇子和四皇子拔掉秦周两国在齐国的细作,然后自己心安理得做壁上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止一石四鸟啊,简直是一石好好好几鸟了。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为慕容倪这一计拍手叫好,人人都在局中,可人人都不自知,还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那个人,反倒是被一个女子先是屠大龙,又蚕食无数,绝妙绝妙,真是一个奇女子。 陈千乘抚掌感叹,若她不是生为女儿身,恐怕这天下逐鹿,也必有她一席之地了吧。 不过被算计了就是被算计了,陈千乘也没有多少怨天尤人,是自己技不如人罢了,既然好不容易来趟大狱,不妨多瞧几眼。 赵铸在前面开口道:“自古以来,人人都知能工巧匠只会雕花弄瓦,实不知,这大狱也是颇有讲究。” 陈千乘闻道:“哦?有何说法。” 赵铸道:“这大狱本着‘制死生之命,详善恶之源,剪恶诛暴,禁人为非也’之义而造,这行的祖师爷皋陶,当年铸第一个大狱的时候,便是‘其制为圜,象斗,墙曰圜墙,扉曰圜扉,名曰圜土’,无非是筑土为墙,掘地成穴,技术上实在是不完善,可是你瞧现在,有外监、内监和女监之分,整座大狱以狱卒监房为圆心四散为一圈,狱卒只需在里绕一圈,就可以看到各排监舍的情况,而且还与排尸洞,取水池。你说,是不是匠心之作,是否包含了人民的智慧结晶。” 陈千乘走在狭窄、逼仄的虎牢中,身边传来的是一阵阵嘶吼的怪叫和无助的哀嚎,在铁栏杆后面往外瞪着的是一双双恐惧惊慌的眼睛,肮脏粘成块状的头发铺盖在脸上,隐藏了他们那张曾经是某些人噩梦中才会出现的脸。 陈千乘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还真是,不是我说,你怎么对大牢这么有研究?“ 赵铸道:”嘿嘿,我当年跟我师父江湖卖艺的时候,看过不少官场小说,里面都是这么讲的。“ 赵灵棋倒是头一次知道赵铸还卖过艺,问他会什么。 陈千乘打趣道:”什么卖艺,就是两个江湖骗子招摇撞骗而已。“ 赵铸正色道:”哎。这你可说错了,这风水,阴阳八卦,那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都是宝贝,怎么到你嘴里成了骗子了。“ 陈千乘笑道:”那你给我说说,这大狱是什么风水。“ 赵铸道:”自然处坤位,属阴。“ 陈千乘惊讶道:”你还真研究过这玩意儿?“ 赵铸道:“你以为呢。” 陈千乘道:“你说你一个儒家学子,怎么还信这个东西。” 赵铸道:“你不信?” 陈千乘道:“我们青州有句话,叫‘风水先生没地葬,算命难免路边亡。 十个堪舆九个贫,不贫之人定骗混。 风水先生惯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 山中若有王侯地,何不拿去葬乃翁。’ 就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我们青州很少有风水先生算命僧,虽然我打小没被骗过,但我觉得这句话在理儿。” 赵铸道:“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算命先生吧。” 陈千乘看着他道:“怎么没见过。” 赵铸惊愕了以下,随即反应过来,那老道可不就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算命先生了吗。 陈千乘道:“若是说算命的真就这么厉害,那你说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听了算命的话定了龙脉,埋在真龙之穴,号称福泽万世,子孙后代国家昌盛。可你看哪个不是半路腰斩,国家覆灭,哪个像算命的说的一样子传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赵铸道:“你说的国家覆灭,哪个又不是因为皇帝昏聩无能?这都和天命没有关系,我们常说‘人定胜天’,就是表明,我们是可以依靠人力来改变天命的,即便你祖先葬地风水再好,不过是给你积了福而已,若是你自己不争气,哪有怪得了谁呢?” 陈千乘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那怪不得老道说自己来齐国能成事,自己也以为能把控齐国的走势,可没想到现在却是别人手里的一个棋子,如无根浮萍,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摆布,这大概就是自己占了先机,却不争气的局面了。 陈千乘自嘲的笑了笑,亏自己还自认心较常人多一窍,现在看来,自己倒像是心较常人缺一窍。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6章 孤 陈千乘等人被狱卒带到了所谓”雅间“,赵灵棋左右看了看,确实是比其他的好得多,最起码是干净无异味。 狱卒看这几位被慕容将军点名要特殊照顾的几位还算满意,就自觉地退了下去。 赵铸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检查出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 陈千乘看着闲不下来的赵铸,叫了他一声,道:”别转了,慕容倪要想杀咱,在府里就动手了,还用不着使阴招来对付咱。“ 赵灵棋回过头道:”那可不一定,咱就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 陈千乘道:”是咱技不如人,你能怎么办?出去告诉所有人,是咱跟慕容倪串通好的要陷害皇子?“ ”慕容倪能不能保得住我不知道,不过咱铁定是出不了这大牢的门了。“ 赵铸点了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没言语。 赵灵棋一看就是感觉有些憋屈,陈千乘开导他道:”你也不用委屈,咱也是利用她,只不过被反过来利用了而已,但是目的都达到了啊,你要是气不过,就多长长脑子,不光是你,咱几个都要长长。” 赵灵棋道:“咱拿她当朋友,她呢?” 赵铸在一旁听的哑然失笑,道:“你什么时候拿她当朋友了?” 赵灵棋道:“最起码咱没对她使过坏啊。” 陈千乘道:“咱来的时候不也是想借几个大臣的支持来逼她合作嘛,现在顶多就是一报还一报,平了。” 赵灵棋虽说也知道这个理儿,但是还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从小到大,莫说家里是富家巨贾,便是从跟着陈千乘开始,又何曾受过进大狱这种委屈。 他兀自个儿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生着闷气。 赵铸道:”也不知道清儿怎么样了?“ 陈千乘道:”放心吧,既然咱帮了慕容倪这么大的忙,她肯定不会亏待清儿的。指不定现在她就被供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面传过来一声:”那陈兄有没有怪我慕容府亏待了你们呢?“ 话音刚落,慕容重瑞一身便衣打开牢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竟是韩清。 看着韩清好好的,赵灵棋,赵铸和陈千乘都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陈千乘,说不担心是假的,事实上他刚才那一番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慕容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是很了解。现在看着韩清确实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他才算是如释重负。 韩清看着三人,欢喜道:“哥哥,千乘哥哥,灵棋哥哥,你们没受苦吧?” 赵灵棋道:“我们不过比你早到一会儿罢了,能受什么苦。” 赵铸道:“你怎么过来了?” 陈千乘看向慕容重瑞。 慕容重瑞摆摆手道:“别看我,她自己要求过来的。” 陈千乘也没追究,韩清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自己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动,别说他们相识才几日功夫,便是从小和她长大的赵铸都没办法,这样一说,要是真的她自己要来,估计慕容重瑞也拦不住。 赵铸板着脸道:“你来干什么,这地方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吗?” 韩清瘪着嘴道:“人家这不是担心你们嘛。” 瞧着赵铸的脸稍稍有些缓和,韩清立马笑眼盈盈,赵铸自知自己拿不下她,给陈千乘个眼色让他劝劝。 陈千乘道:“清儿,你先回去吧,反正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没事。” 韩清道:“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们。” 陈千乘道:“别在这里了,你在这里我们方便也不方便啊。” 韩清一开始还没听出来,后来脑子一转弯听懂了,羞红了脸低着头,轻轻的哦了一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要快点出去啊。” 陈千乘道:“一定一定,是吧,慕容兄?” 慕容重瑞打了个哈哈,道:“对的,一定一定。” 慕容重瑞让韩清现在外面等一会,韩清暗中看了一眼赵铸,赵铸点头让她放心出去。 “秦兄,赵兄,慕容府知恩图报,三位帮了我慕容一家大忙,我们一家一定不会忘。”慕容重瑞拱手一拜。 赵灵棋阴阳怪气道:“我们现在的境地也算报恩吗?” 慕容重瑞有些尴尬,讪讪一笑。 “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要想要扳倒三皇子,只有外通他国这种事才有可能。没有提前告诉三位也是有难言之隐,毕竟三皇子在平都城有些根基,我也是怕他会安排人调查你们。” 赵灵棋哼了一声,摆明了还是气不过。 倒是陈千乘和赵铸看得开,反正都已经进来了,这个时候也只能顺着他们的路子走了。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慕容重瑞道,“明日大选,皇后娘娘会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那四皇子呢?” 慕容重瑞道:“娘娘自有她的打算。” 陈千乘笑了笑道:“看来这齐国要姓慕容了。” 慕容重瑞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仰头看着这个只有四个人的小房间的窗子,陷入了沉思。 宫内。 静心殿。 褪下一身红袍,只穿了普通衣物的慕容倪坐在榻上,没有了今日在殿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是面色威严,隐隐透着怒气。 李英跪在面前,伏地,不敢抬头。 “李英,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已是耳顺之年的李英嗓音沉稳道:“老奴不敢。” 慕容倪道:“你不敢?那四皇子今日为何觐见,你不清楚?” 李英道:“是老奴的建议。” 听到这句话,慕容倪怒气更盛,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李英还是没抬头,只是点了点头。 慕容倪道:“坏了本宫大计,你可知是死罪?” 李英又点了点头。 慕容倪道:“本宫待你不好?你为何这么做?” 李英道:“娘娘,杀人诛心啊。皇子们都被您杀了,以后必定是祸患无穷啊,朝中对您看似百依百顺,但是暗地里肯定都会想方设法对你除之而后快啊。” 慕容倪知道他所言为真,但是倘若现在不杀光对慕容家有威胁的人,一旦自己坐上帝位,恐怕那些人就会成为自己乃至慕容家的一个夺命的毒针,但是现在被李英一搅和,四皇子是杀不了了,三皇子倒是可以打入宗正寺,永无翻身可能。 慕容倪不知道该谢谢李英还是该杀了他,虽然气的牙尖直痒痒,但是对李英的话也未置可否。 但还有一事她想不明白,当初李英和自己合谋杀了刘濞,为何现在偏偏要保四皇子。 她问出心中疑惑。 李英道:“四皇子我打小看他长大,他自幼聪慧,有仁爱之心,以国为重,假以他日,娘娘称帝,四皇子是最不可能造反的一个人。” 慕容倪同样不置可否,四子的性情她是知道的,造德精微,宅心忠厚,也确实如李英所说。 慕容倪又训斥了李英几句,李英照接不误,认罪诚恳,丝毫不反驳,伴君如伴虎,这个跪在地上的老人勤勤恳恳服侍了齐王几十年,比慕容倪的时间还要久,却能做到滴水不漏,几乎没犯过错,原来他的老师傅们一茬接一茬地下去,他反而平步青云做到了领侍这个位置,宫里宫外都说他是个人精,只有慕容倪知道,李英只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就像一头老黄牛,所以一向猜忌心重的齐王才会信任他。 慕容倪拿不到他的短处,就像一拳打在了空中,只能在口头上警告他再没有下次。 慕容倪让他退下,跪了许久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双手扶着膝盖,用力挺直腰,费力地弯着腿努力让自己站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成功站起来,慕容倪看着满头银发的老人,心中不免有些悲戚,虽然李英一直伺候得是齐王,但自打她入宫以来便是他经常来给她送东西,那时候她才十几岁,几十年过去了,齐王走了,这深宫院墙里就属面前这人最亲近,可是就连这最亲近的人也都要变得疏远了。 慕容倪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初诞子,一切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齐王用心国事,是李英每天都来看她,带着御医来,走的留下一大堆的补品,她知道是齐王派来的,可是李英是真的用心在关心她,她感觉的到。 看着李英有些日渐佝偻的背影,都说帝王操劳,这些下人哪个不是辛辛苦苦一辈子。 李英许是跪的太久,走路有些不稳,趔趄一下左摇右晃差点摔倒,慕容倪见势便要起身,看着李英稳住身子没有倒过去,慕容倪前伸的双手才缓缓收回来,只是那片刻她在想。 自己一路走一路经营,现在离那个位子就只差一步了,可是现在却有些犹豫,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自己?年将老朽,下面有没有子嗣。 为了慕容一家?可是谁知等自己老去,慕容家有没有能撑起这个国家的人在呢? 她还在想着。 做到这个位子上,可就真的成了寡人了。 李英猛然咳嗽了一声,慕容倪猛地一震。 双拳紧握,下定决心。 剑已出鞘,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已无退路,只能埋头拼命前行,方能斩出一条生路!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7章 人生最得意 自打立储一事宣告,平都城彻夜无眠者比比皆是。 尤其是刘濞之死,让某些身居庙堂之人有了想法。 有人心怀鬼胎,妄图上位;有人兔死狐悲,深知此生仕途己到极致;有人如老僧坐定,不闻不问…… 赵王府,四皇子刘平府邸。 从宫门出来的老人李英走在赵王门后的巷子里,脱了宫内领侍的衣服,身着素衣,弓着背,面上无悲无喜,只是独自一人,从静心殿一路走来,身影不免有些落寞。 老人轻轻叩打了王府的门。 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厮,看了眼他,问道:“您找谁?” 李英躬下身子,道:“麻烦禀报齐王,就说李英有事求见。”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点了点头,关上门。 李英看着门缓缓关上,不记得上次自己被拒之门外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一辈子站在齐王身边的男人,以前总是低着头,弯腰弓背,声音清淡,只有宣旨的时候才会站直了背,彷佛变了一个人。 门口的两尊石狮上面还有一丝积雪,李英慢慢给它拂下去,拍了拍自己手上沾上的,然后站直了身子静静等待,目光炯炯。 不一会儿,刘平亲自来门口接了李英。 刘平身形修长,身后一根木绳束发,发黑如瀑,五官清净,眉不粗不淡,眼角有些上提,眼神深邃有神,肤略有些白净,瞧面相像极了一个白面书生,但是看似娇弱的身子上却有一股柏松一样的的气势,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素色衣服,但是穿在身上也是透着不一样的感觉。 李英跟随刘平到了书房。 这位今日朝堂上没有任何出格作为的四皇子恭敬地给李英沏了杯茶,把他请到上座,想让李英坐下说话,自己在一旁站着。 而那位浮沉一生的老人摆摆手道不用了,笑着道站了一辈子了,也不妨多站这么一会儿。 刘平似乎知道了什么,眉头沉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书房里只有热茶的水汽袅袅升起,刘平站在李英身旁紧抿着双唇,眼睛似乎有些发红。 李英四下看了看书房的布置,道:“先帝在时,对长皇子宠爱有加,老奴虽然知道他近年来自恃得宠而骄纵的作为,但是老奴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帝王的心思哪里敢去随意提醒,偶尔不经意地几句,不知道陛下置若罔闻,还是真的没有放到心上,都一带而过。” 李英顿了顿,站直的腰有些酸疼,觉得自己又慢慢佝偻下去,又强忍着疼痛再直起来,只是需要双手扶上腰。 刘平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想要过去搀着他去坐下。 李英伸出手,摇了摇头。 刘平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宫监领侍,心头涌上了一股悲楚。 这个人当年也是意气风发,也曾经揣过圣旨,替先帝坐过金銮殿,身前跪的哪个不是国之重臣。 可现在呢。 满脸沟壑纵横,皮肤皱巴巴的,像是皴裂的树皮,背驼腿弯,银发苍苍,今日穿的还是快要洗褪色的一件衣服,衣服有些地方已经有些发白,刘平看过去,顿感凄凉,老人还是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啊,已经是半张脸都进了坟墓里的人,却还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去为这个国家奔走。 李英自顾自言。 “老奴一生没干过什么大事,陛下在世时总说我太闷,没有什么乐子,仔细想来,我自打十五岁入宫以来就没再出过平都城,除了陪陛下去围兽园打过几次猎,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确实如陛下所说,老奴大概就是一只闷声只知道干活的老黄牛……” 李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最有趣的就是七岁那年跟着街上的哥哥逛了一次花楼,回来以后被爹娘痛打了一顿,殿下,不瞒你说,我连我爹娘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可就是记得那个花楼里迎客的那些个姑娘们。” 刘平听的格外认真,这也是他第一次了解这个父皇身边的人。 李英有些老眼昏花,那双浑浊的双眼里慢慢淡下光芒。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去卖身为娼。人人都说齐国繁荣无忧,可是哪能真的无忧呢,就说那些花楼的姑娘们,她们每天笑脸相迎来往宾客,日日莺歌燕舞,可谁知道她们夜夜掩面哭泣,痛骂生活的不幸。殿下,这世上的人儿还是强作苦中作乐的多啊,老奴知道您宅心仁厚,不愿意因为立储一事让齐国多了无辜者的血,所以这坏人老奴替你做了。“ ”老奴无能,大概是不能陪您再多走一程了。” 李英颤抖着跪下身子,拜了一拜又一拜。 “老奴替先帝,替齐国百姓拜托殿下了。” 刘平攥紧双拳,再也含不住泪水,清泪流了一行又一行,满脸的泪水止也止不住,他把跪在地上的老人扶起来,这个一直以来看似淡然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介甫必不负父皇,不负百姓,更不会负了您啊。” 刘平,字介甫,介取自介圭之意,乃是古代传说凤凰站落之石,生相俊秀,乃为甫。 李英咧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相互挤压,浊泪在其中涓涓流淌,像看自己孩子一样看着刘平。 …… 入夜,李英从赵王府出来。 刘平要送他回去,李英表示自己想要一个人走走,刘平知道他的意思,也就没有执意去劝他。 夜里的平都城依旧灯火通明,今日有闹市,李英慢慢走在其中,感受着身旁的人烟味。 稚童们相互在旁边追逐嬉闹,甜蜜的意中人们在水边放着花灯,两旁的小摊子吆喝着自家的东西,有彩灯,有冰糖葫芦,有烟花,李英看着天空上烟火璀璨,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扑鼻香气,头一次感受到这么多年没有体会过的人情味。 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匆匆跑过来,不小心撞了李英一下,约莫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回过头来,以为自己撞伤了他,笑脸顿时变成将要哭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得问他:“老……老爷爷,您没事吧?” 李英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细语道:“老爷爷没事,你有没有事啊?” 小女孩点了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 李英心头一暖,回过头想要买一根冰糖葫芦给小女孩吃,可是摸了摸身上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用过钱这个东西了,不免有些苦笑。 许是他的样子被小女孩看到了,她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我请爷爷吃冰糖葫芦啊。”说完,从小口袋里掏出了几文钱,仔细数了数,发现只够买一根的,她把钱递给小贩,拿了一根下来。 昂起头,一脸笑意,道:“呐,爷爷,给你吃啊。” 李英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想哭。 小女孩道:“爷爷,你眼睛怎么红了?” 李英拿袖子抹了一把,道:“没事,爷爷就是有些想家了。” 小女孩道:“爷爷,你家在哪里啊?” 李英道:“爷爷的家啊……”,他仔细想了想,“爷爷的家在天上哦。” 小女孩道:“爷爷骗人,天下都是星星。” 李英道:“爷爷不骗人,”他拉着女孩的手指着天上,说:“你看,爷爷的家就在那里,等爷爷回了家,就在天上看着你,你要是想爷爷了,就抬头看,哪颗星星最亮哪颗就是爷爷的家,那是爷爷在想你哦。” 他低下头问她:“你会想爷爷吗?” 小女孩绞尽自己的小脑瓜想了一会儿,道:“会。” 李英攥住她的小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高兴道:“我叫徐昭珮哦。昭是日月昭,珮,恩……”,她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珮是……,昭珮忘记了。” 李英拿起她的手掌写了珮,她开心地拍手道:“对对,阿娘说的就是这个珮。” 她抬头看他,一脸敬佩道:“爷爷知道珮是什么意思吗?” 李英道:“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玉珮。阿娘给昭珮起这个名是说昭珮是个顶漂亮的人儿的。” 他刮了刮她的小巧鼻子,道:“昭珮以后一定会快快乐乐的,大家以后都会快快乐乐的。” 他带着她逛了街市,放了花灯,她还许了愿,很小声,但是他还是听见了。 她说。 希望爹娘快快乐乐,希望老爷爷快快乐乐,希望自己也快快乐乐的。 她还说。 希望每天天气都要很好,这样她就可以看见爷爷的家,看见爷爷在看着她了。 李英和她坐在水畔,小女孩脱了鞋小脚丫涤荡起一层层涟漪。 月亮很大,也很亮。 李英一心空明,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小女孩问他:“爷爷,你是干什么的啊。” 李英思忖了一会儿,道:“爷爷啊,”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是那里面的人哦。” 小女孩撇嘴道:“爷爷骗人,阿娘说那里面是个大锁,里面的人都出不来的。” 李英会心一笑道:“阿娘说的对,昭珮有一个好娘亲的。” 小女孩笑着点头,双手抱圈道:“阿娘很疼昭珮的,阿娘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李英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心满意足。 时间一到,分别在即。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回家。 李英看着她走远,双手笼袖,觉得有些寒意。 天凉加衣。 李英踱步回了那个被小女孩成为大锁的地方,在自己的屋子里坐了很久,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没人知道这个老人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只是老人端起一碗茶,洒了满地,低头呢喃。 “陛下,莫怪老奴。” 又洒一杯。 “皇长子殿下,莫怪老奴。” 再洒一杯。 “三皇子,莫怪老奴了。” 三杯洒完,拿出给自己的一杯慢慢喝下去,静悄悄收拾好小床,安静的躺了上去。 闭眼。 脑袋里想的都是今晚的月亮,和徐昭珮那个笑意荡漾的脸蛋。 风从窗缝里悄悄溜进来。 老人紧了紧被子。 呼吸渐弱。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8章 各怀心思 赵王府的小厮已经在书房站了许久,迟迟不敢敲门进去。 自打那个叫李英的老人家从这里出去,赵王就未曾出来过,刚刚要食饭的时候小厮还敲了敲门问自家殿下是否要吃,只是殿下开了门,眼睛红肿,似是一夜未睡的样子,一言不发只是摇了摇头,便关上门。 这可苦了伺候他的小厮,又不敢进去,更不敢走开,唯恐殿下出来找不到人,所以只能站在门外一直翘首等待。 门内。 四皇子刘平呆呆得坐在床沿上,双肘撑膝,掩面哭泣。 老头子李英冒死步了一局暗棋,让刘平来做以后掌棋的人,这个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而从今夜之后,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了。 他自小丧母,父亲更是一代贤君,用心国事,连自己的儿子年纪多大都不知道,他虽然自幼长在深宫,但是见父皇的面也是屈指可数,更何况后宫的那些妇人们巴不得他没有一丝存在感,自己的儿子好趁机上位,在这堵红墙围成的囚牢之中,只有李英待他如常,这个从小就被送进宫当了太监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许是瞧着自己可怜,所以就时不时的来看看自己,问问缺不缺什么,虽然他没有什么需要的,但是那一份关怀倒是记下了。 后来齐王一病不起,也是李英率先联系了他,这往后的一布又一步,都是惊险万分。 在慕容倪本来的计划里,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哥,还是自己,都要死的死,囚的囚,然而现在自己活得好好的,李英却不在了。 他知道李英是替自己死了一趟,可是命就一条,走了可就回不来了,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好人,到头来想安度晚年的机会都不给。 慕容氏在齐国的势力根深蒂固,不说戍守边关的那些将士有一大半是他家亲信,便是当年齐王把慕容重瑞调度到身边担任自己的护卫军统领,妄图想借此削弱他家的势力,可是却让慕容家成功做到了里应外合,就已经给了慕容家篡位的机会。 自古国毁人亡,不外乎外戚宦官专政,后院起火。 齐王把慕容家老家主调回来削了兵权看似成功让慕容家的势力接触不到边关,但是袍泽之情又岂是这点小手段就可以斩断的,齐王英明一世,却糊涂在了慕容家的身上。 四皇子刘平抹了把泪,站起身来。 李老不会白死,齐国不会永远姓慕容下去。 他唤来小厮,让小厮带了一则消息给宫里。 随后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起身回封地。 宫内。 静心殿。 慕容倪静静的听着齐王的小厮送来的消息,面无表情,身旁再无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 等人退下,慕容重瑞从后面出来。 “长姐,他是什么意思?” 慕容倪脸色沉下来,道:“金蝉脱壳。” 慕容重瑞低眉道:“需要我们动手吗?” 慕容倪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暂时不要了,李英说的对,杀人诛心。这个节骨眼还是莫要招惹事端了。” 慕容重瑞恩了一声。 慕容倪道:“陈千乘他们怎么样了?” 慕容重瑞道:“都依长姐行事。” 慕容倪哦了一声。 慕容重瑞看了看周围,道:“李英去哪里了?” 慕容倪道:“我让他回去了。” 慕容重瑞若有所思。 “长姐还要用他吗?” 慕容倪道:“他也老了,是时候该颐养天年了。” 慕容重瑞心领神会。 “你先回去吧。” 慕容重瑞得了旨便缓步退了下去。 慕容倪一手托腮,一手扶膝,怔怔出神。 …… 虎牢。 陈千乘同样也在出窍神游。 慕容倪的大局已定,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照她的计划做下去就可以了,虽然他前一刻还劝着让赵灵棋死心,但是自己还是想要再挣扎一把。 咸鱼尚且想要翻身,更何况是人。 他不能就白白来了齐国一遭,却被人摆了一道,自己技不如人他承认,但是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他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摆布的人。 大丈夫生在世间,岂能做他人手中蝼蚁? 一夜过去。 陈千乘思索了一夜,想着怎么才能老虎嘴里拔牙。 第二天一早,赵灵棋和赵铸刚睡醒就看见一夜未睡就那么直直坐着托腮想了一夜的陈千乘,眼睛充满了血丝,四周黑眼圈异常明显。 赵灵棋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人。 该不会死了吧。 这个想法一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就吓了他一跳。 他抓紧推了把陈千乘,哪知道陈千乘猛地一颤,突然回过神来。 那双干涩的双眼盯着赵灵棋,茫然空洞。 赵铸摇着他的肩膀,叫道:“醒醒,醒醒。” 被两人这个一摇,陈千乘才会真的醒了过来。 “你一夜没睡?” 陈千乘皱着眉头,好像还在想着什么事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赵铸也皱了眉,他知道陈千乘还想再谋些出路,只是他也没有想出来还可以怎么做,因为慕容倪基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出路,只要明日一早上朝之际定了三皇子的罪就稳了,据慕容重瑞所说,四皇子也和周王朝的人也有交流,那四皇子的罪大概也差不多,两人都要进了宗正寺永不得出来了。 走一步看一步?难道真的已无生路了? 陈千乘一拍大腿,叫道:“我找到了!” 赵灵棋和赵铸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还纳闷陈千乘是不是疯了。 陈千乘眼神发光道:“李泓筹,我要见李泓筹!” 赵铸略一思索,瞬间想通了他所想。 赵灵棋还是有些疑问,不等他开口。 有狱卒过来,说有人要提审他们。 赵灵棋想到要面见齐国的某些人有些担忧,毕竟谁都不知道慕容倪会不会把他们当成弃子给顺便解决了,毕竟他们和刘闯的事确实不太光彩,而且足以让他们定罪。 哪知陈千乘哈哈大笑,就要出门去。 赵灵棋拦都拦不住,心道自己公子不是疯了就是疯了。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9章 殿审 今日是齐国皇后慕容氏立储之日。 宫门外各大朝臣鱼贯而入,行色匆匆。 有不少提前得了消息的人眼神巴巴地在外面等候着最后的结果。 这是陈千乘等人第一次走进大殿。 天合殿是典型的重檐庑殿顶结构,头上殿顶正脊如一条龙骨稳住整体,八条垂脊亦是如盘龙之尾各自垂在两个重脊之下。 脊上负有神仙之姿,走兽飞禽,均是由黄彩琉璃瓦制作,形态各异,端庄宏伟,殿顶的垂脊兽十样俱全,光彩照人,八条垂脊共饰有八十八个仙人,或弹琴,或泼墨,或抚笛……种种仙姿,犹如高巅之上,云中天宫。 陈千乘默默感叹,虽说帝京那边都给青州扣了土皇帝的帽子,但是拿大都督府和这里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随着三人的入场,两旁站立的人纷纷抛来疑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虽说陈千乘家世显赫,但是见过他面的人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远在齐国,殿下能认出他的人估计也就只有那位慕容皇后和禁卫军统领慕容重瑞了。 领者走在台前,道:“启禀皇后娘娘,罪臣带到。” 陈千乘眼神一冷,这个称呼让他很是不爽,慕容倪摆了他一道就罢了,还扣上了罪臣的帽子,这明显是不把他当回事儿。 慕容倪扫视下来,道:“你先退下吧。” 领着他们来的那人得令便退了下去。 陈千乘三人挺背抬腰,丝毫不畏惧。 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细细簌簌的声音慢慢出现。 慕容倪转头问道:“李英还没来吗?” 身后的侍女道:“禀娘娘,领侍监还未到。” 慕容倪吾了一声,小声道:“一会儿去他那里瞧瞧,许是抱了恙,他年纪大了,身子骨儿经不起折腾了。对了,再带点补品什么的捎过去。” “是,娘娘。” 慕容倪回过头来,道:“想必诸位都想知道这三人是干什么的,犯了何事,那本宫也就不卖关子了。” 她站起身来,手一指,道:“这位便是秦国赫赫有名的左军大都督陈律之子,陈千乘,另外两位,便是他身边的谋士和侍卫。” 底下的人大为失色,眼神中惊骇之意清晰可见。 “什么?秦国的人?还是陈律的儿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娘娘囚禁了他们就不怕秦国借机打过来吗?” “娘娘怎么敢惹陈律那人啊,那可是秦国的大都督啊!” 陈千乘三人面不改色,直直地看着慕容倪,慕容倪对着他们嫣然笑道:“众卿莫怕,本宫知晓众卿的想法,你们是怕秦国借此对我齐国发动战事,你们怕我们打不过他们,你们还怕你们现在的地位到时候都要付之一炬。但是!” 她突然严厉道:“你们就不怕祖宗基业就此终结!你们就不怕我齐国沦为亡国奴!就不怕子子孙孙永远都要记着这屈辱的一刻吗!” “我大齐立国百年,先祖披襟斩棘开疆拓土,你们现在就只知安逸享乐!百年过后,你们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面见祖宗!你们有什么掩面让宗祠里供上你们的牌位!” “你们丢人啊,就一个大都督的儿子就让你们怕成这样,若是秦国打过来,我看你们立马就吓尿了裤子,不战而降了!” “我慕容氏一介女流之辈,尚知国破便家亡,你们呢?你们就知道做国家的蛀虫,贪污的贪污,徇私的徇私。一个商会能牵扯出十几位乃至几十位的朝中重臣,你们谋私利,铲异己,妒贤良,你们说,这样的朝廷不破,哪样的朝廷能破!这样的国家不亡,哪样的国家要亡!” 陈千乘四视而去,便见两边的人都默默低下头,不敢言语。 他不禁为慕容倪这一番话赞叹,今日本是立储为重,可慕容倪偏偏借他们几个人的身份避开了最紧要的部分,把矛盾引到了国家存亡之上,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老谋深算。 慕容倪看着下面人的反应,知道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本宫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日之所以把陈家公子置于案板,实是因为三皇儿之过。”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又偷偷摸摸抬起了眼。 “三皇儿争储心切,竟然密谋和秦国交好来为他争这个位置,是本宫和先帝管教无方啊,这皇儿……唉。” 站在三皇子一派的礼部侍郎胡唯道:“娘娘,事关重大,还望娘娘酌深调查啊。” 慕容倪道:“人证物证俱在,正是慕容大将军当场捉拿,不知胡侍郎还以为如何更深调查啊?” 胡唯一时之间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三皇子派系之人暗暗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皇子一派的也因为没有看见四皇子在殿上而感到担忧,但又因刘闯已经失去了立储资格而高兴,唯独原本苦大仇深的大皇子一派现在如老僧入定,看着这群跳梁小丑四窜。 一时间,朝堂之上突然多了四副面孔。 大皇子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皇子一派,焦急烦躁。 四皇子一派,高兴却又忧虑。 无门无派之人,便是各扫门前雪,不言不语了。 陈千乘看着慕容倪一番手段,佩服至极。 慕容倪道:“宋监丞,按我大齐律法,闯儿所犯何罪?” 大理寺监丞宋慈道:“回娘娘,按大齐律法,三皇子外通他国,允以国事,应贬为庶民,监守与大理寺,永不得出。” 胡唯当即道:“娘娘,三皇子宅心仁厚,肯定是一时被小人蒙蔽,这才做出这般举动的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目光,无论是谁,都给他定了一顶愚不可及的帽子。 事情都做了,要是真的是被小人蒙蔽,倘若再登临帝位,岂不要亲小人,远贤臣了? 这种人哪儿还有资格登临帝位。 胡唯也意识到了自己言出有误,改口道:“微臣是说,定是有人陷害殿下。” 他彷佛想到了什么,慌乱道:“是了,一定是有人陷害殿下。娘娘,三皇子必定是被人陷害的啊。” 慕容倪道:“哦?那你给本宫和众位爱卿指一指,到底是谁想要陷害三皇子的。” 因为紧张而涨红了脸的胡唯四周看去,被他看到的人都偏过头去不去看这条被逼急了的疯狗。 谁人都知这礼部侍郎胡唯是三皇子刘闯身边的一条狗,每天舔着脸在三皇子后面给他擦屁股,比对自己的老母亲都要恭敬,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好玩意,必定是第一个送到刘闯府上,就说前几年醉春楼新来了一个伶官,他还没享用就给刘闯送了去,被三皇子宠幸完以后,他又屁颠颠的八抬大轿娶了回来,还给她了正宫的名分。 偏偏这人还不知羞,把自己婆娘被三皇子宠幸的事当作自傲的谈资,每逢喝大了就吹嘘,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在平都城的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后来人们都给这礼部侍郎起了个名儿,叫绿龟奴。 都说这奴才当的,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古往今来独一份。 胡唯没有看到心里的那个身影,变得更加着急,他是和三皇子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事儿是个人都知道,倘若三皇子此事坐定,恐怕自己也不会好过了,更何况自己昨日还为他说了那么多好话,不管以后谁当家,只要不是三皇子,那他铁定就要完蛋。 他把眼光最后定格在了陈千乘身上,他指着他大叫道:“一定是他捣的鬼,是秦国想要使用离间计,娘娘,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在陷害三皇子!” 慕容倪冷笑一声,殿内之人渐生怒厌,更有和他亲近之人默默摇头暗道此人已经成了乱咬人的疯狗。 (本章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