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 正文 起始 旧叶已落幼芽未冒 锦官城西的小村庄。 这儿,一直很平和、很宁静,座落於成都平原的边缘上,外界的争战杀伐, 一直都不会让这儿看见狼烟。soudu!org 实在是个很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村中的广场,伫立著一颗高壮繁茂的梧桐;树下,伫立著一个俊逸潇逸的青 年。 梧桐的叶已开始转黄、青年的脸色无动於衷。 快了罢!它快要开始落叶了。 青年收拢双袖,一言不发地仰望著梧桐的枝叶、还有插在它树干中的无数箭 支,心中想著:再这样摧残下去,这颗梧桐迟早有天会被『射』死的。 有位少妇牵著个小女孩,走近青年。 青年听见脚步声,回首望去,见著小女孩,轻轻地笑了。 少妇放开女孩,让她抓著去父亲的衣襟,朝青年道:「这回是朔方节度使… …」 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 青年回头望了梧桐一眼,心里便有了计较。 世道乱哪 ̄合当是我叱吒风云的时刻,只是可惜,来不及了…… 青年不语,只是摇头。 少妇道:「我已经向使者说明你现在的情况了,可是他坚持要见你一面。」 无奈,为了快些请离这些麻烦,还是走一趟吧。 青年回到家中,见到使者正端端坐在厅上唯一一张能承载成人体重而不致崩 坏的板凳上。 青年不发一言,抖动衣袖露出双臂、而後张口,随即又闭上嘴、拢下衣袖, 便迳朝後进走去,对堂堂节度使的使者是多一瞥也没。 使者却惊得合不拢口,彷佛见到啥可怕的事物。 少妇随後跟著进屋,朝使者极为简洁地道:「不送了。」说完,牵著小女孩 尾随在青年之後。 使者愣在原地,怀疑是否要彻底执行主子的命令。 『我得不到,就不要让他人得到!』仆固怀恩是这么说的。 杀手还在锦官城中的客栈待命。 可是,如今看来,就算让任何人得到他,也是无济於事呀! 忽然,听到几声咳嗽。然後,小女孩紧张的声音传了出来:「爹!娘又咳血 了!」 「没事……娘没事,别叫那么大声、别要让你爹操心……」又一个女声。 这声音,很轻柔悦耳、却也非常虚弱,可以很轻易的判别,绝非方才那位著 白衫、覆绿纱的白皙少妇所发出。 这么说,这一家子应该至少有四个人…… 盘算人数,是为了向杀手下达命令。可是,方才那小女孩,至多不超过四岁 ,有必要杀吗? 使者暗暗下了决定,离开了小村庄。 ***** 记得,那年我三岁。 在乾爹向我解释过『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後,我反 问道:「如果早点动用军队,可以避免了不得已的时候,早用可以比晚用少死很 多人,那应该要用、还是不要用?」 乾爹是个天才,无庸置疑的天才,可是他也无法回答。 当时,乾娘回答我:无论如何,先探察情报。 对,探察情报是必要的,但渐渐的我发现这不能算是解答,只是常识。 那一天还没过完,我就换了一个人当乾爹,我唤他作二爹。 二爹也是个天才,让我很怀疑,世上怎会有这么多的天才? 有一天,我再向二爹提出这个问题,结果二爹说:「这问题如果早几年问, 就会有个人可以回答,但如今那个人已不在了。」 简单的说,二爹也无法回答我。 这更让我好奇,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对? 二爹最近开始忙了,无法再带我云游四海。但是他也说,我已经可以自己去 走走看看,不必和他一起行动了。 所以,现在我要去『问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话 云梦初起 ̄之一 『柔风掌』,这是武林中人对於北武林盟主皇甫望的另一个尊称。 因为他在淮北各门派、组织踢馆的时候,凭一对肉掌就打得所有对手无招架[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之力,却也一个人都没有伤到。 这么温和的武学,称其为『柔风』,实是优雅相称之极。 但是皇甫望却常常说,自己这点本领实是微末道行。曾有一个人,在同一时 刻,独力应战八位或剑艺、或拳脚、或内功、或仙气、或智计举世无与比肩的高 手,还一直抱持著『不伤人而得胜』的理念对敌。虽然最後他失败了,但过程中 已证明他确实拥有这种实力。这一个人,才真正堪称为『天下第一人』。 这段话,自从统合北武林之後,只要听到谁称赞自己的武艺,皇甫望就会将 它重覆一次,就算听的人已经倒背如流,他一样叨叨絮絮似无尽期。 这一个人的名声,也就在皇甫望的大力赞赏之下渐渐传开了。 後来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大家早就认识了。 这时,皇甫望又开始了另一段名言…… 「人言剑,皆举天下五大剑派,其实还有另一个无派剑法,虚幻胜于云梦、 猛烈不逊镇锦屏、刚正犹过林家堡、疾速未输太清、自然同於木风……」 换言之,此剑法是集五大剑派之所长於一身了。 那是什么剑法?什么名头? 皇甫望不晓得此套剑法实名,只能回答一个人人都听过、但从没人见过的词 儿…… 『诗仙剑』。 「一个人厥然一身的开始,要仅记得这段时日,那么即使日後当你曾风光一 时,却又失去所有,想想你的开始,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至少,你可以学著去习 惯。」 二爹是这样说的,所以,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不,还是有……一柄二爹随身佩用的无鞘剑。 我,就像被赶走一样的被二爹驱离了身边。 实际上我当然不是被赶走的,我有我的目标。二爹能教我的,已经教完了, 但是我仍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我必须自己去找了。 至於从何开始? ……逛街吧大概。 二爹是各路军№争相邀请的对象,我的名字也红得紧,不过好在没有人真正 知道我的长相,所以,改个名字就行了。 但我的名字当初可得来不易,拖了足足年馀才定下哪!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让我想想……嗯…… 好!就用同形字吧!以後,我的名字就是『叶敛』! 万层云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曙光。 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中原虽乱,巴蜀边境倒是显得平和。 叶敛踏上锦屏山,找到了一处衣冠冢。 木板制成的墓碑,十三年前为人以手指刻下的文字仍然十分清晰。 『织锦之墓』。 「失去一切……真的那么严重吗……」叶敛喃喃之语,心里很清楚,二爹告 诉他的那段话,起因就是二爹失去了这衣冠冢的所有人。 不过就是女人罢了!叶敛是这样想的。 但是,二爹为了冢中的女人,一生再也不近女色;诸葛静也不知何故,在灵 山战後便回到锦官箭村,再也不问世事,放著一身经天纬地之地而不用…… 虽然程度有所不同,但是叶敛的两位养父,都为女人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所以,『女人是祸水』!叶敛坚信这一点,打定主意绝对不会爱上女人! 女人也是人,可以用来交朋友,可若一旦碰上情,那就没完没了。 嗯 ̄与其说不碰女人,或许说是不碰『情』字更贴切些罢。 叶敛与君聆诗分手之後,先到蜀地,便是想找诸葛静问个清楚。 『究竟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问题,叶敛想了十三年了。 轰然一声,日头不知何时已为云层掩去,平地里炸了一声响雷。 快下雨了,叶敛缓步行近身的树下躲雨。 景色是一片雾茫,心中也是。 应该先去哪儿呢…… 叶敛轻轻吁了口气,脑门上却忽然感受到一股腥臭。 有蛇!准备咬我了! 有感觉与产生反应几乎是同一时间,但叶敛右手刚刚放上腰间的无鞘剑柄, 耳中却已听到飕然一响! 移出两步,抬头一望,只见一根箭杆将一条赤尾青蛇的头钉在树干上。 青蛇的身子还盘在枝上微微抖动,不久便垂了下来。 叶敛再回头望向箭枝来处,才发现出箭者距自己还约有四十馀步。 「真神!」叶敛心中一赞,这距离或许不算挺长,但在茫茫雨中、目视物不 甚准的条件下能有如此箭法,实在相当了得! 而且……就算先出手的是箭,叶敛在攻击上还是具有距离的优势,但他的剑 还未出鞘,箭枝已准确命中蛇头,这种速度……可怕! 发箭者快步走近,叶敛仔细一瞧,对方一头长发全都淋湿了,覆住了一半的 面容。不过,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是个女子。 本来应该道谢的,但对方是女子,叶敛眉头一皱,便不作声。 那女子能在雨中、於四十馀步外发箭命中蛇头,那是何等眼力,对於叶敛表 情的转换自是看在眼里,却也不甚在乎,迳自走到树下将韬中水倒去後,便拧起 了头发。 雨继续下著,两个人没多望对方一眼,各自也不出声。 叶敛的心中却响起了个念头…… 很久以前,乾爹曾说过个故事,说起了他童年所住的村子。虽然後来二爹带 自己去过一次,但那已是十年前的事,後来爷儿俩再也没有涉足巴蜀境内,叶敛 对於到那小村子的路迳,记忆已不甚清晰。 只是,心里很清楚的记得乾爹说过,『村内人人均擅箭艺』! 思绪至此,雨已停了,女子将韬执起负到背上,便要发步离去。 叶敛见状,不禁出声叫道:「你知道诸葛静吗?」 走,稀落的屋舍已全都穿过了,前头带路的女子还是不停步。叶敛心中不禁 怀疑:「乾爹的屋有这么偏吗?」 但抬眼一望,已无屋舍,面前是村中人的公墓地。 女子没一丝犹豫,迳自穿逡著公墓地中的小路。 见这态势,叶敛心头一凛,便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墓碑,『诸葛氏静.妻谢氏之墓』。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叶敛还是呆愣了好一阵子。 一时之间,只觉得身体每一条筋络都不对劲,他搔头、摸鼻子、拉衣服、扯 头发、调剑带,作了很多很多毫无意义的动作。只有双眼一瞬不移地盯著墓碑。 终於把身上每一寸能摸的地方都摸尽之後,叶敛才蹲下身,马上又改蹲为跪 ,磕了个头。 然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作,跪著发。 当然也没有发现身後多了一个拿著镰刀的老人。 老人拍拍叶敛的肩膀,问道:「你是季云什么人?」说著,自顾地割起了墓 地旁的杂草。 叶敛身子一抖,猛地回神,毫没考虑地应道:「乾儿子。」话才说完,便不 禁有点後悔,这不是自曝身份了吗? 老人却没一丝惊讶,只淡淡回道:「他们俩死於非命。九年了,当年朔方节 度使派的人来过之後,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发现他夫妻俩陈尸屋内,他另一个老婆 和小女儿不知哪去了。估计应该是给带走了罢。」老人一边说,一边割草,很漠 然、很无所谓。 彷似诸葛静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叶敛也发现,『君弃剑』对这村老根本是没有意义的、诸葛静也一样。在一 个只愿有平静生活的环境中,管你是天纵英才或是接受天才教育的天才二代,都 与路人甲并无不同。 「朔方节度使?」叶敛喃喃自语,站起身,忽然一笑。 如果记得没错,九年前担任朔方节度使的人,是仆固怀恩。 那是种怀抱自信的笑容。 老人瞥了他一眼後,继续手上的工作。 箭钉蛇头的女子早已走了。 叶敛回身,步出公墓。 报仇是种很无聊的事,二爹说过无数次了,所以叶敛心中并没什么报仇的念 头。 只是,至少该去找回乾爹的小女儿罢。 目标:灵州。 常山,北武林盟,皇甫宅邸。 皇甫望在书房中阅视著各方送来的信件。那些信件都是他派在各地的探子送 来的,主要的探查方向,则是南武林盟的动态。 管家皇甫徒走了进来,道:「老爷,有客。」 「哪位?」皇甫望眉头深锁,仍自看信,只随口回了一句。 皇甫徒道:「是丐帮帮主。」 皇甫望心头一耸,连忙放下信件,道:「那何必通报,直接让他进来不就好 了?快请!」 皇甫徒闻言,急急退出。过不多时,便有一名三十出头的精壮乞丐步入。 皇甫望能够统一北武林盟,此人居功厥伟。 淮河以北有十六门派、三十八帮会,倒有十七帮会是由此人代皇甫望降下。 仗的同样是武功,他胜过了十七帮会的草莽英雄,获得这些人的认同与降伏,他 才说皇甫望是自己的大师兄,要求诸英雄归附北武林盟。这样一来,的确替皇甫 望省下不少功夫。 在统一北武林的过程中,皇甫望得到『柔风掌』的称号,以表示其武学之柔 和谦淡、有容乃大;相反的,丐帮帮主则被呼为『玉笛丐』。 因为他最大的特徵,便是身上带著一根与身份毫不相称的碧绿玉笛。 此人属木色流第三代传人行五,原名徐乞。 皇甫望让徐乞上座後,道:「五师弟,这是第一次在常山看到你,有什么大 事吗?」 徐乞道:「盟主想一统南武林吗?」 皇甫望眉头一皱,道:「我虽然派人打探南武林各门派帮会的动静,但是自 觉并无馀地南下干涉。一者虽然林家堡没落,但南武林尚有天下五大剑派之一的 云梦剑派在,未必会让我们插手;二者我木色流原本便极少南下,即便以力征之 ,只怕南方群雄不会服从。」 徐乞摇头道:「不,我知道北武林目前的能力无法再去一统南武林,我指的 不是要大师兄干涉南武林的内事,是想问问,有没有兴趣帮一个大有前途的家伙 。」 皇甫望疑道:「前途?多有前途?」 徐乞一昂首,道:「如果我们帮他,三年之内,他可以一统南武林九派四十 三帮。」 三年?皇甫望心头一惊,自己可花了足足九年时间统一北武林,何许人有能 力只用三年? 皇甫望当下问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徐乞微微一笑,道:「大师兄也认识,君聆诗。」 「是他?」皇甫望的语气狻为疑惑:「他会出来行动?他可是已经足足六年 毫无音讯了……」 徐乞道:「想找到他不难,而且我也有绝对的信心,他会行动。」 「那何必三年?一年就够了!」皇甫望哈哈一笑。 徐乞却道:「不,需要三年。」 皇甫望道:「南武林如今群龙无首,有意一统的门派并无特别突出者,以他 的能力,何须三年?」 徐乞正色道:「半个月前,丐帮洞庭大会时,有个不是丐帮的人与会了。」 皇甫望道:「又是何许人?」 问得相当平淡。想丐帮七月半的洞庭大会也是武林盛事之一,许多草莽英雄 都会不请自到,有外人在场并不奇特。 徐乞呼了口气,道:「元仁右。」 皇甫望道:「云梦剑派回梦堂主?……但回梦堂位於衡阳,距洞庭并不甚远 ,他到场一观,似也不奇。」 徐乞道:「云梦剑派从未有任一门人到场与会过,他出现已是怪事。更何况 他还上台挑战黄大哥,打折了黄大哥的左臂;又遣门下二十四徒摆下回梦剑阵, 击破了我丐帮莲花阵……云梦剑派素来不问世事,现在却公然挑衅丐帮……我觉 得,这只代表一件事。」 皇甫望点了点头,道:「没错……应该要三年。」 皇甫望并非庸材,自然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干系。 首先,既然云梦剑派素来不问世事,今番回梦堂主携众出现於丐帮大会挑战 丐帮,已经表示云梦剑派准备把丐帮压在下面。 丐帮活动范围向来是长江以北,大致上可算是北武林盟的一部份。且丐帮又 是江湖第一帮会,挑衅丐帮,自然便是挑衅北武林盟。 如果要挑衅北武林盟,单凭云梦剑派之力能成吗?相信元仁右并非自作主张 ,定是云梦三蛟的命令。既然如此,便表示云梦剑派准备一统南武林、再吃下北 武林。 既然云梦剑派有所行动,则任何人想统一南武林,便得先过云梦剑派这关。 当然,这关绝对不好过,即使是为世人称为『天赋异才』的君聆诗也一样。 其实武林分为南北,只是便於统一草莽,即使南北合为一体亦无大碍。 但云梦剑派的第一个行动便是公然挑战丐帮,在不明了其意欲何为的当下, 徐乞与皇甫望都不会希望统一了武林的,会是云梦剑派。 更何况,他们当然是站在君聆诗这边的。 皇甫望其实也很想,很想再次一睹心中的天下第一剑。 只是,黄楼的绝技棍法『捻丝』仍自稳立天下三大绝学之一,这十馀年来武 艺精进,又方当四十出头的盛年,世人已公认他绝对有自己开宗立派的实力,竟 尔败在云梦剑派回梦堂主的手下。 云梦剑派有二堂:本堂聚云、分堂回梦,堂主分别为于仁在、元仁右。在二 堂主之上,尚有为世人称为『云梦三蛟』的楚兵玄、屈兵专、景兵庆三人。 所谓蛟,即是水中之龙,若其遇云,必可遨於九天之上。这是世人的共识, 也是他们给云梦三蛟的评价。 又有所谓『英雄造时势』,看来云梦三蛟已不甘落没了。 徐乞忽然忆起一件事…… 十三年前……那位王者曾说过,他的副手的确是云梦剑派中的高手,但胜过 他的人,在云梦剑派中还是所在多有。 以徐乞的眼光来看,同使归云晓梦剑派,元仁右一定胜过王者的副手。 那位副手曾与徐乞的师父、木色流第二代传人行五的黑桐战过一场,黑桐认 输了。 元仁右只是分堂堂主,本堂的于仁在、还有云梦三蛟,想来必当皆在元仁右 之上。且不论日前落败折臂的黄楼,就观战过程来说,徐乞自认打不过元仁右。 君聆诗行吗? 我说,当然行。 徐乞与皇甫望都只擅以力服人,君聆诗不一样。 他可是『天赋异才』!没理由不行,是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话 云梦初起 ̄之二 叶敛离开了『箭村』,在日落前赶回到锦官城中,寻了间客栈宿下。 除了知道该到灵州之外,再次发现自己毫无头绪。[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仆固怀恩叛变之馀,必然不会留下一个多馀的小女孩增加负担,所以在极大 机率上,这个乾妹妹恐怕无望生还。就算还活著,怎么知道仆固怀恩把她弄到哪 里去了?就算知道,又一定找得到吗? 他切实的了解到,当初乾娘所说的话真是至理,不能掌握情报,就不能制造 出有利局面,更别谈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当 ̄当当 ̄」 巡更人手中的锣响著,已是三更了。 叶敛稀眼 ̄该睡了,到了灵州再作打算罢。 「当当当当当当当 ̄ ̄ ̄ ̄」 忽然,锣声急促响起,跟著是巡更人的大喊:「贼子出现了!拿贼啊!」 叶敛睁眼,起身推开窗子一瞧,街上已一片火光照耀,一色衙役手持火把, 追逐著稍远处的一个人影。 「原来是老贼一个……」叶敛喃喃自语,取过外襟披上,带著无鞘剑,便从 二楼窗口一跃而至对面屋完,便迳自迈步去了。 叶敛目送著她离去,回头才见到自己那柄已被打折了的无鞘剑,便动手将它 扳直。 小贼?只是小贼吗? 适才梅仁原的剑势劲急、刚猛无比,一剑就把叶敛虎口震麻,凭他的身手, 叶敛觉得自己接他二十招便已难能,这样的人还能叫作小贼? 次日辰时,叶敛还是到了府衙。 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目睹魏灵两次出箭,再加上昨晚梅仁原见箭即走的情况 ,想来这位没老兄也对魏灵的箭艺狻为忌惮。虽然贼有四子,但叶敛自觉将他们 各个击破并非难事,只要自己和魏灵合作,一举成擒未必不可能。 既然有胜算,赚他一笔有何不可?反正刚好欠缺旅费。 和衙役报上魏灵的名字,倒还真好用,马上便有人将他带入偏堂。 站在房门前,还没扣门,房内便传出声音:「请进。」 叶敛一进房,便见右侧二椅一几,魏灵束起一绺马尾,坐在案後正对门口, 弓韬只在身侧。她背後是三张相当大的人头图。 那三个人,分别是梅仁原、李九儿、曾遂汴,却不见钱莹画相。 叶敛没待招呼,关上房门後便拖过张椅子移到案前与魏灵对面而坐。 他屁股刚落到椅上,魏灵便开口道:「他们的出没很随兴,所以几乎每天晚 上都要有所准备。不过一次只会出现一至二人,从没有见过四个一起行动、三个 也没有。」 叶敛道:「每天戒备?戒备多久了?」 「半年。」魏灵应道:「我是上个月接下这工作。不过……衙役们几乎都累 了,时间拖长,便不太可能抓到他们。」 叶敛道:「特约巡捕只有你吗?」 魏灵道:「县令到我们村里去找人帮忙,我需要赏金,所以自愿接下。锦官 城自赵家六兄弟败亡以後,便没有值得信赖的好手了,治安当然会差。」 「那么……介绍一下他们各自的特色?」叶敛调整了坐姿,听见赵家六兄弟 的名头,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六人,尤其是行二的赵涓,人称赵神算,二爹对此人是相当景仰。而且他 也知道乾爹诸葛静是这六人的七弟,说起来自己与这十五年前名闻遐迩的『成都 六杰』还是有些渊源。 魏灵没管叶敛想些什么,迳已言道:「梅仁原擅使宽刃重剑,势道劲猛狠辣 ,昨晚你已见识过了。我怀疑他可能曾学得锦官赵家绝艺『镇锦屏』的些许皮毛 。李九儿擅用鞭,偶尔会与梅仁原一同行动,古来鞭技走巧,一刚一柔,倒与梅 仁原的重剑搭配得宜,此二人同出,我也不敢擅动。曾遂汴擅长暗器,四人之中 以他行踪最为不定,但是我的箭也能算是暗器,他倒不是我的对手,曾有数次他 几乎便要栽在我手上,但终究功败垂成。」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 叶敛听到『镇锦屏』三字,早已回了神细细听著。待魏灵言毕,忽然略扬了 扬嘴角,看著魏灵身後贴著的三张人头图。 「你有办法了?」见他神色,似已胸有成竹,魏灵急急问道。 叶敛淡淡一笑,道:「合当自钱莹下手。毫无破绽,其实破绽最大、没有线 索,则是线索最多。你一定是对她极为怀疑,却又没有证据、无从查起。但这四 人之中必然只有她会光明正大的在锦官城中行动。我想梅仁原等三人的目标,定 是由钱莹提供,而且她也清楚各处衙役的警备情况,随时通知梅仁原等,以方便 行动,你说是也不是?」 魏灵听了,呆愣半晌才应道:「你全料中了!钱式是锦官城中与府衙关系最 好的富商,钱莹便是他的女儿!说实在的,对於钱莹我也只敢怀疑,找不到证据 ,我也无法向县爷申请将她拘捕!所谓『没钱就扁』,只是我自取罢了。钱莹根 本不在府衙要犯列名中。」 「交给我吧。」叶敛站起身,自信满满:「你是巡捕,只要你出现,钱莹必 然有所戒备,不会漏出破绽。由我这个外地人去,倒是方便得多。」 叶敛离开府衙,回到投宿的客栈,即吩咐小二送午膳到房内。在房内待得小 二送膳来时,便问道:「我今儿在城里走了一遭,狻喜欢这儿的土壤,想安身找 个工作,管帐房敲算盘、当保镳舞兵刃都可以,重点是希望主人阔气些。小二哥 可知哪儿有工作可找?或者是有些门道?」 小二不假思索,当即回道:「城东的钱府,那是城内第一富商,专作卖井盐 、铸兵刃、种茶叶、纺蜀锦四样生活,都是正经生意,和外省道交易狻大、官府 关系也打得好,主人钱式出手也一向阔绰。管帐的不少、送货接货量大,都需要 派保镳,想来应该狻符合客倌的要求。门道也不必,只要上门去说是想找份差事 ,身上有几分本事,文的武的都好,钱老爷是一概任用。」 叶敛听了,问清钱府的位置便打发了小二。用过午膳,即把房退了,一迳往 钱府去『找工作』。 钱府的工作也的确好找,叶敛和门房说明来意之外,便有人将他领到中庭, 钱府的三管家钱方出面找了两个府里的壮丁与叶敛试过身手、再出几道计帐的问 题考试,过关之後,钱方叹道:「叶公子文武全才,不出一年必可成为钱家不可 或缺的重要人物哪!许多上门来求事的人只是想讨碗饭吃,像叶公子这样有真材 实料的人,钱府上下实是没有,没有啊!」 叶敛微微一笑,拱手道:「三管家太谦了,钱府若肯靠财力买到像梅仁原、 李九儿、曾遂汴这等人物死命,哪里还会缺人才?」 钱方听了,脸色一沈,忿然道:「这三人与我钱府恩怨大了!他们不出手则 已,十次出现总有七次是夺我钱府与外地交易的货物、两次是劫钱府帐房。钱府 上下视此三人为世仇,怎可能任用他们!」 叶敛细细观察著钱方的表情与语气,确定他是打心底痛恨梅仁原等人,才佯 愧道:「晚辈失言,三管家见谅。」 钱方摇摇手,道:「你初来乍到,本不知此三人与我钱府瓜葛,不能怪你。 倒是今晚有一批绸缎自江州运来,算算路程,得在城东四十里的黄家村宿一夜。 但这锦官城方圆五十里的范围都曾有为梅仁原等三人打劫的经验,过去众家丁和 衙役对他们总是一筹莫展,可能得劳烦叶公子今晚便得赶到黄家村护这批货。」 叶敛道:「这是当然。只是,我不必先和老爷见过面吗?」 钱方道:「其实今年蜀中降雨狻稀,桑树生得不好,蚕丝量大减,这批绸缎 事关重大,公子和二管家是去了江州押货,老爷由大管家陪同,刚刚也亲自出发 赶到黄家村准备接货。现下府里只剩下小姐了。」 叶敛听了,心中便打起算盘:原本是应该先自钱莹下手,但是既然钱家老爷 公子都不在,实在没什么道理要求先见女眷。再者,既然『没钱就扁』的主要目 标一向是钱家,今天又正好有批货得在城外驻著,还是重要到让钱式这大商人亲 自接风的大货,那么,『没钱就扁』的出现率便相当高了。 思绪及此,叶敛便道:「那么请三管家借小弟匹马,才方便赶到黄家村。另 外,我该怎么向老爷证明我是去护货的?」 钱方随即自衣袋中摸索,捧出了一把竹片,东挑西拣一番後,才选出一块交 给叶敛,道:「拿著这块竹片便能向老爷证明身份了。马只要到马厩里,你自己 挑一匹就行了。」 叶敛接过竹片,见中间刻了一个『乙』,上端盖了钱府的印、下端是钱方的 印。 钱方道:「这竹片是用来分辨新进家丁能力优劣的,最上等甲、最低等癸。 顺便告诉你,当初我来求事时,领的是『丁』级竹片,二管家和大管家都是『丙 』级竹片。」 叶敛呵呵一笑,道:「我懂得了,多谢三管家赏识。」 叶敛领了马後,便先到府衙向魏灵知会。 魏灵见他如此轻易便入到钱府当下人,这原是最容易对钱莹进行调查的方式 ,怎奈自己却一直想不到,叶敛初来乍到却即刻达成了,喜出望外之馀,心中也 多了几份佩服。 叶敛也不多言,报备之後,即纵骑出城向黄家村去。 黄家村离锦官城不过五十里路,叶敛轻骑而行,未时出发,申末酉初便已到 达。 小村子中只有一间小客栈,连问也不必了,叶敛迳自行入客栈中,便见正对 大门外的一桌四人,由行为即知他们极为不安。四人服饰均贵,皆是蜀锦巴缎, 身上逸出的臭味在叶敛闻来也甚是刺鼻。 但回头一想,若非为了赏金,他也不会没事找事答应了魏灵淌这浑水,当下 只得自嘲地哂笑一声。随即又敛容上前,拱手一礼道:「老爷、少爷、大管家、 二管家,小的是刚刚由三管家派来的府中新丁,特地前来护货。」说完,便摸出 小竹片递与钱式。 钱式不以为意,挥了挥手,二管家便接过竹片,道:「你先到外面等著。」 叶敛微微一笑,转身便要跨出大门。 二管家这时才扫了一眼竹片上的『等级』,忽然一惊,忙叫道:「等等!」 叶敛听了,跨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回头盈盈笑道:「二管家有何吩咐?」 二管家眼神闪烁,喜惊掺半,问道:「这是老三给你的?」 叶敛只淡然道:「老爷、公子、二位管家都在此处,这竹片自然是三管家所 与。上头还有他的印信不是?」 二管家乐道:「那太好了,这批货保得了!」 一旁大管家见老二乐得如此,夹手取过竹片,一见也是笑颜逐开,忙递给钱 式与少爷观看。 钱式见了,真个喜出望外,忙向二管家道:「取张凳来!」转头向叶敛道: 「今日有壮士一同护货,那真是千分稳当了!还没请教壮士?」 叶敛谢坐後,回道:「风吹叶动、敛容正色,小弟叶敛,见过老爷。」言毕 才坐在二管家移来的凳上。 钱式道:「阿方请壮士来护货,想必壮士是以武艺取得阿方信任,给予这乙 级身份?」 叶敛逊谢道:「小弟武艺不湛,恐怕只能附少爷之骥尾。但若贼人势众,倒 还是能替少爷捱个三五刀的。」他见一旁钱家少爷目光精灵,不甚友善的在自己 身上打量著,即判断是为著那乙等的评价有所不满,便先小拍了一下马屁。毕竟 得先打好关系、取得信任之後,才方便日後对钱莹展开调查。说今晚便要在梅仁 原、李九儿、曾遂汴身上得手,想到昨日一剑,著实不是很有信心。 钱式笑著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才转向叶敛道:「壮士太谦了。货物还未到此 ,壮士自锦官城中赶来,想必疲惫,请先去休息吧。整间客栈我都包了,自己挑 间房歇下便成。今晚要彻夜护货,晚点会有人去请壮士来轮班护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话 云梦初起 ̄之三 半夜,叶敛在睡梦中身子一抖,睁开了眼,房门才刚被打开。 开门的那人见叶敛已弹起身子,道:「你自己醒了,那正好,接班时间到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 叶敛应了声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带上无鞘剑後,便出房、一迳行出客栈 大门。 外头倒是火光通明,放眼望去,这护货的约莫三十来人,围著八辆货车。再 细细一看,三十来人里,倒有十人是衙役。专司对付『没钱就扁』的特约巡捕魏 灵,一个女流之辈,三更半夜了,也还俏生生的立在一旁。 「这些衙役必是钱式向府衙要求派来的……」叶敛仰头一望,自思道:「快 要三更天了……看来没钱就扁还未出手。但是这么多人,他们要怎么行动?光明 正大的来抢,未必恁地托大。如果是我,该如何下手……一个人来,恐怕魏灵一 个娘儿们便够应付,所以至少得来两个……」想到这儿,忽然倦意又来,腰一挺 ,再打了个哈欠。 没料到这才吸了口气,还没吐出去,却感到额头前一样利器自右而左射过! 跟著惨叫不绝,回头望去,护货的三十馀人竟已倒了二十来个! 「有人发暗器!曾遂汴来了!」魏灵随即出声嚷著。 「现在才喊,太迟了!」叶敛心中暗暗咒骂,朝右首望去,果然在客栈墙角 见著了人影。身随意转,足下使力,跟著便要纵出。 忽地身後隐隐感到又有某物破空而至,回头望去,只见夜空中一条舞蛇击向 魏灵! 「鞭?是李九儿,两个了!」叶敛脑身皆动,俯身拾起一颗石子,迳朝飞蛇 端末的客栈屋沿扔去! 轻轻一声响,石子又落回叶敛脚边。 另一个人影,护在纤瘦的李九儿身旁,显得壮硕许多。 李九儿手中长鞭毫无阻碍,一迳卷住魏灵身後弓,手一收,魏灵惊觉之时, 武器已到了对头身上。 叶敛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三个全来了! 这时客栈中已交班歇下的钱府家丁与衙役皆已醒来,叶敛正期待他们能及时 赶出,却听到客栈中传出了震天价的撞门声和怒吼声:「他奶奶的!谁把门封死 了!」「天杀的贼厮鸟动作恁快!老子才进房不到一刻!谁快来把门开啦!」 听到这阵声响,叶敛便知道了……钱莹也来了!既然梅仁原、李九儿、曾遂 汴都在客栈外,只有钱莹能这么清楚哨卫换班的时间,又这么快的将众人的房门 封死! 但是……不,不对啊! 叶敛抬头,朝梅仁原叫道:「你们无非是来劫财,但今日钱府的货物是绸缎 ,你们三个人,如何带走偌多的布匹?这一趟未免太没道理!」 梅仁原微微一呆,李九儿却已嫣然笑道:「你见过强盗作事要理由?」 叶敛还未来得及回话,只见曾遂汴也跃上屋沿,叫道:「我的名字都告诉你 我们很随便了,这什么笨问题!」说完,信手一扬,一把黑色弹丸洒到了货车上 ,发出了轻微的波波响声。 鼻子告诉叶敛,那是一砸即碎的包油弹丸…… 梅仁原燃起火摺,看看叶敛、再看看站在阴影下而未成为暗器目标、兵器却 又被李九儿夺走束手无策的魏灵,冷然道:「暗器没有喂毒。」言罢,一手便将 火摺朝货车投去。 距离太远,根本没有机会去截那火摺,叶敛只能听著八声『轰』,半边脸让 熊熊大火映照得红透,木然的抬头望著梅仁原。心里,有种输得彻底的感觉。 但是那一句『暗器没有喂毒』,却教叶敛暗暗打了个突 ̄没钱就扁,似乎不 是想像中穷凶极恶的盗贼? 一种未经思考的反射动作,见到梅仁原转身势欲离去,叶敛回过神时,自己 已上了屋沿,左手扯著梅仁原的衣袖。 李九儿见状,扬臂就是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叶敛左手背上。 叶敛吃痛,左手收了,右手又搭上梅仁原肩头。 梅仁原回头,抖肩甩掉了叶敛的手,道:「你不去救火,拉著我作啥?」一 边也制止了李九儿和曾遂汴再向叶敛攻击。 叶敛低声道:「我想见钱莹。」 一旁李九儿、曾遂汴已哑然失笑,梅仁原愕然道:「找钱莹该当去钱府,找 我有啥屁用?」 叶敛没回话,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神很真、很诚恳、很坚持。 李九儿止了笑,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这个梅大哥说可以接他一剑安然无恙的小 伙子,虽然李九儿自己也算是小鬼一个;曾遂汴则向梅仁原道:「大哥,别鸟他 了,再待下去,里头那些人快要破门而出罗。」 叶敛听了,马上接道:「对,我们可以先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安排我和 钱莹见面。」用著一句『我们』,竟是把自己当成『没钱就扁』的成员了。 「跟得上就跟吧。」这是梅仁原今夜在黄家村最後一句话。 离开黄家村近十里,梅仁原在旷野上缓下脚步,身後李九儿、曾遂汴已经把 叶敛和梅仁原隔开了五、六尺距离。 梅仁原站了定位,回头道:「你只有一次答话的机会,我不满意答案,就不 需要再谈: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可以让你见到钱莹?」 「好,我也有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叶敛回得倒很快。 梅仁原道:「小鬼,别这么有自信,我先问的,你先答,如果我满意你的答 案,我自然也会回答你的问题。」 「我的答案是……因为世上有种人,称作『天才』!该你了。」 听了这句话,曾遂汴把眼瞪得老大;李九儿再次打量著这个年纪与己相彷, 但的确是有点怪里怪气的小鬼。 「天才……十几年前曾经出过四个天才,但是这四个人,最长寿的只活到四 十岁,如今不是过世、便是失踪,当天才也未必就比较好。」女人的声音,不是 李九儿。 叶敛笑道:「不论梅兄对我的答案满不满意,钱姑娘倒似乎挺清楚。」 梅仁原的视线没一瞬稍移,看著叶敛道:「这答案不错。你想问我何事?」 「你的镇锦屏是哪学的?」叶敛问得比答得还快。 快,快到让『没钱就扁』全都呆住。 李九儿愣愣的道:「老大……你真的只向他出过两剑?」 钱莹走到梅仁原身侧,温然道:「『地崩山摧』的起手二式。」 叶敛望向钱莹,微微一怔…… 好女人的女人!她穿著粉绿绸裳、浅黄丝衣,一张瓜子脸清秀端庄、气度闲 淑典雅,哪有半份盗贼模样? 而且……她衣著如此,从黄家村跟了这十里路,显然速度并不逊色,也毫无 疲惫流汗之态,仍像刚梳妆完的时候…… 「你呆啦?答案已经给你了。」钱莹淡淡一笑。 叶敛道:「这个答案只说明当晚你在现场、梅兄的确会『镇锦屏』,但是似 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钱莹道:「你既然知道镇锦屏的名头,也该晓得赵瑜过世以後,会使它的人 还剩哪些人,当然就是从那些人身上学来的。」 叶敛的目光在这大上自己三、四岁的姐姐身上多停了一刻,才道:「接下来 ,我想知道你打劫自家货物的理由。」 「你很嫩……」钱莹轻笑,摇头道:「这个世道,作正经生意,和官府打交 道是没有用的,找个靠得住的绿林草莽还安稳些。现在的强盗,要的是珍珠、玳 瑁、象牙,这些东西才值钱,不是什么绸缎布匹、金怠铁,所以真正的大盗不 会打正经生意人货物的主意,凭我家的人丁充足,一般盗匪也还不放在眼里。听 你自命为天才,却只有这点程度,实在令人失望得紧。」 叶敛呆了 ̄听这话中意思,钱府作的生意倒是算『不正经』的那类,才会需 要和官府打关系,免得被盘查扣押。如此说来,『没钱就扁』专动钱家货物,倒 是避免不法货物流入锦官城了。至於钱家运的不法货物到底是什么?一时却无遐 去细想。 「那是我家的货物,损的是我家的财产,我没必要唬弄你。作这点生意也没 什么不好,至少能供我锦衣玉食。只是,著实缺德了些个。还有,你回头让魏灵 也离开府衙罢,她的存在对我们的确造成影响了,我会负责她家所需要的怠子, 希望可以减少这么一个对头。你也不用再到我家来了,我知道你只是缺盘缠才会 答应魏灵接这案子,这些怠票给你。」钱莹说完,随手便自怀中摸出几张怠票递 到叶敛面前。 叶敛犹豫半晌,才伸手接过。同时也闻到这些怠票放在钱莹怀中所染上的淡 淡ju花香。 钱莹浅浅一笑,回头道:「走吧。」 『没钱就扁』,便这样消失在叶敛的视线中。 一个人,呆呆的向北走。 昨晚回黄家村悄悄向魏灵辞退这份差事後,叶敛有了旅费,自然要继续向灵 州去。 不过真的走得很呆……钱莹那一句『你很嫩』让叶敛对自己打了问号。 钱莹每一句话,仔细想想也是很浅显易见的道理,怎么我一点都没警觉到? 我应该是个天才啊,怎会连这种小事也要人教呢?不在二爹身边,我真的成不了 事? 这个社会,好像并不是像我想的那么单纯……想找出我那个不知名的乾妹, 又要从哪儿著手? 呆呆的走,忽然撞到一样东西,退了半步。 抬头一看,四个彪形大汉。 「这些人才像是强盗。」叶敛在心中笑了。 虽然是在夜里,但就印象来说,梅仁原英姿爽朗、钱莹甜美秀丽,李九儿、 曾遂汴虽然没记得很清楚,但他们给人的感觉,著实是『不差』,叶敛打心中一 直也觉得他们不是一般匪贼。 甚至以他们在黄家村的行动来说,可以评为『训练有素』…… 「你们要劫财吗?」叶敛笑笑,问道。 真巧,我才刚有收入而已,就遇到强盗…… 强盗甲扬扬手里的单刀,道:「不尽然,奉命宰你。」 听了这句话,叶敛不禁变脸……我惹过什么人吗? 还没问清楚,甲乙丙丁一起舞起单刀围了上来! 如果只是一般强盗,以叶敛现有的能力,对付四五人倒还不难,但这四人却 又极有默契,二人专司守御、二人奋力攻击,叶敛操著手中仅有的『寸铁』无鞘 剑,且架且退,一时竟找不出任何破绽可以一次将甲乙丙丁尽数撂倒! 叶敛愈打愈怕……这四人绝非一般强盗! 我到底惹过什么人?为什么忽然有人奉命宰我?不对,大大不对! 就这一时分心、一时疏忽,原本就招架的狻为无力,竟给一刀削过胸口! 这一刀虽不甚深,划破的衣襟却也很快的染红了。 叶敛立足不稳,踉跄一步便跌坐在地。 四刀齐上,唰然四箭! 四箭射穿四把单刀,震慑了五个人。 「魏灵!先走!」强盗甲大叫一声,乙丙丁毫不犹豫,齐身退去。 魏灵走近前来,摸出金创药,见叶敛仍是呆愕模样,道:「脱了上衣。」 叶敛这才回头,褪下外裳,接住药瓶,自己在伤口上抹上药粉。虽然有点刺 痛,也没吭声。 魏灵道:「哪路人,知道吗?」 叶敛先是摇头,上好药以後,自己撕了上衣当布条裹伤。包扎好之後,披上 了破烂到像破布的旧鹤氅,才回道:「『没钱就扁』背後是不是还有组织?」 「我不晓得。我接下这案子後,一向只管这四个人……严格来说是三个人。 会是他们吗?我昨儿回家,我娘已经收到一张莫明奇妙的千两怠票……正好和『 没钱就扁』其中三人的悬赏金额加起来相同。你为什么不撕旧氅衣?你的上衣看 起来还很新啊,洗过补过还能穿的。」 「上衣是刚买的,当然新……不过这件鹤氅是我乾爹留下的,当年我们穷到 翻掉,这鹤氅就是我们在深秋夜里的被子。」叶敛很珍惜的紧紧拉著鹤氅,道: 「昨晚『没钱就扁』,尤其是钱莹和梅仁原对我的态度还算相当友善,不至於一 夕过後就对我动杀心,而且钱莹也依约送钱到你家了,可见她的确不想多有树敌 。但是除了他们,我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利害关系。当然有可能是钱式,但是如果 钱式有能力收买身手这么好的强人,昨天看到我就不会那么高兴,所以我觉得也 不会是钱式。所以我判断,应该是『没钱就扁』背後还有组织,昨晚他们向组织 回报过我的事以後,那组织想除掉我。再不然,最後一个可能……」说到这里, 叶敛双眼直直盯著魏灵。 意思是表达得很明白了,魏灵随即摇头道:「怎么会是我?」 叶敛一笑,道:「当然有可能,因为你知道我的身份。不过可能归可能,我 觉得不是你。」 魏灵道:「距离这么近,我说不定打不过你。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没钱就 扁』所属的组织想取你性命?有人识破你的身份?」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叶敛将叶瓶抛还给魏灵,侃侃言道:「若是有 ,那或许就是云梦剑派;若是没有,对方的身份就比较难以确定。但我可以肯定 ,起因一定是我看出了『镇锦屏』!」 看他说得轻松呢!魏灵却早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梦剑派!那可是天下五大剑派之一!叶敛怎能说得如此坦然? 叶敛没去注意魏灵的表情变化,仍自言道:「十三年前赵瑜身故之後,普天 之下能使『镇锦屏』的人,据称只馀木色流第二代行五的黑桐老前辈。如今几乎 已濒临失传。我能识得它,在某个我还没想清楚的环结上,或许就足以替我惹下 杀身之祸……不过这件事日後再去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我要先赶到灵州。告辞 了,很高兴认识你。」 见叶敛势欲走人,魏灵忙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叶敛回头,摸了摸眉角,惑然道:「干嘛?有必要吗?」 「我想,有吧。」魏灵道:「别忘了,我也识得『镇锦屏』。而且,那四个 人再来,你一个人很明显应付不来吧。」 叶敛道:「那你娘呢?」 「她啊……有钱就能过日子了。一个村妇,钱莹也不会去为难她吧。」 言已至此,叶敛其实不需要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要说一句『不想让你跟』就 行了。但他却说道:「就当我救你、你救我,互相救一救吧……说真的,要不是 你,我还赚不到这笔怠子、惹不到这多出来的祸事。你可得好好负责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话 人海茫茫 之一 在渡过渭水的船上,叶敛细细算来,加上在子午谷中共有三次,从离开锦官 城以後的二十天来,那四名彪形大汉对自己的狙击竟达到十二次之多。[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而且……他们狙击自己的动机,似乎要再探讨一下。 魏灵见他若有所思,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过渭水就到△翔战区了。」 「我知道……」叶敛似有点摸不著头绪,回道:「我想,那四个人攻击我的 原因并不是『镇锦屏』这三个字,也应该和『没钱就扁』没什么干系了。」 「你怎么知道?」魏灵问得很讶异,那四个人一出现就是挥刀,根本没有交 谈过,听到他们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上』和『走』两个字,叶敛又是怎么有线索 了解他们行动的理由为何? 叶敛摸了摸眉角,道:「他们从没攻击过你,我可不认为那会是什么『好男 不与女斗』的狗屎理论。我可能树立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对头……」 知道归知道,但会是谁?谁会对我动杀心?叶敛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不过至少知道,我没惹上云梦剑派,那就还不算太糟了。」叶敛又补上一 句,狻有如释重负之感。 魏灵点点头就算你是『天赋异才』的养子,要惹五大剑派还是惹不起的, 既然与云梦剑派无关,实在是个好消息。 这时叶敛忽然走出船舱,向梢公喊道:「船家,再快一点,不然你船要沈了 !」 梢公一听,似早就习惯在这世道作生意的原则,二话不说,舵是摆得又快上 了三分。 魏灵赶上甲板,疑道:「你怎知船要沈了?」 「气。」叶敛淡然应道:「有杀气。」 杀气?又有人来狙击了?「等等,你……」魏灵忽然觉得不对,道:「你什 么时候……」 「我本来就会!」叶敛很快打断:「只是不熟而已,试十次总有九次不灵。 这次是运气好吧,让我感觉到了。」他望水面看去,找到了三支会移动的竹管, 梢公加速之後,距离已渐渐拉开了。 三个?怎么少了一个?……算了,能避则避。 叶敛在船板边找到了备用的舵,走到梢公身边一起摆。 对付那四个大汉,已经相当吃力了,只怪我诗意不足,无法悟出九华剑派的 精髓。多亏魏灵箭艺精湛,能打退他们十二次算是运气不错了。这次只来三个, 想必他们有所把握,还是先走人比较妥当! 将近渭水北岸时,忽然自东方飞来一支鸽子,迳停在叶敛肩上。 叶敛放下舵,解下鸽脚上的短笺,脸色很快沈了。 那是一种惊讶、无奈、愤怒接踵而来的情绪表现。 魏灵见了,迎上来道:「谁给你的信?」 「大人物。」叶敛简单回答,跟著说道:「上岸之後,日夜兼程,五天内要 到灵州。那些刺客,别管他们了。」说完,拾起舵,摆得是更加用力了。 梢公和魏灵见了他的表情,一个著力摆舵、一个愕然无语。 渡过渭水以後,连原本预定要落脚歇息的△翔府也不去了,只在虢县买了六 匹快马,迳采最短距离披星戴月赶赴灵州。 在渭水发现的那三名刺客,自然是被远远抛下。 往灵州的路上,叶敛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加鞭。马累死了,便换匹再走 。如此自渭水北岸赶到灵州,也足足花了四天时间。 到达灵州以後,只见街景荒凉,行人三三两两,浑似个鬼城般。 叶敛犹如未见,随意找了间还在营业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後,向魏灵道:「 快去睡觉。」便自己冲进房里去了。 魏灵还是摸不著头脑,他最著急的应该是探出那乾妹的下落才是,怎么一来 就马上赶著要睡觉? 她推开叶敛的房门,想再问清楚点,却见叶敛已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 看看日头,不过午时而已……魏灵现在也能肯定了,晚上他一定有事。 算了,睡就睡吧……反正没日没夜的赶了几天路,也早就累翻了。 就在他们上chuang歇息的期间,灵州城内在申时、酉时两个时辰内,涌进了千馀 名粗壮汉子。 这一天,是公元七七二年四月九日。 亥时,叶敛霍地起身,桌上有盘半温的饭菜。 他很乾脆的将那些食物『收拾』以後,出了房门,朝客栈大厅看去,魏灵已 全副武装等著了。 「靠,你比我还快。」叶敛回房洗了把脸,才下楼向魏灵道:「快走,出西 门。」 魏灵跟出客栈以後,见他作了一个哨呼,才问道:「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 以说了吗?」 「且走且讲。」叶敛到马厩牵了马後,一迳望西行去,一边向後面的魏灵解 释道:「根据徐叔叔的情报,今夜丑时,有一队五千人的吐番骑兵会开到灵州来 。徐叔叔知道我要到灵州,便先传书於我,再与北武林的皇甫盟主商议,调动了 渭水以北、丰州、胜州以南的一派四帮草莽前来协助,要我在不惊动灵州百姓的 情况下让吐番直接退兵。所以现在要赶到城西,在吐番骑兵接近灵州以前先将他 们拦下来。就这样,还有不懂的吗?」 魏灵听完,反问道:「一派四帮?一共多少人?」 「大概千馀吧。」叶敛随口回道。 魏灵一听,便勒停马匹。 叶敛查觉,回头道:「干嘛不走了?」 魏灵道:「你疯了吗?吐番兵训练有素,足足五千骑兵,怎么可能会是千馀 莽夫挡得住的?再怎么算,都不可能打得过的!」 「五千……」叶敛冷笑一声,道:「近二十年来,我中土内忧外患不断,人 丁锐减,就是这边境重境灵州城内的常备军士至多大约也只有万馀。但吐番再怎 样托大,也不可能只用五千骑兵就想前来掳掠。」 如此说法,魏灵如何不懂?当下道:「你的意思是说,後面还有?那……那 就更不可能打赢了!」 「一定还有。」叶敛回得很肯定:「不过我也没说要打。」 「什么意思……」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去了。」叶敛说完,又继续朝西狂奔。 魏灵慢了半晌,还是跟上,但不禁要心里打锣要一个才十六岁的小鬼领著 千馀莽汉就挡下吐番大军,这太疯狂了吧! 叶敛一路向西前进,离了灵州城足足三十里才停下脚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除了魏灵,灵州内一派四帮、千馀名的汉子也全到了。 待人到齐以後,叶敛才朗声道:「丰州吞沙帮、绥州精枭帮、同州同浊帮、 泾州胜景派、中原丐帮,五路英雄,远道辛苦。」 五路人马吆喝一声,由唯一开宗立派的胜景派掌门、也是创派者庄景胜出声 道:「下是?」 「叶敛!」叶敛道:「庄掌门应该很清楚我是何人,不过现下请称呼小子为 叶敛!如果还有疑虑,可请丐帮黄楼伯伯出面一认,他识得我。」 「黄大哥受伤了。」一名丐帮六袋弟子向庄景胜道:「庄掌门,我也认得他 ,没错,是他。」 「是吗?那好。」庄景胜听了,便让三位寨主将群众留下,四个人再加上丐 帮领队来的七袋弟子晨星,将叶敛拉到一旁。 晨星另外带著一名年轻人,首先向叶敛道:「叶公子,这人听到我们所要作 的事,坚持今晚要跟来见决策者。你认得他吗?」 「不认得……」叶敛就著月光,细细看著那身材瘦长、似乎年龄与己相彷的 少年,疑道:「你找我?你认识我?」 那人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你应该记得我师父,是她要我来 找你的。」 叶敛道:「令师是哪位?下高姓大名?」 「我师父是钱莹,我叫王道。」那人如是回答。 庄景胜听了,不禁怒道:「混蛋!哪有人直称自己师父名讳的!你应该说『 家师姓钱、讳莹』才是!」 「庄掌门,算了。」叶敛出声道:「那钱莹我见过,是个二十岁的姑娘,这 位王兄年纪也不大,看来应该是幼时玩过拜师游戏,便以此为称。」 庄景胜闻言,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好了,说正事吧。」叶敛将王道招到自己身後,道:「还有接到吐番後方 动作的消息吗?」 晨星道:「目前没有……但是从摧沙堡出发,攻到这儿,急行军一日可至。 恐怕若先发的五千骑兵有所不利,摧沙堡大军也会有行动。」 四位掌门、帮主,一闻此言,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仍不禁色为之变! 摧沙堡是吐番最接近中土的重兵屯驻地,若发大军压境,别说在场的千馀人 ,便是这一派三帮人众尽出,只怕也给他们淹了过去! 「那就好办。」叶敛却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只要让这五千人自行撤退便成 了。三位掌门、帮主,晨大哥,你们吩咐下众多燃火把,朝西北排成一横列,待 见得吐番军至,便缓缓向前。前进十丈,便将原本的火把插在地上。这里遍地黄 土,不怕火把倒下。插好以後,再点上新的火把,向前十丈,再插上。如此重覆 三次即可。记得保持距离,趁著夜色,切勿让吐番军亲切见著我们人数不多。」 子末丑初,前方探哨的丐帮弟子回报,马蹄声渐响、而且势大,确定是吐番 军已经到达。 「君……叶兄弟,只靠虚兵就能让他们撤退吗?」晨星很不安的又问一次。 「当然不只,前面由我来,他们一定有人能通汉文吧。」叶敛牵过马匹,跨 鞍上马,看看身侧,魏灵、王道,一左一右,比自己还快准备好。 晨星看到魏灵,疑道:「叶兄弟,这位……你还没介绍?」 叶敛道:「她喔,本来是锦官城特约巡捕,名唤魏灵。现在是我的……」他 看了魏灵一眼,魏灵居然低下头去,叶敛脑中轰然一响,忽然惊觉不妙,便接道 :「我的搭挡。这不是重点,记得,要朝西北。」 这应该是最好的答案,叶敛心中是这样觉得。 我可不想落得和两个乾爹一样的境地…… 说完,扬鞭拍马,迳向西南方行去。 魏灵忽然又绷起了脸、王道则是呵呵一笑,在後跟上。 要拉开足够距离,确保吐番军无法察觉我方势弱。由於此一理由,叶敛快马 加鞭,犹不时回头观望确认距离是否妥当。 当吐番军已明显出现在眼前时,他也觉得距离够了,於是勒停马匹,回头看 看魏灵、王道,笑道:「别紧张嘛,太紧张就露瀣了。不然你们在这等我就好, 我自己去。」 「谁紧张了!」魏灵语气强横,蛮不认输。 王道也道:「师父要我来找你,我还不太清楚到底要作啥,当然得看看。」 「那,下马吧。」叶敛下马以後,将三匹马的马绑在一起,免得马匹乱跑 ,同时道:「我也不知道钱大姐要你找我作啥。对了,你是灵州人?」 「嗯,我是。怎么了?」 「晚点再说。」叶敛眼见吐番军队已离自己只剩三箭之地,便低声道:「沈 住气,一个闪失就没命回去了。」轻咳舒喉之後,大声叫道:「贵国军队进我国 境,有何见教?」 深夜无人,四下寂静,吐番夜行至此,自是人禁声、马枚,忽然闻此一喊 ,登时全军止步。 统兵将领知道行踪暴露,出马喊道:「来者何人?」 「会汉语,那还好。」叶敛舒了口大气,回道:「在下只是朔方兵马使府中 小小从事,听得贵国进军,特向兵马使大人请命前来接风!」 背後王道低声道:「操!什么时候你连郭大人都认识了。」 「吓他而已,有郭就有郭子丁,现在郭元帅的声名,是比皇帝老爷高多了 。先抬郭元帅出来压压阵。」叶敛笑著回道。 吐番将军一听,回头向使从吩咐了几句,居然下马徒步向前。 魏灵见了,道:「他……一个将军,该不会想自己过来吧?」 「我看是会。」叶敛道:「虽然说他们是蛮夷,但是也有自己的文化。文化 这种东西并不是只有汉人才有。这次行动,成功一半了。」 魏灵心中却犯疑打仗和文化有关吗? 一步一步,那将军竟已走到身前,先是拱手一礼,才问道:「本将马重英, 还没请教下?」 叶敛道:「小子叶敛,见过马将军。我说马将军,其实这几年中吐边境不宁 ,非是一天两天,将军这一趟的意图我们都是很清楚的。不过我想请教将军,孙 子有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粮,则内外之费 ,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後十万之师举矣。又有云:凡 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 「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马重英很快的接口。 叶敛一笑,拱手一礼道:「马将军能颂孙子,果然将才。那么,小子想表达 的意思,马将军应该也很清楚。而且……」叶敛朝著後方一指,马重英一齐望去 ,只见漫漫黄土上、昏黑月光下,一列火光缓缓前行,跟著,又出现了第二列、 第三列…… 马重英皱起眉头,道:「莫非郭元帅亲至了?」 「将军认为呢?」叶敛又是一笑,道:「其实中国之大、英才之多,又何只 郭元帅一人?二十年前壮盛南诏、占领的云南王稀罗△,将军知其人否?」 马重英一听,脸色不禁大变他曾经很细心的观察过胆敢在大唐最盛时期就 攻打的大理,想知道他们何以如此大胆。结果,才发现大理只是中计,中了 南诏稀罗△之计,反倒使得南诏国轻松的zhan有并统治长达八年! 稀罗△这个人,的确了不起! 叶敛看著马重英,跟著道:「但是後来稀罗△战败了,能打胜他的人,现下 可还活得好好的。他只是隐居不出罢了,如果他对吐番的侵略行为忍之不住,挺 身领军相抗,将军认为吐番可有能力应付?」 忽然一个声音道:「你是说『天赋异才』?但是十几年来,他似乎并不曾有 过任何动作。」 马重英回头一看,愕然道:「你知道那个人?」 叶敛道:「好吧,就算他之前都没有动作,之後呢?且不说他,眼前又如何 ?」 马重英望著远处的火光好整齐的列阵不禁摇了摇头。 叶敛见状,便道:「将军心中应该有定案了。士兵们远途劳顿,要不要进灵 州城内补充水浆?」 「不了……」 「我要!」 前句是马重英,後句是後来的小伙子说的。 马重英听了,斥道:「石绯!不许胡言!」跟著向叶敛道:「这是我的义子 石绯,年纪小,口不择言,叶公子别当真。」 那名唤石绯的年轻人道:「爹,我想到中国。」 马重英闻言,望向叶敛,道:「叶公子能代为照顾我儿吗?」 「可以!」王道抢声喊道:「交给我就好!」 马重英点点头,再拱手一礼,便自回身。 须臾,吐番军连夜撤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话 人海茫茫 ̄之二 吐番军退走第二日,叶敛、魏灵难得好好的吃顿早餐。王道、石绯自是同席 而坐。 「虽然说我答应照顾你……」王道放下手里的马奶,向石绯道:「不过你那[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老爹还真奇怪,居然问也不问一声就答应把你留在中国了。他还真放心喔。」 「他当然放心。」石绯道:「他本来就不想来打中国,现在我人留在这里, 他回去就好交代。只要我继续待在中国,日後就不会由他领兵来犯。」 「也有可能他回去以後,藉口他的义子被中国扣质,所以必须前来讨回。」 魏灵冷冷瞪著石绯,光语气就非常的不信任。 石绯一呆,无言以对。 的确是两种都合理。 「别这样说嘛 ̄叶敛不是说人都有文化吗?好歹也会有信用吧。」王道赶紧 打个圆场,又朝叶敛道:「你不出个声?」 自起床以後就沈默不语的叶敛这才看看眼前三人,最後盯著王道说道:「有 件事问你……冤狱的犯人,要去哪里找?」 王道回道:「对喔,你昨晚就说有事问我,就这个?那就不一定咧,罪行重 大者,可能得送到京师大牢;一般罪犯大概在府衙地牢就找得到了。不过你说冤 狱……路大人上任七年,应该没冤狱才对吧。」 「不是路嗣恭,是仆固怀恩!」叶敛道:「七年前仆固怀恩所囚犯人,如今 要到哪里找去?」 王道听了这个名字,便摇了摇头,道:「那,你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个冤 枉的犯人了。」 果然啊……叶敛咬著牙,满肚愤恨,但无奈。 魏灵却不明白,问道:「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七年前仆固怀恩叛变,约同回纥、吐番进军中土。当时吐番沿途大掠 ,把仆固怀恩囚在灵州的犯人也全劫去,共掳走了中国万馀民众。後来郭子丁出 面说服回纥退兵,回纥答应了,吐番顾虑自己孤军深入,也退去了。回纥趁机从 後方攻击吐番,劫回汉人四千有馀。」说话的是隔壁桌的人,女人。 叶敛接道:「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吐番?在回纥?还是在中国 ?这……这要我从何找起……」说完,他用右手食指轻点眉角,狻觉无力。 更或甚,我乾妹早就不在人世,那又找个鸟蛋? 「找人吗?」隔壁桌的女人站起身,走近来道:「我们是回纥行商,一辆货 车走遍天下,或许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叶敛软软的转头望去,看到一个背刀的粗犷精壮汉子、一个病恹恹似要生不 死腰间挂剑的白面小子、还有一个……钱莹。 不对,不是钱莹……只是那女人双眼的光芒似乎是说自己从来不会吃亏,天 下处处可交易的情状溢於言表,她的精明干练就是初次见面也看得出来。 叶敛看完,不置可否,又扭过头去。 「我是王道,这小鬼是石绯,那边是叶敛和魏灵。还没请教三位?」王道却 很热情的打了招呼。 那女人一笑,应道:「我是瑞思,白面剑客是我的保镳,白(音览)重, 是宋左生水。另一个是我的丈夫宇文离。我说啊,你们还是没讲过,要找的人 是谁?」 对喔?要找谁?王道也满肚子疑惑的看著叶敛。 叶敛闻言一呆 ̄是啊,我……我根本不知道那乾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徵 ?我只知道,她姓诸葛。 可是,一个三岁便失了父母、天降无枉之灾的小娃儿,也未必记得自己的名 字啊! 想到此节,叶敛更是颓然,摇头应道:「我……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人。」 王道忽然说道:「当年仆固怀恩的犯人,会剃光头发,在左边额头烙上个『 囚』字……」 叶敛听了,眼中光芒一闪,起身叫道:「那就是左额有个『囚』,约十三、 四岁的小女孩!」 他这一喊,魏灵、王道、石绯都愣了。 短短不到一日,王道和石绯都觉得叶敛是个非常沈稳的人,可以评为处变不 惊,没想到这几近於无的小小线索,竟能令他激动大叫? 他们怎能想到,外表看来如此自信满满的叶敛,能把一个重大目标的线索从 无变有,虽然有得非常渺茫,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即使是人海茫茫,终於是有了些微的头绪。 王道笑道:「至少是有点线索罗。呃 ̄瑞思,那辆是你们的货车?」说著, 他指向客栈外一辆高、宽皆达八尺、长近一丈,满载货物的大型货车。 瑞思应道:「是啊,怎么了?」 「要两匹马才拉得动……遇到山路得用上四匹。」石绯看著那货车,插口了 一句。 「两匹就够了。」宇文离站起身道:「遇到山路,我来就行。」 石绯看著宇文离手臂的块状肌肉,和他背著的一柄九环刀,惊羡道:「你一 定可以一刀劈开三匹马!」 「是五匹。」白重在旁补上了正确答案。声音冷峻,令人不寒而栗…… 王道看著宇文离,忽然说道:「宇文兄,我们来比试一下。」说完,也抽出 了腰後的单刀。 王道身材高瘦,但对於臂力有相当自信,一样是用单刀,听到宇文离的力量 如此强大,他不禁生出了一试的心理。 宇文离望向瑞思,这种事他也是由老婆拿主意。 瑞思点头,宇文离才回道:「我接受。不过力出难收,不保证点到为止。」 客栈外,冷清的街道即是极佳的比试场所,仆仆风沙中,王道与宇文离相距 丈馀,对面而立;叶敛、魏灵、石绯、瑞思、锺聚於一处,站得稍远。 石绯见宇文离形状威风凛凛,反观王道瘦长得略显纤弱,气势便已差了一截 ,便低声道:「这还要比吗?」 「吐番人就是吐番人。」魏灵不屑的冷冷应了句。 石绯不解,疑道:「吐番人怎了?」 「中国武术的奥妙,不是以力取胜。」白重代为回答。 瑞思也点头附和:「以体型力量来说,我老公是赢定的,不过他的力量最多 用来打打强盗,遇上真正的武术高手,那就没皮条了。」 「开始吧!」叶敛大喊一声,跟著轻声道:「那宇文兄还是会赢。」 宇文离跨步,一瞬便冲到了王道面前! 「狻快!」观战的魏灵似是有感,又接一句:「不过没有梅仁原快。」 王道压低身子,落地一刀! 这一刀以刀面击打地上,激起阵阵黄土飞扬。 宇文离一刀劈落,刀上九环当当乱响,转为一声『喳』,刀锋已砍入地面足 有尺馀。 王道早已不在原地,但烟尘中,宇文离一时也无法细寻对方身影。 王道静悄悄的曲身逼近赵炎。 在外围,白重觑得亲切,不禁赞道:「很聪明。」 聪明,的确很聪明,以力搏力,王道再有自信,也决不是宇文离这等壮汉的 对手,他以刀击地扬起尘烟,再摸进宇文离身旁,的确是较有胜算的打法。 便在此时,一阵大风吹起,吹散了烟尘! 怪风!尘土一散,宇文离见著王道所在,手上略转,便以刀背砍向王道肩头 ,王道猝不及防,挡格闪躲皆无所能,肩头扎扎实实捱下一刀背,痛得王道大叫 一声:「哇靠!」 「好啦!收手!」瑞思叫道:「胜负已分了!」 石绯、魏灵叽叽喳喳的怀疑这阵怪风从何而来,宇文离很快已见到路边缓缓 走过的一男一女。 这对男女约莫三十来岁,看来风尘仆仆,似乎只是四处游历的旅人。 但那男人冷冷瞥了宇文离一眼,却教宇文离打骨子里也麻了! 白重与瑞思走近宇文离,看到那男人,也教那股无法言喻的威压感震慑。 大家都注意到那对男女,也有种感觉 ̄那怪风一定与这凛然的男人有关系! 叶敛见到那男人,心里却暗暗一笑:「找到了!」 王道早已不懑的冲上前去,叫道:「是你插手吧!」跟著伸手便要抓他的衣 襟。 「别冲动啊!」旁边的女人急忙出声,但也不及 ̄只见王道脱线风筝般倒飞 十馀丈,跌在地上爬不起身。 骇然!宇文离以手肘道。 宗飞妍道:「找我的姐姐,程至清。她七年前被仆固怀恩所囚,我获得讯息 赶来此地,她人却已不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到了哪里,只说经过一段很长、 很颠簸的路。後来我们就失去连络了。我和石头走遍大江南北,仍然杳无音讯, 走著走著,又绕回了灵州。」 说得很简单,但是声音中有几许苍凉。 在场者并不知内情 ̄程至清、宗飞妍姐妹皆有神性,能使仙术『传心术』, 隔地千里仍能以心音交谈。她一句『失去连络』,天知道那是有多大的变故! 「特徵呢?」接著是瑞思出声。 「白,皮肤很白。」宗飞妍不假思索,当即回道:「像雪一样的白!」 魏灵点头……她见过。但是那是小时候的事,现在没有助益。 瑞思、宇文离、白重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後,瑞思代表回答:「没见过。」 「如果又是仆固怀恩的私犯……那我也不知道。」王道应道。 石绯却道:「我好像见过……」 魏灵道:「你在哪见过?」这口气,是说你远在吐番,怎可能见? 「在逻些,」石绯却回答得很切确:「吐番首城。六年前的事,一个像雪一 样的美人……因为她拒绝成为我王的妾室,我王下令拖她游街,然後囚入大牢到 她老死为止。」 「这么说……清姐现在应该在吐番的大牢里了?!」宗飞妍得到此一线索, 语气显得十分激动。 「走。」段钰吐出一个字。然後,跨步就要出门。 石绯忙叫道:「你去哪?」 「当然是去吐番!」宗飞妍回道:「多谢你的帮忙,我们身有要事,先走一 步。」 石绯又道:「逻些大牢卫兵像牛毛一样的多!」 「杀!」段钰足下不停,又回一个字。 然後,客栈酒柜上,装了三斤酒的大酒瓮砰然碎裂! 不是破,是碎!酒液挟著瓷粉流了一地! 段钰不是开玩笑,便是万人大军在眼前我也不怕,看牢房的小兵於我又有 何难?! 王道与魏灵骇然不已 ̄若昨天此人已在灵州,叶敛又何必犯险与马重英会面 谈话?只怕他一口气便足以闷死五千吐番骑兵! 叶敛跟上道:「等,我也要去!我也有事找程阿姨。」 「那就走吧!」宗飞妍回得很快,她是寻姐心切啊 ̄ 「我也去!」魏灵、王道同声喊道。 「我不跟你还能去哪?」「我师父要我跟好你的!」一前一後,两人又各自 补上一句。 石绯见状,叹道:「那我又得回吐番啦。」 王道疑道:「又没人逼你去?」 石绯道:「你自己说要照顾我的,不作数啊?」 「呃 ̄那就一起去了。」王道哂笑回答。 宗飞妍看著段钰 ̄这么多拖油瓶,看你的意思呗? 段钰撇过头,装作不见。 宗飞妍於是笑道:「他没意见,我也没意见。瑞姑娘、宇文离、白重两位 兄弟呢?你们去吗?」 「不了。」瑞思回道:「我们还要继续去行商。叶敛,我们路上会替你注意 。」 叶敛一笑,拱手作礼道:「多谢了。」跟著转向宗飞妍:「宗阿姨,事不宜 迟,我们出发吧。」 於是,决定了下一个远在他国的目的地。 吐番首都逻些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话 人海茫茫 ̄之三 在前往逻些的路上,进入吐番境内後,由於有石绯带路,他的养父马重英是 吐番名将,石绯的名字在吐番人来说也不陌生,走得十分顺畅。[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但灵州到拉萨,以现代地理来说,需经过甘肃、青海,西康、西藏,直线距 离已经接近二千公里,若算进山路、避开柴达木盆地的沙漠,还需穿越许多河谷 ,即使沿途以马、骆驼、牦牛更换代步,仍然是一趟艰辛的旅程。 镜头快转,公元七七二年四月十日,从灵州出发。 不知是否因为有段钰在,一路上再也没有遇过狙击者。 当年的季夏,六月中,他们才抵达逻些…… 吐番.逻些城。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可以四处看看,我们对汉人不算友善,但是也不 会无聊的在自己的城里主动攻击你们。」石绯找好了夥伴的安置处,吩咐著:「 我先去找我父,问清楚你们要找的人关在什么地方,既然是我王的犯人,至少要 有我父陪同才有可能见到。别在城里闹事,会牵累我的。」最後一句特别向段钰 挑明了说,但段钰仍然一派峻然,毫无理会。 石绯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能说服、或是能看住的,只得无奈的先行回家。 各自回房。叶敛喝了杯茶,便转进段钰的房内,看到段钰正在拭剑。 「好……棒的剑……」叶敛细细打量那柄第一次见到它出鞘的剑:剑柄正好 一尺、剑萼如三片并列的柳叶,左右最上层的柳叶自然地向侧边延伸,伸出了长 二尺四寸的剑身。剑身宽二指半,平薄直流,还有一抹淡淡的象牙白,虽然直觉 应该是镶进去的,但是又与剑身合为一体,看起来是那么平滑自然,似乎并非外 力加入,是此剑自然生来便有这一抹白。 这一柄剑,单就外形来说,实是完美的无以复加! 叶敛是看得呆了,段钰也只继续著自己的动作。 「何事。」半晌之後,段钰收剑入鞘,问了一句。 即使是对著叶敛,他仍然冷峻,不同的是,至少他会说话 ̄虽然永远只是那 么单调的单字组合。 叶敛把眼光从剑抽回来,道:「我想问……找到程阿姨後,你作何打算?」 段钰摇头。 「你刚刚不该来的。」宗飞妍的声音:「至於你的问题,得等我们见到清姐 ,才能决定。」 叶敛回头一看,不只宗飞妍,魏灵与王道也站在门口。 魏灵也会打扮耶 ̄叶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穿裙了?天啊! 魏灵今年是十七岁,的确是正当花样年华的年轻女孩,要懂得打扮才正常 ̄ 叶敛转了转念头,也不是那么惊讶了。 「有人想找你出去逛逛。」宗飞妍提醒道。 王道看看魏灵,然後再朝叶敛一笑,附和的点点头。 叶敛皱起眉头,沈吟半晌後,才回答:「我不去。」 魏灵的脸色马上变得狻为难看,王道一怔之後,连连以肢体作了许多暗示。 「王道,你陪她去逛吧。」叶敛无视,竟还补上这一句。 王道张大了口,再也作不出什么表示。 魏灵瞪了叶敛半晌,忽然拉著王道,一声不响就往外走。 他们去远之後,叶敛才转头面向段钰,还未出声,就给段钰的眼神钉死 了。 「不去?」段钰冷冷的问道。 叶敛身子震了一下,讷讷回道:「我……我不想……」「出去。」叶敛还未 说完,段钰已下了逐客令。 虽然语气十分平和,但一股不可言喻的威压感直教叶敛感到天旋地转! 叶敛的全身直了,再也作不来任何一个动作。 宗飞妍叹了口气,将叶敛拉走,关上房门。 到了宗飞妍房里,叶敛才回神,看看自己的双手、看看自己的双脚,摇了摇 头,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 到底是怎么?怎么我竟会吓到全身硬? 我明明知道,段叔叔冷绘,但不会对我怎样的,甚至他连骂人都懒,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怕成这样? 这……这就是面对一个绝到这,宗飞妍住口了,继续吃自己的 饭。 段钰目视坐在正对面的王道,把王道的视线和嘴瞪回了碗里去。 不久,叶敛将魏灵带了回来。只是叶敛的脸上,有几许的无可奈何。 问到了。 由於只是吐番退兵的隔天就出发,叶敛等人比马重英回到逻些的时间只慢半 个月。石绯说动了养父,瞒著吐番王,石绯带著马重英的令牌,得以自由进出大 牢。 王道和魏灵被段钰要求留下,只有叶敛、宗飞妍、段钰跟著石绯进入大 牢内。 段钰认为不应该让无关者知道太多。 真的是九弯十八拐,山洞中的牢狱,就算囚犯成功出牢房,也不见得出得了 山洞。 「在这里说话不能太大声。」石绯一边跟著领路的狱卒,一边提醒道:「虽 然是夏天,附近没积雪,不过要是震动了山壁,山上的雪崩下来,我们都会被活 埋。」 叶敛扯了扯衣服,道:「真是活受罪……夏天都这么凉了,到了冬天不就冻 死了……程阿姨不知撑得住吗……」说到这,忽然惊觉可能使得宗飞妍更担心, 偷眼一觑,却见宗飞妍脸上满怀将再见姐的喜悦,对於自己方才所言似乎一点也 不挂怀。 石绯没去注意,只道:「目前可以确定她还在……」 「石小将军,到了。」狱卒将火把插上壁座,打开牢房锁以後,便离开了。 走进去,又经过两个『房间』,门由待在内侧的狱卒打开,才看到犯人。 叶敛肯定宗飞妍这七年一定四处打探程至清的消息,经过漫漫旅途,如今见 到人,却没丝毫反应,倒觉得狻为诡异了。 他自然不晓得,宗飞妍已经试著以传心术与段钰和箫湘烟雨剑交谈过数次 ,狻为顺利;但再向程至清传心音,却一点回音也没。 其实宗飞妍很怀疑 ̄眼前的人真的是程至清吗? 「清姐……?」枯立下去总不是办法,宗飞妍试探性的轻唤一声。 狱中的囚犯抬起头,望向声源,双眼一亮…… 宗飞妍与叶敛已经惊得呆了、段钰也轻皱眉头 ̄她真的是……是当年那个 白晰亮丽得慑人的程至清吗…… 眼前的女人形销骨立、容色惨澹,全身被乌炭和尘土弄得污秽不堪,根本就 一点也不像啊! 「妍妹……段钰?」她看了好一阵才开口。 就连声音都哑了一点…… 段钰双眼一亮,忽然将渐次滑步上前的宗飞妍拉回,道:「闭眼合口。」 话一说完,阴暗的狱中白光一闪! 跟著是冒出一团水雾,烟雨出鞘! 箫湘烟雨没有攻击,段钰要杀人不需要用到箫湘烟雨。 只听到段钰呼了口气,看到他展臂、收肘、握拳。 水雾包围著那囚犯,就像在她身上不断的……清洗著…… 水是无孔不入的,就连衣物包住的部份也一样。 段钰御水气,将那囚犯洗净了…… 宗飞妍见了,绽开笑靥。 段钰能辨气,再精妙的易容术於他也是无用,眼前的人必是程至清无疑! 待得水气散尽,眼前的人虽憔悴依旧,但肌肤白嫩,一如皓雪飘羽…… 宗飞妍跨上一步,一把便将程至清抱住,边笑、边哭…… 段钰没将箫湘烟雨入鞘,捧在身前,静静站著。 叶敛和石绯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吭一个。 「清姐……清姐!为什么……为什么我用传心术找你,你都没回声?」宗飞 妍拭去眼泪,与程至清对面而坐,道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程至清道:「我被劫到这以後,有僧侣说我有妖气,摆坛作法,化去了我的 神性……现在我是个凡人了。不然我只靠雪水也足也滋养精气,怎可能消瘦至此 ……」她看看自己的手臂,虽然没有镜以资照面,也能想像自己有多么的凄楚 ,不禁苦笑道:「当年我们想当凡人,转生为人,仍然无法脱离天界掌握……怎 也没料到,我如愿了,却是落得这般处境!」 「清姐,慢点再说,我们先出去。」宗飞妍一说出这句话,石绯已吓得面无 血色,他朝外望去,没见狱卒,但怎也不可能随意将王上的犯人自行带走啊!但 是也很肯定,他们想走,又怎有人拦得住? 「妍妹,且慢,我先和你们说些事,」石绯才刚放下心,以为程至清拒绝离 开,又听程至清续道:「免得出去便要赶路,到时才说太麻烦。」 事已至此,石绯已经惊成木头人了。 叶敛见状,只得笑著摇头 ̄你怎能要求这些人遵守你的规则呢? 「我长话短说……你们应该知道,那几个人都到天界去抗天命了吧。」程至 清一句话就是重点。 宗飞妍道:「知道。可是一来……我不知道怎样到天界去;二来,他们都去 十几年了,我们现在才去,早就来不及了……」 「这两个问题我都想透了。」程至清露出一个微笑:「你忘了一句话,『天 上一日,人间十年』。」 此言一出,宗飞妍已经呆了、就是段钰也微有愕色。 程至清笑著,等著,等他们恢复反应。 半晌之後,宗飞妍才敲敲脑袋道:「我……我真笨,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也 给忘了!这么说……他们在天界也只过了一天罢了,我们现在赶去,料不定还来 得及……」 程至清道:「你整天就想著一堆劳碌事,当然想不到。我在这儿坐了近七年 ,这个想法便是孵蛋也孵十几窝出来了。」 宗飞妍赧颜一笑,道:「再来呢?我们要怎么上去?」 「这件事……我慢慢说吧……」程至清呼了口气,道:「这一切早就在寒伯 伯意料之中。」 听到这个名字,宗飞妍皱起眉头,但仍然静静等著程至清继续。 「当年灵山一役,寒伯伯早就知道若无箫湘烟雨剑,段钰必无法清醒,接 下来的八阵、或是『苍天有泪』都无法发挥最大功效,我们也会溃灭在敕里手下 。至於另外那个已经不是神的神,无论与敕里的胜负如何,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程至清侃侃言来,听得叶敛一头雾水,但宗飞妍与段钰却是了然於胸。 「寒伯伯铸出箫湘烟雨剑,让段钰清醒了,於是我们得到最大战力,但也 只能与敕里打成平手,即亦无论如何,我们本来就不是敕里的对手,所以最後诛 灭那个王八神的人不是敕里、便一定要是她。她如果要现身,天界查觉,那么前 往天界一战,便在所难免。只是我们尘缘未了,赶不及在第一时间随同上去。事 後如果要跟去的话,就必须靠自己再开一次天门。」 是重点了 ̄宗飞妍、段钰凝神细听,最重要的就是开天门的方法! 「要开天门,必得以天地灵气之所锺,在天地相接之处,以天地至强之力, 一击劈开!」程至清说完了,说得很用力。 宗飞妍哑然了 ̄ 天地相接之处,世人皆知,即是神山昆仑。 天地灵气之所锺,即是箫湘烟雨剑! 天地至强之力,即是眼前能御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的段钰! 南宫寒啊南宫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全都被你料到了? 看他们三个相对无语,显然已达成了相当程度的默契,叶敛终於出声:「程 阿姨,很久不见了。」 程至清愕然望去,看著这个并不起眼的年轻人。 至少有宗飞妍与段钰在场,他相对显得不起眼。 「我长大了,认不得了吧。我是小鬼,我的乾爹叫……诸葛静。」 「啊……是你!」程至清很明显只是不认得,但没忘记过。 叶敛道:「我听得出来,你们要去天界了。但是在上去之前,还有一件事必 须处理吧?」 「你去过箭村了?」 「去过,是在灵州遇到段叔叔和宗阿姨的,我都知道了。」 程至清摇头道:「她……她被回纥劫走了,我也不晓得她在哪……」 叶敛道:「是吗……那,她叫什么名字?」 「涵!」程至清很快回道:「诸葛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话 倭族刺客 ̄之一 劫狱,这是一定的。 段钰走在前头,中间是宗飞妍扶挽困顿不堪的程至清、後面叶敛拖著状已 痴呆的石绯。 光明正大的劫狱,段钰一路向前,不管是一般狱卒、还是闻讯赶来的卒头[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以及此事上报之後吐番王派来的将领、不管是一个、两个、还是十个,都只要 『一击』! 一击之力、崩天溃地;一击之後、队离伍散! 段钰每一个举手投足,皆集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其实叶敛心里暗暗觉 得,且不说一般狱卒,即使要君聆诗硬接段钰一击,下场一样是筋折骨断! 叶敛早已看得痴了 ̄这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高手啊! 有石绯在旁,吐番士兵不敢放箭。只是,就算他们放箭,段钰只需一导气 风便能将箭支吹落,仍然不构成威胁。 山狱中连连响起『碰』、『咚』的声响,士兵们心里也晓得 ̄每一声,就代 表一个英勇的吐番战士死在劫狱人的手下…… 段钰一路打出山洞,就向西走。 後面吐番还有追兵,但是他们一见到段钰,连接近都不敢了。 前方,已见到王道、魏灵准备了马匹候著。 「哇 ̄你们都准备好逃命了,这不是一开始便打定主意整我了!」石绯只能 叫苦连天,但又能奈何? 王道见了段钰一路打来的情状,惊讶、羡慕,待他们赶到近前,连连说道 :「真的是绝了,绝毙了!绝给他听?」 石绯道:「他一个呼吸大概就把我闷死了,我哪敢和他抱怨!」 这时,小二送来饭食,叶敛才道:「先吃饱吧,没闷死你也怕饿死了。」他 坐下後便拿起箸大快朵颐,毫不客气。 说真的,在唐古喇山口和段钰分手以後,这一路向东,要躲吐番人那也罢 了,走来尽是丛山峻岭、不然便是险涧急滩,什么虎豹蛇熊也打了一堆,三个月 来没睡饱吃好过,好不容易再回到锦官城,终於可以放心,真是想好好休息。 「对了,趁著人不在,我多嘴问一句。」王道一屁股坐到叶敛旁边,低声道 :「我怎么看,魏姑娘虽然不是什么绝世佳人,也还眉清目秀,对你又体贴周到 。而且你也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她身上,摆明了是很信任她。可是怎么她约你去玩 ,你一概不应,只作正经事?」 叶敛听了,盯著王道看了半晌,只摇头。 「现在不珍惜,跑掉就没了喔。」王道又多补充一句。 「我最多把她当夥伴,就像你一样。」叶敛回答道:「如果你也想和我牵手 逛街、说些甜语蜜言、几年後和我拜堂的话,那我认栽了。」 「靠!我又不是太监!」 「我也不是。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对,我也不是。但是再次来到锦官城,又想起乾爹和二爹两个活生生的前车 之鉴,对女人,不可不防。 说难听一点,合当命中无缘。 「吃饭?真悠闲。」忽然有人从窗外进来,一个、两个、三个! 这三人进房以後,竟也狻大方的与叶敛等围桌而坐。 三人皆身著紧身黑衣、面覆黑巾,狻似夜行装,但是却感觉得出来,他们不 是汉人! 「倭族人?」叶敛直觉反应,脱口而出。 「嗨,你小子反应挺快。」三人中为首者道:「栗原辅文、栗原苗、北川球 ,要取你性命。」 「是这三个了……」叶敛心中想著 ̄在渭水上、以及段叔叔所说的跟踪者, 应该就是眼前的三个倭人。 叶敛回道:「要杀我还先通知,感激啊。不过理由可以说一下吗?」 对,理由,我想很久了。 「诸葛静、君聆诗。」栗原辅文道。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叶敛听了这两个名字,也不禁有点惊心。 尤其是 ̄北武林盟主皇甫望一向尊崇二爹的『九华剑法 ̄诗仙剑诀』才称得 上是天下第一剑,这事在中原人尽皆知,他们却全然不惧,若非未曾听闻,就是 有大靠山。 再不然,就是他们本身也强到不将二爹放在眼中! 「好,我接了。时间地点。」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到你或我倒下为止!」 至死方休?漂亮! 「只是,你比我想的要不知死活。」栗原辅文一挥手,发出四声轻响。 转头望去,只见四枚『镖』准确无比的钉在一幅挂画的四个角落。 这一手,又快又准,至少已证明他是打暗器的一流高手了。 「准备好棺木了吗?」忽然是三人中较瘦小的那位出声,听声音像是个女人 ,应该是栗原苗。 王道听了许久,忽然回道:「靠!早就准备好了!你们的!」他抓起一根筷 子,砰地一声,插进桌面。 叶敛挥挥左手,要王道冷静点,但右手却也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加那。」栗原辅文说了一句汉人不会听得懂的话,站起身。 栗原苗、北川球也一起,三个人从哪儿进来、便自哪儿出去。 叶敛走到窗边,已经不见人影。 「靠!真是靠他妈的!目中无人嘛!」王道嚷嚷著。 叶敛也觉得火大,他们把『君聆诗』这三个字若无其事的吐出口,诚然是将 汉人都看得小了! 现在的君聆诗,在朝是各路军№迎之唯恐不及的参军人选;在野是丐帮帮主 徐乞与北武林盟主皇甫望都赞赏不已的天才,诚可以算得当今中原首屈一指的人 物,这些倭族人却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王道与叶敛身为汉人,不能不气! 叶敛看著钉在挂画上的那四枚怪镖,喃声道:「武功好就了不起了吗?」 「这个嘛……」石绯沈寂许久,这时才出声道:「刚刚看那个栗原辅文打镖 ,又快又准。武功好不见得了不起,不过至少杀得了你。」 「这倒是。」王道看看那四枚镖,再看看自己插的筷子,也觉得程度似乎是 有点差距。 王道忽然想起来 ̄他们要杀叶敛的原因,是诸葛静、君聆诗?忙问道:「敛 !你认识诸葛静和君聆诗?」 叶敛皱眉、摇头。半晌後才拍拍腰间的无鞘剑,道:「我只和君聆诗有过一 面之缘,这柄剑是他送我的。说认识,那还劬不上。」 如此说法,王道与石绯如何听不出来他有意隐瞒。 「对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大江南北跑来跑去实在是很累。」王道 坐下扒了两口饭,忽然又提出这个问题。 叶敛却回道:「如果嫌累,那就不要跟了。严格来说本来就没你们的事,而 且现在还有人要取我性命,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谁怕连累啊!」王道放下饭碗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要找人吗?你 又好像和丐帮有点关系,怎么不拜托丐帮的人找?天下多少乞丐,只教三个有一 个是丐帮人,也比你比了千双腿万支眼,难道不会比较快吗?又何必自己跑来跑 去?而且我们这样四处奔波,就是有了消息,天晓得要到哪儿去通知你啊?对喔 ……你要找的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叶敛皱起眉头,道:「你前半段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考虑。不过 ̄干嘛一 直探我身份,这很重要吗?我都没探你了。」 「你要探就探咩,反正我爷奶爹娘叔伯姨婶兄姐能死的早死光了,活的也给 吐番人宰了,现在只怕连我钱莹师父,也找不到其他答案来告诉你我是谁了。」 王道说完,石绯已变了脸色。 这王道与吐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又主动答应照顾我,该不会有天把我带到 他祖先牌位前挖心掏肺祭拜吧? 「过去了,算了,不是昨天前天的事,也不是你杀的。」王道看看石绯,露 出笑容。可是石绯见了,更觉得他是笑里藏刀…… 叶敛思索半晌,才回道:「我要找的人……是『天纵英才』的女儿。」 「诸葛静?!」王道的嘴一下子张大了。 「诸葛静是谁?」石绯插话道:「汉人从父姓,那她的名字是?」 「涵。」叶敛回答了一个字。 其实诸葛涵的名字,程至清在冈底斯山狱时就说过,但是当时石绯一听他们 要劫狱,早已惊成木人,接下来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对了……涵?乾爹是不是想到南宫寒才取了这名字? 南宫寒 ̄听程阿姨说起他,好像他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都算到了,是个未 卜先知、算尽天下事的高人……二爹怎么没和我提过他? 看来有机会,可以去拜访他一下,说不定他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左额上有个『囚』字、名字叫诸葛涵……线索有是有了,不过你要有命去 找才算。」石绯又多说了一句。 叶敛默然 ̄心里晓得石绯指的是那三个倭族人。 视线又不禁移到挂画上的四枚镖……等他们一出手,或许我真的连三招都走 不了。 石绯道:「我是会帮你一起打啦,可是在我看来,就算再加上王道和魏灵, 恐怕结果还是一样,只是多撑一会儿。」 「靠!谁会输给那几个倭贼!华夏民族三千年的武术成就,还打不过他们? 」王道嚷嚷著,他终於从听到诸葛静名头的震撼中恢复了。 叶敛叹道:「只可惜我们没有这种造诣。」 一样是九华剑法,二爹绝没有藏私,但是一样的剑法在我和二爹手上,威力 相去可能差到十倍有馀…… 王道忽道:「可惜来不及要尽断七情教两手,不然哪会怕他们。」 「那个人间凶器?你敢喔?」石绯吐槽道:「我光看到他的眼睛就快窒息了 ,我不信你不会。连看著他都办不成,更别说开口要他教!」 「这也是喔……」王道搔搔头、又摇摇头。 叶敛实在很想叫他们放心,先吃饱再说,可是那四枚镖看在眼里,这『放心 』两个字却又吐不出口。 「敛!」王道忽然叫道:「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 「君弃剑……」叶敛又一叹,道:「诸葛静和君聆诗的义子。但是这没有用 ,乾爹十年前就给仆固怀恩派来的刺客杀了,二爹也一段时间没和我联络。而且 ……二爹武功的精髓,我只怕学不到一成……」 王道先是愕然,接著道:「不过……至少你有别的靠山可以找吧?」 叶敛摇头道:「没有,除非刚好遇到。你们知道归知道,别说出去,你应该 晓得现在军№割据大势已成,多少人想找二爹出仕,我也快变通缉犯了。」 「那先投靠我师父吧。」王道又是忽然想到:「我师父有个朋友叫梅仁原, 他的武功就真的靠得住!不过奇怪了,魏灵去衙门探他们的消息,快一个时辰了 ,怎么还没回来……」 才刚说完,房门砰地一声被死命推开! 三人回头看去,见魏灵喘著大气,呼吸还没转顺,已急急叫道:「钱家被抄 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话 倭族刺客 ̄之二 『钱家被抄家』 ̄王道听到这句话,满脸惊愕,张大了口说不出话。 魏灵道:「我在官府怎么问也问不出原因,转到钱家去看,大门已经上封条[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了。只是……钱家与官府的关系一向不错,怎么会过几个月就变了样子?」 「那……那我师父咧?」王道忽然回神,拉著魏灵急问。 「应该和梅仁原在一起。」叶敛代答道。 魏灵拨开王道的手,疑道:「你有线索?」 「没有,我说了,是『应该』。」叶敛用右手摸著眉角,道:「现在我说的 是一个假设。有可能是我们离开锦官城以後,官府一时找不到适当人选对付『没 钱就扁』,所以他们益发嚣张,有可能甚至将钱府对外省道的生意管道全部洗劫 一空,钱府对官方失去利用价值,於是索性冠罪将其查封。」 魏灵道:「可是钱府再怎么说也是锦官城内第一富商,就我所知,每年缴给 官府的税赋不下万两怠子……」 「杀鸡取卵!」叶敛打断道:「既然没有钱莹所说那样『走私货品』所获的 利益,钱府的税赋不足官方使用,於是乾脆将钱府连根拔起。问题是,到底是什 么东西这么有价值,这巴蜀又产不出的?巴蜀号称天府之国,由来富饶,大江南 北各项产物此地皆不匮乏,有什么东西需要自外地运来,价值又超过钱府的赋税 ……?你接下特约巡捕这个工作之前,『没钱就扁』打钱家货物主意多久了?」 魏灵道:「听说大约一年。」 一年……就是去年的三月了。 去年三月出过什么事,会造成某项物品物价大涨吗……? 去年三月,河北大旱,米价涨到一斗千钱,但是巴蜀的米不少了,不需要自 外地运进。 还有,就是李勉、王平定五岭以南。 五岭以南……啊!有了! 叶敛拍案道:「钱府偷运的物品,就是象牙、珍珠、玳瑁!原来钱莹早就同 我说过了,我怎么给忘了!」 「你有线索?」王道问了一个魏灵问过的问题。 叶敛道:「这次有了。去年三月,李勉、王平定五岭,五岭以南的陆州、 州、海门等地,一向自海外运进不少象牙、珍珠、玳瑁,既有乱事,居民北逃 ,必然带著这些轻又值钱的家当,到了北边较安定的地方,再将那些东西卖给当 地富商换取盘缠。乱事平定以後,这些东西恢复向中央纳贡,平民拥有的机会就 少了。但是北方富商仍然想要收藏,於是这些东西变成奇货可居。崔宁那个家伙 ,藉钱府对外贸易之便,与钱府勾结买卖这些原本属於中央的货物,再高价转卖 黄淮以北的商人,之中自然有厚利可图!」 「靠!你怎么都知道!」王道又叫道:「那我师父呢?怎么找她?」 叶敛道:「我想不用找,『没钱就扁』现在应该也是惊弓之鸟,他们连连破 坏官方的好事,崔宁小肚小眼,必不肯放过他们。现在只要我们多多露脸,他们 应该会主动与我们取得连系。王道,这次合你的意了。」 王道疑道:「合我的意?怎么?」 「听不懂喔?白痴!我们要留在这城里一阵子,到你师父出现为止啦!」石 绯再次吐槽。 叶敛微笑,颔首,又道:「当然也可能有另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王道问得还是急,对於他那个小师父的安危,他倒是狻为挂 意。 叶敛道:「其实我在第一次到成都,见过梅仁原他们四个以後,我就一直觉 得他们有靠山。是哪个势力、在朝还是在野,我都不清楚,不过也可能钱家被抄 家以後,钱莹就和他三个夥伴找那个靠山去,现在根本不在成都附近、甚至不在 巴蜀了。现在是哪一种情况,我还无法肯定,反正大家都累了,就先选择留下来 ,在城里休息一段日子看看情况。如果一直没有他们四个的消息,我再找丐帮的 弟兄帮忙打听吧。」 十月四日,锦屏山。 叶敛再次到了衣冠冢前。 织锦之墓。墓里有一件大红镶白羽披风、和一把剑。 是君聆诗往日的佩剑,椎心。 十月四日,是织锦的祭日,也是叶敛十三年前正名的日子。 那天,二爹和另一个人,帮他取名为『君弃剑』。 但是,命名为弃剑,君聆诗却教给他九华剑法、在告别时又送了他不离身的 兵刃 ̄至今仍未开锋的无鞘剑。 送剑予弃剑,是何原由?叶敛还是想不通。 如果是要防身,不该让剑艺未精的小鬼用一把钝剑吧 ̄君聆诗也很清楚叶敛 并不好斗,不太可能主动攻击他人的。 可恶的二爹,作什么事,总是不肯给我明确的理由和答案! 我又不像你,生来就是绝世天才! 「弃剑?」背後忽然有人叫。 叶敛回头,看到一个乞丐,一个很熟悉的乞丐。 这个乞丐约莫三十出头,露在衣外的面、颈、手臂有著不少伤疤,体型略小 ,只有七尺出头,但精悍干练。 而且他有一项与表相全然不符、却又广为人知的技艺:吹笛。 当然不是吹笛弄蛇这等技俩,他吹五律。 只吹身上那管笛,一根碧绿玉笛。 所以,人人称他为『玉笛丐』。 身份,是木色流第三代行五,现任丐帮帮主。原名:徐乞。 叶敛一见他,登时喜上眉梢,也打招呼道:「徐叔叔!我现在名叫叶敛!」 「叶敛就叶敛,反正我也不会写,会念就好。」徐乞迳走到衣冠冢前,撮土 为香,作了一揖。然後向叶敛道:「你二爹没来吗?我有事找他。」 叶敛耸肩道:「我也是来碰运气的。很明显没碰成。」 徐乞眉头略皱,思索半晌後,道:「没关系,交付你也成。接不接我的案子 ?」 叶敛笑道:「当然接。刚好我也有些问题。徐叔叔先说吧。」 「这案子满大的,也很长……」徐乞一屁股坐在山坡上,道:「我一次是吩 咐不完啦。你过些日子,到襄州去找晨星。」 听到这名字,叶敛眼睛一亮,道:「就是四月徐叔叔派到灵州的那个七袋弟 子?」 徐乞道:「对,是他。他是襄州人,那段时间刚好到了朔方战区去,所以我 找他带人过去。他可是黄楼大哥的嫡传弟子。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不定时派些 任务给他,你就和他一起行动。至於我们的目标,就是要让你二爹一统南武林盟 。」 「南武林……云梦剑派?!」叶敛面有惊色 ̄那是自然,任谁都知道,现在 的南武林盟,最具声望的就是云梦剑派,想一统南武林,其馀皆先不言,光云梦 剑派这一关就不好过。 徐乞呼了口气,道:「一点一点来……我最好的想法,是先找到你二爹,这 样花三年时间应该可以完成目标。如果无忧一直不肯现身,就只好由我和皇甫师 兄出面主持大局。没问题吧?」 叶敛点点头,道:「没问题。」如果有二爹在,当然没问题。 徐乞道:「换你了,你要问我什么?」 叶敛道:「徐叔叔有没有听过『没钱就扁』?」 徐乞想了会儿,摇头。 这种地方小贼,还不够格让堂堂丐帮帮主记得他们。 叶敛转向『箭村』的方向,道:「还有件事要请丐帮上下的弟兄帮帮忙,我 想找个人。」 「和你乾爹有关?」徐乞见了叶敛转身,以他的见识,自是料想得到。 叶敛道:「对,乾爹的女儿。我到灵州那一趟,遇见段叔叔,去了吐番逻些 城的冈底斯山狱救出程阿姨,问到了一点线索 ̄她年约十三岁,左额会有个『囚 』字,名字是『涵』,涵天盖地之涵。」 「!」徐乞啐了一口,道:「丐帮上下没几个人会写字,你说那么多有啥 用?我们也不可能在路上把每个小女孩的头发翻开来看她的额头、还是遇人就问 名字。这是难了一点,尽力而为罢。还有吗?」 「徐叔叔对倭族刺客了解多少?」叶敛又问。 「倭族刺客?」徐乞忽然有点心惊。 叶敛道:「对,他们一共三个人,穿黑衣紧身衣,脸上也有黑色的覆面巾, 全身包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一对眼睛。」 徐乞听完,已然变脸。 十三年前,那个『云南第一杀手』,已经被江闵岫一刀授首,但是红桧师伯 当年便说,他使的是倭族武术。 他和倭族一定有牵连!而他,从来只听从当年的云南王的指示! 云南王.稀罗△! 难道他没死?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被一刀捅中灵台穴,自跃入万丈深谷, 不可能没死! 灵台有损,百脉俱废! 就算他活著,也是个废人…… 废人? 堂堂的丐帮帮主 ̄玉笛丐徐乞,浑身发颤、流起冷汗、牙齿不断打架…… 如果有人替他把脉,会发现他心律不整;如果那个时代有血压器,会量出他 的血压急遽上升! 因为,徐乞脑中的影像,现在满满的是当年那『天弃鬼才』 ̄领悟『劲御仙 气』第七重『仙气功』境界的段钰被他徒手击败、天纵英才布下足以倒转阴阳 的人八阵对他废而无用、贯天地万物之气尽集一击之力的天下第一绝技『苍天有 泪』被他一刀打破! 他化不可能为可能!他在一天之内、在灵山错,你有够嫩,真的很嫩。」 听到曾遂汴如此说法,叶敛不吭一声,眉头紧皱,只能默认。 曾遂汴见状,便道:「你要找钱莹是吧?我带你去啦。不过,先买壶酒赔我 才有得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话 倭族刺客 ̄之三 叶敛回客栈买了酒、也找到了王道、石绯、魏灵三人。 魏灵首先注意到叶敛右手手背与左肩衣物的淡淡血迹,心中一惊,忙问道:[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你怎么受伤了?」 「皮肉伤,上过药了,没什么大不了。」叶敛压下心里对於那几名倭族刺客 的忌惮,尽量回答得轻描淡写。 「伤是轻伤没错……」魏灵拉起叶敛的右手审视著,道:「不过是被利器伤 的。和谁动手了?」 王道从怀里摸出从挂画上拔下的四角镖,与叶敛手背的伤口对照了一下,眉 头一皱,道:「只是轻伤那就还好,有命回来算不错了。」 魏灵见了王道拿出的四角镖,一把便夹手夺过,仔细一看,脸色就变了。 「你们怎么没告诉我有人来找麻烦?」魏灵看著四角镖,语气也火了。 「三个打三个才公平,所以不想告诉你……王道说的。」看到魏灵利得能杀 人的眼神盯过来,石绯吐吐舌头,装没出声。 魏灵紧捏著那四角镖,沈声道:「什么叫公平?用这种兵器的人不能惹!」 叶敛听了,眉头一皱 ̄魏灵应当没见过他们,怎么知道不能惹? 只听魏灵续道:「十三年前,巴蜀第一箭士赵朔就是死在这四角镖下,长老 说他到剑馈收尸时,赵朔全身上下中了足足四十三镖,就是没一镖打在要害上, 根本就是失血过多而死!敌人在他死後才割下他的首级!可见使用这种暗器的人 端地心狠手辣、毫无人性!连箭村史上最优秀的箭士都是如此死法,这四角镖在 箭村已经是死神的信物了!」 王道与石绯相对愕然 ̄那几个倭族刺客这么毒? 叶敛脑中轰然一响,似乎想起了点什么…… 但他还没想清楚,魏灵又向他道:「你……你是怎么活著回来的?」 被死神盯上,还能有命?魏灵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才是重点!」叶敛提起左手提著的酒瓮,敲了两下,道:「我遇到曾遂 汴了!」 叶敛与王道、石绯、魏灵回到城外,在城墙角下却已不见曾遂汴人影。 「人呢?」王道问得很急,等了十几天才有这么一个找到师父的线索,怎么 又给不见啦? 正当魏灵与石绯、王道四处搜寻著人影,叶敛忽道:「回客栈吧。」 石绯疑道:「不是来找人?没找到就走?」 「相信我,走就是了。」叶敛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又动身进城。 回到客栈、进房以後,王道才想出声,叶敛已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上面写 著『二楼左梯三号房』。 石绯见了那房号,道:「啊这个房间……不就在我们对面?」 叶敛一笑,信手将纸条撕碎後,便走向『二楼左梯三号房』。 没敲门,便推开房门,就见到曾遂汴与梅仁原。 曾遂汴见到叶敛,道:「真的很嫩,还要绕这么一大圈才找到。不过也还过 得去啦,至少你看得出来我留的暗号。酒来!」 叶敛将酒抛去,曾遂汴拔开瓶塞,嗅了一下,笑道:「嘿!知道要买善酿赔 原货,算你有眼光啦!」 叶敛也一笑道:「我从四岁开始就喝善酿,没尝过别的酒,善酿的味道我倒 是满熟的。」 「好啦,钱大小姐在隔壁,别打扰我喝酒。」曾遂汴挥了挥手,梅仁原也起 身,走到叶敛身旁道:「过来吧。」 梅仁原走到隔壁房,推门入内,叶敛、王道等四人也随於其後。 房内李九儿一见梅仁原身後四人,吐吐舌头,道:「莹姐,稀客耶。」 「我们躲在这里,常客也变稀客了。」钱莹收起摊在桌上、正在审视的丝绢 地图,揣进怀里,道:「坐啊,站著干嘛?」 王道满脸堆欢,向钱莹作了一揖,笑道:「师父,徒弟先给你请安。您老人 家好 ̄见到您老人家风采依旧,徒儿不胜喜欢哪!」 旁边李九儿听了王道如此说词,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石绯拍拍王道的肩膀,道:「你一下说她是老人家、又说她风采依旧,那她 到底是老还是年轻?」 王道给石绯这么一问,便道:「师父是很年轻啦,可是她是我的老人家,所 以我叫他老人家,但是实话还是要照说呗。」 石绯道:「那我要叫她老人家还是叫姑娘?」 「你和我同辈,叫老人家吧。」王道回答。 「可是我看她的样子明明还没出嫁,而且好像也没有很老。」石绯反。 「汉人的称呼要看辈份的咩!」王道再答。 「那是你们的辈份,又不是我的辈份。」石绯再。 「那你叫钱姑娘好了。」王道只能如此决定。 「嗯,那我和你师父是同辈了,叫声叔叔来听呗。」石绯正色道。 王道一呆,发现中计! 石绯明明比王道还小了两岁,但是体型十分壮硕,两人站起身都比叶敛高了 半个头,一点也感觉不出来石绯要比王道年轻、也感觉不出来叶敛比王道大了一 岁。 李九儿在旁已是笑得花枝乱颤,不可收拾。 王道还在想著要怎么回答石绯,钱莹已道:「你们都过去乖乖坐著!来给我 唱双簧的啊?我在避难,你们以为渡假啊?」 王道噤了声,石绯吐吐舌头,互看一眼,各不示弱的哼了一声,一左一右走 到房中的两边几旁椅子坐下了。 「魏姑娘,不坐吗?」钱莹转向魏灵招呼,伸手一摊,示意魏灵放轻松 ̄现 在我们已经不是敌人了。 魏灵摇头 ̄我站著就好。 房内主桌绕四椅,梅仁原、钱莹、李九儿各据其一,叶敛倒老实不客气的与 钱莹对面而坐。 钱莹很客气的替叶敛斟了杯茶,道:「笨王道找我,累得叶公子也陪他浪费 时间了。」 叶敛接过茶杯,摇摇头,道:「其实我也想找你。想和你请教一些事。」 钱莹微笑道:「请问,不过我有不回答的权利吧?」 叶敛道:「那是当然,只是我的问题无关私人隐私,钱姑娘可以放心。我想 问的是……上次见面,钱姑娘说我很嫩,我承认自己武艺不到家,这一点嫩得无 可厚非,但是很明显钱姑娘不是指我的武艺,那么我是嫩在何处?为何而嫩?」 王道、石绯、魏灵听了叶敛如此说法,都不禁凝神等著钱莹回答。 说天赋异才君聆诗的义子嫩?钱莹真有信心! 「好,我不说你的武艺。」钱莹也正色道:「我承认你头脑很好、富辩才、 推理能力很强,所以你才有机会在这见到我。但是这些就是你的致命伤。」说到 这,钱莹停顿了下来。 叶敛这种人的自尊心一向很强,如此不讳言的点出他的缺点,虽然是他自己 要求的,但是也要看他能不能接受,钱莹才能决定要不要再说下去。 「请继续。」叶敛颔首,道:「我在决定找你的时候,就作好准备了。」 钱莹这才续道:「第一:你太会钻牛角尖,有很多事在没有『实力』的时候 就去探究,很容易招致不幸。要是命没了,不管你多有潜力,那也无从发挥。」 「比如说,我们第二次打照面时,我就决定宰了你,现在你的尸体早就腐烂 了。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说道理就能说得通。」梅仁原插嘴了一句。 叶敛很自觉的应了声『是』。 想讲道理,要有本钱;想不讲道理,也要有本钱。 没本钱就讲道理,那是空口白话;没本钱就不讲道理,那是自寻死路。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作的。 想到这里,叶敛脑中忽然轰地一震! 这是不是和兵道有几分相符? 没有实力,就无法伐谋伐交,自不能行兵之上者与次者。 当初在灵州城外说退马重英,也是靠著郭子丁的声名、以及身後千名草莽夸 大其势的三千火把…… 如果没有吓阻力,马重英哪会理我?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必须建立在有实力的基础上的! 「第二!不要一个脑子生了十七八个窍儿,一事还未想通就想另一件事!」 钱莹忽然大声道。 叶敛一愕,猛然回神。 钱莹轻叹一声,道:「眼前事都还未处理好,就想著下一件,这样哪会有一 件事作得好的?你不知道专心致志吗?」 叶敛讷讷回道:「可是……一次能考虑到两三件事,甚至更多,不是会更有 效率吗?」 「你以为你是君聆诗、还是诸葛静?」钱莹摇头,无奈地回道:「一心二用 、三用,那是天才作的事。我说过了,你有潜力,但是目前根本不成气候,一件 事都作不好,还想著第二件、第三件,到头来每一项都差劲了!你想要像君聆诗 、诸葛静一样,可以,但那是以後的事,现在先求步步为营才是正途!一步登天 ,难免摔死!」 叶敛默然,只能点头。 「第三,你的情报太少了。想混出名堂,就要有像样的情报网来决定行动方 向,总不能老是靠天成败。如果还没办法构筑自己的情报网,就先依附他人也成 。老靠自己,又还没艺成,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得不明不白。」钱莹似乎说上了瘾 ,老实不客气地又点出第三条缺点。 钱莹说完以後,看叶敛低头凝思,似乎正在自我检讨,便道:「我说完了。 作好这几点,至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嫩。不过想成为高手,还有很多事要作, 没那么容易。可是那方面的事,不是我说说就能教你的。」 叶敛深深吐了一口长气,才抬头面对钱莹道:「我知道了。我会想想。」 「别再钻牛角尖啦!」李九儿微笑提醒。 「你们现在要作什么?」进房许久始终一声不吭,魏灵等到叶敛与钱莹谈话 完毕,终於发话。 钱莹道:「准备救我老哥……如果有机会,想顺便宰了崔宁。」 「钱柜师叔啊……」王道起身道:「师父,我也想去。」 钱莹看看王道,再看看梅仁原,梅仁原摇头道:「算了吧……你会变成拖油 瓶。」 王道听了,脸色一变,却听钱莹也道:「我也觉得不妥。你还是跟著叶敛好 。其实……你跟他,会比跟我有前途。我相人一向很准的。」 「喔……」王道转向叶敛道:「敛,那我们接下来要作什么?」 「襄州。」叶敛很肯定的回答:「如果没有意外,会在襄州待一阵子。」 「嗯,那里不错。」钱莹也道:「襄州交通方便,水陆通贯全国,是个很容 易收集情报的好地方。而且深处腹地,除非内乱,不然不会有外族侵入而发生战 事,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纷争。」她自然不知道,叶敛决定到襄州,不是因为交通 好、乱事少,只是徐乞要他去找晨星。 叶敛转向石绯道:「你没问题吧?」 石绯笑道:「我本来就是来玩的,最好全国走遍。」 「你别妨碍人家啦。」李九儿忽然出声:「早点安定下来比较好,你爱玩不 会自己去玩喔?」 「妨碍?」石绯疑道:「我碍了谁?」 真呆 ̄李九儿皱起眉头,朝魏灵努努嘴。 石绯似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魏灵低头不语;王道窃笑,手肘顶了叶敛一下。 叶敛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妙。 梅仁原起身走到叶敛身旁,拉起他的右手,细细观察著他手背的伤口。 看完以後,喃喃道:「难怪阿汴说有人会赔他酒……」 见了梅仁原的模样,李九儿也把著叶敛的右手看了一阵,道:「手里剑啊? 叶敛你要糟。」 听到『手里剑』这三个字,钱莹脸色大变;梅仁原虽然早就知道,但不敢直 接说出来,其实心里也晓得此事诚非易与。 叶敛道:「我知道要糟,现在我武艺未有大成,不是他们对手。还好曾…… 嗯 ̄曾恩人救了我。」 「那只是碰巧罢了!」钱莹终於站起,道:「阿汴救你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现在你最好马上去依附一个大势力以求自保!」 看到钱莹的神情,叶敛不禁联想到徐乞那惊慌失措的模样。 「就怕再大也……」梅仁原说了一半,钱莹已制止他再说下去。 与叶敛不同,『没钱就扁』都是土生土长的蜀人,他们和魏灵一样,听说过 十三年前赵家六兄弟败亡的故事。 除了老二赵涓是服毒自尽以外,每一个都死在战场上。尤其赵朔死得最惨。 杀他的人是当年的『云南第一暗杀高手』喀鲁。 含魏灵在内,『没钱就扁』都不敢将喀鲁顶头上司的名号报出来。 他们心里都想得到是谁,但是要说出口,真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 因为那个人,不是死神,他是神。 当年,他是南诏王国的神;如今,他已经变成武林道上的神。 就连外族 ̄吐番、回纥都知道他的名气,只有中国朝廷不承认。 甚至很多人说他没死。因为神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只是,如果他没死,那会怎样? 很多人不敢去想;有人试著去想,但怎样也无法描绘出结果。 不知究里的叶敛、王道、石绯看著魏灵与『没钱就扁四缺一』的表情,忽然 感觉到,未来是一片黑暗。 「你们快启程到襄州罢!」钱莹丢下最後一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话 初次任务 ̄之一 叶敛与魏灵、王道、石绯一同放舟而下,至江陵府改行陆路,前往襄州。 襄州,更多人熟悉的名字是襄阳。现在,是唐山南东道战区的总部所在,中[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国在淮水以南数一数二的大城。 可是在中国总人口数已不足一■的中唐,这一个著名的大城,人口数也已经 不足二十万。 尤其五胡乱华以後,荆州府治已经南移到交通更为便利的江陵府,襄阳城似 乎已渐渐没落。 刚刚到达襄州的叶敛等人,虽然感觉到城中热闹,但喧华中却有另一种日落 西山的落寞。 他们在城中四处找乞丐。因为晨星是丐帮人,也是乞丐,而且是个位阶狻高 的乞丐,问乞丐一个大乞丐的所在,是比较容易的。 这就像外国人来到中国,问路人皇帝在哪是一样的道理。总不会有人去问皇 帝路人在哪吧? 很快就有乞丐领著他们到了晨星的『宅邸』前。 真的是宅邸。 王道见了,张大了嘴,叫道:「靠!他住这么大的房子,也能叫乞丐?那我 不是早该饿死了吗?」 领路的乞丐道:「近十年来,很多人投靠丐帮,只是想在乱世中求得保命的 靠山,未必真的是乞丐。星哥本来就是有钱人,也时常资助襄州的弟兄,只是我 们既身为乞丐,用不了太多,他来放钱就取、没放也无所谓。」 「那都不重要吧!」石绯迳行『撞门』,很快就有门房前来应门。 「谁啊!」门房也大叫一声:「叩门就叩门,干嘛用撞的?」 石绯见对方动作这么快,只得陪笑道:「我看这房子这么大,怕叩门声音太 小,你们听不到啊。」 「我们才不……」门房说了一半,忽然住口,细细的从左至右将魏灵、叶敛 、王道、石绯审视一遍,然後再从右至左再看回去,才对著叶敛道:「你是叶公 子?」 叶敛点点头,门房笑道:「徐帮主已经通知过了。阿事,辛苦啦。」说完, 他摸了几个钱递给带路的小乞丐。 「请进,请进,我马上通知当家的。」门房笑著将他们引进大厅,接著便朝 内进跑去。 从进门後,石绯就一直向四周巡看,坐上椅後,又环视了大厅一圈,道:「 他家可真大……不比我家差。」 王道也道:「是啊,外庭的大池塘就有三丈见方了吧!那天在灵州,看他还 真乱像个乞丐的,我还以为我们来襄州也得露宿街头耶!真是没想到!」 「可见晨星不简单……」魏灵起身,细细的看著壁上一柄题著字的摺扇,道 :「署名……不空和尚!」 「不空?谁啊?」石绯惑然 ̄不空是啥大人物? 魏灵道:「他是……是现在的御前佛法念说……国级公爵……」 叶敛却不屑道:「光说不练有啥用?只练嘴上功夫不切实务,国家不乱才怪 !和尚也当能官,看来皇帝老儿是把魏晋时期的往事都忘了。」 魏晋时,皇帝、平民、贵族、官员,喜好清谈、乐趣清谈、行为清谈,生活 中比重占最多就是清谈,镇日价就是想著怎么辩赢对手,结果文是极盛、但武却 极衰,才造成五胡入侵却无力抵抗。 爱好佛法、与喜好玄学,在叶敛看来,本质上是相同的。 「有思想、会思考,那是人的特长。」晨星走进大厅,道:「如果只是用武 力维持自己的势力,不管是个人、或是种族,那野兽就会了。」 一眼看去,这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著绸缎衣裳,倒还真是个商贾模 样。只是,感觉上比钱莹的兄长钱柜就精练许多。 听得晨星如此说法,叶敛没回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是一个求『思想』的人 。就如同钱莹所言,叶敛往往想得太多、顾虑太多,可是实际上却连眼前事都顾 不来,这与当下的朝廷并无二致。 只是有领导者与平民的差别而已。 「还有啊……我只是交游比较广阔而已,刚好认识不空大师的两个徒弟,没 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想 ̄这两天帮主就会吩咐任务下来了。」 到达襄州第三天。 魏灵、王道、石绯正在用早膳,晨星走来,著实令他们吃了一惊。 晨星这几天都是和他们一起吃饭,但穿的一直是华服。这会儿他的衣服变成 粗布破衣、上头满是补钉。 王道见了,打趣道:「晨员外今天想去乞讨啊?」 晨星移位坐下,道:「我有那么无聊吗?叶敛呢?帮主传讯过来,我们该出 任务了。」 「这么快……」王道嘟嚷著,好料的还没吃几天,又要出门了。 叶敛这时也走进餐厅,就位後道:「第一个任务,目标是?」 晨星道:「拉拢桐柏山南麓的原定帮。原定帮虽然属南,但与北武林的距离 较近,关系一向打得不错,如果连原定帮都拉不过来,接下来恐怕就难了。」 做大事,先从简单的下手,循序渐进,这是常识。 叶敛道:「南武林有九派四十三帮,扣去云梦剑派,较大的正式门派尚有蒲 台山南少林、蜀中的青城、唐门、昌水的鄱阳剑派……」 晨星道:「南少林还不是大问题,一群和尚,不至於争名夺势。青城、唐门 、鄱阳剑派三处就真的是麻烦,难保他们不会想独自与云梦剑派对立。毕竟这三 大门派向来也足以独霸一方。那是日後的事,先从小处著手吧。快吃,吃完就出 发。」 从襄州到桐柏山南麓原定帮的山寨所在,骑马只是一天路程。 叶敛等在入山口外原定帮所经营的野店过了一宿,次日天明,动身上山。 领路人将五人领进原定帮寨内,只见寨中前院约五十来人分站两侧,见情势 正在对骂。 「这是怎么回事?」晨星拉著领路人,指著人群,讶然道:「帮内不是一向 很和谐的吗?」 领路人道:「本来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昨晚有人投书给帮主,帮主今天 早上召人开会,谈著谈著就吵起来了。似乎是为了南武林盟的事……」 叶敛将晨星的手按下,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早来一步。」 「云梦剑派吗?」王道很直觉性的问道。 「如今的南武林群雄无首,云梦剑派素有盛名,为何不挺!?」「去年七月 ,洞庭丐帮大会,元仁右打伤黄楼,分明挑衅!由云梦剑派领导,难保日後不起 争端!」「云梦剑派实力坚强,就算有争端,怕个什来?」「老帮主临终说过, 原定帮旨在收容为战乱所苦的民众,自是要避灾闪祸!」「如今战乱不止,没有 强人依附,我们又能收容多少孤儿寡母?」…… 吵得好凶啊 ̄叶敛皱起眉头,看来和云梦剑派似乎脱不了关系。 「先让他们住口吧……」叶敛喃声道。 要有发话的机会,才好了解情原,不过自己几个外人,又要怎么在他们自家 人互骂时插嘴呢? 晨星看了叶敛一眼,向右移动了几步,走到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柏树前。 接著,平举左手,手掌朝外,四指并而向天、右指横向独立。 右手抓起齐眉棍尾,将棒头架在左手姆指上。 跟著,深吸了口气。 「喝啊!」晨星大喝一声,震得全场吵骂的原定帮众鸦雀无声,跟著,便听 到一声『碰』。 晨星跟前的那株柏树,在人颈高处兀然断折,上半截枝干轰然坠地。 「好个捻丝棍!」叶敛心中暗赞:「不愧是中原武林三大绝技之一!」 「晨星!」烟尘散去後,原定帮中马上便有人认出了他。 黄楼是丐帮中一等一的好手,晨星身为黄楼嫡传弟子,自是有几分名气。 院中左半部二十馀人见了是晨星,便不出声了。 晨星收棍纳气,走向右半部为首一人,道:「雷帮主,怎么回事?」 雷帮主道:「昨晚有人以射书与我,言明近期内南武林势将一统,要我决定 支持哪边。今日我召集兄弟议事,副帮主认为应该支持云梦剑派,而我不肯,就 这样吵了起来。」 左部人群的领头自是原定帮副帮主,此时叫道:「丐帮与云梦剑派去年生了 恩怨,必然反对本帮支持云梦剑派!但丐帮名义上属北武林所辖,似管不著南武 林的事儿!」 晨星却笑脸盈盈道:「先别生气,静下心慢慢谈嘛!别分南北武林,少说我 们也是草莽同道。」他向叶敛等招了招手,右手拉著原定帮主、左手挽著副帮主 ,迳进了议事厅去。 偌大一个议事厅只进得七人,晨星将大门关上後,请了寨里两位头头上座, 将叶敛等四人招来身边,道:「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左首那位是原定帮的帮主, 名唤雷斯林;右首那位是副帮主,寒元。」跟著便向座上二人道:「两位可以说 说考虑的立场吗?」 「慢点!」寒元叫道:「你还没介绍身後四人?我帮中多少兄弟都待在门外 ,何故你带的四个外人却要跟进来?」 「自我介绍呗!」石绯毫不挂意地笑道:「吐番将领马重英义子,石绯。」 「灵州府孤儿王道。」 「锦官箭村魏灵。」 雷斯林看看魏灵,道:「这女娃不错,气势不输男儿。小夥子,你想必就是 叶敛?」 叶敛闻言一呆 ̄我一个无名小卒,你怎知道? 雷斯林笑道:「传言今年四月,在灵州西南有个年轻人,只带了一个女娃和 另一个小兄弟,便说退了吐番五千骑兵,这件事早传开了。有魏灵、有王道、还 有一个吐番人,那你自然会是叶敛。」 叶敛听得,便点头道:「对,我是叶敛。」同时仔细看著雷斯林,觉得这约 三十岁上下、文人模样、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帮主,倒是满懂得收集情报。 他自不晓得,原定帮地处桐柏山南麓,离眼下交通最便、贸易最盛的江南大 城江陵只不过两日路程,情报收集自是极易。 寒元此时又粗声粗气地道:「不管你作过什么,你们五个人似乎还是管不著 南武林的事罢!」 叶敛不坐椅,迳在厅中的虎皮地毯上席地盘坐,恬然道:「我们也不是来管 原定帮的家事,只不过刚好见了你们有争执,便想来给点意见、调解一下,有何 不妥?」 王道也凑口道:「帮主和副帮主这样吵架,看在帮内人眼里都过不去罢!」 寒元是个粗人,仍然嚷著:「不关你们的事!」 雷斯林却站起身,走到叶敛身前,拿出一张纸条递去,道:「这是昨晚有人 送来给我的。」 叶敛细细一看,与雷斯林在院中所言相致,即是要求原定帮支持云梦剑派一 统南武林。 叶敛看了一阵,问道:「是云梦剑派门人送来的吗?」 雷斯林道:「没见到人,但我想不是,云梦剑派自来是不使暗器的。送书人 是将纸笺系在这枚四角镖上,射进我的房间。」说著,便摸出一枚『四角镖』。 王道、石绯、魏灵皆凑头去看,是枚手里剑! 他们看到那枚手里剑,皱起眉头,相对无言 ̄那些倭族刺客又追来了? 「这是倭族的暗器。」叶敛不动声色,淡然道:「我曾接受倭族刺客的挑战 ,他们放言要取我性命,如今是故意拦在我前头,不让我拉拢原定帮。」 「倭族人?」寒元声音小了。 寒元是个粗汉,懂的道理不多,一切武力优先,但是对於国仇家恨的观念却 相当重。近年来中国被吐番、回纥侵袭不断,他心里已经十分郁恨。如今南武林 事却牵扯倭族,又是个外族,自然使他对於投靠云梦剑派有了些疑虑。 叶敛看了寒元的反应,便知道他心里已动摇了,将手里剑与书信一并交还雷 斯林後,正色道:「云梦剑派不见得与倭族有所勾结,但是那几名倭族刺客的目 标是我却很明显,可见得他们对於中原武林内情十分了解,一迳想阻止我的行动 。在院中时,听两位的言语,其实各有立场、各有道理。如果改去支持一个能与 云梦剑派分庭抗礼、又不会争强斗狠的帮派,问题岂不是解决了?」 寒元道:「说得容易,现在的南武林盟是一片乱,除了云梦剑派,又有谁能 够独当一面、顾得上我们这些小帮小寨?」 这倒是事实 ̄一时之间,叶敛也很难回答。 晨星忽道:「如果有一个新兴帮派,能在南武林盟创建出不输丐帮的势力, 是否够格?」 寒元道:「自然可以。不过谁有这种能力?」 「有!就在眼前!」晨星答得简洁、答得有力,鼻头向著叶敛一点! 叶敛见了,愕然看著晨星。 但王道、石绯却笑著连连点头。 魏灵低声道:「别怀疑,你一定可以,现在先别讶异,给他们一点信心。」 叶敛苦笑,将脑子横向摆动。 现在不只是寒元了,连雷斯林都用怀疑的眼光看著叶敛。 沈默。 半晌之後,叶敛起身,道:「我会,两位也不用急著决定支持哪边,过些时 日,相信你们会看得到成果!」 听了叶敛如此说法,雷斯林与寒元又低声商讨了几句。 然後,雷斯林道:「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同意看看情况再说。」 「这样就够了,小弟谢过。」叶敛拱手一礼。 忽然,有个四脚动物从内堂冲了出来! 那四脚动物一出现便直直冲向叶敛,很快的,魏灵弓已上弦、王道刀已在握 、石绯也从腰後抽出一截短杆,却只听晨星叫道:「慢!」声犹未落,已看准落 势,手中齐眉棍迳直四脚动物下腹伸去,向上一撩! 四脚动物反应也是极快,在空中顺著棍势绕个了圈,又安然落地。 众人这才看清,这四脚动物是支狼。 而且,是支有两条尾巴、四足立地高有五尺馀的怪狼、大狼。 晨星道:「这可是原定帮的宝兽,不能伤了。」 寒元也向内堂叫道:「寒星!出来!」 众人向内堂看去,见到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吐吐舌头,向怪狼 招了招手,道:「小狼,过来。」 那怪狼本来面朝叶敛、张牙咧齿,听得小女孩叫唤,随即回头走到小女孩身 边,缩颈一东不敢往西呢!」 叶敛听了,冷冷一笑。 那么,也是你要它来攻击我了。 晨星却不愿浪费时间,迳朝雷斯林与寒元拱手一礼,道:「两位有共同决定 ,原定帮上下和睦,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不多打扰,先告辞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话 初次任务 ̄之二 回到襄州第二天早上。 就像前几天一样,王道、石绯、魏灵用早膳,叶敛一惯常例的迟到。 晨星走出来,王道一见,不禁唉叫道:「不会吧?又有任务?」[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原来,晨星还是穿著破布衣。平素没事,他的衣著一向齐整,狻有商贾模样 ,前天穿了破衣,便跑一趟原定帮;今日又穿破衣,王道很直觉得认为又有任务 上身。 「没有任务。」晨星摇头,看看桌边三人,道:「叶敛呢?」 「我吃饱了。」石绯放下饭碗,疑道:「他今天特别晚喔……平常都是很准 的在我吃下最後一口饭前出现的。」 「等等找到他,一起到外庭找我。」晨星很慎重的吩咐,跟著也不坐下、不 用早膳,迳向外庭行去。 桌边三人也都感觉得出来,今天晨员外的脚步似乎特别重。 「出问题了。」晨星走远之後,魏灵放下饭碗,低声喃语。 王道惑然道:「有问题吗?原定帮不是很乾脆的答应了我们的提议?」 魏灵道:「问题可能就出在那个提议……死王道,别吃了,快去叫叶敛。」 四人二前二後,行至外庭。 但见晨星双手负在腰後、右手中握著齐眉棍,在庭里踱方步。 气氛相对有点凝重,魏灵已经觉得有点不妙、王道与石绯也笑不太出来、叶 敛是出房後就一直板著脸孔,一齐走到了晨星面前。 看到他们四个,晨星便向叶敛道:「吃早饭了吗?」 叶敛摇头,由表情可以解读,吃不下。 晨星不急著出声、王道、石绯、魏灵也没出声。半晌之後,叶敛才道:「答 应了一件我办不到的事,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从帮主那听来的传闻,你二爹从来不骗人,但你乾爹似乎天天在说谎,你 觉得你像哪一个?」晨星正色,面对叶敛。 叶敛毫不犹豫,即问即答:「我不像他们两位天才,没有绝对守信的能力、 也没骗人的才华,所以哪个也不像,我就是我。」 「说得好。」晨星点点头,又踱起方步。 叶敛暗叹,无语。 其实我好希望我像他们两位其中一位,不用多,有他们一半的智慧、才学、 天份,就够了…… 半晌後,晨星又道:「那你知道问题在哪吗?」 「知道。」叶敛仍然答得很快:「我太嫩了。」 显然,一个晚上下来,叶敛一直对於在原定帮许下『创建不输丐帮的大势力 』这个极难实现的承诺耿耿於怀。 晨星却摇头道:「不是你太嫩了。」他指著魏灵、然後指王道、再指石绯, 道:「你、你、你,身为同伴,你们都太嫩了!」 听闻此言,王道与石绯愕然对望、魏灵低头、叶敛再是一叹,无言。 也是默认。 这时,魏灵与叶敛在前、王道与石绯在後,四人各有各的动作。 晨星右手忽然抽出,齐眉棍贴地一扫! 「哇哟」一声,是石绯喊的;「唉哟」一声,是王道叫的;「啊哟」一声, 是魏灵发的;静然无声,是叶敛闷的。 一眨眼间,四人在地上倒成一团。 晨星见了,大摇其头,道:「昨天在原定帮,药师小狼袭击叶敛,我看到你 们的动作便有了底,一试之下,我随便扫了一棍,没一个反应得过来。你们连自 保能力都没有,何德何能创建大帮?」说完之後,盯著四人,连声叹气、连连摇 头。 很糟,实在是很糟。 晨星在四人面前从右走到左、从左走到右,走了几十趟,算步数约莫都能将 这有四十几丈见方的大前庭绕三、四圈了,还是在走。 走了一阵,晨星看四人仍然坐在地上,心中一烦,喝道:「你们还坐著干嘛 ?起身啦!……阿辉!阿辉!」 随著晨星的叫嚷,须臾便有个仆人出现。 晨星还没等他走近,便道:「去找八根木桩来!立起来要比墙头高!」 阿辉离去之後,晨星盯著面前四人,道:「等等一人拿两根,自己到池塘里 把木桩架起,从今以後,从基本功开始,每人每天在木桩上跨两个时辰马步!」 「喂喂 ̄你看,那是啥?」「跨马步啊,不懂吗?」「我知道是马步,可是 干嘛跨那么高?还有个女人耶?」「天晓得,晨星家开武馆,总是有怪事。」 每天每天,未时到申时,经过晨星家门前的路人,总会停下脚步,对踩在木 桩上的四个人评头论足一番。 王道和石绯还和开心的和路人打招呼、叶敛不以为意的闭目冥思、魏灵就老 是遮遮掩掩。 一个黄花大女,虽然平常是豪阔了一点,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前, 便这么张开双腿在木桩上跨著大马步,换了谁来都会觉得丢脸哪 ̄ 但提过几次、问过几次,晨星总是不理不睬;即使在他们上桩时晨星打他们 身边走过,正眼也没给一个。 十天过去了,王道已经记住了十个路人当中四人的名字。 魏灵已经习惯上桩前先系上面布遮住口鼻。 叶敛有时会不小心打起瞌睡。 石绯则算出自己脚下的大池塘里,一共有四支乌龟、十六尾黄鲤、六尾红鲤 、两尾黑鲤、九尾彩鲤、预计今年春末会开二十四朵荷花。还有晨星家中共有仆 奴二十一人,十二男九女。 二十天过去了,路人开始会抛水和包子给王道。 叶敛变成一上桩就开始培养睡意。 石绯已经算出庭内东北角的ju花蒲开了六十二朵*、四十一朵白菊、其馀 各色共计二十二朵,东南角的牡丹蒲还没结苞,仆役中女人三个负责厨房、三个 负责洗衣、一个负责洗澡水、一个负责买菜、一个负责晨星起居;男仆五个负责 洒扫兼照料花草鱼龟、三个负责粗活、两个负责帐房、一个负责宅邸安全。 魏灵乾脆每次都盘起头发梳成冠,把自己装了成个男生。 一个月过去了,路人和王道交情甚笃,固定有六、七人每天都来找王道聊天 ,说东家长、论西家短。 魏灵就直接去买了男人的衣服穿好才上桩。 叶敛一上桩就睡著了。 石绯连屋子前门和门柱上雕有六条龙、四支△、还有一千七百零四个洞、叶 敛的右眉和左眉各有九百六十四和一千零二根眉毛也算尽了。 前十天,两个时辰内四人落水总计,平均一天十三次。 第十至二十天,落水总计,平均一天八次。 二十天至二十五天,落水总计,平均一天四次。 二十五天之後,两个时辰下来,再没落水记录。 就这样,站桩站了足足一个月。 第三十一天,四人正准备上桩时,晨星忽然走来,道:「过来。」 四人对看一眼,跟著晨星走向外庭的西北角。 那儿近日来架起了许多木桩,有些打上了木钉、有些系起了绳。 应该要开始练些正格的东西了吧?四人心中的想法是一致的。 但晨星却猛然旋身,曲身一脚扫向叶敛、右手一棍正打王道! 都是打下盘!王道是反应不及,叶敛虽则看得明白,也立直身子捱他一脚。 一脚一棍打下来,两个人身子微微一晃,仍然站定原地,浑没动弹半分。 晨星立身、收棍,双眼在四人身上扫过一遍,点头道:「很好。」这才继续 向西北走。 叶敛忽然赶上几步,道:「晨大哥,这些日子,徐叔叔有否捎信来?」 晨星没回头,边走边回:「帮主有要我们再出任务,但是我向帮主禀明过, 要让你们四个重练基本功,所以任务暂停。」 「没有别的事吗?」叶敛又问。 晨星道:「你希望有什么事?」 「没……」叶敛只能如此回答。 还是没有诸葛涵的消息啊…… 他们已走进木桩阵中,晨星先叫过石绯,道:「你那截短杆给我看看。」 石绯依言摸出短杆,交到晨星手上。 晨星细细一瞧,这短杆长不过尺,是精铁所制,但拿起来比想像中沈。 忽然脑中一动,将短杆向外甩动,『唰唰唰唰唰唰唰』七声响,一根尺长的 短杆倏地变成一根八尺长的空心精铁长棒。 晨星将每个连接处扭紧了,又向石绯伸手,道:「枪头给我。」 「哇 ̄这样你也知道!」石绯狻为讶异,回手自腰後摸出了枪头交给晨星。 晨星把枪头上杆後,便将长枪倒插於地,再招过王道,也要了他的单刀,与 石绯的精铁管枪并插在地上,道:「长枪与单刀其实都非常被敌人夺去,练此二 类兵器,须先熟习拳脚。这里有八根上了木钉的木桩,当初我师父便是用这种方 法要我练拳脚,等到你们能各用二十招徒手将八根木桩击破、断裂,再来练枪法 刀法。」 石绯与王道站到木桩前,看到桩上满布的木钉,一时呆滞,无从下手,便又 望向晨星。 晨星道:「拳脚功夫不用教,每个人生来就会。适合的使劲方法、角度、该 用多少力道,每个人也都不同,你们自己去试。如果打断了,就找阿辉,他会再 帮你们架过。」 接著,晨星走到魏灵面前,伸手。 魏灵也很识相,交出了不离身的弓韬。 晨星指著系著一绳双头的两根木桩,道:「用箭最重要的是眼力,相信你在 箭村中早已练透了。但是身体的平衡也很重要,你开始练习在绳上行走,如果能 在五个数儿内一步一步走过这长两丈的悬绳,你该会的就都会了。」 魏灵点点头,跳上木桩,开始练走悬绳。 晨星这才对叶敛道:「你睡了一个月,睡出了些什么来?」 「功在自成。」叶敛如是回答:「从小二爹教我九华剑法,但也只教了流星 、青云两剑诀,我再怎么使,也无法像二爹一样俐落。」 晨星眉头一皱 ̄他倒有自己的想法。 叶敛续道:「十三年来,我的基本功的确差了,但这都可以再练就好。我最 大的问题,无法有二爹一半实力的问题,是在於诗意不足!」 诗意?听了这句话,王道、石绯、魏灵都惑然望向叶敛。 诗和剑法有何关联? 但晨星却相当清楚 ̄天赋异才君聆诗,那一手无始无终、随意而发、随心而 往的『诗仙剑』,是北武林盟主皇甫望所赞喻不已的『天下第一剑』! 基本功,人人可以练;但九华剑法的诗意所在,能窥其究竟者,或许万中不 得一二。 叶敛身为君聆诗教养十三年的义子,自然是处处以这二爹为目标。 『尽其所能,体会诗意』 ̄这就是叶敛睡出来的答案。 若能体会诗意,自然便能领悟九华剑法的精髓。 晨星不得不在心里叹息:「这和我是不同的境界啊……」 就算经验不足、就算有点嫩罢,叶敛毕竟是接受过天才教育的人。 至少可以肯定,他的抗压性就绝对高人一等 ̄有多少人能在身边只有两个同 伴时,面对著随时会攻来将自己踏成肉的五千骑兵无动於衷? 没钱就扁、从锦官城到渭水追杀他的四名大汉、还有那三名倭族刺客,虽然 个个身手比自己好上许多,但叶敛总是没害怕过。 如果叶敛能练出自己的实力、解决一些奎碍於心的问题,他绝对有潜力、有 素质去建造一个不输丐帮的组织。 这时,叶敛抽出无鞘剑,轻轻的将它插入软土处,道:「我该作什么?」 晨星身子一抖,回神,看看一旁的梅花桩。 那是用来练习脚步灵活度的。用剑,最重要的就是轻灵。 不过也有例外,像是以刚猛冠世的镇锦屏。 然後,晨星摇摇头,道:「你就去念书罢。」 腊八,下雨了。 雨势不大,水气却很重,城里一片雾。 王道、石绯、魏灵三个坐在正厅里,看著庭院。 这十来天练打木桩、走悬绳,他们已经确实了解到下盘稳的好处,摔还是有 摔、跌还是照跌,但是脚步踏实了,出手动作便更有力道。 石绯投入将门,整天要枪术师父教的就是枪法,师父拿他没辄,只得照教, 基本功却荒废了。 王道身裁高瘦,但生来是有几分蛮力,虽然说会用刀,其实却仅止於市井小 民耍弄的程度。当日在灵州,他向宇文离挑战,只是耍了点小技巧,若是正面对 打,宇文离用上真力,只怕今日便没王道存在了。 箭村传统,无分男女,只要肯学,专技就是御、射两样,魏灵骑术不错了、 箭法是极准了,却就少了底盘功夫。 对这三人来说,晨星要他们作的事,的确对自身的能力有实质帮助,他们也 练得很勤快。 这一场腊八雨,在三人眼里当然是很碍事的。 「练基本功不错啊,为什么叶敛不来练?」石绯忽然吐出一句话。 屋檐落下的雨滴嗒嗒响,王道和魏灵没回答他。 过了一阵,魏灵直盯著院里西北角、他们练走悬绳、打木桩的地方,道:「 有人影……」 王道、石绯顺势看去,但今天雾气极重,从屋内向外看,三丈远近便难能辨 物,他们练习的地方距厅门足有七、八丈距离,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练箭的人,原本眼力便是练得深了,这点常识他们心里倒是明白,王道便问 道:「我看不到。什么人?」 魏灵直盯著看了一阵,边回道:「看不清楚……他在踏梅花桩……动作好快 、好俐落、好顺畅……」 「是晨星吧?」石绯直觉性的应了一句。 「找我?」晨星的声音忽然在背後响起。 石绯一惊回头,愕然道:「你在这……那院子里踏桩的是谁……」 魏灵仍在继续:「他下桩了……从地上拔起样东西……啊呀?」 似乎情况有异,王道急道:「怎么?发生什么事?」 「他……他跳起来,落地的时候,你们在打的八根木桩全都碎了!」魏灵只 能这样讲,因为她想不到什么词可以形容那人碎桩姿势的自然、迅速。 不过,只听这样的说法,他们心里却都了解,高手。 晨星皱眉想了一阵,忽对院中叫道:「叶敛!进屋吧!」 这一声喊下去,坐在门前的三人更是讶异。待得人影在雾里渐渐鲜明了,他 们不自禁全站起身来。 叶敛走到屋檐下,伸手将脸上的水珠抹去。 「你领悟了?」晨星出声问道。 叶敛轻轻摇头,道:「不算是……只有一句而已……『抽刀断水水更流』, 这大概是我自行参悟的极限。」 门口三人,仍然呆愕。 因为晨星向他们解释过,所谓『诗仙剑诀』中的剑法,以诗意为先,诗仙剑 诀的『一句』,等同是一般武功的『一招』。 只有一句,便能有如斯进境? 「我先去沐浴更衣。」叶敛扫视他们一眼,迳朝後进走去。 晨星也离开了,三个人仍然坐在门槛上看雨。 过了许久,王道忽道:「你刚说,为啥叶敛不来练基本功是吧?」 石绯点头,道:「不过,现在知道理由了。」 魏灵跟著代答:「因为他的境界和我们不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话 初次任务 ̄之三 在腊八过後次日。 早上,一如往昔,王道、魏灵、石绯就座,晨星与叶敛还没出现。 其实自从他们不用再去站桩开始,叶敛在早餐时间根本就不出现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不过今儿,他们看看桌上,有点讶异。 以往,早餐一律是白稀饭,一桶就放在桌上让他们自己视量而食,配菜则固 定一尾蒸吴郭、一碟炒菜、每人一颗荷包蛋,菜可能是莴苣、白菜、芹菜,以及 常常变更的各种菜,诸如黄瓜、菜心、荀子等等。总之以早餐来说,是相当丰 富且充足的。 但今天,桌上只有四碗稀饭,碗里各一片姆指大小的黄瓜,以及一颗荷包 蛋。 即亦,整张桌子上只有四碗一碟,当然还有四副筷子。 王道回头,正好见到负责伙食的妇人走进厨房,便叫:「吴妈!」 吴妈应声一探,道:「怎么啦?」 王道指著饭桌,道:「这是怎回事?家里缺粮吗?」 「没啊,最近开始办年货,要什么有什么,怎会缺粮?早餐就这样没错啦, 这是当家的吩咐的。」吴妈答得很俐落,回身又迳走入厨房。 王道与石绯相对无言,魏灵偷笑一声,起箸便夹起了桌上唯一的荷包蛋。 「慢!」王道与石绯同时惊觉,大叫一声,筷子也同时上手、同时动手! 魏灵给他们的齐声呐喊吓著,只是一怔,荷包蛋已不在她手上。 定神一瞧,但见一颗蛋落到王道筷里,可只是一瞬,石绯左手已击中王道右 腕,王道右手一松,蛋落了下去,石绯右手早已等在下头,筷子一开一稀,便要 将蛋送进口中。 「想得美!」王道站起身,同时已用自己的筷子将石绯的筷子夹在中间,向 外一拖,左手也顺势将石绯的左手大姆指抓住,省得又被攻击。 石绯也同时起身,蛋易手的时候,左手已挣脱王道的拿捏,一把子便拍在王 道的筷子上! 王道的筷子又松,石绯急忙屈身,口朝上张大,便要将蛋直接纳入口中。 但王道左手也没闲著,向下一抄一弹,蛋又跳起…… 魏灵在旁看著两人抢蛋,看著他们的双手左来右去、右来左去,却有种很面 熟的感觉。 这两人倒抢得兴起,双手不断交错,蛋也就这样弹起、落下、弹起、落下。 魏灵心念一动,忽然起身站到凳上。 以高角度往下看,果然是有点不一样! 「打木桩!」魏灵忽然大叫一声。 王道、石绯一怔,四支手同时缩了半尺,就听到『啪』一声,一颗已被他们 折磨得不成蛋形的荷包蛋喂了地板。 两人看看地上,然後又极有默契的转眼瞪著站在凳上的魏灵。 「先别瞪我!我平常站在桩上练走绳,站得比你们高些,坐著看没发现,上 了凳才知道,你们刚刚的动作,就是在打木桩的动作啊!」魏灵的语气极为欣喜 ,似乎发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王道、石绯听了,对看一眼,然後不约而同的伸出左手,小臂对碰了一下, 随即弹回。 然後,对视而笑。 真的,有那种感觉出来了! 练了一个月的马步、打了十几天的木桩,还真没白费。 「不错嘛。」吴妈忽然从厨房里走出来,左手一碟蒸鱼、右手一碟烫青菜, 小臂里夹著饭桶,一股脑的放到桌上,道:「当家的开武馆,往常每过些日子便 会要厨房准备一颗荷包蛋让刚刚入门的学生抢,可往往得打上两三个月木桩才有 机会试试呢。」说完,在围巾上擦了擦手,又走进厨房。 王道呵呵一笑,道:「那就是说,我们很有天份罗?」 「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石绯也笑得很开心。 魏灵下了凳,脸上却没喜容,闷闷地道:「还没呢……你们一个用刀、一个 用枪,可是你们的刀和枪现在都还插在地上,我的弓也是。我们现在还在练基础 ,叶敛他……他却已经可以踏在梅花桩上舞剑了……」 听了这句,王道与石绯也笑不出来。 如果要当同伴,这样的水平落差似乎真的大了一点。 半晌之後,王道才说道:「他毕竟受过天才高等教育,起步比我们早啊。」 这句话说完,晨星也出现,道:「也未必尽然。一般好手,只要苦练,人人 能成,师父好不好固然有关系,但是能领悟多少却要看个人。要当高手,便需要 筋骨好、练习勤。要当绝来,他们根本就不曾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插这不必要的手…… 那我呢?我为什么要管南武林盟的闲事?为什么要反对云梦剑派?我最重要 的目标,应该是找到诸葛涵…… 对了……因为云梦剑派曾主动挑衅丐帮、元仁右打伤过黄楼伯伯,而丐帮於 二爹曾有莫大恩情、徐叔叔和二爹也是生死之交,所以我当然帮著徐叔叔。 那外面的三个家伙……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一来,他们闲闲没事作;二来,我们是夥伴。 将心比心,日後他们有需要时,我也会帮著他们吧。 叶敛笑著,关上窗,转身。 就一个转身的动作之间,忽然心念一动! 将心比心?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将心比心? 我一直只有读诗、看诗、念诗,怎么没考虑到,作诗人是在什么心境下写下 了这一首诗呢? 如果能揣摩出李白当初用什么心态去写诗,我当然可以去体会其诗意!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九华剑法』! 叶敛跨大步向前,便想去找有关李白生平的文献。 但还没推门,身後就有很细微的声响。 窗子被推开的声音。 回头,黑衣人、脸上也著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对方不矮、也不胖,身裁适中,应该是栗原辅文。 栗原辅文看到叶敛回头看著自己,眼中也露出了些微讶异的神色,出声道: 「你感觉得到我来了?」 「也不算,是听到。」叶敛凝神正色看著栗原辅文,毕竟对方是曾经扬言要 自己性命的人。 基本值判断:栗原辅文的身手不可能会比北川球差,至低是同等。 当然,他比北川球强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高的。 栗原辅文也不急著出手,先扫视著屋内。 忽然,他看到桌上,一本『太白诗集』! 栗原辅文一怔,很快把眼神回转到叶敛身上,道:「你是在学诗?」 叶敛闻言,不禁笑道:「你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栗原辅文道:「找你作什么,要看你的答案来决定。」 叶敛紧紧盯著对方的双眼,很快的,判断出一件事。 他既然晓得君聆诗、诸葛静,一定也知道『九华剑法』。而且,有很大可能 ,他觉得自己无法应付九华剑。 「学诗,也是学剑。」叶敛考虑过後,如是回答。 果不其然,栗原辅文的眼中多了一丝惊疑。 叶敛也不急著出声,看著栗原辅文,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作。 当初在成都时,放话因为君聆诗、诸葛静,所以要取我性命。如今看来,光 听了九华剑法的名头便有所迟疑,你也没强到真的能与这两人为敌嘛! 心里是这样想,不过,表情是一点也没变,免得被看出破绽:学是学了,不 过,至今仍然只会『一句』啊…… 两人相对默然半晌,叶敛看栗原辅文似乎陷入沈思,才说道:「为什么要急 著除掉我?」 栗原辅文身子一抖,一时之间回不上口。 叶敛便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和云梦剑派多少有点关联,所以才会赶在 我前面怂恿原定帮投靠云梦剑派。但云梦剑派去年主动挑衅丐帮,引起争端,我 相信人性都是不好斗的,为什么不选择和平相处?难道倭族好斗?」 「自欺欺人!汉人不好斗?且不说我族,云梦剑派门下难道不多是汉人?丐 帮帮里不多是汉人?本来就是汉人与汉人争,我族才接受云梦剑派要求前来协助 。如果我们的行动可以事先剿灭尚未成熟、日後却可能成为阻碍的势力,令云梦 剑派可以在更少牺牲、更少阻力的情况下达成目标,即是正义!这次以你为目标 的行动,只有我与苗、北川等三人,如果有需要,我师仍可加派人手!」栗原辅 文回答,答得很激昂。 叶敛不屑道:「什么正义?先出手伤人、引起争端就是不义!你所谓的正义 ,在我眼中却是邪恶。」 栗原辅文一时无言,叶敛再抢白道:「立场不同!其实没什么好争,是邪魔 、或是正义,那都是由世人来决定,不是自己说了算。成功的一方,胜利的一方 ,才有机会说自己是正义!我不知道倭族人是不是一向坚持自己所作的就是对的 ,我只晓得,在中原,唯有胜利者说出的话,才是正确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你听过没有?争执的过程里,从来也没有所谓的对或错!」 「好!我们日後,就以胜负定对错吧!」栗原辅文回道,由窗子进来,再从 窗子离开。 叶敛走上几步,看看窗外,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发现栗原辅文来过,便拉上窗 子。 心里一直想著刚刚栗原辅文所说的一句话…… 「如果我们的行动可以事先剿灭尚未成熟、日後却可能成为阻碍的势力,令 云梦剑派可以在更少牺牲、更少阻力的情况下达成目标,即是正义!」 先把其中的名词拿去,这个句子让叶敛觉得很耸动。 「如果早点动用军队,可以避免了不得已的时候,早用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 人,那究竟是该用、还是不该用呢?」 栗原辅文似乎是针对了这个问题,他应该没有听过的问题回答了叶敛。 是巧合,叶敛知道这是巧合,因为听过这个问题的,只有诸葛静、谢祯翎、 君聆诗、段钰而已。 但这是不是代表著,倭族也有相似的思想? 而他们总是会坚信自己所作的才是正确的?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但目标相同。想来,不久以後,我们会正式兵戎相向 吧? 可是,这样是不是会被栗原辅文说中?如果我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创建出堪 与云梦剑派对立的组织,在我们争斗下所丧生的人,会像战争一样的多吧…… 但追根究柢,那也只是许多有相同目标的人在自相残杀而已…… 难道,我所要作的事,到最後也只是杀戮吗? 记得,在我小时候,乾爹曾经说过一个故事,哄我睡觉。 他说,他小时在箭村,爱慕上自己的准大嫂。後来,他的兄长在箭赛时意外 身亡了。他在村里,是唯一不会射术的小孩,曾受过很多嘲笑。 他的兄长死後,他开始利用射术以外的方法,来胜过那些擅箭的人。他所选 择的方法,是智慧。 那是一种无上的能力,拥有智慧的人,站在一群只会射箭、只会挥刀的人面 前,就是领导者。 乾爹的准大嫂,因为乾爹把自己的智慧用在箭村那小不拉讥的箭试上,勃然 大怒,要乾爹凭著自己的才能扬名立万,否则不再见他。 於是,乾爹开始去统领军队…… 乾爹开始杀戮…… 世人都说,我也知道,乾爹是不世出的天才,天纵英才、天才军师。 但,智慧最後的用途,也只是杀戮? 一将功成万骨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话 稀家团圆 ̄之一 除夕夜,有四个人送牢饭,难得丰盛的一餐。 只是,无论是狱卒、或是牢房中的人犯,这一顿饭,吃得狻无味。[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狱卒是委屈 ̄好好的大年夜,居然还轮班 ̄ 人犯分两种:一种是不甘,还有一种是随遇而安。 往常送饭人,都是衙里的饭婆;除夕夜迳自不同,另找了无家室的孤人来送 ,才不会扰了百姓的团圆。 四个送饭人,个个蓬头垢面。当先推车的汉子,是府衙在路上临时找来送饭 的无业游民,他另寻了三个朋友一同吃这一顿免钱饭。 一年一度的大年夜,就算只是牢饭,已经够他们酒足饭饱了。 狱卒替他们开了狱门,四人堆著偌高饭篮的两轮车,鱼贯而入。 但推车的汉子明显不知规矩,一迳将两轮车向前推去,狱卒见了,便叫道: 「喂!我的份呢?」 推车的汉子一怔,赶紧曲身在饭篮堆中寻了一阵,才挑出一篮子,道:「官 爷,抱歉。」把饭篮子递给了狱卒。 声音,装得嘶哑;形容,非常猥琐。 狱卒庸了,竟看不出这推车汉子的步伐刚稳、筋骨傲立。 狱卒接过饭篮,啐了一口,在这除夕夜被派来守狱,已经满骨子不悦,还碰 上这不识相的浪人,烦死了! 推车汉子与他的三名同伴缓步向前,一间一间的将饭篮配给了各牢房。 成都府狱,偌地大了,配完了一车,竟才走了一半。 推车汉子看看他的同伴,三个皆是摇头。 四人推著车出了牢房,到厨下又满载了一车子饭篮进来。 狱卒迳自大快朵颐,一口酒、一口肉,四个送饭人出去时,开了狱门;回来 时,狱门仍是开著。 四人再次的一路送饭。 走到第三十七号牢房,推车汉子瞥了一眼牢中人犯,眼睛一亮 ̄ 再看看他的同伴,三个都点头。 锵啷一声大响,狱卒急急起身,朝里叫道:「干什么?大年夜的别……」 话还未说完,身子便向後倒去。 就著狱中的火光,狱卒的喉头已钉上了枚袖箭。 一看,距离狱卒最近的人,除了牢房中的犯人,是尚在十馀丈外的送饭人。 昏暗的地道中,那是无比准确的手法! 「开门!开门!放我们出去!」狱中的人犯个个开始大嚷,每一个人所说的 都是同一句话。 原先的推车汉子,已持了把宽刃重剑在手,右侧,一律正砍;左侧,一律斜 劈。 只是简单两个动作,极富劲道的动作,无论左右,一剑过去,门锁皆落! 或许没人能认得,但那又确确实实是『枯松倒挂』其中两式! 锦官绝剑镇锦屏! 「大家各自逃生罢!」推车汉子砍落的偌多门锁,一把宽刃重剑早已缺口难 计。他抛下破剑,朝著身後足有近百数的犯人大嚷一声。 一阵喧嚷,人犯们在狱里各自找了刑具作兵器,一股脑儿冲出牢狱。 至於劫狱的四个送饭人,并没跟出。 四人都脱去了污秽的袍子,内里的衣饰光鲜亮丽,哪有半分落魄模样? 其中两人找清水洗净了脸面,大喇喇地在狱卒专用的桌边就坐了。 另两人扶著他们救出的人犯坐下後,便有一人说道:「哥,先吃饱吧。」 被救的犯人听了这声称呼,再看看原本扶著自己的姑娘,虽然满脸污泥仍未 洗去,但那优雅的身段与身上自然散发出的ju花香味,已说明她原本大家秀的 身份,不禁笑道:「老妹!你果然来了!」 「当然会来。」一镖射死狱卒的曾遂汴将酒瓶凑在鼻头嗅了会儿,便觉得不 甚对味,一迳递到对桌梅仁原面前,道:「这个我不要。」自行在怀中摸出了另 一个小酒瓶。 李九儿见了,道:「我们来劫狱,你还带酒喔?玩暗器的人就是这样,身上 什么东西都能藏!」 钱莹也款款就座,另拿了副碗筷出来,自行用食。 曾遂汴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癖,我们莹姑娘还不是一样,绝不用他人碗筷 ?」 钱柜见他们仍谈笑进食,不禁心中起疑,道:「你们怎么还不逃?等等必会 有狱卒下来看视……」 「混蛋!左腿给你先吃了!」梅仁原扒下右鸡腿,一边恼火的踢了倒在地上 的狱卒尸体一脚。听到钱柜起疑,便道:「就是要他们下来呗。先吃饭再说。」 「是咩,先吃饱才有力气打。喂!不要太随便,说好左边鱼眼是我的耶!」 李九儿看到曾遂汴伸手便要去挖左鱼眼,急忙出声表明所有权。 钱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饭碗。 「莹姐!现在就别挑食了啦……」 四个劫狱犯人,『没钱就扁』,以及他们的搭救对象,钱柜,便这样在空无 一人的狱中吃著牢里的年夜饭。 不到半刻钟时间,外头已起镇天价响的打锣声。 听到锣响,梅仁原抹去嘴边的油渍,起身道:「好啦,开工罗。」 曾遂汴将酒瓶中最後一滴酒倒进口中,道:「先交给我,免得弄破衣服。」 「有了!还有五个!」赶到牢房的狱卒大叫著。 「一个。」曾遂汴打了个哈欠,挥手。 倒下第一个。 杂乱的脚步声一阵响,「二、三、四、五。一个不差。」曾遂汴继续计数, 点过倒在地上的五名衙役,笑了一声:「轻松愉快!」 「换衣吧。」钱莹第一次出声,没钱就扁一齐行动,一下子就把五名倒毙衙 役身上的整齐卒衣脱下,套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也包括钱柜。 成都城中,灯火通明。 一般百姓,户户都在守夜,彻夜点灯;街道上满布著衙役的行踪,追捕被放 出四处逃逸的人犯。 由於是临时上工,许多衙役还搞不清楚状况,只听了同仁说人犯越狱,於是 几乎所有人都是捱家捱户的搜,找穿著囚服的逃犯。 太顺利了。没钱就扁带著钱柜,依照计划,一路行向东门。 但钱柜给关太久了,饮食不足、睡眠不足,体力相对薄弱,跑了一阵,便显 得有点脚软。 钱莹一把扶住兄长,道:「你们先去开路。」 城门已调来大量士兵把守,梅仁原、李九儿、曾遂汴三人更不打话,扑上便 杀! 很快便有人认出他们,「是没钱就扁!」一名嗓门奇大的卒子嚷嚷著。 当初魏灵臆测的名称,如今成真,钱莹在钱家被抄後,正式与梅仁原、李九 儿、曾遂汴三人合称,成为成都官方为之头疼不已的首号要犯! 「混蛋!多嘴!」李九儿将鞭尾倒甩,卷上那卒子的颈项。鞭在她手中犹如 长蛇盘绕、灵动之极。一卷一收,在卒子脖上留下深痕,卒子倒地连声咳嗽,再 也出不了声。 曾遂汴与梅仁原一左一右,不一时已将四十馀名的守门士卒收去大半。 这三人正是打得兴趣,身後却忽然传来一声「救命!」 是钱柜的声音?回头一看,东门大街上,钱柜、钱莹两兄妹的身影,早已被 百馀名卒子围堵淹没。 但或许是『没钱就扁』在锦官城中威名太著,众卒一时无人上前。 即使他们所围著的,只是一个病恹恹的逃犯、与一个穿著役服、满脸污泥的 姑娘。 梅、九、汴三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窜上道旁住家屋了什么,这时见曾遂 汴已决定离开,忙一挥手,叫道:「抓住他们!」 但这手一挥,话才说完,忽然『唉哟』一声,捏紧了自己的小臂。 只是提手的动作,曾遂汴眼明手快,便将袖箭准准的送到钱柜右手小臂上。 然後,「走!」 苗族士兵是一涌而上、曾遂汴是连手连发、李九儿是长鞭乱舞! 只冲到左侧士兵面前,李九儿长鞭送出,连卷住两名士兵的右腕,一扯将他 们拉到面前,又与曾遂汴极有默契轻跃而起,两人分别在两名士兵头上落足使力 ,使士兵的刀枪构之不著,腾上屋顶,窜出东门! 「居然给他们跑了!」钱柜恨恨地望著逃逸的两人,看到深陷埋肉的袖箭, 非常不甘心。 跟著,他走到梅仁原与钱莹面前,道:「不过,缺了你们,那两个也成不了 大事了。」 由於脖子无法转动,钱莹与梅仁原只能斜视对方。 同时苦笑。 钱莹道:「我比较遗憾的是,因为你这种人而丢命,太不值得。」 钱柜却摇头道:「不,那没么严重,你不会丢命。」 梅仁原道:「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么?」 钱柜道:「说是利用,却也未必。梅仁原你是死定啦 ̄至於我这老妹……」 他用衣袖一点一点抹去钱莹脸上的污泥,道:「谁叫你艳名远播,你长得这副模 样,崔大人舍不得杀你,还特地吩咐,一定要完好无缺的将你带到他面前。如果 他满意,大概就不会调你去当军伎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话 稀家团圆 ̄之二 除夕夜的晨星家,浩浩荡荡的挤进了五十馀人。 包括二十一名奴仆在内,孤家寡人的自是留下、便是有家室的也把家人全招[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到晨星家里一起过年。 一个大院子里,竖起许多火把,照耀得白昼般光明。年龄层从三尺稚童到七 旬翁妪皆有,吵得好不热闹! 一张大长桌上,满满摆著厨房死命准备出来、总重达到二百馀斤的各式菜馐 ,每个人拿著自己的碗和酒杯,纯粹自助式。 这一晚,的确狻热闹。 「大家恭喜啊!恭喜大家稀家团圆,还没有家室的,也快去讨房媳妇、找个 丈夫,聘礼嫁妆我负责啊!」晨星举起酒杯,朗声喊著。 院子一片喝声四起 ̄「当家的,恭喜啊!」 叶敛静静的,坐在一旁看著。 过去十几年,同他一起过年的人一直都只有君聆诗。叶敛也已经很习惯简单 化的除夕夜。 或者说,根本懒得过这个节。 对於无亲无故、相依为命的父子来说,过什么节似乎都不是很紧要的事。 「我义父……不知怎样了……」石绯很难得的面有愁容,筷子无力的搅动著 碗里稀疏的几片肉块。 「不知道王上有没有杀了他……如果杀了倒是乾净,没杀呢?受了什么处罚 ……?」石绯的话声很无力、很担忧。 叶敛听到石绯如此说,也无言以对 ̄原本就是因为他要跟著段钰前往些逻 ,而且由石绯出面向其义父马重英调借令牌进冈底斯山狱後,段钰劫囚杀人, 并造成冈底斯山大雪崩,想必造成些逻城相当程度的损失了。 吐番王抓不到劫狱的犯人,自然会找马重英开刀问罪。 至於罪致不致死……其实本事件与马重英本身无绝对关联,甚至马重英除了 借出令牌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这就要看吐番王怎么下决定了…… 「应该不会杀你义父。」叶敛忽然出声。 石绯闻言一愕,但也等著叶敛再说下去。 叶敛道:「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胜不殆』,上次和马将军谈过话,他 对中原情势、文化都狻为了解,再看看他的风度,我觉得他是一代名将。如果吐 番有意继续进攻中原,马将军的智识与才能绝对是吐番不可或缺的战力。所以, 应该只是作处罚,罪不致死 ̄我不知道吐番律法是怎么规定的,但若我是吐番王 ,便是致死,也要网开一面。」 叶敛说完,收起了最後一句。 『这是我的看法,吐番王会怎么作,我便不晓得了。』 好好一个大年夜,总不想看有人愁眉苦脸,这一句还是别说的好。 石绯果然是头脑单纯,听到叶敛这么说,便笑道:「那就好了。」同时,又 看到王道离座後再次归位,问道:「你吃第几碗了?」 「十八!」王道回得很快,继续大快朵颐。 「吃不胖的猪!」魏灵也不禁笑骂道。 扒了几口,王道忽然将碗放下,道:「其实……换个角度想,我们现在还是 有家人一起过年啊。我可是这四年来,第一次有家人一起过。」 石绯、魏灵闻言默然 ̄比起这灵州孤儿,他们似乎是还好运了一点。 叶敛满不在意地随口回道:「那还真是我的不幸。」 听了这句,先是一怔,王道回神之後,叫道:「靠!去你的!」 叶敛一笑,却又轻叹道:「说不定,不幸的其实是你们。」 石绯、魏灵本来也在笑,王道满是不屑的表情,但听了叶敛这句话,惑然。 叶敛道:「说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作些什么。你们呢?你们自己知道 自己在作什么吗?王道,你跟著我这样跑,就是为了钱莹猜测跟著我会更有前途 吗?绯,你就单纯只是想玩吗?魏灵,你呢?日後说不定一个不好,就丢了小命 呢?值得吗?」他转头看看院中嘻笑的稚童、弄孙的翁妪、畅饮的壮丁,天虽无 月,然灯火通明,一片和乐景象,但吐出口的话又教人高兴不起来:「可能…… 可能这会是最後一次这么热闹的过除夕也不一定。」 「所以!」王道手里还端著碗,嘴里还有鱼肉青菜,便霍然起身,正气凛然 地朗声道:「偶们么猴下去!」口里的食物,也喷了一地。 院里数十人一瞬间都静下来了,他们都听到王道的声音,转头看著他,也都 看到他正经无比的神色。 然後,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相信大多数孩子都是在问他们的父母爷奶:「那个怪人是谁?他说什么?」 这会儿连石绯也不太好意思,忙将王道按落椅上。 魏灵道:「不管我们要作什么,这的确很重要……我们必须活下去。最重要 的,就是我们应该先有自保能力。」 叶敛点头 ̄如果无法保命,要作什么都不可能。 石绯道:「我们三个可能还要多练习。叶敛你嘛 ̄如果只求自保的话,你现 在应该已经……」 「不够!」叶敛很快打断:「我不只是要自保。」 为什么?不知道,但是叶敛却很清楚,清楚知道必须打败那些倭族人。 在中原,如果真的只有胜利者所说的话是对的,当然没有人想成为失败者! 可能很无稽,但,总地来讲,就是要争一口气罢。 王道看叶敛神情闪烁不定,咽下口中食物,道:「敛,我师父不是和你说了 吗?先不要想太多,目标要一个个来,专心致志,不然什么都作不成。」 叶敛一怔,呆然颔首。 然後…… 只是一种感觉,叶敛倏地向右侧身! 这是反射动作,坐在他对面的石绯却猛然从凳上仰天倒地! 院里热闹,没人注意到,便是见著的,也只觉得是他们自个打闹过头了。 王道、魏灵却大惊失色,急忙扶起石绯,见到石绯右下腹已泊泊出血。 叶敛霍然站起,一迳直冲向院中西北角。 石绯忍著痛,咬牙自伤处拔出暗器。 四角镖、手里剑。 「他们又来了!」王道随即四处逡巡,很快就发现,叶敛不在了。 魏灵眼力好,寻了一阵,已见叶敛位置,忙道:「快找晨星!」言罢,也急 急奔向院中西北角。 偌大一个院子,是狻明亮,但这个角落就显得昏黑许多。 两个人站在梅花桩上,叶敛双手垂下,无鞘剑只『吊』在右掌中。 对面,自是倭族刺客,只有一个。其人身形略显矮胖,肯定是北川球。 三个倭族刺客,一个女人,体型偏小、一个胖子、一个身裁适中,实在是非 常好认。 「这次我不会跑了……」叶敛出声,表情微笑。 北川球一本常态,不言不语。 魏灵赶到左近、晨星带上齐眉棍後,也与王道同来。 他们看到北川球的动作,只有扬手。 空气中环绕著不绝於耳的利器破空声,如果将北川球所发出的手里剑涂成怠 白色,相信会似极百年难能一见的流星雨。 至於叶敛,只有四字:翻、腾、纵、跃。 这简单四字,说起来人人都能办到,但叶敛表现出来的流畅自然、随著他身 体起落的鹤氅带风扬起,却又犹如起舞…… 只是桩下三人却晓得这动作绝不轻松!他必须一面闪躲北川球源源不绝的暗 器、另外还得顾及落脚处是否有桩。 而且,叶敛还在渐渐拉近与北川球之间的距离。 这就代表他反应暗器来势的时间渐次缩短。 且不说王道早已看得痴了、晨星也不禁叹为观止。 「我……那天看到的就是这样……」魏灵呆呆说道,声音不大,只有身侧的 晨星和王道听得见。 这一句,却也教二人为之一愣。 难道他只当在练习吗? 当啷一响,听得出来,是叶敛用无鞘剑挡落了北川球的手里剑。 距离太近了,无法再保证能够绝对闪过,只好去挡。 「不妙!」晨星却暗忖 ̄他的师父黄楼曾说过,十三年前参与灵山一役,也 见过当年的林七绝单挑『云南第一杀手』喀鲁。 当时喀鲁发出过手里剑对付林七绝,林七绝已经气力用尽,无法挡格,只能 勉强闪躲。 可是木色流第二代行三的红桧却说:这种暗器突出四角,发出後会旋转,如 果挡它,很难保证它一定会弹开、而不是转向身上的另一个部位。 所以,手里剑不能用挡格来应付。 但是,木桩上的当啷声却愈来愈密集。 只能祈祷叶敛运气好了! 可是,晨星隐隐听到了一些很细微的声音。 滴嗒.滴嗒…… 晨星无法很确实的掌握到叶敛的身形,无法仔细观察,可是凭直觉与经验判 断,非常有可能,是叶敛的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心里的想头还没定下来,忽然听到一声『叮』! 很重的声音,比格下手里剑的声音响得多。 抬眼望去,叶敛已到了北川球眼前数尺而已,北川球不再发出手里剑,右手 搭上了一把匕首。 叶敛的移动停下来了,才看到他左嘴角边和左眉渗出血滴。 左眉的伤口,离眼睛,一寸不到! 只是一瞬的静立。 也只是一瞬的反应。 北川球的右手,提起的动作尚未完全…… 也几乎是看不清无鞘剑如何舞动。 北川球已自梅花桩上落地。 跌落。 叶敛跟著也『掉』下,直接坠地! 北川球站起身,却在眼前尺馀见到棍端。 晨星摆起『捻丝』预备出招的架式,直对著北川球。 因为叶敛所用的武器是尚未开锋的白铁钝剑,不攻击要害,便不太可能创伤 对方至不能自由行动的程度,晨星预料北川球起身後必会有所动作,自要预先将 其制服。 黄楼创出的『捻丝』,在破坏力上名列中原三大绝技之一,给这架式当头罩 住,即便是皇甫望,只怕也不敢稍动。 王道很快取来绳索,将北川球双手反在身後牢牢缚住。 魏灵急忙看视叶敛,这时才发现他身上,在胸腹上中了三发手里剑。 那样子,倒不是档格弹进,反而较似他自己用身体去迎上。 魏灵急道:「你伤得怎样了!?」 叶敛咳了一声,见魏灵眼中几乎溢出水色,道:「又不是什么重伤,我还没 要死,别哭来触我霉头……」说完,便倚著梅花桩撑起身。 魏灵忙用衣袖在脸上一抹,正色道:「你干嘛用身体去接镖?」 叶敛将插在身上的手里剑一枚枚拔出,道:「因为……唔 ̄我觉得如果躲开 ……呀 ̄鹤氅会被射破。所以……噫 ̄只好用身体去接啊。」他拔一枚、便轻叫 一声,虽然不是什么大伤重伤致命伤,不过要把插在身体里的某样东西拔出来, 多少会有点痛,不信自己去试试。 如果没机会中镖,那可以去拔牙,意思是差不多的。 魏灵听了,哑然 ̄这件鹤氅,真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王道缚实了北川球之後,便问叶敛道:「怎么处置啊?」 「留下他罢,我有用处。」叶敛站起身,抚著伤口,呼了口气,道:「绯怎 样了?没大碍吧?」 王道检视了一下叶敛的伤口,摇头道:「他的肉比你多,捱一个小镖在肚子 上不过是流几滴血罢了,现在大概上好药了。你的伤势反而比较重。」 晨星听叶敛说要留下北川球,便道:「拿块布来塞住他的嘴吧,师父和我说 过,倭族刺客一旦战败,落入敌雠手里,往往会选择自尽。」 「对喔,也要绑脚。」王道转身,便要去找布和绳子。 叶敛一把将他拉住,道:「不必了……如果我没猜错……」他走向北川球几 步,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汉文?」北川球很快摇头。 「果然……」叶敛暗叹一声,又问:「你的舌头是不是已经被割断了?」 北川球应声张口,把晨星等三人吓得瞠目结舌,愕然不知何以对。王道、魏 灵已受不住,只觉得一阵呕心,急忙转身。 北川球的嘴里,空空荡荡,牙齿不算,只剩下了半截舌头。 叶敛道:「我之前就想过,为什么他一直不说话……」 「那,至少也要绑脚吧!」王道背对著叫道。 叶敛却一笑道:「带进屋里再绑,他不会跑。」 「不会跑?」晨星也惑然了 ̄北川球有能力在他家中突施偷袭伤及石绯,虽 然当时的气氛,晨星本身没有太提防,但是北川球的轻身功夫应该是有一定水平 ,怎说他不会跑? 紧接著,晨星才发现北川球的左脚似乎站得很虚,没实实踏在地上。 晨星一怔,道:「你……到底是怎么将他打落的?」 叶敛道:「没什么……我用剑尖、剑刃、剑萼打击他的左膝罢了,现在应该 还在麻痹状态吧。」 「三下?」晨星又问。 「是啊,三下。」叶敛答得很轻松。 晨星默然,王道、魏灵愕然。 虽然是在黑夜,他们连看都不甚看得清楚的动作,叶敛竟能一气呵成连击三 下? 这在叶敛来说却是很自然的:一剑出而不返,剑尖刺上、剑刃划过、剑萼重 击,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动作而已。 因为,一刀划下,水仍将自流,用力再猛也是无济,不如一招走到底,断其 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但确确实实已断过了。 水,能断而复流;身,不可能创而无恙。 单单一招所展现出来的造诣,已经大大超越本身的原有水平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话 稀家团圆 ̄之三 年度刷新,公元七七三年,大年初二。 叶敛与石绯的伤势都不重,经过一天的休养,已经活动自如。[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北川球则被留在马房,既然他不能说话,又不能将他四肢的束缚解开,等於 他也无法写字,则很难自他身上获取有用的倭族情报。 更何况,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书写汉字。 大街上行人不多,有的只是些四处走访拜年的人们。 晨星还在大厅上招呼著前来拜访的友人,门房却忽然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跨过门槛时,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拐,门房直接仆倒在大厅众人面前。 一名客人见了,笑道:「晨星,你家的仆人见了你,都要行五体投地大礼吗 ?」 当著一众来客面前,晨星狻为尴尬,忙道:「阿昭,你在干什么?」 门房把自己的脸从地板上拔出,也顾不得抹去灰尘,急道:「有客!」 「什么大……」晨星口中的『人物』两字还未吐出,对方已堂而皇之的步入 大厅。 晨星见了,亦不得不为之一怔。 两名装束与北川球一般的人,一男一女,一望而知必是倭族人,两人中间挟 著一匹大狼、狼背上坐著个小女孩。 那男的一直将手搭在小女孩肩上,大狼的左前左後肢、右前右後肢则分别被 粗麻绳绑缚。 那麻绳的长度,仅容大狼左右摆动勉强步行,想要跳跃、奔跑,那就万万不 能。 晨星勉力站起,可是表情已如临大敌。 也不对……不是『如』,是确实。 一众客人见了晨星神情,知道出事,慌慌一齐起身告退。 晨星只能颔首道:「不好意思,有紧要事要处理,不能招呼,各位慢走。」 一阵杂沓脚步声後,晨星呼口长气,绕过来人身旁,扶起门房,道:「去叫 叶敛出来。……和阿辉一齐,把马房里的那个倭族人也带来,记得不能解开他的 手足。」然後才走回主位,道:「两位请坐。」 「不必。」栗原辅文淡然回道。 「那,就等叶敛出来吧。」晨星强自镇定,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晨星心里很明白,他们将寒星擒来,很大机会是要交换北川球。不过更重要 的是,原定帮是否出事了? 不多时,叶敛急忙跑来,门房必然将来客形貌告诉他了。 叶敛见了厅中三人一狼,眉头不禁紧蹙,心里的想法与晨星完全一致。 跟著,门房阿昭与护院阿辉,也把北川球『扛』进厅来。 他们将北川球放到晨星与叶敛身旁,便赶紧告辞离开。 「两位一齐出现,难得哪。」对瞪半晌之後,叶敛先行出声。 栗原辅文道:「不要会错意,我们不是来换人的。」 听到这句话,北川球瞪大了双眼,晨星、叶敛也狻感咋异。 栗原苗跟著道:「北川能力不济,这次行动本来就是我们的累赘。师父得到 消息,决定另派二人前来取代北川执行任务。这个小娃,只是我们的见面礼。」 叶敛觑了北川球一眼,看到他的表情,可以肯定如果他能出声说话,一定会 很想痛斥无情无义的师父与同伴。 放弃累赘以求任务顺遂?那一开始就不应该派他出来不是吗?叶敛忽然觉得 很难理解这些倭族人的作法。 或者,这是另一种去芜存菁的方式? 「原定帮怎样了?」晨星霍地起身,沈声问道。 栗原辅文把自己的右手从寒星肩上提起,寒星猛然哗声大哭! 她捶打著栗原辅文,哭叫道:「还我爹爹!还我雷叔叔!」 才喊了这两句,栗原辅文又将手放到寒星肩上,寒星的动作声音又停止了。 隔著覆面布,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叶敛觉得,这两人都在笑。 害人性命、掳人家小,好得意吗? 「在你们汉人的除夕夜里命丧黄泉、家破人亡,雷斯林与寒元怎么也想不到 吧?好个稀家团圆的好日子。姐,走吧。」栗原辅文淡然道。 说完,栗原辅文将右手一推,寒星便顺著势子伏倒在药师小狼背上。 晨星与叶敛,呆然看著二人离开。 药师小狼晃动颈子,想弄醒寒星,但寒星却无反应。 药师小狼忽地扬首,悲声长嚎! 晨星、叶敛,也听得惊心。 这是什么稀家团圆的狗屁年?! 晨星与叶敛呆立,对视许久。 由对方的表态、和寒星的行为可以很明白的判断,原定帮的两位头领:雷斯 林、寒元已遭不测,这是肯定的。 「先弄醒她吧。」叶敛走上几步,蹲下身子去解药师小狼脚上的麻绳。 药师小狼也狻合作,静静站著,任叶敛在自己脚边乱搞。 晨星摇动趴倒在狼背上的寒星,却没丝毫反应。 晨星起疑,便拨开寒星覆在後颈的头发,赫然见到寒星後颈印了个黑点! 虽然是猜中了,但晨星心里著实有点吓到。 叶敛解去了药师小狼的缚脚绳,见晨星面有愕色,起身一看,也不禁呆然。 就是一般行脚大夫、江湖郎中,或者是刚刚开始习武的武夫,甚至是平民百 姓,都知道人身有三大死穴,一旦有损,轻则百脉俱废、重则必死无疑。 三大死穴分别是气海膻中、後脑玉枕、背门灵台。 除此之外,後颈大椎亦是万不能伤的要穴。 但,知道是一回事…… 「他们……会打穴……!」晨星颤声道。 知道,是一回事;晓得位置,是一回事;能确实击打,是另一回事! 所谓打穴,用意在於阻隔气脉,所谓练功分内功外功,外功练体、内功练气 ,人体一旦无气,全身机能便如同一滩死水,无法拥有生命力。 阻隔气脉,内息无法自然流通,也能确实造成暂时性的部位瘫痪。 即是俗称的打穴功夫。 打穴,自然是一门极复杂、极高深的学问。要打穴,不只是需要一定的武学 造诣,多少也必须了解点医理,才能确实掌握穴位。 虽然由寒星後颈的瘀血可以看出,栗原辅文纯靠指力打穴,而非内劲,但也 已说明,他确实会认穴。 也由於他会认穴,才能用一支手掌压在寒星肩上,便完全控制了寒星的语言 、行为能力。 又对看一阵,两人心里多少都有了点恐惧感。 「你猜……皇甫盟主对上他们所谓的师父,有多少胜算?」叶敛忽然说道。 晨星一怔,道:「我哪知道,我没见过皇甫盟主出真功夫,也不晓得他们的 师父到底是谁、有多大本事……难道你知道?」 「没……我也不清楚。」叶敛苦笑。一低头,却看到药师小狼正瞪著自己。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雷斯林和寒元同意保持中立,看我未来的表现,那几 个倭族人便不会攻击他们,也就不会让这个小女孩丢了爹…… 他再向北川球看去,感觉到北川球眼中满盛著怒火。 看看寒星……应该过几个时辰就会醒了。 「留在你这,没问题吧?」叶敛问道。 初六,开工日,王道与石绯相偕出门,目的地是晨星自己开设的武馆。 昨日,晨星终於让他们取回自己的兵刃,也要他们到武馆去。 晨星是襄州富人,他们早就知道了;晨星的收入来源是自家武馆,也很清楚 。不过,今儿个是第一次要到这间武馆去。 他们出门得早,路上许多店面开市,整个襄州城里一片爆竹声此起彼落,生 意狻盛。 沿路走来是一片欣欣向荣,王道见了,却深叹一声。 石绯疑道:「你干嘛不高兴?」 「我爹说,二十年前,灵州城也曾经热闹非凡、贸易一次。」 「我要拜你为师!」 「麻烦再说一次。」 「我.要.拜.你.为.师!」 ………… 有没有搞错…… 「拜托一下,笨,也要有个限度。我像可以当人师父的样子吗?不行,我不 收。」叶敛狻觉哭笑不得,这小鬼脑子里到底装什么东西? 寒星道:「我爹也闪不过小狼偷袭,你却可以,为何不行?」 叶敛仍然摇头道:「就算收了,我能教你什么?」 「不用教我什么,帮我报仇就好!」寒星正色说道。 这小鬼还顶认真耶!可是……「应该有很多很多人比我更有能力帮你报仇吧 ?」叶敛回道。再怎么想,也不觉得应该收这小鬼当徒弟。 寒星道:「我不管!就要你!收我当徒弟!」 「不行。」叶敛还是摇头道:「那几个倭族刺客,他们迟早会来找我,我也 不会对他们手软。报仇是可以顺便帮你,但要我收你当徒弟,就不必了。」 寒星道:「你不收,我会每天要小狼攻击你。」 「哪有这样的!」叶敛不得不叫屈了 ̄这是哪门子拜师法? 寒星道:「我不管!你一定要收就是了!」 叶敛忽然觉得全身都瘫了,好想叫救命! 岂有此理?真的是岂有此理!? 寒星忽然伸手到小狼颈下的药囊摸了一阵,掏出了一捆肉乾,道:「孔老夫 子收徒,都要徒弟准备束修,我也准备好了,拿去!」说完,一把便将肉乾朝叶 敛掷去。 叶敛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接该闪,一个迟疑,要躲是绝对来不及了,那捆束修 便打在他胸口,叶敛很顺手的就把它接住了。 「你接了!你是我师父了!」寒星大叫道,跟著,便见到药师小狼朝著叶敛 垂首、抬头,寒星又道:「小狼替我行过拜师礼了!」 叶敛呆了,作声不得。 标准的土匪! 「好了……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寒星的声音忽然变小了。 听到这句话,叶敛全身如遭雷殛! 这小鬼并不是在胡闹,她是想找个亲人…… 「嗯……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叶敛呆呆回道。 再怎么说,叶敛也不能放下这个才十岁出头,没有求生能力的小鬼头。 因为,当年他也是这样开始莫明奇妙的认了诸葛静当乾爹。 「师父的第一个要求,你要先作到。」叶敛正色道。 寒星笑道:「你先说看看。」 叶敛道:「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许拒绝,否则我马上将你逐出师门……我 必须离开一阵子,你乖乖留在这里。」 寒星听了,马上叫道:「我不要!」 「不许不要!」叶敛的口气也很硬,霍地起身,一迳走出了晨家大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话 寻云访梦 ̄之一 叶敛走到南门,忽然停下步伐。 「你要去哪。」魏灵拦在前头,虽然字句是问话,但口气不是。[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叶敛很清楚,近乎不告而别的行动,她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 「这次我必须自己去。」叶敛回道:「过些日子我就回来了。」 魏灵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去……」叶敛顿了一下,略作思索,才道:「湖边。」说完,便将身 上的鹤氅脱下,递到魏灵面前,道:「换几个钱,我没路费。」 「要去多久啊?」魏灵接过鹤氅,在身上摸了两锭怠子给叶敛。 从吐番回来以後,由於石绯生在将门不忧三餐、王道几乎算是半乞、叶敛也 一直有君聆诗照顾,一行四人的财产自然都交给较有理财观念的魏灵。 「嗯……几个月吧。还有……帮我照顾寒星,可以吧?」叶敛接过怠子,想 起了几刻钟前才刚收的徒弟。 魏灵虽然很直觉性的应了声好,马上又觉得不对,疑道:「帮你照顾?你和 寒星是什么关系?怎么忽然要照顾她了?」 叶敛苦笑道:「我被她强迫,当她的师父。」 魏灵道:「你也会被强迫?看来这小鬼倒是你的克星。嗯……她父亲刚过世 ,你当了人家的师父,不多陪陪她吗?要作什么,迟些再说吧。而且也可以顺便 等王道和绯更练熟些,需要的时候,我们也好帮你。」 「不……我现在要作的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叶敛说完,就在南门码头前 租了船,顺汉水而下。 魏灵捧著鹤氅,目送他走远之後,才转头离开。 这件鹤氅,是诸葛静的遗物,几乎也可以说是叶敛最重视的东西,叶敛将它 留下,那他就一定会回来取。所以,魏灵才会甘心给他路费。 湖边……指的,当然是洞庭。 洞庭周边,最值得叶敛关心的是…… 云梦剑派。 魏灵回到晨宅,将叶敛的鹤氅收好以後,便开始找寒星。 但是不在房间、不在前院、不在厨下、不在厅中,甚至连小狼一根毛也找不 到。 魏灵又在宅子里绕了一圈,走到後院,看到柴房门开著。 靠过去一看,寒星仍骑在狼背上、药师小狼脚下却压著北川球! 北川球双手双脚还是被绑缚,任小狼踩在他的胸腹张牙咧齿,双眼毫不退缩 的与小狼对瞪著。 魏灵见状,急叫道:「寒星!不要伤他!」 「我不管!他的同伴杀了我爹和雷伯伯!我还会算数的,两个才抵一个,我 还吃亏!」寒星回头叫道,语气诚然愤怒。 她只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小孩儿,但也晓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哪! 魏灵道:「晨星都告诉我们了,你也听到啦!他只是那些倭族人的弃卒,根 本和杀你爹的人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也是被害者啊!」 寒星又转头看著北川球,北川球仍然是硬派的不露一点惧色。 药师小狼的体积本就比一般狼硕大,它的牙齿一合,绝对有能力咬断人的咽 喉。 但魏灵却看得出来,寒星的眼神已和缓不少。 「你早半刻、或是慢半刻来,我就不用这么犹豫了……小狼,算了。」寒星 拍拍狼颈,药师小狼马上温驯的从北川球身上退後回到地面。 其实寒星本来也只是想出出气,就算魏灵没来阻止,她也未必真的会要小狼 攻击北川球。 魏灵松了口气,忙拉著寒星退出柴房。 寒星问道:「既然他的同伴也不要他了,留著他作什么?怎不一刀杀了?」 魏灵道:「话不能这样说……上天有好天之德,再怎么大仇,也不能说杀就 杀。而且……他被同伴抛弃,这辈子大概没机会再回倭国见他的亲友,比起我们 ,或许他更可怜……」 寒星听了,笑道:「魏姐,你的口才比笨师父好。」 叶敛在汉水乘舟,顺流到鄂州,再溯游向上到洞庭。 洞庭是大湖,中国闻名的胜水。 但叶敛没有到湖上,只在洞庭与长江的汇流口、城陵矶便上岸了。 冬天吹北风、夏天吹南风,北边是长江、西南方是洞庭,一整年下来都是水 气。 叶敛才刚进城,便觉得身上已湿透了,好不喜欢这种感觉。 除了水气,还有很多的……鱼味。 眼睛看著街市,摊贩十有四五是卖鱼的。 喔 ̄天啊,我不是讨厌鱼,但是……我不想和鱼睡在一起! 可是……一来,天色不早了,不在城陵矶下榻,恐怕就很难找到地方过夜。 当然,可以选择睡在船上,不过这样似乎……就像因为不想睡硬木板,所以决定 睡地板一样。 二来,人人都知道云梦剑派在两湖,但是,两湖偌大,是在两湖的哪儿? 就近打听是一定要的。 寻找客栈,找到客栈。 接著,在客栈的门口,看到三个店小二,在初春冷风里已让汗湿透了衣襟, 正在使尽吃奶的力气推著一辆大货车。 那货车宽有八尺、长有丈馀,上头堆满了比人高一个头的大量货物。 叶敛走近去看,愈看愈觉得这辆货车好眼熟。 三个小二推得满头大汗、肝火上升,见了叶敛看闲,一人没好气,开口便骂 :「你看什么劲?著我们推不动这辆车很好玩么!」 叶敛忙道:「我不是看有趣的。想问问小哥,这辆货车的主人是什模样?」 小二道:「一个女人、一个壮汉、一个白脸小生!他们和我们打赌,如果我 们能将这辆车推到马房旁去,要给我们打赏十两怠子!不然我们早架了马来拉车 了,又不是吃饱没事干,专来作这费劲事!」 叶敛一听,又问:「他们住店吗?住哪间房?」 「二楼三号、四号房。」小二答完,又开始卖力推车。 叶敛也不急著进客栈,只是好奇 ̄车主人说,这车虽大、重虽重,两匹马还 是拉得动,怎可能三个大男人推它推得快虚脱了,它却纹风不动? 三个人的力量是比不上两匹马没错,但也不至於推都推不动啊…… 叶敛低头看看车轮,忙忙转头走进客栈。 转头的时候,不禁笑了 ̄整人嘛!车轮子上有手脚,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啦, 但本来应该是完整圆型的车轮居然凸出一块卡在地上,怎么可能推得动! 叶敛行到三号房前,伸手叩门。 「哪位?」房里传出极为粗犷的男声,叶敛至此已确认了对方身份,故不答 话,一迳推门入内。 房里,果是坐著回纥行商,宇文离与瑞思夫妻俩。 「叶敛啊!」宇文离非常热情,起身就先给叶敛一个拥抱。 他雄壮英武,这一抱居然使上了七分力,叶敛缩著身子,全身骨头都给他抱 得喀喇喀喇乱响。 待得宇文离放手,叶敛已面容呆滞。 宇文离见了,不好意思的搔头道:「忘了留力……不好意思。」 「……还好……我还有气,骨头也没断……」叶敛扭扭身子,竟然觉得全身 痛。 「左额有鲸印的十三岁女孩……我们路上没有遇见过。」瑞思开口,说的正 是叶敛最关心的事。 听到这话,叶敛脸色也不禁沈了。 瑞思道:「先坐吧……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叶敛让宇文离拉著移位就坐後,道:「我问到她的名字,叫『涵』,涵天盖 地。不过由於她的父亲太有名气,她应该会改名。我只能猜她名中『涵』字不会 换。还有……她的父母郎才女貌,先天条件很好,所以应该生得不错……这也是 猜的。」 「猜的……」宇文离笑道:「我记得那是你乾妹吧?以前人常说,乾妹是『 送人自用两相宜』,你有兴趣?」 瑞思道:「老公,别闹了。叶敛,你自己一个人?王道和魏灵呢?」 「他们在襄州。我来这……有事要作,必须自己一个人作。」叶敛接过宇文 离递来的茶,道:「你们听说过云梦剑派的详细位置吗?」 听到这名头,瑞思与宇文离也不禁愕然对视。 因为,『云梦剑派』四个字,在当代,就连贩夫走卒也会耳闻。 十三年前,天下曾有五大剑派。但其中镇锦屏已近乎失传、木色流传人较有 名气的只剩皇甫望与徐乞、林家堡灭了、另一个传说中绝完,宇文离笑笑走出房门,过没多久,便听到门口『喀咚』一声 大响。 叶敛从窗口探头去看,只见原本在推车的三名小二,二趴一仰倒在街上,仰 倒那人的肚子上放著一锭怠亮晃晃的元宝。宇文离拖著货车转进了巷里。 叶敛回转,道:「他的力气愈来愈大了。」 白重道:「前阵子我们到交州,买了些异宝。回来时在珠江有水贼、过都 庞岭时有山贼、下了湘江有变民,都是想抢行商货物换些怠钱,我和阿离有不少 次也应付到险象环生。」 叶敛点点头 ̄在这世道,不管是干哪一行的,护身能力真的很重要。 忽然,他看到白重背上的长剑,才想起他也是使剑的人,便问:「你的剑 术是在回纥学的吗?」 白重道:「对,回纥的部落,总有几个武师教授功夫。便是学不精,也可 强身健体。」 「那你应该是属於学得很精的。……就你们回纥人的看法,用中立的观点来 看,你们觉得中原……哪边占优势?」叶敛又问。由於前年丐帮大会上元仁右出 手打伤黄楼,使得云梦剑派声势一举胜过了丐帮。丐帮所隶属的北武林盟也毫无 动作,也令皇甫望的评价相对下滑。 对於中原的领导地位,云梦剑派愈来愈具有『舍我其谁』的气势了。 「云梦剑派声势最望。」白重直言不讳,也表示了与现下叶敛相同的想法 :「因为云梦剑派至今除了挑衅丐帮,尚无其他动作,狻有一出手便要一惊人 的架势。实力尚未见底,是云梦剑派极大的优势。」 叶敛听了如此说法,不禁沈默。 如果云梦剑派真的要出手,难道没有阻断他们气势的方法? 「不过我听说……云梦剑派也有克星。」白重又补充了一句。 叶敛精神一振,忙问:「什么能克?」 白重道:「只是听说……听说诗仙剑诀专克归云晓梦!」 诗仙剑诀! 叶敛一呆,宇文离已进了房,左手上抓了一支鸽子,右手抛了块烧给叶敛 ,道:「你喂它吃,它会记得你。以後有事我们就可以联络你了。」 天色暗下,叶敛已回房。 「你今天话显得很多喔。」瑞思说道:「居然还提到诗仙剑诀。现在会用的 人,只剩你的偶像不是吗?」 白重没回话,迳自出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话 寻云访梦 ̄之二 在城陵矶过了一夜,与瑞思等三人告别後,叶敛行至码头,向众舵夫打听锺 所说、位於湘江流域『聚云堂』的详细位置。[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但是,城陵矶这么一个重要的船运城市,操船为业的人十占二三,问了几百 个舵夫,小舵夫问大舵夫、大舵夫再问回小舵夫,每一个都听说过云梦剑派、却 没一个知道聚云堂究竟在哪! 叶敛站在众舵夫中,忽然又觉得无力了。 这些个舵夫,於洞庭周边自是极熟、湘江也是平均每人都去过二三十次的老 地方,但从未有人见过聚云堂。 听说在湘江流域,聚云堂竟是一个找不到的地方? 云梦剑派中,屈兵专最擅兵学与相人,现在的聚云堂主于仁在、回梦堂主元仁右 即是他所提拔。 楚兵玄武艺最精,由屈兵专所相中筋骨资质上等者,便由楚兵玄教授武艺。 景兵庆相对学杂,虽说在武艺与兵学方面各及不上楚兵玄与屈兵专,但用另 一个角度来看,却又是集二人优点於一身。 云梦剑派,一切是谜,会有这些传说,一切都只是传说。 都是猜的。 叶敛自然是打探过这些传说,一听屈兵专自报名号,即佯喜道:「您是认同 我的天份了?」 屈兵专回头瞥了叶敛一眼,上下打量了一阵,回头又走,同时缓言首:「如 果你够认真……有机会等仁在当上掌门後,接任聚云堂主。」说完,他伸腿踢了 一下小路旁的竹子,再向右一拐。 叶敛跟上一看,眼前已经是一处大殿。 大殿上空,约只是三丈高处,的布著一片雾气。 叶敛跟著屈兵专走进大殿,放眼望去,一落一落的石块、各色不同的石板、 还有些地方,地面上的空气感觉上味道就不一样。 云梦剑派,真应重新正名为『云梦兵派』。 叶敛看得有点呆了,一迳前行,忽然左肩被人一拉,他一惊觉,顺势左跃。 屈兵专道:「看好路走!这里是回梦堂的回梦大阵,凭藉著各方位不同的阵 势,可令人入睡、或产生幻觉、或迷失途迳。你刚刚差点踩进阵眼。」 叶敛疑道:「阵眼?那不是会破阵吗?」 屈兵专道:「本派钻研兵学千年、摆下的阵势数有千万,岂有这等易破?这 阵眼是各位同气所聚、精华一体,一旦踏进,别说破阵,是必死无疑!」 叶敛转眼观察刚刚自己差点踏进大殿正中的『阵眼』,也不过就是个二尺见 方的小台子,台子四角各立著一根高二丈的短石柱,铺地的石板刻划著太极图。 一时之间,并不觉得这小小台子有多么可怖。 叶敛才要转头,倏然间却见殿中无数阵法中的诡异气流各拮出一丝,汇入太 极! 而後自太极图的阴眼与阳眼将气流向上射出,与大殿上空的雾气汇为一体, 聚而不散。 这就是回梦堂上空会有雾气的起源吧…… 「走吧。」屈兵专出声道。 此时,叶敛深深感觉到…… 如果一对一交手,或许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是段钰的对手。 但是,若是精锐尽出的多数人作战……以兵学立派的云梦剑派,才真正占了 极大优势。 这一趟,恐怕不只是要了解云梦剑派究竟是不是敌人,可能还要去知道更多 更多。 否则有朝一日,正式与云梦剑派碰头时,将会一败涂地! 屈兵专带著叶敛,循大殿在各阵法中的短小路径前行,穿过一处堂门,到了 空旷的中殿。 说空旷,是布置上,整个中殿约有十来人,或练剑、或对奕、或试摆阵法。 他们原是自行其事,屈兵专一走进去,各人纷纷起身,远远朝著屈兵专一揖後, 又复各自行动。 屈兵专招来一名练剑中的弟子,道:「叫仁右到内厅来。」 那名弟子应了声是,朝著叶敛友善一笑。 因为他是由屈兵专带进来的,即代表屈兵专相中此人的天资优异。如果要收 徒,其实由其他仁字辈门人教授即可,屈兵专却指定回梦堂主元仁右来见,可见 得此人极得屈兵专重视。 由屈兵专重不重视一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此人日後成就如何。他现在肯定叶 敛日後必是成就不菲,故显得十分和善。 叶敛也颔首回礼,跟前屈兵专步不稍停,持续向内行去,叶敛也急急跟上。 进入正厅,即名为『回梦堂』,屈兵专行到内进,走到内厅,便迳在主位坐 下了。 一般厅堂,主位向来有左右,这内厅正中的大位则只有一张椅。想来在回梦 堂中,屈兵专的地位是独一无二。如此说来,则楚兵玄、景兵庆两人定不在此。 屈兵专坐下以後,很快有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儒士也行进内厅。 这人一身蓝色儒袍、头戴葛巾、颔下三绺文髯、面貌清朗、双目炯炯而精光 内敛。 他进厅以後,屈兵专便道:「仁右,这小夥子交给你,是你的关门弟子。」 「知道了,师叔。」元仁右答应一声,朝叶敛道:「你的名字?」 叶敛正在仔细的观查元仁右,压根儿只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真的 是他打折了黄楼的右臂? 忽听得元仁右问话,叶敛急急答道:「我叫昭佥。」 元仁右道:「根据派谱,你这代的弟子名中需有『戎』字,既然你要拜入本 派门下,今後需更名为『昭戎佥』。或者你想自行更名?」 叶敛道:「不用不用,堂主说了就行。」一边想道:「掌门那代名中带『兵 』、堂主这代是『仁』、我这边是『戎』……刀兵之中夹著温文气息,云梦剑派 立名果然极合兵道。」 「嗯,过来。」元仁右领著叶敛回到正厅上,正厅中央壁上挂著的一副画, 道:「这是本派创派祖师吴子,只需拜祖师即可,无需拜师。本派素以兵学为主 ,文无第一,青出於蓝的机会所在多有,徒弟胜过师父,也是本派的光荣。故不 需过份计较师徒关系,只要保有礼节即可。」 叶敛暗想道:「呼 ̄还好不用向他磕头,不然我就真的对黄楼伯伯不起了。 拜拜吴起,他是先人,也没什么不可。」於是随即跪下,向吴起画像磕了三个响 头。 元仁右再将叶敛带回中殿,指著殿中数人,向叶敛道:「本派仁字辈门人目 前仅馀八人,含我在内,四人在回梦堂中,他们是你的师叔辈。其馀大部份是你 的师兄姐。平日就在此熟习自己想练的一切,无论是兵法、布阵、心法、剑术、 身法,若有疑惑不解处,可自寻人问之,他们会指点你。」 叶敛应了声是,元仁右便离去了。 自由学习,成就高低关系到自己的努力多少…… 但是,是否会因为不想被对方胜过,故意隐瞒某处精要? 忽然,听得金铁声响,叶敛望去,见到二人击剑。 对……这就是天份最重要的部份……从实战里在对方的招式中看出关键点, 再加上自己的学习能力,势必成为实力成长多寡的重大要素! 成就一切看自己,云梦剑派,极为务实…… 也是在这样不断的自我要求中,才造就今日的云梦剑派…… 虽然纵观而言,人数不多。但是却很明白表示…… 兵在精,不在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话 寻云访梦 ̄之三 叶敛还不急著向『同门』打招呼,先行走向大殿。 大殿上是回梦堂历经千年不断精进、更新、研究出来的阵式,截至目前为止[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叶敛所认知到云梦剑派最坚强的实力也来自於阵。比起探查云梦剑派是否有与 外族勾结,先搞清楚他们所布下的阵式有何玄妙,或许是更重要的事。 另一方面,也是叶敛本身的好奇。 由於让屈兵专带进中殿时,只是顺著阵中的迂回小路前行,除了中央太极图 以外,其他的阵形,却没仔细看过。 叶敛走到大殿外围,顺著小路缓缓行进。 小路是很显明的安全地带,可能是因为整个大殿上的偌多阵式,都是由不同 的人、不同时间排出来的,可能连云梦剑派最精通兵势的屈兵专,也不能保证百 分之百了解它们所有特性。回梦堂外围已经有竹林迷阵保护,外人很难进入,堂 内此处诸阵列下,『练习』的意味是更高些,为了避免门人误入阵中而受困,这 条小路便是相当重要了。 叶敛一步步走进阵势深处,不断环顾观查,发觉小路在离阵眼三丈的距离, 围成了一个径长六丈的圆。若以小路内外为基准区分为内阵外阵,即可看出内阵 中各阵的位置,共有八个主点;向内侧拉一点,是东南西北各立一阵;再内侧一 点,是左右两个半圆、高度约与门槛相当的小围;最中间,自然就是地板上刻划 著太极的小台。 再看仔细一点…… 太极……? 如果此阵势不是由外而内,却是由内而外延伸出去的话…… 嗯…… 叶敛几乎已经肯定此阵的布法了,此时忽然身後有人说道:「太极生两丁、 两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叶敛猛然回头,眼前是屈兵专要他去联络元仁右时,他给予叶敛友善笑容的 『同门』。 虽然是有印象,但仍然不算认识,叶敛便直觉性的问道:「你是?」 「我叫布戎武。」那人笑笑回道。 叶敛这时也觉得自己问话太没礼貌,於是改变口气,道:「後进是昭戎佥。 师兄能否将这阵势再仔细教导一下?」 布戎武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叶敛心里一惊,才发觉到 ̄不只是因为观查阵势看得出神,使得布戎武走到 他身後,他仍毫无所觉。同时,也因为看出了整体阵势走向,脚下不自觉的转向 ,或许已经是习惯性的破阵方向。 布戎武见了叶敛表情讶异,虽然知道他已晓得如何破阵,仍微笑道:「就我 刚刚所说的,这是以太极为本、向外延伸出去。最外头的八卦,分别吸取天地精 华,流於四象阵中揉合後,向内经两丁阵粹出精中之萃,才汇合到阵眼太极。由 太极向外放射。但由於外圈有历年来本派前代高人布下阵势,造成气流只能向上 流,无法外窜,终又为八卦吸取,如此终而复始。而外圈之阵是『锁内不封外』 ,外界气流仍有可能流入,再由八卦、四象、两丁重复粹取,渐次的聚集了本堂 周边至少百里的精华。此处邻近湘江,故尤以水灵之气最盛。由於入夜後气流转 换减缓,会有更多机会在气流汇合至太极时吸取到体内,在这里打坐一晚,对於 内功的助益,胜於尘世静心吐纳一月。」 叶敛恍然大悟,道:「云梦剑派的心法名为『游梦功』,所指即是梦中修习 ,进境仍比醒时要高了!?」 「没错。不过此阵精华粹取不易,数百年来才有如此规模。」布戎武仰首上 望,表示他们头完,便一迳行进大厅。 「有意试我?难道……被看出来了?」听了元仁右的言词,叶敛心里生出了 警觉。但是元仁右却又要布戎武帮他包扎伤口,却又似乎没有敌意,甚至是很正 常照顾徒弟的行为。 在元仁右身上必是看不出其意图的,叶敛将眼光转到布戎武身上。 却见布戎武赧笑道:「不好意思,其实是屈师祖要我试你,所以我才出了全 力。还好没受太重伤。」 「没关系……」叶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又扯到屈兵专身上? 其实,叶敛心中是松了好大好大一口气 ̄还好归云晓梦剑法的『湖海浩瀚』 起手式,正巧与叶敛所出剑势相彷之极,连元仁右也辨别不出。 叶敛却十分清楚,对於自己来说,归云晓梦剑法再怎么精熟,却也及不上九 华剑法.诗仙剑诀来得顺手,刚刚那一剑,压根儿便不是什么湖海浩瀚…… 应该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叶敛包扎完毕,行至大厅,见到屈兵专与元仁右分坐左右主位,另有两名陌 生人坐在左侧客位上。 那两人,一男一女,看上去都还不到二十岁年纪。男的衣著宽松,双袖宽得 可以过胸、裤脚也宽得足以穿腰,双脚穿著草鞋白袜。 女人的衣饰相对紧绷,深蓝色的连身长衣裹著玲珑有致的身裁。 「不是汉人!」叶敛见了这两人,心中不禁打突。 来此一遭,原本就是想探清楚云梦剑派是否真与倭族有所勾结,如今看来, 只怕不虚。 以叶敛的天份,这一个月来对於云梦剑派之高深,已得窥其六七。他没有真 正见识过屈兵专的本事,但是,却也不难想像。 如果真正与云梦剑派对敌,只怕丐帮、甚至整个北武林盟都是大大不妙。 要是真的再加上倭族,那自然更是凶多吉少。 此时,叶敛心里已经有了四分惧意。但他很清楚,一点点都不能表示出来, 否则小命马上不保。 所以他观查完两名来客的形貌後,仍强自镇定,作无事状。 屈兵专招招手,道:「戎佥,过来。」 叶敛依言行至屈兵专身边,屈兵专向两名来客道:「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 两位是倭族方面派来,协同我派执行情报探测与暗杀行动的同伴。」 那男人朝叶敛『用力』的『小点头』,似是倭族的行礼方式,意近於颔首, 道:「我是神宫寺流风,这位是堀雪。」 叶敛也颔首回礼,道:「在下是云梦剑派弟子昭戎佥。」 屈兵专道:「据我了解,你们的另两位同伴已经确实掌握了君弃剑的行踪, 并且随时监视著,是不是?」 流风道:「栗原前阵子传来消息……君弃剑一个月前忽然不见了,可能是躲 起来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出现,栗原姐弟绝不会像北川一样失手,其实不需 要再加上我与雪、更不用馈下再派弟子协同。」 屈兵专道:「其实我倒不担心君弃剑……我希望两位能找出君聆诗!」 流风也点点头,道:「师尊也认为查出君聆诗的下落较为重要。果然是英雄 所见略同。」 叶敛早已听得快压不住自己的神情再不起变化了,此时却又听屈兵专道:「 我怕两位於中原地理不熟,所以才找了一位弟子与两位一起行动。」 那名『弟子』,不是自己、又会是谁? 叶敛听到这儿,张口哑然、无言以对。 布戎武说,是屈兵专要他搏搏叶敛的真功夫,必是要看其结果,决定是否要 让叶敛随同这两个倭族人一起行动。 而且,行动目标,居然还是找出君聆诗…… 这却叫叶敛如何是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话 江南大会 ̄之一 对於屈兵专所说的话,叶敛几乎已陷入完全混乱的状态。 云梦剑派想作什么?若只是一统南武林,以派中现有的实力水平,应该也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用除掉君聆诗吧? 难道,他们怕君聆诗怕到连见都不想见到? 「对了……神宫寺,我这阵子考虑许久,觉得不一定要杀君聆诗。」屈兵专 忽然补充一句,这一句再次把叶敛往混乱的流沙更挤进去。 流风疑道:「你上次说,他是云梦剑派的大克星,非除不可?」 「他的确是。」屈兵专道:「只是反过来看,如果能使他认同我们的理念, 成为朋友,却也会是莫大的助力。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转告你的朋友,暂时不要再 对君弃剑下手。」 流风听了,仍在思索,雪已答道:「师父交代,在中国就听你的。这点要 求很容易,我们会照办。」 雪已如此说,流风也对屈兵专肯定的点头。 「那么,两位就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出发。仁右,你和戎佥留下,告诉他这 是怎么回事。」屈兵专对於叶敛的满脸狐疑早就注意到了,当下也请流风与雪 先离开,让元仁右教导叶敛始末由来。 流风站起身,叶敛很快注意到他左腰挂著的兵刃。 有鞘、刃大约与一般长剑同宽,很长,连柄总有四尺以上了…… 君聆诗说过,那叫倭刀。 流风、雪离开後,屈兵专自也回房去了。大厅上只剩元仁右与叶敛。 「吐番、回纥都想扩张版图。」元仁右看了四下无人,说道。 叶敛点了点头,吐番连年向中土进兵、回纥与朝廷以马易财的交易,也总是 以劣易优,说这两国要蚕食、甚至想瓜分唐土,并没有人会怀疑、反对。 「不过,不只是吐番与回纥,倭族也对中原有兴趣。」元仁右又说道。 叶敛皱起眉头,疑道:「倭族远在东海上,远渡重洋来侵略中土?岂不是劳 民伤财,大可能得不偿失?」 侵人国土,必定是大规模军事行动,而所有的军事行动,规模愈大、耗费愈 钜。再加上倭国国土皆是海岛,与中原并无接壤,任何习兵知兵、知倭国地理位 置者,都知道进犯中土是胜算极小、亏损极大的行动。即使一时成功,也难保能 立足脚跟,要确实将版图纳入本国,不仅需要苦心经营,同时也无法确保百姓能 够接受截然不同的两族文化。 叶敛固是知兵者,元仁右这句话,自是让叶敛极为怀疑。 元仁右却只是一笑,道:「你道神宫寺、堀的师父是何人?他不仅仅是倭族 第一的武术高手,同时也是兵马总元帅,等同我国郭子丁的地位。他派出弟子前 来中土,便是要以他倭族的武者风范,先行慑服中原武林人士。一旦在野势力不 反对倭族渡海来唐,以目前朝廷外患不止的情况,倭族大举派兵前来,那是绝难 抵敌……屈师叔算过,以倭族十万带甲渡洋,湘江以东、长江以南,或可一举而 定。」 真的吗?叶敛仍然心有所疑,但也不再多问。 「屈师叔去过倭国,他的眼力从来无人怀疑。他曾与神寺宫等人的师父订下 协议,使倭族兵不血刃下江东,我云梦剑派取荆蜀。但这也只是诱敌之计,在倭 族立威中原之前,云梦剑派要先一统南武林,再诱倭族大军渡洋远来,然後趁其 立足未稳,聚合江南草莽之力一举灭之,使其再也不敢正觑我中土!」元仁右愈 说愈是慷慨激昂,叶敛也不禁听得耸然动容。 「但是为了要令倭族尽信,屈师叔知道必须再耍一点手段……所以才有前年 丐帮大会上,我出手打伤黄楼的事情发生。若本派先与中土第一大帮丐帮敌对, 必可使倭族方面入彀……可惜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晓得在道上已有不少 人说本派居心叵测,就连我们最想拉拢的君聆诗,也素与丐帮交厚,只怕极难详 细对他说知本派图谋。」说到这里,元仁右深深叹了口气,续道:「是故,若你 真有幸打探到君聆诗下落、甚至与他见面,务必同他说明细端。」 叶敛呆然点了点头 ̄世人皆评屈兵专兵学精深、老谋深算,由此观之,确然 不虚! 他当著神宫寺流风与堀雪的面,说明想拉拢君聆诗的意愿,必然使得流风 、雪二人误以为是要拉君聆诗入『倭族.云梦』联军,丝毫不会起疑。 他们绝不会想到,要拉拢君聆诗,并非侵略唐土,而是算计倭族…… 但同时,叶敛心中却又生出警觉…… 屈兵专能算倭族,难道元仁右不能算我?这番话权且记在脑中,待见到二爹 之後,他必能判别真假…… 次日,叶敛与神宫寺流风、堀雪离开了回梦堂。 到湘江上船以後,顺流进了洞庭。要再向北、或向西,现在就该上岸,走陆 路会比逆流行船要快;如果要向东,则可以顺长江往江南,所以必须快些决定方 向。於是叶敛问道:「要去哪里找?」 这是一个很直觉性的问题,因为从去年二月开始,他也从未得到过有关君聆 诗的任何消息。当然,他也不知道君聆诗究竟在哪儿。 至於君聆诗会不会接受云梦剑派的提议『入盟』,一来,叶敛是他的义子、 晚辈;二来,君聆诗号称『天赋异才』,在诸葛静与稀罗△过世後,只怕世上再 没人能比他聪明。所以无论是以眼光、以立场来说,叶敛都没什么份量去影响君 聆诗的决定。 所以,找出君聆诗,其实对叶敛来说并不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甚至可以说, 叶敛比屈兵专、元仁右都还希望早日找到君聆诗。 但叶敛一问完,流风就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雪则回道:「我们才想问你 !」 听了这话,叶敛心头不禁一震!问我?难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雪很快又接了一句话:「君聆诗是中原人、你也是中原人,我们是倭族人 ,怎么会由我们决定去哪里找?」 听了这话,叶敛松了口大气,道:「很久没听说他的行踪了。他名气那么大 的人,如果出现,一定马上传开,所以很难马上找到吧。我觉得可以先到他的故 居去看看。」 「苏州林家堡?」流风出声道:「十三年前还是南武林盟主,一夜之间忽然 灭门,只留下了三个活口……」 叶敛点头道:「嗯,你们与云梦剑派合作那么久了,是早该知道了。就是林 家堡。君……」说到这个字,叶敛略顿了一顿,心中暗道:「二爹,抱歉。」才 接口道:「君聆诗就是那三个活口其中一人。」 「嗯……」流风站起身,道:「有方向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他抓起船桨, 看看日头确认了东南西北 ̄因为洞庭太大了,对国土狭长没大湖的倭族人来说, 它大到像海一样 ̄然後,开始划船。 叶敛忽然注意到雪将身子又坐低了一点,心里已有了几分警觉,但还未来 得及反应,脚下一个不稳,已然栽倒! 叶敛爬起身,坐稳以後,过不多时,已在右手边远远望见城墙…… 岳阳城墙! 从湘江汇入洞庭,到能看见岳阳城,起码也有百来里距离! 虽还不及屈兵专行舟如箭脱弦,但流风操舟,速度亦是惊人! 看到叶敛面色惊疑,雪笑道:「我国内河川急流很多,男子驾舟练出来的 臂力,不是在这洞庭湖上捕鱼的渔人可以比的。」 此时,已过了岳阳、到达城陵矶,距离长江本流不过咫尺了。 叶敛抬头一望,日出时离开回梦堂,如今来到城陵矶,也不过日正当中。 「吃饭了!」流风停船说道。 进入长江本流以後,流风不再操舟,让船顺流行驶。 流风与雪,第一次来到中国、第一次在长江这种大河上行船,扣除掉江边 不少因战火毁弃的村落,两人看水景、风景,倒是看得很开心。 为了方便行动,他们也换上了汉人的衣饰。再加上汉语说得溜口、倭族人本 来与汉人长相便无二致,倒也真的看不出来他们是倭族人了。 叶敛坐在船舱里,总觉得有好多好多事要作,可是又不知道怎么作…… 看著长江的水流,冒起泡,水泡与船一同流行,过没多久,泡便散去。 此谓发呆是也。 不知不觉,船已行至鄱阳。 在唐,这个湖的名字叫『彭蠡』。 「昭戎佥!」雪忽然叫了一声。 叶敛猛然回神,探头出舱,回道:「雪,啥事?」在云梦剑派过了一个月 ,他已经很习惯使用这个根本不属於自己的名字了。 但叶敛才刚回话,忽然流风却不悦道:「谁和你说可以叫她雪?」 叶敛一怔 ̄怎么?不能这样叫? 雪用手肘道。 「大会?那好啊!」雪一听便乐了,道:「应该很热闹,我们也去。说不 定还能问到君聆诗的下落呢!」 叶敛皱起眉头,道:「人家在开会,我们用什么理由去?」 雪道:「那有什么难?既然是江南草莽,你是云梦剑派门人,自然也是江 南草莽,当然可以进去。」她话一说完,还没等叶敛有所反应,已从袖中抖出一 把袖箭,扬手射出。 这动作太快,就是她真的等,叶敛也著实来不及有所反应! 叶敛只有一个念头 ̄这些倭族人怎么都这么喜欢用暗器啊? 远远传来一声『当』,想来那枚袖箭是不偏不倚的打在一名巡船人手中的钢 刀上了。 只见那汉子回头大叫一声,随即便有七八艘小船围了上来,每艘船上三四个 人,人人凶神恶煞般,叶敛都觉得快被他们生吞活剥! 「报上名来!」被袖箭打中钢刀的汉子嚷道。他们的职责是让众头领的会议 顺利进行,并不一定非要把接近的人都砍死不可。 雪却丝毫不惧,笑吟吟地道:「我们想去看热闹。」 「这热闹不好看,小娃娃快滚!」那汉子又叫道。 这汉子粗声粗气,显然适才给雪一镖打在刀上狻为恼火,但叶敛真是听得 暗暗惊心。 以流风驾舟的臂力、雪掷镖的准度,如果他二人受不了气,与这些人大打 出手,只怕接下来会见到数十个汉子接连落水的惨状。 但现在打不打赢真的不是重点,打完之後,势必惹上了在场的许多帮会,那 就十分麻烦不妙! 可雪还是笑著道:「那些船上是不是江南大帮的许多头领?」 雪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但她的笑容确实可人,那汉子见了, 火气也不禁消了七分,口气也和缓了,回道:「是没错,但是外人不能进去。」 今日有江南水路二十二帮首领齐聚一堂,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并不是什么秘 密。 雪又道:「既然是草莽大会,不知道云梦剑派门人能不能与会?」 那汉子一听,脸色就变了,疑道:「云梦剑派?」 雪顺手就把叶敛拉上前,道:「他是元仁右的徒弟。我们只作旁听,这样 够资格吧?」 叶敛轻声一叹,同时又有点想哭。 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要身份错乱了! 那汉子盯著叶敛打量了一阵,叶敛也给他看得很不舒服,只得拱手道:「小 弟昭戎佥,一个月前刚入云梦剑派门墙,奉师命出来寻人。正好遇见诸帮大会, 想探个究竟。」 「嗯……稍等,我回头请示各位头领……」那汉子说完,很快回舟靠到中央 大楼船上。 少了一艘,旁边还是有十来人。想来他们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云梦剑派的门 人,少不得以好奇的眼光在叶敛身上扫来扫去。 简直就像看到濒临绝种的生物一样! 叶敛除了叹气,就只能摇头了。 过不多时,那汉子又驾舟回来,道:「头领们同意昭兄弟与会了。随我来吧 。」 注:现代统称日本刀长三尺七寸,用的是英制,一尺约三十公分。 唐代时的长度单位仍属汉(朝)制,一尺约合二十三公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话 江南大会 ̄之二 上了中央大船,走到船厅里,只见共有四十馀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坐在 椅上、有的在厅里来回踱步、有的比手划脚、有的大叫大嚷、有人抠耳挖鼻、也[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有几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几个女人,真是什么型态都有了。 叶敛怕流风和雪又擅自出声,一入厅里,便将二人拉到角落,道:「我们 先听听就好。算我拜托你们了 ̄我可不想等等被丢到长江里!」 雪道:「丢到水里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丢到火里。」 「嘘!小声点。」叶敛看看那群大汉,仍然扬声讨论著自己的问题,浑没在 意刚刚雪出声,才道:「说真的……我讨厌水。说正确一点,是讨厌整个人浸 在水里。」 雪道:「喔 ̄就是不喜欢泅水嘛!没关系啦,我和流风都会泅水,如果你 被丢下水,我们会去救你上岸的。」 「不要啊!」叶敛告饶道:「您就高抬贵手,只是暂时安静会儿,也不是多 难为的事……」 流风也道:「先听听看。他们接受与会的是云梦剑派门人,不是我们。」 「好啦!听听……」雪终於勉强同意。 「今次找大夥儿开会,因为有人和我点出难处……咱们江南二十二水上帮会 里,有六帮属於彭蠡水系,彭蠡湖周边是鄱阳剑派的势力。大家都知道,鄱阳剑 派一向与云梦剑派不合,如果云梦剑派要出面作一统,鄱阳势必反对。但是我们 又知道鄱阳一向不是云梦的对手……」 「也就是说,我们六帮基於地缘,不想和鄱阳闹翻,便不可能支持云梦;但 若不支持云梦,鄱阳又罩不住我们 ̄咱六帮这下子可里外不是人哪!」 「就是!二十二水帮一向同进退、共甘苦,这下子要怎生处理,当然要找各 位再来讨论看看!」 「云梦剑派攻击丐帮已经是前年的事了,前年也研究过,如果云梦剑派真的 有意接下当初林家堡的位置,不就各自决定要不要服从吗?」 「照本小姐的看法……不如二十二水帮组成联盟,淮水以南有八成水路运输 是操在咱们手中,如果连成一气,谁也惹不起啊!」 「说实在的,现在淮水以南,也就属云梦剑派声名最盛。老子也想不明白, 鄱阳那夥子,干嘛一直和云梦剑派过不去?扰得老子也难作人!」 「这倒是个方法!不想难作人,不如自己当老大?」 「当你个狗屁老大!要是南边九派……不对,少了林家堡,只剩八派!要是 南边八派抓狂发难,咱们打得过吗咱们?!」 「说得是啊!找死也不是这般找法吧?」 「不自己当老大,难道乖乖任人宰割?谁敢保证下一任盟主会像林家堡一样 将我们的生意保护得好啊?」 「唉 ̄林家堡垮了这十几年,咱们没了头头、没了制度,有时官方也把咱们 真的当了贼儿,打了上来,也没人去调停,真是件麻烦事。」 「照我说啊 ̄不如我们联合推举个人来当南方的老大?」 「现在哪有这种人能服众的?」 「……」 乱七八糟 ̄ 叶敛、流风、雪三人面面相觑。 「你们听到什么?」雪低声问道。 「什么也没有。」流风回答。 「根本听不懂。」叶敛也说。 一群在水上混饭吃的大老粗开会 ̄喔 ̄不,根本是吵架!哪会有什么共识出 来?根本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讲到来牛头不对马嘴,天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 鸟蛋结论? 他们忽然有种感觉 ̄当初的林家堡堡主还真是辛苦啊!三不五时得和这些大 老粗打交道,还得满足他们照顾他们 ̄这盟主真的不好当呢! 「毛老三!刚不是说有云梦剑派的人来吗?在哪啊?」忽然有人朝著舱门大 叫。 这句话一出,舱里顿时鸦雀无声。 一旁三人又暗暗好笑 ̄他们都进来这么久了,便是蹲茅房也只怕也把茅房给 蹲到满了,现在才问? 半晌後,便有人道:「王寨主!怎么有云梦剑派门人来了,你也没知会一声 ?要是给他听到咱们说话,回去告诉他们当家的,咱们岂不玩蛋?」 「怕什么!大不了咱们真的联合起来,再拉拢唐门、青城、鄱阳,老胡涂的 楚兵玄又算哪根葱!」 这句话很快得到附和。 如果云梦剑派真的想对他们有所不利,他们的自尊心也容不得践踏。 毕竟,『好胜』是这些老粗们雷同的一点。 「不急,先看看他们到底来了没有。」王寨主又朝舱外大叫道:「毛老三! 到底上来了没?」 「早就上去了不是?你没看到人吗?很年轻啊,三个娃娃,两男一女!」舱 外传进了一点喊话声。 舱里众人闻说,马上四处查看。 很快了,数十对眼睛都盯到了原本静立在角落的三人身上。 「哎呀……不妙……」雪压低声音,将头躲到流风背後,道:「昭戎佥, 交给你了。会不会被丢到水里,你自己处理啦!」 「我苦……」叶敛暗叹一声,只得向前几步,拱手作了一礼,道:「各位头 领大家好。」 王寨主也走上前来,代表发话道:「你就是元堂主的徒弟?」 「不是。」叶敛回答。 王寨主探头向流风、雪问道:「你们是吗?」 流风道:「也不是。」 王寨主道:「那么……毛老三又说你们是云梦剑派门人?」 叶敛道:「那是胡诌的,我们只是想掰个名目,上来看看。」 「那你们快滚!老子够烦了,别来吵了!」王寨主吼了声,回头向一众人等 道:「继续吧,说到哪了?」 「王寨主,等等!」叶敛忙叫道:「你们这样讨论不是办法!我有更好的主 意,各位寨主、帮主、头领、老大,有没有兴趣知道?」 他这一喊,一群人都拿眼瞪著他。 当然是任谁也不觉得这么一个毛没长齐的小鬼会有什么好办法?过,三十五年前,曾有一名 中年人支手闯入云梦剑派,连败回梦、聚云二堂十馀名高手?如果能有这人出面 ,云梦剑派又怎能不惧?」 王寨主闻言,回头望去,却见一干老大、头领、寨主、帮主全都你看我、我 看你,面面相觑。 就连流风、雪都相顾讶然。 云梦剑派的实力之强,无人敢有任何质疑,怎会被『一个人』打败? 有这回事吗? 王寨主见了这等情况,向叶敛道:「真的有这种事?怎么我们二十二帮没人 听说过?」 叶敛道:「其实他觉得此事根本不值一提,也没张扬,云梦剑派当然也不可 能开诚布公的公诸於世。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但确有其事。其实此人最著称於世 的,并非尽败云梦剑派上下……」 王寨主道:「他还作了什么?说来听听。」听他口气,著实也还不很确信叶 敛所言。 叶敛却悠然吟道:「我本楚狂人……」 「狂歌笑孔丘!」有人惊喊出声。 就算这一堆莽汉都是粗人,但这诗句实在太过有名,听过的人实不在少数。 叶敛微微一笑,道:「没错,他最有名的就是为人誉为『天上谪仙人』!」 「李白?!」舱中耸动了。 大唐诗仙.青莲居士李太白。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更何况,李白的传闻本就是『好击剑任侠』,人人也都晓得他的确会剑术。 但,他真的支身击败过云梦剑派? 没人再问,『大唐诗仙』这个名头实在太大,冠到他身上,没人有疑问。 「可是李白……不是早就登仙了吗?」王寨主问道。 叶敛笑道:「李白的确是死了。但他有一名嫡传弟子!」 王寨主再次回头望去,再次见到众人面面相觑。 这名弟子是谁,可就没人知道了。 王寨主道:「又是什么人?」 叶敛道:「很难联想吗?李白的剑术,名为『诗仙剑诀』……」 「北武林盟主皇甫望曾说过,『诗仙剑诀』才是天下第一剑……」王寨主跟 著道:「天下间能使它的人,只剩下……剩下……」他似乎一时想不起来,後面 马上有人接道:「只剩下『天赋异才』君聆诗!」 「对!君聆诗!」王寨主猛然醒悟,道:「你说能让我们当靠山的人……就 是君聆诗?」 船舱中一阵讨论声,几十人圈在一起,讨论著君聆诗是不是够格当他们的『 靠山』。 叶敛带著微笑,静立一旁,乐观其成。 因为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雪走上前来,低声道:「你是想要这样套出君聆诗的下落?」 「对,如果要找他当靠山,势必要先联络上他。凭二十二帮水路联络,找到 他的机会自然就大了。」叶敛说完,王寨主也已上前,道:「我们同意你的看法 。但有个问题……君聆诗真的还能像李白一样,打得过云梦剑派吗?」 叶敛道:「没试过,怎知道?不过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普天之下,应该也只 有他能与云梦剑派抗衡。但最重要的,应该是先找到他吧?」 王寨主道:「是没错……但是咱二十二帮都没听说过君聆诗的下落……」 听了这句,叶敛虽略感失望,却也是意料中事,便道:「也不急於一时。以 二十二帮水路之阔,想特意找到一个人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寨主道:「的确不难……另外,我们还有一个想法。过段日子以後,我们 想尽邀江南九派四十三帮,推派代表,进行比武大会。不管支持谁,那个人都应 该要有一定的实力,总不可能只出一张嘴便了事。」 「嗯……公开比试,就连鄱阳剑派都要参加,如果他们压根儿便打不过云梦 剑派,那么便没道理再阻止彭蠡六帮支持云梦剑派了。这是个方法。」叶敛表态 赞同,又问:「过段日子,是什么时候?」 「明年三月二十三。如果那时还没能找到君聆诗,就改到九月二十三,不会 再延。地点暂定为鄂州,至於方式……我们会再联络武林同道商讨。」 明年…… 不管用什么方式,可以肯定的是 ̄这会是一个盛会,能在此胜出的话,必定 声名大噪。若是云梦剑派得胜,只怕统一南武林就只需要振臂一呼;若是其馀小 帮小派,声望也将扶摇直上,或许能达到与云梦剑派比肩的程度。 毕竟武林之中,卧虎藏龙。云梦剑派固然是极有实力,却也未必就真能轻骑 胜出。 尤其是 ̄如果君聆诗出面的话…… 君聆诗会不会现身,势必对於此盛会影响极钜! 「你怎么不说你是云梦剑派门人?」 搭上小船、离开二十二水帮聚会的船阵後,流风如此问道。 「当然不能说!」叶敛吐了口大气,向甲板上的王寨主挥手告别,道:「当 然不能说……那时他们都怕自己说的话让云梦剑派知道,如果我一承认自己是云 梦剑派门人,那接下来什么也不用说,我们不只会被轰出去,只怕连船都下不了 。」 流风点头道:「嗯,也对。那你处理得不错。」 叶敛一笑,心里想到钱莹。 钱莹一直强调自己太嫩、不懂应对,今天的状况与处理方式,不知以钱莹的 眼光来看,是否会觉得满意? 如果『没钱就扁』收到这一个大会的消息,会不会参与?好久没看到他们了 ,倒有点怀念呢。 虽然认识他们的人几乎只是在锦官城才有,但是叶敛觉得,如果他们肯的话 ,一定有能力扬名立万的! 「刚刚他们在讨论时,我有听到……」雪忽然出声:「他们想要让每个帮 派指定几名参加者,方式可能会用混战,最後的残留者就是胜利者。流风,我们 应该参加吗……」 听了雪的话,流风也开始沈思。 「捎信回去问问师父吧……」半晌之後,流风说道。 叶敛不禁微微皱眉。 叶敛觉得自己并不会挂名在云梦剑派超过一年。这些倭族人,个个都不是好 惹的角色……如果他们也参加,势必又是另一股阻力。 至於自己……要参加的话,定然不能用丐帮的名头。 要是真的找不到君聆诗压阵,可能得找一个值得投靠的势力。 甚至是……自立门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话 江南大会 ̄之三 ; 远远已望不见二十二水帮的船阵,流风忽然站起身c持起桨,将船猛力向南 岸一荡 ̄ 这一荡,小船如脱弦之箭,激射而出。 原本离南岸尚有三十馀丈,但叶敛也满以为可一荡而至。 但小船速度减缓的程度却大出意料之外,一荡之力已尽,距南岸竟还有十馀 丈! 「巴嘎!」流风暗咒了一句,再一荡,小船终於在南岸靠了岸。 船一搁浅,流风c雪很快双双跃上岸去,叶敛虽不明所以,也赶忙跟上。 踏上实地以後,叶敛觉得安心许多,才问:「怎么了?有急事?」 流风直盯著水面,道:「刚刚船行变慢了,有人凿船。」 雪也道:「看来并不是二十二水帮的所有人都赞成刚刚的结果。」 听闻此言,叶敛也明白了。 流风与雪虽然善泅水,但毕竟不像诸水帮专门在水上讨生活,要是船沈了 ,一旦下水,只怕便是捱打的情况。 他们也无法查觉有人凿船,只能在明显发现船行减缓时,采取亡羊补牢。 须臾,便有七人从水中上岸,个个头缠蓝巾,显然同属一会。 流风很快前进几步,雪将叶敛向後拉,低声道:「你不要出手,别让他们 看出你的门路与云梦剑派有关,省得坏了屈兵专的计划。」 叶敛也顺势退後 ̄正好,我也不想出手。 但仔细一看那七人的形貌叶敛直觉他们不是汉人。 流风拔出腰间的倭刀,七人也纷纷取出兵刃。 一色的短刀,很特有的短刀。 「苗刀?」这种刀,叶敛小时见过,还有印象。那应该是南诏王国境内c云 南苗族所使用的兵器。 这些人是苗人! 兵刃见光,多言无益!七人围成了个半圈疾冲向流风。 流风预计先除去一人,刀势极劲极猛! 但他目标的那人却视若无睹,仍一迳向前,叶敛也觉得流风得手了。 锵啷一响,流风的刀竟被架下,跟著,叶敛c雪c流风三人,一迳後退! 这七人,四守三攻c守中挟攻,极有默契。且不论流风一人被三人打得节节 後退,无暇进手。便是趁出招,也给著意守御的四人轻易化解。 决非流风身手不济,叶敛自诩若是与流风位置互换,只怕早已落败,流风却 还能勉力支持,他的造诣确然不凡! 但身为同伴,雪却只是与叶敛一起退,浑无出手的意思。 流风也开始不再进手,且守且退。 这七人若是一对一与流风交手,只怕每一个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三十招,如今 以七敌一,流风虽不能胜,却也勉强抵挡得住。 叶敛一边退,一边想 ̄为什么这些苗人会混在二十二水帮里?苗人与南武林 又有何干系?何故他们会前来攻击?难道,二十二水帮决定下来c明年极可能会 举行的武林大会,与南诏王国有利害冲突吗? 即使有冲突,二十二水帮已经下了决定,现在攻击我们,什么也无法改变啊 !那么,这七人又为什么来? 一路退著,已退到了一片树林里,叶敛一时分心,迎头便撞上了树干。 此时,才听到雪叫道:「左三胁c右二颈c右三削足c中路逼空!」 叶敛一怔,急忙凝神细瞧。 只见原本并进的七人,也被树木阻隔,最右一人与左侧二人已被隔开。 流风眼前只剩四人,雪喊一句,流风便有一动。雪喊得快c流风的动作 也接得俐落顺畅! 左首第三人是守势,流风攻其胁,他只得反手架开;右首第二人是攻势,流 风以长逾四尺的倭刀对上长只二尺的苗刀,又能将其逼退;右首第三人原本应该 替右首第二人防守,但流风的第二刀去势极妙,虽是攻右二之颈,却又逼右三之 臂,居然使得他们攻不得攻c守不得守! 接著第三刀削足,不得不守的一人势子已被流风的第二刀打乱,只得退後; 第四刀再於中路一人面前虚晃一招,即成四人尽退之势。 但左右两侧,共计还有三人前进! 「左一架刀c借力砍二臂!」雪娇叱一声,同时右手猛扬! 右首一人在疾进之中,忽然见到同伴被逼退,自然想到也要退後维持阵势的 完整,雪趁此一,打出袖箭,正中右首一人额上。 这一镖力道极足,嵌入那人额头足有二寸馀,已是当场毙命。 再看流风,只是在中间四人退步的短短空档,他依照雪所言行动,也已砍 断了左首二人的右臂! 断臂人嚎叫著,他的五名同伴与叶敛也不禁为之动容。 那五个苗人,心里都已清楚无法打得过流风了,但执行命令的必要性让他们 为之迟疑。 叶敛则在此刻,完全的了解到流风与雪这对搭档的默契。 雪的眼力可能足以堪称天下无双,居然能够在对手即将出手换招时,便明 白看出对手的破绽与弱点何在,并且马上喊话通知流风。 而流风用刀的速度与准确性,也具有相当高的造诣,致令雪出声以後,他 仍然来得及对於雪所点出敌人的弱点加以攻击。 这真的是非常可怕的! 「不行了,走!」一人出声,其馀四人随即拖著被砍断手臂的夥伴,急急退 去。 流风c雪也无追击的意思。 待得那六人已走出路林,流风随即撑刀於地,仍没能站稳,向後便一屁股坐 落於地,呼呼喘著大气。 雪也吐了口长气,狻有如释重负之感。 「还好有这片树林,再再多来几下,我就撑不住了」流风边喘 c边说,很明显的已用尽了气力。 雪道:「刚刚最中间那个他左右兼顾c守得很严如果没有他,这 些人根本不是威胁。有机会,可能要查查他的来历。」 「南诏王国,」叶敛心里想著:「他们是苗族人。但是苗族人一向不擅 泅水,他们的水性却好到可以凿我们的船他们潜在所属的水帮中,可能已经 有段时间了,或许不难查到。」 他没有告诉流风c雪,那些人是苗族人,因为对他来说,不管是苗族c倭 族,都不会是朋友。 他倒是向四周勘探了一阵,喃喃道:「怪了这里怎会有片树林」仔 细看看,大部份还都是杉木,属於针叶类植物,生长地不应在温暖多雨的江南平 原,而是在华北或是山上才对。 在这长江岸边的树林中,若是只有一两株是杉木,那也罢了,但放眼望去, 偌大一片树林,居然都是杉木。 此时,叶敛忽然打了个喷嚏。 「受凉了?」流风休息够了,起身问道。 叶敛扯扯衣襟,道:「不,只是觉得有点冷。忽然变得有点冷,不像是 江南的三月天。」 「这片林子可能有古怪。」雪向林内探头,道:「我们再走深点看看。」 说完,便迳自前行。叶敛与流风在後,也一齐跟上。 这也奇怪,抬头还能见日,明明他们是向南走,但愈走就觉得愈冷。 在林中走了约两刻钟,转了个弯,眼前忽然出现一扇大门! 这扇门出现得突如其来,著实让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大门上有门匾,金漆已掉得差不多了,但当初书匾者深厚的笔力入木三分, 仍可明显看出,匾上写的是『南宫府邸』。 见到这扇门之後,气温忽然又回升,变得温暖了。 流风c雪对视一眼,然後,望向叶敛。 这里是中原,他理应会『稍微』清楚一点。 叶敛没有考虑太久,便向前几步,动手推门。 在冈底斯山狱中,皓羽口中的『寒伯伯』,叶敛记得,就姓南宫! 寒风笙影南宫寒,箫湘烟雨剑的铸造者! 手指才刚碰到大门,吱呀一声,门自动开了。 叶敛走了进去,流风c雪自也跟著。 穿过前庭,进入正厅,一片静。 静得很诡异。 明明,南宫府邸位於林中,但连鸟叫声也听不到。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摒气凝神,仔细观察著这无人的大厅。 摆饰很多c摺扇c挂画c瓷器c古董,分门别类,放得很整齐;整个厅内一 尘不染,十分洁净。 看起来,应该常有人打扫,但是完全杳无人声。 「再进去看看。」叶敛说道,便朝後进行去。 这里就是『天下第一灵剑』问世的地方,虽然透出来的气氛令人感到浑身不 舒服,但叶敛心里有股坚持,想将它探清楚。 经过内厅c书房,走出侧门,到了内院。 很大的内院,通道铺著石板,他们顺著通道前进,不多时,看到一间小屋。 屋有匾,书『静竹轩』。 整个静竹轩,座落在十二条石板路的中央。即亦,有十二条路可以通此。屋 旁如其名,栽种著一圈青竹。 「好大的庭院喔。」看到静竹轩放射出去的十二条小路,可以想见这个庭院 有多么辽阔,雪不禁感到叹为观止。 但是,仍然没有人声。 三个人决定向西方的小路再走。 在这庭院中,有花香c有鸟声c有虫,有风吹叶动c有枝桠摇摆,显得生 意盎然,与在大厅时又是大不相同。 往西走了一阵,又见到一间屋,屋有三层,非屋,是楼,名曰『霁月楼』。 与静竹轩一般,霁月楼也是位在十二条石板路的汇合处。 三人放眼望去,石板路都有拐弯,整个院中花木太多,皆看不到石板路的尽 处。 流风道:「这么大的院子但是觉得很乾净,而且连落叶都没有。应 该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打扫,可是怎会连一个人的声音没有?」 「再走看看。」叶敛说完,选择向北行。 这次的终点,是『宴燕居』。 燕子,很多,都在屋檐下筑巢。这宴燕居的屋檐也特别宽,算一算,容得下 二十几个燕巢。 仰头望去,漫天燕尾c群燕纷飞c燕声嚣杂,可地上连鸟屎也没有。 雪道:「这里真的很美但是,好奇怪!」 在这广阔而美丽的庭院中,理应该要轻松而闲暇c舒适,但三人心里却感到 毛骨耸然。 「我们先出去好了」叶敛道,便循原路行去。 来时向北,回时自是向南。 走到终点,眼前却并非霁月楼,而是寒雨楼! 三个人都愣了,也都确信自己并没有走错方向。 但偌大一座寒雨楼,建得极宽极阔,光外表就与高窄的霁月楼极端不同,无 论如何也不可能错认。 看著寒雨楼四周的十二条铺石小径,原本是指向的道路,却变得很诡异。 三个人心里,同时想到一件事,也同时喊了出声:「有迷阵!」 南宫府邸,进得,出不得! 三个人的脚忽然都像长了根,一动也不动。 因为他们知道,已在南宫府邸中『迷了路』。 这路绝不是一般人会走的,它可是南宫寒所布下的『轮回阵』! 即使精通兵道c晓熟阵势如屈兵专者,来到此处,只怕也难能全身而退。 「你能破阵吗?」流风朝叶敛道。 叶敛好歹在云梦剑派待了一个月,对於阵势,自当有几分了解。 叶敛朝四周观望的一阵,摇头道:「不太可能如果我没想错,这间宅邸 的主人,曾手铸『天下第一灵剑』,同时传说他精通兵法c棋艺c画工c星象c 占卜c乐艺c武术c医理c数术c诗歌只要是说得出来的,他都会。君聆诗 曾说,他是唯一有可能与十三年前的南诏王稀罗△一对一交手而不落败的绝世奇 人。这等人物布下的阵势,我怎么可能破得了」 「混蛋!那么」流风抽出腰间的倭刀,喝道:「那我们就把这里的树全 砍了,把这里铲平,就不信找不到出口!」 「嘘!」雪挥手制止流风,道:「静点有声音」 她这一句,马上让流风归刀入鞘。 雪闭上眼,努力的听著 听那若有似无的叮叮声响。 听了好一阵子,雪终於确定声音方向,便道:「和我来!」说完,很快的 朝正东的小径行去。 流风原本就顺她,叶敛此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在後跟著。 叮叮声响,愈来愈明显。 是金铁相击声。 眼前,是另一间大屋,但只有入口,没有放射出去的十二条小径。 大屋的匾额,写的是『武圣殿』。 屋前,一座三人高的炉台,炉旁四散弃置著许多长剑,一人坐在火炉旁,右 手拿著铁锤c左手用铗夹著一块烧得通红的长铁,一锤锤锤 锤得,没有尽处。 雪在前,见了那人的模样,吓得连退数步。 流风急将她搀住,叶敛走上前去,细细端详。 那人须发皆无,似乎已被炉火烧光,满脸皱纹c身材瘦小,独独持锤的右臂 仍然粗壮有力,看去直觉已有五十几岁年纪。 他的模样并不丑怪,只是额上有一块殷红的疮疤,在火光映照下,红得如要 滴出血来,明明应该已是旧伤,仍如新创一般骇人。 没注意看,会让人以为那块疤还在滴血。 那人应该已经知道有三个人盯著他看,但没一点反应,仍旧举锤c落下c举 锤c落下 叮c叮c叮 单调的声响,回荡在不知何时又变得出奇宁静的空气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话 南宫府邸 ̄之一 ; 扬手c激射! 那中年人将捶打了许久的『钢条』随手抛出,正射向叶敛。叶敛急忙闪身避 开,回头一看,那截钢条竟直接插入地面,深达近尺! 院里三人这才发现,满地钢条,无一不是千锤百链的剑刃c无一不是破金断 石的利器! 中年人瞥了叶敛一眼,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话,随手又捡起一条钢条,放进 炉火里烧。 叶敛鼓足勇气,走上几步,拱手一礼,开口道:「前辈」 「南c东北东c南,出去。」中年人不等叶敛说完话,便说出几个方位,正 眼也不瞧一下,迳盯著炉火里的钢条。 虽然对方明白下了逐客令,叶敛仍不死心,道:「晚辈想请教前辈,绝世奇 人南宫寒,是否居於此处?」 「那老头死了!」中年人不屑地回道,言语中对南宫寒一点敬意也无,很明 显,他绝不会是南宫寒的传人。 「你找那老头作啥!?」中年人忽然又问一句,叶敛原本听得南宫寒已经谢 世,当场怔了,闻得对方又有问话,便答道:「晚辈想找南宫前辈指点,『箫湘 烟雨剑』是如何铸成的。」 箫湘烟雨剑!听了这名头,中年人霍然站起,伸手捩起叶敛的衣襟,将他一 把提到面前,如同抓著一支小鸡般。 距离近了,叶敛切实的发现,这人的小臂,和自己的头一样粗! 论实的,这中年人的动作不是如何快速,但他伸手的时候,比他起身要流畅 俐落太多太多。 「你在哪儿听说这把剑!?」中年人厉声喝问,原本已布满红丝的双眼更加 可怖c整个额头也已青筋爆露。 後头流风c雪都要起步,叶敛忙将右手放到背後轻摇,示意无妨,才回答 道:「晚辈不是听说是见过,在段钰的手上。」由於喉头给衣领 卡著,说话不太顺畅。 「段钰」听到这名字,中年人似乎神游了,手臂扯著叶敛衣领的力道 ,也松了几分。但忽然又扯紧,道:「他对箫湘烟雨剑怎样?」 这一下真的用力过度了,叶敛已给逼得不能呼吸,一下子便涨红了脸,左手 不自禁也反抓著中年人的手臂。中年人发觉自己太过,才将他放下。 叶敛舒了口气,扯扯衣襟,道:「他每天都拭剑,一拭总是个把时辰。他在 拭剑的时候,谁和他说话,他都一概不理。」 中年人听了,静默半晌,又回身坐到剑炉前的凳上。 叶敛看他坐在炉前发呆,稍微压低了声音,将语调放得很松,道:「前辈, 这满地的剑刃,看来均是神兵利器,何故又弃而不用?」 中年人环视身旁的『钢条』,叹了口气,摇头道:「都是废铁,没一根及得 上箫湘烟雨的百分其一。」 叶敛情知此人对箫湘烟雨念念不忘,便又趁机问道:「前辈,箫湘烟雨剑如 此高绝,甚至可以号称『天下第一灵剑』,究竟是如何铸成?」 「殉以灵人,自是灵剑!」中年人答道,对於箫湘烟雨『天下第一灵剑』的 称谓,他的反应即表示出:那是理所当然! 但他的前半句话,不禁是叶敛,後头流风c雪听闻,也不禁怔了。 殉以灵人? 以人殉剑? 中年人见他们已呆立当场,又叹了口气,仰头望天,慨然道:「十三年前, 云南王稀罗△约合六路英雄战于灵山顶上。南宫寒那老头也在受邀之列,但他不 肯出战,只想送剑一柄代表自己。他以言语瞒骗一个灵秀清丽的姑娘,说她已无 亲无故,存在世上再无价值,不如投炉殉剑,以此剑助段钰能在灵山一役战胜 云南王稀罗△那姑娘天真单纯,便听信了南宫寒的话,将自己的血肉熔於剑 上,便让南宫寒铸出了箫湘烟雨剑」 流风c雪已听得呆了,叶敛亦是无言。 欲成灵剑,必须牺牲人命? 中年人又回顾著满地钢条,道:「我想靠自己的手,推翻南宫寒的作法,但 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是铸不出比箫湘烟雨好的剑。这满地废铁,如果你要,随意 取去,找个铁匠安上剑柄便成了。」 叶敛道:「不我也不想要。」同时心想道:「这人可以算是剑痴吗?不 ,也不算,他只是想胜过南宫寒,想证明不必以人殉剑,同样可以铸出『灵剑』 。但剑灵又从何而来?剑乃百兵之君,最重灵性,但是难道不以人殉剑,便不能 造就一把灵剑吗?剑,应该是为了保护某样物事才会存在,而不是为了胜过而胜 过,何故南宫寒这等奇人,竟会为了铸成灵剑,不惜骗人殉剑?这位前辈,又为 何孤执的想胜过南宫寒,便将生命投注在铸剑上?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他们的 见识,想来比我广泛何止千倍,怎反透不过这关?难道是我搞混了?剑本来便是 争胜的器物,不需要为了什么理由而存在?二爹不想再争胜c不想再斗下去,於 是将我取名『弃剑』。但若剑是为了保护而存在,不管想不想再斗,也不该弃它 呀!这么说来,剑真的只是争胜?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的吗?」 叶敛紧紧按住了左腰间的无鞘剑,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到底是我搞错了,还是这些前辈搞错了? 为何在告别时,君聆诗竟会赠剑予弃剑? 不不行,不对!我要问剑,我要弄清楚! 剑究竟为何而生? 「晚辈」 「住!」叶敛才说两个字,中年人便出声打断道:「我不想知道你们的名字 ,也不想让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不需要自我介绍。」 对方如此说,叶敛只得诺诺连声。 说实的,现在要他自我介绍,当著流风c雪的面,他也不知道该用哪个名 字。 他不想骗眼前这人,却也不能在流风c雪跟前说出自己的身份。 「倭刀」中年人面朝流风,盯著他腰间的兵器:「你是倭族人?」 流风心头一惊,右手反射性的搭上刀柄,沈声道:「是又怎样?」 「哼我不会怎样。」中年人不屑地一笑,又坐回剑炉前的小凳,喃喃道 :「死老头又给你料中了。」 南宫寒又料中了什么? 这句话的音量,只够站得较近的叶敛听到,但他没有多问。 中年人一转头,又注意到他的无鞘剑,淡然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了诸葛静和君聆诗还好吗?」 叶敛心头一震 ̄他果然认识乾爹和二爹!同时也细声回道:「诸葛乾爹被仆 固怀恩派人刺杀,已经过世了。至於君二爹,我现下也在找他」 「唉天才军师居然死在那等乱臣贼子手下造化弄人哪!」中年人轻 叹一声,道:「可惜,南宫老头也死了,如果他还在,大概可以知道君聆诗在哪 。现在,我也爱莫能助。有机会,再来找我罢,除了这满地的废铁,我这倒也还 有适合你的东西。」说完,他取起铁铗,夹起已烧得通红的钢条,又开始锤打, 对於身旁三人,再也不予理会。 叶敛静静的朝中年人再拱手一礼,回头道:「走吧。」 流风多瞪了那中年人一眼,才调头离开。 显然,对於他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实是狻为在意。 武圣殿前,又一次响起那千篇一律c从不间歇的声调。 叮c叮c叮 顺著中年人所说的方向,向南走去。 终点,是落叶庭。 此处与静竹轩c霁月楼c宴燕居c寒雨楼截然不同,遍地都是褐黄的枯枝落 叶,有种乏人清扫c荒弃许久的感觉。 春风吹起,满地的落叶也拂拂舞动。 在落叶堆之中,雪眼尖,忽然发现了一块磨刀石。 她走向磨刀石,拨开覆盖的落叶,发现那块磨刀石已被劈成两半。 流风也凑上前去,看了磨刀石的断裂处,不禁哑然。 断得漂亮c断得整齐c断得一丝不苟c也断得不可思议! 两人分别拿起一块,见到地面,连一点点的刀痕也没留下。 这是怎样的落刀法? 流风细细的观察著磨刀石的断裂处,许久後才道:「切得这么好难道是 长曾弥虎彻?」 「嗯,我也觉得是。」雪将磨刀石放回地上,道:「看来,那个已死的南 宫寒,便是师父的仇人。」 流风道:「那么,虎彻刀一定还在这里!」说完,回头便朝北走,势欲再回 武圣殿。 流风说走就走,一路狂奔,雪在後头连声叫唤,也是当没听见。 听著他们对话,叶敛想起件事。 他小时候看过一把和流风佩刀一样的兵刃,在段钰身上。段钰带著它前 往灵山赴战。後来,就没再看过那把刀了。 如果那把刀就是他们所说的『长曾弥虎彻』,那么,应该已不在南宫府了。 只是,叶敛当然不会说出来。 他只想到,长曾弥虎彻能将磨刀石一刀而断,断得如此乾净;箫湘烟雨剑又 是自南宫府邸而出这南宫府邸中,还有多少神兵利器? 叶敛跟著回到武圣殿,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双眼,好好去看一下罢了。 叮c叮 在铁锤落下声中,流风直冲向武圣殿,伸手推门。 可武圣殿的大门却纹风不动! 「巴嘎!」流风回头,猛见一物在眼前直落下来,在他足旁寸许插入地面! 是烧得通红的钢条!眼前的中年人已停止了锤打,左手的大铗正缓缓放下。 「干什么?」中年人坐在凳上,盯著流风c冷冷问道。 流风喝道:「长曾弥虎彻呢?交出来!」 「不在这里了。出去吧。」中年人又夹起另一条钢条,继续锤打。 雪这时也赶到了,听了他们的对话,便道:「先生,长曾弥虎彻原是我师 门传物,三十年前遗落到了中原。家师有令,务要找到虎彻刀。如果先生有长曾 弥虎彻的下落,能否告知?」 中年人问道:「我认识你们师父?」 「这家师不曾来过中原。」雪答道。 中年人道:「那就是不认识了。你们师父认识我?」 「只怕也是不识。」雪再答。 中年人道:「那就好了。他不识我c我不识他,为什么我要相信长曾弥虎彻 是你们的?我不知道它的下落,知道也不会说;它也不在这儿,在也不会给。要 么,就叫你们师父自己来中原查罢。」他说完,『叮』的一响,又开始落锤。 雪还作不了声,流风性急,几个大步踏到剑炉旁,离中年人约莫八尺远近 ,手已放到刀柄上了。 中年人仍自锤打钢条,眼角也瞥见了流风的动作,暗忖道:「一刀一卒。」 流风出刀c落下,势是快c度是准,这一拔刀,在刚刚赶到的叶敛眼中,俨 然有大家风范! 那中年人只是漫不在乎的轻举左手,锵啷一响,竟轻而易举的以铗中的钢条 ,将流风的刀刃隔在自己顶上数寸处。 流风落刀不可谓不狠,相对来看,中年人却似乎毫未使力! 流风回刀,再横劈! 中年人移动大铗,又一次使刀刃只能砍中钢条! 若以常理来看,在大铗上再怎么出力,夹著一根钢条去挡对方使劲砍落的一 刀,无论如何会使得钢条的角度被砍斜一点,但在中年人手中的大铗与钢条,硬 生生接了两刀,却无丝毫滑动的迹象! 长年来无日无夜挥锤铸剑练出的臂力c握力,已经超出常理了! 流风毫不气馁,挥刀猛攻。 中年人只是轻描淡写的移动大铗,便将流风的攻势完全挡下。 而且,他还是坐在凳上,毫无移动! 这中年人於十三年前入南宫府後,便只致力於铸剑,并未再修习什么武术; 十三年前入府之时,他的武艺也未必胜过如今的流风。 武圣殿,是当年南宫寒收藏武器的地方。殿中有一隔室,则有数之不尽的武 学宝典。 甚至,连当时最神秘的云梦剑派的三大绝学:归云晓梦剑法c凌云步c游梦 功的修习方法,也有书册记载。 这中年人并不好斗,他没有在那隔室中学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武艺。但凭他只 能称作中上的资质,就算只是无巧不巧碰巧见到哪一本里的几招,见得多了c看 得多了,不知不觉也学了一点。 即使他的十分心力中,有九分放在铸剑,唯一分无意中学了些杂皮武术,却 也够他今日能将流风戏若稚儿! 「斜刀触c齐落踵c回峰势c划中宫!」雪忽然喝道。 即使她不赞成流风的行动,但既然已经作了,就要打赢! 雪如果直接出手,只怕最多等於两个流风的程度;两个流风,还是动不了 这中年人。 但以她绝强的眼力出声提示,那是比直接出手能给予流风更多的帮助! 一刀落下,中年人再次夹钢隔之,却隔了个空! 虚招! 这一刀势转极快,还没与钢条有所接触,便下落直砍向中年人的小腿。 中年人反应也不差,见流风刀势向下,也将大铗下落。 但又是虚招!流风硬生生止下这一刀,反手上扬,转眼间刀锋已逼到中年人 鼻梁前了! 中年人冷哼一声,站起身使得流风要攻击的位置上升,必须多花『一点点』 时间进行进攻,大铗跟著提起,同时松手使钢条落地,旋即又使力一夹,却已後 发先至,夹住了流风的刀尖! 那『一点点』时间,便已是他的大铗能追上流风刀刃的关键。 他这一夹是何等力道,流风即使想再变招,却是连刀也抽不出来。 叶敛在旁看流风拔刀拔到脸红气粗,那中年人却是一动不动,心里不禁暗赞 :「厉害!他只是用了力气,还没使上什么技巧,便能将神宫寺c堀二人的合攻 化消去,实在是厉害!那南宫寒却又到达什么境界了?若然南宫寒在世,只怕他 才是天下第一人!看来道上传言,南宫寒是唯一有可能一对一与南诏王稀罗△交 手的人,实是不虚!」 中年人看流风使劲了吃奶的力气抽刀,而不肯空手再攻,心里也暗道:「兵 刃不过是种工具,为什么就这么不肯放弃?没有兵刃,便什么都不能作了吗?」 他深深一叹,也放开了左手。 这一放,流风要抵抗的力气顿消,一股後势直接返回到自己身上,一连踉跄 後退了十馀步,脚跟踢中了武圣殿的梯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但流风还不放弃,持刀起身後,又向中年人冲去! 「你就真的想客死异乡吗!」中年人见流风如此不知好歹,怒气陡生, 向左一侧,轻易避过流风的直刺,右手铁锤毫不留情的敲向流风的印堂! 这一锤下去,必是头骨尽碎,回天乏术! 「啊呀!」雪真的吓著了,她真的没有料到流风怎会如此激动。 倭族的比武,一向点到为止,由礼而始c由礼而终,流风在国内固是一把好 手,但人上有人,即使被打败,也会乖乖认输,怎知今次却似不死不休? 中年人一落锤,雪只怕得抬尸回国! 听到雪的惊叫,中年人心头一动,右手姆指略略放松,使得铁锤後仰,竟 没敲在流风的额上。 但拳头又很快握紧铁锤,回势c上击! 一拳直打在流风的下巴上。 这一拳竟将流风打得整个人飞起丈许c整个人也後飞,背门重重撞在武圣殿 的大门上。 雪知道对方即使锤下去,也只是杀了一个外族,对这中年人而言根本微不 足道,今番实是手下留情。虽然中年人没见到,仍向他深深一礼,才急忙去看视 流风。 叶敛则是连连摇头,一叹。 不要说南宫寒了,只消是屈兵专c景兵庆c甚或是元仁右有胜过这中年人的 实力 想让他们信服c进而统一南武林盟,那是谈何容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话 南宫府邸 ̄之二 ; 流风右手撑刀c左半身由雪扶著,颤巍巍的站起身。 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只怕流风已经轻微脑震荡。 叶敛只见到他颔骨不断抖动著,接著喉头一缩,似是将什么东西咽了下肚。 打落牙齿和血吞! 「是条硬汉子!」中年人心里也不禁暗赞。 但叶敛只觉得奇怪,流风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他也应该很清楚自己决非这中 年人的对手,态度怎会如此强硬c死不放弃? 光就流风刀尖被铗住c而他不肯放手的情况来看,叶敛直觉判断:流风不是 不服输,但他不想输给『外族』! 外族?叶敛忽然生出了戒心。 流风性格如此,是不是他的师父所教的呢?若然,他的师父又怎可能诚心与 云梦剑派合作?这其中,必然有算计,不只是算计君聆诗c可能连云梦剑派都在 算计之中! 云梦剑派乃是当今江湖草莽中公认实力最坚强的门派,当然也最具盟主相, 如此一来,岂不连整个中原武林,都在这些倭族人的算计内了? 「前辈,我改变主意了。」叶敛朝中年人道:「可否麻烦你,替我安上二十 把剑的剑柄,让我带出南宫府?」 中年人听闻此言,盯著叶敛看了好一阵子,一笑。 他走到武圣殿墙角边,提起个竹篓子,抬到剑炉旁,道:「天色不早了,你 自己选个楼院过一夜罢。向南是落叶庭c西是霁月楼c东是群玉山c北是寒雨楼 ,自己选。别走得太远,免得回不来。」 叶敛闻言,向四方看了一阵,选择朝北走去。 中年人也坐回凳子上,打开竹篓,从篓子里摸出了个剑柄,再铗起一条钢条 放进炉火里烧。 流风这时才站稳身子,归刀入鞘。 中年人听到刀入鞘声,冷冷的斜眼瞥了他们一眼,道:「一样,自己选。」 说完,视线便移回剑炉中。 技不如人,又有何奈? 雪搀著流风,向南走去。 叶敛一路向北,走到了寒雨楼前。 寒雨楼,虽名为楼,其实只是间平房。但它在南宫府十二楼之中,是占地最 大的一间。 叶敛推开寒雨楼的大门,眼前即耸立著一道隔墙,将寒雨楼分为左右两部。 他没想太多,便选择向右走。 转右之後,右手边又分出一条叉路,叶敛首次进入寒雨楼,自然不知其内部 构造,但决定一次走到底,便又向右首的叉路行去。 叉路尽头是个没门的房间。外头天色已暗,房内只幽幽闪著几许异样的冷光 ,各样摆饰闪一阵c隐一阵,也使叶敛觉得心头起毛,便赶忙剔亮了油灯。 灯一燃起,整个房间瞬时明亮了。 亮得很夸张,亮得大大超出了一盏油灯应该照明的范围,甚至一路亮到了走 廊尽头! 叶敛定睛细看,才发现寒雨楼的墙上均匀的覆盖著一层薄冰。 这层薄冰能够反射光线,无火时会有怠光c有火时则使萤火之光能明斗室! 以手触墙,薄冰马上融了一小块。但收手之後,又马上结冻了。 奇怪的是,寒雨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制造冷气的来源,且室内气温也与现今 室外c初春的夜晚相去无几,墙壁又怎能自行凝冰? 自从进入南宫府邸之後,叶敛不懂的,太多太多了 ̄ 环视周遭,只有一张桌子张椅子个零落的丢著几本书的柜子。是间 书房,非常简单c但不会令人觉得简陋,且一尘不染,十分洁净的书房。 叶敛走近书桌,案上文房四宝齐备,一张白纸压在砚下,随著窗口吹进的春 风微微颤动著。 纸上有字,叶敛移开砚台,上头龙飞△舞写著六行字:『 四方夷寇侵中土 二起内贼乱江南 王者之才已命殒 诸葛传人去复来 惟诗足匡世去剑以自持 乾元二年南宫寒卜李太白述』 李白?乾元二年十四年前? 砚中已无墨c笔尖也乾枯了,纸上字迹淡去不少,的确是十馀年前模样。 十四年前南诏王国内乱,但对於中土,在天宝战争後并没有明显的侵略行动 ,不能说是『侵中土』。而安禄山c史思明这二起『内贼』也没有大乱江南,顶 多让华北民不聊生。 等!这不是说乾元二年,如果是的话,那南宫寒又何必要『卜』? 王者之才 ̄二爹说过,人才的等级分三种:其一为才能出众之人杰c其二为 匡世济道之英雄c其三为傲视寰宇之王者! 二十年来,足称『王者』之人,在君聆诗眼中c世人评判下,唯有云南王稀 罗△! 他是乾元二年战死於灵山顶上,这种事也不必南宫寒去卜。 诗,指的必是君聆诗;去剑这是个动词,还是说我君弃剑? 至於诸葛传人乾爹诸葛静被喻为诸葛氏五百年来第一才人,他的确已经 『去』了。已死之人,如何『复来』? 这是什么?南宫寒到底在卜什么c李白又在述什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窗外吹进一阵风,将那张卜言吹起,叶敛才注意到下头第二张纸上还有字。 『斗尺寒雨送冬迎春』 字迹相同与第一张纸相同,应该一样是李白所书。 这又是什么意思? 程度差太多了,除非是乾爹c二爹来解文才能懂吧! 再下面的纸张已没有留言。叶敛搜索房中,也没有再发现任何线索。 他将两张纸收起,再把砚台移回原位,提起油灯向外走。 或许寒雨楼的其它房间还有留下什么。 走过右侧卧房c後进,再绕回中央隔墙处,叶敛沿著墙一路向右转c也一路 搜索,什么也都没见著了。 转向左,进入了左半部的卧房,叶敛才发现此处摆设正好与右半部的卧房成 反向。看来寒雨楼以隔墙为准,房间设置是左右对称的。 也就是说,应该还有一间书房。 叶敛很快走回隔墙处,向左拐,提著油灯一照,藉著墙上薄冰的光线反射, 已经能看见走廊尽头的房间。 果然也是书房。叶敛走了进去,案上有一提锦袋。 叶敛放下油灯,拿起锦袋,袋下又压了张纸,写道:『依南宫前辈所言,遗 三封锦囊於此。囊中各有短箴一纸,能解无解。弃剑遭困,可解而观之。但切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字迹,叶敛非常熟悉。 是君聆诗! 看字迹的新旧,顶多不过几个月。 二爹来过南宫府了!而且他知道我会到寒雨楼来 但,他竟也是『依南宫前辈所言』! 南宫寒死多久了?他还能算到? 一一xx的南宫寒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算了,反正眼下的南宫寒早已作古了,叶敛现在最关心的事,莫过於诸葛静 独女c诸葛涵的下落。 他很快的摸出一封锦囊,打开c伸手入内。 但摸到纸笺的时候,他的动作顿住了c呼吸急促了。 额上落下了一滴汗。 如果南宫寒真的能卜尽天下事而无误,那么 我祈求老天保佑真的要保佑,别断了乾爹的香祀千万不要告诉我, 诸葛涵已经死了 虽然,还无缘谋面,但为了找到她,这一年来的劳碌奔波,在叶敛心里,诸 葛涵已是最为重要的亲人。 当然,君聆诗例外。君聆诗也不需要叶敛担心。 摸出短笺的手,在发抖。 展开它的手,仍然在发抖。 看到它所写的,愣了一下。 『涵』。 就一个字,没多c没少,翻到背面,一片空白,就一个字。 『涵』。 南宫寒,不对啊!我不是要知道她的名字,是要知道她的下落!你算错了! 叶敛再取出第二封锦囊拆视。 居然一样,一个字。 南宫寒,别闹了,把我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结果给了我一个我早就知道的消 息,有什么鸟用? 再拆第三封。 『涵』! 三封锦囊,三纸短笺,居然只写了三个一样的字!? 这 ̄是唬我吗?南宫寒,你搞什么鬼?? 「可恶!」叶敛忽然火了,一把将手中的锦袋c三封锦囊c三张短笺揉作一 团,怒掷於地! 纸张又缓缓张开,上头所写的『涵』字,使得叶敛满心无可奈何! 南宫寒,我真的猜不透你啊! 当初,南宫寒给了君聆诗这一提锦袋,里面有八封锦囊。 第一封,君聆诗在二度入长安,离开後由於不知下一个目的地应该往哪时所 拆,笺言『分道入蜀』。 第二封,君聆诗塞进了织锦的香囊,笺言『嘉陵战後永安客栈』 第三封,在锦官c永安联军进攻时,第一次交锋,由於君聆诗c诸葛静 c徐乞等三人大意进击,使得身旁八百乞丐兵迎面来了的万馀大军,陷入进 退两难的境地时所拆,笺言『立於军前摇扇独立』。 第四封,嘉陵战後,君聆诗不知织锦下落,想要查寻,笺言『寻之不可得 未见已成尸』。 第五封,云南王稀罗△送出六封约战灵山的战帖後,向君聆诗讨来,想看看 南宫寒所预见的灵山一役结果,笺言『南王必段』。 这五封锦囊,除了『南王必段』以外,都成功且正确的指示了君聆诗所应采 取的行动或他想知道的事情。实际上,所谓『南王必段』,南宫寒所预言的是百 馀年後的段氏大理国,他故意写得如此隐讳,使得稀罗△也以为习成『劲御仙气 』第七重功的段钰会成为云南王,为之惊愕了一阵。这只是南宫寒小小的恶作 剧罢了。 即亦,前五封锦囊,南宫寒所言无一不中。 但如今,叶敛连拆三封,却一无所得。 难道又是南宫寒的恶作剧吗? 这一夜,叶敛辗转难眠 次日天未大明,叶敛便已起身。 走出寒雨楼时,又想起李白所书。 『斗尺寒雨送冬迎春』 我怎么觉得,这寒雨楼是将我从初冬推向仲冬,愈来愈冷c愈近尽处了! 屋外,起了一片大雾,三丈远便已是一片白茫,看不到日头c也很难辨明方 向。 叶敛花了一番功夫找到向南的路,走向武圣殿。 愈走,雾也愈淡。随著挥锤砸剑的声音愈响,雾也渐渐散去。 但待得走到武圣殿前,雾又同寒雨楼前一般大了。 真是怪事c怪地方! 叶敛循著红炭的光源走到剑炉旁,正见了中年人将一柄剑合入剑鞘,抛入篓 中。 中年人见了叶敛前来,道:「正好二十把。」 「多谢前辈。」叶敛看著中年人额上的旧疤,忽然想起此人来历,道:「前 辈是否姓丁c讳叔至?」 「嗯,对。」中年人很乾脆的应了。他知道叶敛的身份,叶敛知道自己,并 不足为奇。 「你要这么多剑何干?」丁叔至又问。 「送人。」 「送什么人?」 「路人。」 路人?这回答让丁叔至微怔。 叶敛道:「接下来,我想找机会构筑自己的势力,很重要的一点是,必须有 同志。我相信想问鼎南武林盟c却仍没没无闻的人必不在少数。以剑为礼,与之 结识,在日後或许能够得到那些人的帮助。送出二十柄剑,只要有两人感念c肯 在日後帮助我,那也值得了。」 丁叔至听了,淡然一笑,道:「你和诸葛静一样,很贼。」 「我不贼人,人亦贼我。这是兵家的理论。」叶敛说道。 丁叔至道:「罢了。我先去休息了。等那两个倭族人到,你们快出去吧。方 向是南c东北东c南,别忘了。」说完,便站起身子。 叶敛道:「趁他们俩未到,前辈可以让晚辈进武圣殿看看吗?」 听了这要求,丁叔至皱起眉头,道:「你很好斗」 这句话让叶敛汗颜了 ̄他应该弃剑的,如今却又要求入武圣殿。 光听名头,也知道武圣殿中如果不是收藏兵器,则必有为数不少的武学记载 ,这些并不是一个『弃剑者』所应多所接触的东西。 「门上关公像,将他手中青龙刀的龙眼按下,门就会开了。」沈默半晌後, 丁叔至说道。说完,便向东行去。 很快的,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雾中了。 弃剑之前,必先慑服天下!否则终其一生,也只能一事无成! 这是叶敛说服自己的理由。 所以,现在还不是弃剑的时候。 他走向武圣殿大门,门上的关公像,丹△眼c卧蚕眉c面红如枣c髯长二尺 ,右手立刀c左手拂髯,身上绿袍青龙舞扬,栩栩如生。 仔细观查,刀上龙眼处确有突起,关公身长九尺c青龙偃月刀长有丈二,便 是伸长了手也构不著龙眼。如今大雾,地板湿滑,叶敛也不敢在梯级上轻易跃起 ,便以无鞘剑敲打龙眼处。 轻轻一碰,龙眼便陷入,咿呀一声,武圣殿大门便即敞开。 叶敛向内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 这是个兵器库啊!各般兵器或架c或挂c或躺c或倚,在这十丈见方殿中占 满了每个角落。 一股森森寒气 ̄或许该说是刃气 ̄直传出来,使得叶敛背脊发冷,似乎竟连 雾水都化去了几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话 南宫府邸 ̄之三 ; 「流风,你和我c栗原姐弟c北川不一样。我们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 是你不可以。你是正统的武士,有责任维护c宣传大和国的武士道精神」进 入落叶庭後,雪的语气显得忧心忡忡。 大和国这次进入中土,不是卑弥呼的指示,只是他们所属门派掌门c也就是 他们师父的意思。为了在中原武林发扬大和的武士道,除了在武艺上发挥其实力 ,更有必要展现武士道精神。 一种睥睨天下的『礼让』行为。 『因为你比我差,所以我不可以欺负弱小。』 所以他们不能专司暗杀,必须展现『风范』,让中原人自叹弗如才能达成驾 驭他们的目的。栗原苗c栗原辅文c北川球都是刺客,严格来说,堀雪也是刺 客,这几人与神宫寺流风所接受的武术教育截然不同。唯有神宫寺流风,才带有 正统武士的身份,也负著宣扬大和武士道精神的责任。 但流风适才对於那中年人的攻击行动,却背离了武士道中非常基本的一项要 求。 『不得攻击未准备作战之敌手』。 那中年人一直坐在凳上,他身无残疾c能跳能跑,他的姿势是明白表示:我 不想和你打! 『分出胜负後不得赶尽杀绝』。 这是另一条,但手下留情的不是流风,又是那中年人。 这么一来,却变成那中年人在向流风展示中原武林的宽容大度了! 如此情况大悖师尊所祈,雪自是极为担忧。 「这样会痛吗?」雪移动手腕,看流风摇头,略一使力,喀喇一响,这才 将流风被打脱的下颔接上。 这一拳捱得真的重,不仅打落了流风一颗臼齿,也把他的下巴打得脱臼。 在武圣殿前,流风只是靠著舌头与喉咙的活动来吞下自己的牙齿罢了。 流风摸出手巾,拭净流出嘴角的血滴,摆摆颈子,确定下颔已接牢了,才道 :「你刚刚一定也看出来了那家伙他一直故意露出破绽,只要他坐著, 那是一般武器守不到的死角。他却夹著钢条,像是个拐了个角的奇怪兵器,却全 守得住了。正攻c反攻c斜打c侧打,我都试了,也有好几次差点得手,但他只 是坐著移动大铗,我就攻不进去他是在故意挑衅我!」 雪摇头 ̄即使如此,流风仍然是太沈不住气。 同时,她已在动手铺被。 落叶庭中只有一间寝室与一间浴室,比寒雨楼小了许多。在南宫府邸中,落 叶庭是练武的地方。 寝室中只有一张大床,但流风与雪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又兼在此异乡 c身处南宫府邸这等地方,形影不离的确保对方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 流风坐在床沿,以手支额,沈思了一阵。直到雪将被褥c枕头都安放完备 ,他才问道:「你觉得现在的中原,有人会比屈兵专强吗?」 听了这问题,雪也开始思考。 中原有谓『云梦三蛟』,指楚兵玄c屈兵专c景兵庆。此三人身手,应在伯 仲之间。 至於北武林盟主皇甫望c与丐帮帮主徐乞,在理也该相去不远。 他们五人,是公认当今中原武林的第一流人物,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实际交手 的经验,孰强孰弱,谁也不知。 现在的中原,会有人比屈兵专强吗?这问题,很难答。 二十年前,屈兵专曾前往倭国,与雪c流风现在的师父商谈,也切磋过武 艺,当时是平手收场。 这件事对於雪c流风来说只是传闻,雪当时还没出生c流风只有一岁, 连爬都还不会。 「如果是稀罗△,他一定比屈兵专强。」雪提出一个名字,没有人会怀疑 的名字。 天弃鬼才的王者敕里c云南王稀罗△。 沈默半晌後,流风补道:「还有南宫寒」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静了。 这两个,毕竟都是已经作古的人了。 在大和国,他们的师父已是第一高手,找不到对手了。中原,会有吗? 「君聆诗可能会吧。」雪斟酌许久,只有一个答案。不肯定的答案。 皇甫望认定的『天下第一剑』,如果有人能比屈兵专强,则君聆诗必然列名 其中。 「除了君聆诗,说不定还有!」雪续道:「中原之大,难道高手就这么几 个吗?」 「或许吧」流风一笑,他也希望还有。 来到中原,并不只是执行任务,当然更想开开眼界。 他们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即使是南宫寒,只怕也难能靠一人之力靠成大雪崩! 以现在的中原来说,段钰才是最强的! 流风不出声了,雪却起了兴致,她挽著流风的手臂,细声问道:「我们执 行任务完成後,就留在中原生活好不好?」 「住在中原?」流风也为这提议感到意外。 他们在接受任务之前,就已充份的学习c了解过中原文化,想与汉人一同生 活并不是难事。只是,在中原与大和国之间,除了数年c甚至十数年才有一趟的 贸易船支之外,彼此根本可以说是断绝连络的情况。 如果真的要留在中原,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雪道:「听师叔说,屈兵专那时来了我国,讲述过很多中原武林的情况。 那时,我就好想c好想到中原来看看不然,你以为我们的先辈那么多,为什 么师父就派我们来?」 「啊你仗著师父宠你,缠著他要求的?」流风这时才恍然大悟。 经过了长江岸边的七人c还有那中年人的两次交手经验,流风也觉得自己的 武术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并不应该这么快就负起来到中原宣传大和武士道c以 及寻找长曾弥虎彻的任务。 雪嫣然一笑,道:「当然是啦!然後,我想评估中原人,写下一部纪录事 典」 流风颔首,他知道雪喜欢阅读纪录方面的文献。 自从拜了师c知道了屈兵专这个人以後,她更读了许多有关武器c武术c武 者的资料与故事。看来,她很早很早就想来中原,再亲自留下一部武林记事。 「你还没回答我」雪柔声问道,甚至可以说是央求。 如果流风不留,她也不可能留。 大和国的女人,与中原一般,嫁夫从夫。雪虽未嫁,但相去不远。 流风一笑,道:「好,留下来吧。」 雪得到这答覆,兴奋得一劲儿跳到流风身上,搂著他的脖子直道谢。 流风心中却想著 ̄如果回国,再怎样苦练,只怕一生也难超越师父的境界。 如果留在中原,才有发展的空间。 除了稀罗△c南宫寒c君聆诗以外,说不定还有其他不世出的高手,我要努 力,向他们的境界挑战! 雪正为了可以留在中原欣喜雀跃c流风想著如何使自己的武艺更上层楼。 至於此时的叶敛 正在为了那三个『涵』字叫苦不迭哪! 跨进一步,就有刃气袭身! 这还只是斧矛c刀等无鞘兵器所发出,武圣殿中的『百兵之君』,十 之八九皆有带鞘。 以锋芒论c灵气论,兵器中自以剑为首。 剑气尚未出,已足使叶敛望而生畏。 武圣殿中,绝无凡兵俗铁! 叶敛自慑心神,环视武圣殿中,见到正中空了一圈,一张桌上放了四张蓝色 盒子,便走上前去。 到了桌旁,他发现以桌为中心,四个角落向外数尺,各架了一柄剑。 那四把剑,还未出鞘,叶敛便能看出,绝对都是名剑。 他将四只盒子一一把打,长六尺c宽二尺馀,一般大小的四只盒中,从右至 左,分别放了一把匕首c两截枪杆与枪头个有许多小洞的铁盒子。 最左侧的盒内,则有两柄长剑c与一柄断剑c三个剑鞘。 那柄断剑齐柄而断,严格来说,是一个剑柄与一截剑刃。 三把剑似乎带有磁性,紧紧的黏在一起。叶敛伸手握著其中一把的剑柄,将 它提起,另两柄的剑刃微微一动,似要离脱,却也黏著一齐让他提起。 只有那断落的剑柄没反应。 叶敛只握著一个剑柄,让它在手中晃动著,另一柄剑与断落的剑刃,也跟著 摇摇摆摆。 叶敛很确定三把剑的剑柄并不是以外物黏接的,是它们自行吸合。 他捏著断剑平刃,将它抽起,另一柄不在手上的剑,也随即锵落地。 叶敛再试著让断剑与另两柄剑合起,虽有些许吸力,却不足以完全吸住到可 以如同方才一剑起二剑随的程度。 剑是金属,若说有磁性,那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有磁性,为何会变成三剑能 互吸c双剑却吸不住? 理论上,吸的东西愈少,愈该牢固才是啊? 叶敛将剑放回盒中,再拿起剑柄。 忽然,一股气流贯通了四肢百骸! 叶敛一惊,连退了几步,手掌一松,剑柄也落到地上。 吓是吓到,因为太突然。但静止之後,却觉得好舒服 有点有点像是在回梦堂的回梦大阵中过了一夜之後出来的感觉 叶敛呼了口气,感到自己的所有关节c每一个细胞,忽然都活化了一般。 感觉很像,但是,只是拿起剑柄的一瞬,却比待回梦大阵一晚还有用。 提升内力的作用。 这剑柄是什么怪东西?怎么能一拿起它,便让功力瞬进? 叶敛走上几步,又将剑柄拾起。 但却没有方才那种感觉了。 南宫府邸,无奇不有 叶敛还未想透这二剑一刃的吸力来源c以及握起剑柄後突来的莫明进境,忽 又感觉到南方有两个人的气息接近。 习武之人,感官自是较为灵敏,叶敛虽然没有一流高手的境界,对於三丈远 近之内的动态倒也还能掌握得住。他很快判断出来者必是流风c雪无疑,疾将 剑柄也放回盒中,盖上了四只盒子的盒盖,转身,却还没见人影。 叶敛又觉得奇怪了 ̄凭自己的能力,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那对方至少应该 已在武圣殿中才是。 但武圣殿里除了自己以外,却空无一人。 叶敛走出武圣殿,外头雾气已散得差不多了。他回身关上大门c走下台阶, 才看到流风c雪相偕而来。 「现在才到?」叶敛心中犯起了嘀咕 ̄如果他们俩人不是进入武圣殿被 自己查觉後才离开重走这一趟,那么,以自己方才出殿c关门c下阶的时间点来 说,感受到他们存在的时候,这俩人至少还在二十丈外。 虽则他偶尔有感受到还未见踪影的对手杀气的能力,但一来流风c雪为他 所感应存在的距离已大大超出他原有的范围c二来,此二人对叶敛也没有杀气可 言。 那么,叶敛又是如何感受到此二人正前往武圣殿的? 难道是奇迹? 叶敛看著武圣殿的大门,想道:「难道是那剑柄原来的主人留下了灵气 ,被我吸收了吗?是南宫寒?不对这股气在体内的感觉好熟悉,是我最 近才见过的人留下的,不是南宫寒」 叶敛还记得,十四年前,他遇到诸葛静後,到了江州,盘缠用尽,诸葛静便 决定要去间无人大屋『借』些怠两花用。 诸葛静出手一向不拿多,那趟他只拿了一根翠玉金钗以资路用,但还带回了 一个老人。 或许该说,诸葛静才是被『带』的对象。 那个老人,把诸葛静与当时年仅三岁的叶敛带到云南,後来告诉叶敛:「最 适合教养你的人,不是你的乾爹。这个人你日後也会遇到。」 事後也证明,真正教养叶敛的人,的确不是诸葛静,而是君聆诗。 那个老人,便是南宫寒。 叶敛分得很清楚,这股气并不是南宫寒的气,是另一个人 此时,脑中忽然出现了去年六月,在些逻城的冈底斯山大雪崩。 那个喊一声便能惊退五人c出一掌即可击毙十卒,一个人打出冈底斯山狱c 数千上万士兵都不放在眼中c搞得些逻城鸡飞狗跳c吐番举国震惊的强者 是段钰的气! 叶敛才刚想通,雪已走上前来,道:「走罗,出发了。到苏州去吧。」 「喔好」叶敛愣愣的回了话,背起了丁叔至准备好的剑篓。 想起段钰c想起他万夫莫敌的模样,实在不能不教叶敛心惊胆跳。 在吐番的国狱中劫囚,任谁都知道这绝不是件简单的事,但段钰仅凭一人 之力,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那一趟,宗飞妍只负责扶人c石绯负责准备令牌入狱c王道与魏灵备马c叶 敛根本只有跟班。 彻头彻尾,真正出手伤人的只有段钰。 也没人禁得起段钰一击 叶敛想过很多次 ̄如果能有段钰『御气』的能力,必会是绝世高手。 段钰的境界比常人高出太多太多,哪怕是只有他一半c甚至三分之一c五 分之一的实力,也足以睥睨武林。 那股气,却透过一个小小的剑柄,让叶敛莫明奇妙的拥有了! 有了多少,并不清楚,叶敛对『气』的认识还是太少。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这只怕足以匹敌常人努力修习十年c二十年的程度 「还发愣?快走啊!」雪叫道。 叶敛回神,才发现雪与流风已走到六七丈外。 叶敛快步跟上。三人向南经过落叶庭,转东北东,终点也如同往常,又是一 间屋舍。 屋名『羽翮馈』,屋如其名,院中散满了一地羽毛。 羽毛的颜色五彩缤纷,但其中白羽占了七成以上,使得各色羽毛形成点缀, 虽则五彩缤纷,却是杂而不乱。 雪见了如此情景,叹道:「真美我昨天该来住这里才对!」 叶敛却注意到大门柱上入木三分的对联。 『白羽铺出千丈雪皓霜布尽万里清』 看著这对联,不知怎地,又让他想起了程至清。 流风拣选了一根蓝色羽毛,递给雪。雪笑著接过了,马上摸出针线,就 当场将蓝羽绣在左衣领上。 她完工以後,三人极有默契,一同再向南走去。 这次的终点,是内院,进入侧门後,到了一间书房。 走到这里,他们已经认出路了。 进入大厅,『会客堂』。南宫府邸的入口。 到了会客堂大厅,三人又同时停下脚步。 房中的布置,还是与昨天进入时一模一样,但三人心里,却恍若隔世。 「好个南宫寒可惜没机会见面讨教!」流风想著。 「中原武林果然奇诡,有机会要多探探南宫寒的事迹记下。」雪想著。 「南宫府邸我觉得,有一天会再来的!」叶敛想著。 三人走出南宫府,又回头观望了一阵子。 然後才走出树林,回到长江岸边。沿岸走了半天,找到码头,雇了艘船,放 江而下。 下一个目的地:苏州林家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话 林家堡中 ̄之一 ; 「喂喂 ̄真的会来吗?」一名大汉嚷嚷著,在堂上来回踱步了几趟,又坐回 到椅上。 大厅里四名中年汉子,个个满脸不耐。 他们已经等了三天了。 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明天就是君聆诗师父的忌日,君聆诗一定会回到林 家堡来。 君聆诗的师父,即是前任南武林盟主。很多人都知道,十四年前,整个林家 堡在一夜之间灭门,死得一人不剩,当时出门在外的君聆诗是仅馀的三名活口之 一人人都晓得林家堡灭门了,但真正的日子,却没人知道。 忽然,却有莫明奇妙的讯息传来,指明林家堡灭门的时间,是乾元二年的三 月十四日! 虽然只是一封来历不名的箭书,但却可能找到君聆诗! 抱著宁可信其有c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提前三天来到了林家堡,却赫然发现 ,来的人不只自己! 苏州四帮的首领,收到了一样的箭书。 彼此目的相同,而且并不是敌对,甚至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并不是生人,四 人一致决定,一起在林家堡等候数日。 平常粗鲁惯了c指使人惯了,但在林家堡中,他们倒是规规矩矩。 林家堡确实已荒废了十馀年,莫明奇妙灭门的一间大宅,便如鬼屋一般,无 人敢在此进出。说这儿是繁华的苏州城中,罕见的『未开发地区』,看这一片的 荒烟蔓草c蛛丝厚尘,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林家堡,已经是武林道上的历史名词了。 四个苏州大帮的头领,在林家堡中,更无丝毫破坏。买了草席,晚上便在大 厅里窝著打地铺c白天就一同坐在厅里。就连饮食,也是轮流到市集上买回林家 堡。 他们深怕错过了见到君聆诗的机会。 从三月十二日开始,过了三天两夜,已是三月十四日,林家堡一门的忌日, 仍然不见疑似君聆诗的人影。 自从元仁右在丐帮大会出现,打伤黄楼之後,南武林盟已闻到了派系斗争的 味道。原定帮雷斯林c寒元二人遭到暗杀的消息一传开,各帮首领更人人自危。 二十二水帮聚会,即是为了想早日终结这等分裂状况。 各人心里自有打算,准备支持哪个势力统一南武林。云梦剑派素有盛名,自 是头号选择;巴蜀唐门c青城地处偏远c南少林想来不会争这等头c鄱阳剑派 则不成气候 思来想去c思去想来,许多人心里都明白:除非君聆诗出面,否则云梦剑派 振臂一呼,南武林再无组织帮会可以单独抗衡。 尤其对苏州四帮而言,前任盟主林家堡位於苏州c君聆诗本人也是苏州出身 ,在地缘来说亲近许多。四位帮主一致认为,君聆诗会比较适合统领南武林。 问题是,君聆诗在哪? 没人说得出来,连号称拥有最大情报网的丐帮,也完全没有君聆诗的下落。 也就因此,苏州四帮的帮主,才会在废墟一般的林家堡中痴等。 等得,几乎已经失去耐心 不断踱步并出声抱怨的那人又无奈坐下後,另一人咬牙切齿,举起左手,眼 见便要狠狠的落在茶几上,却又斗然止住。 林家堡的一切,他们自是不敢随意破坏。 他深叹了口气,放开左拳,重重的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 支持云梦剑派,也未必就是不好。但传闻雷斯林c寒元二人只不过答应了丐 帮晨星『静观其变』,两个月不到就遇刺身亡。 或许只是巧合,但却不能保证这绝对不是云梦剑派下的手。要他们拥戴如此 凶残的盟主,那绝对是千百个不愿意。 可,若要与云梦剑派为敌,命究竟只有一条,容不得丝毫冒险。 也有许多人一致认为,元仁右打伤黄楼,由於丐帮在划分上属於北武林,也 是向北武林宣告:不要插手! 若此,相信想找到君聆诗为靠山的人,不惟苏州四帮c以及某部份的江南水 帮。许多草莽都不是没有自己的主意,他们只是欠缺一个带头出声的汉子,敢在 云梦剑派声势冲天的情况下拱出君聆诗来相对抗的硬汉! 最大的问题还是原本的问题 手掌落在大腿上,响响的一声『啪』。 而後静默半响,四人同声一叹。 君聆诗 ̄你究竟到哪去了? 日头渐渐西沈。 三月十四日的黄昏也到了。 林家堡中,苏州四帮的头头八目对望,深深地感到无力。 连起身剔亮油灯的意思都没有了。 此时,咿呀一声,全苏州城上至缺税苦恼的县令c下至寻无宿处的乞丐都不 会去动到的林家堡大门,忽然打开了! 然後,四帮首领听到了清脆的女声:「苏州不错啊!比起京都也算差不多了 !逛得好开心喔!」 另一名男子道:「都让你逛得快天黑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四位帮主不约而同的霍然起身,各人抓起地上自己睡卧时 所用的草席,闪入後进。 为什么要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们总觉得,不请自来的闯入林家堡 里,若来人真有君聆诗在内,可不能让他见著自己大剌剌的坐在厅里吧。 这似乎有点鸠占鹊巢的味道。 「唔这里就是林家堡?好荒凉怎么隔一道门差那么多?」女声道。 另一名男子道:「林家堡灭门後,这十馀载,只怕除了君聆诗,也无人会进 入此地。朝廷正逢贼寇作乱,也来不及收回这无主的土地。现在中原各地,像林 家堡这样的例子只怕还很多吧」 话说完,二男一女也跨入了大厅。 这三人,自是叶敛c神宫寺流风c堀雪。 雪喜欢只看不买c流风只对武器与武术有兴趣c叶敛自小便节,这三人 即使在苏州城内逛了一整天,三人手上还是空空如也。 雪取出火摺,将油灯点亮後,叶敛嘴角略略扬起。 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很清楚的感觉到,林家堡里有人,四个人。 流风四处观查,也很快发现,整个厅中积尘甚重,但四张椅子与茶几c以及 地板上四块长九尺c宽四尺的印子,显然比其它地方乾净了点。 有人待过。 三人对望一眼,退出大厅。 他们心里很明白:有人来等君聆诗了,而且,等不到。 一个人怎么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 此时叶敛想起很多事,与君聆诗这十三年来相处的过程。 十三年,很多时间是在旅行,爷儿俩一齐走遍了天下。 说好听是旅行,其实叶敛知道,难听点就是流浪。 一旦缺盘缠,以往诸葛静是用偷的,君聆诗则是在小村小镇里替人看相c或 办临时学堂c不然就是教教几手功夫换取旅费。 很穷,但穷得狻快乐。君聆诗对於叶敛的教育也非常放任,叶敛问什么c他 便答什么;叶敛想学什么c他便教什么。而且叶敛本身的学习能力极强c吸收也 快,到两人分开那天,叶敛可说全才,诸子百家c诗词歌赋c佛经论道他都懂得 一些。 但问题是,都不精。尤其是诗词歌赋,那是九华剑法的精髓,偏偏叶敛这方 面的才华不若君聆诗卓越,也一直无法体会『真意』所在。 真要说确实有什么获得,那就是 ̄叶敛不懂得什么叫『迷路』。 十三年来走遍大江南北,无论何种地形c何种建筑他都见过,不管走到哪儿 ,就算人生地不熟,叶敛也可以很快判断出来:朝哪里走可以走到目的地。即使 把他著眼带出十里外,他也能够马上找到原来的地方。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钱莹曾说,叶敛的思想太杂c不够专心,以致无法成事。 但君聆诗的讲法是:有很多事的关联c连接,是必须由其它事所牵引的。所 以联想力愈丰富,愈能晓得自己想知道的事。 迷路?难道君聆诗在某处迷路了? 不,不可能。 造成叶敛不会迷路的是:君聆诗带他游历了太多太多地方。 从都江堰c太行山c长白山c赤壁c孔庙c坛溪c卧龙岗c五丈原他们 一齐走遍了名山胜水,已经没有什么是叶敛没看过的了。 即使是一般人见了会叹为观止的浩瀚洞庭湖景c奇峻泰山连岭,在叶敛来说 却已是稀松平常。 忽然,叶敛心中一震!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君聆诗所带他探访的诸多地方,皆有一个共同性。 人烟稀疏! 叶敛再次望向厅中,看著大厅地板上的四块印子。 对叶敛来说,不见君聆诗只是一年多的事情;但对於其馀想找到君聆诗的人 而言,却已经十馀年不见其踪。 所以,他们才找得那么急啊! 就连徐乞叔叔,也会特地在织锦的祭日赶到锦屏山碰碰运气。 但君聆诗完全消失 ̄叶敛仔细搜寻记忆,却也无法判断出君聆诗会到哪儿。 十三年间,他们没有到相同的地方超过三次c也没有在同一处停留过一个月 以上。 完全的流浪,没有驻处c没有家。 君聆诗曾言:以天为盖地为庐,也不过如此而已。 处处非家处处家。 君聆诗根本没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包括他所出身成长的苏州c织锦 衣冠冢所在的锦屏山c他最崇仰的武乡侯祠堂或隆中 这十几年来,叶敛与君聆诗形影不离,绝对是最接近他的人,连叶敛都不知 道君聆诗会到哪儿去,怎会有人在这时候来到林家堡? 有问题! 流风向前跨步,雪忙将流风拉住。 没有必要迎向危险。 此时,叶敛也正放下剑篓。 流风看著叶敛,一笑,拨开雪的手,两人并肩再进入了林家堡大厅。 「在下神宫寺流风c堀雪c叶敛三人。里面是哪路英雄,请出一见。」叶 敛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流风与雪都怔了 ̄目不转睛的盯著叶敛。 或许别人不晓得,但他们这几个倭族人却知道。 叶敛,即是君聆诗的义子,君弃剑! 苏州四帮的头领也早看出来,外来三人并没有君聆诗在内。 他们以前或许见过君聆诗,也或许根本没见过。但不管认不认得c有没有印 象,任谁都知道君聆诗已是一名三十五岁上下的人,外头三人二男一女约莫都只 有二十岁,自然不会是他们来此的目标。 忽然听到叶敛自报姓名,他们也怔了。 叶敛?不就是和晨星一同到原定帮订立协议的人吗? 时间过了一年,他们也都晓得,去年四月,此人集合渭北群雄退了吐番突袭 灵州的五千骑兵。 叶敛,说不定就是造成雷斯林c寒元二人遭到暗杀的关键人物 那我们该见不该? 四人对望,沈默半晌。 而後,一齐向前。 对方只是乳臭未乾的小毛头,我们好歹也是一帮之主,就此怕而不见,岂不 落人笑柄? 四个人都不想在对方面前丢人,彼此影响,也就同进同退。 如果四个人都决定不现身,那么他们『怕了叶敛』的事,自然也就是成为四 人共同的秘密。 但有云:人争一口气。这个脸自是万丢不得! 这四个人一走出来,叶敛扫视一眼,即看出他们的身份,同时也完全了解, 自己的名字在他们而言,无异於死神的代号,想必他们不会有好脸色,便先极尽 恭敬的拱手躬身施礼,道:「原来是苏州四帮首领驾到,晚辈在此拜见。」 对方如此有礼,自己也不好随便厉声相对。四帮首领中的太湖水帮首领向前 一步,道:「上个月彭蠡二十二水帮大会,你藉云梦剑派门人之名与会;如今又 说自己是叶敛?你到底是哪一个?还有旁儿这两人听名字,是倭寇?」 「自己也不过是个水贼头头,凭什么称我为寇?」流风也毫不客气,直言回 答。 事关民族声誉,自然容不得污辱! 怎么一见面就呛声?叶敛眉头一皱,忙道:「世人常称非同道之人为贼,也 该习以为常了。但今日我等目标相同,不该如此称呼。」 「啊?你们也是」太湖首领也是急性子人,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另一人忙住他口,道:「目标相不相同,还要等你们先说看看才知道。」 叶敛拍拍流风的肩膀,向雪使了个眼色,要他耐住性子。雪很快上前将 流风拉到一旁略作安抚。叶敛才道:「不只是我们,只怕现在整个中原武林的人 ,目标都是相同。」 叶敛讲这句话,四帮首领心有戚戚焉。 云梦剑派一统南武林,就可能是将整个南武林领向争勇斗狠的时代;北武林 则等於有了一个不安份的邻居,无论如何都不好过。 平素朝廷便已管不著草莽行径,如今又为回纥c吐番侵扰头痛不已,世道, 够乱了。 若是武林群雄汇合成一股力量,甚至能够助朝廷抵御外族 ̄便如同叶敛退去 吐番骑兵一般,那对於百姓而言,绝对是一大福音。 说如此武林中人的目标一概相同,虽不中亦不远矣。 大家心里都一样,想的都只是同一件事。 找到一个除云梦剑派外,更有能力c且崇尚和平的人领导南武林。 那个人,就是君聆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话 林家堡中 ̄之二 ; 叶敛见四帮首领在表情上已充份显示出认同自己的观点,便更有立场继续说 下去,於是轻闲地道:「其实,『君聆诗』这名字,也不过是个招牌罢了。」 「怎可以这样说?我们的确是需要一名领导者」太湖首领表示反对。 叶敛道:「让我解释的明白些。昔日林家堡雄霸南武林,确然威名赫赫,君 聆诗也背著林家堡遗孤的名牌,再加上北武林盟主皇甫望对他的偌大赞誉,便使 得人人都觉得,想与名声极盛的云梦剑派打对台,也唯有君聆诗出面才成。其实 ,看的不也只是君聆诗身上的招牌吗?」 这段话,一时使得四帮首领无言以对。 叶敛续道:「若说君聆诗本身真有意出面领导,灵山战後十三年来,他连个 人影都不见,是否太说不过去?你们记得二十年前的故事吗?」 「二十年前?」太湖首领面露疑色 ̄叶敛这小子看模样就未满二十岁,他想 述说自己都还没出生以前的事? 叶敛道:「我年纪虽轻,但不代表懂的就少。我举例罢 ̄对你们来说,君聆 诗就是你们想拱出来的永王李!」 永王李,在公元七五五年,安史之乱发生时,任山南道c江西道c黔东道 c岭南道四道节度使,又兼荆州水军大都督。乱事发生,玄宗皇帝避走蜀地c肃 宗於灵武扶正时,他率领江南水师自浔阳移驻金陵。一路上打著皇室宗亲招牌, 聚合了江南的兵力。但不思协助灵武政府,却有割据江南的意图。 四帮首领中专占官河运输的『江南河帮』首领,即是昔日永王李麾下季广 琛部内将领,这种事於他而言,乃是亲身经历,便道:「君聆诗绝不会只是招牌 ,他被称为『天赋异才』,岂是如李一般毫无见识c自以为是?他不只是个招 牌,而是实质领袖!」 叶敛微笑,道:「馈下所言不差,君聆诗不会只是李。我的意思是,还是 有人想让他当李。但反过来说,我认为他顶著前盟主林家堡遗孤c与『天赋异 才』这两块招牌,一旦他出面,若是无法得到实质领导权,则便会像青莲居士一 般永王李的皇室招牌,能够招揽正规军队;李白任其军师,则是招揽在野 文人与富商的招牌。无论怎么说,毕竟仍是招牌。诸位认为,以君聆诗才能,岂 能只当招牌?或许真的有人想拱他作领袖,但南武林非是一心,必然还是有人想 自任头领,只让君聆诗挂个虚名。我认为君聆诗不会去冒这种险,挂虚名来替人 招揽人心。李白诗名满天下,人人都只知他是个诗人,却不晓得他满腹经纶,上 自诸子百家c佛经道典c下至天文地理c兵学术数无所不通。李延请为幕僚, 名为军师,却言不听计不从,使得好好一支政府军队变成叛乱军。君聆诗岂肯冒 险重蹈覆辙?」 江南道首领听说,这些事他是亲身经历,此时也不断点头。 另三名首领见状,他们也清楚这位兄弟的出身,对叶敛所言再无怀疑。 但江南道首领转念一想,又道:「小兄弟,你怎会对李白与君聆诗事迹如此 清楚?君聆诗又怎会恁地了解李白?」 後面雪脸色唰地白了c流风也愣在当地。 『君弃剑』这三个字,虽比不上『君聆诗』,却也是块招牌。 如果君弃剑出现,必然会被逼问君聆诗的下落,叶敛要如何处理? 这家伙不蠢哪!叶敛心中微微一怔,但也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词,当下脸色丝 毫未改,道:「小子一向崇仰诗仙,对其生平查访入微,所以晓得。各位是否想 到了一个关键点?皇甫望称誉君聆诗为『天下第一剑』,其剑术名称为何?」 听过!自然听过!四人异口同声,一齐喊出:「诗仙剑诀!」 「对,就是诗仙剑诀。」叶敛微笑道。 他们应该听懂了。 江南道首领一怔,道:「曾听说李白好击剑游侠,除诗文外,也擅武艺。有 次安禄山返京述职,玄宗皇帝举办了角力比赛,安禄山技压禁军诸将。却是由李 白下场击败他诗仙剑诀?诗仙剑诀?」 太湖首领身在太湖,虽然只是水贼,但身处江南著名景点,纵使身逢乱世, 亦是花红草绿c烟波水涟之中,有时也免不了附庸风雅,对於诗文小有研究,自 也晓得李白生平,当下接道:「人说李白亡时无亲无故,身旁除了诗文,再无其 它但君聆诗的剑术,却又名为『诗仙剑诀』」 叶敛道:「君聆诗绝非谮称。李白留下的,不只是诗文。当代天才中,诸葛 静是『天纵英才的军师』c稀罗△是『天弃鬼才的王者』,敢问君聆诗为?」 「天赋异才的才子!」太湖首领喊出声。 叶敛道:「对,才子。你们不觉得吗?君聆诗和李白太像了。」 「那就是说君聆诗是李白的徒弟?」江南道首领讶然道。 叶敛微笑颔首。 就因为是李白的徒弟,君聆诗才更谨慎。 『不想当招牌』,的确是一个足以使得君聆诗隐名不出的理由。 任何一个负有真才实学的人,都不会愿意只当招牌。 看著这苏州四帮首领的表情,叶敛知道,自己说赢了。 「依著叶兄弟的说法,我们还是白等了三天!」太湖首领叹道。 叶敛的推断让四帮首领不能不表示认同,太湖首领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已直 言称呼这位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为『兄弟』。 馀三帮首领听太湖首领此言,亦不禁深深一叹。 明年春分即将举行的『大赛』,虽然方式还未决定,但藉著江南二十二水帮 的广大联络网,情报传送极快,想必已是布衣亦有所闻。 寻找君聆诗,更是对云梦剑派有所警剔的群雄的共同目标。 如今,却又断了一条线索。虽然只是一条来源不甚可信的奇怪线索,毕竟也 是从无到有。再次的失望,让他们感到灰心。 江南道首领倒还保持著理智,没教叶敛的舌灿莲花给拐过,目光中仍有敌意 ,峻声道:「叶敛,还有一事要你解释解释。」 虽然对方口气相当不友善,叶敛仍保持一贯的平稳态度应答道:「前辈有何 指教?」 江南道首领道:「传闻去年十月,你与晨星到了原定帮,雷斯林与寒元同意 你反云梦剑派的说词,愿意支持你另创新势力。但当年十二月除夕,雷寒二位便 遭刺身亡。短短两月,你自是仍毫无进展,原定帮予你的承诺也就作罢。即使没 有任何证据指明你是凶手,但是很难教人不联想到你!对此,有何看法?」 叶敛闻言,怔了。 提起原定帮c提起雷斯林与寒元,不能不让他想到寒星。 这么小的丫头,不过十二岁罢了,因为自己的一个行动,莫名奇妙的失怙。 寒星是无辜的。即使已答应收她为徒,让她在世上仍有亲人,但只要一想起 寒星,叶敛就为自己感到十分罪恶! 叶敛真想就此离去,好好沈淀一下心情,如果一直抱持著对寒星的亏欠而不 能自己,那他什么都作不了了! 但他不能走,甚至连一点点的惭愧都不能表示出来! 因为现在还有十二支眼睛盯著他瞧。 叶敛吐口气,隐藏了自己的良心,昂然道:「如果我没有本事c如果我没有 能力,又怎会有人怕我壮大?」 「什么意思?!」江南道首领追问著。 他怀疑这小鬼怎能如此自信? 叶敛道:「前辈也晓得,小弟前往原定帮时,有晨星陪同。晨星乃丐帮黄楼 嫡传弟子,他的行动也是依照丐帮帮主徐乞指示而为。即亦,小弟已有丐帮撑腰 。有人认为我这么作是投靠北武林来诱导南方群雄,也深怕我成了气候,却又因 为自己一时的判断举止失当,无法阻止南方群雄支持我。无计可施之下,才会狙 杀了雷斯林与寒元二人,断了我壮大的前途!」 虽然没有明言,但四帮首领都听得出来:所谓的『有人』,指的即是云梦剑 派。而判断举止失当,则是元仁右在前年丐帮大会上打伤黄楼一事。 这一件事已过了将近两年,但顶著名门正派的头,这件事便如同清水中的 一滴墨,怎样也无法令人无视c忘怀。 「他们之所以狙击雷斯林与寒元,更深一层的用意是,对於我想说服来支持 我的南方群雄,便会有所顾忌,怕自己步上了雷斯林c寒元的後尘。如此一来, 便断了我壮大的途径!」叶敛厉言正色,其实却说得连自己也惊讶 ̄他只不过因 为流风c雪二人得知云梦剑派与倭族有所往来,便大胆臆测栗原苗c栗原辅文 姐弟刺杀雷寒亦是云梦剑派指使,其实是污人声名的行为。 但唯今之计,若不想让自己在南武林陷於孤立无援的情况,则必先抹黑云梦 剑派! 四帮首领为此言震愕c流风c雪的神情也变得半信半疑。叶敛的口才实是 一流。一次便说动了六个人。 但他心中却在叹息著 ̄乾爹,我终於还是步上你诡道的後尘 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静哪! 你在世时,一意坚决的不让叶敛跟姓诸葛,便是不想让叶敛再入诡道。 奈何,你的苦心仍是白费!如此情况,你身为天才军师,又算到几分? 「云梦剑派!恁地狼子野心!」太湖首领忽地高声咒骂著。 江南道首领也道:「只为了铲除异己,以暗杀手段对付南武林的同道,确然 令人不齿」 另一人直接向前一步,一手搭上了叶敛肩头,正色道:「叶兄弟,我库流嘉 虽是山越出身,心中也有义理。暗中对付你的人如此无耻,我岂能怕了这等小人 ?但教库流嘉在一日,杭塘帮挺你到底!」 叶敛拱手称谢,同时也就著油灯火光,打量著这名山越男子库流嘉。 十分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罢?这么年轻就当一帮首领,或许是承袭父位c 也可能库流嘉本身才华卓越 最後一人,听了库流嘉的话,也连连点头。 暗杀武林同道,无论任何理由,都不可能为这等重义重理的草莽英雄接受。 看著眼前四人的神情,叶敛心里不禁笑了。 云梦剑派上下文武双全,尤精兵道。但你错就一著,就错在挑衅丐帮!一著 误子,全盘皆输!我叶敛就咬著你这伤口穷追猛打,只教南武林群雄记得云梦剑 派如何穷凶极恶,却忘了你们才智卓越! 这一场,我又赢了! 此时雪忽然走上几步,道:「四位前辈,可否容小女子请教一事?」 四位首领闻言,均是一怔! 不为雪青春漂亮c也不为她语音清扬,只是自惭。 雪这一开口便是十分礼貌,声调委婉,但一字一句又相当清晰,不说草莽 英雄,即使士族女也不过如此。他们适才却一发话便称其为『倭寇』,实是失 礼之至。 汉人一向自负文化,怎知这一来一往之间,倒显得倭族比汉人更有文化! 惭则惭矣,话却不能不答。库流嘉最为年轻,脑袋动得也快,随即回道:「 相较於汉人,你我都是外族,汉人讲求有容乃大,对於外族朋友也是一视同仁, 姑娘有事即问,我等必知无不言。」 他话说完,另三位首领都投射给他感激的眼神。 库流嘉是山越出身,的确也是外族。由他出面发话,对於三位惭愧不已的汉 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下台阶。 雪也明白个中道理,当下自是不好有任何表示,只是欠身一礼,道:「四 位前辈来此,必是来等候君聆诗了。敢问四位,又怎知晓君聆诗将会来此?」 这不问则已,一问下来,又勾起四人心中的疑窦。 四人分别自怀中与袖袋里摸出四张短笺,交到雪手上。库流嘉道:「我们 已在此等候三日。这便是我们来的理由。」 雪将四张短笺一一检视,内容一致,都是言明三月十四日乃林家堡一门忌 日,来到林家堡,即可能找到君聆诗。 流风与叶敛也分别凑头去看。叶敛看得分明,喃声道:「字迹一模一样 但字丑了一点,看来不是一个常拿笔杆的人写的。」 「是啊,我写的说不定也比他好看!」太湖首领附和道。他身在太湖,也学 文写字c习作诗赋,虽然作品极差,但对於写字倒有几分自信。 太湖首领说完後,现场忽然一片沈默。 雪非常仔细的将四张短笺一看再看,但却理不出什么头绪。 流风看雪眉头紧皱,便在她手上取过一张,细瞧以後,笑道:「我看懂了 。」 雪疑道:「你懂了什么?」 流风一向尚武,她很清楚,看字,她认为流风不会比她要早找出线索。 流风道:「这字丑的程度,不是拿笔拿不好,是根本不会拿。而且,也才刚 学写汉字不久。我以前写出来的字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听了他这说话,雪连连点头。 叶敛却已理出头绪,道:「即亦 ̄这四封短笺若非文盲所写,便是初习汉字 的外族!」 又是外族! 库流嘉道:「不会是山越人。我山越於南朝期间,汉化已深,可以说没有不 识汉文的人了。但其馀外族,要到江南,似乎又太遥远。如果有外族来到江南, 不可能没人发现」 叶敛道:「重要的是,这短笺所写只是虚言,如今已经证实。四位离开帮中 三天,也还有紧要事得处理罢?」 四人对视,心晓叶敛所言不虚。 如果这四封短笺只是调虎离山? 思及此处,四人齐声道:「我们先告辞了!」 叶敛一笑,也拱手道:「不送!」 江湖草莽不需要太多礼节,四帮首领当下鱼贯而出,各自漏夜返回帮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话 林家堡中 ̄之三 ; 库流嘉等四人离开之後,由於他们走得匆忙,忘了拉上大门。 雪回身到外庭关门,流风双目炯炯,直盯著叶敛。 那眼神,自然是一点也不友善。原因为何,叶敛心里也十分清楚。 叶敛毫不畏惧的与流风对视著,直到雪关好门c回到大厅中。 「君弃剑!」流风紧著嗓子,声音低沈,冷冷的喊了一声。 叶敛此时才移开目光,缓步走到茶几旁坐下。 「你真的是君弃剑吗?」雪柔声问道。 叶敛轻叹一声,颔首道:「是。就是你们想找的君聆诗的义子。」 流风低喝道:「离开云梦剑派月馀,你为何迟迟不说?!」 叶敛苦笑道:「说什么?说我的身份c还是君聆诗的下落?」 这一反问,却教流风与雪怔住了。 叶敛叹道:「你们较重视的必然是君聆诗的下落,相信世上知道我名字的人 ,如果动脑筋动到我身上来,也是一样的缘故。但我不知道,我也真的不知道君 聆诗究竟去了哪里。」 这说词,又教流风c雪无言以对。 叶敛续道:「至於我的身份,不管是昭戎佥c叶敛c或是君弃剑,至少我们 的目标是相同的 ̄就是找到君聆诗。我今天说出我是叶敛,除了你们俩c还有你 们的同伴,又有谁晓得我就是君弃剑?但叶敛这个名字,却能够让我成功的说服 苏州四帮的首领,所以今日我才会说出来。否则我大可以如同在彭蠡水帮大会时 一样,彻头彻尾不提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为达目的c不择手段吗?」雪也轻叹著。 『不择手段』四字,在武士道而言是大忌。 如果叶敛是如此奸诡的人,接下来流风可能就会毫不留情的对叶敛兵刃相向 ,逼问君聆诗的下落。 要是他如此奸诡,那么,他适才所说的一切就都不可信! 「我是,我也希望是。」叶敛又想起了寒星,慨然道:「如果我是,那么我 就不用为了一个失怙的孩子如此烦心!」 雪紧盯著叶敛的脸,观查他的每一个表情。 雪十二岁即善观人眉宇,依面相来评价一个人。到了十六岁,她的『慧眼 』已闻名全国。十八岁时,更将眼力用到了武术上,经过训练後,她可以很快看 出交战对手的习性,进而挑出其缺点与破绽。 现在雪直盯著叶敛,就是想看看叶敛是否在说谎。 就在她确定答案是『没有』的时候,便向流风点了点头。流风才又问道:「 你可知道,你与君聆诗c诸葛静,是师尊列为必杀的对象?即使屈兵专要求我们 暂放刀戈,一旦师尊发现你们的所在,也知道我等师兄妹姐弟杀不了你,他必会 亲自渡洋来对付你们。」 「呵呵 ̄无所谓了!」叶敛笑道:「想杀我的人可能已经不只有云梦剑派与 贵族人士。这几个月来,我发现自己的敌人愈来愈多。倒是你们,想杀我吗?」 再次反问,叶敛不断的反问,问得令流风c雪愈来愈难回答。 沈默半晌後,流风摇头道:「不想。」 叶敛道:「我也不想与你们动武。只是,不知道你们的不想c与我的不想, 原因是否相同?」 雪机伶,已听出叶敛话中之意,回道:「绝不是因为你还有找出君聆诗的 利用价值,我相信你也真的找不到君聆诗。我们不想杀你,是因为,你是我们来 到中土後的第一个朋友。」 叶敛抬头,看看雪c看看流风。 两人的表情坚毅而笃定。 古有云:『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此二人离乡背景来到中土,除了同 门的栗原姐弟与彼此之外,举目无亲。他们的确需要朋友。 「朋友吗?」叶敛喃喃自语。许久,露出一个微笑。 「对,我们是朋友。」叶敛霍地起身,扭了扭膀子,提起一盏油灯,道:「 走吧,到後园去。我相信应该有可以找到君聆诗的线索。」 流风c雪一笑,便在後跟上。 线索,应该有线索。 二爹曾在南宫府邸留下锦囊,虽然是毫无用处的锦囊。说是南宫寒的吩咐, 但叶敛坚信,二爹本身应该也算得出来自己将会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林家堡中,必有线索。 他在流风c雪面前,直呼君聆诗的本名,而不唤『二爹』,并不是叶敛无 礼,而是考虑到双方种族不同,对方未必能了解自己口中的『二爹』代表什么。 因为,人都只有一个爹。第二个爹往往都是叫义父或乾爹。但叶敛并不晓得 自己的生父是何人,乾爹是诸葛静,君聆诗是第二个乾爹,故曰二爹。只是他懒 得多作解释,便直呼君聆诗的名讳了。 徐州城内,快饮酒坊。 宇文离咕噜咕噜地灌著酒,喝得无天无地c无人无我,便是以酒为水,只怕 早也喝得饱了。故他是以酒为空气,再怎么吸,总也没听说有人在呼吸时胀死。 白重是一杯一啜,一啜则倒,而後再斟再啜,喝得索然无味。便是以酒为 药,病人也求一饮而尽,长苦不如短苦。故他是视酒为尿,喝得苦不堪言。 瑞思望盅沈默,不语不动。说是入定,眼却张得老大;说是发呆,双目眼波 流转,却也不似。故她是有所沈思,视酒如无物。 宇文离喝得愈多c火气愈旺。忽然掷杯於地,站起身嚷嚷道:「这是什么道 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宇文离原本嗓子便大,这一吼叫,难能不引人侧目。胆子较小的酒客,已惊 洒了一地的黄汤。 瑞思以目示意,白重很快的起身将宇文离压回座上。 莫看白重白面瘦弱c宇文离英雄◇梧,白重只是一支手放在宇文离肩上 ,便能将放浪形骸的宇文离压得起不了身。 给白重这么一压,宇文离也似清醒了几分,只是伏在桌上长吁短叹。 「只因回纥使节在京城抢了长安县长的座骑,朝廷无能处理,这徐州太守看 我们是回纥人,便要多扣三倍关税。说真的,我也不甘心!」白重平日情绪温 和,鲜有起落,这几句话中,懑愤之意却是满溢。 瑞思终於举手,持起盅,饮尽。 心里,一时也没了算计。 这时,有一名三十馀岁c背负琴囊的书生步进快饮酒坊。 酒保前去招呼。但在边境战事纷扰之中,徐州是出奇安定的地方,也聚集了 不少酒客。放眼望去,坊中已是座无虚席。 书生一眼扫见左侧厢房中只有三人 ̄一般的小厢房都是可以容纳四人的 ̄便 向酒保道:「麻烦替我向那三位朋友招呼一声,看看是否可以同席。」 酒保听说,他刚刚才被宇文离突来的大吼吓著,看来那三名客人正在气头上 ,如今是藉酒浇愁,当即脸有不豫之色。 但这厢房离门口狻近,书生的言语教耳力卓越的白重给听见了。白重高 声招来酒保,道:「请那个公子同席无妨。」 宇文离听了,又嚷道:「干嘛同席?!我不和汉人同席!」 又一句话又教酒坊内众人听见,坊中自然多是汉人,许多酒客便向宇文离怒 目而视! 如今是你回纥族侵扰我汉人边境,你却在汉人的地界嚷嚷不与汉人同席,这 又算什么? 那书生已进入厢房,拱手向宇文离一礼,微笑道:「说是汉人c回纥,其实 不也都是人?若教汉人在回纥地界惹事,回纥部落又怎能不找其他汉人麻烦?冤 冤相报,不知可有尽期?」 宇文离一愣,无言以对。 书生面上一直带著微笑,见宇文离已沈默了,便回首向坊中众酒客颔首示意 。再向酒保道:「一斤善酿。」说完,便在白重对席空位解下琴囊安放就坐。 瑞思听此书生讲话,便晓得他见识广博c胸思达观,於是问道:「请教先生 贵姓大名?」 「贵?我身著白衣,无功无禄,何贵之有?」书生呵呵笑道。 在成为瑞思的保镳之前,白重便已在中原游历过三年,对於汉族文人的习 性也较为清楚,当即再问道:「请问兄台高姓?」 「萍水相逢,同席饮酒,尽兴适欢而已矣。」书生答道。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透露姓名。 此时,书生的善酿也已送到。白重索兴举杯,朝书生一礼,道:「先敬先 生一杯?」 书生却又问道:「何故敬我?」说完,自斟一盅,将後劲醇厚的善酿一饮而 尽。 白重也愣在当地,进退不得。 宇文离一直思索著书生方才所言,此时忽然又有问题,便喝问道:「你说冤 冤相报,如今是汉人报冤於我!怎能牵扯到回纥身上?人言汉族礼义之邦,孔夫 子有云:『以直报怨』,也不需减免我们的关税,但照价收取才妥不是?!」 书生饮尽一杯,听了宇文离质问,面上笑容忽,深深一叹。 「唐王朝经安史乱後,又有外族寇边,如今风声鹤唳,百姓遭殃。受到侵扰 的汉人莫不痛恨回纥与吐番等外族。徐州太守加重诸位税赋,其实也是照顾本族 。但他『家天下』的行为只作了一半,因为他的『天下』只有汉人。但这不能怪 他。想四百年前,五胡乱华,平敉之後,五胡不也融入汉族?单指这徐州罢,又 有谁敢说自己仍是血统纯正的汉人?诸位今日之气,不也同太守一般短视?」书 生侃侃言道。 前面还狻有道理,最後一句却不解!宇文离又反问道:「我们如何短视?」 书生道:「若日後兄台儿孙定居汉族土地,流传血脉,再出一个照顾汉族的 太守,是否也照顾了兄台的儿孙?举例罢!若日後吐番再祸及汉族,而兄台儿孙 已融入汉族之中,太守再加重境内吐番人的税赋,是否替兄台儿孙出了气?」 「这」宇文离再次无言以对。 书生语出委婉,但字字在理;看似弱不禁风,却是仙风鹤骨c气宇不凡,这 番话中气十足,传遍了酒坊上下,众酒客莫不轰然叫好。 厢房中的瑞思与白重,自也默然。 书生又恢复微笑,自斟自饮。 「天下大乱之後,又有外族寇边,四境何时太平!」一名酒客豪兴一起,举 著酒杯站起身大嚷著。 这名酒客饮得不少,脸色绯红,犹如熟枣。 一片附和声四起。随即又有名与熟枣同桌的汉子叫道:「北武林盟如今一统 ,盟主皇甫望不时率人协御东北外敌。南武林却又如何?吐番时常侵扰剑南,却 不见南武林有所动作!」 这汉子身著虎皮衣,露出古色的胸脯,但却出奇细瘦,站在熟枣旁,便像 枣树的树枝。 「南武林无能人矣!少了个号令群雄的盟主,一盘散沙,不成气候!」熟枣 叫道。 「不如让丐帮帮主统御南武林!」树枝附和著。 「此言差矣!」熟枣反道:「南武林非是无人,云梦剑派何等大名?为兵 圣吴子所创,想来必是晓通兵学。若能由云梦剑派统领,抵御外族不过弹指之事 !」 「你此言才差!」树枝也不甘示弱的斥:「前年云梦剑派挑衅丐帮,君岂 不见?未抵外,先扰内,云梦剑派何德何能领导南武林?依我说,『天赋异才』 君聆诗,才当得上!」 「哼?天赋异才?」熟枣忽尔笑道:「若是真有异才,十馀年来多少人在寻 访他的行踪?为何寻之不见?只怕他是有名无实,不敢现身,免得落人笑柄!」 树枝叹道:「这里毕竟是徐州,算地界是北武林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说话议 论南武林,他们听得到吗?其实也不过发发牢骚,又有何用?在座若有江湖上的 朋友,勉力支持皇甫盟主,先除了北方外患,去掉一半威胁,才是正经。」 此言一出,四座静默。 过了半晌,熟枣望向书生,望向他的琴囊。 与他同席的树枝见了,笑道:「李诗仙有云:『行乐须及春』,今天有好酒 好菜,我们却在这自伤其苦,实在愚蠢。何不请这位先生抚琴一曲,让在座的酒 中同道们喝得来兴些!?」 话一说完,又是一片声的附和。 书生一直只是静静的听著他们讲,瑞思c宇文离c白重,也只是听著他们 讲。 瑞思想道:「南武林本身便不安定,不是作生意合适的地方。但较安稳的北 武林,却又民官一心抵御外族,日後难说又多收我们关税。那我究竟往南好c还 是往北好?」 宇文离想道:「口口声声抵御外族,方才这位书生所说的话,他们是一点也 没听进去。谁知几百年後,谁是外族?」 白重想道:「叶敛有心扬名,如今还是落落无闻。他绝非凡鸟,但却是何 时何日才能列入南武林的盟主候选?这条路,难走啊!」 直到树枝提议要书生奏琴,书生闻言,一笑,也不以杯斟酒,直接抓著酒壶 ,将剩馀的半斤善酿一饮而尽。而後将酒杯c酒壶置於身旁,从琴囊中将琴抽出 ,置於案上。 四座一片宁静,等著听琴。 书生调好了弦,闭目瞑思。 奏琴之前,必将调匀呼吸c澄静心灵,这大多数人都懂得,自也没人去扰。 但等了许久,这书生的瞑思却如没有终点一般。 「喂,他醉了吗?睡著了吗?」树枝轻声道,以肘顶了顶身旁的熟枣。 熟枣盯著案上之琴,只见那琴唯有七弦,除了架弦之梁,竟无其它雕饰,朴 实中显出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息。再看看那宛如入定的书生,刻意以不甚大c却又 足以传遍酒坊的声音道:「琴是不错!」 琴不错,那人呢?莫非书生只是故作姿态,不懂琴艺?此为其话中之意。 酒坊内一阵轰笑,但笑声嘎然而止。 琴声悠扬,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嚷。 连坊外的人声马嘶都被盖过了。 不,盖过,代表仍有。应该说是剔除了。 在快饮酒坊中,除了琴声,再无其它! 不,这不是琴声,是一幅景象! 露落平潭c芳草萋萋,堤上花红草绿c烟波迷漫,令人心醉神驰 ̄ 西湖? 不,不是!有人看到丛山怪石c岭峰相连,翻过一巅,又别有洞天 ̄ 衡山? 不对!又有人见著骏马奔驰c千里草海,远山相连,峰峰连天 ̄ 塞外? 如痴如醉 琴声倏然而止,坊外的声音又再度出现。 坊内数十人一片呆愕,无言以对。 「晚生献奏自作的『锦绣河山』,诸君满意否?」书生笑道,同时收琴。 「高才!高才!竟能将江峰大漠的景色以曲奏出,千古异曲!弹得一丝不苟 ,起得极佳c落点极妙,万世名手啊!先生究竟何人?想来必是名动天下的高士 ,我等愚昧,还请赐教!」坊中另一名亦作书生打扮的白衣中年人,连声赞叹, 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词,来描述眼前这奏琴者的绝佳琴艺。 书生一笑,摇摇头,提起琴囊,便向外走。 坊中沈默了半晌。 忽地,树枝低声道:「他好像没付酒资啊?」 酒坊老板走出柜台,叹道:「他给的酒资,够丰」 话才说一半,当啷一声,一样东西不偏不倚地自门外掉到了树枝的酒壶里。 树枝一惊,顾不得壶中有酒,连忙倒出。 只见一块碎怠沾满了酒液,滴溜溜地在桌上打著转儿 天下何处无奇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话 杭州善酿 ̄之一 ; 蛛网连延片的荒烟蔓草。 废弃十馀年的林家堡,等若名符其实的鬼屋。 叶敛手提油灯,自大厅朝後园缓步行进;雪居中c流风压後,手上也是一 盏油灯。 自大厅穿堂过室,眼前霍然一亮 ̄三月十四,几是满月,月光映照林家堡後 花园,使得三人不必再依靠昏暗油灯照路伤眼,舒服了许多。 但舒服的只是眼睛,心里却不舒服。 昔日的林家堡後花园,如今连条路迳也找不出了。 但见杂草丛生c枯枝散落,他们一到,又兼蚊蚋四起c蝇遍布。 雪已不自禁退了一步,正撞到流风怀里;流风c叶敛也大皱眉头 ̄在这种 地方,怎么找线索? 仔细观查,还是可以看出花园东c西各有一排房舍。流风道:「去哪边?」 「西厢。」叶敛直觉判断,肯定的回答。流风便将油灯交到雪手上,抽出 腰间倭刀,走到前头,不断挥刀砍草劈枝,不久便将自後堂至西厢的『路』给清 了出来。 行至西厢前,过一小桥 ̄桥下的园河在月光映照下,显得黑不见底c鬼气森 森 ̄穿厢门c至房前,又见一左一右两间房间。 叶敛更不打话,便朝左首房间行去。 三人一线入房之後,将油灯放在房中的圆桌上,便各自转身检视房内。 叶敛没看其它地方,一迳走向书桌。 君聆诗的习惯,重要大事总是留在书桌上。以往如此c在南宫府寒雨楼如此 c於林家堡必然也是如此。 书桌在窗下。窗棂蛛丝密布,有如厚墙,莫说现下已经入夜,即使是白昼, 只怕阳光也无法透入。 就著油灯火光再定睛一瞧,那染满灰尘的蛛丝却又不像蛛丝,它的一纹一理 丝一条,倒像是江山河川;木条制成的窗棂不规则排列著,又似君聆诗带他 游历万里路的行途。 叶敛摇摇头c定了神,检视桌面。 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但见砚蚀c墨断c笔乾c纸黄,镇纸也已锈迹斑斑,很 明显,十馀年来无有人用过。 纸上无字,连翻几张均是黄纸而已,无有线索。 叶敛一叹,身子一转,手肘却忽然碰倒了一样物事。 那物事倒在桌上,轻轻的一声『咚』,在这万籁俱寂的林家堡中却已是巨响 ,自然也招来了流风c雪的注意。 两人走近前来,与叶敛一同看著他所碰倒的东西。 是一只小酒瓮。 叶敛取起酒瓮,是一般的褐瓷,上头无签c无字,无有产地指名。 但酒瓶上灰尘不厚,瓶塞也还牢牢的堵在瓮口,拿起酒瓮的重量,很明显感 觉到其内尚有半壶冷酒c老酒。 「君聆诗留的吗?」流风也看出酒瓶上的积尘比桌面少了许多,奋然问道。 「可能是吧。」叶敛思索了会儿,拔开瓶塞,嗅了一嗅。 雪不懂酒c流风也不嗜酒,两人都看著叶敛,想知道他嗅出了什么。 叶敛嗅了一阵,似是嗅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以衣袖拭净瓶口,喝了一口。 「怎样?是君聆诗的酒吗?」雪道。 叶敛让酒液在口中流动著,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下,道:「善酿」说完, 又喝了一口。 他只喝一点点,几乎是沾唇即止,线索只有这半壶酒,自是不能喝得太快。 叶敛闭上了眼,细细品味著 待他咽下第二口,道:「嗯,是善酿。」言罢,又喝第三口。 这第三口仍然只是一沾而已,流风c雪眼见他细细品酒,由於房内一时找 不到其它线索,一时也只能乾著急,由著叶敛。 第三口酒在叶敛口中流动了几近一盏茶时间,咽下後,叶敛笑道:「对!的 确是善酿!」 流风脸色略沈,道:「你说三次了!是善酿,那又如何?」 「这善酿味道醇厚c温和而不霸道,入口有如春风c又如棉糖,润饮者口舌 ;下肚後暖呼暖呼,实是舒畅」叶敛微笑,缓然道。 流风脸色再沈,声也闷了,道:「这又怎样?现在不是让你论酒的时候。」 叶敛恍略未闻,续道:「酒分南酒c北酒。北酒以杜康著称,塞外烈酒亦是 北酒。北酒向来霸道,入口激舌c下肚割胃,喝酒有如喝刀片,霸道,真个是霸 道之极!」说完,他又喝了一口。 流风的火气渐渐上来了,雪也听得紧皱眉头 ̄叶敛喝醉了不成? 叶敛咽下第四口酒,又道:「南酒始祖当推刘白坠!刘白坠初成,有人说它 王道c有人说它霸道c也有人说它王霸杂道,可见仍未是熟酒,只是生酒!半生 不熟的酒!後来晋室南渡,也将刘白坠带来了南方。南方气候温和,不像北方需 以烈酒暖身,喝的酒也温和於是有人以刘白坠为底重酿新酒,其中杭州酿出 之酒,温和醇厚c入口时暖c下肚时顺,实为酒中至善者,故称善酿」 流风哼声道:「善酿善酿,你就只会说酒吗?」 叶敛却不理他,又道:「後来善酿传遍江南,也是一时名酒。但唯有杭州所 酿善酿,才最有土味。又由於气候配合得宜,也最有盛名这酒,好,很好, 它是最好的善酿!」 说到这儿,雪幡然大悟,眼见流风快要开骂,忙将他拉下,道:「也就是 说,这壶酒出於杭州!」 叶敛不答,自言道:「君聆诗生平嗜酒,其中尤好善酿」 流风这也懂了,眼中一亮,道:「君聆诗去过杭州!」 叶敛一笑,仰首悬壶,将剩下的酒全倒入口中。 瑞思c宇文离c白重三人步出快饮酒坊,脑中却嗡嗡作响。 他们耳中听到的,彷佛仍是那书生指下一曲『锦绣河山』的弦音。 还有那明明已不见人影,却仍能准确掷怠入壶的手法 在城中走了一阵,瑞思幽幽道:「中原人有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 哪得几回闻』」说到这儿便停了。 三人继续前行,走在满是汉人的徐州城中。 汉人?什么是汉人?什么是回纥人?什么是吐番人?什么是倭族人?什么是 人?什么不是人? 一曲『锦绣河山』,似是将天地万物化为一家 人c或非人,都不重要了,因为都只是天地万物的一部份。 又怎么会再去在乎是哪个种族的人? 锦绣河山,不只奏景c也是奏民c奏心c奏天下! 这是何等卓绝的琴功?愈想,便愈是感叹。 世上还有这等人! 宇文离忽驻足道:「他有如此功夫,怎可能默默无闻?他又不肯自报姓名, 一定大有来历!」 白重道:「来历是一定有的,但名气却就不一定中原当今第一等人, 有皇甫望c徐乞c云梦三蛟c南宫寒c再者便是君聆诗此人年纪不大,应与 徐乞c君聆诗等相彷。但徐乞只善吹笛,没听说过他懂琴。或许君聆诗会,但那 书生身上并无配剑,君聆诗虽称『天赋异才』,同时也是名剑客,剑客手中岂会 无剑?」 如此说法也是有理,宇文离一顿,终是无言,又开始举步前行。 要走到哪儿?心里却也没个底。 因为,天下为天下,走到哪儿,都是天下,天下人的天下。 一张眼,见到了万里河山! 东尽渤海c西穷太行c北望燕山c南极黄淮 ̄ 登泰山而小天下! 风,一阵一阵的吹,寒风,吹得叶敛透骨生寒。 叶敛瑟缩著身子,抖了抖,忽然,身後一件氅衣罩下,将他容在臂弯里。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叶敛知道是二爹,只有二爹才能这么的温柔 c这么的壮大,壮大到能将自己包容起来。 并非叶敛比他的二爹矮小,但在他眼中c在他的印象里,二爹永远是个巨人 ,能扛天的巨人。 听了叶敛所吟c杜子美的诗句,君聆诗并没有回话。 叶敛又道:「君临天下差不多也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语气是在求教,在君聆诗面前,叶敛永远都是在求教。 「弃剑,凌於绝顶,并不是一切多美的事。」君聆诗缓言道。 那语气,是惋惜c是悲叹c是遗憾 叶敛不懂了 ̄『凌绝顶』,那是多么值得骄傲?为何二爹说它不美? 但他没有发问,因为二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解释。 半晌後,君聆诗吟道:「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 多」 只有四句,接下来还有,但君聆诗停口了。其实不吟下去也无妨,因为这四 句才是精华,这四句已经表达了极完整的意境,再接下去,倒显多馀。 这首诗,叶敛自然读过,便道:「我记得,是曹子建的诗。」 「将这三十字组合在一起罢!」君聆诗叹道:「当一个人真正凌於绝顶之时 ,他能有多少朋友?他会有很多很多的心事,但终究无法吐露。因为人人都觉得 他是王者c他是第一的,他毫无弱点一个站在绝顶上的人,不美,一点也不 美,反而会是世上活得最孤独c最痛苦的人。」 这声调,是哀伤c是苦闷c是同情 君聆诗虽被名为『天赋异才』,但却也不是凌於绝顶之人,何故他的语气之 中,却对『凌绝顶』如此感触良多?彷似感同身受 叶敛清楚的,他知道的。 因为君聆诗曾与『凌绝顶』之人结下生死之契,那是莫逆的知心 那个人,是数年前的云南王z稀罗△。 在中原,有人叫他作『敕里』。 君聆诗说,稀罗△为自己更名为敕里,乃是『叱吒千里』之意。 那么,他应该达成目标了,为何还会感到孤单? 叶敛不解了,他理应不解。 因为,只有站上绝顶之後,才会感到孤单c才会宁可平凡。 叶敛与君聆诗,静静的看著脚下的万里河山。 「天下人都在找我」许久之後,君聆诗才又说道:「但我不想现身c不 想出现。因为我一出现,便又陷身於争权夺势的环境中,那是你乾爹一辈子也想 脱离的。我答应他负起你的教育责任,便不能带你踏入那个环境。」 叶敛抗议道:「二爹!你也说过,能力成长最好的方式是竞争,不竞争,又 怎么使能力成长?」 君聆诗闻言一顿,微笑道:「说来,其实是我的私心因为我不想步他的 後尘。」 叶敛明白,『他』,指的又是稀罗△。 稀罗△c诸葛静,这是叶敛最常听君聆诗提起的两个人。 次之,才是织锦与李白。 「如果我一出山一参与了竞争,不管是武林道上c还是朝廷军队我 势必将『凌绝顶』届时,我岂不是踏入他对我再三告诫的领域?」君聆诗一 顿之後,又缓言道:「我的确不想自己去经历那种孤单的感觉。」 一开口就说自己将会『凌绝顶』?君聆诗也恁地狂妄! 但叶敛晓得,这不是单纯的狂妄,而是自信。因为他的二爹c『天赋异才』 君聆诗,诚然便是一个不世出的绝顶之才! 但叶敛无法体会 ̄凌绝顶,真的有这么苦吗? 不,我不信!我有一天一定要试一试! 叶敛的心中,不断呐喊著。 「叶敛,起床了!」忽然有人出声唤道。 叶敛一怔,张眼,哪有万里江山?哪是泰山顶上?分明便是榻上! 唤他的人,是流风,神宫寺流风。 天已大亮,日上三竿了。 此时雪也走进房来,笑道:「叶公子睡得很好吧?」 叶敛懵然起身,看看流风c看看雪,疑道:「我怎会在此?」 流风道:「你醉了,被半瓶善酿醉倒了。」 叶敛心中起疑 ̄君聆诗向来嗜酒,尤好善酿,叶敛自小也跟著他喝了不少善 酿,酒量自是有的,怎可能被少少的半瓶善酿醉倒? 见叶敛脸色不信,雪便道:「你昨晚酒一沾唇,便有疯状,连说好几次善 酿。後来一口饮尽半瓶,便倒地不起。但林家堡中久没住人,实在不能过夜,只 得让流风背著你出来找客栈投宿了。怎样?你记得昨晚自己说了什么吗?」 「我我说了什么?」叶敛浑然不觉 ̄我有说梦话? 流风道:「你说北酒以杜康为首,南酒之祖为刘刘」 「刘白坠!」叶敛接腔道。 「对,刘白坠!」流风续道:「後来刘白坠随晋室南渡,在杭州以刘白坠为 底,生出善酿。善酿传遍中土,但仍以杭州出产者最佳。你说昨天那半壶酒,是 最好的善酿,故当出於杭州!」 「是了我有印象。」叶敛道。 当时,他虽半醉半醒,多少还有记忆,流风一提,便想起了。 「所以,」雪一把抓起挂在衣柱上的外裳,抛给叶敛,道:「那酒无疑是 君聆诗所留,酒来自杭州,即说明君聆诗到过杭州。我们是得去杭州一趟了。」 听了此言,叶敛心道:「二爹带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现在少了我,他自己 一个人,行旅自是更为自由,他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只去杭州,又能如何?」 但思绪一转,却又无其它方法可以再查出君聆诗行踪的蛛丝马迹,既然现有 目标指向杭州,实是不能不去。 思绪及此,只得慨然道:「好吧,出发到杭州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话 杭州善酿 ̄之二 ; 行出苏州後,流风问道:「杭州离这里多远?」 「乘船入邗沟,一天可以到。」叶敛答道,同时又见路边有一酒垆,昨日他 虽然被半瓶善酿醉倒,其实本身酒量极佳,可真是醉得毫无来由。与流风c雪 一同行动之後,他不再饮酒,但半瓶善酿却唤醒了肚中的酒虫,此时见到酒垆, 自然也忍不住,况且急著赶路出城,他起床後便没进食,如今已是午时,著实也 觉得饿了,便道:「我们去酒垆吃点小菜,让我喝些酒好吗?」 「喝酒?!」流风的声音一下子大了,略有些不满的味道。 昨夜叶敛醉倒,虽然没发酒疯,但累得流风扛他c雪背著那沈甸甸的剑篓 找客栈,终是添了些麻烦。 「你还想喝啊」雪也侧著眼看叶敛。 虽然同路月馀,毕竟叶敛在他们面前喝酒也仅有一次,就昨晚那一次,一次 就醉倒,他的酒量自然是教雪c流风无法信任。 若是又醉倒,上了船下邗沟,就容易晕船,到时要是乱吐一通怎办? 叶敛自然感受到他们的疑虑,也知道事实胜於雄辩,当下更不打话,一迳行 进酒垆里去,便向小二道:「打一斤善酿c下三碗馄饨面c切半斤牛肉尾鲈 鱼。」说完,即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见他动作如此快速,流风c雪也不禁一怔。 「算了,进去吃个午饭罢。阻他少喝点就是。」雪说道。 流风无奈,两人只得入垆,与叶敛同桌而坐。 不多时,食物送上c酒也送上,但叶敛深晓空腹忌酒,一迳食面咬肉挟鱼, 将一壶善酿置於一旁。 雪悄悄向流风使了个眼色,流风会意,一伸手便向酒壶! 这一伸原就是要夺壶,丝毫没有减力,当真是不及眨眼之瞬,一个探身 个伸手,手掌便已触及於原本离他足有尺馀的酒壶。 但更快的是,流风的手指已经感觉碰到酒壶时,只见叶敛空著的左手握拳, 只伸出一根食指,向下而上一挑,挑在流风的手腕上,流风整个人便都站了起来 !甚至身子後仰,腿弯碰倒了板凳,这咚声一响在酒垆之中只是轻微声量,自是 没引起任何人注意,但雪惊得合不拢口c流风也一时愣住忘了要再坐下。这一 站,势子失了,手掌自然是握不到酒壶。 叶敛若无其事地收手,吞下口中的食物,便将酒杯取过,满满斟了一杯,仰 头一饮而尽。 一杯似是不足,他又满斟一杯,又饮。 光这两杯,就与昨日半瓮份量几乎相当,流风c雪也怔怔看著。 昨天浅尝便已醉倒,何况如此饮法? 但只见两杯过後,叶敛脸不红气不喘,又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口中。 流风这时才坐下,雪则问道:「你还好吗?」 昨晚,叶敛一灌完酒便倒地不起,哪有今日这般悠闲模样? 叶敛一笑,没回答,又斟一杯,和著牛肉一起下肚。 「果然是杭州善酿最好。」叶敛叹道:「这壶酒不够昨日的醇。」 「不够醇,所以你没醉?」雪又问。 叶敛摇头道:「昨日我也不该醉可能是太累了。我酒量原本就不错。」 「难道酒中有下药?」雪双手合握,托著下巴,开始沈思。 听了这句,流风脸色一变,盯著雪。 酒垆中虽说客不甚多,亦有数人,有些话不能直接讲出来。 那酒若是君聆诗所留,定是算到君弃剑将会到林家堡找他。但君聆诗却万无 道理在酒中下药让君弃剑醉倒啊! 难道那半瓮酒并非君聆诗所留? 若非君聆诗所留,是何人刻意让叶敛醉倒一晚?这一晚中,会发生什么事? 短短一晚,能发生什么事? 雪搜枯索肠的想著c流风也面色焦急的思考,叶敛依然是一口面口肉 口鱼。 直到他饮尽面汤之後,又斟了一杯善酿。 斟满之後,作势欲饮,流风见状,老大不耐地抓住他的臂膀,道:「有人在 算计我们c尤其是要算计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叶敛将酒杯从右手换到左手,仍然饮尽。 而後,才呼了口气,淡然道:「从我离开他身边的第一天,就开始有人算计 我。习惯了,想急也急不来。」 这倒也是流风一时无言了。 算计叶敛的人,之中也包括了自己的同门栗原姐弟在内,说叶敛日日活在算 计之中,实是一点不假。 「他们在算,我们也在算。现在不就正在算吗?」叶敛微笑道。 「看来杭州我们不该去。」彷似没听到两个男人的交谈,雪迳下了结论。 流风在旁颔首称是。 叶敛呼了口气,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这酒真的比不上杭州产的。」饮尽之後,叶敛淡然道。 他连著几次强调酒差,声音虽不甚响,却也偏偏够传遍酒垆,说得酒垆老 板与小二面有愧色c不敢吭声。 但这一句话,此时讲来,却让流风c雪感受不同。 他们听到的话中之意是:「杭州我非去不可!」 在邗沟雇得渡船,叶敛一上船,便迳下船舱,将剑篓放在身旁,倒头便扑到 木板床上。 在他躺下时,雪与流风才刚刚入舱,见此情景,流风不禁皱眉道:「你才 睡醒不久,怎么又要睡!」 叶敛翻身面对两人,没起身,躺著道:「别吵,快睡就是!不只我要睡,你 们也得睡!」 这话又说得毫无来由,教流风c雪也不知该听不听,一时心里只冒出同样 的念头:「这家伙是否又喝醉了?」 但叶敛脸色坚决c神态笃定,却又丝毫没有醉态,并不像在说醉话。 「为何要睡?给个理由。」雪低声道。 「奇正之术。」叶敛再翻身仰躺,稀上了眼,似喃语般说道:「有人算中我 会赴林家堡寻人,留下药酒将我醉倒,则必也料中我们为了避凶,便不会往酒中 透露出的线索杭州而去。如今我反其道而行,偏要去杭州,就是想看看他在不想 让我们前往的杭州弄些什么玄虚。但对手精巧,可能也料中我硬是要去杭州。如 此一算再算」 「慢慢慢!」流风叫道:「照你这样说,他到底是算了多少?我们该去杭州 不该?到底是去了被算c还是不去被算?」 「去与不去,都是被算!」叶敛仍是稀著眼,语气与字句却教流风惊心。 难道不管怎么作,都已落到对手的算计中吗? 「真正善算之人,并不会只算一处,而是在对方将选择的方向预先设伏,才 能让对方请入瓮中。他已经确实掌握到我们前往林家堡的行动,则接下来我们每 一步,都会在他的算计之中。想脱离这种情况,只有采取一种他绝对意想不到的 动作」叶敛说著,话声愈来愈低愈细,犹已入梦中。 流风见状,推动叶敛身体,连叫道:「你说清楚一点!」 这时,船身一晃,开船了。床上叶敛也低低的响起鼾声。 流风一头雾水,望向雪。 叶敛所说的奇正之术,在他一个『武痴』而言,实是一窍不通。 雪感受到流风注视的目光,低声念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 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这是孙子兵法中『兵势』篇的一段,专论奇正。雪阅书狻丰,自是不可能 漏掉孙子兵法此一部兵家宝典,对此知之甚详,但流风仍是身堕五里雾中,不知 所云。 雪似也自知对牛弹琴,只念了一小段便停口。半晌之後,才道:「简而言 之,现下敌在暗c我在明,为了摆脱对手的监视,必须采取出人意表的行动。」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流风终於听懂了,瞥了榻上的叶敛一眼,道:「他 现在要采取的行动,便是夜行吧。」 雪颔首道:「他今天醉到中午才醒,但我们俩却累得不可开交,按理来说 ,今日我俩必会早寐,他则可能等到深夜才有倦意。如此一来他便落单了,容易 为人算计。如果我们现在就先睡饱,夜里才一同行动,必会令对手失了主意,如 此才有机会反客为主。」说完,便拉著流风出舱,到了另一间舱房准备午寐。 躺在床上,流风心里想道:「叶敛如此精於算计,硬是要拖我和雪下水, 我该防暗处的敌人多些c还是防他多些?」 雪心想道:「叶敛太精为友则是大助,一旦为敌」 午时自苏州城郊上船下邗沟,行至杭州,时已薄暮。 叶敛虽然睡著,时间仍抓得极准,当他起身整过丁容c背起剑篓後,渡船正 好停靠在杭州渡口。 如摇篮船哄人入睡的摇晃停止後,在榻上各怀心思c假寐著半醒半睡的流风 c雪二人也惊醒过来。 二人走上甲板,正好见著叶敛与梢公算帐。 上岸之後,叶敛也不置一语,一迳望城中走去,雪c流风二人跟在後方, 也只是窃窃私语,没与叶敛搭腔交谈。 因为,现在叶敛似乎看得比自己清楚许多,既已同在一条船上,让叶敛选择 所行所止,或许较合适些。 叶敛进城之後,也不打弯,直找了间最近的客栈,撞头便进。 小二上前,还未发出「客倌您好,几位?用膳还是过夜」的招牌话,叶敛便 已抢先道:「三个人,两间房,过夜!」 小二一怔,才习惯性的将毛巾披上肩,展臂往楼梯道:「三位客倌请。」 身後流风跟著,雪则暗暗想道:「太赶了c太不自然他在急什么?」 一边想著,也赶上几步拉著流风的手,在小二替叶敛开了房门後,也不让小二带 他们入另间房,却跟著叶敛进去。 小二又一怔,支唔道:「呃二位客倌你们不住另间房吗?」 「隔壁吧,我们等等自己去就行了,没事了,你下去吧。」雪挥了挥手, 便要关上房门。 此时叶敛刚刚放下剑篓,见雪要关门,一个箭步便赶上,一把将小二拉入 房中。 他动作是极快c那小二也毫无来得及抵御的反应与空间,就连流风与雪都 是一惊。 小二被拉进房後,房门也已关上。 小二懵了 ̄看看雪c看看流风c再看看抓著自己臂膀的叶敛,心中直想: 「难道他们三人行还不够,竟要拉我玩四人?不会吧我的屁眼」 叶敛看著惊疑不定的小二,微微一笑,放开了手,回身斟了杯水递到小二手 里,道:「喝口水,别紧张,只是有点事要问你。」说完又摸了锭碎怠,一并塞 到小二握著茶杯的手里。 小二右手握著茶杯和一锭碎怠,左手以颈上的巾角拭了拭汗,颤颤问道:「 客倌问要事何」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竟连字句也反装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地上的竹篓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一句应答不对,别说碎 怠子要还,搞不定命也得还! 叶敛的态度愈是友善c就愈可怕 ̄走江湖的人,一堆都是笑面虎! 叶敛见没能让他镇定,知他怕的来由,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剑篓扔了?当下 迳问道:「你知道库流嘉吗?」 小二闻言,连道:「知道!知道!他是杭塘帮首领,杭州以南一带山区,多 有他们的山寨!钱塘江的水运生意也有他们的份!」这回话答得清朗,咬字也十 分清楚。 叶敛听说,一笑,回身坐在桌旁。 雪这又开了门,向小二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慢!」叶敛忽又出声。 小二一惊,张大了口,不知该不该退出门外。 叶敛却只是淡然道:「打一斤最好的善酿c送饭菜上来。」 小二一边鞠躬哈腰,一边退出房门。待雪关门以後,便听到『碰碰咚咚』 !接著楼下大叫:「阿善!你在搞什么鬼?楼梯是用走的,不是用滚的!」 雪关门回身,却见流风已与叶敛对桌而坐。 「山越一族多在杭南c鄱南一带山区,苏杭四帮中,也只有山越族在杭州以 南。」叶敛斟了杯水喝下,又道:「对方既然引出苏杭四帮首领离巢,又不想让 我们来到杭州,则库流嘉的杭塘帮最有可能是对方的第一个目标。」 分析得很有道理,流风也连连点头。 雪走到流风身旁坐下後,却叹道:「你说得不错,但作错了。你太急了, 如果对方的确能够掌握我们的行动,你更应该装得若无其事,甚至要像毫不知情 般在城中打探君聆诗的下落,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戒。你这么急,对方既精於算计 ,又岂能不知我们已看破他的算计?」 雪说得也有道理,流风附和道:「我们下船之後,的确是太促了些。」 哪知叶敛呵呵一笑,道:「急才好c促才好!布置算计是需要时间的,我们 三人却是身来身去,愈是赶c对方愈跟不上我们的步调,便愈容易失去对我们的 掌握!奇正之术,最忌因人而动c因事而动,务求事事掌控主动权。我们要充份 利用优势!堀姑娘所言不差,但你采取的是『正』势,我却采取『奇』势,作法 不同,目的相同。相辅相成,更有奇效!」 「相辅相成?」这句话,连雪也不甚了了。 此时,房门扣门,另一个小二送来了酒菜。 小二退去之後,叶敛斟了一杯善酿饮下,叹道:「不错!真是不错!善酿果 然还是杭州所产最好!」 「你不要再说酒经了!接下来要怎样?」流风不耐道。 「我好酒,自然留在杭州多饮些。你们,自然是去找『外族』!」叶敛手持 酒杯,嘻然言道。 言尽於此,叶敛跟著起箸进食。 雪会意,与流风也更不再言。 「这火腿不错c月色也不错!」这是叶敛今日在雪c流风面前的最後一句 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话 杭州善酿 ̄之三 ; 夜里,叶敛一个人,在杭州城里逛了一圈又一圈。 杭州与苏州,在隋唐以後,是淮河以南极为富庶的地区,到了宋代,苏大学 士东坡先生更说了一句家喻户晓的名言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由此可见苏杭地方的繁荣与美丽。即使是在安史乱後c中原一片民不聊生, 苏杭地区由於地处偏南,又有张巡死守睢阳一役之故,所受影响并不太大。 在苏州时,叶敛c流风二人陪雪逛了许久c欣赏苏州城的美丽;今天,叶 敛一个人走在路上,已经入夜了,且时过二更,各家店铺早已打烊。除了打更人 的喊声c除了风吹叶动c慈乌夜啼,就只有一片万籁俱寂。 叶敛自然无心逛街c也不想逛街。 他急急将流风c雪二人请到杭南山区去探视杭塘帮的情况,在这杭州城中 故意使自己落单,当然只有一个目的 将那位留酒于林家堡c暗地里算计自己的人『勾』出来! 说起来容易得很,其实,却很需要勇气。 在城里逛了一圈又一圈一共两圈,三更了。 叶敛回到落脚的客栈,倒头又睡。 今日十二个时辰,他至少睡掉了九个时辰。 躺在榻上,意识逐渐的时候,叶敛心里生出个念头 「这样诱也不现身,真的要玩阴的?或是对方没有敌意,我搞错了?」 然後,他就睡著了。 次日辰时,叶敛起身後,便一路朝城东走去。 今天,他有个目标。 昨儿夜里逛出来的目标。 若水酒肆。 在盛产善酿的杭州城中,这间酒肆不算大,但叶敛看上了它的名头。 『上善若水』。 就射这一个『善』字,叶敛断定若水酒肆的『善酿』必然不错。 城里携携攘攘,叶敛也没何任何一个路人搭腔。连打探君聆诗的下落也没。 「二爹不可能在这。」 刚愎的臆断。 进入酒肆後,叶敛便向小二吩咐:「打三斤上好的善酿。」 「不消客倌吩咐,咱店里的善酿,绝对都是上好的。」小二回答,跟著,却 诡谲一笑。 这笑,笑得叶敛心里发毛,但还来不及再问,小二回转身走了,叶敛也不想 去叫住他。 仔细观查酒肆里 ̄很小,的确很小,客人也很少,加上自己,只有五人。其 中两名身穿长袍,作文人打扮;一名穿著蓑衣,像是渔夫;另一名裹著皮毛,应 是猎户。 四人互不相识,连抛个瞄头也没。但他们只人都有一个共通点。 两名文人也罢了,含那渔夫c猎户在内,四人桌上都只有装半斤酒的小壶c 杯是仅供浅酌的竹林杯。 魏晋年间,出了七个名士,其中二人,在山阳竹林隐居,打铁铸剑营生,那 些剑品质拙劣,根本不能用以上阵杀敌,但却为当时太学生引为风潮,人人均以 佩其剑为荣。其剑上均撰『山阳竹林』四字,时人名为『竹林剑』。 此七人,只要读过书,无人不晓。 『酒鬼』刘伶c『酒仙』阮籍c『笛王』向秀c『琴圣』嵇康,再加王戎c 山涛c阮咸,此七人合称『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中,向秀c嵇康隐居山阳,阮籍c刘伶等人在朝,却是身在朝 廷心在野,七人不时於山阳聚首,传下了一句成语。  ̄曲水流觞 ̄ 七人散坐於小溪边,最上流一人以小杯装酒,或说故事c或吟诗赋c或出对 联,而後放杯於溪,使其顺流而下。接杯者则应和之。 魏晋之交,不论是三国之间c三国之中,无不一片混乱。嵇康谓之豺狼遍地 ,故以遁世。乱世之中,山阳却是一片安详。後代文人,无不企望身历其境。 欲以杯乘流,其杯需小。後人以当时七贤所用之杯为准,形式相近者,均称 为『竹林杯』。 若水酒肆中,桌上是一色竹林杯。 小二送上三斤善酿,和一只竹林杯。然後,又是一笑,道:「客倌,本店需 先结帐。」 叶敛摸了一块碎怠递给小二,却见小二摇摇头,道:「客倌,不够。本店的 善酿,一斤要三百五十文钱,三斤折合一两。」 一两?叶敛愣了。 跟了君聆诗十馀年,喝过的酒不可谓不多,再怎样的极品美酒,一斤一百文 钱已属极多,一千文钱才合一两怠啊! 不对,难道他看准我是外地人,唬我? 但斤斤计较原非叶敛本性,他只眉头一皱,再摸一块碎怠给小二凑了一两。 那小二也精明,见叶敛表情不对,便指著墙上,道:「小的绝不敢唬闹客倌 。」说完,便走了。 叶敛顺指看去,果见墙上贴著一张纸条,写『本店唯供善酿,一斤三百五十 文钱,三斤一两』。 叶敛再看看桌上。 偌大一壶善酿,三斤,却只有一个姆c食二指即可合绕的竹林杯这要喝 到几时? 善酿属醇酒,不可剧饮,叶敛自知其理,但只用竹林杯,却又显得太小。 算了,先喝再说。 叶敛酌了一杯,一口饮尽。 竹林杯之小,其容量需得三杯才够一口,对善饮的叶敛而言,这一口著实小 家子气了一点。 但很快,他这种念头便打消了。 味道很醇,除了醇找不出其它形容词的醇,这一口善酿让叶敛含在口中,不 知该咽不该! 比在林家堡中那半壶更胜几分! 这一口其实是半口。这半口善酿很温和,不若杜康会麻痹人的舌头,叶 敛很切实的感觉到口中渐渐温润了,很舒坦,让人感到恐惧的舒坦。 善酿强在後劲,它,这么醇c这么厚,说不准,我会让这半口善酿给醉倒! 难怪!难怪小二会谲笑c难怪若水酒肆门可罗雀! 这酒劲,实无几人受得!还没下咽的半口便已如斯,何况三斤? 叶敛终於将这半口善酿咽下,呼了口气,满是酒气的一口气。 才刚咽下,已微微出现昏眩感。 也难怪要先结帐醉汉是显少懂得要付钱的。 叶敛慢斟慢酌,几乎花了一个时辰,才饮尽三斤善酿中的一斤。 其时,若水酒肆中的另外四名客人,早都已离去,没人再进来。只剩饮了一 斤善酿便已摇摇欲坠的叶敛,盯著桌上剩下的二斤,觉得好恐怖! 有生以来,叶敛第一次觉得,酒很可怕! 这酒是好酒c极品的好酒,但看著这二斤酒,却觉得它比鸠酒可怕c比面对 著屈兵专可怕! 因为这酒太温柔 ̄ 善酿是很王道的酒,在刚刚入口c後劲未发时,几乎感觉不到它是会醉人的 酒。饮酒经验较浅者,说不准便会将它当成一般桂花酒之属的薄酒,咕噜咕噜大 碗喝光。 但叶敛不会。 是故,严格来说,叶敛仍是善饮者,至少他能在第一口时就感受到这善酿的 醇厚与浓郁,知道这善酿会将自己醉倒。 但无论如何,这酒劲一来,只怕是谁也受不起的! 不要说叶敛,可能嗜酒如命的君聆诗也挡不住。 叶敛的意识逐渐模糊了 ̄在恍惚中,他想到九华剑法的创始人,酒中之 仙李白,不知能不能受住这善酿的劲? 「哇啊 ̄ ̄」一声惊叫,宇文离又跳起身。 枕边的瑞思疲惫的挣开眼,无奈,很无奈。 「妈的,又来了!又来了!」宇文离吼著,他双眼圆睁,白眼球里却是血丝 满布,眼袋深陷,声音仍然宏亮,但神情却极为憔悴。 瑞思也坐起身,双腿曲起,左手肘靠在膝上c手掌托著下巴,依然无奈。 十天了,足足十天了,宇文离总是这样半夜惊醒,不只他自己睡不好,连瑞 思和白重也不得安宁。 过不多时,白重推门入房,他只披著一件外衫,他点亮油灯後,可以明显 看到他白净的脸皮也微微透著幽青,藉著火亮映照,形如鬼魅。 可,即便他是真鬼,现在的宇文离也没力气去抵抗。 「还是那琴音?」白重淡淡的问道,答案绝对是肯定句的问题。 宇文离的额上流落汗水,冷汗,颤声道:「有问题 ̄大大有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自从听过他弹的琴,我每晚都会梦到」 宇文离所说,自是在徐州城快饮酒坊里,那位中年书生所奏的一曲『锦绣河 山』。 他们自听琴後,至今已过十日,也离开徐州,来到河北地方。但这十天之中 ,每晚每晚,宇文离在梦中,却是一首无止无歇的『锦绣河山』! 梦见一次,也罢了;两次,可以说是很怀念;三次,可以说是巧合。但五次 c六次,到了今天,已经连续十天,这根本是诡异! 一首锦绣河山,何来如斯魔力,能教宇文离这等汉子『魂牵梦萦』? 瑞思形容似睡非睡,她仍在沈思 ̄想的是自从宇文离第四度梦闻『锦绣河山 』时便已想到的事,一件时至如今,白重与宇文离本身也都很清楚的事。 不是曲,是人!那个书生有问题! 他们心里明白,那书生必是绝顶高手无疑,但他又何能将一首曲子,奏得如 此令人刻骨心? 从第五天後,他们从徐州移到濮阳,再从濮阳移到河北,一路问路打探 ,没得到那书生的一点消息。 向南去找吗?人海茫茫,怎么找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会累垮的。」白重缓缓说道。 心里明白,三人心里都明白,宇文离惊吼之後,身子随即倾颓,他也已经疲 软到极限了。 但明白归明白,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却找不到那名书生,又 要怎么解决?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宇文离无力的说著,声似哀嚎c也似求饶。 宇文离说完这句话後,现场沈默了。 谁知道?想知道,偏偏不知道! 他来得突然c走得极快,除了『锦绣河山』,浑没留下一点线索。 原该是绝顶好曲,如今却成了宇文离的催命魔音。 半晌之後,瑞思忽然转身面对著白重,正色道:「阿重,有件事要你去作 。」 「说吧。」白重随即应道。他原是瑞思的保镳,虽则交谊深厚,名份上仍 是主仆,瑞思的要求对白重而言,即是命令。 「鸽叶敛喂过的那支信鸽,去带来。」瑞思说完,便起身在行囊中翻找 出文房四宝,就著油灯磨起墨来。在这当中,白重也带来了在城陵矶遇到叶敛 时,曾让他喂养以资连络的信鸽。 但见瑞思振笔疾书c文不加点,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写好了封信。 白重与宇文离趁著等墨乾的时间,也都凑头去看。 信用的是汉文,他们自是能识。信中明明白白写著在徐州城中遇到那中年书 生的点点迹迹,一毫无差。 三月夜里天凉,墨很快乾了,瑞思将信卷成筒状,塞进白重一并带上的小 竹筒内,细心的将它缚在鸽脚上。 瑞思又将信鸽交到白重手上,道:「你跟著信鸽去,一定要找到叶敛。」 叶敛?阿离苦受魔音传脑,叶敛能解吗? 白重没有多问。瑞思吩咐,他只照办。反正是不能睡了,他回房更衣,带 上长剑与一些怠两,出了客栈便放掉信鸽任它飞去,自己在後跟随,夤夜出发。 一般信鸽,多只能往来固定两地之间,他们的信鸽则受过特别训练,只需要 喂食过,便能追踪到对方的位置,以此为凭,白重只要跟好这支信鸽,即可找 到他原本不知其所在的叶敛。 扬州城西三里外的一片竹林中,两名乞丐对面而坐。 其中一人以碧绿竹棒在地上画著图形,是几个招式的动作,另一人凝神细瞧 ,也在苦苦思索。 画图人乃是丐帮帮主徐乞c观图人则是丐帮八袋长老黄楼。 黄楼在前年大会上被元仁右打折右臂,至今已有年馀。其实他的伤势在数月 後便已痊愈。但他仍然销声昵迹,不透一点声息,只是关在老家扬州,整日回想 著元仁右的步伐c招式。 云梦剑派素以归云晓梦剑法c凌云步二门绝学著称於世,其门人剑艺c轻功 俱可称卓绝,交手一次,黄楼自诩绝无半分礼让,全力施为之下,却为元仁右轻 败。 黄楼虽然被公认拥有自行开宗立派的实力,却不得不承认,元仁右便是只展 现七分实力,自己便已望尘莫及。 甚至,丐帮帮主徐乞在心里也觉得自己并非元仁右对手。 云梦剑派,何其高绝? 归云晓梦,是门阴柔剑法。徐乞为木色流黑桐传人c黄楼以中原三大绝技之 一的『捻丝棍』扬名,二人皆擅外门硬功。正是以柔克刚,徐乞c黄楼此丐帮二 大高手,早在心里便已对云梦剑派服输了。 此次二人聚首,第二度研究当日君山一战,元仁右所使的归云晓梦剑派,望 能寻出点破绽。 徐乞仍在不断试划招式,但愈划愈是心寒。 黄楼的表情也是极为难看。 因为他们 ̄找不到破绽! 徐乞停手了c黄楼也看不下去,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只怕 」 两人同时开口c也同时住口。 十几年的兄弟c同为丐帮中人c又是同乡,两人是极有默契了。 只怕 「只怕皇甫师兄也难能取胜。」徐乞喟然道,他是帮主,黄楼自然不能抢他 的腔。 但听了这句话,黄楼也不动声色。 皇甫望在名上,是当今『天下第一人』,该当无人可敌。徐乞竟说他只怕无 能取胜元仁右,而黄楼并未反,可见心里已有同感,适才欲言又止,也是同样 一句。 二人对望,眼神中有失望,却未见绝望。 连皇甫望也不敌的对手,他们应当绝望,为何仍不绝望? 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话 杭塘之祸 ̄之一 ; 绿柳z轻烟 不知不觉,叶敛竟到了西湖。 这里他来过,与君聆诗来过,而且不只一次,自是不陌生。如今正是晨曦初 起,西湖畔游客尚少,湖面倒映著三月绿柳,叶缝中闪著朝日金光,竟然有点刺 眼了。 走在湖畔,正迎著日出,叶敛只觉得双眼难受,正巧见到身旁杨柳枝头上竟 有一顶斗笠,不知道是谁人遗下的,也不想管是谁人遗下的,叶敛顺手取了,便 将它戴在头上。 遮了阳,舒服许多。 继续往前走,沿著湖畔走,发现不只是人少,根本是无人。如斯良辰美景, 竟无一个游客?浪费,著实是浪费。那我也不要客气,自己一个人看了。 叶敛一个人走在西湖,不知不觉已近正午,有点热了。叶敛脱下外袍,一阵 风来,却又有微微寒意。 这时,见到路边有件蓑衣,叶敛也不客气,拾起穿上,正好,不冷也不热。 正午的日头照著湖面,薄薄的水蒸气,让视野变得有点模糊。 很美的西湖,真的很美,可惜叶敛文才不够好,无法像个诗人留下什么诗句 来形容。 走著,看到湖边停了艘小舟,刚好,走得有点累了,叶敛索性上了小舟,缓 缓摆到湖中。 在湖上向湖边看去,仍是没人。 不对,西湖怎可能一日没人?难道此湖并非西湖? 但记忆中的景色与此丝毫无差,分明便是西湖。难道世上另有一处仙境,与 西湖一般模样? 仙境?什么仙境?这里的美景仍只是凡景,何能称为仙境?仙境这玩意儿, 合当是不存在的。 但此处若非仙境,便是西湖,既是西湖,怎能无人? 何来无人?湖上是人,满满是人! 何时来了这许多人?叶敛揉揉眼,并没看错,确然满满是人。 这么多人,怎能一时并至? 罢了,我游我的湖。反正在我湖上,他们在湖畔,互不相干。 一摆桨,忽然却一个震荡。 定睛一瞧,居然撞上了别人的船。 不只一艘,连湖上也出现了一堆船,有扁舟c有舱船c更少不了满乘游客的 楼船。 对方是艘舱船,比叶敛的小舟大上不少,这一撞,叶敛的船几乎翻覆,舱船 则只是微微一晃。但船上的乘客对叶敛怒目而视,舵夫则大骂:「会不会操舟! 像什么舟子!」说完,便将船划走了。 叶敛正想反:「我原就不是舟子!」但尚未开口,却见到自己身上的蓑衣 c再摸摸自己头上的斗笠,不禁一笑我如何又不像个舟子了? 叶敛缓缓摆著桨,在湖上缓缓游荡。 日头渐渐西沈,不知不觉,叶敛竟在西湖晃了一日。 夕阳盛红,映得湖面也是一片红,红似火的红。 慢何止似火?分明是火! 转眼一瞧,岸上柳林居然著火,一片连烧,令人怵目惊心的火红! 怎会有人放火烧柳林?而岸上游客却又不惧? 再慢何来不惧?原来是远了瞧之不清,游客并非慢行观景,而是争相逃 命! 再看,就连湖上的小舟,也满满载人,连舟沿也有不少人争相攀附。原本悠 闲观景的舟上客,如今皆与舵夫不断击打著攀舟人的手,将他们打下水去。 何以如此?何以如此?叶敛心惊c惊疑不定! 再看湖水,又不尽是火红,而是血红! 岸上蓦然出现一队铁骑,鞭马追逐著岸上民众,追上,手起c刀落! 血,流著,流进湖中,染红一片,映著火红,加上血红,红透底的红。 铁骑并非汉人,乃是吐番人。叶敛到过吐番,识得他们的衣甲! 吐番何时入侵中土,且打到江南来了?何故我竟憧然不觉? 一片喊杀声c求救声c哀嚎声交织,混著火烧柳林的哔霹声,叶敛呆然看著 岸上的大屠杀。 跟著,又出现四路人马。 一路,是云南;一路,是回纥;一路,是倭族;另一路 那不是元仁右吗?他领著云梦剑派弟子,拦在吐番c云南c回纥c倭族四路 人马前面。 叶敛松了口气云梦剑派之兵学c武学冠绝当世,有元仁右率弟子迎战,民 众当可无虑。 但定睛一瞧,元仁右并非拒敌,而是与四路外族汇作一路,继续追杀汉民!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叶敛眼睁睁看著,手上桨急速摆动,想上岸 应战,偏生他原不擅操舟,缓行摆渡尚可,如今一急,失了方寸,舟子只在原地 打转,离岸边是半分接近也无。 岸上之事,叶敛所见之事,四字可以涵矣 所以『烧c奸c掳c杀』是也! 火,愈烧愈烈;血,愈多愈红 岸上一般民众的两条腿,怎跑得过回纥c吐番骑兵的四条马腿?也一直被倭 族c云梦剑派门人以快步赶上,不断c不断掳掠c不断杀戮 不过一转眼,西湖岸上,除了五路合师与他们的俘虏,已无活人;西湖之中 ,许多溺死的尸体,载浮载沉 西湖乃是中国名景,如今却成炼狱! 叶敛的舟子仍在湖心打转,急怒攻心,一声大叫,竟尔昏厥。 不知昏迷多久,叶敛忽然觉得饥肠辘辘,想睁眼,却怕映入眼帘的会是人间 炼狱,不禁踌躇。 闭著眼思索许久,怪了,我身在舟上,何以并无丝毫晃动感?难道那五 路人马杀到『湖水为之塞流』? 荒天下之大谬!当初曹瞒屠杀徐州,也只阻了泗水,泗水怎能与西湖相比? 便是杀尽杭州人投入西湖,只怕也未必塞流! 那何故,舟身不会晃动? 叶敛心中奇怪,睁眼一瞧,所见非天,却是屋顶。 怪哉!我分明昏在西湖,何时到了屋中? 坐起身,定睛一瞧,确实是屋,一看便知是客栈的房间。 何故如此?怎会如此? 房门有吱呀声,有人推门!叶敛反射性的右手探向左腰间,要取无鞘剑,但 却摸了个空! 探头一望,便连原先藏在床下的剑篓也不见了。 叶敛尚在憧然,房门推开後,走进的却是一匹狼。 一匹体型硕大c几乎胜牛,且有两条尾巴的怪狼。 此狼虽怪,叶敛却是相熟,十分相熟。 果然,狼後闪出一人,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这女孩,若非寒星,又是何人? 寒星见叶敛起身,盈盈笑道:「笨师父,醉醒啦!」 叶敛呆了,脑中也快速转动著 此地当是西湖,却非西湖,既非西湖,当是杭州城。既是杭州城,寒星又怎 会在杭州城? 「怎么回事你怎会在这?此地危险,速速离开!」一想起西湖,便 想到那五路合军,叶敛一人如何当得?自己丢命无妨,却要拚死保护寒星啊!叶 敛即思即行,下床套了靴子,穿上外袍,忽然又一呆,再转向寒星道:「我的剑 呢?还有剑篓呢?快,快拿出来!」 寒星见他这笨师父形容古怪,一副十万火急模样,丝毫不像开玩笑,恐怕真 有十万火急之事,当即著脚尖打开高柜,取出无鞘剑与叶敛。同时,药师小狼 也自墙角叨著剑篓的背带,拖到叶敛面前。 叶敛急急佩上无鞘剑,背起剑篓,拉著寒星便向外走。 寒星尚是少年,给叶敛拖著是丝毫抗拒不得,只得叫道:「笨师父,你急什 么?」眼见叶敛拖著自己竟一路拖出客栈,後头小二怪诞的眼神射了过来,忙又 叫:「笨师父,要走也要先结帐!别耍赖啊!」 一走出客栈,叶敛又憧了。 街上行人携攘c商贩依旧叫卖c店家依旧招呼客人c百姓依旧安和 他们难道不知五路合师已攻到西湖吗?何以如此?真是没有危机意识! 叶敛心里一火,开口要提醒民众避难,寒星已甩脱了他手,一声哨呼,药师 小狼马上将叶敛扑倒在地。 叶敛并未开口,民众却是惊疑药师小狼如此壮硕,又一股脑便将叶敛扑倒 ,如何不令人惊?客栈前响起一片尖叫,但过不多时,民众却见药师小狼并未再 对叶敛施加伤害,渐渐围成个圈,七嘴八舌c叽叽喳喳。 叶敛没理会民众的反应,忙回头道:「寒星!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寒星小脸也峻了,不悦道:「笨师父!刚醉醒就发疯!分明是你在玩!」 醉醒?是了,适才寒星第一句也是说『醉醒』到底发生何事?难道我仍 在梦中? 且慢不对!有问题! 「寒星,你在哪找到我的?」叶敛呼了口气,冷静一下脑子,缓缓问道。 寒星见叶敛似乎清醒许多,招招手让药师小狼离开叶敛身上,再使个眼色, 药师小狼便在寒星身旁乖乖坐下。 寒星忽然又发现一堆人围著自己看,她虽然喜欢胡闹,却仍是个孩子,当下 不禁羞红了脸,踱脚叫道:「干嘛看著我!有什么好看的啦!」 众人给她一嚷,又见药师小狼并无其它动作,想来已无热闹可看,只得一哄 而散。 此时,叶敛已爬起身,蹲在寒星面前低声道:「寒星,快说,你到底在哪找 到我的?」 「酒店啦!」寒星没好气的回答死师父!烂师父!害我被围观,我又不是 稀有动物!小狼才是! 「酒店?」叶敛凝神回想,又问:「是不是若水酒肆?」 「对啦!」寒星伸指弹了个响,药师小狼低下头来,寒星便自小狼颈上取下 一个悬带葫芦,道:「你的酒!」 叶敛愣愣的接过酒葫芦,脑中思绪不断在将记忆重新组合 难道我只是醉酒?并未去过西湖?我是在发梦? 「今天什么日子?」叶敛又问。 「春分啦!」寒星回答的语气非常非常不耐烦,但从她的脸色却可以看出有 点高兴因为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总算不疯了 「我醉了几天?」叶敛再问。 「七天。」寒星再答。 叶敛仔细回想三月十五离开林家堡,次日到达杭州,再次日前往若水酒肆 ,至今日已是春分不错,正是七天! 如此说来,西湖一事,确然是梦! 想通之後,叶敛重重呼了口大气 幸好是梦! 一放松,肚子便叫了 饿了七天,那偌大巨响寒星如何听不见?她马上又板起面孔,道:「笨师父 ,走啦,先吃饭!」说完,又迳走回客栈中。药师小狼自是在後静静跟著。 「呼哈」叶敛放下筷子,端起碗,一口气便将碗里的酒饮尽了。 酒是在客栈里另要的薄酒,对於若水酒肆的善酿,他再不敢碰。 瞧著桌上的杯盘c还有叶敛那吃相,寒星看看药师小狼c和它跟前未吃完的 半块猪肉,摇了摇头这笨师父,饿得比狼还像狼! 药师小狼似有所觉,低低的嚎了一声。 寒星知其意,慨然道:「饿久了之後,又暴饮暴食,最伤胃肠」一旁药 师小狼又似赞同的连连『点头』。 叶敛道:「你这小混球,你便去试试连饿七天,看你会不会如我这般吃法。 亏你还有小狼跟著,我醉死七天,形容病患,我瞧你连喂我稀粥也未曾!且不说 你懂不懂医理,连孝敬师父都不会吗!」 「还好意思说咧!」寒星不甘示弱,也反道:「你收我这徒弟收得心不甘 情不愿,那就算了,毕竟是我逼你的。可是你收便收了,一收完徒马上溜之大吉 ,一个人跑出来游山玩水,丢著徒弟不管,又是为师之道吗?」 这丫头年纪小小,却牙尖嘴利,叶敛自负口才不错,但要他对著一个小女孩 正色辩称却又有点奇怪,当下一愣,便没回口。 寒星自觉占了上风,嘻嘻一笑,又道:「魏姐姐c和王道c石绯那两个傻蛋 ,在襄州很关心你的安危。还有那个和我同名的晨老夫子」 「慢!」叶敛打断道:「你是说晨星吧,他才廿五岁上下,叫他老夫子,太 老了点吧?」 「管你的!他爱说教c我也爱叫他老夫子!」寒星坚决表态,其形貌又教叶 敛一愣。 两人对视半晌之後,叶敛认输了,只得道:「好吧,老夫子就老夫子。晨老 夫子怎样?」 「他喔一句话说不完咧。」寒星愁然道。 叶敛心中一震难道襄州出了什么事? 「到底怎样,快说!」叶敛不禁出声催促。 却见寒星满脸忧色,缓然道:「他一天睡四个时辰天吃三餐天 练棍一个时辰天喝一斤酒」 「慢慢慢!」叶敛又打断:「你说得很忧虑,可是我怎么听来却很正常?」 寒星叹道:「以常人来说是很正常可是他是丐帮弟子,太正常才叫不正 常」 叶敛又一呆这小鬼,真的古灵精怪! 「算了算了。说你,你为啥跑来这?」叶敛挥挥手,中断晨老夫子的话题, 很怕再说下去,寒星会连他一天上几次茅房c头上有几根头发都说出来,这些事 叶敛可没精神去管。 「烂问题。」寒星小脸一沈,意似责怪。 叶敛又一愣。 只听寒星接道:「叫你笨师父还真不是叫假的。当然是跑来找你,不然我干 嘛没事把一个醉鬼从酒肆拖回客栈,还看著他睡了七天?你笨我可不笨!这种笨 差事,谁人要去作?你又不付照养费的!」 叶敛又语塞了这个答案虽是意料中,可她的说法,却教叶敛感到愧疚。 合该是我照顾她,怎变成她照顾我? 但还有另一个问题,叶敛又问:「我离开襄州後,也没捎过音信回去,你怎 知我在何处?」 「又是烂问题!」寒星不屑道,但这回神色中却有几分得意。 一旁药师小狼昂起颈子,也是一副志得意满貌。 叶敛何等聪明,当即了然,道:「不愧是原定帮镇帮宝兽。」 原来药师小狼狻有神性,不仅通医理c知用药,甚至能够千里寻人。 「好啦,笨师父!你醒也醒了c酒足饭饱了,接下来要作啥?」寒星问道。 其言下之意,跟定你了! 叶敛怔了接下来明知是梦,但不能不在意! 难道回纥c吐番c大理c倭族会联合进犯中土?甚至,云梦剑派也会作 一道? 这假设并不是异想天开,至少叶敛已亲自证实,云梦剑派与倭族确有牵连。 去年夏天,段钰导动真气,造成岗底斯山大雪崩,淹没了四分之一个逻些 城,使得吐番沈寂许久,未再进攻中土。但想来时至今日,逻些应已重建完毕, 吐番为报此仇,一旦有军队调派行动,必将大举入侵中土。 大理大理 想到大理,叶敛却不知从何下手!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想到大理,一定还记得那十三年前叱吒千里c睥睨当 世的天下第一王者天弃鬼才稀罗△! 他死了吗?真的死了吗?连曾亲眼见证c威名赫赫的玉笛丐徐乞,都不敢肯 定! 如果稀罗△还在c假使稀罗△还在,谁能惹得起大理? 便是君聆诗也不行! 叶敛深呼了口气 不,不能再想大理,否则,我什么也作不了。 想想回纥吧。 回纥目前尚无明显动作。八年前,回纥曾与吐番响应仆固怀恩叛变,联 合进攻灵州地方,回纥方面却为郭子丁晓以大义,成功劝退 但已八年了,回纥人真的安於现状? 如果吐番c大理c倭族联合来犯,回纥会不想分一杯羹? 叶敛摇了摇头不可能,人都是贪心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话 杭塘之祸 ̄之二 ; 叶敛心中想了各国间的关系,那是十分复杂的念头,脸上的表情忽愁忽忧c 又疑又惧,寒星在旁如何知晓?但知这笨师父又失神了,等了许久,未见叶敛回 答自己的问题,按捺不住性子,又叫道:「喂!你不理我喔?」 叶敛身子一震,猛然回神,盯著寒星道:「理你?喔接下来」叶敛 回想,八天之前,与流风c雪二人告别时,他曾说『这火腿不错,月色也不错 』,言下之意,他们分作二路,一边打探杭塘帮消息c另一边则留在杭州寻访君 聆诗下落。下次约见,地点是在盛产火腿的金华,时间则是无月色的月底夜晚。 如今算来,自己醉了七日,杭塘帮所在只是杭州城南山区,其实相距不远, 想来流风c雪应已有所斩获,而自己原就不认为能够在杭州得到有关君聆诗的 丝毫消息,如今又多一个寒星随身,不能急行赶路那也罢了,只怕还得陪她一路 游玩,要到金华,不如及早出发。 念头已定,叶敛当下便道:「接下来,到金华去。」 「金华?」寒星撇头一想,便击掌笑道:「你还没吃饱,想去吃火腿啊?」 叶敛闻言不禁一怔,疑道:「你怎知金华产火腿?」 寒星哼了一声,扬起鼻子,道:「天下间南北交通,无过三条路:东是苏扬 运河水道c西是汉中过阳平关c中是南阳襄樊经桐柏山道。原定帮据地桐柏山, 南北生意作的还少么?原本你说动了雷伯伯和爹爹助你,不仅是人脉c连资金只 怕也有」寒星说到爹爹,声音忽然细了,再说两句,直接便住了口。 寒星如此说来,叶敛自也听懂,原定帮帮主雷斯林膝下无子c副帮主寒元也 只寒星这么一个女儿,只怕这十二岁的小小女娃,於各地山水地理c风土民情谙 熟程度并不下於我。 至於说到寒元,却让寒星语塞,又代表 ̄寒星虽然精灵,毕竟仍是小小女孩 ,思及亡父,自是恻然。 这却也是叶敛最无可奈何之事她的父亲是间接死在我手上,我要怎办? 我能怎办? 就连一旁的药师小狼,也垂首不动。 「走吧!」唯一的办法,就要令她不要再想 ̄叶敛也已酒足饭饱,起身背上 剑篓,与小二结了帐,带著寒星与药师小狼,一路出城。 接下来,该到金华。 果不出叶敛所料,这一路行来,不过百馀里距离,两天便该能到的金华镇, 由於多了一个寒星,每日行不到二十里便喊累,竟花了六天才到。 路上叶敛也极为无奈,明知寒星能骑乘药师小狼,但再怎么劝,寒星极其任 性,硬是不肯上狼背,叶敛还能怎办? 待得到了金华,已是与流风c雪相约的三月三十日。 当天晚上,叶敛哄睡了寒星,又孤身一人行至金华镇南门外。 从亥初等到了子末,才见远方二人行近。 流风c雪果未失约,叶敛见了他们,忙问道:「杭塘帮如何了?」 闻言,流风撇过头去,不置一语,表情是极为难堪。 叶敛见状,满心惑然,转向雪道:「杭塘帮到底如何了?」 雪叹了口气,摇摇头。 叶敛心中一震,疑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不妙?」 「不不是。」雪轻叹一声,道:「是『不知道』。」 不知道?这可真教叶敛懵了,他在杭州一醉七日c又漫行了六日才至金华, 流风c雪二人合当有十馀日时间探查,怎会不知道? 但见流风神情,却似乎有极大事,叶敛心急,又向流风道:「神宫寺,到底 出了什么事?」流风大摇其头,硬是不置一语。 雪却心晓非说不可,又叹了口气,道:「我们迷路了。」 迷路!听闻此言,直教叶敛脑中轰然一响,比受了什么刺激都还要刺激!当 场呆住,作声不得。 流风的表情仍是难堪c雪的神色是惭愧c叶敛则是成了木人。 探访杭塘帮消息,那是何等大事,此二人居然迷路? 但回头一想,找到君聆诗下落,更是攸关中原武林c甚至大汉民族命运的枢 纽,叶敛自己不也一醉七日吗?念及此处,叶敛晃晃脑子,稳定了情绪後,轻声 问道:「怎会迷路?」 雪道:「我们身上并没地图c又不识路。你说火腿,我们不知在杭南杭北 c杭西杭东,不择路便向北走,岂知火腿平素是在盘中,成了地名,它却是在杭 州西南?走了五日,愈走愈不对头,问了路人,才知并无一处名为『火腿』,你 是暗指盛产火腿的金华镇,原来我们根本走错方向,这才回头其实我们才刚 到金华。」 这一串说下来,叶敛也无言以对了。想来,定是流风爱面子,不肯出声问路 ,以致如此。 便连在杭州城中,他提及『火腿』之时,想来这二人已然不知,当时却也不 愿一声相询。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叶敛将二人带入镇中,回到客栈,决定先歇一日,明 日天明再找杭塘帮所在。 次日一早,流风c雪二人由於连行十馀日长途,并未起床用早膳。叶敛已 是起了个大早,下到客栈大厅,却见到寒星已和药师小狼分食一条火腿,吃得津 津有味。 那条火腿已给他们啃了大半,但仍长尺半c其径约有八寸,实是一条大型火 腿。 金华盛产火腿,自盛唐以降,由於天下升平日久,百姓无事,便会对『吃』 下起功夫,是故金华火腿型式千奇百怪c无所不有,不唯足口腹之欲,在视觉上 也屡有创新。 眼前这条大火腿,想来在金华镇里,仍是不值一哂的小玩意儿。 叶敛坐在寒星身旁,看这一人一狼大快朵颐c吃得浑然忘我,连自己坐到旁 边也恍若不觉,心里忽然觉得安慰。 这小丫头如果时时刻刻都能如此时这般快乐,那么,我也不会感到负担 了。 一念及此,叶敛眉头才舒又紧。 他想到另一个人一个生死未卜c对自己而言比寒星更要重要的人。 乾爹诸葛静的独女,诸葛涵。 我又能去哪里找她呢?天地之大c人海茫茫,毫无头绪 此时,叶敛想起南宫府邸中的三封锦囊c三张纸笺,写著同一个字的纸笺。 『涵』。 南宫寒乃一代奇人,举世公认最有资格挑战『天下第一人』位置的段钰, 手上拿的是南宫寒所铸的『箫湘烟雨剑』;被称为『天赋异才』c天下人遍寻不 著的君聆诗,曾让南宫寒教授摆阵 还有什么吗?一定有的,可惜叶敛知道的只有这样。 但,就只是这样,已不难想见南宫寒之高绝。 南宫寒遗下的锦囊,却只给了叶敛三个无用之字,却是何解? 叶敛呆愣了 ̄难道寻找诸葛涵,终究只是白忙?天才军师诸葛静的後嗣,将 就此断绝? 任著叶敛胡思乱想,寒星与药师小狼已啃完了那条大香肠。此时,流风c 雪二人也已睡醒,下得楼来,见到那一人一狼,双双一怔。 驯狼,并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药师小狼却令人一瞥即知,绝非凡兽。 他们怔,是因为奇怪,寒星这小小稚童,怎能驯此异物? 叶敛回神,见了二人呆站,便招呼他们一起坐下。 就座後,雪定了定神,亲切的问寒星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原定帮副帮主寒元的独生女,寒星。」叶敛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抢在寒星面前回答。 寒星一呆 ̄这笨师父怎地今儿这么热心? 她自然不晓得,流风c雪与杀其父伯的栗原苗c栗原辅文姐弟乃是同门, 叶敛想著那找不到的诸葛涵,心中烦闷,一时竟想让流风c雪找不到台阶下。 但话一出口,便有点後悔 ̄诸葛涵下落不明,该当找仆固怀恩c找当年联合 侵唐的回纥c吐番算帐,与倭族有何干系?自己这样作,实在是移罪了! 孰料雪只是点点头,流风则反问道:「原定帮与我们要找的杭塘帮有关系 吗?不然,怎会有个小女孩c和一匹狼来了?」 叶敛一听,便即了然:流风c雪初到中土,便直赴云梦剑派听屈兵专的吩 咐,并不像栗原姐弟这般清楚中原武林情势,甚至连原定帮他们也未曾听闻,寒 元是何许人,自然不会知道。 思念及此,叶敛很快换了一个介绍方式:「她和杭塘帮没什么关系。她也是 我的徒弟,特地找偷溜的师父来的。」 「笨师父!终於招认自己偷溜了啊!」寒星斜睨著叶敛,语意中狻为不满。 叶敛涩然一笑,招来小二,点了早膳。用膳间,也问清楚了找到杭塘帮主寨 的路径。 用过早膳,四人一狼向南行,不过午时便已进入山区,依著问来的路,寻道 上山。 走了约三里山路,路旁便见到一间茶店。 四人不加思索,便行进茶店。走了半天路,总要歇歇腿,这不需要多说,是 旅人的默契。 但进入茶店後,却不见夥计上来招呼。流风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雪在 店里外巡了又巡,回来後摇头道:「店里没人。」 「是间废店吗?」叶敛疑道,还没起身,寒星动作更快,蹦地跳下椅,走出 店门,只绕了一圈,便又走回来,道:「这是山寨的店子。」说完,又伸指在桌 上一抹,自己看了一眼,再摊到三人面前道:「这灰尘,近半月没人打扫了。」 半月?听了这日子,叶敛等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空去疑心寒星怎会知道,只想到 ̄半月之前,正是在林家堡与库流嘉 等苏杭四帮帮主面会c叶敛随後为半瓶善酿醉倒的那天。 难道真给叶敛料中?苏杭四帮出事了? 叶敛霍地起身,将刚刚卸下的剑篓又背起,道:「我们快上山!」 寒星同时也已跳到药师小狼背上,道:「跟我来!」随言随动,叶敛不假思 索,随即跟著药师小狼出门。 流风c雪见状,也在後急急跟上。 他们心中自然怀疑,叶敛怎会听这么一个小鬼的话?何况这小鬼还是他的徒 弟! 但叶敛却很清楚,寒星也是出身山寨,对於山寨所设置的茶店c以及山寨应 该在山的哪个位置,寒元必然教导过她。这些事情,寒星比自己c与流风c雪 更要懂得,跟著她走,不会有错。 四人一狼急行上山,路上再无人烟。走了十里山路,且不知药师小狼如何, 叶敛等三人已疲惫不堪了。 总算十里路过,眼前出现一间寨子。 「杭塘帮本寨到了!」寒星说完,跳下狼背,停了下来。 叶敛等三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赶上前去。 待到近前,四人却都呆了。 一间大寨,只剩支柱,其馀只是一片败瓦残垣,还有几丝乌烟馀烬,那股焦 臭味,也异常醒鼻。 再向前走,地上横七竖八,满是死尸! 叶敛开始颤抖了,那是气愤的股栗。 流风c雪面面相觑,寒星则不置一语。 笨师父到底惹到了什么人?对头居然要他所拉拢的对象非死不可?爹爹和雷 伯伯如此c眼前的杭塘帮如此,那么,下一个呢? 叶敛一人走进杭塘帮大寨广场,看著一地的尸体。 没有一个是他认识c认识他的人,但叶敛却很清楚,这些人是因己而死。 或者说得更正确一点,因君聆诗而死 究竟是何等样人,如此心狠手辣? 叶敛走在尸堆中,无语问苍天 忽然,叶敛有了点感应。 对『气』的感应,自从在南宫府中感应到流风c雪接近後,这是第一次! 那感应很清晰,很明白,是活z人! 杭塘帮还有活口! 叶敛急急朝著『气』所传来的方向赶去,後头三人一狼见他忽然加快脚步, 似有所觉,也在後跟上。 叶敛赶到气之所在,见著一人,披头散发c衣衫破落,身上明显有著多处烧 伤c创伤。 他还活著,但也气若游丝。 假如杭塘帮已灭半月,此人料来也负伤半月,在此地行走不得,还能活著, 已是奇迹。 叶敛回头,药师小狼首先赶到,叶敛很快从小狼颈上取过水袋,扶起那人, 喂著他喝了几口水。 小狼也行上前去,在他身上的各处伤口舔拭著。 猫c狗的唾液都有消毒作用,狼与狗俱属犬科动物。 叶敛喂那人喝过水後,他明显气息稍粗,但仍处於随时会断气的状态。 能存活至此时,已是十分韧性,求求你多活一会儿!叶敛在心中请托著。 这时,流风赶上前来,拨开那人头发。 看清那人脸貌後,流风怔了c叶敛呆了c雪则在後叫出声:「库流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话 杭塘之祸 ̄之三 ; 没错,倒在面前的人,正是杭塘帮的首领,库流嘉。 库流嘉看到叶敛等三人,也还认得,扬了扬嘴角,似是想给予他们一个微笑 ,但笑,只笑了一半,嘴角便扬不上去。 「库流兄,发生了什么事?」雪柔声问道。她看得出来,库流嘉虽然撑到 现在,但这一口气也是仅馀的,决计是活不成了。现在库流嘉最後能作的事,便 是告知杭塘帮因何而灭。 库流嘉心里明白,嘴唇动了动,但只是微微吐出了一点气息,毫无声音。 流风皱紧了眉头,扶坐著库流嘉的叶敛则将耳朵靠到库流嘉嘴边,道:「库 流兄,你再说一次。」 库流嘉张口,又『说』了一次。 叶敛听完,怔了。 流风和雪疑惑的看著叶敛,等他转述。 叶敛还没回神,臂弯里库流嘉头一歪,已然气绝。 药师小狼见状,不再舔舐库流嘉身上的创伤,只静静的退回寒星身边。 叶敛也查觉库流嘉断气了,将他身子放下,站起身,道:「库流兄说他 回到寨子当天晚上,安心帮中无事,原是连路赶路劳累,睡得不错。忽然深夜烧 起大火」说到这儿,便住口了。 「然後呢?纯粹大火,不可能死这么多人。」流风提出最基本的判断,眼前 的尸体中,青壮汉子占了大多数,妇孺也罢了,大火便能将这些倒在广场的汉子 烧到走投无路? 叶敛摇头道:「我不知道库流兄只说到这边。」 流风一怔 ̄没有线索?! 叶敛默然c最早查觉杭塘帮出事,并且找到山寨所在的寒星也不置一语。 现场沈默了,只有药师小狼舔著前腿c还有以後腿搔弄後颈的细微声音。 叶敛心里知道,南武林的九派四十三帮,到今天为止,杭塘帮正式除名了。 四人一狼,在烧成白地c满是尸体的杭塘帮周围巡绕著。 走了一阵,雪道:「看来这杭塘帮主寨占地不小,总有三百亩地,能将它 一次烧得如此乾净,其火势猛烈,不难想像但为何」她站在荒土中央, 向四周张望了一阵,续道:「为何山林没有被烧去?为何离此不远的金华镇竟没 人提及?」 雪所言,确是令人不解。 他们又探查了一阵,才发现寨外树林已被伐去一圈。 山林无树,即无火引,自不会造成山林大火。 火势既猛,来得快c只怕去得也快,烧掉杭塘帮寨子的这一把大火,或者只 烧了一夜便停,如此一来,离此不远的金华镇无人查觉,似也不奇。 人为纵火,那是决然无疑了。 但,会是谁?问题回到原点,回到林家堡时就已不解的疑惑。 到底是何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此心狠手辣,必得灭杭塘帮? 日正当中,却万籁俱寂。 叶敛道:「有问题,太静了。」 太静?「这里除了我们,再无一个活人,怎能不静?」流风回答。 「不我不是指人声。」叶敛闭目侧耳倾听一阵,半晌後道:「鸟声。这 里是山林,何无一点鸟声?」 流风闻言,心中一惊,随意走到最接近的一具尸体旁。那尸体原是仰躺,流 风将他翻过身子,使背朝天。 那人背上有著三条疮疤,极深的伤口。出血已止了,流出的血液色已转黑, 早凝固了。 血,不吓人,但那三条疤,却极可怖! 「不是利器!」流风霍然起身,道:「这是猛兽爪痕!」 猛兽?何等猛兽?杭塘帮无一人生还,莫非是猛兽所为?但猛兽多惧火,又 何有猛兽能在寨子大火之际伤人? 细细检视地上尸体,多死於深深爪痕,必是失血过多;又或颈骨断折,显然 是给猛兽一掌拍死。 此时,药师小狼忽然屈下身子,发出了沈沈的低吼声。 一片枝叶摇摆声同时响起起风了。 风生之後,便是 虎z啸! 一尾大虫缓缓自林中行出,离叶敛等人四馀丈,便停下了。 这尾大虫,身长丈许,看去总有四百斤重,身上黄毛黑斑极其鲜明,额上黑 毛,即为一『王』。 此大虫之大,惊得寒星呆了c雪怔了c流风颤了c叶敛全身也渗出冷汗。 大虫一时也无动作,只是看著四人。 「王王虎」叶敛努力吐出断断续续c发颤的话语,:「王虎是云南 山林生物,能与大熊搏斗怎怎会出现在此」 「巴格!」流风忽地低喝一声,身子一震,止了颤抖,叫道:「不过是一支 虎罢了!怕了什来!」言毕,一把抽出倭刀。 那大虫乍见亮晃晃的兵刃,似是一怔,但很快也经由生物的直觉,感受到流 风的敌意,也伏低了身子。 这尾王虎一低身,体型刹时减小许多,但即无食过虎肉,也要晓得虎性,一 旦它後腿一蹬c飞扑上来,其势态又有几人能够想像? 虎是极善搏斗的生物,它这一屈身,竟使流风无从下手。 叶敛见状,也放下了剑篓c再解下无鞘剑交到寒星手上。寒星呆呆接过以後 ,叶敛翻开剑篓盖,随手便取了一把剑。 无鞘剑并未开锋,剑刃更只是一般生铁;但篓中之剑,却是经南宫府中的铸 匠丁叔至千锤百链而来。即使丁叔至只视这些剑为滥物,叶敛却很清楚,这些剑 已是难得利器。 南宫府邸,又岂有俗品? 叶敛将剑出鞘,精钢铸成的剑身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果然好剑!叶敛心中暗赞。他也只是第一次取出篓中剑。 剑身映光,映到了大虫眼上。 大虫低吼一声,它被激怒了! 飞身扑上,其势之猛裂,竟使流风c叶敛双双一怔! 他们都知道不可小觑发狠的野兽,但没想到竟快至如斯! 四丈距离,眨眼便至?这等速度,绝不逊於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在前的流 风饶是早有防备,却也不及反应,眼见大虫一爪子击向自己头颅,急急挺刀去挡 ,但一震之下,只感到千斤重力直由刀刃向双臂袭来! 这等硕然大虫一掌之力,怎能是持柄能够挡下? 但刀刃却砍进了大虫前脚掌心的软肉中,大虫吃痛,这一爪势子一偏,竟打 在流风的胳膊上。 即是千斤力去了五分,也还有五百斤,流风捱上这一掌,身子即被打飞两丈 c在地上又滚了两圈,才勉强蹲起。 流风以倭刀撑地,只觉天旋地转,捱掌的左臂比被拿住脉门还要麻。 流风性子素硬,不肯认输,硬想站起。但一直身,又感到一阵昏眩,身子向 後一倾,又坐倒下去。 雪见状,忙赶上前去将流风扶起身。 叶敛在旁,看流风只捱这大虫一掌便站不起身,虽然早在意料,却不得不暗 暗心惊。 野兽猛力,确然不可小觑! 原定帮镇帮宝兽药师小狼,在这王虎面前,虽则屈著身子作势,却也不敢攻 击。 寒星神情仍然呆愣,从没回复过。 又起风了 大虫舔了舔自己受创的右前掌,它伤得不深,一会子便已止了血,便又看著 叶敛。 叶敛忽然一笑,垂下了手。剑尖也轻轻的点在地面上。 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大虫的眼中似乎也出现疑惑。 叶敛带著微笑,伸出空著的左手,朝著大虫,屈著四指,只伸出食指,朝自 己勾了勾。 然後,说了一个字:「来。」 流风c雪见状一怔c寒星给叶敛这动作惊得呆上加呆了! 他竟对大虫挑衅? 大虫懂吗?不管懂不懂,它,有的只是天性! 身为虎中之王,王虎,任何生物见了它也要避而走之,叶敛竟如此凛然不惧 ,它的尊贵受到挑战,便值得它怒了! 大虫又一次扑上,快得惊人的扑上,又是一眨眼,又到了叶敛面前c又是临 脑一爪! 叶敛的笑容敛去了,他低身,也是极快的低身,同时右手向上一扬,划过c 跟著身子顺势向後一纵,又离开了大虫。 右手一扬,原是没啥干系,但他右手上却有丁叔至铸来的利剑! 这一扬,随手一扬,竟砍去了大虫半个右脚掌! 这等大虫之皮坚骨粗,原是不难想像,竟给叶敛信手一剑去了半块脚掌,其 剑锋锐,实已臻削铁如泥之境。 这等利剑,却给丁叔至评为滥器! 南宫寒穷毕生之力铸成的绝世灵剑『箫湘烟雨』,却又如何? 大虫也有神经,如何不痛?但它愈痛c愈要发狠!落地之後,更不稍停,再 向业已退後的叶敛纵去! 叶敛带著微笑,一侧身,竟轻描淡写的避开了大虫抓来的左脚掌。 大虫一扑c再扑,叶敛只是侧身c再侧身,竟似十分了解虎性,闪得不费吹 灰之力。 流风看著雪,眼神中有疑问 ̄叶敛纵是君聆诗义子,但也还小上自己两岁 ,怎能有如此身法c如此实力? 雪眼中,也是一般惑然。 寒星却是惊喜交加 ̄这笨师父,果然是有点本事!爹爹和雷伯伯还算没看走 眼了! 但他们却不晓得,这只是凑巧。 其实在南宫府中,叶敛一拿起段钰当初遗留下的剑柄,便已得那一股『气 』传入体中。 段钰所习技艺,名为『劲御仙气』,可辨他人之气c暂灭己身之气c更能 御使天地万物之气! 既是能御天地万物之气,段钰举手投足,已有开天破地之力。他一掌一拳 ,便能击退数十上百吐番士兵;一声大喝,便能使得夏季的冈底斯山顶雪层崩落 ,其势确然惊人。 段钰与叶敛由灵州同行至逻些,两个月之间,叶敛也不知不觉的接受了段 钰悄悄导内体内的气,以致一持起剑柄,由於其气相合,便尽数将段钰往日 所遗之气吸纳。 如今,只是不懂使用,虽然程度尚差段钰许多,但若福至心灵,叶敛亦可 辨气! 一见流风被大虫一掌击飞,叶敛在惊骇中,却忽然感到一片心境澄明,竟让 他在此刻掌握到大虫的体气。 一旦掌握到对方的体气,任何动作便也都了若指掌。 由此,大虫动作虽快,想要触碰到能预知它行动的叶敛,却是万万不能了。 叶敛戏虫的来由乃『劲御仙气』这门绝学,流风c雪自是不知;寒星便是 晓得段钰的名头,也不能知道『劲御仙气』有何过人之处,当然也不晓得叶敛 曾受过段钰导气。 更何况,叶敛自己也不晓得。导气予叶敛,只不过是段钰小小遗泽罢了。 大虫虽猛,如今在叶敛面前,它却只是如肉在砧。 叶敛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在体会c在享受,所以,一时也不急著将大虫宰 掉。 虎扑人闪,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已不再令人惊异。雪也不愧在祖国素有 『慧眼』之称,观查了这一阵,竟给她看出了些端倪,低声朝流风道:「叶敛似 乎能预知大虫的行动。」 「不管怎样,都不能再玩了!」流风休息了一刻钟,已不再感到昏眩,提起 倭刀,便又走上前去。 叶敛如今正是背对著流风,却未发觉。流风则早已看出大虫屡扑叶敛不著, 发狠一阵乱打,体力所剩不多,动作也已趋缓。眼见大虫又扑,叶敛仍然侧身闪 过,他却猱身上前! 叶敛全心注意著大虫的行动c感受著大虫的体气,没注意到流风走近,待得 身後人影一闪,惊觉之後,已见流风蹲著身子,竟已躲在大虫腹下。 「再强的生物,肚子也是极脆弱的!」流风喝道,一挺刀向上直刺,一柄倭 刀直没至柄! 这一刀刺得大虫狂吼一声,却未足要命,大虫一旋身,便将流风让到自己面 前,张口咬去! 这一口还未咬下,大虫却静了。 流风身後c叶敛手上的剑,不知何时已刺在虎额的『王』字上,深入数寸, 直接贯脑。 脑部受创捱剑,绝无不死之理。 大虫轰然趴倒,再无一点声息。 大虫倒毙之後,流风c叶敛各自收剑。 雪走上前去,道:「答案出来了这里会这么静,便是因为有这条大虫 在,其馀鸟兽都走避了。至於杭塘帮众就是死在它手下的多。」 流风连连点头,叶敛心中却还有疑惑。 正是在打虎之前所说的那段话王虎乃云南山林生物,何故会来到江南? 寒星终於回复神智,走近地上的大虫尸体,打量了一阵,道:「这尾大虫嘛 」 听寒星只讲一句便停,叶敛等三人都被勾起好奇心,三人同时想起,寒星能 驯药师小狼为宠物,只怕对动物习惯是极为了解,或者是看出什么端倪。雪忙 又问:「这尾大虫怎样?」 寒星却不即言,绕著虎尸走了几圈,最後停在它的虎头前,道:「它这 张虎皮原本值得一百两黄金的,让你们俩个这样又砍又刺c缺脚破洞的,现在只 怕连一百两怠子也不值了!」声言喝喝,竟是指责起叶敛与流风下手不知轻重。 三人闻言一怔,无言以对。 寒星走回药师小狼身旁,却见药师小狼仍然屈声嘶,其形态似乎比初见这 尾大虫时更加恐惧。 寒星心中起疑,抚了抚小狼的颈项,道:「怕什么啊?大虫给两个不懂赚钱 的家伙宰了,不用怕啦?」话才说完,药师小狼不但没有『不怕』,其势更盛, 竟昂首高嚎一声。 寒星正待教训药师小狼一顿,却闻到了一股骚腥味。 这股味道,大是非比寻常! 她一回头,只见到流风c叶敛c雪三人张大了口,已然全呆。 更前方的树林之中,则行出了六支『王虎』。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话 虎.牛.蛇 ̄之一 ; 第十二话虎z牛z蛇 ̄之一 股栗了。 一支王虎,一掌已足让流风昏眩一刻多钟,如今眼前,却有六支! 这一惊,将叶敛才刚刚体会到的『辨气』要领,也吓得无影无踪。 六支王虎,轮流吞吐著空气,它们离叶敛等人还有四c五丈远,但吸量之大 ,似乎已令四人一狼感到气窒;一吐气,又有一股腥臊味。 虎,一向是独来独往的生物,在场的人都知道。但同时,却又明明白白c亲 眼见到 面前,不多不少,的的确确是六支王虎! 一时之间,四人一狼都没了动作,也不知该有什么动作。 这个场面,真的太过於骇人。 六支王虎行出树林之後,三三两两走上烧成白地的杭塘帮大寨,毫没顾忌的 围绕著地上的虎尸行走,不时翻弄c嗅闻。 自然,最先出现的那支王虎,已给流风一刀入腹c叶敛一剑贯脑,死得十分 彻底,不可能有所反应。 六尾大虫都意识到同伴死了,蓦然仰首,六声虎啸! 起风了!一阵枝桠摇摆c希希沙沙地似乎连十几里外的鸟兽,也竞相走 避著 寒星吓得腿都软了,膝盖一松c便向後坐倒。 雪的牙齿在打架c流风的衣衫给冷汗湿透了c叶敛的手连剑也快握不住。 「你不是能预知大虫的行动吗六支顶得住吗?」雪以手肘悄悄顶 了叶敛的背问道。如果叶敛真的能够预料大虫的动作,一对一不是问题,就要看 能不能一对六了。 叶敛呼了口气,确定方才所感应到的气流,如今已荡然无存。叶敛本身的实 力也未必比流风要强,不能辨气,别说六支了「一支也不行。」叶敛也低声 回答:「刚才那是巧合罢了。更何况一对六,你以为我是神吗?」 他们的对话,流风自然也听到了,眼见六支大虫盯著自己,目前虽然尚无动 作,但任谁也知道 ̄它们绝不吃素! 既然不可能打胜它们,那么,便只有一个办法 流风与雪互相使了眼色,叶敛也回头慢慢的背起剑篓c再移到寒星身旁。 六尾大虫当然有看到他们的动作,竟也不约而同的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流风死盯著大虫c雪慢慢退步 叶敛一屈身,倏地提起寒星,一把将她按到药师小狼背上,叫道:「抓紧! 」同时,流风c雪也回头,药师小狼自也懂得,四人一狼,共计十条腿著地, 发足狂奔! 身後传来数声虎啸,距离并没有拉远 ̄它们当然会追! 「冲下山!虎不会下山的!」雪叫道,她一路冲在最前头,药师小狼紧随 其後,叶敛背著沈甸甸的剑篓,却也能狼尾而行。 流风跑在後头,不时回首望去,只见六虎在山道中首尾相连排成一列,紧追 不舍,距离并没拉开! 叶敛一边跑边想 杭塘帮偌多尸骨,虽有虎击痕迹,但多仍是全尸,附近既有七虎,它们不食 人尸,似乎是大悖常理。 又,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即使一般黄斑虎尚且如此,王虎乃虎中之王 ,其地域所有权的观念应相对强烈,如今七虎共处一山,也极为奇怪! 但如今哪有空让他思索?山道之中,三人一狼六虎飞奔而过的风声倏倏,一 路上山林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竞相躲避引起的枝桠嘶磨声 六虎齐会,孰敢不避?! 上山,十三里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下山,一样的十三里山路,只花一刻 钟。 树林渐稀c骚味也渐淡。 雪所言不差,虎性喜山林,一般不会下到平地。古有云:『虎落平阳被犬 欺』,身不在山中,即便是王虎也要忌惮。待得四人一狼回到平地上,後头早已 不见六虎踪影。 此番真乃虎口馀生,四人一狼见逃出生天,停下脚步後,便各自喘著大气。 再抬头望天,时已黄昏。 休息一阵之後,寒星忽然开始大笑,她坐在狼背上笑,笑得过火了,一个不 稳跌下了狼背,站起身後,仍自在笑,望著叶敛c流风c雪,一个劲的笑。 叶敛与流风给她笑得面面相觑,雪也觉得尴尬,问道:「寒小妹妹,你在 笑什么?」 问过之後,寒星也未即答,仍是在笑。 在寒星的大笑声中,叶敛眉头一皱,道:「她是在笑我们刚刚逃命,逃 得极有默契。」说完,头一低,实是惭愧。 雪细细回想,方才彼此间并无任何暗号c也无人给什指示,的确是逃得又 快又自然,竟还无一人落後,确然极有默契。思绪及此,自己也不禁笑出声来。 流风见状,亦是莞尔。 寒星笑完之後,道:「好啦,杭塘帮也玩完了。接下来呢?」 叶敛又屈起左手放在身前,右肘托在左掌c右掌抚额,食指抖动,点打著自 己的额头。 王虎绝无不食人尸的道理c又,生在云南的王虎会出现在杭州山区c再加上 七虎能共处一山 这种种迹象,很明白的显现出一个线索:这些虎必有人饲,且是饲主将它们 带来杭州的。 但,会是谁呢? 云南? 叶敛想起一个人,一个不该想起的人。 一个号为『天弃鬼才』c徐乞为之震慑c君聆诗万分崇仰的人 稀罗△。 会是他吗?不,不对,稀罗△曾与君聆诗结下生死之契,万无道理追杀君聆 诗的义子。 那是? 断线了,叶敛断了线索,云南,他只晓得一个稀罗△,虎自云南来,但不可 能是稀罗△所带,那么,叶敛便无从稽查是何人所为了。 或许还是有办法但必先找到一个关键人物! 那个人是 「叶敛,走了,先回金华去。再继续找君聆诗吧。」雪招呼道。原来叶敛 陷入沈思,她与流风c寒星c药师小狼已开始起步准备回返金华。 叶敛却为此语一震! 回不回金华,并不紧要!重点是,找到君聆诗! 没错,君聆诗一定晓得是什么人要这样追杀他们! 结果,一切又重回原点了 ̄ 在回金华的路上,还离金华镇有十馀里远,雪停下脚步,起了鼻子。 「好臭」雪紧皱眉头说道。 三人一狼伫足,他们也闻到了。 味道很重。流风道:「是动物的屎尿味道这么重,很多啊。」 「当然多啊!」寒星指著前方的道路,道:「你们没见,满路都是牛屎!」 三人朝前看去,日暮西垂,但仍可视物,清楚见到一地的屎。是不是牛屎, 不清楚,不过这么多屎,那必然是相当大群的动物所排泄的。 叶敛道:「怪了,这附近尽是农家,也不像牧场,何来如此多牛屎?便是将 金华镇方圆十里内的农家耕牛集中,不过也如此而已。不过农家为何要将耕牛集 中」 说到这儿,叶敛忽然住口了。 难道 四人一狼沈默了。只怕他们是想到同一件事。 日落西山,入夜了。 药师小狼再次发出低沈的嘶,同时又退了两步。 前方微微出现火光。 寒星见了,异道:「小狼,怎啦?你啥时怕起火来了?」 流风道:「它是野兽,自然怕火。」 「才不会!」寒星立即道:「小狼天天也在床边和我一起睡,我们帮里有 庆典集会它也一定在场,不管是油灯火c营火,它从没怕过!」说话间,药师小 狼也一直以项颈顶弄著寒星的腰部。 寒星见状,又低头安抚著小狼,一边说道:「怪了,小狼一直要我坐到它背 上」 前方火光,愈来愈盛。 那绝不是火把火炬!田野之间,望去竟是绵延近里许的火阵! 「又有大火?难道是金华?」雪惊叫道。 叶敛怔了 ̄他想起一个似曾相似的情景 去年四月,他自信满满的在灵州城外领著关西一派四帮的千馀名汉子,一字 排开,在夜色中以火把数量惊退吐番五千骑兵 当时火光,顶多只与眼前相若! 地面微微在震动,四人一狼的心脏也在震动。 震动愈来愈剧烈c心脏愈跳愈激荡! 「寒星!快上狼背!」叶敛猛喝一声,前方已传来万蹄震地声! 雪惊呆了c流风惊呆了c寒星惊呆了,就连药师小狼也在颤抖! 这比六虎齐会还要骇人! 叶敛再次一把提起寒星压上狼背,叫道:「快走!」同时,毫不犹豫的转头 狂奔! 流风c雪c药师小狼也一齐有了动作,转身,逃! 他们看见了,都看见了! 成千上万头牛,尾巴全烧著火,正向自己冲来! 狂牛乱窜,谁人能挡? 火牛阵! 火烧屁股! 牛群急奔,被火烧屁股绝不好受,每头牛都发挥潜能,想逃离屁股後的火! 那场面,著实惊人! 它们的速度,竟比谙熟武艺c或身为宝兽的三人一狼还快上些许!火,不只 烧著牛屁股,也快烧上人屁股与狼屁股! 再加上地面震动,三人一狼奔跑起来,倍感颠簸艰辛,速度也慢了许多! 身後牛群,益发靠近! 寒星在狼背上向後望去,惊叫道:「这是牛火车啊!」 什么牛火车?是火牛阵!叶敛在心里教训著,但并未开口 ̄一开口,松了气 ,速度势必减缓,给万牛践踏,哪还能活?现在,是逃命要紧! 流风一边跑,也一边在心里咒骂著 ̄巴格耶鲁!我和雪是作了什么!为什 么要这样给虎c给牛追杀啊!? 当啷一声,叶敛跑急了,肩头一松,剑篓竟落在地上! 叶敛一惊回头,见到的是火牛阵愈来愈近! 没时间捡了!一捡势必立死当场! 叶敛一咬牙,再逃! 身後传来的是牛屁著火的痛苦哀嚎声c是万蹄震地势如天雷奔腾的轰隆大响 c也是鬼门开启鬼差索命的唤名招呼声! 「君弃剑c神宫寺流风c堀雪c寒星c药师小狼,四人一狼,於癸丑z唐 大历八年,为万牛践踏,当场死亡,收录地狱。」 妈的!我竟然看见生死簿! 剑篓被踏烂了,丁叔至在南宫府邸赠予叶敛的二十柄剑,也被乱踏! 那是二十柄宝剑啊!如有好剑者见著此景,必会嗟呼唏嘘,叹息不已 ̄ 一路跑,愈跑,竟又回到来时路! 山林接近了!那是杭塘帮所在c有著六支王虎的山林! 四人一狼面面相觑 ̄前头六虎好整以暇c後方万牛惊慌奔逃,难道死定? 雪边跑边喊道:「小狼会不会爬树!?」这一句话,给牛蹄震地声淹没了 ,寒星没有回答。叶敛却听得分明,他跑在小狼身边,便又重覆喊道:「小狼会 不会爬树!?」 「会!」寒星这回听见了,她一直回头看著火牛阵,近了,就快了,快被踩 过去了! 「进林就上树!」流风喝道。 一转眼,四人一狼已奔进山道,分别看了干粗枝大的壮树,一个跳跃,纷纷 上了树去。 流风c叶敛一跃皆有二丈c雪亦有丈许,并不足为奇;但药师小狼背负一 人,一跃竟也近二丈,更较雪为高,且在急奔之後,竟能稳稳停於枝干上,果 不愧为宝兽。 四人一狼上树後,只感到一阵天摇地动! 树下牛群奔过,点点火光急掠,犹如眼前星雨 ̄ 枝干不断被冲撞,一震震,四人一狼喘著大气c也紧紧抱著树枝,丝毫 不敢松手。 他们这辈子,绝对忘不了现在这种情景了。 过了约一刻多钟,牛群已尽数冲上山去,山上烧起了一片火光,山林著火。 万牛屁火,冲进山林,此山不幸c万牛不幸。 便是那六支王虎,也是要糟。 但他们自无心思理会。牛群过後,四人一狼落下地来,纷纷坐倒地面。药师 小狼更是气力放尽,直接趴倒。 「哪来这么多牛啊」雪说道,一句话断断续续,显然大气还 未回稳c也是惊魂未定。 叶敛倚著树干勉力起身,他经段钰导气之後,回气速度已较一般人快上许 多,回道:「我不是说了吗?金华镇方圆十里内农家牛支尽集,约莫如是。」 「那对方是把方圆十里内农家的牛,都买了吗?」雪又问。 「不知道。」叶敛叹道:「连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算计我们,也不知道。只能 估计,可能是云南人。」说到这儿,叶敛忽然想起。 在杭州他一醉七日,梦中,回纥c吐番c倭国c云南四国联军,杀到西湖。 现今的大唐,安史之乱已过二十年c也平定十馀年了,但镇藩割据c内乱不 断,国力难复。 难道云南也想分食这杯羹? 若果然,那么,追杀叶敛,便显得十分必要! 北武林团结了,他们能抵御回纥c也能略挡挡吐番自灵武方面的进犯。云南 想北进,唯一的道路便是经由蜀中,但若南武林也团结了,云南就得同时应付朝 野的防御,难度是大大提升。 目前武林大势,一致看好最有机会号令南武林的势力,即是君聆诗c或云梦 剑派。 叶敛既为君聆诗义子,云南方面会向他下手,也不足为奇了! 最终目的:逼出君聆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话 虎.牛.蛇 ̄之二 ; 雪呼了口气,站起身子。 经过一刻钟的休息,四人一狼总算回复了一点力气。 「还要回金华吗?」雪问道。 话才说完,忽然微微闻到一股腥味。 雪扭头向左看去,树枝上垂下的藤蔓,竟是条蛇! 蛇身粗壮,有儿臂大小,口中红信吞吐。突如其来,惊得雪呆怔当场! 流风一见,反应也是极快,右手一挥,已掣出倭刀c斩下蛇头! 蛇身落地,也吓得寒星向後一跳,吐吐舌头,道:「好大的蛇。」 山中有蛇,并不足为奇,时已仲春,正是冬眠的蛇醒来活动的时候。但雪 却惊魂未定,骇然道:「它我和它在同一株树上,怎么先前一点感觉也没有 ?」 流风收刀,道:「小心一点,先下山吧。」话刚说完,他也惊退半步! 又是条蛇!它正挂在流风面前,这条蛇并不若垂落在雪身旁那条硕大,但 蛇身五彩,蛇信鲜红,显有剧毒! 流风眉头一皱,多退一步拉开距离,手起刀落又将蛇头斩去。 血味之中,另有一股腥味,愈来愈重c愈来愈浓 那腥味,正是蛇信的气味! 味道怎会这么重? 药师小狼又一次的屈身嘶著,这次的声音,比遇六虎c撞牛车还低沈c还 惊恐! 寒星抬头一看,怔了,只呆呆的哑声道:「师师」 叶敛也注意到了,他感觉到头顶上有东西在蠢动著。 不用抬头,他知道 ̄一定是蛇!而且不只一尾蛇! 也不仅仅是他头上,每株树上开始有蛇爬下,一条c两条c三条每株树 都爬下了近十条蛇!有花的c有绿的c有红的c有黑的c也有黑白相间c土色的 c有尾巴会抖的c有蛇信特长的c还有蛇身长翅膀的c蛇颈长开有巴掌大的 蛇!满满是蛇! 四人一狼吓到了!真的吓到腿软了!想逃下山去,但就连山道上,也满满是 蛇! 放眼望去皆是蛇! 密密麻麻,令人起浑身的鸡皮疙瘩,真真万头钻动c心之极! 一般而言,蛇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或狼,尤其这里虽有大蛇,却没有大到可 以吞人或吞狼的蟒蛇,即使攻击,它们也不会获得食物! 但七虎有人饲c群牛有人驱 万蛇岂无人使? 流风怒了!他被虎c被牛追杀如此,早已怒气勃发,如今又要被蛇围!不甘 心!绝不甘心! 流风一手拔出倭刀,开始乱砍! 刀锋划过c蛇尸满布! 蛇感受到对方的不友善!感受到自己面临的威胁! 它们攻击了!切切实实的血盆大口一个一个迎来,那股腥臊味愈发呛人!流 风舞刀c雪也不停的发出手里剑c叶敛挥动著无鞘剑c药师小狼俐落的以利牙 咬断蛇身! 万蛇齐发,却又谁人能挡?药师小狼只有一张口,顾得了寒星c顾不了自身 !一条青竹丝直扑寒星,药师小狼一口咬住它的尾巴,一个旋身,青竹丝的头重 重甩打在树干上,小狼松口,它也昏死! 但同时,小狼身後又冲上另一条龟壳花! 龟壳花一张口,正咬在小狼的後腿肚上,小狼吃痛,甩动身子,却甩不掉蛇 。蛇注毒液,小狼的後腿也渐渐麻木了。 寒星见状,不禁急得大哭,冷不防後颈也让另一条怪蛇咬中 这边叶敛一惊,剑圈一松,浑身上下即遭数蛇咬噬。 时间一长,雪c流风也气力不支,动作渐缓的同时,纷纷中牙。 四人一狼,齐倒蛇群之中。 襄州。 王道没穿上衣,满身大汗,躺倒在晨星的武馆校场上。 一旁石绯双手紧抓枪杆c撑著身子,但双腿微抖,显是发软,也站得十分勉 强。 晨星与屠牛者尤构率站在二人前头,尤构率身後是那支硕大无朋的种牛『牛 肉面』。 「怎样?」晨星开口问道。 「不行。」尤构率答道:「三个月一把刀。」晨星颔首。 尤构率的回答方式,是指王道的刀工。 战国策『庖丁解牛』篇有云:良庖岁更刀。尤构率认为王道仍需三月一更刀 ,距离『良庖』仍有段距离,不行,自然是大大『不行』。 王道累得浑身不剩一分力气,听著二人简易之极的评论,作不出什么反应。 尤构率正准备反问石绯进境如何,却见武馆大门冲进了一名乞丐。 那乞儿一劲冲到晨星面前,低声道:「找到了,那小娃娃已经在杭州和叶敛 会合。」 晨星轻呼口气,显是如释重负。看看日头,道:「辛苦了,吃顿饭吧。」 同时,魏灵也自怀德堂内行出,敲锣叫道:「开饭罗!」 听到这句,王道不知那生来的力气,猛然扭头看著石绯。 石绯身子也马上直了,看著王道。 四目对视,乾柴烈火 不对说错了,石绯只是屈身c王道一劲从地上弹起,接过石绯抛来的上 衫,两人飞也似的逃出大门! 武馆门生三十馀人,也有泰半一溜烟地跟著王道与石绯跑了! 尤构率与牛肉面,早已双双不见人影牛影。 那传讯的小乞儿见了,疑道:「怎么回事?他们见鬼了?」 晨星苦笑,道:「不是所以我才留你。我虽然不愁衣食,每天倒掉四c 五斤米,可是会遭天谴的。」说完,便拉著那小乞儿走进怀德堂。身後剩下的十 馀名武生,也是愁眉苦脸跟了进去。 魏灵一见王道c石绯又脚底抹油,心里不禁火光,朝门口大嚷道:「跑什么 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留著你们的份,给你们当晚餐c当宵夜!」 小乞丐走进怀德堂,才知这不是饭厅,而是武馆附建的医馆。 武馆多少有人会受伤,附建医馆c请个常驻大夫是常见的。 医馆内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那原也不奇,但仔细一闻,药味非来自那大大小 小的偌多药罐,而是馆内正中大桌上的锅碗瓢碟。 魏灵随後入屋後,喜孜孜的招呼各人就座,一边介绍道:「今天煮的有豆豉 当归鸡c蕃茄炒青椒c铁观音泡蛋c人蒸莴苣c黄莲炖猪舌别净听我讲! 快吃啊,别客气啊!」 这这是哪里? 好冷 ̄江南的四月,会这么冷吗? 不,不是江南,这里不是杭州!杭州该有矮山大江c湖泊川流,绝非眼前的 山峦层叠! 叶敛放眼望去,知道自己身在一处山顶,还有,满满是人 ̄ 其中他认得几个一名年近四十c叶敛称之为『李老头』的剑客;李老头 的妻室,号称『七绝剑』的女侠;看来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徐乞还有,君聆诗 !世人遍寻不著的君聆诗! 「二爹!」叶敛兴奋的放声大喊,终於找到你了! 话喊了,君聆诗却无丝毫反应,彷似叶敛并未出声c并未出现 剑光一闪!叶敛愕然转头,却见一名额上有剑疤的青年,向著段钰挥剑! 没错,的确是段钰,很年轻的段钰! 叶敛揉揉眼,再看仔细徐乞c君聆诗c段钰似乎都是十几年前的 模样 剑闪之後,叶敛却见到剑刃上脱落下一些细微的物事 定睛一瞧,是许多倒勾状的铁屑。 段钰的眉角渗出血滴,他没去擦,任其流著c在脸上画出一条窄窄的血河 c滴落地面。 剑疤青年却笑道:「段钰!你真该哭了!你自己看看,她为了你付出什么 c你又给了她什么?」 那笑声,教叶敛一阵一阵的心寒。 笑得好哀c笑得好怨c笑得好怒c笑得好苦! 那是悲极反笑c气极反笑 叶敛也注意到,那剑疤青年手上那柄剑 剑叶似柳c宽二指半的剑刃上,有著一抹乳白 那是一柄很漂亮的剑柄宗飞妍盛赞为『天下第一灵剑』的剑柄叶敛 也曾见过,虽名为弃剑,却绝难忘怀的剑 箫湘烟雨剑。 一剑划过之後,剑疤青年又复归剑入鞘,段钰则向他伸出右手。 剑疤青年似是满心不甘,犹豫许久,才将剑交到段钰手里。 「原来段叔叔收剑,还得先捱剑」叶敛心里暗暗纳罕,为何送剑与人, 却还要攻击对方?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叶敛再望向剑疤青年,又觉眼熟。 是否也曾见过他? 叶敛极力回想,目光不自觉盯在那道剑疤上 是了!南宫府铸剑炉前的丁叔至,额上正有这么一道剑疤! 丁叔至砍伤段钰?这是何故? 现场一片宁静,叶敛也不敢尝试再次出声。 段钰眉角的血仍在流著,滴在地上c仍在滴著 叶敛似乎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抱歉抱歉』 叶敛一怔 ̄他有种感觉,这是段钰心里的声音!为何?又为何我能听到段 叔叔的心声? 不懂!太多不懂了!叶敛发现自己在这山顶上,竟是如此无知! 但叶敛知道,有个人必能解惑! 「二爹!」叶敛再次大喊,连喊了好几声,边喊,还直冲至君聆诗面前。 但君聆诗却似仍无所觉。 叶敛心急了,连叫道:「二爹!我是弃剑啊!为什么不理我!?」 喊著c喊著,叶敛再也无暇顾及山顶上发生何事,喊了好久,嗓子喊嘶了c 喉咙喊哑了,也喊累了 叶敛的声音愈来愈低c愈来愈细,没力再喊,倒下了。 「二爹!」叶敛醒了,第一句喊的便是君聆诗。 但定了定神,却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四顾一巡,却见流风c雪围在桌旁,回头望著自己,神色极为咋异。 自然,是为了叶敛那毫无来由的嘶喊而惊讶。 对桌另一人探出身子,道:「清醒点,别嚷嚷。」声音低沈c语调也无起伏 ,直令叶敛怀疑是否曾有人说话。 但出声的人叶敛认得,是白重。 叶敛转动身子想下床,但才刚站起身,忽觉一阵昏眩,站立不稳,又跌倒在 地。 白重将叶敛扶起,道:「你馀毒未清,坐著就好。」 馀毒?对了我们被牛群赶入林中,又为万蛇所围 叶敛在床沿坐下了,转向流风c雪道:「你们俩还好吗?寒星呢?」 雪转动身子,背桌面床,道:「我们俩被咬得少,中毒较轻」 她还没来得及讲寒星如何,另一阵呼喊却传进叶敛耳中:「师父!蛇!好多 蛇!小心!你这笨师父!上面啦!白痴!後面啦!」 叶敛闻声一怔 ̄寒星的声音很近,转头看去,只在隔壁另一张床上,四周也 并无蛇迹,何故喊蛇? 而且这浑徒弟,还是无时无刻不忘在我的称呼前加个『笨』字。 叶敛撑起身子,走到寒星床边,呆了。 但见寒星满脸通红c满头大汗,整床被褥早已湿透,她身子不断扭动著,似 乎仍在抵抗群蛇 药师小狼在旁,後足著地c前足搭在床沿,不断舔舐著寒星的脸c舔舐著她 流下的汗,但怎么也舔不尽绝。 叶敛伸手一抚寒星额头,只轻轻一触,随即弹起! 她的额头可以煎蛋烧水了! 白重在一旁说道:「她年纪小c抵抗力比你们差,想是肉嫩,被咬得凶 今天是第三天,我有依照这奇狼指点熬药给她吃,但只怕她撑不了多久了。」 叶敛骇然回头,眼中满满是惊愕。 你是在宣告寒星必死无疑吗? 白重见了叶敛的表情,知道叶敛绝不可能放任寒星不管,便道:「其实也 不是无法可救只是,你们汉人有句俗谚,『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懂吧?」 叶敛呆呆的点了点头 ̄懂自然是懂,即亦,找到驱蛇人,他既能饲蛇,必然 也有蛇毒解药。 但,连那人是谁也都不知,上哪找去? 叶敛表情又变,是另一种绝望。 叶敛表情变换极快,白重没去注意,接著又说道:「我与神宫寺兄c堀姑 娘二人谈过,知道你们找不到驱蛇人。还有另一个办法凡群居生物,必有其 首,人立帝皇c蛇也会有蛇王」 蛇王?叶敛满腹疑惑的等著白重说下去。 这次却是雪言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晓得蛇胆可以解毒的!」 叶敛笑了 ̄希望的笑。 因为不知道寒星究竟被哪些种类的蛇咬过,除了吸出毒血之外,即使配药服 食,也只能减轻毒性。但若群蛇有王,这蛇王胆必能尽解其毒! 也就是说,只需找出蛇王c杀蛇取胆即可。 叶敛跨出一步,忽然又一阵昏眩,他急忙猛一定神,站稳身子,对著又要来 扶持的白重摇了摇手。 如果我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救我徒弟? 白重见状,即移步转身打开橱柜,一边说道:「我早知道你一定要去找蛇 王,先帮你准备了两样东西。」说完,他将那两样东西交到叶敛手上。 一件披风c和一个水囊。 白重道:「这件披风我用石灰水浸过c水囊里装的是灯油。蛇最讨厌的便 是石灰和灯油。你穿上这件披风,再把露在衣物外的身体多抹些灯油,或许难受 些,不过至少能免遭群蛇攻击。」 叶敛接过披风与水囊,十分感激的望著白重。 白重的白净面皮仍自毫无表情,只淡然道:「不用和我说谢谢,当人家的 保镳,我很习惯作这些事了。」 「不会说谢的。虽然我早就道了,不过还是要正式说一次」叶敛笑道 :「你真的是个好兄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话 虎.牛.蛇 ̄之三 ; 叶敛转头看著流风c雪,对叶敛而言,此二人与己同历死劫而馀生,自然 也将他们当成了刎颈之交,要再入蛇阵找蛇王取胆,自是少不得此二人同行。 见到叶敛眼神投注,雪还在犹豫,流风已抢先道:「我们不去!」 叶敛一怔 ̄流风怎会拒绝得如此直接? 流风道:「你难道不会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何事奇怪? 叶敛脑袋几转,半晌之後,似有所觉,才朝白重道:「你怎会在这?怎会 救了我们?」 白重仍是面无表情,只向雪要了她手上的信笺,转递给叶敛後,才道: 「我出现的理由是它。出发之前,你也该先看看。」 叶敛满腹狐疑,将水囊与披风放下後,便接过信笺观看。 看毕之後,叶敛双眼大瞪,有如栗球。 看到叶敛的表情,流风暗暗向雪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 确定叶敛已看完信笺,白重道:「阿离听过此人奏琴後,一连十日,在梦 中又听到琴声,也一连十日不得安眠。他夫妻俩同房c也同苦於不眠,两人都已 极为疲惫虚弱,瑞思才要我来找你。我自河北日夜兼程赶来杭州,已花去五日, 再加上你昏睡三日,这八日来我料想阿离仍不能入眠」 「所以,瑞思认为我能解决?为什么我能解决?」叶敛答道,他也不懂。 「你为什么不能解决?」流风忽然搭腔,语气极为不善。白重的一句「瑞 思作事往往凭直觉」,便这样硬生生给堵在喉中。 白重同时也觉得奇怪,他虽然信任瑞思的直觉,却不认为叶敛有办法直接 解决,只消能提供线索或一点办法,便已是帮了大忙。何故 ̄流风竟说得那么理 所当然?叶敛理所当然能解决宇文离梦琴的问题? 锺极为不解,看看流风c再看看叶敛,希望这两人能给自己答案。 但流风与叶敛却只是互瞪著。大眼瞪小眼的瞪。 叶敛知道,流风对於那奏琴人身份的假设,与自己是一致的。 那奏琴人,极可能是君聆诗! 依照瑞思书信所言,那奏琴人所用之琴,琴身无任何雕饰,唯有琴弦与琴柱 ;音色极其优美,直可称之『天籁』。 叶敛自然晓得,君聆诗身上的确有琴,名曰『雕手素琴』,其琴形样,正如 瑞思信中所书一般。 又,奏琴人武艺极高,在无人能见到他的情况下,竟能抛怠入壶 如果是君聆诗,那便一点也不奇怪! 种种迹象,都很明确的指出:君聆诗现身了! 叶敛有琴形为辅,要联想到君聆诗,并不困难;但流风并不知君聆诗身上带 琴,会想到君聆诗,则只是直觉c臆测。 君聆诗,世人号为『天赋异才的才子』。 『才子』二字,所指并非武艺,而是才学。 自然,也没有人会怀疑君聆诗的身手。甚至,君聆诗的『九华剑法z诗仙剑 诀』,一向被视为能克制云梦剑派的绝学。 以『文武双全』这个角度来看,流风很快便将信中奏琴人的身份联想到君聆 诗身上。 叶敛想到了,他想到了流风的判断根据。 同时,又不禁怀疑 ̄瑞思是否也与流风的判断相同?若是,瑞思认为应该找 我解决,是否也猜出了我的身份? 叶敛等於君弃剑? 见面不过两次c交谈不过百言,居然能猜出我的身份? 叶敛心悸了 ̄他感受到瑞思那可怕的智慧。 叶敛将视线移开,不再与流风对视,迳将信笺卷起,又交到白重手上,道 :「你刚也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铃,并不是我所系上的。」 言下之意,叶敛自问无法解决宇文离梦琴的问题。 流风站起身,喝道:「无论你能不能解决,徐州,得去!马上去!」 既然有了君聆诗行踪的线索,流风自然视此为第一要务。 「办不到!」叶敛再次正视流风,毅然道:「就算要去,也不是马上!」 流风与叶敛再次对瞪,双方都不肯让步。 在流风来说,叶敛是最能引君聆诗现身的人,与叶敛一同行动,找到君聆诗 的机会大增。这也是他与叶敛一路同行的最大因素。 杭塘帮?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去!结果呢?去了,被虎驱c被牛追c被蛇咬! 流风不甘心,极不甘心!他不想再作那些劳什子的无聊事,只想快快找到君 聆诗,完成师父的交代c达成自己的心愿! 对叶敛来说,找到君聆诗无疑也是极为重要的大事。梦中,五路联军血洗西 湖的情景历历在目;山顶上丁叔至送剑c段钰收剑的异状绝难忘怀。这些事, 君聆诗必能解决c解答。 叶敛是个极好问的人,一旦有问题,必要找出解答。 这趟旅程的原始目的,也是找解答 ̄兵道的解答。 急於找出君聆诗的心理,叶敛较之流风,也不遑多让。 但此时此刻,再怎么急著找君聆诗,也得排第二! 雪左看c右看,却也极为难! 她自然晓得流风在想什么c也知道叶敛在想什么! 流风是她的未婚夫,流风的愿望即是她的愿望c流风的任务也是她二人共有 的任务。 但 流风的神情忽然和缓下来,道:「你认为屈兵专怎样?」 叶敛为此问一怔 ̄流风怎会有此风牛马不相及的一问? 「他是一代宗师,」流风却自问自答,续道:「也是野心极大的一代宗师。 中原的传说我晓得,『云梦三蛟』之中,掌门楚兵玄武艺最高c屈兵专最擅智计 c景兵庆则是全才。但以我来说,屈兵专诡计最多,以中原人的说法,他城府最 深,比楚兵玄c景兵庆都还要可怕。我知道你的立场,你与丐帮素有交情,但前 年丐帮大会上,回梦堂主元仁右当众打折黄楼一臂,所以丐帮与云梦剑派之间绝 不友善。这也代表,你与云梦剑派处於敌对关系」 叶敛听著,不禁有点心惊 ̄流风怎会知道这么多?他哪来的情报? 流风并没理会叶敛的反应,仍自言道:「云梦剑派如今声势盖天,要一统中 原南武林的情势大好,想和他们作对,几乎已是不可能目前看来,想与云梦 剑派打对台,只有一个人办得到」 一个人。 君聆诗。 叶敛沈默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君聆诗的线索,或许慢了一个时辰,便再也找他不著。 流风所言不虚,屈兵专城府极深,流风c雪c还有栗原姐弟,不就是他倭 族的合作人所派来的吗? 或许,甚至应该说一定,屈兵专的目标不只是南武林不只是武林 叶敛心中一震 ̄难道梦中的五路联军将会发生?如果它真的发生,牵线人极 可能就是屈兵专! 如果不快找出君聆诗,莫非神州大地将继安史乱後,再一次生灵涂炭? 叶敛犹豫了。 「师父呜 ̄师父」 静默中忽然传来一声啜泣,又复无声。 叶敛愕然回首,只见寒星小脸上水珠满布,是汗c也是泪。 寒星哭了,为什么哭?你梦到什么了? 我在犹豫什么?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c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如果我连自己唯一的徒弟都顾不好,还管得著什么天下? 「不会的,傻丫头,放心,师父不会弃你不顾的!乖,别哭 ̄」叶敛回身走 到寒星床边低声觑问著,犹如慈父。 寒星似有所觉,小嘴一扬一噘。 叶敛转头看著流风,正色道:「要我丢下寒星,绝不可能!」 这也是让雪为难的地方 寒星虽与自己非亲非故,但这小女孩天真活泼,雪觉得与她极为投缘,也 不愿意抛下如今蛇毒缠身c高烧不退c命在旦夕的寒星不顾。 白重仍无表情c仍无言语,他已经了解了双方的立场。 但,既然叶敛已明白表示自己无法解决宇文离的问题,那么,白重也无须 插口。 一旁药师小狼则怒视流风,喉间发出了低沈的呜呜声 ̄它知道,流风正在要 求c逼迫叶敛放弃自己的主人。 叶敛一言之後,除了小狼的低嘶,屋中再无声音。 流风微微一怔,神情随即又从和善转为憎怒。 流风与叶敛,继续大眼瞪小眼。 流风霍地起身,扭头便行出屋外。 当他後脚跨出门槛,回头一见雪才刚站起,显然仍自拿捏不定,登时心中 火起,喝道:「你再不出来,以後也不必再找我了!」 雪身子一抖,只得向叶敛c白重深行一礼後,跟了出去。 二人去远之後,叶敛回身将披风穿起c挂好水囊,也要出门。 但他的动作却十分不稳c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风吹得倒。 这自是馀毒未清的症状,白重看在眼里,很快一把抓住叶敛的臂膀。 叶敛站稳身子,抚抚额头,仍觉昏眩异常。 「就算有石灰披风和油,你现在的状况,要杀蛇王取胆还是太勉强了。」白 重提出非常切实的问题 ̄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如何入蛇群c杀蛇王? 「师父」 又一声呼唤,叶敛向寒星望去,仍是呓语。 「如果我不去即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叶敛将白 重的爱心小手拨开,道:「她是因为我才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即使因为要救她 而送命,那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回不来,那也是我师徒命当如此,你 也大可不必再入蛇群,届时,你就赶紧回河北与宇文兄夫妇会合吧。」说完,便 一步一步,直踏出门。 白重站在原地,看著叶敛行去。 他藉灯油之助,花了偌大力气,才自蛇群中将四人一狼带出。又兼程赶路五 日c不眠不休,将四人一狼带来这杭塘山下的小屋後,自己也气力不支c累倒昏 睡了一日一夜。 但白重心里非常明白 ̄在身上擦油後,只要别去惹到它们,可以在蛇群中 来去自是不差,但若发动攻击,蛇群也不可能不反击 毕竟,蛇只是『讨厌』油,并非『惧怕』油。 即使是惧怕,狗急也会跳墙c蛇岂不可反噬? 叶敛此去,乃与送死无异 叶敛走出小屋,转向南行。 此处只是杭塘山下,与他们遭群蛇围攻所在不远。 叶敛一步一步沿道而行,又进入了山道。 空气中渐传来一股腥臊,说明蛇群仍在。 驱蛇人哪去了?为什么他没将蛇群收回? 想起万蛇齐来的情景,叶敛不自禁觉得心c同时也流了满身的冷汗。 可惜丁叔至所赠二十柄利剑,已在被牛群追赶时遗落c为群牛所践。过了三 天,即使仍完好者,只怕也早有路人拾去,否则若有利剑之助,要斩蛇也省力许 多。 叶敛拖著极为不稳的步伐进入山林,一片寂静,杳无人声c也无鸟兽声。 此山生灵也是可怜,先有七虎盘踞c续有火牛闯上c接著又被万蛇所占,灵 敏些的早已逃之夭夭c迟缓些的不是被生吞活剥c也是被踩死烧死了。 叶敛独自一人,走在林道,耳中唯闻足履落叶沙沙声。 腥味渐重,他将无鞘剑掣在手中,深深吸了口气 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完c吐出,叶敛忽感到心旷神怡! 闭著眼c右手一甩打中了树干。 沙沙。 再睁眼,一瞥,只见一条蛇落在地上,头已扁了。 给叶敛一剑砸扁! 叶敛松了口气 ̄来得真是时候。 自从在南宫府武圣殿拿过那个断剑柄後,叶敛『偶尔』总会有这种感觉。 感应到『气』 ̄不只是『气』的存在c位置,甚至连走向都能判断。 也是靠著这股感应『气』的能力,他才能在杭塘帮寨上戏虎。 这种能力,原先是段钰独有的。 段钰不只会辨气,更能御气 ̄御天地万物之气! 引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使得段钰每一个举手投足都能惊天动地!即使 是对敌绝顶高手,也能料敌之动c制敌机先! 此门武学,名曰『劲御仙气』。 十三年前,云南王稀罗△发帖约四大天才战于灵山顶上,段钰发扬『劲御 仙气』第七重的『仙气功』,也曾与稀罗△打得势均力敌。只是『仙气功』过於 耗费体力,段钰最终仍是落败。 但无论如何,能与当年无敌於天下的稀罗△互别苗头,『劲御仙气』之高绝 ,已可见之一斑。 那断剑柄上,正有段钰所遗之气。 与段钰所御之天地万物之气相较,叶敛所有只是九牛一毛,但於常人而言 ,却已十分惊人。 最低限度,那时灵时不灵的『辨气』能力正巧於此时发挥,叶敛即可依之寻 出蛇王! 叶敛看著地上的蛇尸,微微一笑,呼气c吸气c呼气c吸气 他呼出的空气,竟有淡淡的蓝紫色。 握剑的手,显得愈来愈有力。 藉著体气运行,竟也能逼出体内遗毒! 叶敛发步,继续上山。 他感觉到了自己不是一个人。 还有段钰留下的泽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话 和尚.鸭子 ̄之一 ; 白重走到厨下,掀开了灶上的瓦罐盖,看看药煎得怎样了。那是药师小狼 从自己颈上的药囊中拨出,要他去煎来给寒星喝的镇毒药。 是故,白重不称小狼为『怪狼』,而言『奇狼』。 体型硕大c长有二尾c通人语c识药理,称小狼为『奇』,实不为过。 还没煎好,白重又稀上了瓦罐盖。 翩翩连响,白重抬头一看,窗户边不知何时已站上了一支鸽子。 鸽颈上有著一圈黑毛c腿上系著小竹筒,明显认得,那是瑞思的信鸽。 白重作哨让信鸽停来自己肩头,解下竹筒c拿出里头的信笺。 里头只有十一个字。 『离症已愈与叶敛速至涿鹿』 阿离好了?但既已好了,为何又要急著找叶敛到河北去? 莫非有事? 白重将信笺撕去一角,代表自己已看过,又将它塞回竹筒c系上鸽腿,再 放信鸽回去覆命。 白重走回了厅中,看著角落床上的寒星。 不管有多急,既使是天要崩了也一样,他知道自己决无法改变叶敛的决定。 要不让她痊愈c要不让她丧命,否则叶敛不会离开的。 看著寒星,白重忽然觉得 叶敛放弃的,不只是君聆诗的行踪。 还有什么呢?白重无法解释,那只是一种感觉。 渐渐深入山道,叶敛将水囊塞子打开,在自己靴子c双臂c颈子都倒上c抹 上灯油。 如今能够辨气,空气中的那一股腥臊味,在叶敛而言已成毒气,让他觉得极 不舒服。 腥味中,更有一股中人欲呕的焦尸味c还有,腐尸味。 有焦尸,是合理的,愈进入山林,林木愈秃,叶敛所在c放眼望去只是一片 焦炭。 万牛以屁纵火,岂能有幸? 眼望尽处,皆是半截焦木,还有,蛇。 不知不觉,竟已进到蛇群之中。 天幸,群蛇仍在。 与上次被围不同,今番叶敛身穿石灰披风c四肢脸面皆涂了灯油,不论花蛇 c单色蛇c大蛇c小蛇c三角头蛇c圆头蛇c大头蛇c小头蛇,只要叶敛经过, 尽皆蠕蠕而去。 但叶敛一步一步仍小心异常,要是踏中哪条蛇的蛇尾,它必会反咬一口。 一步一步,很小心,也走得很直。 直直往那股腐尸味走去。 有焦尸的确合理,但为何会有腐尸? 山林大火只是两天前的事,还不到腐烂的时候。 所以,腐尸味所在,必有异物。 蛇王。 叶敛一边走,一边想蛇王会是个什么样子? 既为蛇王,必也是蛇,如今身处蛇群之中,各形各貌,不一而足,有些或许 无毒c更有些或许足以一口毒毙牛马 蛇王,究竟能毒到什么地步? 继续前行,腥味渐淡c腐味渐重。 地上仍满满是蛇,但,它们不会动。 原本叶敛已觉得见蛇便,浑不想多看一眼,但面前之蛇,有些垂挂在断木 边c有些曲瘫在地上 而且它们并无气息。 蛇或许会装死c或许会诱敌,但在灯油与石灰之前,它们想装也装不下去。 更何况,此时叶敛能够辨气,它们是死是活,根本不需接触,只凭感觉便知。 面前已是杭塘帮大寨,如此一座山给烧去七成林木,这寨子落处一片焦土之 中,更显荒凉。 人尸还在,还有蛇尸。 甚至虎尸。 不唯当日他与流风合屠之虎,乃七虎之尸。 人尸c蛇尸c虎尸 叶敛呆了c同时打骨子里发寒。 想来六虎在万牛入山c山林大火後,聚於此处避火。由於杭塘大寨之前便已 被烧成一片白地,已无火引,在火噬山林时,这地方倒是极为安全。 但它们怎会死在此处?是被呛死的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杀了它们? 不可能,不可能的!有什么东西能杀了六支王虎? 叶敛胆颤了c心惊了 难道是蛇王? 腐尸味益发浓烈。 有样东西,在一片尸体中蠕动了一下。 叶敛一怔,那东西已抬起头,双眼晶晶的盯著叶敛。 是蛇,的确是蛇,在满地蛇尸中,只有它会动。 而且,由气来辨识,腐尸味正由它口中发出。 所以它就是蛇王。 叶敛不禁流冷汗。 蛇王不大,由它扬起的上身来看,体径约莫二寸c身呈淡紫色,也同一般蛇 一样吐著信。 蛇无眼睑,自也不会眨眼,它便直直盯著叶敛,盯著这个闯入它『势力范围 』之中的生物。 叶敛有眼睑,但也忘了眨眼,他直直盯著蛇王,盯著这条可救寒星c但却让 他惊愕的生物。 除了体色较为怪异之外,它的体型与一般的蛇比起来并没什么特别,或许并 不值得害怕。 但它吞吐的蛇信c那股味道,却让叶敛知道,它不好惹。 能与万蛇之中称王,绝不好惹! 能以一蛇之力,宰杀六支王虎,岂能好惹! 蛇王盯著叶敛看了一阵,忽然垂下了原本高举的头颈,开始向叶敛所在的方 向游走过来。 叶敛见了,不自禁退了一步。 蛇王又抬起头颈,再次盯著叶敛。 叶敛感觉到,蛇有蛇的语言。 它正在驱赶c警告叶敛,快离开它的势力范围,否则,它将发起攻击! 一地的蛇尸c虎尸,已是很够力的威吓。 无论是何种生物,见了它,都要避而走之! 叶敛却忽地淡然一笑,将退後的一步收回,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与蛇王对视 著。 就是这一地尸体,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冈底斯山麓,段钰以一己之力击溃数百上千名的吐番土兵 当时,那一地横七竖八的人c与面前铺列陈饰的蛇c虎c人尸,倒是有一点 相像了。 段叔叔能以一当百,如今我体内已有他能力的一部份,如果我还怕一条蛇, 那算什么? 叶敛这一笑,笑得很坦然c很无惧。 也不过就是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 蛇王有感觉了,感觉到这家伙不会走! 它再次伏下身,穿梭前进,继续逼进叶敛。 叶敛退了一步。 这不是害怕的一步,是诱蛇入彀的一步。 叶敛很清楚,这蛇王的毒性是无庸置疑,它会一直逼进,也说明了它对於石 灰c灯油这两样东西并不厌恶。 同时,自己手头上的武器,却只有一柄无鞘剑。 这柄剑,只怕无法一次便将蛇王击杀。但若一击之後,蛇王仍然清醒,它的 反击,叶敛却自承不能接下。 毕竟它能够独毙六虎! 蛇王继续向前游走,它虽是王,也只是动物。 没错!只是动物!它再毒c再强,也是没有智慧的动物! 就因著『没有智慧』这四个字,叶敛愿意一赌,必胜之赌! 眼见蛇头离自己只剩半丈距离,叶敛右手紧握无鞘剑,左手放到了腰间。 他的腰间垂下了两条系带。 一条是系著那装了灯油的水囊;另一条,则是他在杭州城若水酒肆中没喝完 的两斤善酿! 一个酒葫芦! 叶敛缓缓解下酒葫芦,左手五指动作,打开了塞子。 一股温和清雅的酒香散发出来 蛇王似无所觉,仍自前行。 它是王,万蛇之王,天下至毒,哪有什么害怕? 叶敛看著蛇王所爬经的路线 地面,留下了一条紫痕;人尸c蛇尸c虎尸 瞬间就腐烂了! 不少蚊蝇为这股腐味所吸引前来,但当蚊蝇一停在腐肉上,就再也不动。 叶敛感觉得出来那些蚊蝇,只是停下,立刻便已失去生物气息。 死了,自然是被毒死的。 「难怪会有尸腐味。」叶敛暗思著。同时,也闭上了眼 蛇王还在前进。 叶敛仍然闭眼。 蛇王行到叶敛身前,距不尺,再次停下,昂起了三尺身子看著叶敛。 叶敛还是闭著眼,呼气c吸气,呼气c吸气 感觉很清楚。 蛇王吐著信,忽然,一张口。 一股气息从它口中喷出,紫色的气! 叶敛感觉到了!光这股气,都能使人晕眩! 叶敛急急又退一步,同时,蛇王身子前引! 不是爬行!它攻击了! 只见蛇王长开大口,攻击目标竟是叶敛退後c才刚刚落地的右脚踝! 常人一旦退步,若是先退右脚,一踏上实地後想要再立刻移动右脚,则势必 失去重心! 这等道理,叶敛自然知晓,但也不禁惊愕 ̄区区一条蛇,没有智慧的蛇,居 然也懂得放弃在前的左脚c而攻击会让我失衡的右脚? 它真的只是蛇吗?! 即使会失衡,却也不能不避!一旦让它咬中,势必当场毙命! 叶敛猛然睁眼,他适才一直闭著眼,只以气息判断蛇王走向。 一睁眼,蛇王尖牙离他的右脚踝,还有尺许! 叶敛右脚刚一踏地,随即使力又向後举起。 蛇王一合口,这尺许於它而已也不过弹指之距,却咬了个空! 同时,蛇王感到颈上一股大力压下,将自己定在地面。 抓蛇抓七寸,叶敛一抬腿,右手无鞘剑随即顺势向下直贯 那是极流畅的动作 ̄抬腿c平身剑下压 行云流水,并无丝毫多馀的动作。 抽刀断水水更流。 这一剑,正压在蛇颈七寸。 无鞘剑并未开锋,这一剑未能将蛇头斩去,一时之间,只见蛇头乱摆c蛇尾 乱甩。 叶敛呼了口气,总算制住蛇王。 或许,攻守之间只有一个动作,若非身历其境,绝无法体会那是何等惊险。 以双眼作判断,以蛇王动作之迅猛,叶敛只怕毫无闪避馀地。 但弃眼,而专神以『辨气』,却使得他能够在蛇王动作前,便提前判断出它 的走向 亦即,当叶敛决定要抬起右脚以诱敌时,其实他只是感觉到蛇王将会攻击自 己的右脚踝。 是『将会』,并非『已经』。 辨气,使得叶敛的反应已经大大超越了蛇王的动作。 劲御仙气,何其高绝! 叶敛弓著身子c伸长右臂,紧握著无鞘剑向下按著。 他知道自己不能与蛇王有一点接触,否则,只怕要像地上那偌多的蛇尸c人 尸c虎尸一般,多出一块烂肉。 当然,他也不敢站在蛇王面前 ̄天晓得它会不会喷毒液?九成是会的。 天幸蛇王不大,长不过五尺馀,任它甩动身子,还碰不著叶敛。 叶敛右手握剑压蛇c左手则战战兢兢的将酒葫芦口对准蛇头 蛇王张大了口,不断喷出紫气。 叶敛则摒著呼吸,眼见蛇头左扭右摆,看准去势,一把将葫芦口塞进蛇口! 当初在若水酒肆叫了三斤善酿,结果一斤就使得叶敛不醒人事c大醉七日。 如今还有两斤。一斤便能醉我,我不信两斤醉不了一条蛇! 果不其然,酒一入肚,蛇王的动作便即缓了。 过不多时,只见蛇王身子抖了两抖,便不动了。 叶敛呵呵一笑,收起无鞘剑,再将葫芦口塞上。 摇摇葫芦,约莫还有斤半。 「嘿 ̄你也不怎么样嘛 ̄半斤就不省蛇事了!」叶敛朝著蛇王讥笑道,同时 撕去了石灰披风的下摆,小心翼翼的将蛇王包起。 成功捕获蛇王,叶敛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又生出警觉! 还有气人气!蛇气! 那蛇气与手上布包中的蛇王一般无异! 叶敛抬头四望,人气c蛇气,都从杭塘大寨中传出。 只见相离五丈远近,一人坐在虎尸上。 叶敛幼年时待过云南,一望此人衣饰而知,他必是苗人。 相传苗人善饲蛊c能驱兽 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将七支王虎带来杭州c集群牛点火成阵c赶万蛇守株 待兔! 又此时叶敛能够辨气,自信十丈之内,各种生物与非生物的动作,无一 能逃出自己的感觉。虽然先前专心应付蛇王,无暇分神,但此人却能在闯到自己 身前五丈处才被发觉,速度之快,实是不可小觑。 叶敛还未出声,却听那人先说道:「你抓了我的紫冠鳞虺,不必说一声吗?汉 人都这么有礼貌吗?」 叶敛不答,自无须答。 是你驱蛇伤人,如今我只是来抓蛇取胆好解毒,有何不妥? 同时,又觉得此人有些面善 是了!那时在鄱阳湖,江南二十二水帮大会,离去之後,追杀自己与流风c 雪的七人之中,即有此人! 当日,七人皆作水帮门众打扮;此时,自是换回本族服饰。 那人见叶敛并无回应,便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道:「你抓了紫冠鳞虺,无 非是要用它的胆当解毒药。我将解药给你,你将紫冠鳞虺还我。这桩交易,作是 不作?」同时,那人身上的红蛇亦停下动作,朝著叶敛不断吐信。 叶敛摇头了 ̄为什么要与敌人作这么不保险的交易?天晓得解药是真是假! 「我想你应该要答应。」那人仍然面带微笑,淡然道:「你不会觉得有点头 昏吗?紫冠鳞虺的毒气,可不是摒息便有用的。这瓶子里有两颗蛇毒解药,紫冠 鳞虺的胆却只有一个。这桩交易,你一定划算。」 叶敛心头一惊,给他一说,倒开始真的觉得微有眩意 蛇王毒性,果真非同小可! 「拿去!」那人将手一甩,忽将瓶子向叶敛抛来。叶敛将它接下後,那人又 道:「没试出效用,你定也不愿信我。你先将药与紫冠鳞虺都带去,药物见效後 ,你放了紫冠鳞虺,它自会回来找我。这样,你总能接受了吧?」 叶敛摇摇瓶子,果然是发出两颗药丸碰撞的声响,这才点了点头,道:「可 以,交易成立。」 那人却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样是我吃亏啊 ̄如果你不放蛇,我损失就大 了」 「人无信不立。」叶敛回道。说完,转身起步下山。 身後,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君叶敛!我的名字是蓝娇桃。以後,我们 还有机会交手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话 和尚.鸭子 ̄之二 ; 叶敛走在山道,愈来愈觉得头重脚轻。 他从没小瞧紫冠鳞虺的毒性,但真的没想到,它只是喷了一口气,叶敛也及 时闭气了,却还是有中毒的徵兆。 它的饲主蓝娇桃,是怎样养出这条毒蛇的 而且,蓝娇桃身上那一条与紫冠鳞虺一般大小的赤色蛇,看来与紫冠鳞虺是 一对。毒性如此猛烈的两条蛇,若运用得当,只怕不下百人之力 不行,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不然还没到山下,便要晕在路上了。 叶敛取出蓝娇桃所给的小药瓶,倒出一颗蛇毒药,不假思索,便即咽下。 果然极有奇效,一丸下肚,脑子登时轻松许多。 叶敛呼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对。 他闭眼吐纳几次,发现消失了。 群蛇仍在,身旁五丈之内至少便有近百条蛇在。 但服药之後,却感应不到群蛇之气,只剩下一股腥臊味。 一样是『气』,但『气味』与『辨气』,自是大大不同。 叶敛又睁眼,摇摇头。 算了,至少目的已达成。赶紧下山解寒星之毒才是正经。 叶敛回到小屋,已是黄昏。 白重看到叶敛步伐极为稳健,浑不似出门时风吹得倒的模样,再见他手上 布包,不禁咋舌道:「你真的抓到蛇王了?」 「不只,还遇到蛇主人。」叶敛一把将布包放到桌上,摸出另一颗药丸,急 急喂了寒星吃下。一边说道:「他见我抓到蛇王,便出来同我谈交易。他给我解 药,说好一旦见效,我便放蛇王归去。」话已说完,却见寒星仍然高烧不退c汗 水仍自直冒,不禁皱起眉头,道:「我吸入了蛇王所喷毒气,路上服过一颗,极 有效用。怎么寒星服下却不见好转?」 「别急,她中毒深,没那么快解尽毒质。但教药真有效,应该过一晚就没事 了。」白重说著,抖抖装著蛇王的布包,却没丝毫反应,也问道:「这里头是 蛇王没错吧?怎么一动不动?你宰了它了?」 叶敛道:「说好要还的东西,怎能随意杀了?我只是让它喝了点酒,它醉了 。不过还是小心别打开,它很毒c极毒。」一边药师小狼也将上身搭上桌沿,嗅 闻著布包的气味。鼻子只抖了一下,似也惊觉蛇王毒性之猛,连连退步。 「醉了?」白重不禁讶然失笑道:「你抓蛇的方法,是喂蛇喝酒?什么酒 这么猛,连蛇王也能醉倒?」 叶敛一笑,在寒星的床沿坐下,身子也靠著墙。 『劲御仙气』虽然高妙,但『辨气』的本事却需十分集中精神,此刻叶敛一 放松心情,便觉得十分疲乏。更何况,其实他也只是大病初愈,以他目前的身体 状况,能捕获蛇王已是奇迹。 白重找了一只木箱,把蛇王连同布包一齐放了进去,再取了一张板凳倒压 著。 既然它只是醉了,便有醒来的可能,又是要还人的东西,杀不得,连药师小 狼也怕它的毒性,还是把它装好安全些。 白重安置好紫冠鳞虺,回头一看,叶敛倚在墙上,已闭上了眼,呼吸也极 匀,似乎将要入睡,忙道:「先别睡,还有事?」 叶敛猛然睁眼 ̄难道寒星情况有变?转头看看寒星,她的脸色已渐渐退白, 显然解药开始生效。除此之外,也无什么异状,便又闭上了眼,懒懒应道:「还 有什么事?」 白重道:「瑞思用信鸽送信来过,要我带你赶到涿鹿。」 「赶?很急?什么原因?」叶敛仍然闭著眼,回答的声音也很细。 但白重的耳力非比一般,仍然听得清楚,便道:「原因不清楚,信很短, 没说。不过看语气,的确是狻急。」 叶敛道:「嗯反正我也打算要朝北走了。明天看看情况,寒星痊可了, 我们就出发。」 「你对这丫头还真好。」白重玩心忽起,笑道:「想等她长大吗?」 「胡说八道」叶敛此时已半梦半醒,喃喃回道:「我有个乾妹 如果她还在世上,应该只比寒星大上一两岁一样活泼好动样聪明」 说完,便已轻轻响起了鼾声。 「如果还在世上」 叶敛已经睡著了,这句话,白重自问,无人答。 从灵武认识叶敛,再经城陵矶一会,至今已是一年来第三次见面,这三次, 原来叶敛还是在找那女娃,且仍是无什进展 白重移身到另一席榻上,也躺下了。 算了,帮不了什么忙,多思无益,早睡早好。 叶敛翻了个身,手触之处,只觉湿答答的,令人极不舒服。 我该是在床上,怎么床上会这么湿? 难道 叶敛心中一惊,人也吓醒,一挺腰便起了身。 只见自己所躺的被褥是一片潮湿 ̄ 「吼!笨师父,你尿床!」一阵童声传来,明明白白是寒星的声音。 叶敛看看四周,自己却躺在原本寒星卧病的床上。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的汗!」叶敛翻身下床,便见到寒星c白重c药师 小狼正围著一样东西,二人笑孜孜的望著自己,小狼则只顾探头。 我知道了寒星看到我一起身,便不肯放过口头上占我便宜的机会,於是 将自己的汗说成我的尿,硬是赖我一笔了! 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这丫头痊愈的还真快。 叶敛走近,硬将寒星挤开,也瞧瞧他们围著什么。 是个竹篓,叶敛探头一看,里头是一条淡紫色的蛇。 紫冠鳞虺! 叶敛心中一惊,屈低的身子马上挺直了。但再仔细一看,紫冠鳞虺却一动不 动。 「师父,你让这条蛇喝了什么酒?怎么一晚过去了,它还是不动?你不是说 要还人的么?要是它醉到死了,你拿什么还?」寒星一连问了四个问题,叶敛则 退了几步,坐到凳上,回道:「有得醉咧 ̄我让它喝了之前让我在杭州一醉七天 的善酿。当时我喝一斤,昨天我喂它喝了半斤上下。」 「喔 ̄那它要醉三天半了。说好要还人的,你要看著它三天半吗?」寒星又 问道。 「神经病才看著它三天半!」叶敛道:「丢著就行了,等它醒了自然会爬出 去。反正对了白兄,我昨晚明明看到你把它连著布包压在木箱里,怎么 这会子变成了竹篓?布包也不见了?」 白重摇了摇头,然後瞥了寒星一眼。 叶敛见状,知道又是寒星搞的,便转向寒星道:「你作了什么?」 寒星吐吐舌头,道:「哪有人把板凳倒过来压在箱子上的?一看就知道不对 头。天还没亮我就醒了,你们俩又都睡死了,叫又叫不应」 说到『睡死』二字,白重的头又更低了些。 他是瑞思的保镳,身为保镳,警觉性自是十分重要,但他这几日又是赶路c 又是照顾病人,再加上之前也因宇文离梦琴不得安宁,实在心力交瘁,才睡到不 醒人事。 但无论有再好的理由,保镳就是保镳,他昨晚的确是失职了。 寒星已对白重的职业自尊造成伤害,却无所觉,仍自说道:「所以我就把 板凳拿了下来,看到是个布包,里头的东西形状又怪怪的,有点像蛇,就找了个 竹篓把它倒进去哪知真的是蛇!」 听寒星说完,叶敛眉头一皱,道:「你没碰到它吧?」 这一问只是确认,叶敛亲眼见过,紫冠鳞虺全身尽是剧毒,连它爬过的尸体 都会瞬间腐烂c腐肉又能立时毒毙碰到它的蚊蝇,若是寒星曾碰到它,还不大嚷 大叫?哪容得自己一觉到天明。是故,寒星回答的『没有』,叶敛也未曾听进耳 里,倒是开始思考著另一个问题 那个令宇文离夜夜梦琴的奏琴人,的确极有可能是君聆诗。但宇文离等三人 遇见他,已经是将近二十天之前的事了,即使现在出发赶到徐州,想来以君聆诗 漂流四海c从不长留一地的习惯看来,早也该遇不到了。 那么,还要往北走吗? 时序,已过芒种(农历四月十八)。 叶敛带著寒星,还是与白重到了涿鹿。白重正在向瑞思与宇文离回报前 往杭州的经过,叶敛与寒星则上街乱逛。 涿鹿只是一个小镇,并没什么可看的。但寒星出身桐柏山,对北方景物极有 兴趣,自个儿与药师小狼乱走乱跑,一会子便失了踪影。 叶敛也不担心,至少相信小狼会识得回客栈的路。况且有小狼跟著,也不怕 她出什么事。 不期然,迎面走来一个乞丐。那乞丐一言不发,拖著叶敛便向镇外走。 叶敛由他拖著走,没有抵抗c也不需抵抗 ̄这个乞丐是老相识c是长辈。 论身份,是丐帮帮主;讲名号,为人称『玉笛丐』;说姓字,叫徐乞。 二人一迳出镇门之後,徐乞劈头便问:「你有消息?」 「没有」叶敛摇头回答。 他们对於对方的出现都不感到奇怪,对於徐乞没头没脑的问题,叶敛也自信 绝无会错意之虞。 想丐帮情报网何等广大?徐州出了一个曲震人心c投怠入壶的奇才,连流风 都可以联想到君聆诗身上,徐乞又怎能不晓?不唯丐帮,只怕连北武林盟都要总 动员来找这个人了。 在他们认为,找到君聆诗,实是普天下第一要务。 「无忧到底跑哪去」徐乞喟然,叶敛还是摇头。 太多人想问这个问题,也无人可以提出解答。 无忧,是君聆诗的字。 叶敛忽道:「徐叔叔,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讲吧。」徐乞一屁股便坐到地上,他直觉会谈得狻长。 叶敛跟著也坐下了,接著便将他化名投入云梦剑派c结识流风与雪c参与 江南二十二水帮大会c在林家堡一饮而醉c杭塘帮灭门c与王虎c火牛c蛇阵等 事尽皆说了。 当然,也问了有关『箫湘烟雨剑』的来历。 徐乞也是极有耐心,看得出来他好几次想插口出声,仍是静静让叶敛讲完。 叶敛是他的晚辈,即使插口也不算无礼,但徐乞素来定力过人,由此即可看 出。 叶敛说完以後,徐乞却只是摇头。 看了徐乞的反应,叶敛眉头一皱 ̄有什么不对吗? 但他没有发问,反正接下来徐乞一定会解释为何摇头。 徐乞思索半晌之後,终於出声道:「你以为屈兵专是何等样人?」 何等样人?「云梦三蛟,屈兵专最擅智计c城府最深!」叶敛随即应道。 徐乞听完,还是摇头。跟著便道:「你虽然见过他,但对他的认识却还只是 停留在江湖传言的程度。依我看,别说昭戎佥,便是叶敛等同君弃剑,他也已晓 得了,从你告诉他名字的时候,他就晓得了。」 这话直教叶敛心惊 ̄这怎么可能? 徐乞道:「你阅历太浅,才会觉得奇怪首先,你曾作过两件事,让很多 人都听过你的名字。第一,你在灵州不损一兵一卒,吓退吐番五千骑兵,便这桩 即已传遍天下。这还不足以曝露你的身份,重点是第二项你与原定帮所作的 协议」 听到这儿,叶敛便已懂了。 当今的南武林,以云梦剑派一枝独秀,南武林九派四十三帮之中,会摆明与 云梦剑派打对头的,也唯有素与云梦不合的鄱阳剑派。 但此中还有例外 ̄便是支持君聆诗的剩馀势力。 丐帮隶属北武林,丐帮中人都有共识,即使已经遭到云梦剑派挑衅,仍因地 域关系,不会直接插手南武林各门各派的归心所向。 说服原定帮保持中立的『叶敛』,不会是鄱阳剑派所属,而此人又与北武林 关系极好 人尽皆知,君聆诗与徐乞c北武林盟主皇甫望乃是旧识。 故此,『叶敛』必与君聆诗极有关系c莫大关系! 以屈兵专之智计深沈,怎会不晓?昭佥即是叶敛c叶敛即是君弃剑! 思及此节,叶敛不觉心惊 ̄ 这么说来,从他踏入回梦堂开始,便已落入屈兵专的算计? 徐乞知道叶敛已想通了,跟著说道:「他派你与那两个倭族人一同行动,其 实也是在利用你引出无忧接下来,江南二十二水帮大会约定明年春分竞技以 定南武林盟主,这我也听说过了,倒没什么问题。只怕云梦剑派大胜,届时真的 无人可敌。至於那壶酒我也不晓得了。」 叶敛连连点头,等著徐乞再说下去。 如今遍寻君聆诗不著c诸葛静早已殒命,叶敛心有所惑时,实是无人可问。 若要说有,便是眼前的徐乞了。 一同为了找寻君聆诗而在涿鹿这小地方巧遇,实是叶敛解惑最好机会。 「接下来问题就大了!」徐乞想起叶敛所说,已与两位倭族同伴吵翻, 眉头紧皱,叹道:「屈兵专与倭族有所勾结已是明明白白,之前在锦官,便已有 倭族刺客对你撂话,摆明并不友善。如果你趁机与那两名倭族交好,至少可以保 持中立,最低限度,倭族不会再攻击你如今」说到这里,徐乞连连摇头 ,又叹了口气。 言下之意,与倭族关系破坏,我将性命不保? 徐乞静静的,他还有些话没说。 云南苗族也有所行动难道 若果然,那会是比云梦剑派c倭族都更要可怕的一股势力! 至於叶敛的最後一个问题 箫湘烟雨剑,徐乞却刻意遗忘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话 屠牛刀法 ̄之一 ; 药师小狼背著寒星,跟在叶敛後头行出涿鹿镇门後,二人一狼回头看去,那 头顶白毛鸭的和尚徐徐而行;再看过去,他身後的涿鹿,不论是摊贩c行人c推 车c乃至马匹,无一不东倒西歪,浑似大战刚过。 叶敛心晓,自无战事,乃是笑倒。 便是叶敛自身强行忍住,走出涿鹿这一路上,一想起那怪模怪样,仍不禁数 次偷笑出声。 那和尚走出涿鹿後,合十向二人一狼毕恭毕敬的先躬身一礼後,才道:「贫 僧怀空,还没请教二位施主?」 叶敛也依著佛门弟子动作照回一礼後,道:「小弟叶敛,这丫头是小弟的徒 儿寒星。适才无礼,大师宽恕则个。」 听了叶敛的名字,怀空眼中一亮,对於客栈中寒星大笑狂笑的举动倒毫不挂 意,反是说道:「久闻叶施主大名,今日得见,万分荣幸。」说完又施一礼。 叶敛久从君聆诗游,知佛门弟子礼多,但君聆诗给他的教育方式却极为随兴 ,毫不拘礼,给怀空如此一敬再敬,倒是满身不自在,便摇了摇手,道:「你不 要动不动就施礼,我不习惯,放自然一点不好吗?」他将对方的称谓从『大师』 换成了『你』,欲人无礼c己先无礼,这道理叶敛倒是十分清楚。 「成,叶施主怎说怎行。」怀空倒也真合作,马上将合十的双手分开了。 叶敛见状,打骨子里轻松许多,便道:「你刚问小狼的主人,有事?」对於 怀空所说的『久闻大名』却不想多问。 即使不问也知道,一定是因为去年灵州劝退吐番偷袭的骑兵。这在释子而言 ,乃是打救千万生民的大功德,但叶敛素来不信教,当时他脑中只有『不战而屈 人之兵』的至高兵家境界。叶敛自承属兵家c对方则是和尚,兵家乃万人敌c和 尚则连肉都不吃,那是绝搭不上线,不如不言。 听叶敛转回正题,怀空即朝寒星道:「小施主既为此狼主人,可知来历?」 「知道啊。」寒星也终於习惯眼前有这头上顶鸭的光头和尚,不再发笑,油 然应道:「它是我三岁那年,雷伯伯到大巴山和西峻帮谈生意,回程路上在山林 间偶然见到的,看它生了两条尾巴,稀奇得紧,便带回桐柏山来了。」 怀空听完,指著小狼颈上的鹿皮包,又问:「此狼是否极通药理?」 「是啊。」寒星得意洋洋,连尾巴也翘了 ̄知药理的狼,全天下就这一支, 它是我的宠物 ̄寒星对此是极为自满的。 叶敛听著怀空的语气,却觉这和尚似乎知道更多有关小狼的过去,便问道: 「你知道小狼的来历?」 闻此,寒星斜睨著叶敛,道:「笨师父,你犯傻喔?小狼的来历我刚不是已 经说了?雷伯伯从大巴山带回来的嘛!」 没料到怀空却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贫僧略知一二。」 寒星又瞪向怀空 ̄我师父犯傻,那是常有,算了;你这大和尚也犯傻? 对寒星的不屑目光,怀空似无所觉,迳自言道:「贫僧头上的鸭,其实是贫 僧的师弟」 师弟?乍闻此言,叶敛与寒星双双一怔 ̄鸭子与人是同门? 怀空却不以为怪,续道:「我俩授业恩师,法号上不下空。我师数年前外出 游历,路过渤海湾,恰於琅祭天台附近海边见著师弟,我师佛法精深,一眼便 看出此鸭乃我佛门宝兽,只要将它置於头顶,即能驱人心魔,与善识药理之二尾 奇狼同为异物,便将它收入门下,号为『海鸭』。」说到这里,怀空头上的海鸭 不知何时也已醒了,它确有灵性,也呱呱叫了两声。 叶敛听他说著,忽然想到,白重前来杭州时,是要我治宇文离梦琴的问题 。但我到了杭州,宇文离与瑞思却对此事一字不提,想来便是已由海鸭治好了。 但头上顶鸭,那模样自是极为滑稽,想是宇文离好面子,刻意不提。 若宇文离梦琴之症的确由此鸭治好,这『宝兽』一说,倒真不虚了。 这边寒星脸色却忽然沈了,不悦道:「你说鸭子是宝兽c小狼也是宝兽,鸭 子已经当了和尚的徒弟,难道你要把小狼也带去拜你的师父当师父?」 听了寒星言语,叶敛也觉的确有此可能,便转头看著怀空。 要带走小狼,寒星是决计不肯。既然寒星不肯,那叶敛自然也不同意。 「万般皆是机缘。」怀空却微笑道:「此狼已逢其主。」 「那就好!我告诉你,不要打小狼的主意!」寒星又瞪了怀空一眼,拍拍小 狼的颈子,转向叶敛道:「师父,走了!」说走就走,小狼也极为听话,随即掉 头离去。 叶敛见状,只得向怀空施一别礼,跟著去了。 怀空一怔,二人一狼走得好快,转眼已行出十馀丈。 怀空一开口,欲要出声,转念一想,却又住口。 缘自生起c缘自尽灭。 天机不可泄露。 寒星坐在小狼背上,不断催促小狼快走,叶敛在後头已接近小跑步,才能勉 强跟住。 离开涿鹿已有数里,叶敛终於忍不住要寒星停下。 寒星满不甘愿,不肯停下,但也让小狼减缓速度,仍朝南行。 叶敛赶上几步,与小狼并肩而行,道:「他又没说要带走小狼,何必生那么 大气?」 「小狼是我的。」寒星冷冷说道。 「我当然知道小狼是你的,不过」 「小狼是我的!」寒星语气加重,又重覆了一次。 叶敛脚下不停,闻言却不禁一怔。 这小丫头的语气 叶敛微微感到心寒,他何等聪明,怎会料不到寒星在想什么 自从寒星带著小狼自襄州追到杭州,他便再一刻不敢冷落这小徒弟。 寒星如今一无所有,只剩小狼与自己是她的亲人,任何人要再对她唯二的亲 人打歪脑筋,对寒星而言,就是敌人。 寒星究竟还只是个孩子,她懂的,只有保卫自己的『资产』。 忽然,小狼停下脚步,发出低沈的嘶吼声。 经由杭塘山寨一行,叶敛也十分清楚,小狼出声,必有异状。 叶敛很快将手放到无鞘剑上,见到寒星要下狼背,忙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 了摇头。 有什么事,我应付就好,若有万一,至少小狼还可以带著你跑。 寒星却硬挣脱了叶敛的手,仍下了狼背。 至少,小狼是有作战能力的。 寒星才刚下狼背,道上便出现一人。 一个紧身黑衣c面也覆巾,只有露出双眼的人。 一见此人,叶敛怔了c寒星怒了! 这人在锦官城向叶敛发下不死不休的挑战书,但自大年初二从原定帮押寒星 至襄州晨府後,一时消声昵迹,连叶敛都快忘了他们的存在。 但回头一想,寒星到晨府c第二天拜了师後,叶敛就独自动身前往云梦剑派 ;一个月後,又有神宫寺流风c堀雪同行,他自然不可能再出现动手。 如今,他再次出现,又是等叶敛离开涿鹿已有数里,瑞思c白重c宇文离 自然也不可能前来帮手 这个家伙,该不会一直跟著我吧? 再看寒星 这个家伙,正是她杀父不共戴天的仇人! 栗原辅文! 叶敛一怔之後,忽尔一笑。 栗原辅文见了,冷然道:「鬼差索命,你还有空笑?」 叶敛仍自笑著,摇了摇头。 在襄州城中,栗原辅文的同伴北川球在除夕夜突施偷袭,伤了石绯,结果在 木桩上被叶敛击败遭俘 叶敛可以断定,栗原辅文会比北川球要强,但是强多少?没试过,不清楚。 只是叶敛本身也曾在云梦剑派修艺一月c又在南宫府邸因持起段钰昔日所 用离云剑的断剑柄而获得『劲御仙气』部份功力,如今身手,大是今非昔比。 栗原辅文还能伤得了他吗? 叶敛自在想,栗原辅文自是不知他想些什么,就连寒星都在怒气中感到一丝 可笑。 笨师父,你又发傻吗?对方是敌人,可不是你的情人,笑什么啊? 叶敛却仍笑著,向前走了几步,道:「来吧。你用暗器还是兵刃?」 栗原辅文也知叶敛素有胆量,甚至不懂害怕c不懂要命,却也给他这动作唬 得一怔。 一怔之後 锵然一响,叶敛只觉无鞘剑一震,跟著传到大脑的讯息是:右腕麻! 叶敛自然心晓,是栗原辅文发出手里剑,射在自己手中的无鞘剑上。 同时也自慑心神 ̄轻敌是兵家大忌,我怎能犯此大忌? 一凝神,随即又见一枚手里剑正向额头射来! 快,的确是很快,但是 叶敛一缩身,手里剑便自他头顶射过。 叶敛甚至可以感觉到它擦过了自己的头发。 的确光就打暗器来说,栗原辅文是比北川球高明许多。 但以叶敛目前的程度,虽然『辨气』要领未能发挥,却自觉还应付得来。 同时,叶敛也想起晨星所言:手里剑只可躲避c不可挡格,否则它会否转向 射向身上另一个部位,便极难料定。 栗原辅文仍自发镖,叶敛却能将手里剑来向看得极为分明。 一旁寒星只见对方双手不断挥扬c黑影一道又一道 她口中的笨师父却只是一步又一步向前走,脚步歪歪斜斜c似极笨重,那一 道道的黑影却又尽数从他身旁穿过,无一中的! 寒星的满腔怒火早已不见,只剩讶异。 栗原辅文身上的暗器不知可有尽时,但叶敛一步一步向前,身上却是一道伤 痕也没。 虽有覆布遮面,不见表情,但由眼神可以解读,栗原辅文是极为惊怒。 待得栗原辅文停手,叶敛也已停在他身前不过五尺距离。 「云梦剑派凌云步!」栗原辅文沈声道。 栗原辅文绝没料到,叶敛进境与此之快!只在云梦剑派一月,所练就的『凌 云步』便足以将自己所发的手里剑尽数避开 「还很粗浅,见笑。」叶敛跟著缓缓举起右手,道:「换你试试我的本门武 学」 话声才落,栗原辅文急急缩身後跃,又拉开二丈距离。 九华剑法z诗仙剑诀! 叶敛面无表情,又向前走去。 「是你放话要取我性命,怎么反来避我?」叶敛冷冷说道:「现在,你不杀 我,我倒要找你算帐了」 一步一步,丈五丈c八尺 栗原辅文忽然眼中怒意大炽! 欺人太甚!你以为我只会发暗器吗!巴格! 栗原辅文右手探进怀中,路旁树林中却又跃出一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臂。 来人与栗原辅文一般全身黑衣c脸覆黑布,但身裁娇小许多。 叶敛霍地止步,他认得,该当是栗原辅文称之为姐的栗原苗。 同时眉头微微一皱 ̄两人齐来,那就麻烦了。 但看此情况,却又像是栗原辅文想拿出什么东西,栗原苗却制止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没留下,一转身便闪入树林。 他们身法奇佳c去得极快,在林中略闪一略便已不见人影。 叶敛回头,却见寒星已呆在当地。 走近一瞧,她右手小臂上钉了一枚手里剑,却也浑然不觉。 大概是自己躲开时,射到她身上的吧?叶敛走上前去,一伸手将手里剑拔来 ,她才惊觉,叫道:「好痛!笨师父,你干嘛!不会小力一点喔!」 任寒星叫嚷,叶敛一迳将她的衣袖拉起,看了伤口并不深c流血也是鲜红, 显见手里剑上并未喂毒,才道:「长痛不如短痛。」 同时,药师小狼也已将颈上的鹿皮包抖在地上,探头咬出了一卷纱布与金创 药。 叶敛蹲下身子,接过药师小狼递来的物器,便开始替寒星包扎。 包扎完毕之後,叶敛又站起,道:「你也真够迟钝好了,走吧,回襄州 去。」 寒星将鹿皮包挂回小狼颈上,自己也爬到小狼背上,二人一狼,又向南行。 才走没几步,寒星便问道:「师父,你刚刚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叶敛一笑,摇了摇头。 「别和我说,你不杀生。」寒星见状,又道。 「我又不是和尚。」叶敛拿起腰间的无鞘剑,伸指压著剑尖,向後略弯,而 後放指,剑身弹回,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叶敛晃了晃剑,道:「你觉得这东西杀得了人吗?」 「似乎是不行。」 「所以罗。」叶敛收剑。过了半晌後,又道:「我刚刚躲他的暗器,用的是 在云梦剑派学来的步法。不过若说真要出招我倒也很犹豫。」 寒星疑道:「有什么好犹豫?他伤不了你,就赢不了你,那就只有你赢他啦 !」 叶敛又一笑,再次摇头。 那些倭族刺客,怕的是『诗仙剑诀』,但我也就只会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 』,若是未能一招取胜,接下来便是黔驴技穷 自曝其短,在敌人面前那可是万万不成的。 至少经此一遭之後,相信有一段时间这些倭族刺客不会再出现了,还有机会 多去领悟诗仙剑诀的精髓 只是,难,真的好难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话 屠牛刀法 ̄之二 ; 叶敛与寒星到了涿鹿,同一时刻,洞庭湖上 江南四月,已是十分炎热,在烈阳驱使下,湖上游客人数渐渐增多,湖面水 气也渐渐蒸多。 数十年前,在岳阳城西北,地方官建了一座楼,名为『岳阳楼』。 此楼背依岳阳城c前瞰洞庭湖c遥对君山岛c北依长江c南通湘江,建成後 随即成为文人酒客极爱好的景点。 以景下酒,最富诗意,楼壁上早已留下不少大诗家的作品。 楼中一片喧闹,有书生秀才c有莽汉渔夫,人人手不离盅c嘴满黄汤。 顶楼栏杆旁,坐著一名七旬老者,他须眉皆白c又身著白衣,远远望去,与 天上白云似是连成一片。 老者静静的观望著君山,既不饮酒c也不吟诗。 但来楼人皆呼朋引伴c或独自饮酒观景,各有各事,互不相扰,这老者也显 得十分平凡。 忽然,老者的耳朵微微抖动著,他听到了一点值得关心的事 「老吴!老吴!我叫你呢!你听说么嗝 ̄江南道的杭塘帮前不久灭 了,其馀苏杭三帮的首领啊嗝 ̄也全死了」 这是远在老者脚下c隔了三个楼层的粗汉所说的话。 相隔虽远,但老者功力精深,在这喧闹不已的岳阳楼中,一字一句仍如近在 耳边。 就连那粗汉已酩酊大醉,口中所散发的酒气,老者似乎也闻得到。 听完这一段,接下去的话老者没再注意下去,但一时双眼圆瞪c白须飘动。 胡须会飘,原是不奇,但现下根本无风! 那老者竟连几缕头发也略略扬起! 老者一时惊觉自己竟有怒意,略略自惭,急忙收纳气息,须发随即垂下。 略一转念,老者一脚跨上栏杆,便向下跃! 这一著可惊杀楼中诸酒客了,连不同楼层的人们也见到一个人向下掉。大家 皆在饮酒观景,那是何等雅兴?怎会有人来跳楼自寻短见?可别给这名楼添上啥 鬼故事才好! 便是酒鼾耳热没见著有人跳楼的,也给友人拖到栏杆旁。一众酒客急急向下 望,外头正是洞庭湖。 只见那老者恍若无事的站在一叶扁舟上,他手上无桨c舟上也无旁人,但小 舟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如脱弦之箭,一线朝南『射』去。 楼中客懵了,岳阳楼上下,一时鸦雀无声,只剩醉倒者打鼾声。 真的要添上个鬼故事了! 小舟直线冲入湘江後,忽然改变船行方式,开始左曲右折,竟无定向。 舟上的老者双手抱胸,在摇摆不定的舟上稳若泰山,与怀空顶上海鸭,大有 一较上下的本钱。 只见小舟绕了一阵,浑已搞不清东南西北,那老者一哼气,小舟竟自靠岸。 岸上是一片竹林。 老者上岸之後,即进到竹林中。 左绕到右c右又绕到左c走前忽尔转後c向後又复归前 如此走法,岂不在林中大绕圈子?莫非老者自知命不久长,打算於此散步到 死? 但老者步伐极快极大,那又绝非散步。 该是散步c却非散步c若非散步c即是跑步。 但老者一步一行,速度虽快,却无跑样,是故亦非跑步,只是赶路。 在竹林中大绕一阵之後,转首向东看去,一片翠绿之中,竟尔出现出口。 老者向出口走去,眼前是一座莫明奇妙出现的殿堂。 云梦剑派回梦堂。 老者毫不犹疑的踏入堂中,前殿上的回梦大阵上方,依然聚集著一股雾气。 老者依循小路,进入中殿。 「用人之道,最重用心。天下有才者,莫不企望一展长才。适才而用之,乃 是一等紧要的用人学问。即如十馀年前的云南王稀罗△,便是谙熟此道,更是其 中佼佼,方能以大好形势据蜀中而观天下」正堂上传出了屈兵专的声音。现 下正是云梦剑派的早修授课时间。 老者却毫无收敛,一脚跨进了正堂。 早在竹林之中,四下无人,老者已不再收纳气息,此时在回梦堂正堂上,更 是丝毫不加掩饰。 一时只见老者白衣飘动c须眉俱张,虽仍一言不发,却是不言自怒c怒中带 威! 堂上十馀名『戎』字辈弟子见著此人,原本席地而坐,此时纷纷起身,让到 两边。 回梦堂主元仁右闻讯急急赶来,见了此人,也上前几步,施了一礼,道:「 师父,何事恼火?」 元仁右之师,即是云梦三蛟之首c云梦剑派当代掌门楚兵玄! 楚兵玄也知道自己不该在徒子徒孙面前大声嚷嚷,便强自镇定,以温和的口 气说道:「仁右,你将他们带到偏殿,代你二师叔授课。」 元仁右应了声诺,一众戎字辈弟子见说,不需招呼,早已尽数离开正堂。 最後离去的布戎武,在带上门的同时,多看了这鲜少现身的掌门师祖一眼。 楚兵玄怒气勃勃来找屈兵专,云梦三蛟内部纠纷,却是何故? 这种事,并不是像布戎武这种戎字辈弟子能够了解的。 「师兄,何故这么大脾气?」屈兵专说道,同时一展手,要请楚兵玄上堂中 主位。 楚兵玄也不移步,沈声道:「我刚从岳阳来。」 说这样,就够了。 三师兄弟中,屈兵专头脑最好c智计最多,楚兵玄自然十分清楚。 『你这浑蛋,干了什么好事?我都晓得了,你好好说清楚吧!』 这便是楚兵玄的意思。 屈兵专自知岳阳龙蛇杂处,偏偏岳阳楼又是楚兵玄最爱去的地方,定然听到 了什么消息,但此刻却又确然不知是什么消息,只得满脸不解貌,道:「师兄是 否听到什么?我并不晓得最近发生何事,值得师兄如此大发雷霆。」 在以兵学立派的云梦剑派中,楚兵玄身为当代掌门,自非庸者,他权且按下 火气,看著屈兵专的表情,也觉得屈兵专并未扯谎。 但火气究竟仍在,屈兵专满脸不解c楚兵玄则口气不悦,厉声道:「我听说 杭塘帮灭了c其馀苏杭三帮首领也尽数殒命,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屈兵专也懵了。 楚兵玄又说道:「你不是说过了?在对付倭族的计划中,对於君聆诗此人, 能为友则为友c不能为友则愿其不动c不能不动则驱c不能驱才杀你收君弃 剑入派,再让仁右向君弃剑表明我等图谋,那是不差,但为何你竟没向那几个倭 族小子说好?竟灭了杭塘帮?!这叫我云梦剑派於武林还有何立足之地?!」 「师兄,且慢!」屈兵专忙叫道:「我确实已向神宫寺流风c堀雪说过, 希望拉拢君聆诗,也要他们不得再向君弃剑下手就连栗原姐弟杀了雷斯林与 寒元,我都送信去将他们教训了一顿不对,杭塘帮灭,绝不是君弃剑或那几 个倭族人搞的」 见屈兵专语出真切,楚兵玄气了消了七分。同时,也不禁起疑。 杭塘帮虽非什么大帮大派,至少也掌握了杭州山道与钱塘江的水运生意,欲 要灭之,谈何容易? 屈兵专也感到大不对头,喃喃道:「有问题,极有问题师兄可有听闻杭 塘帮因何而灭?」 「若你是问原因,世人必又冠到本派头上。」楚兵玄语气仍然不悦。 他至今仍然怀疑,前年让元仁右带弟子出席丐帮大会,又出手打伤黄楼c以 回梦剑阵大破丐帮『莲花落』来搏取倭族信任的决定,是否正确 屈兵专却深信,即使云梦剑派一时在武林道上成为众矢之的,只要能打退倭 族c消灭其进犯意图,日後世人自会还云梦剑派一个清白。 善兵者,忍一时之辱c谋万世之利,那是基本的修养功夫,楚兵玄自然知晓 ,才会勉强答应。 但此时,这『辱』却愈滚愈大,楚兵玄极怕再过一段时间,『清白』二字, 再也要不回来。 「我不是问原因,方式,是方式。」屈兵专道:「我确信杭塘之灭,与神宫 寺流风c堀雪c乃至栗原姐弟必无直接关系,自然也不可能是『昭戎佥』下手 。必须知道方式,才能知道是何人灭了杭塘帮。」 说到这,楚兵玄眉头一皱,道:「我并未听闻杭塘帮是怎灭的」 「这就麻烦了」屈兵专右手捻须,在正堂中踱起了方步。 楚兵玄一时气沮,也坐倒在椅上。 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栽我云梦剑派的名头? 元仁右替一众戎字辈弟子上完早课,也回到正堂。 他一进门,即见楚兵玄颓然而坐c屈兵专绕著圈子,便道:「师父c师叔何 时困扰?」 「杭塘帮灭。」楚兵玄漠然回道,有气无力。 一想到云梦剑派可能栽在自己手上,他便极为担忧了。 听了这四个字,元仁右身为回梦堂主,何等精明,在不及眨眼之瞬间,便已 明了此事与本派有何关连。当下,也不禁大皱眉头。 他们三人,同时也极有默契的了解一件没说出来的事。 调查死者的死法是最容易查出凶手的方式;直接找上苏杭三帮要求检视他们 遇害头领的尸体。但是天下人都认为最大疑犯是云梦剑派,找上门去,不大打出 手就已是万幸,又怎能看到尸体? 况且,如此明目张胆的动作,也势必使倭族方面有所注意 云梦剑派,还不到露脸曝光的时候。 「在地缘来说,」屈兵专忽然移身楚兵玄身旁几侧,从怀中摸出一张丝绢地 图摊开,指著彭蠡湖c再指浦台山,道:「最接近杭塘帮c又有能力灭之的门派 ,当是鄱阳剑派与南少林。」 「南少林一群和尚,不可能胡乱杀生。」元仁右也在旁说道:「同时,鄱阳 剑派与本派争斗已非朝夕之事,又素非本派对手,积怨日深。如今武林论调,多 有说我云梦剑派居心叵测者。或者鄱阳剑派看准此点,藉机栽赃嫁祸?」 楚兵玄点了点头,拳头紧握,道:「不无可能若果是真,即便身败名裂 ,我也要鄱阳剑派十倍偿还!」 彭蠡湖畔。 一名蓝衫少女撩起裙角c绣鞋脱在岸上,自个儿坐在岸边石上,踢著湖水。 另一名紫衫少女在不远处的几株翠竹前舞剑又抑是练功?只见竹叶飘飘 而落,落地似雨声,紫衫少女姿似起舞,但招式起落转折又自有格局,一时之间 ,极难辨识她是无聊游戏c还是正式练习。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 山口潜行始隈,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 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雨,不辨仙源何处寻」 四周三三两两的小舟上,或二人c或三人,也正在采著莲子。少女们口中唱 的,则是大才子王维所写的乐府诗『桃源行』。 一曲既毕,紫衫少女停下动作,她身旁六株翠竹也给她削得枝叶尽去,仅馀 一杆。 蓝衫少女回首看著紫衫少女,灿然而笑 ̄她俩姐妹名儿正由此诗而来,听著 这诗,总有亲切感。 紫衫少女审视著自己『修剪』过的六株翠竹,过了半晌,才满意的微笑点头 ,走到湖边,掬了把水拍在脸上c又抹抹颈子,洗去香汗。 蓝衫少女远远的看著那六株倒楣的竹,道:「姐姐,咱家的衣杆儿快没地 方摆了。」 紫衫少女知道妹子在消遣自己,总是没事来以竹练剑,便伸手在她头上打了 个爆栗,道:「不许打趣我!」 一边,竹林中却冲出了一个十四c五岁的女娃,她五官虽极为清秀,但前覆 的头发特长,长过盖住了眉毛,在同龄少女中身高虽属正常,却显得瘦弱。身上 的衣著则明显表示出,她该当是婢女之属的身份。 女娃一个劲儿冲到两名少女面前,冲著蓝衫少女道:「蓝姑娘,大夫要你快 些回去,说晚点起风,你会受寒的。」 「罗嗦的老头。」紫衫少女接腔道:「就算受寒了,也有我背回去,穷担心 个什么劲儿」 「阮姑娘」 「停!」紫衫少女赫然不悦道:「小涵,我说第一千八百九十二次了,叫名 字!」 名唤小涵的女娃也狻为无奈,应了声『是』,又道:「修竹姐姐,生病可不 好受。你有否试过鼻涕黏在脸上的感觉?喔是了,反正会病的是沐雨,不是 你,你自然无所谓么?」 「什么话!」阮修竹霍然站起身,夷然道:「沐雨病了,还不是我在照顾她 的?」 小涵应诺一声,又道:「是啊,你顾一天,我顾三天」说完,偷眼瞧瞧 阮修竹 ̄哈!明显词穷! 阮修竹铁青著脸,作声不得。 她一向好辩,怎奈小涵牙尖嘴利,总是辩之不赢! 小涵也知阮修竹好辩,而且总是找自己辩,因为她喜欢作事有挑战的空间, 愈是辩不赢,便愈要辩,回话也就毫不客气。 旁儿蓝沐雨轻笑一声,才依依不舍的让脚离开湖水,放下了裙角c穿上绣鞋 ,一边说道:「改天啊,我要师父开个论赛,就你们俩辩。如果小涵赢了,要师 父也正式收你入门好哩。小涵生得这么可爱c身体又轻盈,舞起剑来,或许还不 输姐姐的姿势曼妙呢!」 「比不过我的啦!」阮修竹不屑的哼了一声。她身裁极为高眺,甚至不输一 般男子,但又玲珑有致,且极为自信,此时听蓝沐雨盛赞小涵,不禁又说起了那 句口头禅:「我可是彭蠡湖畔第一美人耶!」 小涵听了,只是一笑。 辩赢阮修竹,那是太过容易。入派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话 屠牛刀法 ̄之三 ; 襄州z晨家武馆。 校场上,数十名门生没人在练武,倒是围了个大圈子。 人圈里,乍见晨星与石绯,显见并非讲习。 屠牛者尤构率与他的种牛『牛肉面』也只站在晨星身侧,就连魏灵与北川球 也在,却未见王道。 仔细看看北川球,在叶敛离开一个月後,他向晨星表示了不会逃跑,於是晨 星决定解开了他的绑缚。之後的数月来,他换上了汉人的衣服,一直与王道c石 绯c魏灵等一起行动。 好几次,他也曾极为委屈充当魏灵下厨时的帮手。 晨星观查了两个月,确定北川球行止无异,也肯定他对於栗原姐弟将他视为 『弃卒』的行为极为心寒。可惜他虽听得懂汉语,却没了舌头c无法言语,又不 懂书写汉字,无法确实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晨星对北川球已十分放心了。 人圈之中,有一支身长近丈c看去重逾五百斤的大牛,它摆动著尾巴驱赶蚊 蝇,对身旁的人们毫不挂意,自个儿坐在地上。 牛旁,王道手里拿著一把单刀,却颤颤的发著抖,如临大敌。 『一刀解牛』,这是尤构率向王道下的习题。 尤构率刀工精深,事庖务十馀载,未曾更刀。尤构率承认身裁削瘦的王道, 其力气是比表面上看来要大上许多,但蛮力并非应敌之道,『巧劲』才更重要。 尤构率认为屠牛这门功夫,光知理论是绝无效果,必要亲身体验。 於是,王道终於第一次要扮起屠牛者的角色。 可王道面对眼前这硕然大物,却是迟迟不能动手。 一刻钟过了c两刻钟过了,从中午休息时间过後,王道提著一把单刀,竟与 一头牛对视了半个时辰之久。 五月午后的太阳极其毒辣,王道浑身上下已没一处是乾的。 围观的武馆武生们,其情绪已从期待转为怀疑c怀疑又转为不耐。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喊话:「你到底要不要出手啊?」 这句话,王道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但脑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眼前这头肉牛虽不若牛肉面般硕大无朋,却也极为可观,即使从喉咙一刀将 它放血,的确过一阵子它便会失血而死,但这绝非尤构率所要的『解牛』。 如此皮厚骨粗的大牛,要将其一刀解体,那是谈何容易? 「莫非尤构率整我?」 这念头已在王道脑中回响了数十上百遍了。 又过了会儿,聚观的武生们也渐渐散去。 相处了五个月,武生们自然知道石绯c王道二人极受晨星看重,其进展也比 一般武生快上许多。而且这两人极好相处,任谁都能说说笑笑打成一片。 即因如此,今日王道解牛,才引得全馆尽来围观。 但王道这么站下去,却也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就连晨星都快按捺不住性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人们已散得差不多了,只剩晨星c石绯c魏灵c 北川球等四人仍在看著,尤构率忽然出声,走近王道,从他手中拿过单刀。 看到尤构率持刀,王道以为他要亲自示范了,连晨星也如此认为。 岂料尤构率却将刀倒握,左手指著肉牛,道:「去摸摸。」 「摸?」王道一怔,一下子却搞不清楚状况了。 一旁儿魏灵c石绯c北川球也给这句话给弄糊涂了。 晨星却将石绯拉过一旁,道:「你看好了。」 看好?石绯这可真是丈二金钢,浑不知晨星要他看些什么。 这边尤构率见王道迟迟没有动作,又催道:「你在干嘛?快去摸啊!」 王道此时也了然了 ̄这是要他去摸那头牛的筋骨构造。良庖解牛,刀不剁骨 ,想要让刀保持常利,自然要从关节下手,解牛才能解得乾净俐落。 於是,王道很快三步并两步上前开始『摸牛』。 牛性素来温驯,那肉牛不知自己将被解剖,也乖乖的让王道在自己身上四处 乱摸一通。 晨星在旁也向石绯道:「解牛刀用在人身上,自然是一刀下去,筋折骨断。 王道若能解牛,解人自是更加得心应手」 石绯听了,不禁眉头紧皱,道:「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要比残忍,你艺成之後不会比他差。」晨星一边看著王道摸牛,一边说道 :「『捻丝棍』名列中原三大绝技之一,与镇锦屏的『蜀道难』c林家堡的『苍 天有泪』齐名。十四年前,我的师父黄楼便曾以一根齐眉棍,一招将蜀中赫赫有 名c文武双全的『铁扇军师』向达连人带扇刺出了个透明窟窿。若是棍上有了枪 头,你说那又如何?」 石绯听说,挠舌不下。 在原定帮时,晨星便曾以木棍一招将碗口粗细的树拦腰打折,他的确是眼见 过『捻丝』的威力。 但,向达既名为『铁扇军师』,其扇必然以精铁铸就。能一棍将精铁扇带人 一同刺穿,那是比石绯所想像更要强上数倍。 若然上了枪头 魏灵在旁听了,也咬紧了下唇。 在这世道,人杀人,那是不稀奇。不过以晨星的说法,王道c石绯二人所学 的技艺,却是要把人像屠鸡宰牛那样的杀 会让王道c石绯学习此等杀人方法,难道晨星c甚至晨星上头的丐帮帮主徐 乞,认为目前的南武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处境? 转念一想以那几个倭族刺客来说,或许的确如此。 只因为雷斯林c寒元答应中立,便痛下杀手,又抛下北川球这颗被打败的弃 卒,冷血无情至斯,那些倭族刺客诚然没有让人手下留情的理由。 看看北川球,听了晨星的言语,并无什太大反应。 相较於石绯c魏灵,他确实是沈著许多了。 「怎样?」後方晨星与石绯讥讥碴碴,前头尤构率则仔细的看著王道摸牛。 约莫过了两刻钟後,问道。 王道收手,皱紧了眉头。 这头肉牛皮厚筋粗c骨实腱硬,怎摸也不像是那一把又薄又小的单刀所能一 刀解体的对象。 看到王道的表情,尤构率自知究里,便道:「第一刀,先要避开脊椎。因为 脊椎骨多而实,绝非此刀能够一刀砍过」 同时,晨星也向石绯要了他手上的八节连杆枪,一迳走到肉牛正面,道:「 你也看好,我先示范以长枪使捻丝棍的威力让你瞧瞧。」又转向王道说道:「决 定好要从哪里落刀了吗?」 王道考虑了一阵,才回头向尤构率要回单刀,道:「决定了。」 「我一出手,你就落刀。」晨星以右手抓在枪杆尾端,左手竖起四指c姆指 平摆,掌心正对牛头,将枪杆与枪头的连结处放在自己的左姆指上。 正是捻丝棍起手架势! 肉牛愣愣的看著眼前亮晃晃的枪尖,仍然毫无反应。 难怪,常有人说『像猪一样笨c像牛一样迟钝』,那真是丝毫不假。 晨星一瞥王道,他已经气力聚足,预备一击。 当下 左手放下,同时,右臂急旋c突刺! 极单纯c极单调c毫无花巧c直来直往的一刺! 枪尖碰触牛额,似乎毫无阻拦,晨星向前再跨一步,待得他动作停下,一根 长八尺有馀的八节连杆枪,竟只剩一节尺长的杆尾在外头。 其馀七尺,直直的自牛额贯入牛身,不仅贯过牛头骨,直是一劲到底,穿过 了一半以上的脊椎骨! 如此硕大的肉牛,一声都没得吭,便已毙命! 石绯张大了口,看呆了 以捻丝的速度c劲道c力量而言,就算对象不是牛,是人,是高手,也未必 能躲得过! 但躲不过,正面硬接那是绝无可能!一接,必然是身子直被打穿个窟窿! 晨星说黄楼曾以一根齐眉棍便打穿向达及其铁扇,诚不我欺! 中原三大绝技之一,确实名不虚传! 晨星一出手,王道也已动刀。 他与尤构率五个多月的刀术教授,自非一事无成,只见一柄单刀翻飞,一闪 一闪的怠光渐渐变成血光,晨星力贯右臂紧抓枪杆,硬是不让死牛倒地,王道一 刀未曾歇手,牛蹄分了c牛腿断了c牛肚开了 在晨星摆起架势之後,武馆众门生已知当家的要施展拿手绝技『捻丝』,复 又围观。看这一记捻丝为之叹为观止不说,便是王道刀势起落,每一挥都挟著刀 风啸啸c兼之牛血四溅,众人无不轰然叫好! 当然,这声好也有另外的用意今日解了这头大牛,好说至少有两三天, 他们可以不用再吃魏灵煮那什么鬼怪的药膳菜了。 太补了 ̄吃多了会流鼻血的。 刀光四十三闪,王道终於收手。 这『一刀』,耗尽了平生力气,只见王道呼呼喘气,一屈身,便要向单刀倒 插地面稳住身子,岂料刀一触地,竟尔片片碎裂。 王道一怔,呆然看著手上刀柄与其仅馀不足十寸的刀身。 那头晨星所握枪杆上,只剩下了一个牛头c以及脊椎骨上的一些碎肉。 晨家武馆校场上牛血肆流c骨肉横陈。 北川球拭去洒在自己脸上的牛血,微笑著,点了点头。 以他的眼光来看,王道这一刀起落,已与当日击败自己的叶敛不相伯仲了。 晨星看牛支已然解体,笑著一抖枪身,让牛头与八节连杆枪分离,顺手便将 枪交过身旁的一名门生,道:「把枪洗乾净。」跟著便朗声道:「大家把牛肉带到 厨房去,记得清洗校场!」 晨星走向尤构率,尤构率颔首。 於是晨星便向魏灵c北川球c石绯c王道四人道:「进大厅来。」说完,自 己当先而行,尤构率与牛肉面随於其後,进了大厅。 同类在面前被屠杀,牛肉面却毫无反应,想是已然习惯。 魏灵才起步,王道也想移动,但一抬脚,竟是全身软,一步尚未跨全,便 已趴倒地上。 石绯与北川球见了,一左一右将他搀起,也跟著进入大厅。 厅中各人坐定之後,晨星看著王道,笑道:「怎样?有什么感觉?」 「累死了!」王道大嚷一声,随後呵呵笑道:「不过,很有快感!」 一旁石绯却道:「快感是有啦,不过,我看你还未够班。」 王道一听,霍地起身,由上而下满脸不爽的瞪著石绯。 魏灵也道:「王道刚刚解牛解得很漂亮啊!你这混小子少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石绯竖起了一根食指,道:「一刀,尤构率说的是『一刀 解牛』。解得很漂亮是没错,可用了几刀?」 此言一出,魏灵也觉有理,双手抱胸思索半晌,找不出反的理由,只得不 作表示。王道见状,也觉得略略气沮。 「话不能这么讲。」尤构率道:「那把单刀太过轻薄c牛又过於硕大,原本 是不可能一刀解尽。」 石绯疑道:「那你又说要王道『一刀解牛』?」 晨星一笑,道:「你用的是枪,可能无法体会。对於剑c刀这等短兵器而言 ,一招仍需分『式』,每一『式』起落之间那是连连贯通c几无间歇。只要招不 老c式不尽,便只是『一招』。枪是长兵器,出一次便要收一次,招招之间自然 分明,短兵器对敌时自是短兵相接,哪有收招空档?适才王道用刀,的确不只一 刀,但尤老弟也说了,那牛原非一刀可解,咱们只是要试试王道的用刀功夫进境 如何。现下看来,不错,十分不错!」 听闻此言,王道狻感得意,朝石绯扬了扬鼻子,才又坐下。 「其实」晨星说了两个字,但一犹豫,又住口。 厅中含尤构率在内五人却给他勾起兴趣,魏灵代表问道:「其实怎样?」 晨星站起身,从王道手中取过那只馀半截刀身的单刀,看了一眼,摇头。 这一摇头,众人便即了然。 王道的气力著实不小,但仍流於纯靠蛮力,技巧是有,却嫌不足。 像他这样的用刀法,对兵刃损伤极大,除非得到更耐用的兵器,否则这样下 去,终非长久之道。 这就麻烦了 ̄一时之间,去哪找兵器给王道用? 晨星又摇了摇头,便离席了。 其实 ̄晨星的其实,是想起了一门更适合王道这等用劲法的武学。 那是一门曾经名列天下五大剑艺之一c如今随著十四年前锦官军溃灭c木色 流第二代行五黑桐失踪之後几乎宣告失传的绝学 锦官绝剑『镇锦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话 人 当归猪脚 ̄之一 ; 已进到襄州城中,接近晨府时,叶敛忽然停住脚步。 寒星见状,也让小狼停下,依依不舍的将糖葫芦从口中拔出,道:「师父, 怎么著?你近乡情怯吗?如果是,早在城外你就该停了,怎么现在才停?」 叶敛一笑,拍了拍寒星的头,自己也摇了摇头。 「不是啊?」寒星又道:「那你是怕,因为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去半年多,回 去之後,王道c石绯c魏姐姐会生你的气?」 叶敛担心的原不是这桩,但仔细一想,却又似乎不错,便笑道:「的确,是 有一点。」 寒星搔搔脑袋,道:「一点?那就不是全部啦!其馀的部份是什么?」 啧!这丫头片子为什么这么精? 叶敛不禁苦笑,道:「接下来会再发生什么事,我实是拿不了准。虽说魏灵 c王道c石绯三个人没抱怨过,但是日後我难保自己身旁的人会出什么危险。」 「喔!你是怕连累他们!」寒星随即举一反三,又道:「怕什么?我都不怕 了,他们三个那么大个人,哪里会怕?而且这半年他们也没闲著,在我出门以前 ,王道跟了个屠夫学用刀c石绯跟了晨老夫子学用枪c魏姐姐和武馆大夫学用药 。他们勤练自己的本事,自然是打定主意了。而且,会有什么危险?」说完,又 拿起糖葫芦吸舔著。 叶敛不语,但一想到在杭塘山上为七虎所驱c群牛所赶c万蛇围攻的情景, 至今仍是心有馀悸。 还有,虽然寒星事後打死不认,但她中毒高烧不退时,卧在榻上那一声声叫 唤,也教叶敛肝裂肠断 幸亏寒星无事,否则又是一桩内咎。 再者,便是虎c牛c蛇此三物的驱赶人 蓝娇桃。 他又是什么人?云南苗族能驯兽c擅饲毒物,那是不奇,但是,他灭杭塘帮 的原因又何在? 难道不只是倭族,连云南苗族也与云梦剑派有所挂勾? 不,不对,暗杀c使毒,向来被视为下三滥的手段,素来为自许正派的武林 同道所不耻,云梦剑派声名偌响,名列昔日天下五大剑派之一,又岂能处处勾结 这些使卑手段的家伙? 有问题,极有问题!但是问题徵结所在,却叫叶敛百思不透! 在抓到紫冠鳞虺c达成交易之後,蓝娇桃很确实的说了,「日後还有交手的 机会」。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却再也没见他的踪影,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交手?他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再交手?敌在暗c我在明,那自是万分不利! 如果再来一次虎c牛c蛇连阵,叶敛自觉,绝难抵抗。 那何必又要拖著一票人一起送死? 不对,等等,我在想什么 二爹一直在看著我,我还怕什么?现在我应该要作的,就是创建一个势力, 在二爹能够现身的时候,声势便已不输c甚至盖过云梦剑派的势力! 有这几个人,就是一个势力的雏型。 接下来,名声,我需要名声,有了名声,才能吸引更多人前来投靠c才能成 功创建出一股大势力! 没错!便是如此! 在叶敛傻呼呼地站在大街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寒星早已迳自入晨府走了一遭 。确定王道c石绯c魏灵等人皆不在府中,便又绕了出来。 回到街上,见了叶敛仍在发呆,寒星暗暗一笑,拍了拍药师小狼的背,一手 指叶敛的左腿。 小狼会意,伏身渐渐靠近叶敛。 待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小狼猛地张口,一嘴便朝叶敛的左小腿咬下去! 叶敛吃痛,吓了一跳,随即便向後跃开,同时叫道:「哇!你要弑师啊?」 寒星呵呵笑道:「哪有,小狼又没用力,连滴血都没流不是?」 叶敛屈身抚抚小腿,痛虽是痛了点,但裤脚的确也没渗血。 同时,路旁行人又停了不少看戏。 这一来寒星又窘了,她忙拉著叶敛便走,一边说道:「他们都不在府里,九 成九到武馆去了。咱们也过去。」 一进武馆大门,站在校场上,叶敛不禁怔了一怔。 并非为武馆之大c门生之多而怔,这只是小事,不值叶敛一哂。 是王道!他在校场之中练刀,手中的武器已由轻薄的单刀换成了厚实的宽刃 刀。 这也不顶紧要,让叶敛发怔的,是他的刀势起落 劲道极足c速度也极快,还有那架势,似曾相识 似乎似乎 「镇锦屏!?」叶敛终於叫出声来。 在惊愕之中,这一句话的声量著实不小,武馆中人人都停下动作,扭过头看 著叶敛。王道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都听过,『镇锦屏』,与木色流的木风剑法c林家堡的林家剑法c 蜀山仙剑派的太清剑法c云梦剑派的归云晓梦剑派,并列天下五大剑学。 但,那只是听说,从也未曾得见。此时有人一叫,自是好奇,欲一窥究竟。 只站在叶敛身旁的寒星,给他这一声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气得双手耳的 同时,也朝叶敛右小腿踢了一脚,边骂道:「笨师父,你见鬼喔!」 这头王道见了是叶敛,很快迎上前来,笑道:「嘿!你终於回来了。」 叶敛很快一把抓住王道的肩头,急道:「你怎会镇锦屏?你遇到黑桐了?」 王道吃痛,便将叶敛的手拨开,他臂力较强,叶敛虽在心急之下使力不小, 仍给他一拨而落。 叶敛松手之後,王道才道:「什么黑桐?你说的是丐帮帮主徐乞的师父?我 哪有这个命!」 叶敛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十四年前,成都平原的锦官军赵家灭後c赵瑜亡故,天下间会使镇锦屏的人 ,据称只剩木色流二代五弟子黑桐一人。成都四贼『没钱就扁』之中的梅仁原也 会,可他究竟只会镇锦屏八招五十三式之中『枯松倒挂』c『地崩山摧』两招一 十四式。 但王道所使刀势,却有部份极似『定国安邦』c『横绝峨嵋』c『道险路长 』等招 即使是梅仁原来到襄州,也不可能教会王道使这些招式。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寒星口中,教授王道用刀的屠夫,便是黑桐乔装的! 但,这可能性实在太低了黑桐哪有必要乔装成屠夫? 这时,旁边走来一名上身赤条,脸面c皮肤都极为白净的汉子,道:「他用 刀的方法是我教的,怎么,我像黑桐吗?」他身後,还跟了一支硕大无朋的牛。 寒星见了此人,嗤嗤一笑,道:「不像黑桐,我瞧了比较像白柏!」 白柏,乃是木色流二代四弟子c黑桐的师兄。 叶敛双眉紧皱,叹了口气,摇头。 若黑桐现身,对敌云梦剑派自是又添几分胜算。 期望落空,叶敛的失望之情满溢脸上。 屠牛者尤构率见了,也只是扬扬眉,不以为意。 跟著,得到门生汇报的晨星c石绯c魏灵c北川球也纷纷赶到校场。 其中最教叶敛感到可喜的,自是北川球。他会与眼前这些人一同行动,已充 分说明,他对同伴已死心了。 叶敛当下一笑,道:「我刚从涿鹿回来,路上和栗原辅文交过一次手。我想 短时间内,那些倭族人不会再有什么行动了。」 这话虽是说给众人听的,但叶敛最刻意注视著北川球,果见北川球的神情非 旦不惊不惧,反而略有笑意,更肯定他很高兴自己具有了胜过栗原辅文的身手。 倒是王道c石绯c魏灵三人听了,皆是一怔。 他们自非蠢人,叶敛说倭族刺客不会再有行动,则必是被叶敛所打跑。 当初在锦官城中,他们都为栗原辅文发镖的手力与准度所震惊;在襄州练了 几个月的基本功,叶敛体会了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便打败擒服了三名倭族 刺客中最弱的北川球;这回出外半年,更是胜过了栗原辅文 其进境之快,实是令人震愕。 晨星在旁,带著赞许的笑容;寒星的表情则是骄傲的。 怎样?这是我师父耶! 震愕过後,王道却扬了扬手里的厚刃刀,道:「我和死绯也不是毫无进展, 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死?是石!」石绯自然听出了王道刻意的发音不准,立即斥道:「 乱改别人的姓名是大不敬,你懂不懂啊!」 「似懂c非懂!」王道也笑应道:「那是中原人的礼貌,吐番人不必啦!」 这两人还是爱闹,叶敛一笑,摇了摇头。 同时,见石绯又要回嘴,便抢话道:「试试也好。」言罢,便抽出无鞘剑。 石绯见了,很快拿出八节连杆枪,但不上枪头。 王道一笑,也摆起架势。 魏灵忙道:「你想杀人啊?换把没开锋的刀啦!」 王道听了,也觉有理,便要收招换刀。 叶敛却笑道:「不必,就这样来吧。刺激点好。你们先站开点吧。」 魏灵皱眉,望向晨星,晨星则只是默然退开。 魏灵见了,只得与寒星c北川球c尤构率都退到一边。 武馆中再次聚合了人圈。自然,也还有一狼一牛 叶敛呼了口气,静下心来。 诗仙剑诀,要的不是招式,是心境。心境不到,使出来就不是诗仙剑诀。 石绯一抬手,便是捻丝棍的架势! 王道摆开起手,竟有几分『定国安邦』起手式的气味。 叶敛细细一瞧,又觉似是而非 出手了!王道举手,一刀便向叶敛左肩劈下! 劲道很够c速度也的确很快!真是有几分镇锦屏的味道! 叶敛不敢大意,左脚退了一步,同时左手搭上无鞘剑尖,使无鞘剑弯曲隔在 胸前。 待得刀剑一触,叶敛放开左手,无鞘剑一弹,王道只觉一股由右臂送出的力 道又回到身上,一时收势不住,竟给震退两步。 同时,叶敛又感到右侧一股旋劲破空! 捻丝棍!有六分火候了! 捻丝棍乃中原破坏力最强的三大绝技之一,叶敛自然丝毫不能松懈,脚步向 右一退c跟著又向後一步 只是极自然c速度也不顶快的两步,竟将石绯打出的捻丝棍让了过去! 晨星在旁见了,连连点头。 这步法,在前年丐帮大会上见过。 在元仁右打伤黄楼後,丐帮与云梦剑派弟子分别摆起了莲花落与回梦剑阵, 晨星身为黄楼嫡传弟子,在丐帮中辈份不低,自是莲花落中一员。 当时的回梦剑阵,晨星至今也无法忘怀。 叶敛的步法,正是云梦剑派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凌云步! 叶敛让过捻丝棍後,王道已收好势子,回头隔著石绯的枪身又是一刀! 这一刀,又有几分『道险路长』的影儿! 叶敛急忙缩身,同时一把抓住已是强弩之末的石绯枪杆,朝上一顶,当一 声大响,王道一刀正砍在枪杆上。 这一刀劲道下得十足,震得王道与石绯的右臂c叶敛的左臂俱是麻不已。 王道急忙又退了一步,石绯也将左手抓上枪杆,使劲回抽。 叶敛见形势大好,二人都急於收势,趁机猱身一步向前,赶到离王道不过数 尺距离,右手一抬,口中同时念道:「抽刀断水」 「水更流!」有人接声!叶敛的剑身还离王道腰身尚有尺馀,已感觉到一股 劲道袭向後脑! 叶敛急忙低下身子,却觉那一棍正在自己头上停住。 如此低身,便只在王道攻击范围里,必得尽速避开! 叶敛急忙退步,同时,王道左手抓枪杆c身子向前一探c右手的宽刃刀也向 前猛引!竟又迎上了原已退出丈许的叶敛身前! 叶敛一看,只见石绯双手把持枪杆,王道身子则搭在枪杆上,石绯摆动双手 ,王道便已跟到近前! 但叶敛只是一笑,向右侧赶了两步,又吟道:「抽刀断水」同时,一剑 砍在枪杆上。 这一剑原是轻描淡写,似毫不著力,但石绯竟感到枪杆上传来一股气流,煞 时双臂麻,把持不住,枪杆一垂,便已顿地。 这可苦了王道!他原是以左手抓住枪杆,由石绯挥动枪杆让他赶上叶敛,双 脚并没踩在实地上。石绯的枪杆给叶敛一砍,势子停了,他同时也感到抓著枪杆 的左手微微一,不自主的松了手,但枪杆停下,他移动的势子却未曾稍停,枪 杆顿地之後,他身在半空c无可著力,竟向前翻了一圈,摔在地上。 叶敛这时才笑著念完:「水更流。」 人群响起了一片掌声。 王道起身之後,叶敛也收剑。石绯上前几步,道:「怎么回事我为了练 捻丝棍,天天锻链双臂,你看。」说著,拢起衣袖,只见双臂肌肉发达,显然臂 力已是练得极强。石绯跟著说道:「你那一剑看来也没使多大力气,怎么会震得 我两条手臂一点力也使不上了」 「还有我抓著枪杆的左手也是」王道跟著补充道。 叶敛一笑,摇了摇头。 在从涿路回到襄州的路上,心情一放松,那股『辨气』的能力,竟不知不觉 又回到身上。 一路无事,叶敛便一直回想著在『回梦大阵』中过了一夜,吸取天地精元的 情形 他让体内的气流循著後脑玉枕c後颈大椎c颈间合谷c气海膻中的顺序流动 ,再导至右胁大渊c臂弯尺泽流到右手姆指尖的孔最穴,竟发现这股气能传到兵 器上。 甚至在运用得当的情况下,即使只是兵刃相隔,也可以传至对方的体内,若 是对手功力尚不纯熟,将气流从兵器上流入其指尖穴道,可使其手臂短暂麻痹。 在王道c石绯二人合攻之下,叶敛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无法使尽,便无 法发动有效攻击。见了王道搭棍为攻,当下灵机一动,便将气流导至无鞘剑c再 经由枪杆传至二人手臂,果收奇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话 人 当归猪脚 ̄之二 ; 比试结束之後,晨星很快驱散人群,将叶敛拉进正厅。 寒星c魏灵c王道c石绯c北川球c药师小狼也鱼贯跟入,尤构率与牛肉面 则留在外头。 晨星示意最後进入的北川球关上厅门後,一屁股坐到主位,道:「我先问你 ,晓不晓得这几个月发生什么事?」 叶敛一笑,耸耸肩,道:「我支身在外,没人向我传递消息,我怎知你想说 的是什么?」 「那我直接说了。首先,三月初,江南二十二水帮联名放出消息,在明年春 分将会召开大会举行比试。你知道这件事吗?」看叶敛点头,晨星脸色一沈,道 :「是不是你搞的?」 叶敛又是一笑,道:「又不是杀人放火,表情为什么要这么难看?而且说是 我搞的,也不全对,我只是利用彭蠡水系六帮的心理不安定,『建议』那些水帮 首领罢了。最後的结果,还是他们自己决定。况且,我也没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 「那就等於是你搞的了。还好你没说出身份只好期望他们里面没人看出 来。」晨星忽然一叹,道:「这件事关系可大了你道那些个水帮召开大会比 试,能比些什么?难道叫大夥儿去比酒量c还是写文章?」 「写文章?不会吧!那不是成了考状元?」王道在旁叫道。 晨星瞪了王道一眼,道:「你安静!」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叶敛则道:「自然是比武虽说这个大会并非正式决选出南武林盟主,但 必有极大影响。若是云梦剑派一举而胜,则任何人都无法再与其比肩了。就连二 爹也一样。」 「但云梦剑派的实力从来也无人怀疑以目前来看,他们胜出的希望最为 浓厚了。」魏灵在旁说道。 「正是如此!」晨星又一叹,道:「你该也晓得难与云梦剑派正面敌对,却 又促成这个大会,岂非自陷绝地?如今消息已经发布三个月,以二十二水帮在南 武林的声势地位,那是绝不可能收回的了。」 「丐帮隶属北武林,这次大会自是无权参加。所以,为了避免云梦剑派成王 ,这次大会中,我们定要全力阻止云梦剑派得胜。」魏灵再次补充。 魏灵头脑一向清楚,这两句话也实是关键。 她口中的『我们』,则指王道c石绯c北川球c叶敛,甚至加上寒星。 这几人都非丐帮帮众,魏灵是箭村出身c叶敛是林家堡遗孤君聆诗义子c寒 星是原定帮弃女,倒与南武林扯得上点关系。 直接对敌云梦剑派?那真是与老天爷开玩笑了!王道c石绯都给魏灵这句话 唬得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即使石绯原是吐番人c即使他对中原武林情势不甚清楚,但待了近一年的襄 州,『云梦剑派』四字,他也知道那是万万惹不得的! 看到石绯与王道的表情,晨星不禁叹气,只得又看向叶敛。 此事由你起头,你又要如何收尾? 叶敛却淡然一笑,道:「如果要胜出,那是要花不少力气;若是只想阻阻云 梦剑派,不难。」 看到叶敛一派胸有成竹,晨星呼了口气。 虽然以资历来说,叶敛还得叫晨星一声『前辈』;但再怎说,叶敛究竟也是 『君弃剑』 他有办法,便让他去处理吧。 於是晨星说出下一条消息:「杭塘帮灭c苏杭三帮首领也在同一天夜里忽然 暴毙身亡,该不会又与你有关系?」 一听到杭塘帮,寒星的脸色刷地白了;叶敛心头一震,亦是为之动容。 相信假若神宫寺流风c堀雪二人在场,也是同样。 那一天,实在是他们永远的梦魇。 晨星见了叶敛的表情,便知必有牵连;魏灵则极为惊疑 ̄叶敛素来胆大,直 至不畏生死的地步,是什么事能让他变脸了? 「你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吗?各方人士都在探查!这事已掀起喧然大波了! 」晨星急忙追问道。 此时,叶敛心中浮视蓝娇桃的面容 这名字不男不女的苗人杭塘帮灭在他手上,那是更无可疑;但杭塘帮地 处金华镇南的杭塘山上c苏杭三帮则分别在太湖c江南运河c芜湖,距离虽然不 远,但要来往四处,好歹也要花上两天时间。 但消息明指,苏杭三帮首领同日暴毙 那就不是蓝娇桃所为了! 一念及此,叶敛摇头道:「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听闻此言,寒星疑惑地望向叶敛 ̄ 师父明明是向蛇王的主人取来解药救我的,怎又推说不知? 但她也一言不发 ̄师父如此说法,必有计较。 「尽管推给云梦剑派罢。」叶敛又道:「利用丐帮联络网,放出风声,就说 苏杭三帮与杭塘帮首领曾在林家堡与君弃剑会面,此事让与倭族勾结的云梦剑派 知晓了,便使那些倭族人暗杀了三位帮主c灭了杭塘帮。」 听闻此言,北川球脸色大变,就连王道c石绯c魏灵都皱起眉头。倒是寒星 一脸的不置可否。 毕竟那些倭族人与她有杀父之仇,便是冠上诛九族的罪名在倭族人身上,她 也无所谓。 叶敛自然知道北川球何故变脸,便道:「云梦剑派以兵道立派,兵学精深无 庸置疑。要与他们对敌,用君子方法,绝无胜算。」 晨星却略有迟疑,道:「此事若教云梦剑派得知」 「知道就知道罢!」叶敛打断道:「我在涿鹿遇到徐叔叔,他说在我投入云 梦剑派门墙第一天,屈兵专大概便已知晓我的身份。既然敌对态势明显,那便直 接一点,何必要拐弯抹角?这一著,云梦剑派绝对始料未及,对於他们的声势更 可直接大大打击!」 晨星点头,道:「也是,谈完话後,我再让人去散播消息。」 谈完话後?叶敛眉头一皱 ̄难道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桩消息,其实是小事,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会很有兴趣。」晨星道。 「什么消息?」王道兴致冲冲的问道。 「别兴奋,对你们来说算是坏消息。」晨星一本正经,唬得王道也不敢嘻皮 笑脸之後,才道:「这消息不重要,所以来得迟了去年的除夕夜里,在锦官 城有四名盗贼劫狱,其中二名被捕c二名逃逸。我原以为这是小事,最近才想起 在灵州城外,王道便说过他是其中一人的徒弟」说到这儿,便住口了。 他注意到了,王道愣了c魏灵呆了c叶敛怔了 锦官城?四名盗贼? 『没钱就扁』! 「哪哪两人被捕?结果怎样?」王道颤声问道。 晨星道:「被捕的是梅仁原与钱莹。梅仁原在就擒後第五日便以万剐之刑凌 迟处死;至於钱莹,原本剑南节度使崔宁有意收她为小妾,钱莹抵死不从,过没 多久,也吊死了。」 听到这儿,王道猛地大吼一声,叫道:「吊死?我师父被吊死!?」 「消息十分确实,不差,钱莹是被吊死。」晨星淡然回道。 晨星自然知道王道是孤儿,钱莹与王道名为师徒,虽则有名无实,总是亲人 ,关系自然非同小可,此事对王道而言必然打击极大。但事实如此,他除了淡然 回答,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c什么语气来面对王道。 王道听说,咬牙切齿,竟连嘴角也流下血滴。 厅中无人再出一声。 半晌之後,王道猛地转身,一拳砸向大柱! 这一拳真是使尽了十分力气,王道的拳头马上破皮流血,连骨头都发出了近 似破裂的细微响声。 实木作成的柱子,也给王道一拳打得木屑纷飞。 一拳之後,王道怒气不息,一迳转身向外便走。 但碰地一响,王道竟给门撞得倒退两步,势力不稳,仰躺倒地。 原来门是向内开的,王道没去开门,反去撞它,自是被反撞回来。 石绯见状,伸手欲扶,王道也置之不理,迳自爬起身後,竟朝著大门又是一 拳。 这一拳再将木格纸窗门打了个大洞,王道又扯又挣,弄毁了门後,便向外走 去。 留下厅中五人,相对默然。 许久之後,叶敛终於又开口道:「李九儿与曾遂汴呢?有他们的消息吗?」 晨星摇头道:「没有,他们原不是什么名人,也没人特别去注意。即使路上 遇见了,也不认得。」 听闻,叶敛一转身,颓然坐倒椅上。 与『没钱就扁』虽然相处时间极短,但叶敛一直觉得与他们之间缘分不浅。 曾遂汴曾在北川球手下救过叶敛的性命c钱莹则指点叶敛应该去作的事c还 有梅仁原的『镇锦屏』 叶敛确实有想过,创建势力之初,要找他们一起入夥的。 怎料,他们居然会走得这么快 叶敛深深一叹 ̄惋惜之叹。 「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叙述一下他们的长相c或者画出来,七月中丐帮又将 大会了,我可以趁时请各位弟兄一同寻找。」晨星说道。 长相?这就难了。 自幼君聆诗就常说叶敛没有艺术天份,音乐c诗词c绘画等等,叶敛都不在 行。评赏他人的作品还好,要自己创作,那就极难。 现在要他画出曾遂汴c李九儿的模样,九成会画得人不人狗不狗。 若说特徵,他也只能提出曾遂汴使暗器c李九儿使鞭,他们俩可不像梅仁原 c钱莹如此有特色。 真要提,只怕也说成了路人甲c路人乙了。 对了画相! 叶敛望向魏灵 ̄当初她在成都任职特约巡捕,是有『没钱就扁』的画相。 魏灵自然也晓得叶敛在想什么,当下摇了摇头,道:「我没带来。」 「有缘会再见的大概吧。」石绯插话道。 不太负责的一句话,但眼下也没什么法子,只得作罢了。 事情都谈完了,接下来 晨星眼光一转,瞪著寒星。 寒星立即感受到对方绝不友善,身子一缩,便躲到了叶敛身後。 「躲什么出来!」晨星沈声道。 叶敛诡谲一笑,横移一步,将寒星让了出来。 「笨师父!」寒星急急暗咒了一声,又伸手拉著叶敛的右衣袖。 叶敛也任她拉著,自己则面朝晨星c左手则朝寒星摊手一比 ̄ 那意思是说:请便,你处置吧! 晨星冷冷一笑,道:「寒星 ̄你一声不响就独自出溜,这是好孩子该作的事 吗?」 「我我不是好孩子!你问师父,他一定也说我不是好孩子!」寒星急忙 辩道。 既然不是好孩子,那就可以作好孩子不能作的事了。 「那也是一样,我要罚你!」晨星听到锣响急如星火,便晓得午餐时间到了 ,当下奸奸一笑,道:「就罚你今天留下来吃午餐!」 寒星一愣c叶敛也一愣。 这算处罚吗? 他们都没发现,早已不见了石绯与北川球 魏灵听到锣响,则是惊叫一声,便急急向『怀德堂』冲去 到了怀德堂之後,只见四张桌上共摆了二十来副碗筷。 同时,武馆的门生也陆续进来,但人人脸上愁云惨雾,似乎家里失火一般。 叶敛与寒星莫明奇妙的对望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叶敛同时也觉得奇怪 ̄这武馆门生近百人,怎么碗筷只有二十来副?北川球 和石绯又去了哪儿? 晨星拉著他们二人就座之後,掌厨的吴妈已帮各桌置好饭菜,同时低声向晨 星道:「今日还好,她忙著和你们聊天,只作了一道菜,小心点。」 晨星松了口气,随即又如临大敌,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 叶敛与寒星更感有异 ̄吃个饭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不久,便见魏灵来回走了几趟,在各张桌上摆了主菜。 都摆尽之後,魏灵擦了擦手,道:「今日只有一道『人当归炖猪脚』,大 家随意啊!不过不许有剩!」 众门生的表情彷似天降大祸,顿时个个脸色惨白。 魏灵倒毫不在意,便与晨星c叶敛c寒星c再加一支药师小狼,同席而坐。 她坐下之後,见了晨星面有难色c叶敛与寒星满脸狐疑的望著自己,便道: 「看什么?快吃啊!」 叶敛从盘中挟起一块猪脚,道:「我不知道你会烧菜,看起来色泽还不错。 你刚说它叫什么来著?」 「人当归炖猪脚。」魏灵一笑,道:「你出门这段时间里,我跟著怀德大 夫学的。」 「胡说八道」晨星呢喃了一句。 怀德大夫哪会教你这种吃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 魏灵听了晨星嘀嘀咕咕,神色不悦,沈声道:「你 ̄说 ̄什 ̄么 ̄?」 「没事!吃饭!」晨星马上埋头进碗。 这边魏灵也挟了块猪脚放到寒星碗里,道:「你们出去这么久,一定没吃什 么好的,快补一补。」 寒星愣愣的点了点头,望著叶敛。 叶敛一耸肩 ̄吃就吃吧。 一咬下去 ̄嗯,炖的还不错,够烂,入口即化。人味是浓了一点,不过猪 脚味更浓,整体来说还算不错啊。 寒星见叶敛已将猪脚下肚,也跟著吃了一口,确然觉得不差。 好东西是要分享的,寒星便在盘里也挟了一块猪脚给小狼吃去。 一旁的晨星一言不发,埋首吃饭。 用过午膳之後,众人走出怀德堂。 叶敛与晨星走在一起,低声道:「怎么你吃顿饭像吃毒药一样?」 晨星不语,摇了摇头。 身後忽然响起寒星的叫嚷:「师父!师父!小狼流鼻血了!」 叶敛一惊回头,果见两道血河自小狼鼻孔中泊泊而下。 但仔细一看,寒星脸上也满是鼻血! 寒星看著叶敛,又叫:「师父!你也流鼻血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话 人 当归猪脚 ̄之三 ; 回到襄州次日一早,叶敛起床後一出房门,便听到隔壁房间一阵叫嚷:「哎 哟!痛耶!小力一点嘛!我早说不要弄这什么劳什子的辫子了!」 隔壁是寒星的房间,房门大开,叶敛探头一看,只见梳妆台前,魏灵一手绾 著寒星的头发手拿著梳子c口里则含著一条细绳。 寒星仍在嚷嚷,药师小狼则只是坐在一旁。 「造反啊?」叶敛走进房间,道:「这野丫头,给她绑头发,过半天便乱了 ,没用的。我瞧还是剃光容易些。」 魏灵空出一支手来拉下细绳,道:「讲这什么话,女孩子家剃光头发能看么 ?」 寒星小脸一沈,也道:「笨师父,你想当和尚,我也不一定要当尼姑啊!咿  ̄魏姐姐,轻些啦!」 一讲到和尚,叶敛便想起了头顶海鸭的怀空,生怕寒星也想到他,那心情一 定又给打坏了,急忙叉开话题,指著魏灵手里的梳子道:「这梳子也太旧了。用 它来梳你的一头杂草,怕它会断吧?」 「旧是当然旧了!」寒星板起脸孔,道:「这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 十几年了!不过你说杂草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一路上不肯住客栈,硬拉著我 餐风露宿的!咿 ̄魏姐姐,让我先去洗个头好了!」 魏灵听说,也放了手,无奈一耸肩,道:「你要洗头不会早说?现在这样子 ,我真的弄不来。」 魏灵一放手,寒星一个劲儿便自椅上跳到地上,一迳冲出房门,朝洗澡间跑 去。药师小狼很快也跟了出去。 寒星出门以後,房里就只剩魏灵和叶敛了。 叶敛从魏灵手里拿过那把旧梳子,盯著看,竟发起愣来。 十四年前,叶敛与诸葛静路过江州,身上的盘缠花得一点不剩,两人都饿了 两天。其时,诸葛静听说江州城里有间大宅,不久前莫明奇妙的人去楼空,登时 贼性大发,潜入那间大宅偷了一根翠玉金钗。 後来,叶敛与诸葛静到达云南,认识了谢祯翎也就是叶敛的乾妈。 好巧不巧,原来乾妈就是江州那间空宅子原本的主人。 那年的冬至,诸葛静将金钗挽回谢祯翎头上,然後便出门了。 乾爹挥动著乾妈编给他的金羽扇c穿著爷儿俩曾赖以为被的鹤氅,潇洒自在 的离去 那个背影,是叶敛最後一次看到诸葛静。 看著这破旧的梳子,叶敛忽然想到 金羽扇和翠玉金钗,不也明摆著正是乾爹c乾妈的定情信物吗? 寒星接承了父母的定情信物为遗物;那么,诸葛涵岂不能? 金羽扇太过亮眼,放在身上必然招惹嫌疑,那也罢了;小小一根翠玉金钗, 诸葛涵是个女孩儿,将它挽在头上,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叶敛一思及此,极为兴奋,不禁握紧了拳头,叫道:「是了!就是这样!」 「就是哪样?」魏灵问道。 叶敛一怔回头,只见魏灵捧著一条旧得像破布的鹤氅,站在自己身後。 叶敛满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将旧梳子放回桌上。 其实,诸葛静所盗的那根钗子,虽则价值不菲c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光就襄州城内,相同的钗子只怕便能找出五六根来。更何况叶敛对於那根钗子的 模样印象也不深,即使见了,也未必认得。 他会如此兴奋,终究还是因为诸葛涵下落全无 不管是遍布中土的丐帮情报网c还是瑞思等踏遍各地的一行三人回纥行商, 找了一年多,半点消息也没有。 是故,只要每次发现了一点些微线索,便值得叶敛欢呼庆贺了。 同时,魏灵也将鹤氅塞回叶敛怀里,道:「你寄放的东西,还你了。」 见了这件鹤氅,叶敛不禁脸现温情,低声道:「谢谢。」 「物归原主,谢什么?」这句话倒真教魏灵听不懂了。 叶敛起身穿上鹤氅,细细的抚一著,道:「若是别人见了这件鹤氅,保不定 直接拿去当抹布用,你却把它留了半年。光就这点,便值得谢了。」 魏灵听了,不知怎地居然脸上发热,忙道:「我可不是为你留的!只是人无 信不立,说好了用它当抵物,自然要留著!」 叶敛一笑,走出房门,正见了寒星洗完头回来。 但只是洗头,怎弄得一身湿?叶敛问道:「你是洗头还是洗澡?洗澡要脱衣 服的!还是你嫌天气太热,跑去泡水去了?」 「才没有!」寒星气呼呼的回头,戟指喝道:「都是它啦!不乖乖的让我帮 它洗澡!」 叶敛顺指看去,药师小狼湿漉漉地出现在走廊那头。 魏灵也行出房门,只见寒星衣衫不整c浑身湿透,身上还黏了许多毛;药师 小狼毛发覆眼,形容也是极为不堪,讶然道:「你们是洗澡还是打仗?」 眼见寒星双手叉腰,双眼直瞪著小狼,明摆著还在和小狼呕气,叶敛只得笑 道:「毛多的动物一向都不喜欢洗澡的。你快去换套衣服,把头发弄整齐比较重 要。」 平静的生活转眼即过,时序进入公元七七三年的七月。 晨星坐在厅中,静静的坐著。 过不多时,叶敛进入。 晨星一抬头,却见寒星也跟在後头。 即使回到襄州,寒星也还是黏著叶敛不放;也或许可以说,叶敛十分不放心 让寒星落单。 晨星招呼二人坐下後,劈头便问:「你们是不是在涿鹿遇到过一个很怪异的 和尚?」 叶敛与寒星双双一怔,对视一眼後,看向晨星,点了点头。 「然後,是不是很没礼貌的吵了一架,就走掉了?」晨星又问。 「才没有!」寒星马上嚷道:「是他打小狼的主意!」 晨星不作搭理,看著叶敛,要他作答。 叶敛迟疑了一阵,才道:「没错,我们是对他嚷嚷了几句。」 寒星听了又叫:「哎哟!笨师父,明明就是他」 叶敛随即伸手住寒星的嘴,摇了摇头,制止她再说下去。 晨星轻叹一声,道:「叶敛,你记不记得那把摺扇?」说完,手指墙壁。 晨星家的墙上有不少挂画c摆饰,其中的确有一把摺扇。扇上有题字,写著 『一切有法为,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题字人的署名,是为『不空和尚』。 不空?叶敛细细回想,似乎正是怀空所说,他的师父! 晨星见叶敛似已找回记忆,便道:「你们初到襄州时,我便同你们说过了, 我认识不空大师的两名徒弟。」 「就是怀空和海鸭?」叶敛回问。 晨星点头道:「对,就是他们。那时魏灵也有说过,不空大师乃是御前佛法 念说c国级公爵。他以一外族和尚的身份,能得国级公爵的封赐,且不论他到底 有没有那个本事,至少可以证明,他在当今皇帝面前极有地位。」 叶敛一想不错,便颔首应是。 说到这儿,晨星忽然脸色一沈,怒道:「你知道!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放 任寒星与怀空叫嚷?你可晓得这其中利害关系!?」 他这一叫嚷,著实将寒星吓了一跳。 原来晨老夫子发起脾气,也不好笑! 寒星身子一缩,忙躲在叶敛身後。 叶敛伸左手拍了拍寒星的头,向晨星道:「我想我知道有什么利害。」 「你知道?好,你说说看!」晨星沈声道。 叶敛道:「怀空知道我曾在灵州不动刀兵劝退了吐番五千骑兵,当然也曾听 说我同你一起去过原定帮进行游说。所以在涿鹿分手以後,他便捎信与你,告知 我们曾见过面。」 见叶敛所言一点不差,晨星怒意稍息,道:「再来呢?」 「再来」叶敛续道:「你与怀空本有交情,如果当日在涿鹿我们能与他 打好关系,自有本钱使他在不空面前多加美言。不空对我们的印象好了,也能在 皇帝面前说咱的好话。如此一来,我们的行动,便可以获得在朝份子一定的支持 」 「没错。再来?」晨星又道。 叶敛一愣,道:「再来?」 见叶敛已无词了,晨星一叹,道:「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找到诸葛涵! 这一句话,叶敛几乎便要脱口而出。 但一想不对,找诸葛涵是私事,晨星所言该是公事。 至於公事方面,最重要的事应该是 「建立名声。」叶敛答道。 「没错,就是建立名声。」晨星道:「你目前作过为天下人所知的大事共有 两件:其一便是说退吐番五千骑兵c其二是游说原定帮,使得雷斯林c寒元二人 同意支持你,而後遭到暗杀。我们需要的,自然是第一种名声。同时,这也是对 你最有利的状况。」 叶敛一怔 ̄他几乎已可想到接下来晨星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晨星又道:「如今天下公认的高手,有皇甫盟主c本帮徐帮主c 云梦三蛟与元仁右c于仁在,再者便是君聆诗。但其中以君聆诗c屈兵专声望最 响;而众所周知,丝毫不懂武艺的诸葛静又与君聆诗齐名,你道这是何故?」 「因为他们擅兵」叶敛讷讷回道。 这时,叶敛心中已有了抗拒感。 「对,因为他们擅兵!」晨星霍地站起,说道:「如今吐番连年进犯,朝廷 大将除郭子丁外,几乎无人可拒。如果你能带领军队抵御吐番几次大规模军事行 动的话,你的名声将会扶摇直上!但但你竟然放任寒星与怀空叫嚷!」 叫嚷才好啊!叶敛心中暗道。 我我不想用兵! 此时叶敛脑中,满满充斥著君聆诗掘墓时的外悠内伤c以及一块墓碑的影像 『诸葛氏静z妻谢氏之墓』 天赋异才的才子君聆诗!天纵英才的军师诸葛静! 君聆诗知兵,十四年前的锦官c永安联军与云南所属的军於嘉陵会战, 这一战让他失去了爱的织锦。 诸葛静知兵,他十四年前连番定计战胜声名卓著的云南骁将,结果现在也落 得家破人亡c妻离子散 叶敛心中对於兵道,有太大太大的厌恶感! 晨星似无所觉,仍自言道:「但如今,你与怀空关系没打好,想统领朝廷军 队已是无望。只能寄望皇甫盟主调派北武林群雄供你差遣了。」 这些话,叶敛一句都没听进去。 「师父?师父!」 叶敛一怔,猛地回神,才发现寒星正在叫唤自己。 寒星见叶敛终於有反应了,便指指晨星,道:「晨老夫子叫你。」 「我还没说完,你神游到哪去了?」晨星不悦道。 叶敛一叹,道:「除了要我带兵作战,要说什么都随你。」 晨星闻言,眉头不禁一皱 ̄叶敛身为当世两大兵家的义子,反而恶兵,这是 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会知道,甚至叶敛也不知道,那深不可测的兵道有多么可怕。 那是,一种令人无法自拔的诡计游戏 以千万人性命为赌注的游戏! 天才如君聆诗c诸葛静,都惊觉了这游戏的危险性。但当他们想从中抽身时 ,却为时已晚,致令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话仍然必须要说,晨星道:「现在是身份问题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多 少人知道你是君弃剑?」 叶敛一怔,细细回想 屈兵专知道,等若云梦剑派都知道;栗原辅文c神宫寺流风等倭族人知道; 甚至连杭塘山上只有一面之缘的蓝娇桃,也曾紧急改口。 但即使改了口,却也很明显,他也知道。 再来,还有『没钱就扁』中仅馀的二人:曾遂汴c李九儿,以及瑞思c宇文 离c白重 原来,还真不少! 叶敛无奈一笑,道:「挺多的,还真挺多的。」 「那就别瞒了。」晨星点了点指头,道:「再过三天便是七月十五,丐帮要 在洞庭湖君山大会。已有消息传来,吐番去年被破坏的逻些城已重建完毕,料想 近期内便会发兵来犯中土。你与我一同前去与会,届时,你便公布身份。然後帮 主会帮你联络皇甫盟主。」 「要我带领丐帮群雄去抵抗吐番军?」叶敛不禁惊问,见晨星点头应是,便 无言了。 「除此之外,很难有其它方法让你的名声一举赶上云梦剑派。只怕你别无选 择。」晨星语气极为笃定。 叶敛抚额不语。 我竭力逃避,它却紧追不舍 难道,我的行为也正是『抽刀断水』而它,正是『水更流』? 去他娘的!为什么我学会的偏偏要是这一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话 正名 ̄之一 ; 七月十五当天早上。 叶敛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丐帮洞庭君山大会的日子,晨星已经说过,要他一起去。 说是早起,其实是没睡,昨儿一整晚,叶敛翻来覆去c夜不能寐。 或许,从今天开始,他要回复『君弃剑』的身份,可能更要走上与君聆诗c 诸葛静一样,那一条等於黄泉道的不归路。 兵道。 天晓得呢。 思及此节,便足以使天塌不惊的叶敛辗转难眠了。 叶敛起身後,抓起架上的鹤氅披在身上,便坐到桌前的椅上。 桌面摊著一本书,一本『太白诗集』。 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 它的最後四句是这样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叶敛盯著这四句看了好一阵子,终是颓然叹气,自个儿摇头。 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跟著出现的是王道的嚷嚷声:「敛!敛! 你睡醒没有!?」 叶敛头也没回,只无力的说了一句:「门没锁。」 王道推门而进,後头魏灵也跟了进来。 叶敛调整坐位,面朝门口,却见二人还是一身素装,便道:「待会儿就要出 发到洞庭了,你们不去准备一下?」 王道自个儿拉过张椅子坐下,道:「靠,急什么!我这些日子想了好久好久 ,总觉得不对头!刚刚才去问了魏灵,更是大大的不对头!非常不对头!」 叶敛看了魏灵一眼,见魏灵点了点头,才又将目光移回王道身上,道:「说 看看,哪里不对头?又是哪里大大不对头c非常不对头?」 王道才要开口,魏灵抢先道:「我来讲,省得你又废话太多c言不及义。」 王道瞪了魏灵一眼,但也果然闭口。 魏灵道:「敛,你觉得一般官差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听闻此言,叶敛眉头一皱,便已知道他们俩发现了什么不对头。 对手如果是一般官差,叶敛很有自信,即使一个打五十个也没问题。 这种问题会让王道想这么久吗? 如果牵扯到他的师父钱莹,那就会了。 在回到襄州那天,晨星说了,『锦官城有四个盗贼在除夕夜时劫狱』。 四个,不是一个c或两个c也非三个,是四个。 『没钱就扁』全数出动! 且不说习有『镇锦屏』二招一十四式的梅仁原,便是曾遂汴也曾经轻而易举 的在北川球手下救过叶敛的性命。李九儿的鞭艺虽没亲身领教过,但她当初在黄 家村,不费吹灰之力即能夺走魏灵的弓 至於钱莹就算这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好了,有梅仁原c曾遂 汴c李九儿三人在,根本也不需要她去动手。 这三人任其一人,只怕也足胜过现在的叶敛。 那么,他们就绝无理由被官差擒拿啊! 想通之後,叶敛眉头皱得更紧,道:「梅仁原与钱莹被擒,只怕极有跷。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崔宁找来川中某个帮派对付他们」 王道连连点头 ̄来找叶敛果然是对的,他想了个把月,也只想到『不对头』 ,叶敛却在片刻间就作出判断了! 「以地缘来说,最有可能的就是青城与唐门。」叶敛补充了一句。 「我要入蜀!」王道马上嚷著。 「去青城和唐门吗?」魏灵问道。 「当然!」 叶敛一笑,点了点头,道:「也好。」跟著转向魏灵道:「我们还有多少财 产?」 魏灵为这没来由的问题一怔,但也随即回道:「来到襄州之後,吃住穿用都 是晨星的,我们还有三千多两,全没用到。」 叶敛听说,便盯著王道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子,之後又向魏灵道:「去订个棺 材长八尺七寸c宽三尺c深二尺。大概花个五十两吧,作好点的。」 看他言语表情,这棺材分明是要作给王道用的。 王道随即叫道:「靠!我又还没死!作棺材不嫌太早了点!?」 「你快死了!」叶敛正色道:「我只说『最有可能是青城与唐门』,可没说 一定!便真的是了,你就这样上门兴师问罪,人家擒杀的是盗贼,又有哪里不对 ?他们虽然声势不及云梦剑派,好歹也列名南武林派谱,又岂是你一个人能来去 自如的?要是他们一火大,你还有命回来?先作个棺材,对你够好了!」 王道一听不错,当下无言。 「那要怎办?先搁著?」魏灵问道。 「不,也不能搁」叶敛抚额思索了一阵後,才道:「曾遂汴和李九儿。 先找到这两人,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才来行动。王道,你别无头苍蝇似的乱 搞一通,否则真的要作棺材了!」 王道无奈,只能应是。 此时,门口闯进寒星,一气叫道:「笨师父!大懒猪!别睡了!晨老夫子说 要出发了!船在等了!」 叶敛转头一看,寒星今儿真乖乖的绑了条辫子,穿著淡黄色的绸衣,倒也十 分整齐乾净。当下回道:「猪个什么劲?你出去等著,我换衣服先。」又转向王 道与魏灵道:「你们也回房准备罢。今日大会,徐叔叔一定会到场,我再请他帮 忙调查。」 中人欲呕! 石绯从怀中摸出布条,便想在鼻上。晨星见状,一夹手夺去布条,道:「 你作死么?这种行为对我丐帮兄弟太也不敬!」 石绯无奈,只得改以嘴巴呼吸。 其实不惟石绯,就连魏灵c叶敛,也几乎快受不住这股异味! 放眼望去,一座小小的君山岛,挤了数千人 ̄满坑满谷的乞丐! 那股『异味』,自然便是众丐的体味。 叶敛连呼了几口气 ̄在已领会『辨气』要领的今日,这股味道对他来说,几 乎比紫冠鳞虺口中喷出的那股气还毒了! 「我们要站哪啊!?」王道几乎是吼叫著说出这句话。 君山岛上人声喧哗,毫无秩序可言,王道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们待在这就行了!我去找我师父!」晨星也吼道。说完,他便步入乞丐 群中。 或坐或卧c或啃馒头c或咬乾粮c或许正在撇条摆柳c或许正在打鼾吹泡, 众乞儿形态不一而足,真真个『琳琅满目c美不胜收』! 王道与石绯c北川球与魏灵c寒星与叶敛彼此对望。 他们站在君山岛岸边,背後就是洞庭波涛;眼前除了乞丐c自是湖中耸立的 『君山』。 蓦地,山上传来了一声狼嚎。 不,不是一声,是一片 ̄在人声之中,一声狼嚎必为声浪所掩,是故,君山 上传下了『一片』狼嚎! 王道身子不禁一震,道:「这里有狼群?」 灵州亦属塞外,也有不少放羊牧马的人家,王道对狼群的印象是自幼即有。 狼,是放牧人家最讨厌的生物! 药师小狼则不然,它可令人一望而知必是稀有动物,非属凡狼。 石绯听到王道的说话,鼻中哼了一声,道:「这里的人只怕比山上的狼还多 ,怕什么!」 一旁药师小狼听到一片狼嚎之後,便开始推挤著寒星,寒星会意,问叶敛道 :「师父,我们大概会在这待多久?小狼想上山找同类。」 日已西沈,叶敛闻言望向满月,道:「大概子夜前回来就行了。」 寒星跟著向药师小狼作了许多手势,而後拍拍它的颈子。 跟著,小狼便绕开人群,朝山上奔去。 虽然它不会有表情,但从它的步伐来看,显见得它十分高兴。 「它好兴奋耶。寒星,你有没有想过把它放生?」石绯望著药师小狼行去的 路线,一边问道。 闻言,寒星的小脸登时峻了。 石绯并未看著寒星,自是毫无所觉,但王道一见却是大惊,忙伸手将石绯的 嘴住,同时在他肩胛上打了一拳,低声道:「你找死吗?」 石绯这才惊觉失言,忙朝寒星赔礼。 寒星脸色仍然不悦。叶敛一笑,拍了拍寒星的头。 忽然,鼎沸的人声消逝了。 千多名乞丐一同起身,面朝轩辕台拱手致礼,在片刻的宁静後,忽然爆出极 为整齐的一声:「众乞儿问帮主安好!」 轩辕台上,站著两人。 一者约四十出头,远远看去,高近七尺c体型微瘦,身著麻布衣,左手抓著 一根齐眉棍插在地上。 另一人约三十岁,高只六尺,但精壮许多,衣服极为破旧c满是补丁,肤色 呈古色,颔下无须,腰带中插著根碧绿竹棒。 见到他双眼射出的精光,远在十馀丈外的王道c石绯c北川球c魏灵都不禁 机伶伶打了个颤。 高者乃丐帮自帮主以下第一高手,八袋长老黄楼。 至於矮者,自是现任丐帮帮主,『玉笛丐』徐乞! 徐乞朝帮众压手,示意大家坐下。从岸边看去,由於四周火把极多c光耀如 白昼,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森林忽然矮了半截。 黄楼在徐乞耳边咕咙了几句後,徐乞点了点头,朝台下朗声道:「塞外的弟 兄传来消息,想必大家也都已晓得了:吐番逻些城已重建完毕!」 徐乞顿了一顿,台下已吱吱喳喳吵成一片。 众乞儿并非白痴,逻些城重建完毕,代表什么,他们自然十分清楚。 「静!」黄楼说了一个字。 只是说,并非喊 ̄但这个字气盈丹田,沈声发出,不仅传遍君山岛,连将打 上岸的波浪都退了几丈。 岸边魏灵等人不禁为之愕然,王道更是惊疑不定,道:「他就是晨星的 师父吧?」 「大概是。」石绯呆呆的点头回道。 「那」王道朝台上看了一眼,低声道:「他真的曾输给元仁右?」 这问题,无人回答。 叶敛不答,是暗自计较;魏灵不答,是狻为疑虑;石绯不答,是心中惊恐。 至於寒星,根本不想答。 一字声尽,君山岛又复一片沈默,只有岸边几个小伙子的嘀咕声。 「不过根据最新消息传来,」徐乞再次出声道:「不只是『可能』,吐番确 实已经开始整军c积粮!」 这一段说完,台下却十分安静。 众丐帮豪杰与塞外各帮派一同抵御吐番进犯,那已不是鲜事。但传说,去年 六月,段钰大剌剌地自冈底斯山狱劫走人犯,击杀吐番士兵上千人,并造成冈 底斯山大雪崩,毁去了半个逻些 段钰是中原首屈一指的强者,『尽断七情』的称号c下手不留情的狠辣, 从来也无人怀疑。 是故,如今的君山,虽然都想到这个称号,也不是在思索传说的真伪。 他们都相信是真的。 他们想到的是:段钰亲自在逻些城展现了实力,理应震慑了吐番人,好歹 该使那些蛮族不敢再轻易进攻才是。 但逻些重建完毕的消息才传来不久,现下徐乞公布的,却是吐番已在整军。 这必是复仇之战!而且他们不惧段钰的威名,则应已聚集了自信能够战胜 中土一干草莽英雄的实力? 若果如此,这一仗,就绝不好打! 半晌之後,徐乞又道:「我已与皇甫师兄商议过,这次除了胜景派c精枭c 同浊c吞沙等朔方一派三帮以外,连同太行以西c秦岭以北,共计九派一十九帮 英雄共万人,克日齐赴灵州!」 「同时,我丐帮自也不能置身事物!我黄楼与帮主也会前去灵州!」黄楼在 旁补充道。 场中开始了一片轰闹。 千馀名丐帮弟子交头接耳,谈论的,无非是吐番将会派出多少军力。 「但战阵之事,我等并非能手!」在人声之中,徐乞的声音异常响耳,压过 了众人的声浪:「是故,我也与皇甫师兄讨论过,将选出一名军师调派众人!」 徐乞说完话後,台下又复一片宁静。跟著,有人忽然出声问道:「帮主,我 们这次不与郭元帅合作一路了?」 郭元帅,意指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丁。 总元帅则是皇帝,李豫。 即亦,郭子丁等同大唐的大将军。 「不。」徐乞朗声道:「我与皇甫师兄讨论的结果,这位『军师』,更适合 带领我们。他调兵遣将的能力,想来不在郭元帅之下!」 谁有能胜过复唐英雄郭子丁?台下又响起一串讨论声。 「胜过郭元帅?谁这么厉害?」岸边王道低声道。 「说不定」魏灵却是一笑,道:「他们找到君聆诗了。」 寒星则悄悄拉著叶敛的袖子,面露愁苦之色。 叶敛又拍了拍寒星的头。 他心里也知道,这下,惨了。 众乞丐的讨论声中,意见一开始便十分整合。 『天纵英才』诸葛静c『天赋异才』君聆诗c『天弃鬼才』稀罗△! 天下惟有此三大天才,堪称与郭子丁不相上下c或有过之! 但大家也都晓得,稀罗△在十四年前的灵山一役便已殒命,这是徐乞c黄楼 亲见的;诸葛静也死在仆固怀恩所派出的杀手底下,成都平原箭村有墓。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君聆诗了! 看著台下热烈的讨论,徐乞向黄楼点点头,黄楼随即向台下一招手。 须臾,晨星从人群中穿出,又来到岸边。 同时,台上徐乞说道:「此人便是君聆诗义子:君弃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话 正名 ̄之二 ; 台下开始另一片低声的讨论。 『君弃剑』,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很多人都知道,他不只是君聆诗的义子 ,同时也是诸葛静的乾儿子。 「是啊,去年在灵州吓退吐番五千骑兵的,那个叫叶敛的小子,其实就是君 弃剑了!」 「听说他支身去过云梦剑派回梦堂?」 「应该是去打探情报的吧!」 「原定帮的雷斯林和寒元c还有杭塘被灭c苏杭三帮首领被杀,好像都和他 有关系么?」 「前阵子有消息传出来,江南二十二水帮决议明年春分召开大会,似乎也是 他一手促成的!」 叶敛不,是时候正名了。君弃剑跟著晨星前往轩辕台的路上,听到不少 话c不少有关自己的传言。 不只是君弃剑,原来连叶敛也已成名了。 上台之後,君弃剑朝著徐乞与黄楼抱拳一礼,而後便面对著群丐。 魏灵c王道c石绯c寒星c北川球五人,仍待在岸边远远看著。 徐乞一手搭上君弃剑的肩头,道:「有关他的事迹,想必众兄弟都有听闻c 甚至经历,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只问一声:由他指挥调派,大夥儿可愿服从?」 群丐中一人挤到台下,踩上了几阶楼梯,道:「帮主,这小夥子曾劝退吐番 兵,又说服原定c杭塘c苏杭三帮首领,口才好是无疑了。他也曾支身潜入云梦 剑派,俺也承认他顶有胆识。但如今 ̄吐番兵一来,必是要复仇,怎可能再说几 句话便令那些蛮子退兵?论起真刀真枪的兵战功夫,只怕他经验太浅坏大事!」 一言至此,台下又响起一阵喧闹。 那丐又说道:「想当年,曾定计分别击破锦官c永安二势力的君聆诗c以及 两次让大理打退南诏巴奇c雷乌的诸葛静,他们的初阵乃是嘉陵会战,不也落得 一败涂地?两位举世公认的天才,其初阵尚且如此,何况这小夥子?即使他是君 弃剑,但这打仗,不只关系众多武林同道的性命,甚至也关系咱汉人皇朝的国威 ,岂能冒险?」 他说完以後,便站在阶上直盯著君弃剑。这些话是一句不假,随即又造成了 群丐疑虑,在此起彼落的话语中,不安心理表露无遗。 黄楼皱紧眉头,徐乞也狻为犹豫了。 毕竟那场攸关蜀中势力极钜的『嘉陵会战』,徐乞本身也是自头至尾参与其 中。那仗,君聆诗与诸葛静,真是败得无以复加c真真正正的一败涂地! 初生之犊,往往不懂战阵的可怕,以致战败。那是绝不可儿戏的。 初出茅芦便可一战扬名的天才,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甚至连世人公认的四大天才之首:『天弃鬼才』稀罗△,也曾败给日後成为 他副手的雷乌啊! 可这一仗,又怎能输得? 徐乞看著已比自己高出几寸的君弃剑,正色道:「你有没有信心?」 台下安静了,这一声又是聚气而发。 「没有!」君弃剑很快答道。 「自己都没有信心,那要怎么打!」台下群乞又起了。 君弃剑冷哼一声,朗声道:「当初我乾爹c二爹在嘉陵会战时,可称自信满 满,不也一战而败?没有自信,代表绝不会好胜躁进,又有何不妥?敌军远来, 我们自能以逸待劳c以退为进c以守为攻!虢亭之役,谁敢说陆伯言胆怯?」 他这一段话,使得台上台下一片宁静。 没错,一点没错! 原先上前起疑的那个乞丐,闻言不禁叹道:「原来早有腹案!如果你不是耍 耍嘴皮,那就极有胜算了!好啦,俺认了,让你带便是了!」 至此,在皇甫望与徐乞双双推举c中原第一大帮丐帮也已认同的情况下,君 弃剑将成为这次群雄联军的领导人,已成定谳。 徐乞一笑,在君弃剑耳边低声道:「这人名唤古繁,背负七袋,与晨星同阶 c也一般是个富丐。他也读过点书,意见狻多,能让他认同,你成功一半了!」 君弃剑只是默不作声。 我为什么要说服他?他反对我领导众人,岂不正好?我就不必步上兵道了! 难道,我的潜意识中,仍然冀望以兵道扬名? 不!不是!不是的! 岸边,见了君弃剑在台上寥寥数语便使群丐皆服,王道忽尔深深一叹。 「叹什么气?」魏灵问道。 王道喟然道:「在锦官城里,我师父曾经说过:叶敛日後一定大有成就。看 来,师父相人真的是百发百中。但是她老人家看不到那一天了。」 闻言,魏灵当即默然。 她也很高兴叶敛在人群中的地位愈来愈高了,但同时,自己是否又跟得上他 的脚步呢? 如果到了跟不上的那一天 此时,晨星早已来到岸边,听到王道与魏灵的交谈,便道:「君弃剑身为当 世两大天才的义子,他本身也极有天分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们和他的层 次,是不一样的。」 寒星则呆呆的看著台上,脸色惨白。 北川球站到寒星身旁,笑著摇了摇头。 寒星疑惑的看著北川球。那表情是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北川球颔首。 或许,不能言语c也不懂如何表达自己意见思想的北川球,倒是最容易了解 他人心事的人吧。 轩辕台上,徐乞与黄楼正在向君弃剑讲述更详细的情况时,君山上又传出一 片狼嚎。 君弃剑闻声,霍地起身,告声失礼,便朝岸边奔去。 徐乞c黄楼见状不禁一怔,半晌之後,君弃剑带了个十二c三岁的黄衫丫头 ,又回到台上,道:「好了,继续吧。」 徐乞见状,大皱其眉。 他自知此丫头乃原定帮弃女寒星,如今已成了君弃剑的徒弟。同时,也看出 君弃剑放不下这徒弟,太重情了! 不管是亲情c友情c爱情,只要有情,就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军事领导人。 即亦,无法成为好军师。 但随後,徐乞自个儿哂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在想什么?我在作什么?我居然想把这小子早早便送上黄泉路? 这一战要赢,也不代表一定要他成为兵家啊! 徐乞虽不懂史,但眼前,他所认识的三个绝世兵家:诸葛静c君聆诗c稀罗 △,都太重情。而这三个人,也都为心囚所苦,可以说活得都不快乐。 我又何必将君弃剑弄得和他们一样?徐乞自嘲著。 黄楼并没发觉徐乞的表情,仍自一本正经的向君弃剑解说道:「这次将动用 的九派一十九帮之中,朔方地区的胜景派与同浊c精枭c吞沙三帮你是见过的, 以这一派三帮与我丐帮为主力,约占三成人力,计三千人;其馀的八派十五帮大 概能调派出五千馀人来。」 君弃剑听著,点了点头。 武林谱上的派门,大多门规森严c收人极为严谨,一派中往往不到百人。如 云梦剑派回梦堂共只有不到三十人,若聚云堂也是这个数目,云梦剑派的总人口 便仅五十人上下。 倒是草莽帮会,由於时常掌管著各地交通要道与货物买卖,都狻需人力,倒 是门人众多。其中却以不事生产的丐帮人数最多,举国约有万人。黄楼所言的三 成人力之中,只怕逾两千会是丐帮帮众,也足占了总人数近三成。 今日徐乞要他正名,也正是为此:一旦丐帮不听号令,整个联军便将溃散; 反之则极易整合了。 在徐乞来说,让君弃剑在丐帮中得以立足,便是这次大会的首要之务。 如今,这个目的显然已经达成。 「等等散会之後,你随晨星回襄州整理行囊。为避免被吐番察觉, 各路英雄分批行动,在八月十五之前会尽数到达灵州会合。你们最迟也是这时候 要到。」黄楼舒了口气,终於完成了所有细节的吩咐。 君弃剑应了声诺,便站起身。 跟著,徐乞c寒星c黄楼也依次起身。 徐乞看著君弃剑。 这小夥子,眼中已不见了当初在涿鹿相见时的疑惑与担忧 「对了。徐叔叔,那些倭族刺客」君弃剑忽然说道。 一听到倭族刺客,徐乞心头不禁一震,原本的『看』瞬间变成了『瞪』,说 出口的话又急又快:「倭族刺客怎样?!」 「跑了。」君弃剑淡然一笑,道:「在涿鹿外头,其中一人来拦路,见伤不 了我,便跑了。」 徐乞闻言一怔,似是讶异与不解,但随即便恢复如常,道:「我在锦屏山上 不是同你说过:遇到他们,绝不能惹。」 「是他们找上门来的!」见徐乞语气微有责怪之意,寒星忙出面为君弃剑作 辩护。 徐乞一叹,摇了摇头。 你们还不知道那些倭族人的可怕即使说了,没有亲身试过,那也绝不能 体会 徐乞抬头上望,一轮满月已高悬中天。子时了。 那天,不是满月。 虽然月色不同,但那名『云南第一杀手』的身手,却如同在眼前一般, 对徐乞来说,仍是那么阴诡可怖 如果那些倭族刺客的背後,真的仍是那号人物 惹不得!真的惹不得啊! 见徐乞久久不语,由於时辰已晚,黄楼便作主让帮众散去了。 君弃剑c寒星同黄楼一起下了轩辕台,在岸边找到了晨星c魏灵等人,也告 辞回返襄州去了。 於是,便没人发现台上徐乞的股栗 回襄州的途中,甲板上。 君弃剑倚著船舷看星星。 乾爹c二爹,我真的要走上与你们相同的道路了 「酌酒有三觞,影月各满盅;一饮忘天下,再尽泯愁容。 酒贱吾为客,天黑月作东;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 君弃剑缓缓吟道。 这首诗是君聆诗的代表作,只可惜并没有流传。能将它背诵出来的,普天下 只怕也惟有君聆诗c君弃剑爷儿俩。 君弃剑吟完之後,深深一叹。 这境界,忘怀无思的境界,连二爹都作不到,我又怎可能? 甲板上传来了四脚动物的脚步声。 其实,就算没有声音,此时的君弃剑,也早在此物出船舱时便已感应到。 药师小狼。 就著月光,可见到寒星坐在小狼背上,缓缓走近。 「我不是要你先去睡吗?天亮才会到襄州的。」君弃剑轻言责备道。 药师小狼直行至君弃剑身边才停下。寒星跳下狼背,拉著君弃剑的袖子。 她的容色仍然惨澹。 见寒星一脸不快,君弃剑蹲下身子,一手抚上她的额头,疑道:「你生病了 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寒星拿开了君弃剑的手,摇了摇头。半晌後道:「雷伯伯说过乱世中最 可怜的,除了百姓,便是士兵。我们原定帮以济救孤儿c寡妇c老人为主,绝不 参与征战。因为『兵器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即使当不成圣人,也不能 将人民推入火坑就算是时势所逼,也宁为嵇康c不作山涛!」说到这儿,便 盯著君弃剑的脸,想看看他的表情。 君弃剑懵了 ̄他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是一个他自己所提出,连诸葛静c君聆诗都无法完美解答的问题! 「如果早点用兵,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是要用还是不用呢?」 这个问题如今,我的答案是『用』吗? 这答案又对吗?它的根据何在? 嵇康与山涛,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这两人与刘伶c阮籍等,合称竹林七贤。 其中,嵇康与向秀避居山阳c刘伶与阮籍则是身在朝c心在野,山涛c王戎 是久居官场。 後来嵇康为司马氏冠罪受戮。不久,向秀也进入官场。 嵇康的清名,随著他的琴赋c太师箴两篇文章,以及琴谱广陵散大为流传, 成为卫『道』者的指标人物。 嵇康誓死不入以兵道立国的司马朝廷官场;雷斯林则教导寒星:要以此态度 面对『兵场』。 那么,现在我是嵇康c还是山涛?这问题似乎非常明显了 寒星见君弃剑已失了神,便扯动他的衣袖。 君弃剑一怔回神,抚了抚寒星的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师父,不要碰『兵』」寒星正式的说了一次。 「我也不想碰。师父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君弃剑只得如此回答。 「那为什么你不拒绝?」 这问题极为犀利 ̄拒绝了,代表什么;不拒绝,又代表什么? 要带兵,为的是名声。但是,要名声,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创建出一个不输云梦剑派的势力。这是很鲜明的。 云梦剑派挑衅丐帮,丐帮帮主徐乞与君聆诗是过命的交情。 所以云梦剑派当然是敌人! 但是一看寒星,又教君弃剑一怔。 嵇康山涛 『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 君聆诗吟出此诗时,也愿与日月同朽;那,现在呢? 君聆诗要的,真的是让君弃剑步入兵道,以求名声c取得对抗敌人的势力? 君弃剑不能解释。除了君聆诗本人,只怕任何人也不能解释。 更或许,君聆诗都无法解释了 有一点可以肯定。 如今,君弃剑面对著寒星的无言,与诸葛静当初面对君弃剑时的无言,其实 本质上是一样的。 童真的疑虑,在长大之後下了决定,倒不一定是『懂』。 有很大机会,反而是走入『歧途』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话 正名 ̄之三 ; 同样的七月十五,同样的夜里。 洞庭君山开著丐帮大会,长安一间客栈的客房里,却见瑞思绷著一张俏脸, 浑身透著肃杀的气息。 不久,宇文离与白重二人进到房中,瑞思问道:「查到了吗?」 白重看著宇文离,要他回答。 宇文离也不拖推,即答道:「是赤心。」 听到这名字,瑞思的脸色又一变,是犹豫。 「他是王的亲信」宇文离说道。 「我当然知道。」瑞思以手支颐。适才所有的怒气,似乎全给『赤心』这个 名字吹得烟消云散。 白重c宇文离二人静静站在当地。他们知道:瑞思正在思考,这时最好是 连呼吸都要轻些。 半晌之後,瑞思呼了口大气,二人都觉得她想到办法了,双双喘了口气。 怎料瑞思站起身後,便道:「明天再想。睡觉!」说完,便脱了靴子,跳上 床去。 白重与宇文离面面相觑。须臾,瑞思又挺起上身,盯著白重道:「你还 不回去睡觉?有房间不睡,想睡地板吗?」 白重只得乖乖退出房间。 次日一早,一行三人走出了长安城。 没有带著货车,代表他们还未要离开。 出城之後,一路朝南直行。长安城南二十里处,是朝廷所属的牧马场。 牧马场自有许多马夫看守,同时也是『闲人勿近』。但当守门人前来拦阻时 ,瑞思只掏出一块木牌在守门人眼前晃了一晃,守门人随即让路请进。 进入牧马场之後,瑞思站在木栏外头,看著面前的广阔草原。 朝廷所属的牧马场自是极大,一眼望去,单就木栏所围的范围,也总有三十 里见方了。 马匹极多,同时也传来一股骚味。但这三个人在回纥长大,对於牛马屎尿的 味道倒是极为适应。 视力所及之处,约可见到百馀匹马。 看到那些马,宇文离愈看愈摇头c白重皱紧眉头c瑞思则轻咬下唇。 看了半晌,瑞思招来马夫,问道:「那些马,哪来的?」 马夫养这些马,早已养得一肚子火,此时见此三人形貌不似汉人,正是好好 发泄一下:「回纥蛮子的!每年总送上万匹来!说什么双边交易,一匹马要换四 十匹绸缎!可这些劣马,不是老的便是瘦的c不是跛脚便是太肥!依我看,一匹 马连十匹麻布也不值!」又指著旁边其馀几名马夫正在处理的马尸,道:「那个 也是回纥蛮子送来的!」 虽然自己的民族被骂成蛮子,但对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可都不假,宇文离脾 气烈,几乎便要发作,也给白重及时拦下。 马夫气呼呼的,说完便走,浑不留一点颜面。 瑞思又回头看著那些马。半晌,问道:「重,依你看,肯花多少钱买下这些 马?」 「十匹麻布。」白重即问即答。 瑞思点了点头。须臾,宇文离也道:「咱们的马,养出来是要吃的,但是汉 人不喜欢马肉。这些马又上不了战场,十匹麻布太多。」 「所以怪不得那个徐州太守多收我们三倍关税。」白重道。 瑞思不语c宇文离也不语,但心中都是默认。 瑞思双手抱胸,又开始思考。 他们被多收三倍关税,主因是『回纥使节夺了长安县长座骑』,如今想来, 那『使节』也必是赤心无疑。 若是再加上以劣马易良绸这一条,只收三倍关税,原来还算客气。 许久之後,瑞思垂下双手。 白重c宇文离又双双盯著她看 ̄这回总不会再说『睡觉』了吧! 瑞思却一言不发,一迳向北。 两个大男人在後忙忙跟上,同时,心时想到同一件事 该不会回到客栈去说『睡觉』吧? 回到长安之後,一行三人直走到了鸿胪寺外。 瑞思更不稍疑,一迳走到守门军士面前,便道:「我要找赤心。」 两名守门军士双双一怔 ̄对於他国使节,向来须得在其名後面也加上『大人 』二字,这蛮族姑娘这地如此直接? 瑞思见二人并无反应,又说了一次:「我要找赤心!」 这回加大了音量,连路上的行人都回头观望。 守门军士只得回道:「赤心大人说,今日不见外客」 瑞思一听,便掏出令马场守门乖乖让路的那块木牌,递到守门军士面前,道 :「拿给赤心看。」 守门军士接过木牌,一看,认得是回纥王族所有,一愣之後,便急急入内通 报。 半晌後,那军士又回返出来,将木牌交还瑞思,道:「三位请进,赤心大人 与鸿胪卿已在正堂上候著。」 瑞思举步便进,宇文离昂首c白重沈目,前者气宇轩昂不可一世c後者气 息内敛莫测高深,也跟在瑞思後头进入鸿胪寺正堂。 正堂上香烟缭绕,香味清雅又清淡,闻来丝毫不觉刺鼻。殿中放著九张坐垫 ,其中一张是主位。每张坐垫前也都有一张矮案。左首第一位上,坐著一名四十 馀岁的回纥人,肤色黝黑,虽然也算精壮,看来却有点獐头鼠目;右首第一位上 ,坐著一个六十馀岁c穿著紫色官服的白发汉人。 鸿胪卿是三品中央官员,专司接待外国使节。 瑞思进堂以後,两人同时起身施礼,口中则道:「见过公主。」 瑞思也朝鸿胪卿点头致意,但却完全不理赤心,一迳行至殿上主位坐下。 宇文离也在瑞思身旁坐下,白重则侍立其後。 赤心首先开口:「公主殿下怎会来此?」 瑞思仍一贯不作搭理,反向鸿胪卿道:「鸿胪大人,皇上对那些马打算作何 处理?」 鸿胪卿闻言一怔 ̄这种话直接在使节面前谈,似乎太不给面子了。 但一想,对方是回纥的公主c可汗的女儿,而且很明显她知道那些马的情况 ,当下胆子一壮,回道:「皇上对那些马非常不满意。」 瑞思点点头,同时也注意到赤心眼中的怒意一闪而逝,心中不禁暗骂:「佞 臣!」脸上则不动声色,向鸿胪卿道:「我打听过了,这次的马共有一万匹,每 匹要换四十匹绸缎是吗?」 鸿胪卿应是,瑞思又问:「约合多少怠两?」 鸿胪卿一怔 ̄他开始察觉到瑞思想干什么了。当下仍答道:「每一匹上好绸 缎,大概要三到四两怠。」 「四十万匹,就是大约千万两了。」瑞思喃声说道,同时眉头不禁微皱。 这数字实在是大了一点。 但瑞思一抬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如常,跟著向宇文离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後,宇文离起身离座,行出鸿胪寺。 跟著,瑞思便不出声了。白重见状,道:「请稍候。」 赤心与鸿胪卿对望一眼,均感不解。 约莫过了两刻钟,宇文离回到鸿胪寺,一迳走到鸿胪卿面前,将手上的一根 白色长条状物品递给鸿胪卿,又在他的案上放了一颗小珠子,便回到瑞思旁边坐 下。 鸿胪卿一怔,原来他手上的东西是根长有七尺馀的象牙,整体乳白色到 底,无一丝刮痕c也无缺损,实是极品! 而桌上的珠子,则是一颗姆指大小的珍珠,真是珠圆玉润,珠身散出发一股 温和雅致的气息,且又微微泛著珠光。 瑞思说道:「二十根这般的象牙c五十颗这般的珍珠,加上那些马,算四十 万匹绸缎,行吗?」 鸿胪卿略一思索:其实市面上,一匹再怎么好的青壮良驹,要卖到五十两已 是极高;至於那些病马,便是十两只怕也没人要买。但这『双边交易』,其实回 纥是明摆了看唐朝经安史乱後,国力已衰,趁机占便宜来的。唐朝国力无法向外 征战树立国威,也只能任人宰割。 如今,瑞思的提议在唐来说,虽然仍是大大吃亏,但却是当著赤心面前,明 摆著不给赤心面子也要护唐,这份恩情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下便道:「关於这件事,明日早朝,敝官会再面奏圣上,要请圣上定夺。 」略顿一顿,又道:「不过依敝官来看,圣上定会同意的。」 瑞思微笑道:「那就麻烦大人了。接下来,有点失礼,本公主有些话想与赤 心谈谈。」 对方已是给本朝作足了面子,自己当然也要赏脸,鸿胪卿连声无妨,便退出 了正堂。 鸿胪卿去後,瑞思脸上的笑意也一并消去了。 她冷眼看著赤心,沈声道:「是可汗要你带那些劣马来的?」 赤心应是,瑞思又问:「一匹马要换四十匹布,也是可汗说的?」 赤心道:「可汗要属下自行见机定价。」 「你定这什么鬼价!」宇文离性子烈,当下拍案而起,怒道:「那些马,十 匹麻布的价,你要四十匹绸缎,人家会肯?才怪!」 赤心不语。瑞思向白重使了个眼色,白重很快便将宇文离压下。 沈默,尴尬的沈默。 半晌後,瑞思道:「可汗要我以行商为名,打探中国情况,如果允许,便要 与吐番联兵瓜分中国。这事你知道?」 赤心点头,道:「属下知道。但可汗也说了,如果中国太衰,不如趁机多捞 些便宜,省得日後给吐番占去了。」 「这么说来,你认为中国很弱了?」瑞思问道。 赤心站起身,道:「中国大将,仅剩郭子丁。他已经七十多岁,而且吐番方 面的进犯,已令他十分疲乏。」 「你似乎忘了,前次回纥进攻,因何而退。」白重冷然道。 赤心一怔,知道白重所指的,是八年前仆固怀恩叛变,联合了回纥与吐番 二国,加上吐谷浑c党项c奴拉三部落一同进犯中国。 其时,联军进攻极为顺利,一度逼进京畿。後来仆固怀恩过世,回纥与吐番 开始争夺领导地位。这时,回纥驻扎在泾阳城西c吐番在泾阳城东。 有天晚上,回纥军营忽然遭到偷袭,全军大乱,十馀万兵马弄得风声鹤唳c 草木皆兵,连退二十里下寨。 隔日,郭子丁奉唐皇帝命令前来劝和,回纥可汗药罗葛移地建被前一晚的偷 袭打得心颤胆寒,以为中国还有比回纥骑兵更强大的精兵,当下急忙同意。 回纥一退,吐番孤军深入c独力难支,不久也退兵了。 在吐番退兵途中,沿路劫掠,连仆固怀恩在灵州所囚的犯人也劫去不少。 於是,中国免去了一次可能的灭国之祸。 後来一问,有不少士兵确实见到,当晚偷袭军营的部队中,有不少乞丐。 药罗葛移地建这时才恍然大悟:并非中国还有精兵,而是在野的一班武夫! 经过调查之後,有两个人和两个集团的名字,开始在回纥汗国中传开了。 皇甫望c徐乞,以及北武林盟c丐帮。 白重此时提起旧事,赤心自然知道他所指为何,便道:「白护卫,我查到 的也不少:丐帮已与云梦剑派结仇。而整个所谓的北武林盟,以丐帮为主。丐帮 与云梦剑派,都是汉人。他们汉人打汉人,又有多少力气可以抵抗我国军队?朝 廷只有郭子丁c所谓的武林又搞内乱,此时不并唐,那是傻瓜!」 白重闻言,不禁皱眉。 这家伙知道的,真的也不少。 瑞思却是一笑,道:「赤心,你可否听说过『四大天才』?」 赤心一怔,紧接著便点头道:「听过,那是天纵英才c天赋异才c天生奇才 c天弃鬼才。」 瑞思道:「那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吗?晓得他们的事迹吗?」 赤心道:「诸葛静c君聆诗c李逍遥c稀罗△。但是诸葛静在八年前便已被 仆固怀恩使人暗杀了;稀罗△听说在十四年前便已过世c李逍遥也同时失踪。可 能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君聆诗。但君聆诗这人,只有声名,没有任何消息。有 人说,他是一个比郭子丁更有本事的人。」说完,却冷冷一笑,又道:「但他如 果真有本事,为什么会毫无消息?只怕是夸大了些!」 「我们见过他。」宇文离也冷笑一声,说道。 赤心一怔,瑞思跟著也道:「我认为,他有郭子丁五倍c甚至十倍本事。甚 至,他有一个义子,也绝不下於郭子丁!」 赤心呆了。 他大占唐朝便宜的最根本理由是:唐朝廷绝对无力同时抵抗回纥与吐番二国 c同时武林中人也搞内乱。 即亦,在赤心的眼中,如今的中国,与待宰的羔羊实无二致。 唐朝国力一时难复,那是极为肯定的;但若武林中人集结成众,绝不好惹! 传说,他听得多了,都说君聆诗是最有能力一统武林之人。 若君聆诗果真有郭子丁五倍c十倍本事,让他一统武林的话,赤心此时行为 ,便无异於自堀坟墓了! 就算不用君聆诗,只要再出一个与郭子丁不相上下之人,回纥便惹不起地广 人多的中国。 瑞思却说,君聆诗的义子已与郭子丁等量了 瑞思此时也站起身,道:「赤心,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回 去之後,就这样和父王说:唐朝积弱,那是一定。但在野势力,敌我国却还有馀 。」 瑞思说完之後,头也不回,便走出了鸿胪寺。宇文离c白重自也跟著。 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佞臣』赤心。 後来,唐朝史官记载:大历八年(公元七七三年)七月二十八日,圣上下令 ,以一匹马比四十匹绸缎价格,尽数收购回纥马匹。同时大赏回纥使者,回国时 载赏车辆,达千馀辆。 只是,国库中也不知怎地,多出了二十根极品象牙c与五十颗上好珍珠。那 是比以往任何进贡品都要完美c高级的东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话 摧沙之役 ̄之一 ; 在赤心回国部队出发之後,瑞思等一行三人也离开了长安。 一迳朝北,前往灵州。 并不是他们知道灵州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单纯的绕巡中国,灵州不过 是其中的一个点罢了。广州c城陵矶c徐州c涿鹿,都只是一个点。 到达灵州时,已是八月十五。 前一次到灵州时,是去年四月的事。这次再到灵州,却觉得大不相同。 「你觉不觉得多了很多人?」宇文离肘顶白重,悄声问道。 白重点点头。瑞思跟著道:「也多了很多乞丐。」 望去,果然! 灵州南门进城的大道两旁,正好坐了两排乞丐。满满两排,总有千多名了! 众乞儿听到车轮的吱呀声,都是抬头一瞥。 但,也仅是一瞥。 便是傻子也晓得,这三人作行商打扮,车上必然满是珍奇异宝。但众乞儿却 无一人出声乞讨。 这些乞丐,绝非普通乞丐! 「丐帮来了?」 三人心里有同样的想法。 「一定有事,我们不知道的事。查查。」瑞思低声道。跟著,白重加快脚 步,向前行出。 但只走没几步,便见一行三人急急横街穿过。 一个是年近六十发色灰白的老头个是三十出头的矮壮乞丐个是约莫 二十身披鹤氅的年轻书生。 那书生!分明认得!不仅是白重,稍远的瑞思c宇文离也都看出。 不是叶敛,又能是谁? 白重停下脚步,瑞思与宇文离赶马拖车,迎上前来。 那三人去得好快,一下子便不见人影。 「这下子,可笃定有事了。」宇文离笑道。 白重默不作声,有事是一定,但必然不是值得笑的事。 三人继续前行。 过不多时,更远处的横街,又见数人穿街而过。 那几人,依稀记得 当是魏灵c石绯c王道c还有叶敛的小徒弟寒星,再加上一个不出声的矮胖 子! 他们手上提著大包小包,一路嘻嘻哈哈,不一会子也穿过了大道。 「他们跑来灵州过中秋吧?」宇文离道。 白重仍不出声 ̄中秋的确是汉人的大节日,但要特地到灵州来过,却也太 不合理。 瑞思不知何时已然双手抱胸,此时又将双手垂下,道:「先找间客栈,将车 寄好。我知道去哪儿找他们了。」 君弃剑在灵州城中急行。他身前有两人:矮壮乞丐自是徐乞,至於六旬老头 ,那一脸的轻闲自得c悠哉游哉,再加上慈眉善目c如同弥勒佛一般的微笑,决 计连瑞思也料想不到 他就是当今天下第一人:北武林盟主『柔风掌』皇甫望! 三人走了一阵,皇甫望忽然说道:「刚刚有人盯著我们。不是汉人。」 言下之意即是:莫非是吐番哨探潜入灵州? 徐乞扭头望向君弃剑。 君弃剑不假思索,笑道:「没关系,他们已不在了。等等咱们也去买些肉片 蔬果便了。」 即亦,假装过节。 徐乞点头,同时停步。 三人已到了一处官邸。朔方节度使的官邸。 这十馀日内,灵州城不知不觉竟多出了数千名汉子,其中还有千馀名乞丐, 早已令节度使路嗣恭大感非比寻常。 此时,皇甫望与徐乞则带著君弃剑主动登门。 三人停在节度使官邸前,让守门军士狻感诡异。 皇甫望上前几步,拱手一礼,微笑道:「请通报路大人,就说城内几千汉子 的头领求见。」 军士一怔,但也知晓节度使大人为这些汉子莫明奇妙出现极为担忧,此时对 方头领上门,看来又无敌意,那是正好,便急急入内通报。 须臾,军士快跑出来,连叫:「路大人有令:有请!快快有请!」 皇甫望一笑,对守门军士颔首致意後,便与徐乞c君弃剑连袂而进。 三人进到大厅,见到两人。 一者五十来岁,一身宽袖大袍,虽狻为镇定,但眼中一股惊疑自瞒不过三人 眼界。 另一人年近四十,倒狻为沈稳,见三人入厅後,神情不甚友善。 皇甫望见了二人,又主动上前施礼,道:「草民皇甫望,见过路大人c郭大 人。」 听到皇甫望这名字,两位主人的神情都和缓了。 他们自然知道:皇甫望乃是在野草莽所谓的『北武林盟主』,而这盟主又曾 数度派人与朝军一同抵抗外族侵扰。这次来到灵州,应非作乱。 君弃剑则想到:皇甫望口中的『郭大人』,应是朔方兵马使c郭子丁之子郭 。 去年马重英领兵来犯,他曾在马重英面前自称郭手下从事。看来狻有缘, 竟然还真的遇见了。 只望郭别要听说过自己曾伪称的身份,否则真要收自己当属下从事,心里 是老大不愿,却又极难拒绝了。 皇甫望报上名後,一手指在左的徐乞手指在右的君弃剑,道:「这位是 我的师弟徐乞c那位後生名唤君弃剑。他有另一个名字,是为叶敛。二位大人想 必不陌生。」 路嗣恭连连点头c郭也似是恍然大悟。 跟著,路嗣恭忙展臂向椅,连道:「三位请坐c请坐。」 三人致礼後,分别就坐:皇甫望居右首一位c徐乞居左首二位c君弃剑居右 首二位。 路嗣恭就主位c郭居左首一位。 分别就坐後,路嗣恭道:「三位远途来此,必有要事?」 一听这话,徐乞眉头就紧了。 这路嗣恭虽然还算是个好官,但实在窝囊了点!敌人都快打到家门了,竟尔 毫无所觉? 皇甫望以眼神连连向徐乞示意,他知道徐乞是个直性汉子,喜怒形於色,但 此时却万万不可失礼。徐乞神色恢复如常後,皇甫望便道:「吐番已有大量骑兵 於摧沙堡集结。」 郭道:「摧沙堡乃吐番重兵屯集之处,集结骑兵,不足为奇。」 路嗣恭也道:「摧沙堡素来兵多,但自去年四月叶公子说退吐番兵後,已有 年馀未曾进犯国土。即使集结重兵,也不需过於紧张。但话又说回来,所谓大量 ,究竟多少?」 「十万!」徐乞大声回道。这两人毫无忧患意识,真教他怒火中烧了! 这数字却教郭与路嗣恭当场怔住。 朔方兵马总共也只不到三万,吐番竟聚集了十万大军?即使留下一半驻守摧 沙堡,数量也还直逼朔方总兵马的两倍啊! 一怔之後,郭随即站起,道:「我马上致书副元帅,请其带兵来援!」 所谓副元帅,即是其父郭子丁。 「致书那是要的,但只怕迟了。」君弃剑说道:「郭副元帅兵驻州,距灵 州足有六百馀里。待其整兵来此,再怎样急行也得四五天时间。且远来疲乏,若 遇吐番兵突袭,决计抵挡不住。届时大军溃散,回天乏术」 路嗣恭原本已要叫人准备文房四宝,又听君弃剑所言不错,不禁慌了手脚。 郭则盯著君弃剑,道:「你太镇定了。」 君弃剑一笑,道:「那又怎地?」 「你有对策!」郭极为笃定的说。 君弃剑扬眉c耸肩,一脸的不置可否。 有对策,也是我的事。 郭此时也起疑了 ̄难道这些人只是来说这几句话,令自己有点戒心吗?他 们聚集人力,并不是为了助朝军抵御吐番? 心里有想法,但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再怎么说,他至少也是堂堂朔方兵马使,难道要向一介草民低声下气? 皇甫望见气氛已,忙道:「郭大人只管致书予副元帅便行。如果近日内吐 番有所动作,我等自当竭力。」 听皇甫望如此说法,路嗣恭松了口气,道:「那么,我等又应当如何?」 「今夜。」君弃剑淡然道:「今夜是中秋,城中只管灯火通明,同时大开四 门。」说完,便站起身。 皇甫望与徐乞见状,也双双起身,同时告辞出门。 「废物!」路上,徐乞咒骂道:「难怪安禄山c史思明一起事便打下半壁江 山!根本是朝无能人!」 皇甫望与君弃剑皆不出声。不反对,其实也等於赞同。 随即,三人同时止步,盯著正前方。 对面是另外三个人,两男一女。 君弃剑见此三人,向皇甫望道:「皇甫伯伯,你说盯著我们的人,就是他们 ?」 「就是他们。」皇甫望笃定的回答。虽然对方身份不明,但也不值得堂堂的 『天下第一人』害怕。 未料君弃剑闻言,竟尔失笑道:「那么,我们不用去买鱼肉蔬果了。」说完 ,便走上前去,招呼道:「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面前三人,自是回纥行商瑞思c宇文离c白重。 瑞思看看君弃剑,再看看他身後二人,忽尔感觉到那两人的气势 君弃剑见到瑞思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笑道:「不用介绍了吧?」他当然非常 清楚,瑞思有多么精明。 「你的朋友?」徐乞上前来,问道。 「嗯,他们是回纥人。」君弃剑回答。一顿,又道:「找我到涿鹿的,就是 他们。」 「吐番要打来了。」瑞思说。 这句话的语气,可说是半问半答。 她也已看出现在的情势了。 段钰毁去半座逻些城的传言,他们也有听闻。朝廷方面自讥为过份夸大不 实,不予采信;便是武林中人有些也是半信半疑。 但亲眼见识过段钰身手的人,绝不会有丝毫怀疑! 当然,徐乞c皇甫望c瑞思等人,自属信之不疑一类。 「你们要避开吗?」君弃剑问道。 回纥与吐番c唐朝,如今狻有三国鼎立模样。 瑞思不假思索,摇头。须臾便道:「依我的看法,回纥最好支持唐。」 言下之意,他们也打算参与这场防御战了。 其实在君弃剑算计中,虽然参与此战的共有八千多人,但多只是不习战阵的 莽汉武夫,即使要各帮各派的帮主c掌门领弟子作战,变数也实在太大。 就连徐乞与皇甫望,都不能称作『善兵』。 相对而言,瑞思灵活的头脑,倒极为适合形势瞬息万变的战场。 当下听到瑞思的回答,君弃剑也不禁喜形於色。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话 摧沙之役 ̄之二 ; 八月十五当天黄昏 随著日头渐落,灵州城内的火光也愈来愈城。待到圆月东升,城内四处仍如 白昼一般。 此非失火,乃是家家户户举灯过节。 城东一角,密密麻麻的挤了八千人。 这八千人,自然便是北武林九派一十九帮的人马,也是君弃剑首战仅有的人 力。 从黄昏,等到日落,君弃剑与皇甫望c徐乞一同坐在登城石级上。 坐,就只是坐,什么都没有作c也什么都没有说。 下面一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吱吱喳喳c议论纷纷。 坐了两个时辰了!徐乞也按捺不住性子,低声向君弃剑道:「你还在等什么 ?敌军共有三万骑兵,顶多再两个时辰就会杀到灵州城下了!」 「等?」君弃剑却只是一笑,道:「我没有在等什么啊。」 这句话,连皇甫望也作声不得c徐乞更是给唬呆了。 这小子自从要求路嗣恭大开四门後,便无其它指令。难道只是开门,吐番兵 便会给吓跑? 「不过也差不多了」君弃剑拍拍衣袖,站起身,道:「徐叔叔,你带著 所有丐帮弟子,伏在南门边,待吐番兵到,突出杀他个措手不及。」接著转向皇 甫望道:「皇甫伯伯,你领著其馀六千人,到城西二十里处候著,只管与敌军交 锋便是。」 言至此,却见皇甫望与徐乞仍然望著自己,便道:「怎了?」 「再来呢?」徐乞问道。 「再来?无有再来!」君弃剑道。 此言一出,徐乞与皇甫望愕然对望。 以身负武艺的九派一十八帮精英六千人,欲敌三万吐番骑兵,还算勉强应付 得来,那是无虑。但 正面交锋?这未免也太 「对了,敌军远来,切勿待其列好阵势,需一鼓作气!」君弃剑提醒道。 这句话有说等於没说!但皇甫望与徐乞不习战阵,一时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见 。两人对望一眼,各自领著人,走了。 八千人尽皆散去以後,君弃剑耸耸肩,走下石梯。 还是留下了几个人,即是魏灵c石绯c王道c寒星c北川球c瑞思c宇文离 c白重。 自然,还有药师小狼。 君弃剑走近他们,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闻言,王道即拿起了身旁的大布袋,倒了许多东西出来。 「动手吧。」君弃剑笑道。 「耶 ̄烤肉罗!」寒星欣喜的叫著,同时也动手与王道一起叠著石砖。 同时,魏灵拿出纸袋包好的新鲜肉c石绯取出了一袋木炭c北川球则准备 了碗碟箸匙c药师小狼从颈间鹿皮包中叼出火种。 五人七手八脚,准备妥当以後,便开始烤肉。 瑞思c白重c宇文离三人在旁看了,也不禁一愣。 瑞思走上几步,道:「你没其它战术?就这样打?」 「有啊。」君弃剑接过魏灵递来的熟肉片,转放到寒星的碟里,道:「先吃 嘛!吃饱了好办事。」 闻言,显然是君弃剑还有後著了。瑞思又问道:「你要作什么,不能先说吗 ?这样一头雾水的打仗,会让人很没有信心。」 「根据徐叔叔所说」君弃剑咽下了口中的肉片,道:「摧沙堡 有十万军力驻守。但是只派三万前来,你不觉得不太对劲?」 瑞思颔首。根据地是极为重要的,那是不差。但大军远征,留守一半兵力已 是极多,留守七成,便嫌浪费人力了。 一念及此,瑞思道:「你是说,吐番方面还会续派兵马?」 君弃剑道:「估计还会再来二至三万的骑兵而且已经出发了。保守一点 ,假设对方有六万骑兵好了,那便不是八千武夫就能够挡下的。人数差太多了, 一片黄土之上,没有地形地利可以利用,这一仗原就打不得!」 「你是说,此战必败?」宇文离跟上前来问道。 王道则在旁招呼道:「不会必败的!来啦!」说著,也拿了一碟肉塞到宇文 离手里。 宇文离接过,却不动箸。如果必败,逃命犹自不及,哪还有心情吃肉? 「据城而守,可以一当十。」君弃剑说道:「如果只来三万兵马,以这灵州 城内驻守的兵力而言,还是挡得下来。即使是六万,加上八千草莽,勉强也行。 但两军交战,最重士气。六万齐来,军士心中有了准备,便会殊死抵抗;若是先 来三万c再来三万孙子兵法有云:『一鼓作气c再而衰c三而竭』」 「那就真的挡不下来了!」瑞思接腔道。 「所以我很笃定,丐帮所探到c徐叔叔所说的三万,只是先行探路;另外後 发者,若非随後接应,则会取最短距离直抵灵州城下。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到南 门!」君弃剑极为果断的说道。 吐番军此番大出,势必是要复仇无疑。在摧沙堡集结的十万大军,也的确如 同所料,是足以胜过段钰实力的强大军力。 如此说来,吐番军似乎应该也要『一鼓作气』?但每次一看到石绯,君弃剑 便想到能诵『孙子』的马重英 吐番无能人乎?绝对不是!他们素以速度快c破坏力强的骑兵为主力,固然 是唐兵难以抵抗的原因之一,但若将领无能,也绝不会对唐造成偌大威胁! 是故,即使几乎可以笃定带兵者绝非马重英,君弃剑还是作出了最基础的判 断:敌军将会分二部进发! 这个判断是臆测c没有实质根据的,但君弃剑很肯定,这也是一个能否让八 千不习战事的草莽英雄挡下吐番大军的关键! 如果判断错误,并无後发兵源,则顶多君弃剑名声下降,各路草莽拚尽全力 ,仍是可以击退敌军;但若真有後发兵马,而没有留下二千丐帮弟子守城,却绝 对会成为一败涂地的关键! 这个赌,君弃剑自然是必须要去下注。 「所以你才让徐乞领著二千丐帮弟子伏在南门」白重也近前,同时接 过了王道再递来的一碟肉。 君弃剑一笑,道:「敌人数量远远胜於我方,只要我方士气一堕,那就必败 无疑。敌欲堕我之气,我则杀敌个措手不及!」说完,他站起身,朝石绯道:「 你就好好照顾寒星。」 寒星一听,脸色便即垮了,同时叫道:「为什么要照顾我!我也要去!」 君弃剑拍拍寒星的头,道:「如果是玩,就一定带你去。」 同时,石绯的表情却是感激。 自从听说吐番将会进军c徐乞又要君弃剑定策抵挡以来,石绯便一直郁郁寡 欢,君弃剑自然看在眼里。他很清楚,石绯身为吐番人,又是自己的朋友,不管 帮哪一边都说不过去。要他留著暂代照顾寒星,便是最好的办法。 「走吧。」君弃剑说完,便走出南门。 魏灵c王道c北川球c瑞思c宇文离c白重等六人纷纷跟上。 南门外有五匹马,和一辆双马车。 君弃剑指著马车,道:「王道,你和北川驾车带路。切记避开直行路线。」 王道应了,便与北川球双双跳上马车驭座。其馀五人则纷纷上马。 取道,向南。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直击摧沙堡! 铁蹄。 三万吐番骑兵夤夜进发,激起的黄土烟尘几乎蔽了中秋的满月。 远远望去,直是黄云一片! 皇甫望喝止人马,让大夥儿自行决定用不用马。 他身後的六千人,多是武林好手,同时也不习战阵。御术自是会的,但若说 要动手杀人,在地上仍是比在马上自在的多。 於是,六千人中有近五千人皆下了马。 准备妥当,敌军也近了 距离已经近到可以让两方都清楚瞧见对方的面貌,但吐番军殊无停军之意! 他们也早就料到,会有敌人拦路!但吐番将领很快便判断出对方人数不众, 早已下令:行军不停!分作左右两队,围击! 眼见吐番骑兵已近,皇甫望站在人群前头,掣起长剑c摆开架势 但敌军才到眼前数丈,竟尔半左半右,分了开去!皇甫望见状一惊,还未及 发话,却见四名骑兵奔至面前! 四杆长枪一齐刺来,皇甫望却只将长剑在胸前一绕! 话说昔日天下公认的五大剑学,分别是号称武学正宗的林家堡之林家剑法c 以兵势奇正为根抵的云梦剑派之归云晓梦剑法c举世公认勇冠天下的赵家之镇锦 屏c素称最为诡谲难测的蜀山仙剑派之太清剑法c以及随修习者心性而招同蕴异 的木色流之木风剑法。 木色流为木色翁所创,收有五徒,均以『木』c『色』为名,以长至幼依序 为黄杉c青松c红桧c白柏c黑桐。 黄杉性情清淡恬和,其武学则以柔功为主,极重养气,对敌也从不以硬搏硬 ,拆招卸力,是其所长。 青松性情自然潇洒,其武学则以身法为主,极重轻功,对敌总是一触即分, 形态优雅,即使死战,亦如起舞。 红桧性情要强好胜,其武学则以爆发为主,极重守势,向来不在意将优势交 予敌人,但若敌人著力抢攻之下,一露破绽,往往回击一招便可取胜。 白柏性情桀骜不驯,其武学则以异路为主,一样的招式,他偏要以不同的角 度出手,即使是同门的师兄弟与他切磋,也常被逼得手忙脚乱。 黑桐性情刚正不阿,其武学则以硬功为主,从来皆以直来直往,不喜花巧。 甚至他也能使锦官绝剑『镇锦屏』! 当今世上的木色流传人,众所周知者,除此五人之外,尚有皇甫望c徐乞。 皇甫望师事黄杉c徐乞则为黑桐徒弟。 皇甫望这胸前绕剑,动作是极为简单,形如挽一剑花,但阴劲又随势而发, 剑身并未与四杆长枪任何一杆相碰,待得皇甫望收招退了两步,只见四杆长枪已 然绞在一块! 四名吐番骑兵各自抽枪,却抽之不动!但马匹仍然前行,并未止住,一转眼 ,四名骑兵皆跌落地上! 皇甫望又迎上原先退後的两步,左二掌c右二剑 他内功卓绝,以气灌剑,重甲不能折其锋;其气灌掌,铠装不能阻其劲! 只见受剑骑兵心窝一洞c受掌骑兵七孔流血,只是简单的动作,却极快速的 结果了四名吐番骑兵。 皇甫望再回头一望,只见二万九千九百九十六名吐番骑兵,已成个大圈,围 住了己方六千人! 但是 「孙子有云:十则围之c五则攻之c倍则分之。吐番兵力约是我方五倍,未 足可围而围」一人走近皇甫望,说道。 他是泾州胜景派的创派掌门人庄景胜,同时也是北武林抵挡吐番兵的前线英 杰,狻晓兵法。 皇甫望微微点头,同时一凝气,朗声叫道:「全部弟兄向东猛攻!打开缺口 !」 他身负五十馀载内功造诣,这一嚷,几是千里传音,六千武林人士c甚至吐 番骑兵也无一不闻! 吐番军方面自有反应,全军合围! 於是,杀声震天,大战尹始! 话说『孙子兵法』乃兵家圣典,古今中外知兵用兵者无有不阅,吐番将领怎 能不晓『十则围之c五则攻之c倍则分之』的道理? 他敢下令围击,乃因手边三万只是先驱,後发还有三万! 能统领数万大军,自非庸者,在明月照耀之下,吐番将领一眼便已看出对方 人数多少,而己方先驱後发各是三万,不正是『十则围之』的数字? 同时,段钰在冈底斯山狱所施展的身手,也的确令吐番举国震惊,直至闻 段钰之名,小儿不啼的程度。 但吐番的民族性是极为刚硬的,虽忌惮段钰的实力,也要复仇。 这六万骑兵,便是最精锐的部队。甚至,他们的训练过程中,即是以段钰 为假想敌! 是故,庄景胜与皇甫望实乃小觑了对手,此战苦矣。 但话说回头这也让君弃剑料个正著了! 便在皇甫望所率六千众与吐番前部接触开战的同时,灵州城内 留守的二千丐帮弟子,心情是极为不安的。 徐乞独个儿坐在城墙外头,直盯著西南方。城里,许多人围在黄楼身旁细声 交谈著。 君弃剑的态度令一众丐帮弟子心里极为疑虑,但徐乞明摆著完全信任他,众 乞丐便只好找长老黄楼抱怨。 黄楼其实本来也狻犹疑,再听了许多弟兄抱怨之後,忍之不住,挥挥手驱散 了众人,一迳行至徐乞身旁。 见黄楼走近,脸上又狻有豫色,徐乞即问道:「大伙儿捺不下性子吗?」 黄楼略一迟疑後,道:「帮主,我想起一事十四年前,君聆诗仅领三千 五百军士,便打下了有二万馀兵驻守的永安。这是他最负盛名的一战。」 徐乞道:「没错,所以世人称他为『天赋异才』,认为他的军事才干与诸葛 静不相上下。」 「但是!」黄楼又道:「那一战,若帮主没有领众袭击守门军士c打开城门 ,君聆诗仍可取胜吗?」 徐乞闻言一愕,双眼则直瞪著黄楼。 这意思非常明白,黄楼认为若无徐乞带人协助,仅凭君聆诗本身的能力,其 实是打不下永安的。 徐乞自然明白,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黄楼此时提出此事,不仅是对君聆诗的军事才干提出质疑c同时也是对君 弃剑不甚信任! 这时,又一人走近,道:「禀帮主:虽然我在君山一时认可了君弃剑所提的 基本战略,但此时看来,他似乎过於托大了。」 此人,自是在君山曾当面对君弃剑提出辩难的许繁。 徐乞无言以对,其实他本身也觉得狻为不安。 仅只分兵二处,便能挡下吐番大军吗? 三人相对,沈默c尴尬。 不久,晨星自西南方纵骑奔来,直赶到徐乞身边才跳下马,急道:「皇甫盟 主领著六千英雄,与三万吐番骑兵打得正烈!吐番骑兵已成包围网,将咱们的人 团团围住了!」 听了这话,黄楼与徐乞都十分惊讶。 回头一望,城民都在过中秋,难得一年多未遭吐番侵扰,景象是安和的。 同时,也代表他们绝无御敌准备!甚至,路嗣恭似乎也不信吐番会临时进犯 ,虽然依言大开四门,却并未加强城池防御工事。 许繁一咬牙,向黄楼道:「黄长老,既然帮主执意要信任君弃剑,不如你领 著弟兄们前去协同皇甫盟主吧!」 这句话声量不小,刹时已有不少丐帮弟子迎上前来,表示愿上前线。 黄楼为难了,望向徐乞。 徐乞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毕竟自己心里也不甚笃定,其实也是想上前线的!但他心里总是留存著对君 聆诗的万般信赖,这股信赖感也延伸到了君弃剑身上 给他机会吧!真正以寡敌众c欲求胜利,都是要用奇兵的! 但是他又未曾发布完整军令,而只分兵二处!这又何故? 君弃剑!你在作些什么呀! 此时,许繁见徐乞c黄楼皆不作表态,便回身向城内叫道:「众弟兄愿上前 线者,马上出发吧!」言毕,城中二千乞儿竟有半数喝应,拥著黄楼向外奔去。 徐乞看著众弟兄远去,忽然想起:诸葛静用兵,自己一向只是完成调配後, 便坐在城楼上观战c等候战报,而敌人却也都会极为合作的落入彀中 我一直只想到君聆诗,忘了君弃剑可能会师法诸葛静啊! 「晨星!」徐乞急急叫道:「快去找君弃剑!」 晨星一怔,徐乞又道:「他应该在城里,快找!」 晨星忙忙去了。过了两刻钟,晨星回返,身旁并无君弃剑,只有二人一狼。 徐乞见状一呆,望向晨星,晨星摇头,意指:君弃剑不在城里。 徐乞转向寒星道:「你师父上哪去了?」 「溜了!」寒星满脸不悦,哼声回道。 因为这次君弃剑没有带她同行,她自然不悦。 「溜了?」徐乞又是一怔 ̄不会吧? 石绯生在将门,知道这种无心之言会对整体士气造成极大打击,绝不可儿戏 ,忙道:「他们七人五骑,出城去了。」 出城?徐乞眉头不禁一蹙。 但这表情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想起:君弃剑极为爱护寒星,绝不可能弃她 不顾。这次出城未带寒星同去,则必然是执行危险度甚高的工作。 虽未晓他要作何事,至少可以肯定,不会是『溜了』。 难道君弃剑找到了牵一发可动全身的关键点? 一念及此,徐乞放心许多。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话 摧沙之役 ̄之三 ; 即使世人评判,如云梦三蛟c段钰等人皆有资格问鼎『天下第一人』称号 ,而使得皇甫望的评价相对下降,但并不代表他是庸手! 即使吐番方面以段钰为假想敌来训练士兵,并不代表他们打得过皇甫望! 仅是使开柏风剑法,皇甫望出十招之中有七招用以卸去敌攻,其馀三招却已 足连毙三人! 慢慢的,皇甫望划开剑圈之後,吐番骑兵已不太敢再接近他。 皇甫望得了歇气时间,放眼望去,手下六千汉子伤亡并不甚重,但对方似乎 也没有遭受太大的伤害。 「盟主!」庄景胜架开几枪,却冷不防在左肘仍是捱了一记,皇甫望见状, 左臂一抖,一掌打出! 明明相隔尚有丈许,但一枪刺中庄景胜的骑兵仍然跌落地上,随即为众草莽 乱刀砍死。 皇甫望赶上一步,扶住已战得满身是血的庄景胜。 庄景胜呼呼喘气,道:「番兵似乎并不死战」 「我也感觉到了。」皇甫望眼见己方人数大不如敌,又迟迟冲不破包围网, 当下扬剑一喝:「众弟兄围拢过来!」喝声未落,手起三剑,又刺落三名骑兵! 此三名骑兵,与他之间距离皆有近丈,且死法一般:皆是印堂冒血,几乎也 是冒出脑浆,尚未落地,便已断气。 皇甫望身形并不如何高大,即使高举长剑,也不过正好及於马上骑兵额头。 这三剑也确实未刺到敌人身上,但他内功精深,一连逼出三道剑气,即足以 歼敌! 号称『天下第一人』,实力谁敢质疑! 番兵将领眼见,心头著实一惊,他也通汉语,一听皇甫望出声聚拢群众,随 即也下令停止攻击。 於是,战场形势回归原点:大圈包小圈c战马包矮人。 「伤亡如何?」皇甫望低声问道。 各帮派领袖回头点人,各自回报之後,皇甫望暗自计算:损失约五百人c带 伤二千馀。 反观敌方士兵,看看地上尸体,约有二千馀。 如此打下去,只怕双方将会两败俱伤。但又有一点:这六千草莽,原就是凭 著武艺高出番兵不少,才能以寡击众。但即使如皇甫望这等高手,虽则内功精深 ,若久战不下,气力放尽之後,战力也将大打折扣。 届时,便会全军覆没! 「难道君弃剑便只有这点能耐?是我们太看得起他了?」此时,皇甫望心中 也不禁暗自抱悔。 忽地,敌方包围网东北角一阵慌乱! 皇甫望定睛一瞧,却见一匹正在转身的马匹,身子竟透出一根木棍! 马匹吃痛,人立而嘶,马上骑兵也被掀到地上。 骑兵落地,绝无幸者。但那不是值得皇甫望关心的事情。 木棍收回,负伤马匹在吐番军阵中乱闯乱冲,又引发混乱。 同时,一人叫道:「快突围!」此人自是黄楼,但见他舞起齐眉棍,棍势所 及,番兵皆不能近,他身後的千名乞丐也已将吐番骑兵包围圈打开缺口! 皇甫望见了,随即挺剑赶上,六千武林好汉一力向前,不多时,两拨人马会 合,已冲出了包围网。 番将见包围网被破,便重列阵势;另一边,皇甫望与黄楼并在阵前。 一有新血来援,众人信心大增。皇甫望则问道:「是君弃剑要你们来的?」 许繁在旁夷然道:「徒有虚名的毛头小子!」 其意甚明,是丐帮弟子自行决定的。 皇甫望闻言,眉头一皱。但眼下并无其它办法,唯有勉力一战。 黄楼也道:「怪了他们已列好阵势,为何不攻?」 一看,果然番兵军阵甚严,但却不动。 皇甫望道:「我和庄掌门都觉得,番兵并未全力攻击」 各头领武艺不如皇甫望,身在阵中,也无暇同皇甫望一般观查入微,但此时 听了皇甫望如此说法,细细回想之後,也觉确然如此! 须臾,许繁忽道:「地怎么在震?」 皇甫望功力深厚,耳力较佳,早已面露错愕。 不久,一众人等纷纷连叫地震。 但黄土高原怎能有地震了? 远方,竟飘起阵阵沙云 大群骑兵的身影,已出现在黄土之上。 即使在场的武林好汉,皆是一时俊杰,仍有不少人软了腿c吓出了冷汗。 皇甫望也只能强自镇定,咬牙面对著多出一倍的吐番骑兵! 两支骑兵队的将领会合,看著面前的几千人。 两人交谈过几句之後,一人领著万名骑兵,绕过皇甫望等,迳朝灵州而去。 一众草莽们居然无人能够阻止。 「围定了!」另一名将领大喝一声,五万名吐番骑兵再次分作二路,一左一 右,须臾,也再次包围了中原群雄! 这次,真是死地了! 不久之後,灵州城外也开启了另一个战场 君弃剑c瑞思等七人五马一车向西南急行。月至中天,他们也已离灵州近二 百里有馀。 王道见眼前已隐隐出现一座堡垒,便向後叫道:「接近了!」同时也停下马 车。 闻言,魏灵自衣袋中摸出布条,探身缚住马口。又另摸出四条,递给了君弃 剑等四人。 『人衔枚c马勒口』,乃是暗夜偷袭的先行动作。 但如今只有七人,衔枚是不必了,勒口却是要的。 又驰近数里,一座足有二十丈高的黄土堡垒已然出现面前。 摧沙堡! 众人纷纷下马,魏灵接过各人的缰绳,尽数绑在一起,避免马匹乱跑。 随後,王道与北川球爬到车厢,搬出一辆推车,再自车厢中取出许多瓦罐置 於推车之上。 瓦罐不大,约同三斤酒壶。 一股异味传到众人鼻中 「油!」白重低声道,肯定句。 君弃剑朝白重一笑,同时,王道与北川球也完成了动作。 魏灵随後爬进车厢c拉下布幕。须臾,她跳出车辆时,已换了一身黑衣。且 ,背上有韬c手上有弓c韬中有箭! 「瑞思,你也进去换。」君弃剑招呼道,也接过魏灵递来的夜行装。 众人更衣完毕之後,王道忽尔冲著北川球笑道:「你穿这样子,就和我们第 一次见到你时一模一样了!」 北川球无法回话,魏灵则对王道怒目而视。 噤声! 王道吐吐舌头。君弃剑一招手,六人悄声向前,王道负责推车。 愈接近摧沙堡了,众人看了,不禁一愕。 原来他们看到的二十丈,仅是一半! 地有深坑,极大的坑,摧沙堡立於其中! 摧沙堡乃是塔型堡垒,以黄土为砖盖成,以目观之,其底部径有三里许,高 则足有四十丈! 至於这坑,则有两条斜坡延著坑边蜿蜒向上,显然是上下地面的通道。 七人对望,虽无言语,心中则想著同一个词 好大! 难怪可以驻扎十万骑兵了! 君弃剑目视北川球,北川球略一犹疑,还是猛一点头。 七人站在坑外,向下『眺望』,半晌後,君弃剑招来众人,开始以指在地上 书写。 「离抛瓦罐洒油c灵以火箭攻之,敌兵出後,重与道需紧守,估计将有千人 左右,我与北川侵入。」 众人纷纷颔首答应,瑞思见并无自己,忙伸指自比。 君弃剑皱眉 ̄他知道瑞思奇智惊人,却不晓得她的武力如何。 瑞思见状,忽尔一笑,冷不防反手一掌便向君弃剑脸上掴去! 饶是君弃剑已识『辨气』奇技,急避之下,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仍是触过他鼻 尖,且掌风也刮得面颊生疼! 君弃剑一怔之後,便手指无鞘剑,意思是说:「你有武器吗?」 瑞思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柄鞘上镶金的匕首,一看便知极为珍贵。 君弃剑见了,又在地上写道:「先为灵缚布於箭与点火而後断桥」,写完之 後,闭目吐纳了一阵。 这并不是单纯的自我镇定,而是在感受空气中的一切 『辨气』! 确定左近无人之後,君弃剑便向宇文离连使眼色。 宇文离会意,走到推车旁,将背上的大环刀倒插於地後,抓起瓦罐,扭腰c 一甩! 宇文离果然是天生神力!以水平距离而言,他们距离摧沙堡尚有二十馀丈, 他这样抛出重达四斤的瓦罐,竟尔直线射出,毫无落下迹象,便已砸中摧沙堡! 「漂亮!」王道不禁嚷道,此时已不须噤声了! 同时,北川球自腰间取起一根铁钩,钩尾系著麻绳,射向对准了的开口。 沙堡开口,自是为窗。 北川球原是暗器好手,也是射得极准,一钩子定住之後,扯了几下,确定稳 固,便取出一根木桩钉在地上。 随後,北川球又取出一样物事挂在麻绳上,示意君弃剑抓著它滑过去。 君弃剑见麻绳已极为稳固,一笑摇头,竟尔踏上麻绳,施展起云梦剑派绝学 『凌云步』,踏在绳上,不过几个起落,便已渡到那头,进到摧沙堡中。 北川球随即也滑进摧沙堡中。 瑞思自推车上取下一罐油,魏灵则随手将背上的韬与一包布条抛在地上。 瑞思随即取出火熠点上,插在黄土之上,跟著缠布於箭c沾了油c点上火, 便递给魏灵。 魏灵果然也是箭村出身的一把好手,宇文离将瓦罐砸在哪儿c她箭便射在哪 儿,毫无一点失差! 起火了!黄土染油,一样会烧!而且那烟,很浓c很呛! 摧沙堡中马上生出一阵混乱,很快的,便有不少人自两旁斜坡向他们冲来! 「好样的!」宇文离叫道,同时双眼如鹰般看准了一名自堡中窗口探头的士 兵,一罐子直射过去! 又快又准!那士兵呆了,竟被瓦罐直直砸中脸面! 同时,魏灵一箭,也确确的射在那士兵咽喉上,整个人登时燃烧起来! 那士兵便是死了,也不能相信自己是怎么死的啊! 宇文离朗声大笑,眼见摧沙堡已燃起十馀处火头,手边油罐也所剩无几,抓 著油罐即朝逼进的士兵抛去。 油罐破裂c魏灵箭到!一时之间,火光熊熊! 白重掣起长剑c王道也展开屠牛刀法,一左一右,挡下前来攻击的士兵。 宇文离抛尽了油罐,也拔起被他插在地上的大环刀动手了! 同时,摧沙堡的许多窗口中,伸出了许多木桥。 这些木桥极长,一端搭在堡中窗口c另一端竟架上了摧沙堡所立的大坑之外 。跟著,便是许多士兵踩在木桥上,直是凌空攻来! 君弃剑要瑞思所断之『桥』,便是这些了! 瑞思不急动作,只是站在坑边『桥头』。 桥上的人愈走愈多,但木桥显然厚重扎实,虽有摇晃,却无断裂迹象。 且人站得多了,想将木桥抬起c抛到坑下,即非人力所能,故君弃剑未要宇 文离去『断桥』,而要手持利刃的瑞思来作。 各座木桥上皆已站了二十馀人了!若让他们渡来此处,势必更难抵敌! 瑞思计较时刻已至,便拔出匕首,探手划向桥头。 一刀而断,果然犀利!桥上士兵呼救连声,但自是无人可救,纷纷堕落二十 丈下的坑底。 如此高度跌落,那是必死无疑。 但魏灵眼见瑞思手上的匕首,鞘上镶金c柄上亦是珠光宝气,刀身却似乎腐 朽的极为利害,彷佛一柄旧刀?不禁疑道:「你这把匕首是什么来头?」 「鱼肠啊。」瑞思一笑,再将最後一座木桥的划断之後,道:「我花了三十 斤的玳瑁,才和药罗葛移地建可汗换来的。」 鱼肠乃是欧冶子所铸五名剑之一,魏灵如何不知?但一转眼,又见摧沙堡中 再搭出了许多木桥,便叫道:「哇!他们还有!」 「真不怕死。」瑞思嫣然一笑,继续忙著划断木桥。 魏灵一边出箭帮助白重等三人,一边说道:「其实我很不明白,敛和球应 该要从另一边进去的,为什么会与我们同一边?」 瑞思也是忙得不亦乐乎,闻言便回道:「他这是奇正之术,敌方一定也有人 会料到,无人攻击的地方,便极可能有人潜入。尤其我们人少,也会被视为佯攻 。光看来攻击我们的人数就知道了,如果君弃剑所料不差,摧沙堡中应该还有四 万军马,咱们见著的却只有这几百人。」 魏灵闻言点头,接下来的她懂得。 其馀的几万人,可能都到另一边去了。 「等到对方查觉我们并非佯攻,赶过来时,我们也已抽身了。」瑞思又道。 王道c白重c宇文离三人尽力抵敌之时,耳中还得听两个女人聊天,三人 尽皆苦笑。 此时的摧沙堡外,是为第三战场。只是比起第一与第二战场,规模小多了。 摧沙堡内。 君弃剑与北川球潜入之後,一如所料,几乎无人来阻。 北川球不禁向君弃剑投注敬佩的目光。 「快走。」君弃剑催促道,身负『辨气』这等能耐,他只需一个呼吸,便能 感应到何处没有敌人c或是敌人较少。 君弃剑当先行去,北川球则紧跟其後。 君弃剑专拣无人处走,不多时,北川球伸手扯住君弃剑的衣袖,手指一块黄 土砖。 君弃剑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在那块黄土砖上乱搞一通,一会儿便挖 出了一个小洞。 北川球也取出纸筒,塞到了小洞里头。 纸筒尾端,则牵著一条细细的浸油线。 而後,两人每走一段路,便挖一块土砖c塞一个纸筒。北川球也将各纸筒的 浸油线绑在一起,牵得极长。 他们已先火烧摧沙堡,两人自是在浓烟之中行动,极不舒服。尤其君弃剑对 空气的感受较他人鲜明许多,待了这一阵,呼吸便已十分困难。 直塞了二十来个纸筒,北川球对君弃剑点了点头。 君弃剑呼了口气,两人急急又循原路回程。 摧沙堡外。 王道c白重c宇文离三人奋力杀敌,一般吐番军士虽非他们的对手,却又 如同杀不完的蚂蚁,一波一波虽只十馀人,但却无止歇模样,三人杀到手软,敌 人仍来! 便是魏灵放箭c瑞思断桥这等简单动作,也令已她们觉得手。 堡外五人,即将失守。 王道愈战愈退c宇文离出手只剩守势c白重的长剑也渐失灵巧。 「快出来啊!」魏灵暗叫道。 他们不能撤退最主要的原因,自是要守著君弃剑与北川球进堡的绳桥。 忽然,一声大喝之後,士兵不来了c桥也不搭了。 一名身著重甲的军官排众行出。 「靠搞单挑吗」王道嘶声力竭,提刀的手已松软不堪。 这时,却见那名军官卸下重甲弃置於地,仅提著一杆长枪,将枪头指向白 重c後指宇文离c再指王道c又指向魏灵,向自己勾了勾手指。 含瑞思在内,加上被点名的四个,五人尽皆震愕! 他们能够抵敌诸多士兵,自非易与角色,但这军官摆明要以一挑四,若非判 定他们已然气力放尽,便是极度自信! 白重一声不吭,向前一步。 宇文离重重哼了一声,亦向前跨步。 王道见状,岂甘落後?便是魏灵也已将手探进韬中。 一摸,不妙!仅馀三根箭! 但此时自是容不得丝毫犹疑,她取起一箭,虽仍垂手,也已架上弓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话 摧沙之役 ̄之四 ; 「我们要尽量拉近距离。」王道低声,以只有身旁四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对方使枪,而他在襄州待了近一年,最常练习的对象也是使枪的石绯。常听 人说,当世棍艺最佳者不过黄楼c威力最强招式不过捻丝,而晨星是黄楼的嫡传 弟子,石绯又受晨星直接点拨,枪c棍同属长兵器,难得实战经验浅薄的王道竟 能说出最正确的进攻方式。 白重与宇文离闻言,只是相对一笑。 还用你说! 宇文离将眼光转回敌人身上,同时也已一迳冲上! 他对敌一向无什花巧,素是直来直往! 狻有镇锦屏出手的气慨! 番将一时无有反应,似是呆住,但待到宇文离逼到面前c当头一刀,却又极 快的举起双手,刀身与枪杆甫一接触,他便扭转枪身,右脚同时向左後方跨了一 百八十度转身。 这动作并不甚难,但他一转身,双手也同时扭动,枪杆便沿著宇文离的刀锋 c刀面c刀背转了一圈,同时,人也绕到了宇文离右侧,根本便是贴身的距离! 宇文离愣了。 虽说他十分清楚应要拉近距离,但对手的速度之快却超乎他的想像啊! 哪知番将动作未停,左手肘随即後移,跟著,向後一撞! 距离虽近,力道却十分惊人!枪杆尾直击中宇文离胸口c手肘也打在他鼻梁 上,一时之间,宇文离竟觉气血翻涌,不仅大环刀脱手,人也连连退步。 一转眼,便见番将转身,猛然将枪头一挺 这一挺,枪头竟尔定在宇文离右前方数尺处的王道眼前。 若说要单挑,自是以一敌一,但番将摆明要一挑三,甚至是挑四c挑五,如 今时间紧迫,其实宇文离才刚冲上,王道与白重也并未落後。 但番将却以直截了当的方法,不仅挡住了宇文离直截了当的攻击c也直截了 当的将宇文离向後打退。 退则退矣,但宇文离的背竟生生撞上了白重的脸! 三人几乎同时有所动作,宇文离只不过快了一线,了不起是四步的距离。 白重也非庸手,他使长剑,古有云:剑走轻灵,他的速度比宇文离自是快 上不少,宇文离刀一被挡,其实白重也已进入了出招距离。 番将的动作却是如此灵活俐落,他一招之间,不仅击退宇文离c更使宇文离 与後来的白重撞在一块,再补一个动作,竟也逼住後来跟上的王道。 不只是宇文离c王道愣了,连魏灵与瑞思也愣了。 吐番国内,岂能无高手? 白重爬起身,同时也扶起了宇文离。 宇文离胸间受了一记闷棍,连声咳嗽,咳出了几口血来。 王道退後两步,番将又收枪而立。 旁儿围观的偌多军士不断指指点点c吱吱喳喳,说著他们都听不懂的吐番话 。宇文离愈听愈气,摆脱了白重的搀扶,一挺身又复直立。 他这壮硕的身体,不知受过多少创伤,又岂是区区一棍能击倒的? 灵州城外。 一万吐番骑兵开到灵州南门,见了灯火通明c城门大开,领军大将慕容谷种 见了,不禁有点疑心。 但很快的,他便下令全面进攻! 五年前,他身为驻军司令c屯兵定秦堡,曾为唐军生擒。由於唐军想向吐番 要求和解,便派出使者『护送』慕容谷种回国。接下来几年,他一直被弃而不用 。但去年因冈底斯山狱的劫狱事件,出借令牌的马重英被吐番王重责,慕容谷种 得以再次获得指挥大军的权力,且一次便是上万人!此时正是报仇雪恨的机会, 慕容谷种岂会放过? 骑兵向来难能攻城,但既四门大开,直驱入城即可! 十数名骑兵当先冲向城中,但才刚到城门,忽然人仰马翻! 慕容谷种一愣 ̄绊马索? 伏在城门两侧的千馀丐帮弟子一同突出,马上将那落地的十馀骑兵格杀了。 同时,徐乞跨上几步,立於城门之下。 稳如泰山,是徐乞固有的形象;如临深渊,向来是敌人见了他的感觉! 「我说一定有用的嘛!」寒星在旁嘤嘤笑道,极为得意。 晨星道:「不错,你的确是君弃剑的徒弟!」 「我本来就是!不过晨老夫子,你这话不对哟!这招是我自己想的!」寒星 道,一顿之後,又道:「师父才不会教我杀人的方法!」 城门边,石绯一探头,瞄了领军大将一眼,向晨星道:「是慕容谷种。」 徐乞也已听到,但仍不动声色;晨星则道:「不就是五年前被李晟生擒的那 家伙?」 石绯连连点头,道:「定是我父被我王责罚了!否则如此大军,没有道理让 慕容谷种指挥!」 这话说得很明白,石绯认为以一个将军来说,马重英比慕容谷种要强。 慕容谷种只看到他们在交谈,虽听不见,却也没有关心。他只是盯著徐乞。 便是他身後的大军,只要看得见的人,莫不盯著徐乞! 这些军士都感觉到徐乞那股不动如山的沈稳气势,尽皆为之呆愣! 只是一个乞丐,怎能给我们如此压迫感!? 慕容谷种点出一名士兵,向前一指。 那名骑兵得令,纵骑奔出,挺枪便向徐乞刺去! 徐乞仍是巍然不动 待到枪到面前,徐乞右手一提,竟已抓住枪杆! 枪尖距他眼前,也不过两寸,徐乞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枪杆给他抓住之後,马上骑兵身子一顿,再猛使力,整杆枪仍是一动不动。 马匹未受阻力,仍然一迳向前冲出,骑兵屁股便离开了马鞍。 但他紧抓枪杆,也仍定在原处c挂在原处 挂在原本身在马背上的高度,一分也没改动! 骑兵明知不敌,却不肯放掉长枪。徐乞冷哼一声,右手猛一吐劲,枪杆另一 端的士兵即如断线风筝,倒飞二丈有馀! 众乞儿轰然叫好! 慕容谷种一惊c吐番全军皆是一惊! 莫非遇上段钰了? 徐乞缓步向前,走到挣扎起身的番兵面前,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他胸口。 这一脚已足使那番兵筋折骨断c也直将他踢回吐番阵中,但人尚未落地,其 实便已断气。 徐乞漠然抛下枪杆,微一凝气,朗声道:「丐帮弟子候贵军多时了!」 这一声,远远传了出去,相信灵州城上下无人不闻! 他也已看出番兵约有多少,想凭身後仅千名上下的丐帮弟子倚城守住,实在 是有些难度。 只能冀望路嗣恭听见以後,加派兵马来援了 只是身在节度使府的路嗣恭早已喝得酩酊大醉c不省人事 慕容谷种不禁觉得胆颤。 如果对方只有一人,他会毫不犹豫的要大军冲上去将他踩成肉酱。但如今对 方据守城门,身後又有千人 徐乞又走回城门下,再不出声,冷冷盯著面前的一万骑兵。 双方对峙。慕容谷种一时为徐乞威势所吓,不敢下令进攻;徐乞也顾虑己方 人数毕竟只有对方的十分之一,无谓如何也必须倚城而战。 过了半晌,慕容谷种忽然起疑了。 适才那徐乞一句话如此响亮,他料想整座灵州城也都知道我军已来到吐番城 下,为何仍迟迟未见守城军士,还是只有面前的一班乞丐? 既是如此,只要杀光这些乞丐,灵州城岂不是唾手可下? 一念及此,慕容谷种大喝一声,下令进攻! 铁蹄震地!连城墙都有许多沙石滚滚而下。 徐乞一咬牙,叫道:「紧守城门!一步也不能让!」 众乞丐闻令,纷纷向前,在徐乞身旁一字排开。 城门宽度顶多只能容二十人并肩而过,现下将城门占满,吐番骑兵便不可能 侵入。 而且这也是逼使他们缩小作战面c减少接战人数,如此一来,对於以寡击众 的防守方,便相对有利了! 「打个赌吧!」番兵中忽然有人操起汉语,向一招便逼退宇文离等三人的番 将说道:「尚将军,一百两,赌你要花多久将他们宰了!」 姓尚的番将回头笑道:「两斤酒的时间!」 「赌了!」那番兵道。尚将军的两斤酒,约莫合一盏茶时间。 「是尚摩赞。」瑞思听了番兵对番将的称呼,低声说道。 尚摩赞乃是顶顶有名的吐番大将,不只是瑞思,大家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可是,他拿我们的命打赌!宇文离怒形於色了! 他向身後的白重使了个眼色,而後,空手向前! 他的大环刀已被尚摩赞扭脱了手,如今落在尚摩赞脚下,宇文离只能空手! 他一向前,尚摩赞觑准来势,当著宇文离咽喉一枪! 果然是吐番大将,武艺非同小可!这一枪的速度c劲道c准确性,就绝非宇 文离能够躲过! 宇文离身子一侧,竟让这一枪刺透了自己的右大臂! 痛!自然是极痛!但宇文离一声不吭,右臂使力,同时左手紧紧抓住枪杆。 舍身战法! 白重与他相处日久,极有默契,此时也早有准备,不知何时,人竟已绕过 宇文离,定下脚步,尚摩赞已在他剑势之内 一剑!也是对著咽喉! 枪已卡在宇文离的臂中c掌中,尚摩赞一时抽之不动,白重剑到,他才意 识到要闪。 但闪得也是极快,他向左侧身,只让这一剑擦过颈间皮肉。 可才闪完,惊觉一箭直朝眉心而来! 箭,自是魏灵所发,这一箭射过了宇文离的耳际c也配合了白重发动攻击 的时间,便是足以将尚摩赞立毙当场! 岂料尚摩赞一挺身,张口合口,竟硬生生将这一箭咬在嘴里。同时右脚飞起 ,正踢中了白重下腹,也将白重踢出丈许远。 再一凝神,又见王道一刀砍向尚摩赞持枪的左肘! 屠牛刀法,专斩关节! 王道的屠牛刀法已是极精,这一刀拿捏得十分火候,满拟可一刀断其一臂。 尚摩赞却忽然垂手,让王道一刀砍空! 王道一怔,尚摩赞已一拳打在王道胸口,又将王道击倒,同时又抓起枪杆, 奋力提起。 这对宇文离而言已是难禁之痛,可他仍不肯放手,便随著枪杆一同被举起。 「好汉子!」尚摩赞出声赞道,双手也连连回收,将枪头向自己收近。只不 过此时他不能看见枪头,看见的是宇文离的身体。 尚摩赞提起一脚,又踢在宇文离肚腹上。 这下子可真受之不住,宇文离力道一失,身子後飞c也留不住长枪了。 「尚将军,只剩一斤酒时间了!」与尚摩赞打赌的番兵叫道。 「你急什么?怠子准备掏出来吧!」尚摩赞将口中的箭吐出,说完,便向前 举步。 此时被打倒在地的白重c王道c宇文离已纷纷起身,见了尚摩赞逼进,不 禁退步。 因为他们自知并非尚摩赞对手! 君弃剑与北川球却迟迟未自摧沙堡中出来,这下如何是好? 「我说,那个使厚刃刀的小夥子啊,你的刀法是谁教的?」一个苍老声音忽 然出现,就出现在瑞思身旁c魏灵身後,但经由二人讶然回头的情况看来,她们 毫无所觉! 对方所言分明是自己,王道回头一看,见到的是一个穿著宽袖黑袍c黑须黑 发的 老人?方才那声音听来极老,但见了此人又觉并不顶老。他满脸风霜之色c 皱纹不少,似是极老,但须发不白,似又不老! 且不言瑞思等五人之愕,便连尚摩赞都是一呆。 摧沙堡火光熊熊,黑衣已不是在夜中隐藏行踪的好方法了,但尚摩赞也毫无 查觉此人的出现! 「小夥子,回答我啊。」黑袍老者又说道。 虽然大敌当前,但这老者的语气却教人不能不答,王道当下愣愣回道:「襄 襄州学的」 「学来作啥?」黑袍老者再问。 「当然是砍人!」王道答得理直气壮。 黑袍老者闻言,却失声笑道:「砍人?你说砍人?哈!我以为是屠牛用的呢 !你这点刀势,也想砍人?」 王道给黑袍老者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作声不得。 这刀法原本的确是屠牛用的,竟然给他说中了。 「其实你的刀势是有点样子了,不过要用来砍人,真的太早了点。」黑袍老 者举步向前,道:「你看好,我这才叫砍人。」走著,也自袖出抖出一柄长剑。 他一迳向前,竟走到了尚摩赞的枪尖处。 枪尖便轻轻触著他的胸口。 「尚将军,时间快到了!」番兵又叫道。 现在还是打赌的时候吗?尚摩赞心想,脸上不动声色。 黑袍老者却向那番兵道:「你准备去接收这位尚将军的家产吧。」 言下之意,尚摩赞死定了! 乍闻此言,尚摩赞脸上变色,同时枪尖前送! 黑影一闪,枪势落空,黑袍老者已转至尚摩赞身前不过数尺,说道:「这才 叫砍人!」 左一剑c右一剑,极单调c极单纯的两剑! 两剑过後,但闻尚摩赞号声动天! 他两条臂膀竟尔生生脱离了身子! 吓傻了!不只是瑞思等五人c就连众番兵也是一样。 黑袍老者又补一剑,尚摩赞的脑袋登时飞起。 「枯松倒挂。」黑袍老者淡然道:「只有『镇锦屏』,才能称得上是砍人用 的功夫。」 同时,轰然一响 摧沙堡坍去了一角!跟著,君弃剑与北川球攀在绳上渡回原处。 接下来轰隆之声大作,犹如天雷连打,摧沙堡持续倒毁! 北川球特制的火ya一,估计可以将四分之一个摧沙堡炸成土堆! 君弃剑一眼便见到黑袍老者,但现下却没有时间打招呼与确认对方身份,只 忙道:「完成了!快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话 摧沙之役 ̄之五 ; 即使吐番军发觉大军集结的方向错误而紧急回头,但在黑袍老者谈笑风生的 殿後之下,君弃剑等七人仍有足够时间安然回到马背与马车上。由於宇文离右臂 受创,无法顺利控制马缰,也上了马车。多出的一匹马,便予黑袍老者骑乘。 「你到底是谁啊!」在回返灵州途中,王道一边驱赶马车,一边朝黑袍老者 大叫。 即使可以确定对方是友非敌,但似乎连君弃剑也对此人不甚熟悉c又是如此 高手,自然令王道十分好奇。 但严格说起来,其实七人心中都有底了 身著黑色宽袖大袍的六旬老者,由发色可以看出他功力精深,连老化都显得 缓慢,再加上他使了锦官绝剑『镇锦屏』中『枯松倒挂』的其中两式 「是黑桐吧!」魏灵回头说道。 诸人之中,她与锦官城地缘最深厚c『镇锦屏』的响亮名头自是有所听闻, 可惜的是不识得其招式起落。但世人皆云,举世能使尽全套『镇锦屏』之人,只 馀木色流第二代弟子的黑桐 在形貌c年龄c功力以及所使武艺尽皆符合的情况下,绝不作第二人想了。 如果真是黑桐他可是徐乞的师父啊!也是北武林盟主皇甫望的师叔! 黑袍老者一笑,并没否认,没否认也就是承认。 王道的下巴几乎快要掉下来,吃进了多少黄沙也浑然不觉;白重则连连点 头 ̄如果是让黑桐出手相救,那也不觉得奇怪或丢脸了。 但君弃剑毫无反应,只是一迳策马狂奔。 瑞思赶到他身边,微笑道:「别急,刚刚摧沙堡已飞鸽传书到前线了,相信 灵州城外兵马很快就会撤退。」 她说完以後,君弃剑却似无所闻,仍自快马加鞭。 瑞思见状,又道:「我有个问题你确定只是分配位置与人数,他们就知 道应该怎么作了吗?城外战场固不足道,若是灵州城被攻下,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不仅是你的名声将彻底涂地,同时也代表君聆诗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破灭!」 风声呼呼c马蹄噗噗,这话只有彼此听得见。 君弃剑毫不挂意的一笑,道:「城内战场绝不会有问题,有人会告诉他们要 怎么作的。」 瑞思闻言,不禁一怔。 魏灵见了前头君弃剑在马上的背影,只觉得他是想早一步赶回灵州保护寒星 。明知他与寒星之间只是极单纯的师徒c甚至可以说是父女之情,却仍不禁有点 嫉妒了 灵州城南二十里 使尽了一招『秋风扫叶』,将身旁骑兵逼退四丈开外後,皇甫望也以剑撑地 c呼呼喘气。 岂料已满布缺口的长剑一触地,竟尔片片断折,皇甫望一愣,只能勉强站挺 身子。 一旁,黄楼再次施展今晚第五次的『捻丝棍』,但出招到一半,已觉得右臂 肌肉扭痛c简直不像是自己的手臂了! 奋力出完招式次贯穿了二人一马的身驱之後,黄楼脚步一个踉跄,竟也 向前趴倒,连他的齐眉棍也无力收回! 七千对五万!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连皇甫望都已疲倦,更何况其他人? 皇甫望一眼瞥见黄楼也倒,奋尽全身力气,大嚷道:「撤退!」 声音才刚传出,却见吐番骑兵竟尔打散了阵形,跟著,整队,缓缓退去。 战得满身是血的中原群雄见状,不觉愣在当地。 难道这些番兵误将皇甫望的喊声当成了将领的命令? 灵州城南门下 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激战,徐乞仍然挺立。 除了徐乞之外,吐番骑兵与丐帮弟子们一轮换过一轮轮也战过一轮,番 兵攻不进城c众乞丐也只能死守。 城中民众早已发觉南门出现战事,全城从一片通明瞬间转化为死寂。 但徐乞苦守等候的守城军士,却迟迟没有动静! 躲在城门边的寒星偷偷向外头张望一眼,朝著刚退下前线的晨星道:「晨老 夫子,不太对劲耶!门外的敌兵变少了」 晨星一怔,定神看去 ̄确实!门外骑兵虽众,但怎看也不像有万人的模样! 这么说来 「帮主,不妙了!」晨星随即叫道:「敌人分兵进攻了!」 徐乞闻言一怔 ̄敌人长驱自其馀三门入城,那要如何是好? 「大夥儿先撤!」徐乞朗声叫道,同时双掌平推,拚尽全身力气硬使一招『 震惊百里』,将面前的吐番骑兵逼退! 徐乞全力出击,其势自是非同小可!给他当头一掌的番兵及其座骑给掌风压 得连连後退,在他後头的士兵也一阵一阵向後挤压,结果竟是挤在城门口的数十 骑尽皆人仰马翻! 这么一来,敌军一时即无法再行进攻,徐乞殿後,众乞儿各自躲入巷道。 徐乞c晨星c石绯c寒星c药师小狼自是塞在一块。 时已近黎明,天色大黑,一众乞儿身在暗巷之中,一时倒不易查觉。 徐乞一边喘气c看著在大街上呼啸而过的吐番骑兵,满怀疑惑的说道:「弃 剑为什么要路嗣恭大开四门这样不是让番兵更好侵入?」 「师父本来就是要让番兵进来。」寒星低声道,语气是理所当然。 这话一出,不只徐乞,晨星与石绯也不懂了。 人力大逊於敌,便是傻子也知道该当倚城而守,岂有放敌入城的道理? 更何况,城中除了一众乞丐外,并无守军!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寒星十分乖觉,也知道他们定然不懂,便道:「 马匹不利巷战,而乞丐平常就住巷子。你们说,谁有利?」 此言不虚!三人恍然大悟 ̄原来巷战才是打退吐番骑兵的最佳战术! 「但是!」寒星又说道:「两千人打一万人,有地形优势,还算可以;一千 人打一万人嘛」 这句话就说得很明白了 ̄调走一千人支援前线,极可能令灵州城失陷! 但情势已是如此,无法改变,徐乞只得回道:「尽力而为!」说完之後,便 将手中的碧绿竹棒朝上抛去。 月光馀映之下c绿光一闪!而後人影乍现,接住竹棒,落下时,是站在一户 人家的屋顶上。 这是攻击的讯息!丐帮弟子发一声喊,开始进攻! 虽云进攻,却也不攻! 一千乞儿分成了数十个小队,或十人c或二十人一组,在灵州城中打游击! 灵州城说大不大,比起长安c江陵这等大城自是逊色许多,但毕竟也是边防 重镇,说小却又不挺小。众乞丐分散行动,在各巷道中穿梭来回,於吐番兵看来 ,几可说是来去无踪! 人对於无知的事物是最为惧怖的。在街道之中,一万吐番骑兵渐渐被阻隔c 分散,将帅命令难以传达,眼前又出现许多形如鬼魅的乞儿,惊恐感被蕴孕了! 即使是面对徐乞那强势的武力,他们也不害怕,因为他们是以段钰为目标 作训练的!虽然他们的实力与徐乞天差地远,但心理上是不输的! 但现在,阴暗的巷道对於他们而言,却如同鬼神一般! 一旦战力分散,对於以量为胜的吐番骑兵而言,是极为不利;对於极擅各自 行动的众乞儿而言,却大占地利人和! 吐番骑兵渐渐减少了,在众乞儿不断的骚扰c诱敌c佯攻之下,失去将帅指 挥命令的番兵混乱了,只觉得草木皆兵,一点风吹门板响,也能将人惊跌落马! 众乞儿合作无间,或五骑c或十骑,各自依人数挑选对手,悄无声息的 点一点腐蚀著吐番骑兵的战力! 徐乞必须承认:巷战,果然是极合适的打法! 慕容谷种自是大感不妙,灵州是边防城市,城中有校场,经过了近一个时辰 的巷战之後,他终於在校场重新聚合部队。 一万骑兵竟被杀得只剩八千人! 慕容谷种大怒,待要下令搜城进攻,却见天外飞来一鸽。 那鸽子停到慕容谷种肩上,腿上有信筒。 寒星与石绯并未随同众乞儿作战,寒星带著药师小狼,在慕容谷种下令集合 时,便早一步悄悄在校场旁躲了起来。 也不只是寒星,众乞儿皆在暗处看著。 只见慕容谷种阅信之後,脸色大变! 似是无人察觉。慕容谷种向全军发布了命令。 桐柏山原定帮掌握了南北交易的要道,与吐番进行交易也是常有的事,寒星 亦能听c说吐番文,她听到慕容谷种要全军撤退了! 寒星知道师父的行动成功了!那信鸽定是摧沙堡所出,要前方大军撤退来了 !一念及此,心下一喜,便呵呵笑了起来。 一笑之後,寒星惊觉自己失态,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说说就算了,赶忙 住了自己的嘴。 果然,吐番军转向,见状分明是准备出城了。 寒星笑孜孜的与小狼站在暗巷里,看著吐番军退。 慕容谷种殿後而退,在经过了寒星所藏的暗巷时,长枪一挺,朝著巷内便是 一刺! 笑出声来,绝对是你的不智!即使要退,多杀一个作数,岂又不可! 寒星一惊,知道自己的位置被对方查觉了,急忙退步! 但慕容谷种一枪似是对准了成年人的身高而刺,寒星年未及笄,身高尚不足 六尺,这一枪是刺高c也刺短了。 药师小狼也立在寒星身前数尺处守著。 但慕容谷种手腕一抖,长枪竟尔多出了一倍长度! 他的长枪与石绯的『八节连杆枪』一般,杆中还有藏杆! 且长度一远,枪身自然下垂,寒星一怔c连药师小狼也未及有所反应,这一 枪已越过小狼头顶c实实刺进了寒星右胸! 慕容谷种收枪。须臾,吐番军尽数退出灵州城。 撤退之前,慕容谷种又下令:将马驱入城外田中庄稼後,再退。 吐番兵退去之後,徐乞下令众弟子集合。 众乞儿如释重负c也欢欣鼓舞 ̄他们真的打退一万吐番骑兵了! 但徐乞不高兴,他想不透吐番军为何临时撤退了?问来问去,也无人知晓。 晨星向身旁的石绯道:「你知道?」 「不知道。」石绯回答:「慕容谷种只说撤退,没说为什么。」 「君弃剑作什么去了?」徐乞问道。 石绯还是摇头,道:「不知道。他下午只吩咐了我们准备烤肉,还有买了不 少油和布条,其馀的什么也没说。」 徐乞皱眉了。 「或许寒星知道。」晨星说道。城中不见了君弃剑等人,必是有所动作,寒 星应当晓得君弃剑究竟干什么去了。 徐乞一想不错,便叫寒星,却不闻答应。 石绯在旁著急的直搓手,道:「我找她找好久了!」 「是吗?那得找找!」晨星随即回答。他也很怕寒星又溜去作了什么怪事。 此时,东方天空亮起了一点鱼肚白。 晨星待要请众兄弟帮忙找寒星,却见人人皆是疲惫不堪,甚至有人已当场打 起了盹 ̄那是极正常的,大夥儿战了一整夜,气力早已放尽,如今敌军已退,一 放松,还不累? 连徐乞也十分倦了,自吐番进攻开始,他便在城门下抵挡,从没退过一步。 「我和你去找吧。」晨星向石绯道。 晨星与石绯在灵州城中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却不见寒星身影,两人都急了。 蓦地,半天响起一声狼嚎! 这嚎声极其哀戚!晨绯二人闻声,愕然对视一眼後,即发步向狼嚎声发处奔 去! 待到当地,却见寒星身处小巷c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她身旁,自有药师小狼 ,与散落了一地的药物。 寒星仍在抽搐。两人赶上前去,即确认寒星伤在右胸,深c极深! 晨星待要扶起寒星,却见药师小狼在一旁张牙咧嘴! 摆明了不让任何人去动自己的主人! 晨星不禁一怔 ̄只见寒星右胸的伤口上散布著一大片的金创药粉,必是小狼 以口衔罐倾倒的。 但这种上药法哪有用!小狼纵然机灵,却没有人类灵巧的双手;它能识药理 ,却无法自行替伤人上药呀! 「怎办?」石绯问道。 「先制住小狼c再带走寒星!」晨星随即下了决定。 「痛师父我好痛」晨星未及有所动作,便听到寒星在半昏迷状 态下断断续续c泪中含悲的呓语 晨星与石绯双双一怔,跟著,便发现寒星的抽搐停止了。 石绯见了,双腿一软,竟尔跪倒。 晨星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来不及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话 彭蠡双娇 ̄之一 ; 八月十六的灵州城,一早。 北武林九派一十九帮人马清点人数c集中尸体後,决定各自带回安葬。 在大夥儿休息过後,恢复了血战一夜所耗损的气力,便散去了。 只留下了十馀人:皇甫望c徐乞c晨星c王道c石绯c魏灵c北川球c瑞思 c白重c宇文离c君弃剑c黑桐。 还有,药师小狼,与寒星 灵州城『某间』客栈 ̄客栈名为『某间』 ̄王道的房间内。 该到的人都到了,除了君弃剑与药师小狼之外。 战後会议,皇甫望与徐乞都要求开此一会,因为他们有太多不了解的情况要 问。 一行三人的回纥行商只坐在一旁,没去围著圆桌。 黑桐也在。他身为皇甫望的五师叔c徐乞的师父,但二人见到他,虽然讶异 c却不感到惊奇。 黑桐向来居无定所c四海为家,几乎与君聆诗一般,让人想找都找不到。但 是偶尔,他就莫名奇妙的出现了。在灵山战後,皇甫望一共见过黑桐三次c徐乞 六次。 「好了谁要来解释一下,这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望出声道。 徐乞也将目光在几个小辈身上扫来扫去,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连头也不敢 抬。 虽然如今同桌而坐,但一个是北武林盟主个是丐帮帮主,已足让王道等 人噤若寒蝉了。 见无人出声回话,徐乞又问:「没人知道吗?不然这样吧,你们直接说说, 昨夜你们分别作了些什么?」 「射箭。」魏灵说。 「挥刀。」王道说。 「看戏。」石绯说。 北川球没出声,他无法出声。 徐乞眉头一皱,转向瑞思等三人道:「你们呢?」 「捱枪。」宇文离说。 「缚布条。」瑞思说。 白重没说话,但晃动了一下腰间长剑。 这会子,连皇甫望都皱眉了。 徐乞索性转向黑桐道:「师父,你怎会和他们一起来到灵州?你们在哪儿见 到的?」 黑桐呵呵一笑,道:「昨儿夜里,我一个人在边界附近游荡,忽然见到这些 小夥子轻骑呼啸而过,便跟了上去。结果,见到他们一路赶到摧沙堡。」 「对了,我还有抛油罐。」宇文离插嘴说了一句。 摧沙堡?油罐?箭? 徐乞的眉头皱而复舒 ̄是想到点样子了,但模模糊糊,想不清楚 「我来说吧。」瑞思站起身,走到桌旁,侃侃言道:「昨夜,当你们在和吐 番军拚死作战的时候,君弃剑与我们六个夜袭摧沙堡。我们以油在堡外纵火,引 出守军,君弃剑与北川球摸黑偷渡到摧沙堡中埋设zha药。当摧沙堡被炸去一角後 ,守军便放出信鸽要前方部队撤退。大概就是这样。」 徐乞脑中的影像清晰了 ̄难怪吐番军忽然撤退! 大本营被袭,自然是要撤退的! 「只有八千人,想打败六万吐番骑兵,无异於异想天开。所以,必须采取让 敌军非退不可的战术。」瑞思补充道。 君弃剑并没有向瑞思讲述过任何作战细节,但她就是能够看得明明白白c讲 得清清楚楚。 皇甫望也恍然大悟了;晨星则说道:「难怪他只分配人数与位置,而未讲述 战法。因为重点既在偷袭摧沙堡,我们就应以防守为主,减少伤亡;但若明言要 我们避免死战,心态上不免放松,那么以我们有限的人力,便很难挡下数量庞大 的吐番骑兵了其中尺度极难拿捏,他只好选择什么都不说。同时,又为了避 免留在城中的本帮弟兄未能采取巷战此一有利战法,便特意留下寒星提醒!」 听到寒星的名字,石绯的脸便即垮了。 君弃剑为了让他免处於两难境地,只交代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给他,结 果呢? 白重c宇文离对视一眼,各自摇头。 他们只记得,君弃剑看到寒星的尸体时,呆立了半晌,而後吐了口血,便倒 地不起。他昏厥了。 回城时,天才刚亮,现在已是午时,大夥儿都已睡了一觉,唯独君弃剑仍未 出房门。 「去看看他好了」王道站起身,同时说道。 他一转头,却见魏灵已出了房门。王道见状,便又坐下。 魏灵来到君弃剑房前叩门,等了半晌,不闻房内有人应声,便推门而入。 房中,只见君弃剑坐在窗旁,呆呆看著天空;床上是已洗净c换了一身崭新 衣裳的寒星;药师小狼守在床边。 有人进房,君弃剑仍浑然不觉。 他该有感觉c他定有感觉!只是他不想要表现自己有感觉! 当早上,他站在寒星的尸体前发呆时,石绯不断在旁谢罪,但君弃剑毫无反 应c毫无动作!不哭c不叫c不语c不慌c也不怒。 诚然成了个木人! 但木人忽然吐血了!吐血之後,他仰躺倒地,便叫不醒了。 王道将君弃剑扛回客栈,让他回房上chuang;魏灵帮寒星洗净了身子c穿好新衣 c扎了辫子 ̄便是寒星现在的模样 ̄也送到君弃剑房里来。 不晓得君弃剑醒了多久c发了多久的呆,他平常就喜欢穿白色的外袍c外披 旧鹤氅。 听说君聆诗也喜欢穿白衣,所以平常看了,并不觉得奇怪。 可如今君弃剑的衣著,不知怎地,在魏灵眼中竟成了一身槁素。 或许,喜欢穿白衣便是这个好处吧 ̄符合平民的身份c平常看起来乾净c当 有丧事时,也不需要再换衣服 「敛?」魏灵走近,轻声唤道。 虽然君弃剑已正名了,但在石绯c王道c魏灵等人而言,还是习惯叫他假名 的单名:敛。 君弃剑回头了,他还是有反应的。 魏灵松了口气,但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好吗?」 君弃剑缓缓起身,道:「还好。」点了点头,又说:「我很好。」 魏灵见他起身後,却不禁一怔。 君弃剑走到床边,看著床上的寒星。 「要将寒星下葬吗?」魏灵低声道。 「要啊。」君弃剑仍看著寒星,漠然回答。连魏灵都听得出他语气中还杂著 一丝呆滞。 和寒星认识不到一载c实际相处时间更未及半年,但魏灵有种感觉,对君弃 剑来说,寒星对他的重要性,似乎已不下於君聆诗。 亲人。 「送回原定帮?」魏灵又问。 君弃剑缓缓摇头。 「那要葬在?」 君弃剑不语,抱起了寒星。小狼没出声c也没示警。 小狼很清楚,寒星一走,君弃剑便是它的主人。 「你们回襄州吧。」君弃剑淡然道。抱著寒星c小狼跟著,一人一狼一尸便 消失在魏灵的视线中。 魏灵没有勇气去追c也没有勇气叫停。 魏灵回到王道的房间,众人仍在。 石绯首先问道:「他怎样了?」 魏灵摇头,并未即答。待就坐後,又等了半晌,感受到众人疑惑的眼神,才 道:「他的衣服开了左衽。」 这句话一时无人听懂。晨星思索片刻,道:「孔夫子曾说:『微管仲,吾终披 发左衽矣』。意思是,若无管仲辅佐齐桓成就霸业,华夏将为衣开左衽的蛮夷所 占。」 众人恍然大悟 ̄汉人著衣,皆开右衽。 「那是他要躲去蛮族?去当蛮族?」王道嚷道。 徐乞暗思:在涿鹿镇外,君弃剑曾说,他梦见回纥c吐番c倭族c云南c云 梦剑派五路联军杀到西湖。要阻止这一梦境成真,极重要的一点,便是找出君聆 诗统合南武林,以克制云梦剑派c再抵御西南云南苗族。 如果君弃剑撒手不管c君聆诗行踪仍杳,『左衽』之日,恐亦不远。 虽然皇甫望立斥王道胡扯,徐乞心中却觉不无可能。 昔日,君聆诗在嘉陵会战失去织锦,这件事君弃剑应该知道。 如今,君弃剑也因夜袭摧沙堡失去寒星 谁说君弃剑不可能就此退隐? 「咳」黑桐忽然作势咳嗽,引回众人注意後,说道:「别想得那么复杂 ,老叟倒觉得,他只是神情恍惚,故将衣服开错了襟。」 是这样吗?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小伙子」黑桐看著王道,後又转向宇文离,笑道:「你们俩 资质不错,有没有兴趣学『镇锦屏』?」 君弃剑在灵州买了具棺材和推车。 灵州是边防城市,常有人战死,棺材业狻兴。有很多合适的棺材可以挑,但 君弃剑偏是为身高仅有六尺的寒星买了个长八尺馀的大棺。 她生性好动,还是宽敞些好。君弃剑心想。 要将寒星葬在哪儿,君弃剑也已决定了。 『宁为嵇康,不作山涛。』 这是在丐帮大会後,寒星向君弃剑说过的话。这句话,是雷斯林教她的。 君弃剑一时只觉得自己无能!十分无能!非常无能! 身为她的师父,居然什么都没有教过她! 君弃剑只买棺,没要仵作盖棺上钉。 这一些,他自己来就行了。 在君弃剑心中,寒星其实便是如同诸葛涵一般的身份。甚至,有寒星在的地 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让君弃剑忘了,还要找到诸葛涵。 君弃剑将寒星置入棺中,上了棺盖,但没上钉。 等你想玩,便出来玩罢 山阳山明水秀c地灵人杰,你定会很喜欢的。 在君弃剑运棺前往山阳的路上,中原群雄在灵州击退六万番兵的消息,很快 在武林道上传开了。 只是,传言纷纷不一。 有人力赞皇甫盟主与徐帮主身先群雄的勇猛果敢c有人盛称群雄一心同体众 志成城。 对於君弃剑,这个筹谋者。 知道的人倒不多了。 彭蠡湖畔,鄱阳剑派,女子厢房。 阮修竹推门,一声没问便进到蓝沐雨房中。 蓝沐雨正在更衣,身上只有一件肚兜,见背後人影高大,似是男子,一惊回 头,见是阮修竹,不禁呼了口长气,道:「姐!进来先敲门嘛!我快吓死了!」 阮修竹反手将门带上,靠到蓝沐雨身边,低声道:「刚刚我偷听到元伯和师 父谈话」 「你又偷听!」蓝沐雨道。字句虽是责难,但语气却兴味盎然。 她自幼体弱,出不了远门。便是出外,不过几个时辰,师父c大夫c乃至於 师兄姐都会找她。 元伯是鄱阳剑派打探江湖情报的探子,元伯与师父的交谈,一定便是道上目 前的新消息。对於一个被限制出门的人而言,自然是很新鲜的。 「几天之前,吐番从摧沙堡发出六万骑兵攻击灵州」阮修竹说道。 明明话没说完,却故意顿了下来。 蓝沐雨知道这姐姐喜欢吊人胃口,也偏偏不问,迳自穿衣。 直到蓝沐雨穿好外袍c披上纱衣c开始梳头,阮修竹也忍不住了,又道:「 北武林皇甫盟主带了八千人抵御。其中七千人在城南二十里对上吐番兵五万c城 中一千丐帮弟子打一万原本吐番兵是极有优势的,但众人死战,却也挡了下 来。不过在黎明时,吐番兵忽然全部撤退了」 「打不下来,便该撤退吧。这很正常啊。」蓝沐雨回道。 「那可不!听说是丐帮请来的军师,带了几人偷袭摧沙堡,而且还得手了! 那吐番兵自然不得不退罗!」阮修竹笑道。 丐帮请来的军师,这个人,蓝沐雨也听说过。 他原本化名叶敛,後来正名为君弃剑。 叶敛在去年说退吐番五千骑兵,已是一时轰传;如今又逼退六万大军 「雨,你不是和他神交很久了吗?」阮修竹抱著蓝沐雨粉颈,嘻然问道。 蓝沐雨没应声。 「我刚刚有偷偷去问元伯,他去哪儿了哟!」阮修竹悄声,话中带笑。 蓝沐雨仍没出声,但身子抖了一下。 「元伯说,君弃剑孤身一人离开了灵州,正往河阳去。」 「山阳?」蓝沐雨一怔,说道。 阮修竹眉头微蹙 ̄这妹子傻了吗?当下纠正道:「是河阳,非山阳!」 「是山阳!」蓝沐雨回答,其态严然。 阮修竹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是山阳?」 「他要去山阳。」蓝沐雨道。 「你怎知道?」阮修竹大感不解。 岂料蓝沐雨脸上一红,将阮修竹推开,道:「直觉嘛!」 阮修竹听了,呵呵笑道:「说你们神交还真不假。」 「姐」蓝沐雨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一会儿,道:「我们也去。」 这是肯定句,不是在徵求同意。 「去山阳?」阮修竹愕然了,见蓝沐雨颔道,更是讶然道:「山阳离这 足有一千二百里!一天来回不了的!」 蓝沐雨离家顶多是一天,任何人也不可能准她在外过夜的! 蓝沐雨却正色道:「我没说要一天来回。」 那意思,便是说 ̄我也知道绝无人会准,那不如偷溜! 阮修竹一怔之後,却呵呵笑道:「好!我陪你去!何时出发?」 「今晚。」蓝沐雨随问随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话 彭蠡双娇 ̄之二 ; 时间急走,已到了九月一日。 阮修竹与蓝沐雨姐妹出溜,一路向北,此时已身在渡船,要渡黄河的渡船。 为了方便,阮修竹身著男装,扮成了个青年书生。她原就生得比一般女子高 上不少,足有七尺四寸,加以面貌带著三分刚气,几无女子纤弱之态,如今套上 青衫c头戴方巾,俨然便是个眉清目秀c白净面皮的俊美青年。 自魏晋以降,书生配剑乃是常态,是故阮修竹腰悬长剑,也不以为怪。 蓝沐雨仍是身著素襟c外穿蓝色长裙,离开彭蠡湖十馀日,虽然仍按时服药 ,却免不了长途跋涉劳累,今日只从洛阳向北来到黄河,这一段路已使她大露疲 态。 「这就是黄河啊!」阮修竹兴味盎然的伏在船舷向河中张望,但所见皆是黄 水,似乎连鱼都无法在河中存活,便又加了一句:「果然很黄!」 一转头,却见蓝沐雨紧紧抓著船桅,身子仍摇摇晃晃,忙赶上去一把将她扶 著,蹙眉道:「你该不会又晕船了?」 蓝沐雨脸色苍白,只微微颔首。 生在彭蠡c活在彭蠡,自幼即身处河湖之中,却还会晕船,说来也真是可笑 之极了!阮修竹无可奈何,只好摸出一颗药丸,喂蓝沐雨吞下,再让她倚著自己 身子坐在船板上。 「我能活著到山阳吗?」半晌後,蓝沐雨有气无力的自问。 「不只是活著到山阳!你还要活著回彭蠡!不然我就完蛋了!」阮修竹叹道 :「早知道,真该把小涵一起带来。」 小涵来了,就有人和我斗嘴,不怕无聊;也有人照顾沐雨,不用我费心了。 但人已在黄河,相去山阳不过数十里路,此时才来後悔,也已迟了。 过不多时,渡船靠岸,乘客纷纷下船。 二女踏上实地,同时舒了口大气。 过黄河,即已进入山阳县境。二女进入山阳县城,找了间客栈歇腿c用膳。 吃饱之後,二女行至县城北门口,又同时止步。 「到山阳了。」阮修竹道。 「嗯,到山阳了。」蓝沐雨接腔。 而後,默然。 到山阳了,再来呢? 莫说蓝沐雨是生平第一遭出远门,便阮修竹也未曾离开过长江流域,二人只 知目的地在山阳,真到了山阳,却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客倌看看啊!山阳特产竹林杯!仰慕七贤大名吗?用他们的杯子饮酒,保 证头脑马上变灵活!诗词歌赋,包你一挥而就,直逼李诗仙!」 城门旁的摊贩叫卖著。 竹林杯? 「什么竹林杯还不就喝酒的杯子嘛!」阮修竹朝那摊贩张望了一眼,见 只是平凡的小酒杯,丝毫不感兴趣,低声说道。 「竹林七贤!」蓝沐雨忽然如获至宝,乐得大叫了一声。 虽然没人注意,她仍惊觉自己失态了,忙放低音量,道:「山阳竹林!我们 到竹林七贤当初隐居的地方去看看!」 蓝沐雨体质孱弱,去念书,提不起劲;作女红;兴致缺缺。若说『女子无才 便是德』,蓝沐雨堪称『有德』了。 但书终是念过,虽然念得不好,多少还是记了些许,竹林七贤的大名,她脑 中恰巧便有那么点儿印象。 「好啊,那就到山阳竹林。」阮修竹道。 「嗯,就到山阳竹林。」蓝沐雨道。 但说完之後,你看我c我看你。 「走啊!」阮修竹道。 蓝沐雨愣了。 山阳竹林,怎么走? 「这位客倌,有兴趣嘛?大小一般,花色多得很!尽管」 又是摊贩的叫声,但这次他没说完便住口了。 接下来,传出的是一阵惊笑c轰笑c爆笑! 两女回头望去,愣了。 跟著,阮修竹狂笑不止,笑得没一点装扮上年青书生的书香气度;蓝沐雨极 力忍耐,一口气喘不过来,没笑出声,倒是咳起嗽来。 只见一名身著僧袍c穿著僧履的光头和尚,头顶白毛鸭,施施然走向北门。 光头顶鸭,那是何等可笑之事!莫怪乎整个山阳县城尽拜倒在袈裟之下。 那和尚走向阮修竹c蓝沐雨,合十作了一礼,朗声道:「两位施主,是否欲 至山阳竹林?」 他必须要朗声说话,否则话声会教笑声给盖了过去。 阮修竹仍在笑c蓝沐雨仍在咳,一时无人回话。 白毛鸭忽然张开双眼,『呱呱』叫了两声。 和尚会意,又向二女道:「贫僧怀空,顶上乃师弟海鸭。二位施主若要到山 阳竹林,请随贫僧前往。」说完,便朝西北行去。 怀空顶著海鸭走出十馀丈後,蓝沐雨咳停了,她拉著阮修竹,连叫:「姐! 别笑了!他要我们跟去,跟不跟?」 对方如此怪模怪样,实是不该随意跟去。 阮修竹终於止了笑,呼了口气,道:「跟啊!怕个和尚作啥?」说完,便跟 在怀空身後走著。 蓝沐雨自也跟上。 三人一鸭前後相距数丈远,一路向西北而行。走了半个时辰,怀空忽然停下 脚步。跟著,他转向朝著路边的一座土丘行去。 二女一怔,并没跟上。 此地树是不少,但无一竹,绝非山阳竹林。 须臾,阮修竹道:「我去看看他搞什么鬼。」又跟了上去。 蓝沐雨站在道上看著,但见阮修竹一转向,身子才刚被土丘挡住,忽又回身 向蓝沐雨招手。 那分明是要她过去,蓝沐雨不假思索,也走近了土丘。 转过半圈土丘,却见怀空与一名中年书生站在一处石碑前。 中年书生背上负著琴囊,看来文质彬彬,并非恶人。二女放心靠上前去,见 那石碑已然半毁,碑上有文,但模糊不清。 「天下人的天下。」怀空忽然说道。 中年书生闻言一笑。 二女又愣了 ̄她们打心底没想过,有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那笑容极为清朗c极为透明,彷佛这一笑便如春雨浸润大地,能使万物生生 不息! 蓝沐雨忽觉舒坦许多c阮修竹也感到长途跋涉的疲惫消失了! 并非彷佛,她们的确如沐春风! 中年书生并未言语,只是一笑。仅有一笑,却能有如斯效果,也令人极为惊 异了! 许久之後,中年书生终於发腔道:「天下既为天下人所共有,则占天下者不 得侵扰天下。以兵术祸天下c以诡道谋天下,乃天下人所不容也!」 说完以後,他朝著怀空合十一礼c再朝二女微一颔首,便离去了。 他身影才刚转过土丘,蓝沐雨快步赶上,却已不见人影。 走得好快! 蓝沐雨又回转至石碑前,听得怀空说道:「此处乃汉献帝c山阳公刘协之墓 。汉献身为汉末之君,活在乱世c历经二朝,他虽欲极力延续汉祚,数度谋曹, 可惜天下大势已不属汉!但曹魏不旋踵而亡於晋c晋历二代而失半壁江山,可见 得:天下绝非私物,岂是以谋夺巧取便能获得?转眼之间,万物返空,终也是黄 土一坯!」 二女听著,但,有听没有懂。 怀空见二人懵然之态已满布俏脸,当下为自己对牛弹琴的行径呵呵一笑後, 即道:「走吧,山阳竹林不远了。」 二女紧跟著。走没几步,蓝沐雨忽道:「怀空师父,方才那书生是谁?」 她深深觉得,那不是一般书生! 怀空未即回话c也未回头。半晌後,似喃语般念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 不知,是知也!」 三人一鸭又向西北行四十里後,时已黄昏。 眼前是山。行至山麓,阮修竹忽然叫道:「有鹿!」 望去,非鹿,乃一鹿形之石。 怀空道:「此地名曰白鹿山,便因此石得名。上山数里,即是昔日嵇叔夜隐 居之『山阳竹林』了。」说罢,又当先领头上山。 山道路渐难行,怪石嶙峋,十分颠簸。怀空行游四方,自是无碍,但二女却 举步维艰,走得腿脚俱疼。 但一看,山道间松柏渐少c篁竹渐多,与山下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山阳竹林已近了。 再走一阵,山道壑然开朗了!出现一处山坡。 山坡一侧有几间茅屋,就著日光馀映,看得出极为破旧。 茅屋门口遥对著一个瀑布,瀑布直落至一处深池。 想是地灵之故,此处不生杂草,只有茵茵绿草c青叶黄花。 或者也有白花,只是因著黄昏馀晖,白即成黄。 水落平潭,溅起水滴,洒在篁竹之上,闪闪生辉;瀑布正对夕阳,生出一道 极完整的彩虹,正横跨在深池二侧。 「这是桃花源吗?」阮修竹道。 「好美的地方」蓝沐雨道。 二女同声一叹,惊叹c赞叹。 怀空一笑,道:「江南称世外仙境为桃花源,但此处乃是河北,该当称作山 阳竹林!」 山阳竹林,便是与桃花源一般的地方了! 或许陶潜的『桃花源记』,便是想著山阳竹林而写下的,也未可知。 魏晋之际,山阳竹林,其实便是士子心中的桃花源了! 天色已黑,阮修竹见茅屋与水池之间有堆薪材,便将摸出火熠将它点燃。 蓝沐雨取了根火把,在左近绕了一阵,却未见人。 难道搞错了?君弃剑并未来到山阳?蓝沐雨心想道。 走回篝火边,向四周张望,却见怀空站在茅屋旁,手转念珠c喃喃诵经。 蓝沐雨走上前去,原来有具棺材。 棺材极新,显然只是近日运来。 阮修竹也靠上,看了那棺材,先是一惊,略定了定神,才道:「这是谁的棺 材?里面有尸体没有?」 蓝沐雨摇头,而後目视怀空。 那意思是:或许他知道。 阮修竹也看著怀空,但怀空彷若不觉,兀自念经,念很快的经,只有和尚才 听得懂的经。 过了一炷香时间,怀空念完了经,朝棺木行过一礼後,回头向二女道:「棺 中有人,是君弃剑的徒弟寒星。八月十六丑时,君弃剑与同伴夜袭摧沙堡得手後 ,在赶回灵州的路上,寒星身在灵州城中,为吐番大将慕容谷种所杀。」 二女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她们并没想到,其时怀空人并不在灵州。 怀空能如此清楚事发经过,原因无他,乃是海鸭置顶之後,启发了怀空一种 连他们的师父不空和尚也极为惊异的才能 卜卦! 甚至也不用花时间去卜,怀空只要见到一个人,便能知其生辰c死时;一捏 指,便能得其死因;若辅以龟卜c筮卜,则凡事包罗万象,尽在眼中。 即因如此,他才能知道阮修竹c蓝沐雨欲往山阳竹林,却不知道路,而在山 阳刻意『巧遇』领路了。 见二女无言,怀空便道:「在东边山坡上有间木屋,是为阮嗣宗昔日住所, 比眼前几间茅屋要稳固的多。君弃剑想是游山去了,一时不在,但定会回转此处 ,二位施主如不赶时间,不妨留待数日,必能见得。贫僧告辞了。」说完,便转 身向山道行去。 蓝沐雨见状,忙叫道:「师父,我们还没和你说我们的名字」 怀空并未回头,只是笑道:「阮姑娘c蓝姑娘,咱们日後尚有缘相见。」 二女闻言,俱是一怔! 阮修竹如今装扮,十足便是个男人模样,他能识穿,已属不易! 这还不够,他竟能一口叫出二女姓氏? 这可把二女惊得一夜翻来覆去c辗转难眠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话 彭蠡双娇 ̄之三 ; 阮修竹c蓝沐雨二人在『阮籍的木屋』过了一夜。次日,蓝沐雨似乎迫不急 待起了个大早,唤不醒阮修竹,便独个儿回到寒星置棺的西侧山坡。 首先看到的,是瀑布。再来,是那一泓清池。 不,清池竟非清池,原本清可见底的水池,现在居然五颜六色c缤纷夺目! 这太诡异!即使地灵能滋养草木,岂能改水色? 蓝沐雨走近水池,想看个清楚,但愈近却愈觉得奇怪。 那些颜色居然会动?而且每种颜色的形状又是条状,益发令人费解! 蓝沐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靠近水池。 到了离水池仅馀数尺距离,蓝沐雨正要探头,池中一物却比她快了一步。 那头一伸起,把蓝沐雨惊呆了! 蛇头!一尾体色深紫c顶上生一肉球c彷佛长角的蛇! 一尾是蛇,分明满池皆是蛇! 蓝沐雨吓得踉跄退步,一个不稳,竟跌坐在地。 随著紫蛇爬出水池,那颜色与头形,使蓝沐雨手脚发软c起了浑身的鸡皮疙 瘩,无力站起c也无能逃跑! 紫蛇围绕著蓝沐雨身旁爬行著,蓝沐雨忽然注意到:紫蛇所爬过的地方,绿 草瞬间枯萎!它拖出了一线焦黄! 紫蛇对於蓝沐雨的惊恐与无助自是毫无感觉,它渐次缩小了爬行的圈子,仅 凭它的表皮,便已毒死了一大片的原本欣欣向荣的草皮! 眼见紫蛇愈爬愈近,竟尔隔著裙摆,爬过了蓝沐雨的小腿。 蓝沐雨几乎便要大叫,但却叫不出声!只觉得那蛇蠕动著,很滑c很可怕! 紫蛇爬行的动作并未稍缓,但它溜过蓝沐雨的小腿时,直教蓝沐雨感到似如 天长地久般无尽期! 就在紫蛇回到草地上,恐惧终於稍减时,一转眼,它又已逼近蓝沐雨撑在地 上的右手掌! 蓝沐雨想提手,但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竟连自己的臂膀都举不起来了! 甚至,它还距手掌尚有尺馀,蓝沐雨的皮肤便已感觉到那股腥味c臊味c还 有即将会出现的焦味c腐尸味! 便在蛇头将要攀上蓝沐雨的手指时,它霍地抬起了几寸上身,向著蓝沐雨背 面的方向看了会儿,便爬回到水池中去。 蓝沐雨早已吓得呆了,待她回过神时,已有一人站在她面前。 「是君弃剑吗?」 蓝沐雨心中想著,站起身後,还没出声,忽然看见对方身上竟绕著一条与那 紫蛇一般模样的赤蛇,这会子魂飞天外,双腿一软,便又坐倒! 她甚至还没来得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 此时,山道上远远传来人声。 有声音吗?蓝沐雨其实压根儿没听到,但身上缠蛇的那人听到了,他将双腿 发软的蓝沐雨死拖活拉到离水池几十丈外的茅屋里,便自行出屋,也带上了门。 蓝沐雨勉力起身,透过茅草之间的缝向外窥视,清楚见到身上缠蛇c将她 拖入屋中那人的背影。也只有背影。 那人穿著黑色的上衣c深蓝色的长裤,衣袖c衣角皆有绣花;他的头发只单 纯的捆成一束马尾,垂在身後,并没打髻。 光看背影c再加上在他身上到处游走的赤蛇,便能看出此人绝非汉人。 跟著,山道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相距太远,不能看清对方的样貌,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蓝沐雨忽然觉得那尾赤蛇正在看著自己,她已是惊弓之鸟,身子一缩,不敢 再向外看。 山坡草地上,三人对立。 身上缠蛇的人,自是灭了杭塘帮的元凶蓝娇桃;另外一男一女,其实即是神 宫寺流风c堀雪。 他二人与栗原姐弟商议之後,当下第一件大事,仍是找出君聆诗,这对於师 父的计划乃是重大关键,半点轻忽不得。正好北武林群雄击退了六万吐番兵马, 他们细查之後,得知君弃剑人在山阳,便找上门来。 蓝娇桃自然也是一般。 君弃剑绝对是逼出君聆诗的要点人物,他们岂能松手? 双方未及交谈,流风c雪已双双注意到对方身上盘蛇,立即止步。 他们在杭塘帮为万蛇所噬,幸亏白重即时赶到,将他们带出蛇群,否则今 日还有命在?此时见蛇,自是警戒立生,万分小心不嫌多! 雪立即注意到:一旁瀑布落下所注水池,满满是蛇! 「杭塘山上,是你?」雪问道。 蓝娇桃未即回答,他还在考虑。 便在蓝娇桃考虑的时候,雪忽然认了出来,便扯动流风的衣袖,低声在他 耳边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参加江南二十二水帮大会之後,有七个人追杀我们 ?当中那个特别难对付,就是这个人!」 流风自然记得!他们後来还误打误撞闯进南宫府邸,他更被一个龌龊的铸工 羞辱了一顿! 雪的眼力从来也不需怀疑,再加上杭塘山那一条,这个人就绝对是敌人! 一肯定了对方的立场,流风不假思索,左手已紧抓刀鞘c右手握上刀柄 拔刀势! 在这种姿势之下,任何进入刀锋范围的『物』,必会遭到足以致命的攻击! 但蓝娇桃没有动作。 双方一时对峙。 许久之後,蓝娇桃终於开口道:「你们也来找君弃剑?」 「废话!」流风沈声回道,语气自然是十分不友善。 蓝娇桃点了点头,又开始看著流风的武器。 倭刀?那形样,蓝娇桃狻有印象 「你们知道手里」半晌之後,蓝娇桃又出声,但还没说完,忽见刀光一 闪! 流风感觉到右侧有物逼近,他的拔刀势已蓄劲许久,这一下自是毫不留情! 一样东西的头断了c洒出的紫血,刹时令一片草地成为死灰。 紫冠鳞虺! 光闻味道,流风即已知道蛇毒厉害,挥刀之後,立刻护著雪後退,并没让 蛇血洒到身上。 但蓝娇桃愣了c而後怒了! 紫冠鳞虺与他身上的赤冠鳞虺乃是一对,是他穷毕生心血培养出来的至毒蛇 王! 紫冠鳞虺好动,常不听命令,食量也大,致令连它的皮肤都生出了毒性;赤 冠鳞虺较为温顺,食蛊量少,相对的毒性比紫冠鳞虺差了些许,故蓝娇桃只让赤 冠鳞虺缠在身上。 对蓝娇桃而言,赤冠鳞虺是听话的小孩c紫冠鳞虺是调皮的小孩。个性不同 ,但一样可爱。 如今紫冠鳞虺只是游走接近流风,才刚扬起上身,居然直接被一刀两断?这 教蓝娇桃如何不怒? 便是赤冠鳞虺也张口摆尾,嘶嘶作声! 「现在不管你们是谁,你们都要给它作陪葬!」蓝娇桃嚎叫,同时从裤 袋中摸出一根手杖。 赤冠鳞虺随即缠到手杖上。 房中的蓝沐雨听到外头有人嘶吼,又开始张望。 只见蓝娇桃挺起手杖,发步上前。 快!很快!流风c雪双双一怔,原本相距七丈,蓝娇桃三个起落,竟已逼 到面前! 雪立即退步c流风同时架起一刀。 这一刀正与蓝娇桃的手杖对上,可杖头拐弯一伸,居然直对上流风面门! 非杖头,是蛇头!赤冠鳞虺的蛇头! 同时,蓝娇桃旋动手杖,左手抓上刀背,生生定死了流风的倭刀! 流风心急,只想抽刀,却抽之不动。 他绝不肯弃刀!武士道精神,刀在人在c刀失人亡! 眼见赤冠鳞虺一张口便要咬上流风面颊,一阵旋物破空之声,赤冠鳞虺即刻 收口回缩c蓝娇桃也同时放手退步。 雪及时发出手里剑,解了流风之困。 在江南水帮大会之後,蓝娇桃与同伴六人突袭流风c雪c君弃剑三人的行 动,虽在流风力抗之下宣告失败,但蓝娇桃无疑是七人中最有实力的一人。 而且此时有赤冠鳞虺傍身上杖,自然更是如虎添翼! 只过了一招,流风却不禁喘起了大气。 他吓著了,真的吓著了!赤冠鳞虺在面前只是几寸的距离张口吐舌,那压迫 感是无言可喻! 即使毒性不若紫冠鳞虺强烈,但也绝对足够一口咬毙牛象,何况是人! 流风忽然觉得有点昏眩。 虽没被直接咬中,但赤冠鳞虺呼出的毒气,他吸入了! 雪查觉流风形样有异,立即将他扶住。 但蓝娇桃觉得不够!他要对方赔命!赔紫冠鳞虺的命! 一退之後,蓝娇桃又要攻上,雪见状,左手连摆,即时发出三枚手里剑! 一枚射杖上之蛇枚射敌人之额枚射在地上,蓝娇桃将落足的位置。 蓝娇桃惊觉,立即止步c扭头c移杖。 三镖落空,但回头看去,即使只是紧急射出,雪的手力显然仍是极足,对 著蛇杖c额头的两镖,直直向後,一者射中茅屋者钉上棺材。 房中的蓝沐雨悚然一惊 ̄原来射中茅屋的那一镖,穿透了茅草,竟将她的裙 角钉在地上。 蓝沐雨轻扯裙角,未料竟一扯而裂! 紫冠鳞虺的毒性,能将所有活物化为死物,布匹的材料多为蚕丝c棉花之类 ,总之也是活物产出的。紫冠鳞虺爬过蓝沐雨的裙角,虽未蚀出洞来,却已让布 料变得极为纤细易裂,才会在蓝沐雨一扯之下,裙子便断为两截。 蓝沐雨看了自己的裙子,想到紫冠鳞虺适才便在自己身边游走,心里大呼侥 幸。 若让紫冠鳞虺攀上手背,还怕不当场见骨? 屋外,蓝娇桃一时停了动作。 倒是雪见了自己发出的手里剑竟有一枚射上了棺材,且看来是极新的棺材 ,不禁一惊,右手搀著流风c左手指向那棺材,颤声道:「那是谁的?」 莫不是君弃剑死了?雪心想著。 蓝娇桃冷哼一声,并未回话,双眼仍恨恨的看著二人。 流风只觉脑袋愈发沈重,已完全无法自行站立了!当下只得在雪耳边道: 「先走先走再说」 但雪还未发步,东边山坡又跑来一人,她见了五颜六色的池水地枯黄 的死草,便嚷道:「你们是谁啊!沐雨呢!」 此人自是阮修竹。 房中蓝沐雨听到乃姐大叫,心中不禁大急:人家在打生搏死的,这胆大包天 的姐姐,何必要淌这个浑水! 流风c雪双双回头一望,见来人并非君弃剑,流风便道:「别理他走 吧」 任凭阮修竹冲著二人的背影嘶喊,他们自是甩也不甩。 阮修竹见二人不予理会,只得转向蓝娇桃道:「你又是谁?」 「蓝娇桃」蓝娇桃已收起手杖,赤冠鳞虺也爬回身上:「这地方是你的 吗?」 阮修竹一怔,才发觉自己实无丝毫权利向对方大声嚷嚷,便道:「你有看见 我妹妹吗?」 蓝娇桃转身一指身後的茅屋,蓝沐雨已推门出房。 阮修竹一眼便见著蓝沐雨的裙角破损断裂,一伸手便要扯上蓝娇桃领子,她 身高几同一般男子,丝毫不显为难。 但手还未伸到,忽见蓝娇桃身上的赤蛇已张口示警,一惊之下,忙又收手。 蓝沐雨早已见到阮修竹的动作,知道误会,忙道:「姐!这位大哥蓝哥 没对我怎样!」对方在出手之前便即时将自己丢到安全的地方,也算狻有薄恩, 她对於蓝娇桃的称呼也不觉有了些敬意。 「姐?蓝哥?呵呵」蓝娇桃听了这称呼,怪笑一声,屈身将钉在地上的 手里剑拾起,又转头走到棺材旁,也拔出钉在棺上的那枚。 他望著手中的两枚手里剑,许久之後,深深一叹,又走到紫冠鳞虺尸体旁, 从怀中摸出布条,将它的身体抓起,走到树下,掘了个坑,将它埋了。 动作完成之後,他走到正在茅屋前絮语的姐妹身前,道:「你们也来找君弃 剑?」 听了这话,蓝沐雨脸上一红,阮修竹则应道:「是啊!你也是?」 「这么巧,大家都挑这时候来找君弃剑。」蓝娇桃一笑,笑得仍然很怪。 那是极有深意的一笑。 「那具棺材是?」蓝娇桃又问。 「是君弃剑的徒弟,叫寒星。怎么,你不知道?」阮修竹答道。 有问必答c知无不言,阮修竹天生大嘴巴,藏不住秘密。 「寒星啊」蓝娇桃喃喃自语。 他有印象,便是在杭塘山差点被蛇咬死的那个小女孩 君弃剑为了救寒星,硬挺未愈之躯来抓紫冠鳞虺,真是不要命了! 如今寒星身在棺中,定是已死。若是已死,则君弃剑会 世人只知君弃剑人在山阳,但为何跑到山阳,却无人过问。如今看来,山阳 倒是君弃剑避世的一个好地方。 可惜,地方再好,也会为人所扰。他蓝娇桃c眼前这对姐妹c还有适才的那 两个倭族人,都是来扰君弃剑的。 怎知君弃剑人在山阳,却未待在山阳竹林,大夥儿都扑了个空。 蓝娇桃暗暗思索:原来君弃剑与那些倭族人已分道扬镳那倒好,对於我 国的情况会有利许多。 他念头几转,又向二女道:「你们和君弃剑是什么关系?」 阮修竹道:「没什么特别关系。你呢?」 蓝娇桃仔细看了看眼前二女 ̄君弃剑如今名声鹊起,这两个女子想是特地来 此,想要见他一面罢!那倒没什么所谓了。 此时君弃剑孤身一人,且徒弟新亡,定然意志消沈,这是对付他最好的时机 !蓝娇桃心想。 蓝沐雨则想道:这是让君弃剑记住自己最好的时机! 阮修竹想道:如今出门在外,找不到君弃剑c又连连遇上一些怪人!这是我 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候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话 山阳竹林 ̄之一 ; 山阳,几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有人说,山阳很美,但美不过华山;山阳可俯瞰河内,却比不过『登泰山而 小天下』。 怀空说:河北之山阳竹林,即同於江南之桃花源。 君弃剑在山巅待了两天,确然也觉如此。 自从『山阳公』上任以後,三国纷争c魏晋交替c乃至五胡乱华c南北分裂 c安史之乱,一切的一切似也与山阳无关。 山阳不过弹丸之地,山阳竹林所在的白鹿山,更只是一座鲜为人知的小山, 根本没有军事价值c也没有生产c交通上的利益。 正如同老子所言:无用之用,其实大用。 山阳一无是处,竟也让山阳的人民保持了五百多年的和平。 君弃剑下望山阳,在不显得炙热的秋阳下,农田一片禾黄,农家子弟三三两 两地在田野间或忙农事c或跑闹 牛犬之声相和c稻草人身上停满了麻雀 太远了,看不清楚c也说不尽绝,简而言之,便是一片太平景象。 寒星一死,让君弃剑极为沮丧;再眼见山阳如此情境,更为消沈。 我不过是人,一个人,哪有什么本事阻止胡虏侵华?回纥要来c吐番要来c 甚至云南要来c倭族要来,我挡得住吗? 不可能!我连自己的徒弟都无能保护,哪有什么本事挡下四国联军? 我究竟双手空空,有的只是几个同伴c朋友,可不是郭子丁那般手握重兵的 大元帅!我何能抵御外族? 「弃剑,你之前曾问过:如果早点用兵,可以避免了不得不的时候,早用能 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么,要用c还是不用呢?」一旁的药师小狼忽然人立起来 ,说道。 君弃剑为之一愣,却见并非小狼人立,确然是人!这人一身白衣c仙风鹤骨 c背负琴囊,作书生打扮,正是他那名闻天下c却无人可知其影踪的二爹 ̄天赋 异才君聆诗! 君聆诗又道:「如今看来,你的答案是『不用』?」 「这次是寒星那,下次呢?」看到君聆诗,君弃剑松懈了c也哭了:「 每打一次,就要承受著可能失去亲朋好友的危险二爹,我我没有那么坚 强你将我的胆量培养到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可是死的人不是我啊 !」 君聆诗抓起君弃剑身上的鹤氅一角,帮君弃剑擦去眼泪,同时拉著君弃剑一 同坐下,说道:「你记不记得,十四年前,我刚到云南,你诸葛乾爹还未见我人 ,便隔著门板将我狠狠痛骂了一顿c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君弃剑回想一阵,确有此事,便点了点头。 君聆诗道:「那是因为,我带南诏国之兵,歼灭了锦官军c杀了成都六杰。 所谓成都六杰,即是诸葛兄的六位义兄。其实我与他们也狻有交情,同南诏国倒 是敌对的立场」 「狻有交情?那为何要杀他们?」君弃剑不解,但这句话只是心想,未曾出 口。 反正,二爹定会继续说下去的。 「虽然我与南诏国敌对,但南诏国主稀罗△是我和诸葛兄毕生的目标。为了 打败稀罗△,我投身到他麾下,就近观察他c学习他。他也不愧是一代王者,毫 无保留的教了我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牺牲』。」 「与锦官军一战,其实只是一个过程,让我习惯有『牺牲』。为了达成目标 ,一个最终的目标,过程无论牺牲了多少,都不能有所退缩c有所迟疑」 「可是!二爹,你的目标是打败稀罗△,或许很多人也都是,所以他们为了 助你成功,也不怕牺牲!但我不是啊!我没有必要去打败什么人!为什么我也要 有所牺牲?为什么我身旁的人必须要牺牲?」君弃剑道。 他与君聆诗立场不同,如今的君弃剑也不是听一是一的稚儿了! 「宁为嵇康,不作山涛。」君聆诗念出了寒星曾说过的话,跟著,一笑,摇 头道:「痴儿!你可知嵇康何人?」 「竹林七贤之首!於乱世之中出污泥而不染的绝尘高士!」君弃剑答道。 君聆诗又是摇头,跟著又问:「你可知他妻室是何人?」 妻室?史上女子留名者其实不多,君弃剑摇头,实是不知。 「他妻子是魏室宗亲!魏文帝曹丕亲弟弟曹林的女儿:曹纤纤!」君聆诗说 出这话,语气狻重。 也只说到这里。 但见君弃剑面有愕色 ̄他懂了。 嵇康之妻既是魏室宗亲,他也就是魏室的女婿。他的时代正是司马氏紧锣密 鼓谋取魏室江山的时代,嵇康却置之不理c逃官隐居山阳! 或许嵇康有贤名c有清名c有文才c有高才!但对於魏室宗亲而言,这么一 个儒林高士c又是魏室女婿,他视魏室之祸而不顾,便已辜负了许多人的期待! 嵇康或许『立德』了,但於时代而言,他那出类拔粹的生命c负有经天纬地 的才学,也终究只是完成了『小我』 「嵇康并不是你应该学习的对象。」君聆诗极为笃定的说道:「是我们都不 该学习的对象。」 「可时代不同啊」君弃剑又道,语气已软了。 「相同的,只是,你比他早了一点。」君聆诗笑道。 君弃剑不解了:嵇康生在魏晋之交,如今已是唐朝,明明是嵇康早了我五百 年,怎会说我比他要早? 「嵇康所在的时代,曹魏已经枝叶散尽c而司马氏根深蒂固,其实嵇康也已 无力回天。但你不然 ̄如今唐朝国力虽然衰弱,但聚其军力,仍可敌一国而有馀 ;且在野草莽仇寇之心仍重c敌忾之气可聚;反观回纥c倭族c吐番等,纵使已 有合军先兆,却未实际达成协议,想必仍在为了吞掉中国之後如何瓜分纷扰不休 只要动作够快,将他们个个击破,还是大有可为!」君聆诗分析道。 这段话的重点在於:嵇康欲要出手,但却没有资本,无能与坐拥金山怠山的 司马氏下赌注较高低;反观君弃剑的立场c所处的时空,虽然一样没有资本,但 却有培养的可能性! 「我们回到原点来说其实你所谓『以早暴克未暴』的问题,它原本便没 有正确的答案。虽然现下你的答案可能是『不用』,害怕牺牲c害怕付出,那是 任何人都会的。但若你不愿未雨绸缪,想与嵇康一般归隐山林,有所牺牲的,就 不会是你」君聆诗霍地起身,一展臂,指著山下那安平和乐的农村:「是他 们!」 君弃剑震愕了。 君聆诗缓缓收手,沈默半晌後,极为沈痛的说道:「更会是千千万万的华夏 人,所必须要去承受的『将来』一个烽火连天c生民涂炭,比乱更乱的世代 而这次,我们并不能保证将会再有一个拓跋宏!」 君弃剑自然知道,拓跋宏为南北朝时期最重汉化c极负盛名的北魏孝文帝! 言下之意则是 ̄若吐番c回纥等人不尊重华夏人,不尊重生命c尊重人权, 则曾在他梦中出现的西湖大屠杀,便极可能成真! 以一己之痛c换天下人之痛 孰可为?孰不可为? 「我并不是要你当什么民族英雄,实际上真正化祸患为未然的人,往往没有 人会注意到他的贡献 ̄因为事情尚未发生,没人知道他贡献了什么!青史留名者 ,如郭子丁之属,也只是亡羊补牢辈。你不要想太多,尽力而为,即使失败也没 什么可耻可怕,只不过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真正发生罢了!你就当成是让自 己活得更忙碌c更丰富吧。」君聆诗又说道。 之後,爷儿俩相对沈默。 君弃剑无力的躺下身子c躺在山顶,闭上了眼。 我是否有能承受这一切? 如果有,那便定然是要去作;若是没有,为何不将自己锻链成有? 挑战!君弃剑向来不怕挑战! 「二爹,我懂了。」许久之後,君弃剑终於起身c出声。 但不闻答应。 转首望去 ̄无有君聆诗,唯药师小狼而已。 阮修竹c蓝沐雨c蓝娇桃三人在山阳竹林等了三天,仍未见君弃剑人影。 这天,蓝娇桃将满池之蛇 ̄其实是蛇尸,它们的毒囊都已为紫冠鳞虺所食去  ̄捞起,另掘一坑埋了。 阮修竹原本带著蓝沐雨满山遍野跑,到处观赏著与江南不同的景色,但玩了 三天,却始终不见要找的人出现,很快的,也有点腻了。 阮修竹生性便极不安份,山阳虽好,也留不住泼兔。 「他跑哪去了啊 ̄ ̄ ̄」阮修竹拨弄著眼前各形各色的野花,而後大嚷一声 ,向後躺倒在花丛之中。 蓝沐雨坐在一旁,耸耸肩 ̄天知道。 「我们出来十十三天了。」蓝沐雨屈指一数,说道:「师父和师兄 姐,一定都很急了。」 阮修竹撑起上身,微笑道:「想回去了吗?」 蓝沐雨摇头。 虽然对方无有影踪,但终究是不辞千里来到山阳了,总不可能连一面都没见 到就走人。 寒星之棺还在,未尚入土,这就足以保证,他一定会回来。 远处,一人缓缓行近。 阮修竹查觉到了c蓝沐雨也查觉到了。 此地人烟稀少,一有动静,极易查觉。 待那人愈行愈近,已可清楚分辨出他的衣著c形貌时 阮修竹注意到:他穿著白衣c外覆鹤氅c腰悬一无鞘剑,约莫不到二十岁年 纪,比自己还小上两三岁罢? 蓝沐雨注意到:他的左臂缝上了一小块麻布c神色恬静c但眼神却露出刚毅 之气。他的长相并非特别俊美,但五官的搭配,令人看起来相当舒服。 而且蓝沐雨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气一种威势的感觉。 很淡c很淡,蓝沐雨摇摇头 ̄弄错了吧! 二女也同时注意到:他身边还跟了一条大狗不,是狼!一条双尾狼! 那人只将眼珠略略转动瞥了二女一眼,并未转头,仍走自己的路。 那人走远之後,二女不约而同齐站起。 而後对望c颔首之後 跟上吧! 君弃剑带著药师小狼回到山阳竹林。这天是九月四号。 明天是寒星的三七,他是回来下棺的。 竹影婆娑之中,君弃剑忽然感觉到 ̄林中有人。 还有一股腥味。 再加上小狼已屈身嘶,这是临敌的态度,君弃剑更为肯定了,便站在竹林 外,朝林中道:「是蓝娇桃吗?」 林中那人即时行出,他荷著把破锄c满身大汗,确然是一身苗装的蓝娇桃。 「你回来了。」蓝娇桃微笑道:「有人等你很久了。」 「你也等很久了吧。」君弃剑拍了拍药师小狼的颈项,要它冷静点,待小狼 迟疑许久才解开警戒动作後,续道:「我要下山去买点酒,一起去吗?」 蓝娇桃闻言,不只是表面上的微笑,真是失声笑道:「你约我去买酒?」 君弃剑点头。 他并不是忘了蓝娇桃曾明言『会再有交手的机会』,只是他现在不想同蓝娇 桃动手。 「是啊,去吗?」君弃剑又问一次。 我现在不想动武 ̄君弃剑表示得很明白。 蓝娇桃盯著君弃剑看了好一阵子,确定了对方的意思,便道:「我不去。不 过,应该会有人愿意陪你去。」 「我不要女人陪。」君弃剑说完,便向山道行去。他要去山阳买酒,善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话 山阳竹林 ̄之二 ; 君弃剑饮酒,只好善酿,整个山阳境内只有县城能买到善酿,距离山阳竹林 四十里远的县城,他缓缓而去c缓缓而回,出发时只是辰时,再回山阳竹林,却 已黄昏。 未见到竹林c未听到瀑布水声,便已闻笛音。 那是从未听见过的曲子,君弃剑扛著一大缸c足有二十斤的善酿,以笛音为 伴,一路走回山阳竹林。 到了开阔的山坡地上,放眼望去,便见三人坐在池边。 蓝娇桃在吹笛,另两个是早上下山时所遇见的两个女子。 君弃剑一路走到池边,放下酒缸c坐到池边,一边动手开封边说道:「 我才刚刚决意不效嵇康,今日怎地让我遇到向秀?」 创出『广陵散』的嵇康,号称『京师三绝』,琴技为其一;向秀善笛,也号 称『笛王』。竹林七贤之中,嵇康c向秀皆擅演奏,也一同隐居山阳,时相唱和 ,在七贤里交情最为深厚。 君弃剑说遇到向秀,自是影射蓝娇桃。 但蓝娇桃不习诗书,便是竹林七贤其人,他也全然不知,自是不晓君弃剑所 指为何;蓝沐雨c阮修竹姐妹也是一般。 但他仍放下了笛。 君弃剑打开缸盖,拿起了系在缸边的大酒碗,舀了碗酒倒进池中。 一碗又一碗的舀碗又一碗的倒,转眼间已倒去了半缸酒。 蓝娇桃不动声色c蓝沐雨大惑不解c阮修竹则叫道:「你的酒不用钱?」 她必须用叫的,瀑布声太大,不用叫的听不见。 君弃剑未即回话,但停止了动作,将已舀起的第十六碗酒悬在半空,双眼盯 著水池。半晌之後,收碗至唇边,饮尽。 偌大一碗酒,少说也有半斤,且是极为醇厚的善酿,君弃剑一口乾了,不喘 一个大气;下碗之後,脸亦不红。 君弃剑饮尽之後,即以目视蓝娇桃。 蓝娇桃与君弃剑,今次相见,不过第二次,而且双方还是敌对立场,但蓝娇 桃忽然感觉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便向阮修竹道:「酒能消毒。我将群蛇与紫冠 鳞虺放到池中,如今可说满池水都是毒水,倒酒至水中,可以减去毒性。」 君弃剑一笑,又舀了一碗,递到蓝娇桃面前。 蓝娇桃身上的赤冠鳞虺立时反应,张嘴咧牙朝君弃剑发出了嘶嘶声。 以距离来说,赤冠鳞虺只要一延身,便能咬上君弃剑伸出的右手! 君弃剑旁边,药师小狼也即刻屈身,随时可以扑击。 蓝沐雨c阮修竹见状一惊,同时站起身。 但君弃剑并无收手c蓝娇桃也未站起准备抵御小狼,两人只分别安抚了宠物 後,蓝娇桃接过了酒碗。 君弃剑朝著蓝娇桃一笑c而後将笑容延伸到二女身上。 但,给蓝娇桃的是赞许的笑容c给二女的却是带著些许蔑视的笑。 扫过三人一眼之後,君弃剑迳又解下另一个碗舀酒喝。 二人且舀且饮,一转眼都已喝了四碗,原本便只剩半缸的善酿,再少一半。 阮修竹c蓝沐雨相对惑然 ̄她们未曾听说君弃剑的同伴中有饲蛇的苗人。 但见二人行为动作,又似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你怎么不问,我们是什么人?」阮修竹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不是逃家出游的姐妹吗?」君弃剑停止了舀酒的动作,回道。 「只对一半!再猜!」阮修竹又道。她此时仍身著男装,但对於君弃剑一语 道破自己性别却是全然不疑。 若是君弃剑连对方是是雄都无法辨识,那就不值得千里来寻了!阮修竹暗 暗想道。 君弃剑瞄了眼阮修竹腰间佩剑,道:「你们是江南人。」 他闻到了,这两个女子身上有极重的水气,这种水气在河湖较少的华北,是 不可能留在人身上的。她们必然是水乡女儿。 再者,那把剑由剑柄便可看出狻为锋利,且时常出鞘,可见并非一般装饰用 的长剑。是故,她们还可能是某门派帮会的门众。 是哪个呢?君弃剑已有了答案。 彭蠡湖的鄱阳剑派。 但他并未一言到底,想让对方自己说出来。 「只有这样吗?」阮修竹追问道。 君弃剑看了蓝沐雨一眼,笑笑,摇头。 蓝沐雨心头却蹦地一跳 ̄那一笑是什么意思?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摇头就是不知道啦!」阮修竹极为得意的双手插腰,志得意满的朗声道: 「我们是鄱阳剑派当今第二代的十三c十六弟子,阮修竹c蓝沐雨!」 「喔,是吗。」君弃剑淡然回答。 鄱阳剑派在南武林也算是狻有名声的一个门派,自昭雄创派後,一直与吴起 所创的云梦剑派世代为雠,却总不是云梦剑派对手。近百年来,声势一日不如一 日,不仅在木色流c镇锦屏堀起之後,已与青城同自『天下五大剑艺』之中除名 ,甚至已经有人将鄱阳剑派视为低一等的二流门派。 是故,君弃剑也认为,身在鄱阳剑派,并不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 阮修竹见对方如此反应,不禁气沮。 君弃剑转向蓝沐雨道:「你呢?有话说吗?」 蓝沐雨一怔 ̄在前往山阳的这段路上,她已想了好多好多话想问君弃剑,如 今人在面前,却出不了口。 等了半晌,君弃剑见对方无有反应,便将碗放进缸中,上了盖,而後迳自起 身,道:「姑娘家的名,不要随便说出口。」走进了一间茅屋,准备睡觉。 他这一句话,唬得阮修竹等三人作声不得。 才刚天黑而已,其实现在就要睡觉是早了一点。君弃剑连灌了四大碗善酿, 便是想增加睡眠。明儿有事要忙呢。 明天就是寒星的三七了。 次日,君弃剑直睡到巳时才起床,出门第一眼便见到蓝娇桃坐在草地上弄蛇 ;过去是那名身著男装的阮修竹蹲在药师小狼跟前,小狼张牙咧嘴,不许她碰自 己的一根毛,阮修竹却愈是兴味盎然,百试不爽,实是玩上了瘾;再过去是一眼 便可看出其身纤体弱的蓝沐雨,坐在池边拨水。 瀑布洒下的水珠,在日光下莹莹生辉,竟将蓝沐雨闪耀得极为动人。 好和谐的景色。 君弃剑呼了口气。 既然无人能明确指出『桃花源』究在何处,这种景象,只怕也唯有山阳竹林 得见。 「你醒啦。」蓝娇桃首先查觉,步上前来,说道。 这是一句多么无趣又无味的问候语!但竟让君弃剑感到如此珍贵 蓝娇桃在君弃剑身前六尺就停下脚步,他不能太接近别人。赤冠鳞虺虽较温 驯,可若不慎让它的牙碰破表面,只要见一滴血,便足以封喉。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来找过你。」蓝娇桃说道:「一男一女,穿的是汉 人衣饰c说的是汉语,但用的是倭族武术。」说完,便自怀中摸出当日堀雪所 射向自己的手里剑,抛给君弃剑。 君弃剑扬手接过,见了是手里剑,对方既然穿的是汉人服饰,心中便知是神 宫寺流风c堀雪二人了。一想到那些倭族人,不禁眉头略皱。 一瞬之後,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同时,阮修竹c蓝沐雨c药师小狼也已纷 纷围上前来。 「好了!」君弃剑将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一圈,道:「你们倒可以帮我下个 决定这棺该葬在哪?」 好奇怪的问题!三人相顾茫然。 君弃剑知其不解,便解释:「我这小徒弟极为活泼c十分好动,我想将她葬 在瀑布旁,使她年年动c日日动c时时动;可又觉得该让她学得沈静些,故又想 葬在竹林边。偏生竹林与瀑布对立在这山坡上,定要选择一方去此就彼,让我好 生为难」 「葬竹林!」「葬瀑布!」阮修竹c蓝沐雨同时c也是分别说道。 姐妹俩对视一眼,一北一南,分别跑到了竹林与瀑布边。 君弃剑见状,向蓝娇桃道:「你怎看?」 蓝娇桃思索片刻,道:「我喜欢水多一点。」说完便向瀑布行去。 二比一,是该定案了。但君弃剑还未出声,药师小狼忽朝竹林行去。 君弃剑为之一怔 ̄药师小狼该也是有投票权的。那就变成二比二了。 半晌之後,君弃剑摇头,叹道:「乾脆用草席包一包,丢下山好了」 说归说,寒星是他极疼爱的徒弟,此时他的心情不可谓不沈重。他只是不想 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但山阳竹林也非他所有,自是无权将人驱离。 故此,不得不苦中作乐。 阮修竹听了君弃剑所言,随即叫道:「棺材都有了,干嘛还要用草席?直接 丢就行了!」 君弃剑闻言一呆 ̄这傻大姐还当真了? 「葬中间吧。」君弃剑说道,回转茅屋中,取出一把锄头,开始堀坑。 嵇康c向秀曾在此处打铁营生,铸出上镂『山阳竹林』四字的长剑,号称竹 林剑,一时成为士林最上等的配物。腰系竹林剑,似乎身价便也高了一点。 同时,他们也作过不少农具,其中自少不了锄头。故茅屋之中,还遗下了些 足有五百年历史的旧锄。 蓝娇桃见状,也进屋中寻了一把铲子,与君弃剑一同堀坑。 「你不问我怎会在此?」正在挥汗,蓝娇桃忽然问道。 君弃剑闻言,失声笑道:「呵 ̄除了来杀我,还会作啥?根本不用问!」 蓝娇桃道:「那你不奇怪,为何我还不动手?甚至昨晚你一睡著,我就可以 下手!」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君弃剑耸肩,道:「不过,我不会拒绝多一个朋 友。」 蓝娇桃沈默了。 他心里还没有打算与君弃剑成为朋友。更确切的说,他们的立场不同,根本 不可能成为朋友。 锄头落土声,嚓;铲子落土声,嚓。 「苗人也想进兵中原吗?」许久之後,君弃剑问。 「说不想是骗人的。」蓝娇桃回道:「其他的不能告诉你。」 所谓其他,自是包括了蓝娇桃本身的任务c以及苗族的计划等等。 「葬完寒星,我便和你动手。」又过了一阵,君弃剑低声道。 蓝娇桃摇头,道:「今次就算了等等我就离开。以後还有机会。」 机会,意指『攻击你的机会』。 君弃剑轻叹一声。 锄头落土声,嚓;铲子落土声,嚓。 阮修竹拉著蓝沐雨走到近处,道:「你怎不问我们来作啥?」 二女一直坐在瀑布边,水声极大,绝无道理听见君弃剑与蓝娇桃的交谈,故 只是纯粹的自行发问。 因为,就算昨晚自行报上名号了,但君弃剑仍然什么都不问,蓝沐雨还受得 了c阮修竹却忍不住了。 「那好吧。你们来作啥的?」君弃剑淡然回道,手上不停。 阮修竹再次气沮c蓝沐雨无言以对。 这人也太冷淡了! 「或者我该问,你们怎能找到此处。」君弃剑突然说道:「此处堪称隐蔽, 你们俩人,令人一见而知未曾出过远门,竟能找到此地,也是奇了。」 总算有话说了!阮修竹即刻答道:「是一个头上顶著白毛鸭的怪和尚,领著 我们来的!」 白毛鸭?那定是怀空无疑了。只是,他为何要将这两人领来此地?君弃剑想 道。 坑已够深了,君弃剑与蓝娇桃一同将棺木移入坑中,开始覆土。 挥汗如雨。 忽地,蓝沐雨掏出手巾,伸手便朝向君弃剑左颊。 君弃剑呆了,一时竟停了动作。 因为那并非是擦汗,擦汗该当自额头擦起。 她分明是在为君弃剑拭泪! 药师小狼一声哀嚎。 君弃剑看了蓝沐雨半晌,而後转身向棺。 泪与汗齐流,滚滚而下 棺已入土,斩竹节为碑,刻字插上後,山阳竹林便多了一个坟墓。 君弃剑上过香,便转身走到瀑布旁c水池边,打开酒缸盖子,又开始舀酒狂 饮c滥饮。 喝到第五碗上,他身子一个不稳,竟向後栽倒,直倒进水池中。 二女身在池旁,相顾失色,正要准备下水去捞这醉汉,君弃剑忽然自行探起 上身,见了二女已要入水,便道:「我满身是土,洗澡而已。」 言下之意是:我在洗澡,你们也要下水,岂非成了露天共浴? 蓝沐雨急忙转身,脸早已红得发烫;阮修竹纵是个性开放,也一时无语。 蓝娇桃不知何时,便已悄然离去。 君弃剑半身浸在水中,上身伏在岸边,忽尔朝左一指,道:「那儿有座打铁 炉,看到吗?」 二女顺指望去,果见池子不远处有一炉,但年代久远,炉不似炉,只像是个 大型铁箱。 「此池名曰『淬剑池』七贤中『酒圣』刘伶曾有篇名作,名为『酒德颂 』,约莫便是在我这位置随意吟出的吧!」君弃剑慨然而言。 他心中也极为向往那般的生活。如果是在太平世道,这种生活便是最为惬意 的吧! 对君弃剑所说的话,蓝沐雨的表情显是兴味盎然;但阮修竹却是不屑一顾, 道:「论文说道,并不能致用於天下!」 「致用天下,的确不能专司论文说道,但也万万少它不得。」君弃剑从淬剑 池中爬出上岸,随手将满头湿发绾在身後,道:「同样的武力也是必需而常 备的。以武济德,方显效用明年三月,二十二水帮召开大会,鄱阳剑派想必 不会置身事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话 山阳竹林 ̄之三 ; 秋风吹,一阵一阵的,吹得山坡竹林哗哗作响,伴著知了叫声c瀑布喧声, 也是一首音乐,一首自然的音乐。 君弃剑终於讲到正题了。 且不论蓝沐雨究竟想与君弃剑说些什么,阮修竹却是早在等这个话题了,她 十分兴奋,极为欣喜的叫道:「要!当然是要的!这一次是和云梦剑派一别苗头 的大好机会!我鄱阳当然不会错过!」 君弃剑听得大皱眉头。 概分武术,可为『体』c『气』二类。『体』泛指招式c身法,如归云晓梦 剑法c捻丝棍c镇锦屏,皆是『体』;『气』俗称内功,如游梦功c劲御仙气。 如今的君弃剑,业已领会『辨气』要领,这是绝世内功『劲御仙气』的一部 份,能让他在一定范围内感觉出任何生物与非生物的『气』。若以人而言,他所 感应到的气之强弱,也就代表那人的内功高低如何。除非,对方摒气。 至於『体』,只要以眼睛看就看得出来了。 在君弃剑眼中,阮修竹的确有几两功夫,但要说多高强君弃剑自觉,若 要与阮修竹交手,只怕连『抽刀断水水更流』都用不著。 至於蓝沐雨,更是差劲透顶,比初到襄州时的王道c石绯都还要差! 这二人如果真是鄱阳剑派门人,武功却如此不济,那鄱阳剑派的水准可想而 知。 以这种水准,阮修竹竟敢放言要与云梦剑派互别苗头 只怕届时,除了『惨不忍睹』,也没有其它词可以形容鄱阳剑派的处境了。 但君弃剑念头一转,问道:「你在鄱阳剑派中,论起武艺,可排第几?」 「第八!」阮修竹随即应道。但只一顿,又改口:「不!第七!」 君弃剑点点头,又问:「贵派自令师以下,武艺最好的人,该是你大师兄吧 ?若你大师兄与你交手,并不留情,几招可将你逼败?」 「唔这个嘛二十来招吧。」阮修竹答道。 听到这答案,君弃剑眉头更紧了。 二十招?我五招就够了! 「你定是也要参与的了?」蓝沐雨轻声问道。 她声音极细,若非君弃剑领会『辨气』之後,耳力大有长进,只恐不可听闻 。听了这问题,君弃剑毫不犹疑,应道:「自免不了一试。」 若有二爹在,便不只是『一试』,更是十拿九稳了!君弃剑暗暗想道。 「听说你曾去过云梦剑派感觉怎样?」蓝沐雨又问。 君弃剑未及回话,却听蓝沐雨又续道:「我们入派以来,只听说本派与云梦 剑派世代为雠,但却从未听说过云梦剑派实力究竟如何。直到前年,才传来了云 梦剑派回梦堂主元仁右,在丐帮大会上打折了丐帮长老黄楼一臂的消息。但黄楼 的武艺如何,我们也不清楚,实是无从比较。」 君弃剑闻言一怔 ̄这问题,不好回答。 若是据实以告,免不了伤了对方的自尊心;若要扯谎,让他们一时有了信心 ,届时大会一开,所谓『骄兵必败』,只怕死得更惨c更难看。 君弃剑脸上不动声色,脑中则极快的思索著,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之後,君弃剑才道:「我未去过鄱阳剑派,不知贵派深浅」 「这个容易!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就我所知,师父他老人家对你也狻有兴趣 」阮修竹道。 君弃剑略一犹疑,便摇了摇头,道:「不了」刚说完,即见二女脸上皆 书一字『惑』,便又道:「我还要在这儿守二十八天」 二十八天後,是寒星『七七』期满。 二女听闻,恍然大悟。 「你二人来此,少不得花了十天路程,回去也要十天,中间又逗留了几日, 也是该启程回家了罢。」君弃剑道。 这是极婉转的逐客令了。 他非是山阳竹林的主人,但总有图清静的权利。 二女一想不错,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蓝沐雨原本坐在淬剑池畔,一站起身,君弃剑忽又说道:「蓝姑娘,可否借 一步说话?」 蓝沐雨听说,即向阮修竹道:「姐,你先到山道上等我」 阮修竹心知肚明,妹子对君弃剑其人神交已久,如今相见,虽然年轻,也的 确极有丰采,不枉一番相思。 如今对方主动要求独语,阮修竹满脸堆欢,便迳行至山道上去。 阮修竹走远之後,君弃剑移动几步,跃上一石。 此石高四尺c长抜各有近丈,离淬剑池仅有数丈,在一片茵茵绿草之中卓然 独立。竹林七贤将它命名为『醒酒台』。 君弃剑跃上醒酒台後,背负双手c仰首望天,久久不置一语。 蓝沐雨站在台下,紧张的直搓手,将一双纤手搓得通红。 许久之後,君弃剑忽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蓝沐雨微微一怔,忽尔瞥见不远处的新冢,便想到是谢自己为他拭 泪了!当即回道:「我自己愿意的,不用谢」 「不过」君弃剑声音仍放得极小,道:「我那时的模样,不要让任何人 知道。如果可以,最好你也忘了罢!」 蓝沐雨又是一怔,却听君弃剑又道:「阮姑娘久等了,你快去罢守期满 後,我会登门造访。」 君弃剑自始至终,便只是那个动作:背负双手c仰首望天。 风吹,竹林哗哗c知了c瀑布喧喧。 蓝沐雨呆立半晌,终也呆呆转头c呆呆行向山道。 一时之间似是有情,一接近却又无情,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她不懂,她自然不懂,君弃剑有避女症。 风声呼呼c白衣飘飘c竹林哗哗c瀑布喧喧。 夏尽,知了声,停了。 在君弃剑为寒星守丧的四十九天之中,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件:徐乞令全丐帮弟子,大肆宣扬,在中秋夜里的防御战中,君弃剑领 同魏灵c王道等人夜袭摧沙堡,逼迫六万吐番骑兵撤退。甚至不惜加油添醋,将 夜袭摧沙堡的行动渲染得神乎其技,终於使得在这一场战役中,君弃剑的功劳越 次上扬,压过了带领众弟兄拚死作战的皇甫望c徐乞。 由此,君弃剑的名声终也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第二件:消息传来,吐番紧急重建摧沙堡,并预计近期内将再派兵进军中土 。皇甫望与徐乞参详之後,认为郭子丁应已得到消息,唐军当能挡下吐番这波攻 击,故决定不再出手。 这个决定代表,北武林首要之务乃是协助君弃剑统合南武林,在朝廷军队能 够打胜的范围之内,江湖草莽应尽量避免过於干涉,勿令朝廷军对这些『在野军 』过度倚赖。 第三件:鄱阳剑派掌门人昭明过世,由派中大弟子龙子期接任。这件事对整 个南武林并没有产生直接影响,但不免有人联想到原定帮c杭塘帮c苏杭三帮等 ,自也联想到了云梦剑派身上。云梦剑派声势再跌。 但同时也代表:若真是云梦剑派所下的手,则鄱阳剑派确是一日不如一日, 连掌门人都猝然辞世,剩下的一些小辈,自然更非其世仇云梦剑派敌手。 第四件:江南二十二水帮发出通告,明年春分将举行的大会必会准时照办, 方式也已有决定,请各门会帮派选出至多五名四十岁以下的门人参与,这次大会 ,将成为新秀的选拔,不希望成名已久的好汉前来欺伍後进。 但许多人都认为,这是摆明了不让『云梦三蛟』以及元仁右c于仁在参战的 藉口,可也无人反对。毕竟这是二十二水帮的共识,无人愿同时与二十二水帮产 生嫌。同时,也使得君弃剑声势看涨不少。以赌立帮的三大帮会:金宝山c贺 满归c押大赔大,同时开出赌盘,在彼此协讨後,也已定出赔率公告天下。 其中,君弃剑为一赔二c云梦剑派为一赔三c鄱阳剑派为一赔六c青城与唐 门c蒲台南少林同为一赔五,其馀各帮会分别是一赔十至二十不等。 由此可以看出,若扣除掉四十岁以上已成名的好手,南武林行情最俏者当为 君弃剑。 徐乞的图谋c瑞思所揣测出君聆诗的祈愿,在这一次的灵州防御战後,形势 已是大为有利。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 十月一日。 明天就是寒星七七期满,君弃剑也过了近一个月隐居的日子。 这日,又有客到山阳竹林。 瑞思空著双手c白重扛了缸善酿,两人徒步上山。货车已寄放在山阳县城 的客栈中。 他们来到山坡,君弃剑正坐在昔时嵇康c向秀所赖以营生的铸剑炉前发呆。 说发呆,也并非全然发呆,君弃剑早已感觉到有人上山,扭头望去,见是熟 人,便又继续盯著剑炉。 瑞思c白重行到近处,君弃剑已道:「怎么只有你们俩?宇文兄被休了吗 ?」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瑞思回道,同时坐下。 白重放下了酒缸,跟著也坐了。 「是准备好了。」君弃剑笑笑,回道。 这一个月来,他三天两头的为了买酒跑山阳县城,对於道上的消息,也略有 所闻。 一传十,十传百,在野势力的消息,往往流通得比朝廷的驿马还要快。 沈默半晌後,白重见瑞思仍有所迟疑,便道:「我们特地来和你说一件私 事。」 君弃剑望著白重,怪笑道:「该不会宇文兄真的被休了?」 白重道:「别胡扯了,在回纥,就算是可汗的女儿,也没有权利休了丈夫 。阿离和王道一起,在襄州向上次在摧沙堡遇到的黑桐学剑法」说完,便取 出一卷羊皮给君弃剑。 君弃剑自然想得到,当今世上,能使尽整套『镇锦屏』的人,也只有木色流 第二代行五的黑桐了。世人皆知,丐帮帮主徐乞是黑桐的嫡传徒弟,但师徒教授 相处其实仅仅六天,徐乞在那六天打下了底子,数十年来自修自学,竟也成为一 代高手。 如今,黑桐看上了王道与宇文离,无疑是他们的福气。 但仔细一想,却又不奇 ̄『镇锦屏』以其勇锐狠辣,端端稳坐天下五大剑艺 之一,欲使『镇锦屏』,必得刚气c勇壮过人,宇文离英雄◇梧,已有了相当好 的先天条件。 至於王道的屠牛刀法,其实也有几分镇锦屏的影子。以此看来,黑桐会看上 他们二人,也在情理之中了。 再说那卷羊皮,在回纥,羊皮是最好的布,如同汉人皇帝的圣旨书以黄绢一 般,回纥可汗的命令即是写在羊皮上。 君弃剑接过羊皮,打开一看,上头写了不少回纥文字。 可惜他并不懂回纥文,有看没有懂,便又交回白重手上,道:「我不识得 你们的文字,直接说上面写了什么吧?」 白重道:「这上面写,要瑞思即时回国,否则可汗将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并宣布将她驱出本族。」 父女关系?君弃剑转眼看著瑞思,道:「别和我说你是药罗葛移地建的 女儿?」 偏偏瑞思点头了。 君弃剑霍地起身,开始来回急速的踱著步。 那瑞思就是回纥公主了这是怎么 她可以知道我就是君弃剑c我却丝毫未曾察觉她的身份? 「这女人真是精明得可怕!」君弃剑心中最响的念头,便是这句。 看君弃剑来回已走了二十馀趟,瑞思淡然道:「不过现在已不是了。」 君弃剑一听,猛地止步,与瑞思对面而坐,道:「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以瑞思的善断而言,若非与我有直接关系,她不会直接找上门来通知这件消 息 ̄君弃剑如是想。 「我在中国行商四年了,」瑞思缓缓说道:「十六岁那年,与阿离新婚不久 ,可汗暗暗下令,要找愿意进到中土打探江湖势力的人。因为八年前那一败,就 是败在皇甫望c徐乞领军夜袭回纥大寨上,使得可汗即使非常想要再次进攻中土 ,却不免投鼠忌器。我和阿离便自愿以行商为名,与白侍卫一起,开始在中国四 处游走。前阵子路经长安时,正好遇见我国使节赤心,驱策了一万匹牧马进入中 国,要求收购,每一匹要价四十匹绸缎」 「这是坑人!抢劫来著!」君弃剑失声嚷道,他自然也晓得马的价位在哪。 「没错,这是坑人c抢劫。」瑞思续道:「赤心以卖马为名,也打探了不少 中土在野势力的情报,他知道北武林盟c知道丐帮c也知道云梦剑派,他认为中 原武林南北有,不可能再全力阻挡回纥进军,甚至是回纥c吐番c云南三国联 军,於是趁机敲诈中国朝廷。我知道这件事以後,在鸿胪寺将赤心训斥了一顿, 并且要他回禀可汗:中国已不可侵。但上个月底,他又驱策牧马入中国,并且带 来了这封书信。这就代表,可汗心意已定,非打中国不可」 「佞臣!」君弃剑低声咒骂。他也即刻联想到,必然是赤心为瑞思训斥後, 心有不甘,回国即极力怂恿回纥可汗 「他的确是佞臣。」白重附和道。 君弃剑转念一想,又问:「你因何认为中国已不可侵?」 瑞思淡然一笑,道:「因为你或者应该说,因为君聆诗。我们三人在徐 州与君聆诗会面一次,便能感受到他的深不可测;他一抚琴,即能使阿离入魔, 若说他能上天下地,我也不会怀疑了。而你又能以区区的八千草莽,挡下六万吐 番大军,甚至逼得吐番军不得不退你们父子,便是我认为『中国不可侵』的 最大因素。」 「而今,可汗旨意如此果决,只怕什么话他也听不进去。」白重补充道。 意思就是,即使瑞思回信c甚至回国说明她的判断立场与根据,铁了心要进 军中土的药罗葛移地建,也必然不会听信。 君弃剑暗叹口气。 佞臣,往往是败国的要素之一。但若反过来看若是回纥进军中土得利, 佞臣便会成为大功臣;而原本极力反对出兵的人,倒是变成卖国通敌了。 成败差距如此之大,莫怪乎瑞思不愿回国 因为她不愿负上卖国通敌的罪名,更想让赤心成为名符其实的佞臣! 一念及此,君弃剑忽然晓得,瑞思特地来到山阳竹林的目地了。 她要倚靠我c甚至加强我的力量 「在你正式建帮立派时,别忘了我一份。」瑞思说道,不失时宜。 君弃剑一笑,点了点头。 但同时心里则想道:这女人,连我心里想什么都摸得出来,比起回纥,她更 可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话 细水长流 ̄之一 ; 襄州z晨府。 前庭的八根木桩前,站了三个大男人。 左者高八尺四寸c重一百六十斤,虽然体型狻为高大,但脸上稚气未脱c手 上持著一杆八节连杆枪。他是年方十六岁的石绯。 由於石绯身形较高,那八节连杆枪若不将枪头算进去,由他拿著,即如同齐 眉棍一般长短。 中者高八尺c重一百二十斤,体型较为削瘦,但他身穿无袖的粗布衣,可清 楚看到一双臂膀肌肉十分结实,右手拿的是一把宽刃钝剑。他是十七岁的王道。 右者高七尺七寸c重一百三十五斤,上身袒裸,露出了浑身横肉,他浓眉c 大眼c厚唇c鼻梁粗,五官显得角分明,似乎深刻於颅骨中,生得不像汉人, 拿的武器仍是惯用的大环刀。他是二十一岁的宇文离。 三人并立於木桩前,神态万分严肃。 他们身後,晨星c魏灵c北川球也相当拘谨,似乎呼吸也不敢太大。 他们六人已这般站了一刻钟了。 又过了一阵子,後方传来一阵粗嗓的老人声音:「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快 动手啊!」 王道c石绯面面相觑。 去年此时,晨星曾要他们练到能空手在二十招内将八根木桩尽数击『碎』, 他们终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如今,真的要试了,但即使拿了武器,一时也不知从何下手。 两人脑中浮视出一个不太鲜明的影像 去年的腊八,下雨了,那天他们没有在庭中练功,两人c再加上魏灵,三个 人坐在大厅门口望雨。 忽然,魏灵大嚷:庭中有人在梅花桩上舞剑! 梅花桩只在木桩旁儿。後来,魏灵又喊:他落地时,八根木桩全碎了! 舞剑的人,他们一时以为是晨星,但随即证明了,是叶敛,即君弃剑。 去年腊八,他悟出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便能在一瞬碎去八根木桩;过 了将近一年,王道与石绯却仍然没有信心。 喊话的人,是个穿著宽袖黑色道袍的俗道c满头黑发c看来并不甚老的老叟 。他并不像老人,但他兼称自己是老叟。 黑桐是也。 话声落下,王道与石绯还在对望,宇文离已捺不住性子! 即使未习『镇锦屏』,他过去便曾经一刀斩断五匹马的马颈,如今面对的只 是木桩,又有何难? 宇文离霍地举刀,双手持刀,过顶c落下! 他这一刀落时,似无所阻,一点也没阻碍的直劈到地。 而後,一转刀身。 他身前的木桩分为两片,一左一右c分别倒下。 晨星c魏灵c北川球在後,见状,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 从来也没人会去怀疑宇文离的力量。 「换你们了!」黑桐又叫道。 王道依样葫芦,举刀狠劈。 当剑刃接触到木桩时,他的手臂微微一顿,但猛一加力,也是一劈到地。 跟著微转剑身,木桩也一分为二。 王道力有所顿,似乎比宇文离逊色了点,但他用的乃是剑锋较钝的宽刃重剑 ,要劈开木桩的难度又比使大环刀的宇文离略高,严格说来,不分上下。 石绯呼了口气,平举左手,掌心对著木桩,四指并而指天c姆指向右平展, 右手则抓著枪杆尾,将枪头搭上了左手姆指 『捻丝棍』的起手! 石绯略一凝气,右脚向前猛跨一步c右臂旋转,枪头前送! 木屑纷飞!一根木桩直接被石绯打了个洞! 晨星c魏灵c北川球点头点得更用力了。 但跟著只是一怔,也没感觉到黑影,黑桐竟已站在前方三人面前! 这是怎样的速度啊?後方三人尽皆愕然! 晨府前院狻阔,晨星等三人距王道尚有丈许c黑桐原本又坐在他们後方二丈 处,这三丈距离,黑桐竟尔一闪而至? 这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境界! 黑桐闪到王道等人面前後,却摇头道:「不对,大大不对!」说完,双手一 闪,王道c石绯均尚未及反应,原本握在他们手上的宽刃重剑与八节连杆枪,一 左一右,竟已到了黑桐手上。 黑桐将钝剑插在地上,取下了八节连杆枪的枪头,跟著便面对著第四根木桩 ,摆起了『捻丝棍』的起手。 黑桐略一凝神,跨步c出棍! 这一棍只碰到第四根木桩的表皮,连木屑也没激出,他忽然停手了。 黑桐停手收招之後,将八节连杆枪交到石绯手上,道:「『捻丝』端坐中原 三大绝艺之一,岂止打洞而已?」接著便自地上拔起宽刃重剑,又道:「『镇锦 屏』以其仅仅八招五十三式,便能名列天下五大剑艺之一,其中『蜀道难』一十 二式,又与『捻丝棍』c『苍天有泪』以破坏力并列中原三大绝艺,其中个楚, 并不是学了招式动作便能了解的」说完,他双手持剑过顶,面朝第五根木桩 ,一劈而下! 这一剑的动作,与王道c宇文离一般无二,也正是『镇锦屏』八招五十三式 之中,『蜀道难』的最後一个动作。 便只是这么单纯的过顶落剑! 这一剑,便足以断天下刃c中分其人! 但黑桐又倏地停手了,剑刃只轻轻的搭在木桩上。 六人尽皆懵了。 黑桐出手的气势,确然是不同凡响,但他为何收招? 黑桐将钝剑也交回王道手上,然後,朝著两根木桩各吹了一口气。 第四根木桩,是中心点;第五根木桩,是桩顶。 从这两个点,两根木桩开始出现裂缝。 裂缝愈裂愈大,跟著,木桩开始变形 刷啦一声,两根木桩,成了木屑! 一点都不夸张,地上无一木块! 说是木屑,还不足以形容,根本便是木粉! 讶然了c震愕了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了 这老头,真的是绝顶高手! 「慢著!这不公平!」众人仍未在震憾中恢复神智,宇文离便已嚷道:「我 们!」他指向王道c再指向石绯c後指自己:「不像你有数十年的内功造诣,怎 可能达到你这样的程度?这太强人所难了!」 黑桐连连摇头,道:「我并未使什么内功,用的只有枪杆与剑刃。」 宇文离也跟著大摇其头,道:「不信!不用内功,怎可能!」 「有可能。」黑桐微笑道:「在你们的同辈之中,便有人能达到。」 此言一出,晨星c魏灵c王道c石绯同时想到了君弃剑。 君弃剑也还未二十岁,但他也能以一把未开锋的钝剑击『碎』木桩! 黑桐没注意到他们想些什么,跟著又说道:「老叟记性不好,但他的名字极 好记,叫梅仁原,老叟曾传过他两招。如果有机会,该去见识见识。」 一听到这名字,魏灵c王道双双一怔。 魏灵想:君弃剑所言不虚,梅仁原使的真的是『镇锦屏』,也真的是黑桐亲 传!难怪会这么难对付了! 王道想:梅仁原能达到这种程度?那他就更不是一般官兵所能捉拿的了!梅 仁原与钱莹被擒杀,一定极有文章c大有文章! 「这怎么会呢」宇文离喃声道。 黑桐一笑,道:「『捻丝棍』与『镇锦屏』是同一类型的武术,『以力搏力 』便是它的特色。绝无花巧c绝无虚招,一来一往便是一招休一敌。你们说,这 种招式最要紧的是什么?」 「气势。」晨星领著魏灵与北川球迎上前来,见王道等三人答不上来,便出 声说道。 「没错,是气势。」黑桐背负双手,缓缓言道:「只要有气势,未交手便已 我盛敌衰,即使对方未被我的气势压过,但一动手,我出手的全是进手c全是致 命杀著,对方能不挡?一旦掌握主动,捻丝棍便是无坚不摧c镇锦屏更是攻无不 克的绝技!除非」 「除非?」石绯c王道c魏灵c宇文离同声接腔。 「除非对手的功力胜你数筹,而且,对手不怕死!」黑桐说道。 他这样说,心中则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好对手 十四年前,灵山一役,他在灵山顶上与当年的南诏国拜月教副教主雷乌交手 ,奋力使尽了『镇锦屏』八招五十三式,无丝毫留手c无丝毫留情 雷乌用的是『归云晓梦剑法』,即是云梦剑派成名武技,双方战了个不分高 下。 雷乌的功力若非胜过当年的黑桐,便不可能接下『镇锦屏』。 更何况,雷乌的不怕死是出了名的! 结果是黑桐认输了 ̄因为他知道,没有打败雷乌的方法了。 所以 ̄若说『镇锦屏』有克星,云梦剑派或许便是其一。 「如果遇上云梦剑派,最好避一点」黑桐喃喃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云梦剑派几乎可以说是他们最明显的敌人! 北武林盟主皇甫望,是当今公认的『天下第一人』,次之则是徐乞。在此二 人之上,名气并不顶响c但传说中举世最强的『尽断七情』段钰已行踪杳然; 又有很多人都认为『云梦三蛟』皆拥有胜过皇甫望的实力;皇甫望本人则屡次在 公开场合盛赞君聆诗的『诗仙剑诀』是为『天下第一剑』 黑桐则更是徐乞的师父c皇甫望的师叔!没有人会怀疑黑桐的实力! 如果连黑桐都认为云梦剑派惹不得,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敌云梦剑派? 岂不仅馀段钰c君聆诗了吗? 「老帮主」晨星开口道:「如果没有『气势』,仅靠『技巧』,有可能 一招碎桩吗?」 黑桐是为丐帮创始人,徐乞接位,是故晨星称黑桐为『老帮主』。 黑桐眉头一皱,思索半晌後,道:「那要看用什么武器」 「一把钝剑」晨星答道:「一把未开锋的平凡长剑,能吗?」 黑桐怔了。 以一把钝剑,以技巧一招碎桩? 那可能要乃师木色翁才办得到! 又或许 「哪一招?苍天有泪?」黑桐又问,其语缓c其声带颤。 苍天有泪,林家堡绝艺,甚至可以称为『必杀技』 苍天有泪乃是聚全身之力而为一击,一击之後,无论何物,都要在剑压之下 化为尘烟! 黑桐亲眼见过,他绝不会丝毫怀疑『苍天有泪』的惊世威力! 捻丝棍c蜀道难c苍天有泪,以其破坏力并列为中原三大绝技。 但『苍天有泪』却远胜前二者!它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 如果晨星所谓的『一招』是指『苍天有泪』,那便绝对有可能! 可当今之世,还有人能使『苍天有泪』? 「不,不是苍天有泪。」晨星答道:「是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 一句?黑桐又是一怔。 但他懂得,他也见过。 九华剑法z诗仙剑诀 正是『以句为招』! 「君聆诗?」黑桐又问。 「不,不是君聆诗。」晨星再答:「是君弃剑。」 黑桐一时无言了。 黑桐的反应,都看在众人眼里。 如果,连黑桐这等人物,都无法理解『诗仙剑诀』,那么,『诗仙剑诀』即 不可解。 那是一种远远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武术。 过了许久,黑桐摇头。 他摇头摇了好一阵子,才道:「那是天才的武术,或者并不是我们这等必须 苦练基本功的人所应该去深究的。」 这话极为实际,如其花心思研究别人,不如加强自己。 「回头说自己吧」黑桐转向三个小夥子,道:「你们能看得出来,除了 『气势』之外,还有什么?还要什么,才能将木桩击碎?」 你看我c我看你,王道c石绯c宇文离,一齐摇头。 黑桐苦笑,便道:「是『力』,但不是单纯的『力量』,『力量』大是必须 的,但若纯论臂力c不讲内力,你们三个年轻人只怕都比老叟要强,为何我能击 碎木桩,你们却只能劈开c打洞?」 三人又摇头。 黑桐转而面朝晨星,道:「你晓得吗?」 晨星是黄楼的嫡传弟子,捻丝棍则为黄楼独创招式,黑桐适才出招,也只是 依样葫芦。若是晨星学得够精,他应要晓得。 因为那正是『实招武术』中最紧要的精髓! 若不知其精髓,徒习招式,也只不过金玉其外c败絮其中! 晨星则不假思索,即问即答:「破绽!」 黑桐笑了,颔首道:「没错,就是破绽。如果以木桩来说,即是它的『至弱 点』,找到那一个『点』,即使用力不大,也能产生极好的效果!现在,我便教 你们如何去找寻敌人的『破绽』!」 晨星c王道c石绯c宇文离都面有喜色,能得黑桐亲自指点,那真是莫大荣 幸! 但魏灵则若有所思。 至弱点? 『抽刀断水水更流』,是否也因打在『至弱点』上,才能收到一招败敌的效 果? 魏灵转头看著北川球。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北川球亲身捱过『抽刀断水水更流』。 未晓北川球是不是知道魏灵没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他感受到魏灵的视线以 後,只是一劲的连连摇头。 因为,他当初也是败得莫明奇妙。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话 细水长流 ̄之二 ; 第二十话细水长流 ̄之二 公元七七三年,十月四日。 锦官城郊,诸葛武侯祠。 一名三十馀岁c背负琴囊的白衣书生悄无声息的跨步入祠。 祠中迎出一名白衣老者,他坐在椅上c椅侧装轮,以手推轮而行。 此椅曰之『轮椅』。 书生先向武侯像一揖到地,而後转向老者,微笑道:「前辈,好久不见。」 「你怎会来此?」老者疑道。 书生并未即答,只自怀中摸出一样物事,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一见那东西,脸色大变! 手里剑! 十四年前的灵山一役,老者与当时号称『南苗第一杀手』的喀鲁交手,只专 心过招,却不慎中毒,此毒谓之『议断食髓』。他中毒之後,双腿立时失去感觉 c同时有口不能言。虽然立即找来了『大理毒王』为之解毒,可惜由於时间紧迫 ,医疗过程不够完整,如今虽然尚能言语,但再也无法站立。 如今,喀鲁虽已身亡,那模样自是深烙老者心中。 喀鲁所用的武器,多为暗器,手里剑即是其中一样! 见此物如见大仇,老者怎能不为之色变? 「前些日子,晚辈在涿鹿附近遇见二人,这是他们遗落的物事。」书生淡然 道。 淡然,但老者却知过程绝不淡然! 「是他的徒弟?」老者问道。 书生摇头,道:「不清楚,我在涿鹿镇里听见有人以异国语言交谈,且非回 纥语c亦非吐番c苗族语言,仔细一找,便见那两人身著紧身黑衣,躲在暗巷里 。他们一发现我的目光,朝我射了一枚手里剑,趁我闪避时便抽身离去了。」 「那就是倭族人了!」老者作出判断:「但他们会被你发现,代表藏身功夫 尚未够班,看来并非什么好手。」 「是,所以晚辈并未再追。」书生答道。 其实,以他现在的处境而言,自己的行踪不被探出c身份不被识破,便已是 大幸,又哪里有空去追踪他人? 老者不再言语c书生亦不再言语。 二人心里都想到 ̄倭族确实已经介入中原武林的纷争了,但身手怎会如此不 济? 喀鲁的能力,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且喀鲁曾亲口说过,他便是『倭族忍术 』的创始者 倘若喀鲁并非自高身份 ̄其实也没有理由要自高身份,他的能力已为举世公 认 ̄那倭族之中,必有好手! 以此观点来看,为书生所遇见的那两人,其实便可能只是探子之属 「所以,我想去云南一趟。」书生说道。 喀鲁号称『南苗第一杀手』,臣属於云南王麾下,同时又与倭族有所关系。 跨海前去倭国,实有难度c亦有难处,但去一趟云南,应也可打探到有用的 消息。 也确实极有必要。 老者连连点头,道:「也好也好」好了半晌,又道:「你去过锦屏 山未?」 书生微微一怔,而後摇头。 老者一笑,将轮椅调头,转回後进。 他如今已成了诸葛武侯祠的庙祝。 书生默默地朝武侯遗像一揖,退出祠堂。 书生去了一趟箭村。 他并未久待,只到诸葛静夫妻墓前,以竹林杯敬了三杯善酿後,便离开了。 而後,才转往锦屏山去。 书生漫步上山,其实只堪称为小土丘的锦屏山。 到得山顶,时已黄昏。 山顶上有座衣冠冢,木牌作的墓碑,文字已不可辨识。但书生知道,那木牌 上写的乃是『织锦之墓』。 书生在墓旁坐下,也解下了琴囊c抽出囊中的雕手素琴。 并未敬酒,因为墓中人一向不喜欢他喝酒。 书生略试了一下琴弦c试了一下弦音,而後闭目c凝神。 便是如同他在徐州一般的静心,一点不动,似无止境的静心。 外界仍在动,日头西沈了c十月四日的新月尚未出c或许也不会出。锦屏山 上,一片宁静c成都平原之上,也是一片宁静片漆黑之中,亦是一片宁静。 一片宁静之中,响起了一点嗡嗡声 嗡嗡声渐渐真实了渐渐出现了 嗡嗡声原是琴音!嗡嗡声已非琴音! 嗡嗡声转变成为一股波流,悠悠传了出去。 近者,岷江c长江;远者,黄河c淮河,都载著这琴音,缓缓的流著 江水不竭c琴音不竭c波流亦不竭 但波流不似江河之激越c无三峡三套之汹涌c亦无湖海之壮阔 它淡淡c轻轻c缓缓c徐徐c若有c若无 这是琴音c这非琴音! 锦屏山上,无人,故,无人听得c无人见得。 唯有你我,以及那奏琴人。 我心中有琴音c眼中有那细水波流。 你有吗? 书生不张目c不思索,双手在挥拢之间,尽了一曲,不可尽之曲 天亮了。 『织锦之墓』旁,无人,无琴。 但,细水,仍在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话 细水长流 ̄之三 ; 栗原苗c栗原辅文姐弟踏入山阳城郊的一间废屋。 废屋中,地上铺著一层麦杆。晚秋,麦刚割完,杆,很多。 麦杆之上,躺著一男c坐著一女,男的脸色泛红c女的脸色苍白。 「雪!」 「流风!」 栗原姐弟分别招呼道。 「山阳一行有失?」一见流风神色有异,栗原苗立时上前,蹙眉问道,同时 摸出一颗药丸,喂流风吞下。 栗原辅文没动,见情况,明显是流风中毒,他帮不上忙。 「我们没见到君弃剑。山阳竹林有个苗人流风失手杀了他的蛇,後 来一动手流风吸入了那蛇喷出的毒气」雪说道,话声咽呜。 因为她见到了,那一紫一赤两条蛇一般形貌,紫者过土而草枯c赤者能差到 哪去? 雪不是没事会大惊小怪的人,听其语意,让栗原苗也觉不妙,她扯开了流 风的上襟,才知不只是头脸,流风全身皆红得如熟透的虾! 大热燥极,这是赤毒! 栗原苗立时道:「弟弟,你换套衣服,进城去买药」她转眼转盯著流风 红透的身体,思索了半晌,才道:「要蝉蜕c柴乾c升麻c葛根c牛黄c射干c 蒲公英,买多些,愈多愈好!还有,西瓜!有多少拿多少!」 用中药需配合节气,她所说的,都是在晚秋产量较盛的药物。 栗原辅文覆诵一次,无错,便脱下黑衣,换了套布衣,出门去了。 栗原辅文第一次露脸,他双眼原本略细c鼻梁略长c嘴也不大,是个长脸, 以长相而言,便可感觉他是个直肠直肚的人。 栗原辅文出门以後,栗原苗开始在房中踱步。 雪拉上了流风的衣襟,走到栗原苗身旁,低声道:「苗姐,他很糟,是不 是?」 「还好,症状大了些,但中毒不深,吃几天西瓜c喝几帖药就行了我在 想另一件事」栗原苗又走了几步,再开口时,却吞吞吐吐:「如果没有看错 或许或许」说了无数个『或许』,栗原苗扯下面巾,道:「或许我 们不必再找君弃剑!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栗原苗生得一对丹△眼c细眉c小鼻c嘴唇也薄,但她的脸也很小,精雕细 琢一般的五官,放在她的脸上极为合适。 她说出这话时,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了些许气息。 雪为之一怔。 其实她心中并不想与君弃剑为敌。 一齐经历了二十二水帮大会c探过南宫府邸c杭塘山上的虎c牛c蛇 虽然立场不同c目标不同,但雪觉得,君弃剑是朋友。 「没有君弃剑,怎找君聆诗?」许久之後,雪才问道。 这是她唯一让同门不与君弃剑正面冲突的理由。 栗原苗脸现不豫,狻为犹疑。 又过半晌,她猛地摇了摇头,道:「我和辅文,在涿鹿遇到一人或许, 或许他就是君聆诗!」说完,又是摇头。 雪又是一怔 ̄理由宣告无效了。 但苗姐的神情与动作怎么这么奇怪?雪问道:「怎知遇到的是君聆诗?我 们并不认得他。」 「感觉罢了。」栗原苗说,跟著,便抚额深思。 先行来到中原的同门五人,北川球是弃卒;栗原辅文是刺客,负责暗中翦除 有威胁的敌人;神宫寺流风是武士,应当在中原武林打开声名,为师铺路;但流 风个性较易冲动,堀雪的责任即是就近制止流风一切违反武士道精神的行为。 至於栗原苗,她是『大夫』,也是中原行动的决策者。 但大出意料的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君弃剑,进步神速! 君弃剑对他们的反应,从锦官城见而惊之c襄州晨府轻取北川球c到涿鹿镇 外小胜栗原辅文,期间不过短短一年而已! 「雪,待流风醒後,记得提醒他,致书给赤心,要他继续以四十匹绸缎的 价格,卖马给唐朝廷。」栗原苗说道。 此时,栗原苗深深感觉到,君弃剑已非武力可以硬取。 那,就只好耍一点手段了 回梦堂。 元仁右手上捏著张信笺,满脸笑意的行到後进,屈兵专的房里。 屈兵专的房间,其实便是回梦堂的藏书室,其中有一床桌椅,以外 皆是书架,架上推摆著许多书籍与竹简。 元仁右进房以後,便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屈兵专。 屈兵专接过c看完以後,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元仁右以为屈师叔也是在笑信笺中的消息,说道:「二十二水帮年龄定在四 十,却不知我今年只有三十八岁,待到明年,也仅有三十九,仍然可以」说 到这,却见屈兵专仍在摇头,不禁起疑,问道:「二师叔,有何可笑?」 屈兵专苦笑一声,道:「仁右,你的天份极为卓越突出,习文修武无有不成 。可惜,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太过善良c心术太正,过份容易相信别人」 元仁右面露惊疑,道:「莫非消息有误?」 云梦剑派鲜涉俗事,对於外界情报,只能向情报贩子购买,自然算不得极为 准确。 屈兵专摇头,道:「这件事乃是南武林大事,消息出错那是决计不会的 我的意思是说鄱阳剑派掌门昭明暴毙,又冠到了本派头上」 说到这点,元仁右脸现不懑,怒道:「这分明是冠罪!我们可丝毫没向鄱阳 剑派动过手!」 屈兵专也叹道:「我们自己知道,别人怎会晓得?你去问一个人,问他是不 是贼子,不是的当然答不是,便是的又怎可能答是?如今天下人的观点便是将本 派当成贼子了!无论咱怎讲,天下人也不会信的。二十二水帮定下『年满四十者 不得参赛』此一规条,分明是让我师兄弟与你c仁在五人不得插手,不欲本派胜 出!就算你届时说理说赢,确实参赛c也胜出了,便怕二十二水帮翻脸不认帐, 到时又说本派以强凌弱,声势绝对会不升反降看来,不行,你还是不行!」 屈兵专所言皆在理中,元仁右不得不认。 云梦剑派以兵学立派,八百多年来,门人之间勾心斗角c暗中较量,那是屡 见不鲜。屈兵专以其相术看中元仁右,认为他会是派中的一股清流,减少派中许 多门人相争的情况,故极力培养。元仁右以其天资,也在『仁』字辈弟子中,成 为仅次於『聚云堂主』于仁在的一代好手。 但他究竟过於善良,以为我以善待人c人必以善待我。他武艺卓绝,那是绝 无可疑;他识兵善仗,那是众所皆知。问题就是在於,他的『兵道』只能用在战 场c阵法,却不知兵道可以延伸到政场c官场c甚至是人与人之间 简而言之,元仁右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好人』。 便是担心元仁右心机不够,号称『云梦三蛟』之中最精兵学的屈兵专,才会 亲自长驻回梦堂。 「放出消息此次大会,本派不参加。」屈兵专考量许久後,说道。 元仁右疑道:「师叔,即使弟子不出手,让仁逊c仁宗c仁保几位师弟上阵 ,甚至戎玉c戎行,我们仍然稳操胜卷啊!为何不参加?」 「本派声势必须要跌,但不能跌得太过份所以我们不能赢c也不能输! 」屈兵专语重心长,缓缓说道:「本派不能一统南武林盟,那会使倭族产生疑心 ;但若声名太恶,倭族进兵时,即使本派公告天下,也怕无人会信,届时本派孤 军作战,便大大不利这其中尺度极难拿捏,既要使栗原苗c神宫寺流风等人 确定本派已与中原群雄决裂c又要在倭族进兵时能有大助君聆诗c君弃剑又 迟迟未有回音,我为此事已烦恼许久了」 听到君氏父子二人,元仁右不禁深叹。 在君弃剑离开回梦堂前,他曾向君弃剑剖析形势,希望君弃剑能与君聆诗暗 中协助云梦剑派克制倭族。 如今看来,君弃剑不只不信,还将自己的肺腑之言当成驴肝肺了! 难道诸葛静一死,世上再无善兵知兵之人了吗再也无人可看出我云 梦剑派真正的图谋了吗 元仁右这一叹,惋惜之叹c无奈之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一话 直来直往 ̄之一 ; 君弃剑回到襄州。 他一踏入晨府大门,即见王道c宇文离c石绯三人各持兵刃c三人相距各约 近丈,双眼盯著另外两人,一动不动。 此时是十月中,距灵州防御战过了两个月,黑桐已不在了。 君弃剑站在门口,未再前进,细细观察著院中三人。 他忽然觉得,这三人身上,满满都是破绽! 这是搞什么?学了两个月,竟然不进反退? 才刚走近三人围成的区块,一剑一刀一枪,竟尔毫无预警的同时袭来! 剑刺右肩c刀斫左腰c枪递咽喉! 挡无可挡!君弃剑倒抽一口凉气,急忙退步,退出三人攻势范围。 这一退,退得急了,势子一时难收,後脚跟倒踢上门槛,几乎跌倒。所幸三 人未再追击,君弃剑便将重心下放,蹲下身子藉以止住退势。 抬头,只见三人姿势虽略有改变,但仍站在原地。 君弃剑呼了口气,又步上前去,但这回谨慎保持了些许距离。 三人这才收招c垂下兵刃。王道朝君弃剑笑道:「怎样?」 意思是说,方才那招怎样?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君弃剑赞道:「是有点样子了!」 「什么样子?」宇文离上前,问道。 莫非在此之前,君弃剑对他们本身的武术一直瞧不起吗? 君弃剑心晓宇文离所指,便道:「我是指心态其实石绯,你一直只 当来中原是游山玩水;王道,你只是遵从钱姑娘的指示;宇文兄,你仍以为只需 打探中原武林的情报。所以你们都并未存有什么忧患意识,包括偷袭摧沙堡 时也是一样」 君弃剑如此说法,三人均未反。 他们心里,的确只当这是一场游戏 到了在摧沙堡外,尚摩赞出手,他们才知道自己太松懈了! 当时若非黑桐正在左近,及时援救,今日的王道c宇文离,还能活蹦乱跳? 其实君弃剑本人也是一样,直到寒星猝逝,他才有了警觉 已经不是可以悠哉游哉的时候了! 想到寒星,君弃剑面色一沈,正色道:「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咱 们的目标是『一统南武林』」 此言一出,王道愕了c石绯怔了c宇文离蹙眉了。 王道心想:一统南武林,岂是嘴上说说即可?这种事怎可能是我能力所及? 石绯心想:一统南武林後,吐番进兵更加困难了,我该去作吗? 但一转念,若南武林盟能将吐番军打退,我王或许才能认同义父的作法 宇文离心想:我等来此,只为打探情报,怎会将我也算进去了? 君弃剑见三人表情有异,需得一一开释,便首先向宇文离道:「赤心回国之 後,仍极力怂恿回纥可汗出兵中土,故可汗下旨要瑞思即刻返回。瑞思抗旨了, 还到山阳竹林找过我,表明将助我一臂」 宇文离连连点头,如果是瑞思的意思,那便不需要考虑了。 君弃剑再向王道说道:「你还记得梅仁原与钱姑娘是怎么死的?青城与唐门 ,都在南武林派谱之中。」 说到这个,王道便极为认真了,当下也更无所疑。 君弃剑转望石绯,尚未出声,石绯抢先道:「依据晨星所说,武林三大赌坊 对於明年春分将届的大会开出赔率,你的胜算是最高的。晨星又说,这次大会, 其实就是等於选出除云梦剑派之外,南武林最有前景的帮派。由此可见,你狻有 希望,这绝对不是假的!」 君弃剑苦笑,摇头,道:「他们看上的,只是我身上这块招牌天才之後 的招牌!况且规则已经出来了,每帮派至多可选出五人与会,难道你们要我一个 人上?」 此言一出,王道c宇文离c石绯面面相觑。 君弃剑道:「我已经算好了王道c石绯c北川c魏灵,你们四人与我一 同出席。故这赌盘不只是压我,你们也有份!我想这次大会,可能有些并未名列 武林派谱的人也会有所动作,是故,宇文兄,你们三人也要有所准备了。」 宇文离与石绯连连点头,王道则呆若木鸡。 他的出身,只是一个在灵州战火下幸存的孤儿,虽然懂得一点保身功夫,但 对於皇甫望c徐乞c丐帮c云梦剑派c武林等等,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 的『名词』 如今,他不仅亲眼见过那些鼎鼎大名的人物,居然还要一起争霸南武林? 这是在作梦么? 「不要怀疑c不要犹豫,你们已经踏进来了」君弃剑在王道身边说道, 跟著退出几步,又道:「现在,执行下一个任务之前,就让我试试你们的进境如 何了?」 提到『进境』,王道倒是自信满满,笑道:「我先来!」 他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王道双手提起宽刃重剑,君弃剑也很快将无鞘剑上手了。 其实他心里也很明白,在经过了黑桐亲自指导之後,眼前三人的能耐,绝对 是今非昔比,大意不得! 君弃剑才刚持剑,王道更不留情,一步便上! 出手,镇锦屏第二招 道险路长! 一招八式,急取对手咽喉以下c肚腹以上八处要害,专攻胸臆! 『镇锦屏』以其剑速c剑猛c剑力之狠锐,端端稳坐『天下五大剑艺』之一 ,王道功力虽逊,但若无素质,黑桐身为一代高手,怎会教他? 这一出手,其气势竟然可与黄楼亲使的『捻丝棍』一较高低了! 君弃剑不禁面露惊疑,且挡且退! 王道才刚出手,魏灵便自厅中赶出,一见王道出手端地不留馀地,著实也吓 了一跳,忙叫道:「你们干什么!会闹出人命的!」一边喊边跑,想把王道 拦住。 她并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不是能拦得住王道和他的『镇锦屏』。 但石绯先将魏灵拦住了,且面带笑意。 石绯生得高壮,比魏灵足足多出了一个头,挡在魏灵面前,便如一道人墙。 魏灵急了,哪管这么多,侧身闪过石绯,仍自向前。 石绯只得伸手搭住了魏灵的膀子,道:「不要紧张这是他欢迎叶敛回来 的方式。」 魏灵一怔,只见王道殊无松手之意,君弃剑退一步c他便进一步,招式起落 来去,便只有那一招直来直往的『道险路长』! 君弃剑退了十馀步,忍之不住,踏起了『凌云步』向後疾退,必得先离开王 道剑围之後,才有出手空档! 但王道一见君弃剑脚步有异,才刚出手取向膻中的一剑硬生生转向变招,转 刺左肩! 左方,正是君弃剑预计退出的方向,这一剑又将君弃剑逼回剑圈之中。 君弃剑不禁错愕了 ̄果然是蜀中第一剑! 定神,却见王道剑势一变,转攻下盘双膝c双踝c左右腰间! 『镇锦屏』第六招 剑馈峥嵘! 君弃剑才刚刚被迫收脚,下盘未稳,对方竟又攻来,一时间脚步乱了,一个 踉跄,竟向後跌坐在地! 他连一招都还来不及出! 王道一笑,收招了。 君弃剑愣愣的站起身,心里只觉得,王道已不输当初的梅仁原了! 舒了口气,一抬头,却见宇文离跟著迎上,口中大喊:「该我了!」 出手,也是『镇锦屏』! 第四招:横绝峨嵋! 此招以劈砍为主,唯有四式,在『镇锦屏』是为式数最少的一招。 但每一劈务求全力以赴刀一命! 宇文离不断狠劈,所对著唯有君弃剑颈间c腰间c左肩c右肩! 处处都是足以取敌性命的要害! 直来直往的招式,单纯,极为单纯!便只是左横劈c右横劈c左斜斫c再右 斜斫,没有变化c没有机巧,只是劈,死命的劈! 但宇文离劈得极顺c极乾净c极俐落!几乎不见其回刀换气的空档,他已足 足劈了六十四刀,将君弃剑逼退了二十馀丈,在晨府前院绕起了圈儿! 『镇锦屏』八招五十三式,式式狠辣c锋锐,动作极大,大得破绽极多,但 即使露出破绽,在对手能有馀裕还击之前,下一式便已展开了 如此一来,又哪有还手空档? 君弃剑再一次处於被逼至绝境c无法还手的窘态! 他有一招!他也只有一招! 宇文离劈过左肩,举刀要再劈右肩,君弃剑觑准其势,就是那一招! 抽刀断水水更流! 这一剑由下而上划去,正对宇文离右腕! 宇文离若要出招,定先受剑! 怎料宇文离劈到这第六十五刀,竟尔收手,君弃剑满怀自信的绝技落空了! 宇文离这一刀尚未收全,一转势,便由左至右,向君弃剑当胸横划! 『镇锦屏』第三招 六龙回日! 君弃剑骇了!右手一松,无鞘剑落地c人再一次向後跌坐。 宇文离这一刀,便在君弃剑头顶斫过 刀风呼呼! 锦官绝剑『镇锦屏』 宇文离收刀了,一把将君弃剑搀起。同时王道也步上前来,笑道:「感觉怎 样?」 君弃剑却似还未从震憾中回神,只点了几下头。 魏灵臂膀一甩,挣脱了石绯的大手掌,也赶到近前,怒道:「你们搞什么鬼 !要是真的砍中了,还有命吗?」 这时,北川球也出现了,他显然也见到王道c宇文离的出手,听了魏灵发火 ,便摇头。 也不知他的意思是『没命』还是『没事』? 石绯信步行来,笑道:「接下来换我了」 「不许!」魏灵随即一步挡在君弃剑身前,叫道:「给你们这样轮流搞,打 不死也累死了!」 「真的会死吗?」石绯看著君弃剑,仍自笑道。 「或许你们的武术已在我之上」君弃剑慨然叹道。 魏灵愕然回头。 她一直认为,君弃剑的天资远胜於王道c石绯,这两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赶 得上他。 君弃剑这句话,实教魏灵惊疑莫名。 难道王道与石绯,也是天才? 但君弃剑十分清楚王道c石绯,乃至宇文离,他们心无旁骛,只是专心 练武,自然会比杂事缠身的自己进步要快 更何况,如今根本无人能够指导君弃剑如何『体会剑意』 九华剑法z诗仙剑诀的『剑意』 结果就是,他在去年腊八悟出了一招,但截至今日,也仅仅就这一招 抽刀断水水更流。 还能让他撑多久? 「不管怎么说」王道搂上了君弃剑的膀子,敛容道:「欢迎你回来。」 「我回来了。」君弃剑笑了,那是种安心的笑。 君弃剑回到自己的房间。晨府客房极多,君弃剑离开襄州,他之前所用的房 间仍然空著。 君弃剑进房之後,魏灵也悄无声息的跟了进来。 她比这房间的主人更像主人,狻俐落的斟了杯茶,递给君弃剑。 君弃剑笑笑的接过了,啜了一口,便道:「你有话想说?」 魏灵似一时不知如何启齿,犹豫半晌之後,才吞吞吐吐说道:「你你真 的真的打不赢王道他们?」 君弃剑听得出来,这不是魏灵打心底想说的话,当下只是一笑,道:「『镇 锦屏』其实是大勇若拙的武学,单就招式而言,它无疑是没有弱点的。八招五十 三式使将开来,便已无人能够近身,自然不会被打败。所以若说我打不赢王道和 宇文兄,并非谬论。」 他才说完,魏灵随即回道:「可是他们其实才各学两招而已!而且,皇甫盟 主不是常说吗?『九华剑法z诗仙剑诀』才是当今天下第一剑!」 王道与宇文离,各只会两招。王道学的是『道险路长』与『剑馈峥嵘』;宇 文离学的是『横绝峨嵋』与『六龙回日』,君弃剑在与他们交手时便已看出来了 。可是 「他们只有两招,我却也仅有一招罢了!」君弃剑苦笑道:「还有,皇甫盟 主所说的『天下第一剑』,那是在我二爹君无忧手上使来,才能算是我仍未 得其神髓啊!」 君聆诗,表字无忧。 魏灵一时无言了。若说君聆诗所使的『诗仙剑诀』比君弃剑要强上十倍百倍 ,无人可以反。 所以王道真的已经比君弃剑强了? 魏灵猛地摇头 ̄这简直,不可思议! 君弃剑也知道魏灵在想什么,他晓得自己应该是站在领导位置的人,应该要 是最强的如同徐乞,他是丐帮帮主,也是丐帮第一高手;皇甫望身为北武林 盟主,亦是一般。 君弃剑又怎能输给自己的同伴? 但此时并非计较胜负强弱的时候。君弃剑看著魏灵,仍然面带微笑,道:「 你还有话要说吧?」 魏灵微微一怔,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不该说了。 不说,干嘛跟进来?此时不说,谁晓得日後还有没有机会? 「小狼呢?」魏灵呼了口气,犹豫之中,说出口的话又不是心里的话。 「它还在山阳似乎要守满一年,它才肯走。」君弃剑轻叹道。 狼,和狗是同种的动物,忠心,非常忠心。 看到君弃剑为小狼而叹c为寒星而叹,魏灵忽然生出勇气,极为坚决的道: 「我很嫉妒!」 这话倒让君弃剑怔了。半晌之後,才极为不解的问道:「嫉妒什么?」 君弃剑,乃不解风情之尤者也! 魏灵鼓足勇气,不悦道:「你两次独自行动,都有寒星陪著,我呢?你把我 当什么了!?」说完,竟尔拂袖而去。 君弃剑呆在原地,看著魏灵离开。 终於有点了解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一话 直来直往 ̄之二 ; 君弃剑回到襄州当晚,晨星又将众人招到大厅。 「你这次打算待多久?」各自就坐之後,晨星劈头便问。 「这个嘛」君弃剑环视厅中,看到王道c石绯c魏灵满怀期待的表情, 略一犹豫,仍道:「马上要再出去」 王道随即叫道:「靠!当初我说希望定性一点,找个地方长住,结果你还是 跑来跑去常听说,当军师的人要很冷静c很有定性,原来你才最没定性!」 石绯附和著连连点头,魏灵则以失望的神情盯著君弃剑。 宇文离在旁面带微笑 ̄他和白重c瑞思何尝不是居无定所?流浪和定性, 是两码子事。 晨星没理会王道,迳又道:「你在山阳,遇到过些什么人?」 他遇到的人,必与他所要前往的地方极有干系,晨星如是想,故没问君弃剑 欲往何处去。 「我要去彭蠡湖。」君弃剑却没正面回答晨星的问题。 彭蠡湖畔,鄱阳剑派。 「去作啥?」王道不解道:「凭我们苦练到明年三月,夺不了◇吗?」 黑桐说过 ̄会『镇锦屏』一招,对敌已可立於不败;二招,便足以取胜;会 四招以上,那便无坚不摧 以王道的构想而言,魏灵以箭c北川球以镖,可以使对手难能接近,即使逼 到面前,他使开『道险路长』,也可以避免贴身作战,届时石绯在旁,出一记『 捻丝』,岂有不胜者? 君弃剑轻轻摇头,摇了半晌,才道:「元仁右顶多四十出头。」 这句话,晨星虽能解读,但其馀人等便不了解其话中之意,你看我c我看你 ,看了好一阵子,王道又代表出声道:「那又怎样?」 君弃剑不禁苦笑,道:「元仁右是云梦剑派『仁』字辈弟子行二,整个云梦 剑派,共有八名『仁』字辈弟子」 「也就是说即使云梦三蛟和于仁在c元仁右不能出席,云梦剑派还是有 不少仁字辈弟子符合资格!」石绯恍然大悟,抢先说道。 君弃剑化苦笑为微笑,颔首。 云梦剑派的仁字辈弟子,其实已可确定个个都是第一流的一把好手,任一人 也可能不下於徐乞! 王道的『道险路长』能够挡下徐乞吗? 不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正面交锋,岂有胜算? 「前年元仁右击败我师父以後,回梦堂下二十四名弟子摆下回梦剑阵, 也大破我丐帮莲花落阵其时我也在阵中,以我的观点来看,回梦剑阵之中的 二十四人,我不能败其最逊者」晨星说道。 「回梦堂共有二十六人。」君弃剑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所谓二十六人,自是加了上元仁右与屈兵专。 换句话说,回梦堂中不论糟糠,该役全数出动了 现场忽然沈默了。严肃的沈默c恐惧的沈默。 大厅上烛光狻明,但一闪一闪的,照在众人脸上。 照出疑虑c照出不安c照出惊骇c与股栗。 如今的王道c石绯,或许都比当时的晨星要强。但是,晨星不能败其最逊者 ,难道云梦剑派会派出『最逊者』来出席吗? 「凭我们的力量,不可能是云梦剑派敌手!」沈默许多之後,君弃剑终於说 话,一句肯定句。 王道c石绯c宇文离c魏灵都怔了,北川球则紧蹙眉头。 层次真的差这么多吗? 「所以你要去鄱阳剑派谈合作?」半晌之後,魏灵讷讷的问道。 这一去,不知又要几个月 「鄱阳剑派也未必能敌云梦」晨星说道。 举世有人能敌云梦吗?云梦三蛟c元仁右c于仁在 要找出能与他们面对面交手的五大高手,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加上鄱阳剑 派掌门昭明新亡,鄱阳剑派能有多少力量对付云梦剑派? 就连王道c石绯这么没有紧张感的人,也愈来愈觉得,时日愈过,自己的功 力愈进,云梦剑派就像是一堵墙,一堵高墙 『仰之弥高c钻之仰坚』的高墙! 君弃剑心中也有一堵高墙。 这堵墙,名为『君聆诗』,天赋异才君聆诗。 只要有二爹在,便有一拚的可能!君弃剑信之不疑! 「这是重点。」君弃剑回答了晨星的问题:「所以,我要趁著还有半年时间 ,走一趟鄱阳剑派。」 这一趟,当然不是访问c不是观光c不是游山玩水。 与其去打探消息,不如自己走一趟最快了。 晨星知道这一趟是绝对必要的,便不问馀事,只道:「何时出发?」 「天亮以後。」君弃剑即问即答。 襄州,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路过歇脚的地方,不是驻足的地方。 「要多久?」晨星又问。 「不一定。」君弃剑忽然想起了蓝沐雨c阮修竹 他说会登门造访,只是为了探清鄱阳剑派的实力。 可是为什么此时会想起这两个女人 「几个人?」晨星再问。 君弃剑的『一』还未开口,忽尔感觉到对面魏灵满怀期待的目光。 「两个。」君弃剑说道,略一顿,又补充:「绯,你和我一起去。」说完, 便起身离去了。 是该这样,不能让她有希望 阮修竹c蓝沐雨离开山阳後,路上不敢稍停,直回彭蠡湖。 当她们踏进鄱阳剑派大门,怔了。 派中上下老小,众师兄姐含仆役共三十馀人,竟在前庭排成了左右两列,从 厅门沿伸至大门。 阮修竹的一句「不必这样欢迎我们回来」几乎便要出口,但又惊见众人披麻 戴孝身稿素,一望而知,这不是迎人c是送葬的行列! 元伯站在大门侧,瞥见二女呆呆挡在门口,忙将二人拉进行列中。 阮修竹入列以後,低声问道:「元伯,这是你们在演大戏?」 到了这时候,还是不正经!元伯深叹一声,道:「你大难临头,还有心情说 笑?是昭掌门过世了!」 由怔,转愕。 蓝沐雨转头看向大厅,正见著派中的大师兄龙子期扶椁行出。 龙子期只是个二十五c六岁的青年,生得清美俊雅c英姿爽,眉宇之中是 七分刚气带著三分柔气,派中人常笑谓:「所谓美周郎,不敌龙子期!」 今日的龙子期不同了,满脸毅气c神情一丝不苟,刚气十分c柔气无存。 因为,他已经是掌门了,必须疾言厉色了。 整个鄱阳剑派,除了脚步声c啜泣声,没有其它的。 昭明是个老好人,对派中上下而言,为师c亦父c同时也是友,他的过逝, 打击鄱阳剑派极大! 「虽然外界将昭掌门的猝逝归咎於云梦剑派」元伯低声说道,话尚未毕 ,阮修竹俏脸中忽然生出三分怒意c三分杀气,咒骂道:「云梦剑派!」 蓝沐雨生怕这姐姐胡搞,忙一把将她抱住。所幸阮修竹神智尚称清明,只摇 了摇头,示意蓝沐雨不用紧张。 「不是云梦剑派!」元伯忙道:「昭掌门七十几岁了,寿终正寝,和云梦剑 派压根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此时,棺椁经过面前了,蓝沐雨放开了手,与元伯c阮修竹一同跪下,送老 掌门昭明出殡。 龙子期行在棺侧,冷冷的瞄了二女一眼,而後不动声色,扶棺前行。 师父说要水葬,这棺木是要让它流到彭蠡湖上的。 棺椁出门之後,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走到阮修竹c蓝沐雨面前,每个人动作 都一样:摇头c叹气,而後便各自干活去了。 小涵也是一样,她的头发更长了,一根翠玉金钗只扎住了右半部和左後半部 的头发,左额前那部份根本不管c任它盖住了左边脸庞。她看看二女,一样的摇 头c叹气 小涵的连声叹气,其内涵正与元伯所言『大事不妙』相同,阮修竹给她叹得 心里发毛,右手拉著蓝沐雨c左手扯住了小涵,三个姑娘且跑且拖,直撞进了阮 修竹的房里。 阮修竹砰地关上房门,便回头直瞪著小涵,颤声道:「你你快说,发生 什什么事了?」 「说什么?你的c沐雨的c还是两个一起的?」小涵耸肩,一副百般无奈的 模样。 「一个一个来!都说,快说!」阮修竹急道。 「那我先说你的」小涵在房中踱了一圈,才把这句话说完,而後定足在 阮修竹面前,缓缓说道:「其实说来也是同一件事」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吊人胃口?阮修竹怒了,但又不敢於此时得罪小涵 ̄事 情是必定有的,若果小涵不说,等到大祸临头了,那是绝对来不及想出应变的法 子! 可如今小涵又故意兜圈子,不只阮修竹,连蓝沐雨都心急了。 小涵看了二人的表情,摇摇头,终於开口,但仍是说得很缓很缓顿一顿 :「咱们那位新任的龙掌门啊 ̄他认定了,是你,阮修竹,把沐雨带出去乱跑, 有违帮规,所以呢 ̄罚你,罚定了。怎么罚,还不晓得。再来,老掌门过世了, 惊动了沐雨的双亲,其实他们二老呢,也正在派中,一来,见不到沐雨的人,吓 著了。这会子,你们既然回来了,那二老是铁了心,要把沐雨带回家老掌门 临终吩咐,他要水葬,咱们派门口啊,就是昌江,棺椁一丢便了事了,所以龙掌 门啊 ̄大概也已经回来了你们该要晓得,老掌门呢,是很疼你们的,但是啊 ,龙掌门可就不一定罗」 小涵足足花了一炷香时间,才把这段话说完,阮修竹不耐烦c又不敢打断她 ;蓝沐雨不耐烦,也一样只能静静的听 说完之後,阮修竹脸色铁青c蓝沐雨脸现为难。 「姐,对不起。」蓝沐雨歉然道。 若不是她坚持偷溜前往山阳,也不致如此。 阮修竹却忽然展颜莞尔一笑,道:「不差,我有办法了!」 阮修竹的鬼点子一向不少。 蓝沐雨依旧十分担忧的望著阮修竹 ̄鬼点子有是有的,但往往也不见效 啊!只有阮修竹本人对自己的办法有信心而已!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跟著是元伯的声音:「阿竹c沐雨!子期要 你们到大厅去。」 小涵耸耸肩,头一个开门,施施然走了出去。 阮修竹c蓝沐雨来到大厅,厅中已有三人:主位上坐著一脸肃穆的新任掌门 龙子期,左边客座上则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农村夫妇。 那对夫妇,便是蓝沐雨的父母。 二人进到厅中,便直挺挺的站著。进厅之後,只有掌门看座,才能坐下,一 向是鄱阳剑派的规矩。 蓝母见到女儿,却也丝毫不卖龙子期面子,一迳起身,气呼呼的走到蓝沐雨 面前,伸手便是一个老大耳括子! 蓝沐雨没有闪c不敢闪,左颊登时多了个五爪印。 蓝母打完之後,劈头便骂:「我们家里穷,养不起你,才将你送来这里!你 不学好,居然还跷家?该打!谁教你的!」她一眼瞪向旁边的阮修竹,认定了是 这丫头带坏了自己女儿,不由分说又一掌向阮修竹脸上扫去。 但阮修竹可不是她的女儿,没道理乖乖站著让这老女人打!她身形较高,纤 腰向後一摆,上身微微後仰,蓝母一掌便挥了空。 蓝母怒了,左掌不中,换用右掌! 阮修竹也不客气,见蓝母巴掌又来,伸手一把便抓住了蓝母的手腕。 即使阮修竹并非什么绝顶高手,要制住一个平凡的中年农妇,也不为难。 阮修竹一抓之後,随即放手,同时低声道:「搞清楚,我可不是你的女儿, 你说打就打?」 蓝母一怔,蓝父已急忙赶上前来将妻子制住,也连声道歉c嘘问女儿。 蓝母不肯罢休,一对农夫农妇便在厅中一铗一扭,看得阮修竹也不禁摇头, 蓝沐雨更是极为惭愧,在旁劝架。 这不劝便罢,一劝之下,蓝母更火,竟满厅追著蓝沐雨打了! 跟著,阮修竹看不过去,又在後头追著蓝母。 蓝父站在原地,无可奈何的乾著急。 闹了好一阵子,龙子期终於忍之不住,站起身c假咳两声。 任上掌门之後,龙子期的气势已超越了同侪,这一咳狻有气度,让厅中恢复 了安宁。 「二位来此,并非为了打女儿给我看吧?」龙子期微笑道。 四人皆不作声,龙子期又道:「蓝伯母是执意要带沐雨回家的了;不晓蓝伯 父怎说?」 蓝父思索了一阵後,道:「最近有点乱,回家住一阵子也好」 「既是如此」龙子期转向蓝沐雨道:「你就随令尊令堂回家吧。」 蓝沐雨一怔,随即转视阮修竹。 如果此时她回家了,君弃剑的『登门造访』,她不就遇之不著? 阮修竹忙道:「大师兄!我和沐雨其实是」 「这没你说话的份!」蓝母随即骂道:「都是你带坏我的女儿!」 阮修竹未及回口,龙子期也道:「阿竹,你其实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二位 请将你们的女儿带走吧。」 蓝母见说,当著众目睽睽之下,拖著蓝沐雨走出了鄱阳剑派大门。蓝父只在 一旁低声说话,想是要蓝母给女儿留点面子。 由此也可见得,昭明一死,鄱阳剑派在当地人心中,其实也更没地位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一话 直来直往 ̄之三 ; 龙子期盯著阮修竹,嘴角染上一抹诡异的笑,说道:「阿竹,换你了。」 阮修竹微微一怔 ̄她已经救不了蓝沐雨了,可是还要救自己! 「你刚说其实是?其实是什么?」龙子期怪笑道。 阮修竹定一定神,正色道:「大师兄,明年三月,江南二十二水帮的大会, 我们会出席吧?」 龙子期点头道:「会。怎么?和你们跷家有关系?」 看龙子期的表情,即知他亦十分重视此次大会,眼见有救,阮修竹喜形於色 ,忙道:「大师兄一定听说过君弃剑?」 一听此名,龙子期的眉头忽然紧了,此时厅门走进元伯,缓缓说道:「这阵 子大夥儿忙著老掌门的收敛,我一时没空提起」 「元伯,有话直说!」龙子期催促道:「不要吞吞吐吐!」 「二十二水帮已订下规条,大会如期举办,除北武林派谱中的各门派帮会外 ,即使非武林人士亦可,各组织最多可有五人出席,规定是出席者年纪须在四旬 以下。」元伯一气说至此处,龙子期随即应道:「这是摆明了封锁云梦剑派!」 「没错,大江南北一致如此认为。」元伯继续说道:「如今,道上三大赌坊 合议开出赌盘:君弃剑一赔二c云梦剑派一赔三c唐门c蒲台c青城同为一赔五 ,本派一赔六c其馀各帮会分别是一赔十至二十不等」 一赔二?一赔六? 龙子期的神色随即变了,俊脸罩上了一层寒霜。 龙子期知道,师父新亡,本派声望下降乃势所必然,赔率低过唐门c青城并 不足奇;而云梦剑派乃天下五大剑派之一,如今正是一枝独秀的时候,即使云梦 三蛟与聚云c回梦堂主不出席,他们zhan有优势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若单单抽出君弃剑与鄱阳剑派来比较,这赔率却教龙子期难以接受! 三大赌坊不可能拿自己的财产来开玩笑,他们所定出的赔率,必然也等同当 今武林道上各派声势隆衰如何。 「为什么他凭什么!」龙子期霍地站起,在厅中来回踱步,似是喃声嘀 咕,但声量让元伯与阮修竹都能清楚听见:「他不过是君聆诗的义子罢了他 有什么本事?竟能比本派比云梦剑派还被看好?」 「云梦剑派擅兵学,」元伯说道:「他在灵州一役,成功以八千草莽分为两 波抵挡六万吐番骑兵,自己则与数名同伴夜袭摧沙堡,逼使吐番不得不退兵 以兵学而论,他的评价不在云梦剑派之下了。同时,北武林皇甫望常盛赞『诗仙 剑诀』方为天下第一剑,当今武林也认为唯有『诗仙剑诀』能克制『归云晓梦剑 法』,相信你必然清楚」 龙子期眉头仍然紧皱,转向阮修竹道:「好,现在我听说过君弃剑了,那又 怎样?」 阮修竹随即回道:「我和沐雨是去了山阳!我们见到了君弃剑!」 「纵然评价极高,但他究竟年岁尚轻,『诗仙剑诀』的造诣可能未臻成熟。 即亦,他无法独力面对云梦剑派;同样的,与云梦剑派世代为仇的我们也是 可是,你们怎知他会在山阳?」元伯在旁说道,最後则提出了疑问。 他的确曾与阮修竹说过,灵州战後,君弃剑独自一人往河阳去了。由灵州出 发,河阳与山阳一样是要往东南方走,但两者之间可隔了条黄河! 「那不重要!」阮修竹嚷道:「重要的是,君弃剑亲口和沐雨说过了,他会 『登门造访』!」 「如果我们合作未尝没有希望。」元伯略作参详後,说道。 元家历代,除了是鄱阳剑派专属的情报来源外,到元伯 ̄原名元适 ̄这一代 ,由於三十馀年来与昭明默契相投,几乎也成了鄱阳剑派的军师。 若要龙子期称元伯一声『师叔』,其实并不过份。 「合作」龙子期又开始嘀咕,脸色,很沈重。 元伯与阮修竹一起,看著龙子期在屋中踱步,踱不完的步,心里也是七上八 下c忐忑不安。 元伯是看著龙子期长大的,他很清楚龙子期的得失心极重c好胜心也极重, 道上的赌盘赔率已足令龙子期大为火光,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与君弃剑合作是最 有利的方法,龙子期也必未会接受。 这是面子问题! 阮修竹则在担心 ̄将君弃剑『请』来鄱阳剑派这一理由,是否足以让自己不 受处罚。 大师兄平素是狻和善,但回来至今,他变了个人,变得极为严肃,阮修竹非 常烦恼,大师兄会否在此时来个翻脸不认人。 再怎么讲,龙子期也是鄱阳剑派现任掌门,只要阮修竹还在鄱阳剑派,掌门 的话只要合理,就是命令,是不容许违抗的。 阮修竹逃家在先,要接受处罚,是再合理也不过的事。 重点就是在於,龙子期会否大发慈悲?或者,理由够不够大 龙子期绕了好一阵子,厅门又走进一人。 这人一张长脸,细眉c俊眼c长鼻c薄唇,长得不错,但又带点轻薄气息, 他是鄱阳剑派的老二,年纪与龙子期相彷,名为常武。 龙子期停下脚步,正停在阮修竹面前,双眼却望向常武,沈声道:「老二, 由你负责,把阿竹锁在房里,不许出房门一步,锁到君弃剑来为止!」 阮修竹听了,如遭五雷轰顶! 完了我完了 「把剑给我。」常武说道,表情很奸c语气很诈。 阮修竹纵使百般不愿,也只能乖乖缴械。 常武接过阮修竹的佩剑,指著门道:「自己进去吧。」 虽然心里抗拒c虽然动作有些迟缓,此时的阮修竹却像极了只能听命行事的 人偶,推开房门後,踏了进去。 常武拉上房门。过不多时,门外起了一阵一阵砰砰磅磅的巨响,一条一条的 横形阴影不断在阮修竹的房门出现。 阮修竹知道,那是常武用木板钉门了。 当房门恢复了原有的沈寂,阮修竹几乎已无法从门缝与窗棂中望见阳光。同 时,门外常武的声音轻柔的传来:「这次远奔山阳,其实是沐雨的主意吧?」 「哼!」 「沐雨已经被带走了即使不是,你把责任推过去,我去向大师兄说几句 好话,这些木板只怕马上就可拆下。」 「哼!」 「阿竹」 「别这样叫我!」阮修竹嚷著。 这登徒子! 「派里人人叫得,独我叫不得?我比较特别么?」常武的声音仍然又轻又柔 ,丝毫不为阮修竹的怒意所动,甚至又多了三分轻挑。 「你是很特别!」阮修竹冷笑道:「特别的讨厌!」 「那好吧。」常武在门外也冷笑:「那你就等吧说不定,君弃剑根本就 不会来!」 阮修竹一怔,随即又喊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不会来?」 门外只有脚步声,没有应话声。常武不答,迳自离开了。 阮修竹在房中枯坐,坐到夜深。 肚子忽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与蓝沐雨还没吃午膳便急著赶回来,至今 已是酉末戌初,自然饿c饿极! 『叩c叩』两声响,有人敲打木板,而後递食用的小窗被打关,传进一个女 音:「阮姑娘,吃饭。」同时自小窗外推进了一大碗饭菜。 在鄱阳剑派,『禁足』是最常用的处罚方式,每个房间都特别设置了小窗。 阮修竹认得声音,忙道:「萍儿,小涵呢?」 「小涵在厨下。」萍儿应道。光由她的声音,也听得出来,这丫头极为乖巧 听话。 「帮我叫小涵来,好不好?」阮修竹放软语气,纯粹是求助的语气。 因为她摸清了,萍儿最受不起软语央求。 萍儿闻语,却犹豫许久,讷讷说道:「龙大哥说,你和小涵一道,鬼点子就 多,不许让小涵来看你」 阮修竹微微一呆,又问道:「那小涵被看住了?」 「那倒没有」萍儿回答。 「行了!你只管偷偷和小涵说,我要找她就行了!」阮修竹道,语气极为兴 奋。 「好,我会说的。阮姑娘,你快吃吧,这碗饭是小涵私下作给你的。」萍儿 说完,马上拉起小窗,走了。 阮修竹极为挑食,甚至可说只吃蓝沐雨与小涵所作的饭菜。原本赌气,纵使 饥肠辘辘,对那碗饭也不屑一顾,如今一听是小涵作的,随即便将碗筷抓起,扒 了一口。 果然是小涵的味道!阮修竹极为满意,三两下吃了个乾净。 吃得急了,不慎噎著,阮修竹急忙捶胸,左手则到处乱抓。 正巧给他抓到一个杯子,阮修竹不假思索,仰首便将杯中水喝光。 阮修竹呼了口气,才发觉杯子是从小窗外递进来的。 「你饿几天了?厨下有些鱼骨c蛋壳,还要吗?我可以帮你拿来喔。」 是小涵的声音。 阮修竹听到这声音,犹如见到观世音菩萨降临,大为兴奋的叫道:「小涵! 我有话和你说!」 「嘘!小声点!」小涵低声道:「你想让我和你一样被关起来吗?」 「好好,我说快一点。」阮修竹也放低音量,急急说道:「你可以帮我问问 元伯吗?看看君弃剑现在人在哪里!」 君弃剑?小涵第一次真正确实的听到这个名字。 偶尔,派里上下有人提到过,但也只是『提』,并没有太深入。 『君』这个姓,让小涵有股莫名其妙的奇特感觉。 「为什么?」小涵反问道:「我听说过了,你和沐雨偷溜出门,是去了山阳 找君弃剑,大师兄也说,要把你关到君弃剑来到彭蠡湖为止为什么还要去查 他在哪里?」 「因为」阮修竹才说了两个字,小涵又抢先道:「如果只是为了要放心 ,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果他曾答应你们,会到彭蠡湖来,那就应该会来。人无 信不立!」 小涵说得很顺口,她并不晓得,君弃剑的口头禅便是这一句 『人无信不立』! 「我很担心啊!」阮修竹说道,很焦急的说道。 小涵不解道:「担心什么?担心有人袭击他?」 「对!不!不对!」阮修竹的语气,连自己都在怀疑。 到底在担心什么劲? 小涵叹了口气,道:「说清楚一点。」 「哎呀 ̄就是就是就是」阮修竹『就是』了三次,才『就是』 出了个所以然来:「就是常武那痞子,他说『君弃剑根本就不会来』!」 「既然知道他是痞子,那他的话你也信?」小涵不屑道。 阮修竹一呆 ̄是啊,干嘛信那痞子的话,自己穷著急? 「担心自己比较快。」小涵思索半晌後,忽又说道:「其实你还是需要担心 。」 阮修竹又一呆:「为什么?如果他会来,那就没事啦!」 小涵道:「我觉得至少有两种情况,你会需要担心第一种,君弃剑徒有 虚名,其实不敢来,那就被常武说中了,你就糟了;第二种,即使他真的来了, 本事却没有传言中的大,你和沐雨白跑了,那你一样要糟。」 阮修竹呆上加呆 ̄小涵所言入情入理,不无可能! 但君弃剑顶著偌大名头,怎能没有本事? 阮修竹自然并不晓得,君弃剑的名头,先是有『天赋异才』在前为他打下根 基,後又有丐帮一力炒作,才有今时的程度。 「你和沐雨去到山阳,有亲眼见过他的本事如何吗?」小涵问道。 阮修竹讷讷的回答:「没没有他很会喝酒,我们只知道,他很 会喝酒」 「你祈祷佛祖保佑吧。」小涵轻轻一叹,又道:「有人来了,我走了。」说 完,拉起了小窗,一溜烟跑了。 留下阮修竹枯坐尺室。 我又不信佛祖!会保佑我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二话 云南旧事 ̄之一 ; 背负琴囊的白衣书生进入云南境内。 大理城已在眼前。 看到大理城,白衣书生眼皮直跳。 他绝非容易惊惶的人c他绝非没有定力的人。 十四年了,再一次步入南诏国土,对他而言,竟是如此困难! 二十年前,剑南曾爆发战争,南诏入寇蜀地南境,占领c建宁二郡。在 史上,这桩战事被称为『天宝战争』。 南诏国占领为时八年。 安史之乱平定之後,南诏退回云南,又正式归属大唐版图。 在四境不宁的时代,『天宝战争』已经被遗忘了,因为那只不过是国力贫乏 的南诏,在面对著李密大军入侵的反抗罢了。 朝廷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王者发动『上兵伐谋』的极致表现 大唐并不晓得,当时云南正在内乱,除了正统的南诏国之外,还有以浪穹c 施浪二诏所组合成的『大理国』。 为了与大理的争战,当时的南诏国王稀罗△发动谋攻,化名敕里到中原活动 ,他放出风声,将与大唐联军攻击大理。大理为了避免双面对敌,故决定先发制 人,以南诏国王名义攻击。後来敕里与大唐密谋,由南诏出兵为大唐夺回 ,并以大唐鞭长莫及为由,派了副手前来驻军,充任刺史。 这些细节并未在唐史上见到,唐史上只记了『南诏侵唐,据郡』。 但这件事,却让敕里成功在大理北方驻扎了军队,再加上南诏原本便在大理 之南,大理实实在在的成了双面受敌。 现在,内乱已经结束了,南诏统一了云南六诏。眼前的大理城,已成了南诏 国的副都。 身为江湖第一大帮 ̄丐帮的帮主徐乞,只要想到任何有关敕里的事,便会害 怕c颤抖 敕里,已经被称为『天弃鬼才』。 四大天才之中,以天弃鬼才为首。 以敕里为首! 这是世人默认c承认c甚至公认的事实。 十四年前,他曾与诸葛静c段钰c徐乞等人一道,参与敕里主导的『灵山 战役』 那短短一天的战役之中,大理c南诏各倾全力一战,但後来决定胜负的,并 非兵战,而是『挑战』。 普天下众英杰对敕里一人的挑战。 那一战,其实只是私战,是敕里的私战。 为私而战。 但时至今日,『灵山战役』在许多人的心中,已是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们亲眼见到了『神的境界』,在敕里身上见到。 在灵山战役之後,原名稀罗△的敕里,才正式被称为『天弃鬼才』。 全部的人都相信,天弃此人,因为他们害怕此人。 在灵山战役之後,敕里在武林道上,被视为不可越的屏。他达到了智慧 c武艺的『最高领域』。 任何人终其一生,也绝难企及c不能望其项背的境界 在灵山战役之後敕里身亡,但他也已成为了 神。 白衣书生终於将极其沈重的一步跨出。 踏进大理城内。 开头成功之後,接下来就轻松许多,他开始在大理城中漫步。 大理仍以浪穹c施浪二诏为主体,因其族人多著白衣,故此二诏也常被统称 为『白苗』。 相对的,南诏的蒙舍诏,便被称作『黑苗』或『蓝苗』。 总而称之,即是『云南苗族』。便是世人印象中,以饲毒施蛊为能事c巫筮 卦卜极其发达的『云南苗族』。 大理城中,也有不少汉人,加以白苗族人多穿白衣,白衣书生在城中并不特 别显眼c或奇怪。 「善酿给我善酿!」 忽然有人以汉语喊道。 那是个发色全白c面色苍老,看上去似乎已是八c九十岁的老头子,坐在路 旁的酒店里,大嚷著:「我要善酿!杭州的善酿!」 白衣书生心有所觉,便走了过去。 小厮是个汉人,被这老人喊得慌了,手足无措的讷讷说道:「雷大人我 们这没有没有善酿产的杭州」 「不要善酿了。有没有龙井?」白衣书生走到小厮身边,微笑道。 「这我们不卖茶,只有酒」小厮答道。 「那就都不用了。」白衣书生说完,便在老人对面坐下。 老人看著白衣书生,微笑,斟了一杯白酒给他。 白衣书生看著老人,微笑,喝下了那杯白酒。 二人像白痴般对笑了一阵,又极有默契,同时起身,走出店门c走出城外。 「君无忧。」 「副座。」 离城数里,四下无人时,两人分别道出了对方的称谓。 君聆诗,字无忧。 副座,指的则是当年敕里的副手,驻军长达八年的雷乌。 当年的南诏与大理,以宗教纷争而对立,南诏国有新兴宗教,名曰『拜月』 ;大理则崇奉大地之神『女娲』。二者互不相容,以此相持不下。 「我已不是副座了。」雷乌苦苦一笑,摇头道:「他废了拜月教。」 拜月教创始者,名为杨冰,执政二十馀年;後杨冰战死,雷乌续立,任教主 历时六载;後又以稀罗△为教主,雷乌逊位为副手,经过了十二个寒暑。 所以,如果拜月教只存在三代,那敕里就是最後一任的亡教者? 谁敢让身之为人c而其才非人的敕里成为亡教者!? 君聆诗眉头略蹙,道:「他?仲参吗?」 「应该叫他作△迦异。」雷乌涩涩说道。 杨冰战死的那一役,南诏元气大伤,经过雷乌六年的苦心经营才恢复元气c 敕里将其壮大,他们对拜月教有著如同父子一般的深厚感情。△迦异废了拜月教 ,等同否定了雷乌的贡献c敕里的努力。 「他还作了什么?」君聆诗又问。 从雷乌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一定还有什么! 雷乌仍是涩涩一笑,轻叹道:「你看不出来吗?」说著,又走出几步。 君聆诗看出来了。 雷乌年纪虽大,但应该只是逼近六旬,如今看来却似乎行将就木c垂垂老矣 。且雷曾与黑桐正面交手,不相上下,可见其功力之精深。如此高手,却老化的 这般迅速,便只能有一个理由 「他废了你的功力。」君聆诗轻声说道。这不是问句。 「不是废,是吸去了。」雷乌满脸的皱纹不断抽搐,忿忿说道:「不只是我 ,巴奇也是『拜月秘术』传到他手上,他将『反客为主』c『过屋抽梯』一 道解释,成了一套能吸取他人功力为己用的武功,称之为『集涧涌泉大法』!」 君聆诗不禁一怔。 不仅仅是雷乌曾与黑桐战成平手,巴奇当年也号称『南苗第一强者』,他打 败过皇甫望! 若果,△迦异同时拥有了这两人的功力 武功高绝那是一回事,君聆诗觉得奇怪,十分奇怪! △迦异是敕里的养子,雷乌是敕里的副手c巴奇是敕里麾下三将之一!他怎 能对这两个人下手?他疯了吗? 这就是他所谓的『集涧涌泉』?不可思议! 但是但是不可能啊! 君聆诗满怀疑惑的望著雷乌。 雷乌,拜月教副座,十四年前锦官c永安联军共五万大军,与一万军战 於嘉陵渡口,此役名为『嘉陵会战』! 君聆诗c诸葛静c徐乞皆有与战,他们被雷乌打得一败涂地! 而後,南诏国发起锦官攻略战,雷乌领亲卫三千骑兵直奔锦官城下,与当代 『镇锦屏』传人赵瑜单挑,战胜。 雷乌的战略头脑c雷乌的武艺c雷乌的智慧,无人会怀疑! 徒有一身勇力的莽将巴奇固不足道,但雷乌怎可能被△迦异轻易夺去了一身 功力? 功力虽失,智慧犹在,雷乌看出了君聆诗的疑惑,只是苦笑。 「告诉我!」君聆诗沈声道,话中带怒。 君聆诗性格沈稳持重,极少c甚至不可能发怒。 雷乌深深一叹,终於说出了一幕难以忘怀c悲极怨极的往事 灵山战役之後,南诏与大理几乎都是全师而退,但双方的领导阶层皆损失惨 重,不约而同的采取关闭四境c保存国力的措施。 南诏方面,△迦异命暂不发布云南王稀罗△战死的消息,只说稀罗△身受重 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疗养,自己则扮演起了稀罗△的角色。 这造成了一种极奇特的情况:大理与中原武林,都知道稀罗△已死;但南诏 人民与大唐却不知情。 对四境不宁的大唐来说,无事即是好事,故从不多问,朝廷只负责承认并册 封『王』而已。 △迦异接著令我总揽国政c巴奇负责军事,两人一内一外治理南诏,倒也安 平。两年过去了,南诏国人重新开始习惯把我当成云南王,毕竟我也登上过拜月 教教主的大位,以执政能力而言,我自信并不比教主逊色。 这两年之间,我在家中理事,各部长老与群臣已经很自然的会前往我的官邸 议事,王官倒显得冷清了。到了第三年,△迦异私下告诉我,可以到王宫处理国 政,我接受了,但一直只在副殿理事。 到了第五年,△迦异满二十岁了,他开始接手问政,从一些小事开始,△迦 异的学习能力无疑是极强的,我的身份已形同太傅。这种情况也持续了两年。 这两年,我躬事△迦异,同服侍教主一般,极尽人臣之礼,△迦异也给了我 位极人臣的待遇。曾有数次,△迦异问政过晚,便权留我在王宫内过夜,我也渐 渐的在王宫愈待愈久。 外头,这七年之间,巴奇并没闲著,灵山战役之中,他受伤极重,花了半年 的时间才将伤养好。之後,他积极训练士卒,七年过去,南诏军兵个个都成了能 以一挡百的勇士,尤其是巴奇亲属的二千长刀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负责全国 治安。由於巴奇与我的努力,南诏国泰民安,在灵山战後维持著战前的荣景。 △迦异的执政能力愈来愈强,我显得轻松不少。闲暇之馀,我开始想起了自 己的本能,那是从『拜月秘术』中学来,带领骑兵的能力。 在教主当位时期,我一直领有三千名亲卫骑兵。灵山战前,这三千骑兵被诸 葛静用计,全军覆没了。此时一有空闲,我便与巴奇联络,从军士中挑出了三千 名精英,重新训练,又组成了一支骑兵队。 这支骑兵队,不仅擅长森林c沼泽行动,甚至也可以翻山越岭,移动力之卓 绝,远胜任何军队c任何兵种。我编组完成以後,让南诏国人见识了这三千骑兵 的战术演习。南诏国人在惊叹之馀,封给了这三千精锐骑兵一个实至名归的称号 :『山雷』。 接著,意外发生了。在三年前的年庆大典中,△迦异宣布即位云南王,对南 诏国内公布了教主的身亡消息,但对大唐仍然不予通知。南诏国内一时轰动c混 乱了,因为教主在南诏国人的心目中,是高高在上的c不可触及的,他是南诏人 心目中的王者c是圣人c是神!他的死,对南诏国人而言,是太大太大的打击! 即位大典上,南诏国发生了暴动,那是一群不相信教主已经死去的人所发动 的,这场暴动犹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全国都有乱民的破坏消息传来。但△迦异 不管,他说要看比武大会,并指名巴奇一定要上场。原本巴奇领著他的二千长刀 兵,极力镇压国中的暴动,接到△迦异的钦点时,巴奇抗命了,他认为先将国内 人民安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我也如此认为,所以大力支持他的决定。更何况我很清楚,巴奇和喀 鲁c阿沁,这所谓的『南诏三将』,他们是教主超拔於市手带出的,喀鲁与 阿沁都已经死了,仅馀巴奇一人即使没有△迦异的命令,他也会继续领导南 诏军士,他绝不可能辜负教主一番心血栽培! 但△迦异发怒了,他说,巴奇抗命,理应问斩!并亲自带领了几名亲卫兵士 ,前去收捕巴奇。他们在南诏城中找到巴奇,亲卫兵士开始对巴奇发动攻击。巴 奇身边的长刀兵不服,奋起反抗,因为他们知道,巴奇是绝对忠於南诏的,要将 巴奇问斩,是绝对不合理的! 巴奇也有反抗,但他处处手下留情,他清楚,如果伤到△迦异的亲卫军士, 那他就是真的造反了! 南诏大街之上c众目睽睽之下,巴奇与△迦异对峙,巴奇不全力反抗c但也 不肯束手就擒!一切都必须等到国中的暴动平息之後,才来解释c才来进行,才 是对的!我极力支持巴奇的决定,并在他与△迦异对峙之时,代替他继续镇压暴 动。 我相信,巴奇身为『云南第一强者』,没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他,巴奇自己也 是这样认为的。 但我们轻估了△迦异他开始向巴奇动手,不留情c不手软!巴奇只有防 守,他不敢攻击。我们错估了一点这些年来,『拜月秘术』一直在△迦异的 手上!他学的,便是『反客为主』与『过屋抽梯』! 当巴奇倒地的那一刻,全国震动了c但也安宁了。△迦异开始对倒地的巴奇 施展『集涧涌泉大法』!等我赶到,巴奇已油尽灯枯,全场也无人看出△迦异的 手法!巴奇一句话都来不及对我说,他就死了,彻底的死了!当时,我并不知道 △迦异已学会了『集涧涌泉大法』,更不知道这套神功,紧接著竟又用在我身上 但也幸好,我用一身功力,终究换得了秘密换得巴奇何故而死的秘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二话 云南旧事 ̄之二 ; 雷乌说到这儿,老泪纵横c悲不自胜。 这是南诏国中的大变,是他与稀罗△c巴奇等人胼手胝足创建出来的国度碎 裂的经过,怎教他不心痛? 君聆诗可以体会,他用衣袖帮年不过六旬c但外貌c形体已垂垂老朽的雷乌 拭泪,也不禁感到心 雷乌吸吸鼻子,又继续说了下去 巴奇死後,△迦异勃然大怒,下令即位大典结束!我收敛了巴奇的遗体,送 到他家里去。 巴奇为国忘家,他几乎是没有家的,军营就是他的家,所谓巴奇的家,其实 只是一个没有庭院c没有房间,仅仅是一块由木板围绕c罩住的土地而已!巴奇 没有家人,但那小小的木板屋中,在短短一天之内,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那是 军士,全是我南诏的精锐军士! 我感到有点欣慰,巴奇在军营之中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那段时间,我竭力筹办即位大典,当天又奔驰於国中各地镇压暴动,接下来 收敛巴奇,我太累了。巴奇的几位贴身军士说服了我,让我回家休息。 我一回家,也是一群一群的人来看望我,几乎都是书记c撰事等文官。 第二天,我拖著疲惫的身子上朝。朝间,△迦异忽然开始说一段故事。 那是五百年前,中原魏国的故事。他说,在高平陵事变中,司马氏秘密馔养 了三千死士效命。後来,司马懿c司马师c司马昭父子轮番执政,都不上朝,只 在家中理事,开启了第二朝廷!原本的朝廷,只成了影子朝廷! 故事又往回溯,他提到了曹操的故事曹操当丞相时,他府中的丞相撰, 只要一有错事便受鞭笞。有一回,曹丕问曹操:父亲用过上百人为撰,没有打过 的人有哪些? 曹操一想,就连『建安七子』之中的阮,也曾打过,哪有人没打过的? 曹丕说,其实还是有!何叔龙和司马懿,就没被打过! 曹操笑了一笑,回答:何叔龙太爱面子,身怀毒药,宁可一死,不愿捱鞭子 ,一点小错并没必要将他逼死,所以不打。至於司马懿 一想到司马懿,曹操忽然住口了。 因为,司马懿真正是一个没错的人!但这个没错的人,後来竟残杀他的子孙 c夺了他一生的经营! △迦异说到这儿,歇了口气,看看我。 我不自觉发颤了! △迦异此时忽然大喊:将雷乌给我拿下! 我怔了!数名军士反应似乎极快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事先便有准备 ,所以动作才那么快,还是因为我发愣了,才觉得他们快!总之,在我回过神的 时候,我便已经被制住了。 △迦异当著群臣面前说:雷乌领有三千骑兵,正与『高平陵事变』中的三千 死士不谋而合!雷乌执政之初,只在家中理事,我请他请了两年,才肯入宫,开 启『第二朝廷』的意图分明!雷乌总揽内外,作事却从不出错,怎有可能!分明 是招买人心! 由於教主的命令,十几年来,整个南诏国人都极力学习中原的文化c中原的 历史,对於这段史事,大家都知之甚详,大家都知道,确有其事。而套用到我身 上,原来竟是一点不差! 此时,群臣纷纷越奏,说我不可能有不臣之心。△迦异微笑,但与教主的笑 是截然不同的笑!教主的笑很清朗c很透澈,会让人觉得很安心;但△迦异不是 ,△迦异的笑,让人觉得很深沈c很恐怖c很奸险! △迦异招了招手,向旁儿招了招手,走出了一名侍婢。 那侍婢,原来便是我在宫中理事时,贴身照顾我起居的那一位。我一直不认 得她的样子,甚至没抬头与她打过照面,不知怎地,此时我居然看得出来了。 那名侍婢见了我,像见了鬼怪一样,颤巍巍的,指著我说:雷雷大人, 你你怎能侵犯了我 说完,她痛哭失声,便跑开了。 △迦异依旧笑著,冷冷说道:这些侍婢,都是先王留下的宫人,等同是先王 的姬妾。雷乌侵犯先王姬妾,罪何如论? 听到这说法,我心寒了c我呆愣了c我确实在王宫内殿留宿过不止一次,没 有人会到内殿看著我是不是一个人休息,现在又有人指证我,我百口莫辩了! 侵犯王上后妃,那是唯一死罪,斩立决,无须再判! 原来,△迦异不厌其烦的向我请教求问,不惜留我在宫中过夜,竟是在引我 入瓮! 群臣沈默了,沈默之中又不沈默,那是一种手足无措c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奈 。我知道,大家都想救我,但没有办法救我。 △迦异此时又说:即使雷乌所作种种,皆无反迹,但睡了先王宫妃,便是罪 无可赦!群臣有话快说,否则立即推下论斩! 这时,各部长老纷纷向前,诉说我这十几年来的功迹,一条一条列举下来, 不仅是大功,根本有功无过!以我对南诏国的极大贡献,绝不可斩! △迦异仍然冷笑,却接受了这个说法,令将我打入大牢,不许探监,只由他 的六名亲卫士兵看守我。 在牢中,我待了一年,那一年之间,我一天只能有半碗饭吃杯水喝 个时辰睡眠,总算靠著一身功力,我硬挺著撑下来了。我知道,△迦异是铁了心 要一手独揽南诏大权,他不可能会放过我。但是我不能逃,如果我一逃,那就真 的情同谋反了!教主对我的期盼c交到我手上的南诏,也就全完了! 结果,我真正束手无策,我怎也料不到,△迦异变脸竟变得这么快! 日复一日,我渐渐的手足无力了,我愈来愈虚弱c疲软,成了一个活死人! 在牢里待了刚好一年,有天,△迦异忽然来看我了。他和我说,他已将拜月 教废去了,并且成功打下了大理!由於他不禁止大理继续崇拜女娲神,所以大理 城民居然也不反抗他的统治! 我知道,这是必然的,因为长年争战,我们与大理都累了,我们需要的,正 是一个统一。只是,原本我以为,达成统一的,应该是教主我们的教主,云 南王c拜月教主,我们的天弃鬼才!稀罗△! △迦异又告诉我,巴奇因何而死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迦异早在五 年前,便已经看懂了『反客为主』与『过屋抽梯』!他早就练成了『集涧涌泉大 法』!我早知道,我早该知道!他最常问我的,便是刘邦立汉的经过!每次我说 完一段,他便大骂刘邦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以为他会是个明君结果,他竟 是将刘邦那些下三滥的招术全学齐了! 他说,十三年前,他使计让诸葛静自断双掌c自截舌头,让诸葛静再也不能 表达自己的意识c再也无法成为『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後来又嫌不够,还 要再戏弄你君聆诗一遭,八年前便派人暗杀了诸葛静夫妻c将程至清与诸葛静的 小女儿劫到灵州,送到仆固怀恩的府上,使得仆固怀恩以为是他所派出的使者所 为,竟愣愣的接受了这桩莫须有的罪名。那么,你君聆诗便势必会追著仆固怀恩 跑,极力想找回诸葛静的女儿,无暇顾及云南 这么一来,最强悍的敌人已尽数铲除了,他才有机会真正进军中原! 同时,他又害怕我与巴奇,因为我们在名义上虽是他的麾下,实际上,他却 很清楚,我们心服的只有教主!他怕无法节制我二人,尤其怕我们二人反对废去 拜月教,所以最先对付的,便是我们二人 跟著,他便将『集涧涌泉大法』用在我身上我本来想要反抗,但原来这 一年来,他给我喝的水里,全都偷偷加了少量的『软骨粉』!我还以为只是我饮 食c睡眠不足,才会造成四肢发软,我真正中计了!一身功力,全到了他身上! 我与巴奇的武学同出一脉,俱是由『拜月秘术』之中习得,不仅相融相和,更甚 有加倍的效果!如今△迦异同时拥有我二人的功力只怕已不在当初的教主之 下了! △迦异以我与巴奇为『涧』,自己成了『泉』不竭之泉! 君聆诗听到这里,恨恨说道:「接著,由於你被关了一年,神态萎靡,又加 以功力尽失,一下子便老态龙锺,已无人能认得你了,他便将你逐出南诏c赶到 大理,是耶不是?」 雷乌摇头道:「不他一把捏断了雷乌的脖子。」 君聆诗听了,大骇退步! 雷乌如已死了,面前何来雷乌? 「刚刚的酒里,有『忘忧散』」『假雷乌』仍然极为愁苦的说道:「它 便是『六灭傀儡蛊』的第一道药线,你不陌生吧?还有,顺便告诉你,我便是△ 迦异的亲卫之一,我的名字叫药泯,我的师父是喀鲁」 君聆诗一时只觉天旋地转,站不稳身子 六灭傀儡蛊,便是喀鲁,『云南第一杀手』喀鲁所研发的至毒之蛊! 此蛊共有六道药引,六引尽中者,以『天c地c君c亲c师c我』为其『六 灭』,将发挥杀戮本能,无所不杀! 十四年前的灵山顶上,段钰为喀鲁所算计,在十年之间接连食其六蛊,结 果狂气暴发,将绝顶内功『劲御仙气』发挥至极致,领会了『仙气功』,威势一 时无俩! 在无人能敌的情况下,『天弃鬼才』稀罗△出手,才将段钰制住c击昏, 并以天下第一灵剑『箫湘烟雨剑』为段钰消去心魔 『六灭傀儡蛊』,乃极辣至狠之天下奇毒! 君聆诗背倚树干,脸色泛红,呼呼喘气 「等你醒来後,将会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一切,只记得你见过了『雷乌』 你知道大王为何小名『仲参』吗?」药泯笑笑,问道。 此时的君聆诗,哪有丝毫力气回话? 「中原人以『仲』为二,所谓『参』者,其实指的便是参军。」药泯说完, 一步一步踱著,缓缓离去了。 他果真是个身无寸功的老人。 「所以『仲参』指的便是敕里麾下仅次於首首谋 参谋阿沁的的第二参谋」 这是君聆诗最後的意识。 雕手素琴被他压在背下,在琴囊中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二话 云南旧事 ̄之三 ; 随君弃剑到彭蠡湖的一路上,石绯一直不敢多出声。 因为他知道 ̄若非自己大意跟丢,寒星不会死在灵州。若寒星不死,跟著君 弃剑行此一遭的人,就不会是自己了! 但为什么会是我石绯?为什么不是王道或魏灵? 「刘邦立汉,以韩信为齐王c萧何为侍中,萧何於起义时,便与刘邦出生入 死,而位犹在韩信之下」船在彭蠡湖上,石绯忽然说道:「你不让魏灵跟你 到鄱阳剑派,却找我来,是不是学了刘邦的方法?」 君弃剑笑一笑,反问:「你今年几岁了?」 石绯一怔,答道:「十六岁,怎了?」 「不愧是将门之後。」君弃剑仍微笑道:「除了你的脸还像个娃娃之外,光 看你的体格c你所说的话,有时实在感觉不出来,你只有十六岁。」 这是称赞吗?石绯一时不解。 君弃剑紧接著又说:「和你们相处,我会考虑用权谋之术,但不是用刘邦的 那一种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石绯接腔道:「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 每战必败!」 「将者」 「智信仁勇严也!」 「兵者乃」 「国之大事,死生之地c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善出奇者」 「无穷如天地c不竭如江河!」 「故经之以五事」 「慢著!」石绯忍不住了,叫道:「干嘛忽然要我背孙子?我熟得很!」 君弃剑哈哈笑道:「你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後!不过你听好」呼了口 气之後,君弃剑缓缓念道:「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 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然知人之 道有七:一曰,间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 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 ,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念完以後,君弃剑带著微笑,看著石绯。 但见石绯浓眉紧凑,似是竭力思索。半晌之後,终是无奈摇头,道:「孙子 里面没有这一段,我肯定没有!」 「本来就没有!」君弃剑失笑道:「你不会以为世上兵书只有『孙子』吧? 这段乃是『诸葛心书』之『将苑』中的一段你记好这一段,这就是我用来看 你们的方法。」 石绯瞥头思索片刻之後,仍感不解,便道:「不懂!」 「你志在戏c王道志在蜀c北川志在弃」君弃剑轻声一叹,说出最後一 句:「魏灵志在我。」 「太诌了,还是不懂。」石绯摇头道。 「你来到中原,原本只是想游山玩水,故你是『尽力而不忠者』,但由於生 在将门,你有底子c且爱好挑战,所以你不会退缩;在灵州一役,我又对你『期 之以事而观其信』,结果已经出来了;王道原本只是因钱莹所言才会跟我,但钱 莹既死,查出其根柢因由便是他最主要的目的,所以他不会退缩;北川球与同门 跨海而来,绝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弃卒,他的愤怒自不待言,所以他不会退缩,他 们俩人是『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但魏灵」 「喔,我懂了!」石绯恍然大悟,接腔道:「魏灵一开始便没有什么目的, 至今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跟著你,所以她可能会退缩」 君弃剑苦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差不多是这意思了。」 重点不是在於『退缩』,而是魏灵所想要的,君弃剑自认不可能给她。但是 ,和一个十六岁的小子,没必要说得太清楚。虽然君弃剑自己也只有十八岁。 船支向东,溯游而上。进入昌江了。 鄱阳剑派的所在,并不如云梦剑派一般隐蔽,船家都知道它的位置。 自彭蠡湖溯昌江,河口没有什么城镇,只有几户渔家。溯江向上约二十里, 远远便已见到一栋卓然突出的建筑物。 给了船资,两人上岸,面前便是那栋建筑物。 四周有围墙,砖是红砖,墙顶皆有檐,铺以绿瓦;一眼从大门望进去,便已 可看到当中的主殿,屋顶上有燕形石雕c停於屋檐角上,用的是淡紫色的铺瓦。 再向下看,所有雕梁栋槛,图形并不刻画的十分真实,纯粹兴致所致,随意 置之。 光就外观而言,是一片的楚国浪漫风气,很楚国的建筑。 君弃剑呼了口气,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石绯万分庄重,颔首应是。 「阿竹都二十天了,你还不放弃?」常武又在门外笑问,每一天他都来 问c来劝,真个是不厌其烦。 全派上下都知道,常武对阮修竹很有兴趣,但同时也晓得,常武是个标准的 痞子c色胚,故从来也没人帮腔c没人搭理他俩之间的事。 「我是很愿意帮你的,可是你要给我机会啊!你脾气别这么硬,该认的事便 要认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那么有信心?难道我不值得你相信么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不会为自己考虑一下?」常武的性子也真是值得 佩服,可以隔著门板,对著一个从不理会自己的人叨叨絮絮,换了他人,早就放 弃。 「何所闻而来?」房中阮修竹忽然说道。 常武为之一怔,随即应道:「闻汝香而来!」 「何所见而去?」阮修竹又道。 常武又是一怔,回道:「我没要『去』啊!」 阮修竹闻言,重重一叹,其叹息声听在常武耳中,可真是莫名奇妙。 阿竹为什么要叹气? 但闻阮修竹喟然道:「孺子不可教 ̄」 「啊!这个我听过!」常武极为兴奋,忙接道:「朽木不可雕也!」 阮修竹见说,又叹了口气,继续翻著手上的『世说新语』。 关在房中二十天了,百无赖聊之下,阮修竹只得勉强翻起小涵借她的书,藉 以打发时间。 此时以嵇叔夜之句语常武,而常武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却又丝毫不以为辱, 真教阮修竹笑也不是c哭也不是,除了叹气之外,就没有其它的表达方法了。 忽尔想起了孔夫子的名言,没料到常武接是接得极顺,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 是在骂他 人之鲁钝,也至如此,何其可悲啊 ̄ 「对了,阿竹,元伯刚刚传回来一条消息,是有关君弃剑的,你应该会很有 兴趣」常武又说道。 阮修竹一愣 ̄难道君弃剑果真不来?常武说中了c小涵也说中了? 「咳咳」门外忽然有人作势咳嗽,是女声,非常武。 「君弃剑来了,掌门要你到大厅去。」门外那人故意放大声量,说道。 是小涵的声音!阮修竹笑颜逐开了。 迟是迟了点,可是,他还是来了嘛! 常武一愣,又对著门板道:「但愿他不是个徒有虚名的家伙。」说完,便离 开了。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阮修竹听的。 阮修竹原本不想理会,但转念一想,小涵却也提过这个可能性 老天保佑啊 ̄ 对了他刚说,元伯有新消息? 「小涵!」阮修竹在房内急急唤了一声,生怕小涵已跑掉了。 门外无人答应,阮修竹不禁气沮。 看来,大师兄还是没要放我出去的意思 吱呀一声,递饭用的小窗忽然打开了,小涵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事?」 阮修竹喜不自胜,忙问道:「刚刚常武说,元伯传回了有关君弃剑的消息, 怎么著?还有,既然他人到了,大师兄有说可以让我出去了吗?你去看沐雨,她 怎样了?她父母肯放她回来吗?还有,你没别的书吗?居然要我看论语c世说新 语?语来语去,乱无聊一把的!这种东西怎么有人喜欢看啊?」 阮修竹说完了,小涵作势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道:「没了?」 「没了!」 「要不要喝水?」 「不用!快回答我!」 「嗯有好消息c坏消息,也有不好不坏的消息,你要听哪些?」 「先听好的,从最好的开始。」 「那好先说好,别打断我!」 「成了,你快说!」 小涵清了清嗓子,泰然而言:「最好的消息,就是君弃剑已经到了;第二好 的消息,沐雨很正常,没发病;第三好的消息,我是有其它的书,像南华真经c 道德经c文心雕龙,我可以保证它们对你来说,比世说新语还无聊!至於为什么 有人喜欢看,我只能说,人各有所好;第四好的消息,沐雨的父母不肯放人;第 五好的消息,龙掌门还没吩咐可以放你」 「等等!」阮修竹忙叫道:「这也算好消息?」 小涵耸耸肩,道:「那第四和第五好的消息,你也可以把它当成第三和第二 的坏消息。」 第三和第二?「那就是,还有最大的坏消息?」阮修竹急急问道。 「是有」小涵拨了拨自己左额前的头发,将脸靠到小窗边,低声道:「 元伯送回来的消息道上有人传闻,君弃剑会故意在三月的大会败北,让三大 赌坊输到脱裤子!为了这件事,三大赌坊已经派人要将君弃剑挖出来『问』清楚 了。同时,既然有了这样的传闻,龙掌门认为无风不起浪,与君弃剑合作一事, 得要好好考虑。至於你嘛出了这样的事,你想出来,有得等了。」 阮修竹一听到『故意败北』,早已愣了,接下来的话全没听进去。 小涵说完,见阮修竹无有反应,也知她已呆了,便拉上小窗,迳自离去。 阮修竹一人在房中,开始喃喃自语。 「他要故意败北?这怎可能?不对,不可能的!」 这其实只是一种催眠,因为她找不到君弃剑非赢不可的原因。 如今的阮修竹,也仅能催眠自己而已。 常武来到大厅,除了大师兄龙子期踞於主位外,门口正中又站著两人。 龙子期是故意不起身的,收到元伯的消息c再加上他的自尊心,使得他不愿 意起身。 我龙子期好歹也是一派之尊,何故要与只是有点名气c但寸土俱无的小鬼头 平起平坐? 对,就是小鬼头!这两个人,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凭什么! 常武一迳走到龙子期身边,毫不客气的打量著面前两人。 左首那人生得狻为高大,眉毛略浓c嘴唇也厚了些许,一张娃娃脸显得稚气 十足,轮廓又极分明c鼻梁极挺,看了就知道不是汉人! 右首那人,身形适中,一身白衣c腰间配剑,无鞘之剑,眉毛稍淡c双眼也 略细,看起来生得挺俊,还不错,不过比起大师兄和我,就差远了! 「右边那个是君弃剑。」常武心中随即作出判断。 君弃剑的嘴角淡淡牵著一抹笑,看著龙子期。 石绯心里则有点不安,但又表现出一副昂然的模样,当常武打量著他时,他 也毫不客气的与常武对望。常武移开目光後,他才将眼闭上了好一会儿,而後转 视身旁的君弃剑。 怎么还不说话?石绯心中犯疑。 他自然不晓得,龙子期看不起君弃剑,君弃剑也未必就多看得起龙子期,这 次来谈合作,纯属势所必然,根本没有什么礼敬对方的心理可言! 已经亲自登门造访了,为了避免使自己的立场变成『有求於人』,君弃剑宁 可不言。 如果继续持下去,就是直接转头走人也无不可!君弃剑心中打定了主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三回 初访彭蠡 ̄之一 ; 君弃剑与龙子期,已经对望了一刻钟,一句话都不说。 石绯早已感到不安,此时除了『不安』之外,也无有其它的词,可以形容石 绯的心情与感觉了。 常武则是标准的捺不住性子,夷然说道:「你们来作啥的?」 石绯为之一呆,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 君弃剑却觉得有古怪。 龙子期的表情,让君弃剑感觉到,很有问题 如果只是自尊心作祟,龙子期不该有这么踞傲的表情,他应该也会有点心虚 的! 毕竟此时的君弃剑,称其名扬四海,也并不枉!别说鄱阳剑派了,就算是唐 门当家c青城掌门c乃至『云梦三蛟』之首的楚兵玄,见了君弃剑,也不该是像 龙子期这样的反应c这样的表情! 君弃剑已经判断出来,有两个可能。 其一,龙子期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若非他夜郎自大c便是狗眼看人低 ;其二,可能出了什么事,君弃剑还不知道的事 一者不敢擅自作主答话者心有所思,石绯与君弃剑都并未搭理常武,使 得常武的脸色一下子沈了。 「馈下眼袋狻深」龙子期终於出声道。 「诸事缠身,不能安寐。」君弃剑答道。 龙子期冷冷一笑,冷冷说道:「馈下是否在考虑,要怎样输,才不会输得太 明显?既然要输,何必又来拉本派下水?丑话说在前头,本派与云梦剑派乃是世 仇,此次大会,万无可能让他一丝一毫!」 这段话,龙子期一气到底,竟无给予君弃剑丝毫辩机会。且不说石绯早已 张大了口c愕然之状溢於言表,便是君弃剑素有天塌不惊的胆识,听了这话也不 禁为之色变! 那就像是,有个影子在背後捅了一刀,这一刀极准,直直插中了脊椎第八节 的灵台!君弃剑不仅是色变,身体忽然麻痹了!简直是被震撼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龙子期却将君弃剑的表情解读为『秘密被说中了』,将君弃剑的无言认定为 『默认』,当下站起身,向右跨出了一步。 右边,是转往後堂的方向,他认为谈话结束了,可以送客了。 震憾来得快c去得也快,君弃剑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看得出来,龙子期准备 离开了,必须用最直接的方法让他决定留下,於是随即叫道:「欲加之罪,何患 无词!」 龙子期果然伫足了。 他并没转身,只是回头看著君弃剑,剑眉一挑,冷然道:「你的意思是?」 「我以为已经很明白了。」君弃剑昂首面对著站在四阶之上c足足高出自己 一个上身的龙子期,朗声道:「足下身为一派之长,便如此容易听信传言?」 龙子期皱紧了眉头,走回主位,又坐下了;常武则搔弄著下巴。 很明显的,常武根本听不懂。 见龙子期复座,君弃剑跟著继续说道:「武林中多有好事者,或者欲藉此大 赚一笔?甚至是想扰得我心神不宁,为应付三大赌坊而分身乏术;又或可能根本 便是三大赌坊自导自演,免得押我赢的人实在太多,致令赔得倾家荡产有太 多可能了!」 「也可能是馈下正在强词夺理c自圆其说!」龙子期的神情仍不友善c语气 也十分冷傲。 「的确有可能。」面对著对方的明显质问,君弃剑面带笑容,淡然道:「二 十二水帮大会,绝无可能要我们舞文弄墨不妨现下小试身手如何?不才也很 想知道,究竟够不够格与贵派谈合作。」 这是挑战! 虽然表面上,是对自己的能力提出质疑,实际上却是在质疑对方! 君弃剑的笑容,也成了挑衅的笑。 几乎已快名列二流的鄱阳剑派,够格与我合作吗? 常武此时居然听懂了君弃剑的话中之意,随即叫道:「小子,你也太目中无 人了!本派创立已有千馀年」 「常武!」龙子期赫然打断了自己师弟的话,而向君弃剑道:「庭中请!」 「龙哥!这」常武看出来了,龙子期要亲自与君弃剑过招c比划。 没必要让龙哥亲自出马吧! 龙子期并未理会常武,领先出厅,直行至前庭。 龙子期c君弃剑c石绯c常武一列行至前庭,派中诸人皆已围上前来。 君弃剑巡视一遭:根据阮修竹的说法,她本身在鄱阳剑派中,排第十三位c 蓝沐雨则是第十六位。以此算来,鄱阳剑派当代门生,了不起二十人,但粗略一 观,周围却不下四十人。 怎会这么多人?君弃剑心中起疑,细细一瞧,才发现不少荷帚携锅之辈,亦 在围观凑热闹,实际紧袍佩剑者,并不到二十人。 身为学武之人,为何连打扫这等事,也雇人来作,而不亲力亲行?可笑! 君弃剑终是没笑出声来,正色看著龙子期。 对方好歹也是一派之长,只是不知究竟有几斤几两? 殊不知,龙子期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暗暗观察著君弃剑到底有多少本事。 江湖传闻,唯有『诗仙剑诀』能克『归云晓梦剑法』,如今无论如何,龙子 期都想试上一试! 即使君弃剑不说,他也会提的。 他一定要试试君弃剑这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是否真能敌得过本派世仇? 「龙掌门」君弃剑心有所思,极迟缓的叫唤对方,三个字的语音未散, 便听常武嚷道:「现在求饶,迟了!」 此言一出,免不得惹来围观人们一阵大笑,甚而有人叫道:「龙哥,直接将 他们轰出去好了!」 这句话叫得极响,众人听了,笑得更是厉害。 石绯忿怒的瞪了出声的人一眼,但也不能有什么动作,毕竟是对方的地盘。 龙子期将他颈上那颗极俊俏的脑袋微微的向左摆c再向右摆,而後便看著君 弃剑,道:「有话,就说完吧。」 君弃剑微微一笑,一手搭上了石绯肩头,道:「龙掌门先找位门人,与我这 位小兄弟试试身手,如何?」 「自己不敢上,找打手啊!」常武随即叫道:「不敢动手,就快滚吧!」 君弃剑不以为忤,仍是面带微笑,龙子期则转而看向石绯。 石绯生得不像汉人,任谁都可一眼看出,龙子期略一思索,便道:「他就是 吐番名将马重英的义子,石绯,是不是?」 君弃剑扬名了,连带著他的几位夥伴王道c石绯c魏灵c乃至北川球,他们 的出身c来历,都已有不少人打探过c认识了。 毕竟二十二水帮已经言明,各组织最多可派出五人与会,是故,其实三大赌 坊开出的赌盘,除了领头者之外,也包括了其他可能参加的人。 赌能一夜致富c亦可一夕倾家,没人愿意冒险,自然对於君弃剑身旁的几位 夥伴也详细打听了一番。 听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出身,石绯微微一怔,才意会到自己原来也成名了。 当初在襄州,君弃剑所言不差这赌盘,确然不是只赌他,自己也是有份 的! 石绯终於感觉到了,感觉到一点压力。 既然已经有人放出风声,君弃剑会故意在大会中败北,那么,如果君弃剑真 正输了,定会有不少人找上门来算帐。届时,他们这几个夥伴自然不可能无事。 火,已经烧到身上了 听到石绯的名字,常武愣了一下,但看他表情,显然是想不出石绯有何可怕 之处。 「石绯就石绯,我来和你玩玩!」常武自告奋勇。 龙子期斜睨了常武一眼,便退出几步。 君弃剑笑笑,拍了拍石绯的肩,也退後了。 鄱阳剑派座落於昌江边c彭蠡湖畔,前庭并非是一般的铺砖或土地,而是在 土上满布碎石,於碎石之中置有数砖,以为走道。 至於这前庭中,除了放置兵器的木架之外,尚有个狻大的假山莲池小片 青竹林c各色花圃等等,集尽美观。 乍看之下,不似个历史悠久c创派已有千年的古剑派,倒较像是员外府邸。 而这员外府邸中,现下正有四十馀人围了个圈儿,圈中常武已持起长剑c长 身而立,只右臂平展。 石绯好整以暇的从背後腰带中取出枪杆,将它伸长节一节的旋紧了。 只是,没上枪头。 见到石绯的武器,常武忽尔灵光一闪,想到了石绯是什么人! 世有俗谚:『天下武艺,皆瞻诗仙;掌称柔风,棍宗捻丝』! 「捻丝棍?」常武暗暗想著。 石绯准备就绪後,便将左臂向前举起,掌心正对常武,四指朝天c姆指向右 ,右手持於杆尾c将杆头置於左姆指之上 标准的『捻丝』起手架势! 鄱阳剑派大庭中,出现了一片吱吱喳喳的讨论声。 因为,黄楼的捻丝棍乃是业已成名的天下绝艺,它直来直往,只是一招。 石绯原就生得高壮,这架势一摆起,免不得惹来一阵惊叹。 君弃剑却感不解这群人,怎地如此大惊小怪? 殊不知,纵有元适在外不断打探情报,整个鄱阳剑派上下,其实只顾修炼, 鲜少出外与它派竞争,这『捻丝棍』素有大名,他们只是首次得见。 其实君弃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见过太多c遇过太多,他那『不惊不惧 』的胆识,便已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难能达到的本事。 『不惊不惧』四字,即是君聆诗留给他的最大财产! 当年的诸葛静,由於无论何时何地皆能保持冷静c以理性看待所有的人事物 ,故稀罗△曾当面称赞:『普天之下,诸葛军师的兵学真乃首屈一指』! 一个人想拥有制敌机先的大智慧,便必须先拥有冷静的头脑。 慌乱,乃兵家之大忌也! 此时,见到鄱阳剑派此起彼落的讶异声,便与君弃剑的态度是极大对比了。 常武有动作了。 他脾气较躁,虽然明知『捻丝』大名,也硬要搏上一搏! 见对方上前了一步,进入攻击范围,石绯出手了!一棍!捻丝棍,就只是一 棍! 这一棍直朝常武胸前递去,很快了c很猛了! 在鄱阳剑派一阵一阵的惊呼声中,只见常武滴溜溜的转了个身,其形彷似起 舞,竟毫不著意的避了开去! 一招过去,捻丝棍是杀著c是破坏力极强的招式,一旦落空c破绽极大! 常武开始转手进攻,但攻又并不甚攻,在旁儿的君弃剑眼中,只觉得常武是 在跳舞!剑舞! 动作确然极为流畅c也极为美妙,若非早已看出常武是个躁性人,光看他的 动作,倒像极了个翩翩贵公子! 石绯急急将枪杆在身前舞开,勉强将常武隔在棍圈之外。 若是高手过招,原本『捻丝』落空,其实便足以使出招者送命。但一来由於 常武那攻又非攻的动作,生生便错过了一个重创对手的大好机会;二来石绯其实 并未克尽全力出棍,所以常武才能避过,且石绯收招的动作也狻乾净,很快便护 住了自己的身体。 但纵是石绯并未克尽全力,也足令鄱阳剑派产生骚动,更可印证出鄱阳剑派 上下的见识如何。 只是,将常武逼开之後,看到对方的动作,石绯怔了。 君弃剑甚至可以从石绯的眼神中看出来,他有点儿不知所措! 因为晨星c黑桐c甚至更早之前,在吐番的枪术师傅,他们所教授石绯 的,都是真刀真枪的硬功夫,从未曾教过他,要怎样向一个正在『跳舞』的对手 出招啊! 在石绯发怔的瞬间,常武忽然进攻了!真正进攻了! 常武的动作在一刹那间转换,没有什么花巧c不兜什么圈子,他不跳舞了! 他一个突进c直递一剑,竟准准刺在动作一顿的石绯右大腿上! 常武贼忒兮兮的收剑了,摸出一块布巾抹去剑刃上的鲜血,又贼忒兮兮的望 著君弃剑笑。 君弃剑并未理会他,赶上一步搀住了石绯。 石绯连痛也忘了要喊了,呆了。 他知道自己输了,但是,为什么会输? 鄱阳剑派大庭之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听到这欢呼声,君弃剑这才发觉,常武并非使诈。 君弃剑想起了战国兵圣 ̄为世人称之为『吴老虎』吴起的死法。 当时,昭c景c屈三姓,乃是楚国大姓,楚国有谚:昭四景三屈二半。意指 楚国大臣之中,四个昭氏c三个景氏c二个半屈氏。 景氏对於吴起不卑不亢,单纯的忠於楚国;屈氏对於吴起态度偏於友好;昭 氏对吴起则是深恶痛绝。 吴起在外带兵作战,最怕的便是国中内乱,所以十分关心国内大臣的动作。 尤其是处於敌对的昭氏,对吴起而言更是心腹大患;对昭氏而言,吴起以一逃臣 之身,一至楚国便位列上卿,更是眼中钉c肉中刺,不拔不可! 在吴起领兵攻打魏国大梁时,吴起收到消息:昭府日日宴客c歌舞升平c通 宵鼓乐,一片靡华景象。於是吴起放心了。 但楚悼王偏偏在吴起作战时暴毙了,吴起闻讯赶回郢都,在悼王尸前痛哭失 声。 就在这一刻,伏兵突出c万箭齐发,宰了吴起c也『丽兵於王尸』! 鄱阳剑派,仍昭雄所创。昭雄c昭忠,便是谋杀吴起的主事者 先使敌人麻痹大意c再突起攻敌,这就是鄱阳剑派的武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三回 初访彭蠡 ̄之二 ; 就在君弃剑与石绯正身处鄱阳剑派c四周皆是笑骂声时 云梦剑派z回梦堂 「堂主!堂主!」布戎武气急败坏的冲进正殿,他的嚷嚷声早为元仁右听闻 ,不仅是元仁右,回梦堂中几个好事的弟子,也都围近了正殿。 元仁右见了布戎武的形貌,不悦道:「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云梦剑派以兵学立派,最不能容许的,便是自乱阵脚c未战先败,所以平素 自然是极为注重修养功夫。 即因如此,天塌不惊的君弃剑才能得屈兵专看中。甚至在明知立场敌对的情 况下,屈兵专也无法克制爱才之心,让君弃剑在投入云梦剑派的第十七天,便得 以进入『回梦汲元阵』中过夜 如今布戎武的慌张失措,教元仁右愀然不喜也是极为正常的。 「竹林外有人」布戎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说道。 元仁右皱起眉头,道:「说清楚点,有人要闯阵?」 保护回梦堂的阵势有二:其一乃是湘江水流,要看到竹林,船必须是由洞庭 溯湘江而上,除了船行速度要够快之外,还必须在河面上连拐四十六个大弯;其 二则是环绕堂外的竹林,这竹林的布阵c破阵之法,自是不为外人所知。 「不不是!」布戎武舒了口气,道:「外头那人,是昏的,他身著白衣 c背上负琴」 听到布戎武如此说法,元仁右不禁一怔。 这阵子,不知哪儿传出的消息,君聆诗现身了! 君聆诗约三十馀岁c喜著白衣,这一点人尽皆知。最新的消息则指出,君聆 诗背负琴囊c囊中为一七弦琴,无雕之琴! 但君聆诗为何会昏倒在回梦竹林之外? 「快叫屈师叔!」元仁右吩咐道,一个箭步c急急冲出。 围在大殿外的好事弟子,只觉眼前蓝影一闪,便不见了元仁右人影。 跟著,布戎武还未到後堂通知,又一道绿影掠出堂外。 大家心里清楚,那是屈兵专。 屈兵专与元仁右几乎无分先後到达湘江岸边,便见一人趴在河边c半身浸在 水里。此人果然身穿白衣c背负琴囊,与布戎武所言丝毫不差。 但有异的是,河水中泛著鲜红c地上也流了一滩血,白衣之上,满是血迹! 元仁右急忙赶上几步,将对方抱起,同时也注意到对方伤在手腕c脚踝,便 将其点穴止血。 屈兵专蹲下身子,细细的看著那人的脸。 屈兵专素称知人,对於相学所知不浅。 第一眼,那人脸色苍白c毫无血色,明显是失血过多以致晕厥。 第二眼,屈兵专立即看出此人面相大异常人,他是个人才c甚至是天才! 这种绝世天才的面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屈兵专立即伸手在那人的头骨上摸了一阵,而後低声道:「天赋异才啊!」 『天赋异才』是为君聆诗的绰号,元仁右与屈兵专都未曾与君聆诗打过照面 ,并不识得,但由屈兵专不假思索便说出这称号来看,此人确是君聆诗无疑! 「他伤势怎样?」屈兵专忙问道。 元仁右细细检视之後,身子一抖,颤声道:「他他的手筋c脚筋全 被挑断了!」 屈兵专闻言,也为之一怔。 筋c骨,乃是人体活动极重要的器官,一旦筋骨有损,即使有再好的大夫疗 治,也不可能完好如初,肢体灵敏度大大下降乃是必然的结果。 君聆诗的『诗仙剑诀』天下闻名,说他可跻名当今天下第一流的高手,绝无 人会怀疑。 甚至『诗仙剑诀』一向被视为『归云晓梦剑法』的唯一克星! 屈兵专脑中一闪,失声道:「不妙!中计了!」 这一句话让元仁右呆了一呆。 跟著,湘江传来了一阵阵的人声 「看到了!在那里!」 「快过去!快过去!」 「无忧!无忧!」 无忧,是君聆诗的表字,当今世上会直呼其表字之人,仅馀徐乞。 元仁右只见江面上有数支小舟曲回逆游而上,当头一艘,一人雄踞船首,一 身破衣c手持碧绿竹棒c身形矮壮c气势霸道 「是徐乞。」元仁右说道,他的声音有点颤c有点哑c有点惶惑。 或许这些表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回梦堂主的脸上c或许屈兵专也应该为元仁 右的略微失态加以教训一番。 但此时,元仁右的表情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元仁右!屈兵专!」 徐乞圆睁虎目,大吼一声,犹如狂风吹过,岸边竹林漱漱动摇。 他见过元仁右,自然认得;在元仁右身旁之人,年纪大上元仁右不少,看来 该是长辈。 很多人都晓得:云梦剑派之中,元仁右为回梦堂主c于仁在为聚云堂主,至 於云梦三蛟,屈兵专长驻回梦堂c景兵庆身在聚云堂,掌门楚兵玄则往来二地。 是故,徐乞立时判断出来,那老者该是屈兵专! 元c屈二人联手,君聆诗孤身岂能敌乎? 世上根本无人能敌! 「糟了」屈兵专缓缓站起身,向元仁右道:「走吧跳到黄河也洗不 清了。」 元仁右咬咬牙,放下了君聆诗,与屈兵专一同闪进竹林之中。 这边徐乞等不及船支靠岸,足下一踏,便自船首一跃上岸,飞奔至君聆诗身 侧,一把抱起了君聆诗,连叫道:「无忧?无忧!」 但君聆诗血行不足,自是毫无反应。 旁儿八艘小舟纷纷靠岸了,除了一名随徐乞一同前来丐帮弟子之外,其馀二 十几人都是洞庭水域四帮的人马。 「徐帮主,他果然是君聆诗?」一人上前问道。 「当然是!当然是!」徐乞手上还抱著君聆诗,极为忿恨的朝天嚷叫道:「 不报此仇,我徐乞誓不为人!」 於是,另一桩惊天动地的消息,就此传开了 鄱阳剑派z前庭 「萍儿。」龙子期唤了一声,便有一名年约十八c侍女模样的少女从人群中 挤了出来。龙子期指著石绯道:「带这位兄弟去包扎一下。」 萍儿应了声是,自君弃剑手中搀过石绯。 石绯仍自愣了,萍儿扶著他走,他也呆呆的走。 当他们走过女眷房间时,石绯忽然回神了,跟著便看到其中一扇房门钉满了 木板。 他皮厚肉多,虽受了伤,也不甚疼痛,直指著那怪模怪样的房门,道:「这 房间闹鬼吗?干嘛钉成这样?」 同时,房中也传出一个女声:「怎样?怎样了?」接下来,也不闻有人回话 ,房里那人却叹了口气,愁然道:「这下我惨了」 石绯心头一凛 ̄果然闹鬼? 他一站定身子,萍儿便拉他不动,石绯对於身旁还有一人倒是恍若不觉,开 始侧耳倾听著房中人的说话 「君弃剑应该会比他的同伴强吧」房中那女人说道。静了半晌,又道: 「可是大师兄一定会亲自出手」顿了一顿,再道:「唉哟 ̄我的心情好矛盾 我不希望派里输给别人,可是如果输的是君弃剑,我就」 萍儿见石绯听得兴起,也放弃拉他了,自行回房拿了纱布,看石绯一动不动 ,便开始在石绯右腿伤口处缠了一圈又一圈。 待她包扎完毕,石绯仍然在听,叫了几声,也毫不搭理,一耸肩,便赶回大 庭。 比起石绯偷听的兴趣,她比较关心龙哥和君弃剑交手的结果。 木板钉门,房中自是阮修竹,她说话的对象则是小窗之外的小涵。由於房门 与小窗一南一北,隔著一整排的屋舍,房外的小涵和石绯都看不见对方,小涵较 为细心,说话声小,不似阮修竹动辄大嚷大叫,话声便教石绯无法听闻。於是在 石绯而言,房中人根本是在自言自语,形如疯子。 听了一阵,石绯好奇心起,伸手敲了敲房门。 阮修竹在房中听得有人敲门,心中一惊,急忙住口。此时,便听得门外的石 绯说道:「喂你干嘛一直和自己说话?」 这声音很陌生,阮修竹走到门边,疑道:「你是哪位?」忽然灵光一闪,又 叫道:「你就是石绯?」 门外石绯从木板缝中隐隐见到房中人影,只觉得对方同君弃剑一般高矮, 可怎会是个女人声音?不假思索便出声问道:「你是女人吗?」 这问题无疑是极为失礼的,但石绯根本没有考虑。 阮修竹闻言,傲然回道:「本姑娘可是彭蠡湖畔第一美人!」 石绯一怔 ̄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但想问的也还是出口了:「彭蠡湖畔第一 美人,你干嘛用木板把房门封死了?又干嘛要在房里自言自语?」 石绯听不见屋舍对面的小涵说话,但他嗓子较粗,所言却教小涵隐约听见了 ,一听到石绯竟附和著阮修竹,称她为『彭蠡湖畔第一美人』,不禁失笑。 阮修竹道:「我哪有自言自语?对了,我问你,你觉得君弃剑和我们掌门, 谁输谁赢?」 听了这问题,石绯一时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君弃剑孤身於山阳为寒星守丧期间,石绯与王道c宇文离得黑桐亲自指点 ,进境可谓一日千里,乃至於君弃剑与王道c宇文离过招,不仅处於劣势,根本 在二人所使的『镇锦屏』压制之下,可说是毫无还手馀地! 石绯自认与王道c宇文离是不分伯仲的,也就是说,其实他有信心胜过君弃 剑。 石绯输给常武,虽然是输在大意,但若比自己差劲的君弃剑c对上理应比常 武强的龙子期 石绯不知该如何判定胜负了! 忽然,一声响亮之极的『锵』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石绯急急回道,跟著便一跛一跛的赶回前庭。 光听这声音,便知是君弃剑开始与龙子期交手了,怎能不看? 阮修竹见石绯匆匆而去,气得大敲房门,却又不闻答应,一时无奈,只好转 向小窗,道:「小涵,你也快去看看,记得回来把结果告诉我!」但仔细一看, 原来小窗早已关上,小涵也不知所踪了。 阮修竹见状,双手叉腰,大叫道:「气死我了!我也要看啦!」 君弃剑对龙子期。 已经开始了,但说精彩?其实乏善可陈;紧张?真的一点也不。 这像是表演,不是比武,在鄱阳剑派的大庭之中,在派里素有『美胜周郎』 之称的龙子期,正在跳舞。 怠光连接成极具美感的弧线c龙子期成束的长发飘荡,与身形一同飞扬著, 每个举手c每个投足,都极优雅c极自然,很美,的确很美。 君弃剑垂手点剑,站在原地,站在龙子期的剑圈之外,同围观群众一般,只 是看著龙子期跳舞。 他看得出来c感觉得出来,常武与龙子期都有一定的实力c水准。石绯只是 仅仅一瞬的呆愕,常武在那一瞬的突进速度,便已不逊於晨星或白重;如今眼 前的龙子期,看来甚至胜过杭塘山上的神宫寺流风 君弃剑必须承认,以阮修竹的水平来看待鄱阳剑派,真的是小觑了对方,鄱 阳剑派的水准,真的不差! 阮修竹所说的『二十招』,应该是加上了剑舞之中的二十招 只是 君弃剑面带微笑,居然盘坐在地上,看著龙子期跳舞。 龙子期注意到了,动作微微一顿,但仍自起舞不止;全鄱阳剑派门众都注意 到了,开始另一次喋喋不休的讨论。 「喂!你认输了吗?」常武在旁叫道。 君弃剑不理。 石绯赶回大庭,又听到一声『锵』,原来不是双剑并击的声响,而是龙子期 手中长剑划过地上碎石的声音。 「君弃剑为什么要坐下」在石绯身旁,一个小女孩喃喃说道。 石绯看了小女孩一眼,她左额垂下的头发将左眼以上的部位c也就是左半部 的眉毛c额头全部遮住了,虽然脸上沾了些炭粉,似乎有点污秽,但石绯看出她 皮肤很白c眉毛很细c同时可能因为睫毛狻长,她的眼神有点,脸颊略瘦, 但该有的肉,一分也不少。 石绯微微一呆 ̄因为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一个所谓的『美人胚子』。 就连幼时印象中,那位吐番王欲求之为妃而为其所拒c後来打入大牢c美到 没有一丝缺点的白美人 ̄程至清也不过如是。 对於美好的事物,记忆会将它变得更无瑕。 由此可见,面前这位矮了自己足足两尺的小女孩,对石绯而言,造成了多大 震憾。 这女孩自然就是小涵。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坐下吗?」小涵转而望向石绯,直接发问。 石绯猛地回神,连连摇头道:「不知道。」 君弃剑在作什么,他从来也不知道。 小涵柳眉一蹙,似乎开始深思,看著君弃剑深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三话 初访彭蠡 ̄之三 ; 评头论足的声音愈来愈大了。 「你打不打?不打就快滚出本派大门!」常武毫不客气的向君弃剑嚷道。 「打啊。」君弃剑这次回答常武了,他微笑道:「我等你们掌门跳累了再打 ,成吗?」 龙子期听到了,他剑舞不停,但脸上变色了。 常武一怔,跟著又叫道:「要就直接动手,哪有先等对方累的道理?」 附和声四起。 「不敢面对面交手,算什么英雄好汉?!」常武再叫。 大庭之中响起一片喝采声和嘘声,喝采常武的话c龙子期的舞,嘘君弃剑的 孬种。 君弃剑仍然面带微笑,站起身,呼口气後,脱下了鹤氅,回头一望,正见到 高大的石绯,便将鹤氅向石绯抛去。 这件鹤氅是诸葛静的遗物c君弃剑爱逾性命的东西,去年的除夕在襄州晨府 ,北川球夜袭c君弃剑与之交手的过程中,君弃剑甚至宁可以身体接下北川球发 出的手里剑,也不让这件鹤氅有丝毫损毁。 石绯扬手接下鹤氅,他知道这块破布对君弃剑有多重要。 小涵看著那件鹤氅,迷的双眼亮了一下。 君弃剑提起无鞘剑,前近几步c走向龙子期。 龙子期的剑舞,愈发急了。 大庭中响起掌声,龙子期的身体协调性c灵活度,都是当今鄱阳剑派第一的 ,他舞剑的速度之快c姿态之雅,也是第一! 君弃剑看著龙子期舞剑,忽尔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龙子期的动作顿了一顿,但仍继续在舞。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君弃剑继续吟道。 庭中开始议论纷纷。 「他为何吟诗?他要使诗仙剑诀了吗?」 「可是不太对吧,他停顿的根本不对!」 「大概文章记不太熟吧?」 「连文章都记不熟,怎使诗仙剑诀?」 「作作样子吧?诗仙剑诀号称天下第一剑,他怎能会!」 君弃剑听到众人的说话了,他不理,看著龙子期。 龙子期的动作变缓了c转手落足都怪了。 君弃剑一笑,再吟:「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 逸兴壮思飞」 龙子期真正乱了! 剑舞往往要配合音乐,又或者本身心中须有一定的节奏,君弃剑吟诗声朗朗 ,龙子期听在耳中,只觉牛头不对马嘴,节奏全然错了!毫不自觉的,连自己的 节奏都乱了!都错了! 「欲上青天揽明月」 龙子期足下一顿,怔了,发现自己踏错了步! 君弃剑走上两步,看著龙子期,笑笑。 龙子期的脸色是四分错愕c六分讶然。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君弃剑终於将一首『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吟完。 全场呆愣。 龙子期左膝一软,竟尔跪倒。 君弃剑又将无鞘剑系回腰带上,回头找石绯取回了鹤氅,穿上後,道:「可 以走了。」 君弃剑与石绯,就这样扬扬走出了鄱阳剑派大门,再不提『合作』之事。 在全场仍不知所以然时,萍儿首先走近龙子期,轻轻将他扶起後,柔声问道 :「龙哥,你受伤了吗?」 龙子期摇头。 「他何时出手的?」常武极力回想,喃喃自语。 龙子期看看常武,又环视众人,而後挥挥手,将大夥儿全赶散了。 众人散去之後,龙子期身子後倾,便坐在地上。 美男子的动作果然不一样,这一个坐下,也显得万分自然飘逸。 「龙哥,你到底怎样了?不会受了内伤吧?」萍儿又问,显得有些焦急。 龙子期仍不说话。此时,大门走进了元伯。 元伯见龙子期呆然坐在大庭地上c萍儿在旁殷殷慰问,便也走上前去,道: 「堂堂一派之长,为何坐在这里?」 龙子期惶惶的站起身。 「君弃剑刚走。」小涵在旁说道。 龙子期愕然望向小涵 ̄她看到了?看到我输了? 龙子期更沮丧了。萍儿一边嘘问,一边睨了小涵一眼。 元伯也不愧经验老道,听了小涵所说简单五字,即已明知究理,但终究是要 确认一下,便问道:「你输了?」 「也不算输。」小涵又说道:「其实根本没有交到手」 元伯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小涵虽未正式拜入门下,但眼力异於常人。其实前任掌门昭明早有意 正式收小涵入门,只是小涵一直都婉拒了。 既然小涵如此说法,那就不会有错。 萍儿忽然叫道:「小涵!够了!何必再提?你看不出来龙哥很不好受吗?」 小涵耸耸肩,走了。 龙子期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未出声,只看著小涵离去。 半晌後,龙子期才转而面对元伯,道:「元伯,师父曾说,我对节奏的掌握 性十分突出,没错吧?又说,我对音律极为敏感,是么?」 元伯点头,道:「对,假以时日,你能成为鄱阳剑派中不世出的高手!」 龙子期听了,却无丝毫欣喜。 鄱阳剑派的武学,入门後先学的便是舞蹈,掌握自己的节奏c也可打乱对方 的节奏,一旦学到了掌握节奏,即可掌握敌方破绽,以资取胜。 但问题是 龙子期猛地摇了摇头,也走了。 小涵来到阮修竹房外,才刚打开小窗,阮修竹显然期待许久了,窗未全开, 便已嚷嚷道:「怎样了?结果怎样了?」 「君弃剑走了。」小涵将刚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 阮修竹一怔,随即又道:「为什么这么快?才来个把时辰,就走了?」 「我怎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看不到,小涵仍是耸肩,道:「要问的话, 该去问他才是。」 阮修竹一时气沮了,却马上又提起了精神,问道:「君弃剑和大师哥比试的 结果呢?」 「你是问我看到的c还是我感觉到的?」小涵反问。 阮修竹不解道:「这有什么不一样?」 「我看到的,掌门的剑舞跳得很好c君弃剑的诗吟得很乱」 「那掌门赢了?」未待小涵说完,阮修竹就抢著出声:「所以他才走了?」 鄱阳剑派最重节奏,既然龙子期有了节奏c而君弃剑吟诗吟乱了,那就代表 君弃剑使不出『诗仙剑诀』,此消彼长,龙子期必胜无疑。 「但是」小涵没理会阮修竹,迳又说道:「最後的结果,君弃剑站得好 好的,掌门单膝跪下了。」 阮修竹愣了。 这是什么道理? 「至於我感觉到的」小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索。 「你感觉到什么?」背後忽然出现龙子期的声音,几乎是在发颤的声音! 小涵愕然回头看著龙子期,只见龙子期面色愁苦,涩涩说道:「你感觉是我 输了,是不是?」 小涵不作反应。 房里阮修竹不敢出声 ̄掌门在关她进房的第一天,便已明令不许小涵来探房 ,这下子违了令,只怕连小涵都要被关了! 「你觉得我技不如人,是不是?」龙子期语气不改,又问。 这快变成逼问了!龙子期太在乎小涵是怎么看自己的! 胜败乃常事,那是没错,但龙子期不想在小涵面前丢脸! 小涵仍不置一语,只摇摇头,走了。 龙子期怔怔的看著小涵离开。 不久,龙子期身後又出现了萍儿的声音:「龙哥,你没输,你们根本没出手 ,连兵器相交都没有,怎能判定输赢?」 龙子期回头看看萍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苦笑。 半晌後,龙子期深叹了口气,道:「找人来把门上的木板拿掉吧。」说完, 踱著步,回房去了。 阮修竹终於笑了,她可以出房了! 君弃剑领著石绯一出鄱阳剑派,来到昌江畔找了船家,急急上船之後,便吩 咐道:「船家,快到襄州!」 未料船老大一听要去襄州,并不开船,反是问道:「你去襄州何处?」 君弃剑略一皱眉,道:「去晨府,有什么关系吗?」 「去晨府作啥?」船老大又问。 君弃剑眉头皱得更紧了,盯著船老大,不说话。 「我们住在晨府。」石绯在旁答道。 船老大一听,脸色变了,开始细细的打量二人。 看了一阵,船老大迳自下到船舱,半晌後,船老大左手拿著把弓c右手里拈 著根箭回到甲板上。 石绯还在不知究里,君弃剑已有警觉,随即拉著石绯,叫道:「快走!」 石绯一愕,见君弃剑已跳船上岸,身後忽又传来一声响亮之极c且拖著长声 的『啾』,才知是船老大放了响箭,急忙也跟著跳船。 两人一前一後闪进岸边的树林,过不多时,许多船支已聚集了,每支船上都 有数名打赤膊的精壮汉子,每个汉子手上也都拿著兵器。 两人并未见到此等状况,石绯边跑边叫:「发生什么事了?」 「很麻烦的事。」君弃剑在前向北直奔,约跑了五里路後,忽然听到马嘶。 君弃剑又皱眉了 ̄难道对方准备得这么周全? 马嘶之後,即有人声:「怎么还没到呢」 那声音狻为焦急,但君弃剑听出来了,那是瑞思的声音! 这一来真个喜出望外,君弃剑急忙赶去,果见瑞思与白重一道在林中候著 ,旁边还有四匹马! 见君弃剑与石绯皆到,瑞思松了口气,便将马缰分别抛予二人,自己与白 重也分别上马後,急道:「走,快回襄州!」 看她的模样,比君弃剑还著急。 「襄州出事了?」君弃剑在马上问道。 「阿离捎信与我,要我在最快时间内与你连络,但并未明言究竟何事」 瑞思答道。 「会不会是因为有人造谣说敛会故意在江南大会之中败北,所以各路人 马到了襄门问罪来了?」石绯提出了自己的分析。 白重道:「这应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光就此事,尚不至如此十万火急。」 「总之,你现在不能待在水上了。」瑞思道。 君弃剑没有回答,但心里也很清楚。 江南二十二水帮乃是当今中国最大的联合组织,『君弃剑将故意败北』此一 谣言,已将君弃剑变成了公敌,一旦到了水上,无异於自投罗网! 至此,石绯也已了解为何方才那船老大要放响箭了,那定是找齐同伴抓人! 「还没查证,就要抓人这也太无理了吧!」石绯忿忿说道。 君弃剑淡然一笑,道:「江湖是这样的了。」 「那你们怎知我们会经过这里?」石绯转问瑞思与白重。 瑞思笑了笑,白重说道:「我们知道你们到了鄱阳剑派,料想回程必会为 水帮围捕,水上是万万去不得的。鄱阳剑派南临昌江c西近彭蠡,向东就离襄州 益发远了,故只能向北走」 「喔,我懂了。那么敛,刚刚鄱阳剑派掌门那是怎么回事?你有出 手吗?」石绯又问,他想很久了,搞不懂为何龙子期会跪下。 明明就他的分析而言龙子期较有胜算才是啊! 「还有,我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君弃剑还未及回答,石绯再问。 「一旦真正动手龙子期不仅要输,还要输得很难看。」君弃剑冷笑一声 ,说道。 石绯懵了 ̄他目前的程度已与王道比肩,而王道胜过君弃剑,常武胜了石绯 c龙子期又比常武要强 那龙子期为何会输得很难看? 「不懂也罢,反正鄱阳剑派不是我们合作的好对象。」君弃剑说道:「我敢 肯定,大会一开,他们就真的会输得很难看。」 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肯定?石绯千分不懂c万分不解!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四话 重逢之後 ̄之一 ; 襄州的人愈来愈多了。 人多,只为同一件事:来找君弃剑。 来找君弃剑,也只为同一件事:问清楚『刻意败北』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楼是天下知名的人物c晨星的名气也不算小,再加上襄州在地界划分上, 属於南武林区域,在二十二水帮广大的情报网传递之下,『君弃剑居於襄州晨府 』,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江南大会是为二十二水帮联合举办,君弃剑若有此意图,等於同时与二十二 水帮过不去c也不给天下三大赌坊面子! 那已经算是同半个武林为敌了! 这一日,各帮会派出的代表齐聚一堂,其中以一支左手摇摇得出神入化c 号称『左手魔』的贺满归当家贺金来c与位处鄂州,一手掌握了汉水与长江交 流处转运交通的汉鄂帮帮主李定为首,共二十四人 ̄二十二水帮与三大赌坊各派 一名代表,扣去已灭门c自南武林派谱中除名的杭塘帮,一个不多个不少 ̄ 浩浩荡荡的前往晨府『兴师问罪』。 到了晨府外,只见大门敞开,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汉子,一者高瘦者 粗壮,犹如门神一般。 贺金来是个五短身材c双眼细小,望一眼便知其精打细算程度的中年男人, 他打量著两位『门神』,不久之後,便说道:「两位必是王道c宇文离。」 王道与宇文离听到对方说出自己身份,不禁微有愕色,他们没想到自己成名 了。 「格老子的!老子要找君弃剑!」李定上前吼道,他人壮硕c声音粗,说起 话来浑不像个掌握了长江最大支流水运生意的帮主,其实他本身并不喜欢这行业 ,只是子承父业,事务皆交由手下打理。 李定说完之後,身後其馀二十二人也同声嚷道:「我等要找君弃剑!」 其势骇人,王道身子不禁微微一抖,宇文离则抠了抠耳朵,淡然道:「他人 不在襄州。」 「叫晨星出来!」贺金来跟著说道。君弃剑不在,这一点他们是早就知道的 。既然君弃剑不在,将他的名气拱起来的是丐帮,在襄州,众乞丐以晨星为首。 王道与宇文离都看出来了,面前出声的这两人,是代表发言;而这二十四人 ,又代表了江南二十二水帮 ̄其实只剩二十一帮 ̄与天下三大赌坊,那是万万不 能得罪的。 只是不能让他们入府!这是徐乞亲自下令的! 前天晚上,徐乞带著一个昏迷不醒c四肢筋腱俱断的伤患赶到襄州,当徐乞 说出此人的名字,不只是王道c宇文离等人,连晨星都呆了,呆到出不了声。 许久之後,晨星才回神告诉徐乞,二十一水帮与三大赌坊都有人马到襄州来 了,他们的目标,无疑是找君弃剑。 这种事,徐乞当然知道,他不假思索,即要王道c宇文离二人当起门神,绝 不可令任何外人入府! 若这一众草莽找上门来,免不了要将晨府上下搜查一番,那君聆诗就会被发 现了! 君聆诗受创如此之重,怎能传了出去?此事若教天下人知晓,那天下就会大 大震动了! 至於贺金来所说的话 叫晨星?王道c宇文离相视一眼,不知该当如何了。 贺金来与李定都是老江湖,看到这两个人的表情,已知究里,李定又嚷道: 「格老子的!你们小子作不了主的!让开!」说完,一步上前,要直闯进去。 他才刚跨出一步,忽然一个年轻人从远处奔来,直跑到了李定面前,大气还 未喘完,便急道:「帮主有消息,大消息!」说完,目视除了李定以外四周 的二十馀人。 李定见了,便手指众人,道:「他们,如此与咱都在同一条船上。」 那意思很明白,便是有再隐密的事,如今也该开诚布公。 年轻人点点头,跟著朗声道:「云梦剑派放出风声,不参加大会!听说是屈 兵专亲自说的!」 李定听到这儿,点头笑道:「格老子的!屈兵专这厮果然精明!知道咱们不 想云梦剑派插手。」 旁儿贺金来也道:「若要云梦剑派为首统领南武林,咱们日子可不好过。」 「帮主,还有!」那年轻人叫道:「接下来这桩更紧要!前天,丐帮徐帮主 与洞庭四帮的朋友收到消息,赶到云梦剑派回梦堂前,见著了屈兵专c元仁右, 还有手脚四筋全被挑断的君聆诗!」 听到这一段,现场呈现出震憾与呆愕。 前年七月那轰传一时的事件,又被想起了。 那时,回梦堂主元仁右单挑黄楼,打折了黄楼一臂;跟著,回梦堂下二十四 名弟子摆开『回梦剑阵』,又击破了丐帮名闻遐迩的『莲花落阵』 由此可证:丐帮并非云梦剑派敌手。 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不敌云梦剑派,几乎也等於无人可敌云梦剑派 了。於是,开始有人拱出了君聆诗。 君聆诗手中的天下第一剑 ̄九华剑法z诗仙剑诀,被视为唯一能克制云梦剑 派的武学;行踪成谜的君聆诗,成为了南武林的指标人物。 君聆诗是什么人,他们自然全都知道。那么,这件事代表什么呢? 云梦剑派行动了!连君聆诗都不是对手! 那么,云梦剑派岂非天下无敌? 「其实君聆诗未必逊於元仁右或屈兵专」贺金来说道:「但若此二人联 手,想来天下原是无人可敌。只是,云梦剑派如此翦敌行径,未免有失厚道。」 「格老子的!何止有失厚道?根本无耻之极!」李定大嚷,四周随即附和声 四起。 云梦剑派的声望更高了,但那是恶名,是令人发指的! 「只是我不懂」贺金来又道:「屈兵专既已明言不参与明年盛会,何故 又要对付君聆诗?」 这确实是个问题,众人开始思索。 这时,前来传讯的那年轻人大声道:「徐帮主已将君聆诗送来此处的!洞庭 四帮的朋友特地将消息送至本帮,是副帮主要我即刻赶到此处告知诸位的!」 听到这段,王道与宇文离愕了。 他们知道,不可能阻止这二十馀人闯入了! 晨府大门沸腾了,大夥儿开始嚷嚷著,要入府找君聆诗。 手筋c脚筋被挑断,失去的是武力c是行动能力,但君聆诗号称『天赋异才 』,他的绝世智慧是被天下所公认的。失去行动能力,不代表失去思考能力! 王道望向宇文离c才知道对方也正看著自己。 当他们二人正感到无奈的时候,面前的二十馀人却沈静了,且全体注视著他 们两人。 贺金来张口了,王道以为他说的会是「小子,让开吧」,但却没有听到贺金 来真正出声。 声音从身後传来:「你们两个,不用守了。」 王道愕然回头,看到的是徐乞。 原来是徐乞出现,所以这二十馀人才没开始动手。 这一幕在王道心里印得很深,他开始认识到,什么叫『高手』。 真正的高手,不用出手,只要一个动作句话c甚至只要出现 ̄就能震慑 群雄! 二十一水帮与三大赌坊的代表都跟著徐乞进入了晨府大厅,宇文离也走了, 王道仍在门边发呆。 晨府大厅之中,二十一水帮与三大赌坊的代表挤在门边,由於徐乞在场,他 们无一人敢矩。 不久,晨星也到了;接著,一位少女与一个矮胖子一左一右搀著一名中年人 也来到厅上,大家知道,那位少女是魏灵c矮胖子是倭族人,名叫北川球。 至於当中的那名中年人,自是『天赋异才』君聆诗。 魏灵与北川球将君聆诗搀到主位坐下後,便退下了。但他们没走远,躲在堂 边,偷偷看著厅中。 魏灵与北川球躲在左进c右进则有宇文离和王道。 君聆诗的手腕和脚踝还缠著厚厚的纱布,由於失血过多,脸色显得很苍白。 他看著眼前众人,报给一个微笑,道:「各位想知道些什么?」 看到君聆诗的表情,大夥儿都怔了。 君聆诗表现得很恬静c很淡然,除了脸色极差之外,简直像完全没事发生, 他只是接待几位来拜访的客人一般。 首先,他是一个剑术好手,『诗仙剑诀』声名之大,无人不晓,光是四肢肌 腱被断,便足以使一个武林中人颓丧若死了。 至少,在场的人都自觉,不可能如此无动於衷。 再者,他们是来找君弃剑问罪的,众人皆知,君弃剑是君聆诗的义子,如今 君弃剑不在,找君聆诗算帐也不算过份,所以他们的立场是不友善的。 说君聆诗是仗著徐乞在场才凛然不惧,那是不合逻辑的,因为徐乞根本无权 干涉南武林。现今堂上二十一水帮与三大赌坊的二十四位代表,正是为了明年春 分将召开的南武林大会而上门,徐乞自然是不能插手的。 就这样简单一句话,堂上众人已为君聆诗的气度所折服,他们真正了解到, 为何君聆诗能被称作『天赋异才』。 一个四肢被废c武功尽失的人,面对著这么多不友善的敌人,还能如此处之 泰然,这等定力功夫,已经是堂人众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贺金来提起胆子,向前跨了一步,道:「馈下必知我等为何而来?」 君聆诗看著贺金来,道:「这位该是贺当家。不才知道,是为了江湖传言, 弃剑将故意在明年大会上败北,令道上众兄弟输掉大把怠子。」 李定闻言,登时怒上心头,当下叫道:「格老子的!你可晓得这等同当众宣 布看不起我江南水帮联盟c与三大赌坊为敌来著!」 「汉鄂帮李帮主,」君聆诗淡然笑道:「弃剑不会如此不智。」 贺金来与李定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君聆诗,几乎可以断定从未打过照面,如 今君聆诗却接连将他们的身份说得一点无误,也教二人惊愕。 徐乞在旁见到二人的表情,但笑而不言 ̄只从对方的衣著c形貌c态度c言 语之中,便能一点不差的判断出对方的身份,此乃君聆诗一绝。 对君聆诗而言,这是微不足道的本领;在对方来说,自然是十分意外的。 便这一点,加上君聆诗悠之扬之的态度,李定的火发不起了,堂上众人的火 都发不起了。一时之间,他们都忘了自己是上门来找碴的。 「不才请教贺当家一事:假若有朝一日,贺当家想在子之中灌铅,可会大 张旗鼓c召告天下?」君聆诗看著贺金来,问道。 君聆诗如此说法,实是大大得罪了对方,贺金来有足够理由可以要求君聆诗 跪下赔礼。 贺金来闻言,勃然色变,夷然道:「我堂堂『左手魔』,岂可能干这等龌 龊事?便是要的」说到这儿,贺金来住口了。 贺金来没要有君聆诗赔罪,他想到了不合理处c堂上二十四位前来问罪的人 ,都想到了不合理处。 即使君弃剑真的想让道上兄弟输到脱裤子,这是明摆著要让人剥了自己的皮 ,他万无道理如此愚昧,笨到让这件事传开。 「不才从来也不觉得弃剑已经活腻了。」君聆诗微笑著,说道:「武林之中 多有好手,不才不能保证弃剑与他的同伴必胜无疑。但若说他们会故意败北,那 也是绝无可能。不才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各位仅可放心。」 贺金来望向李定,道:「你怎看?」 「格老子的!就凭你『天赋异才』四个字,老子信你的!」李定朗声道。 贺金来再回头看看『金宝山』与『押大赔大』的代表,两人经过短暂的低声 商议後,同时点头。贺金来便赔笑道:「咱三大赌坊也同意了。今日之事,尚请 君先生见谅。」 君聆诗微笑颔首。堂边四人讶然不已。 君弃剑故意败北的传言闹得极大,他们与晨星都知道此事殊难了结,怎料君 聆诗 ̄这么一个四肢已废的中年人只是往堂中一坐,短短几句,竟让这夥大有可 能一把扭断他颈子的粗汉们赔礼谢罪! 这实在太震憾了! 跟著,门外传来了马嘶声。 晨星闻声,随即奔到外庭,不多时便领进四人:君弃剑c石绯c瑞思c白 重。 在场的二十一位水帮代表,几乎都在三月的水帮集会中见过君弃剑,也知道 明年春分将要举办的大会根本便是此人数语促成的,此时见人,李定不禁嚷道: 「格老子的!你不就是那个」 君弃剑一时并未理会李定,他见到君聆诗,一个箭步赶上,有好多话想说, 但身後有这么多外人,张口许久,终只叫唤了一声:「二爹」 君聆诗朝李定扬扬颈子,道:「李帮主叫你呢。」 君弃剑回身面向李定,拱手作了一礼,道:「李帮主有事见教?」 李定上前几步,绕著君弃剑打量了好一阵子,确定无误之後,说道:「格老 子的!就是你!就是你说服了咱们开江南大会!原来你就是君弃剑!」 当时,二十二水帮於长江水面c在船上开会,正为了是否应该臣服於云梦剑 派而争论不休。君弃剑上船後,却说三十五年前曾有人孤身连败云梦剑派的十馀 名高手。众人虽然惊愕,却也不信。接下来,君弃剑以一句『我本楚狂人』引出 了李白的名头c引出了北武林盟主皇甫望所盛赞的『天下第一剑』 ̄诗仙剑诀c 也引出了君聆诗。 也是由此,『诗仙剑诀』才会被视为能够打败云梦剑派唯一武学c君聆诗被 誉为能够打败云梦剑派的第一人选。 基於对君聆诗的信心,二十二水帮才会同意,於明年春分召开大会比试。 贺金来又回头看向二十一水帮的其馀代表们,众人也纷纷表示无误。 贺金来便说道:「既然君弃剑便是使二十二水帮召开大会的始作俑者,想来 是更无可能自打嘴巴」 「格老子的!没错!没错!」李定连声附和道。 「那么,我等告辞了。」贺金来向主人晨星说道,跟著朝君聆诗拱手c再转 对徐乞致礼。 不一会子,二十馀名大汉走了个乾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四话 重逢之後 ̄之二 ; 魏灵c北川球c宇文离c王道等人也回到堂上。徐乞走近君聆诗,狻为担心 的问道:「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君聆诗挤出一个苦笑,他四肢的伤势,原是一点不假,如今血行 不足,能醒著已是大幸,坐在这里多说一句话,都是莫大负担。 君聆诗首先看向瑞思,瑞思也随即说道:「看来,我并没有认错人。」 君聆诗颔首,这是首肯,一个晚辈能得到他的首肯,著实不容易。 在徐州一面之缘首『锦绣河山』,瑞思即能从中判断出,这个初次相见 的白衣书生即是君聆诗c进一步确认君聆诗所想表达的意思,并且一点无误的转 达给君弃剑了,光这一点,便已极为难得。 「阿崎,」君聆诗唤了声徐乞的别名,笑笑的看著石绯c王道c魏灵c北川 球,道:「你看他们是否便像咱们十馀年前的模样」 徐乞向四人扫视一眼,魏灵满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c王道搔了搔颈子c石绯 与北川球则无动於衷。徐乞一笑,对君弃剑道:「这几个朋友,你可得好好珍惜 。」 君弃剑颔首应是。 徐乞跟著说道:「无忧,别说闲话了!你是怎么伤的?」 君聆诗苦笑一声,道:「我忘了。」 这一句话,唬得厅中十人作声不得。 君聆诗何等人物!他身受重伤,已是晴天霹雳,现下居然忘了自己怎么受的 伤?这太不可思议! 徐乞沈声道:「云梦剑派早已与我等决裂,你大可不用护著他们!」 「云梦剑派?」君聆诗眉头微蹙,道:「和云梦剑派并没什么干系,更何况 ,我原无道理要护著他们。」 徐乞闻言一怔 ̄明明就是在回梦堂外c屈兵专与元仁右身边见到重伤的君聆 诗,怎会没有关系?当时若非急著送君聆诗到襄州治伤,徐乞早召集兄弟一把火 烧了竹林c闯进回梦堂了!但君聆诗没什么事有必要瞒自己吧? 不!有!有很多,怎会没有了?徐乞忽然想起十四年前,君聆诗莫名奇妙的 忽然投入云南王稀罗△麾下,领兵灭了锦官c永安二大势力 当时,根本无人知道君聆诗的目的为何,连徐乞c以及与君聆诗齐名c同臻 『天才』之境的诸葛静都不知道。 若说君聆诗有意隐瞒什么,谁也套不出来c谁也不会知道。 想到此处,徐乞脸上变色了,他回头向众人道:「弃剑,你留著,其馀人全 部出来。」说完,便领先行出大厅。晨星紧随其後,也出去了。 如此,一众人等自然不好再留,只得纷纷离开。只留下了君聆诗c君弃剑父 子两人。 徐乞走得不太高兴,君弃剑看在眼里,众人离去之後,君弃剑略感不安,道 :「二爹,徐叔叔是否生气了?」 「没事的。」君聆诗仍是微笑。 徐乞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 君弃剑转而望向君聆诗的手腕c脚踝,看著,不禁呆了。 君聆诗见到君弃剑的表情,笑著摇了摇头,道:「我真的忘了怎么伤的。」 君弃剑愕然抬头,面对著自己的二爹,一时无言。 但君聆诗看懂了,他知道这个孩子想表达什么。 「自从瑞思转达了二爹的意思,我我一直觉得不管作什么事,总有 二爹照看著,即使我真的办不到,二爹也会在後头帮我一把,所以我不怕,什么 也不怕!」君弃剑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现在不管是不是云梦剑派 ,总是有一个连二爹都无法应付的敌人在那那我怎么可能有办法!二爹 ,我们是否错了?我们是否挑了一条满布荆棘的路?是否选了一件太难能达成的 事」 君弃剑说完了,他终於说出来了。 其实,自从得到『没钱就扁』或亡或逃的消息c接著是灵州一役c寒星猝亡 ,他已经很想问c已经很想放弃! 但总是相信,有君聆诗在,没有作不到的事!只管坚持下去,就对了! 如今,曾经是天下人寻之不著的君聆诗现身,就坐在自己面前,但却是一个 四肢筋脉尽断之人? 这要他怎么走下去? 「我曾经想可以和二爹一起压制云梦剑派c称霸南武林可是现在, 我」君弃剑住口了,说不下去了。 是父亲c是授业恩师c是最崇拜的偶像c也是追寻的目标,在君聆诗身上, 有著君弃剑一切寄托的希望! 可是 ̄有太多可是!总归一句,可是全没了! 现在,就连和君聆诗再并肩作战一次这等小小的愿望,也要宣告不可能了! 「痴儿。」君聆诗忽然失声笑了出来,笑得很清澈c很透明,笑得似乎自己 四肢仍旧完好无患一般。君弃剑给他笑得懵了 ̄有什么可以笑的? 「记得你乾爹吧。」君聆诗止了笑,正色问道。 君弃剑点头,若无诸葛静,他如今仍然流落街头c当个乞儿。 「诸葛兄不懂武艺,一上战场,几乎可称为手无缚鸡之力,但他仍为武林道 上颂极赞极,这是何故?」君聆诗慨然说道。 『天纵英才』,这是诸葛静在江湖上的称号。 君聆诗是『天赋异才的才子』c诸葛静则是『天纵英才的军师』。 君弃剑有点懂了。 「我还未心死,你怎可丧志?那我要假谁之手行事?」君聆诗笑道。 对!所谓的『天才』,是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灰心的!也不会因为失去行动 能力,就变成废人!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不需要凡人操心! 「去把你徐叔叔找来吧。」君聆诗吩咐,略一顿,又道:「还有那位回纥姑 娘,一道带来。」 君弃剑应了声是,随即出门找人去了。 君聆诗坐在椅上,看著自己的双手c双脚。 多休息几日,待血行复元之後,应该仍可活动如常,但要再拿起剑 过不多时,徐乞c君弃剑c瑞思回到厅上。 君聆诗待三人分别坐下後,即道:「阿崎,你见过几个倭族的年轻人吗?」 徐乞极为担忧的摇头,反问道:「你见过?」 「是见过。」君聆诗道:「我所看到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的衣著,与 当年的喀鲁一个模样倭族方面,只怕狻为棘手。」 君弃剑听懂了,二爹所说的,必是栗原苗c栗原辅文姐弟,这两人与北川球 一样,都是刺客,一直穿著黑色的紧身夜行装。 当初向徐乞一提,徐乞即面露惊骇,不断要求君弃剑与他们保持距离,君弃 剑一度还曾认为是徐乞过份大惊小怪,但如今连君聆诗都称其『棘手』,只怕这 几个倭族人,的确是很大麻烦了。 但瑞思却不太明白,毕竟她从未见过那些倭族人。 君聆诗解读了君弃剑与瑞思的表情後,便朝二人道:「你们都知道当年的『 天弃鬼才』吧。」 君弃剑一怔c瑞思则连连点头。 『天弃鬼才』稀罗△,四大天才之首,谁能不知c谁能不晓? 「稀罗△手下,有名闻遐迩的『云南三将』。」君聆诗继续说道:「『云南 第一强者』,名叫巴奇,使一柄倭刀,以『真空刃法』傲视群雄,四丈外便能取 人性命,连皇甫盟主都曾败於其手;『云南第一探子』,名叫阿沁,本身武艺并 不如何精湛,但身兼稀罗△座下第一参谋,以易容术独步江湖,同时擅长打探情 报,世上几乎没有她想知道却不知道的事;『云南第一杀手』,名叫喀鲁,精於 轻功与使毒,他总是全身以黑布包裹著,仅仅露出一对眼睛」 君聆诗住口了c君弃剑了解了。 徐乞不自觉的发颤,瑞思终於也知道为何『棘手』。 瑞思想通之後,说道:「如果那些倭族人的穿著c打扮,即与『云南第一杀 手』相同,那至少有两个可能:第一,喀鲁就是出身倭族,那么在倭族必定还有 高手,若是现在身处中原的几个倭族人行动失利,极可能逼使尚在倭国的好手亲 自出马,那就绝非易与;第二,喀鲁若是出身倭族c又是稀罗△手下大将,即代 表倭族与云南早有联系,若是双方明著联手,又岂是好对付的?」 她说完之後,自己都觉得股栗了。 君聆诗对著瑞思再次点头c再次表示首肯。 这姑娘果然不简单。 徐乞深叹口气,道:「若果如此外有倭族c云南,内有云梦剑派」 说到此处,徐乞再叹一声。 光是云梦剑派,丐帮已经上下束手,再有外援,如何应付? 此时徐乞看著四肢俱伤的君聆诗,狻有孤木难支之慨。 「或许我会在明年大会故意败北的消息,便是那几个倭族人放出的。」 君弃剑说道:「他们已经不只一次的向我宣战c挑衅,因为徐叔叔数次提醒我, 不要与他们正面交锋,所以我也一直避著他们如今看来,若是瑞思判断无误 ,这几个人真的不能碰了!」 即使能够打败c或甚擒杀了那些倭族人,却可能引出更强大的对手,这无疑 是极为不利的。 「难道就没有一点有利的消息吗?」徐乞喟然道。 君聆诗开始深思。 君弃剑与瑞思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坚信君聆诗能够改变大局的人,但似乎很难。 不分析便罢了,一分析之後,才真正感觉到处境唯艰,君聆诗能够回天吗? 「有一个身上缠蛇的苗人」君聆诗忽然说道。 「他叫蓝娇桃!」君弃剑忙道:「我认识他!」 二爹向来不会说无意义的事,既然提及蓝娇桃,那就一定有其用处,故君弃 剑回答得很快。 「或许可以从他身上获得有关云南的情报」君聆诗确定了这个思路没错 ,即向君弃剑道:「你们交情如何?」 君弃剑一怔,跟著摇了摇头。 第一次在杭塘山见面,蓝娇桃根本是要他性命的;第二次在山阳相见,虽然 未曾动手,且似乎相处的不错,但君弃剑心里明白,离『朋友』还差远了。 至少,还没有到问他什么c他就会照答的程度。 瑞思看看君弃剑c再看看君聆诗,笑道:「交给我吧。」 她是回纥行商,行脚四海,要交朋友并不为难。 彼此认识不深,但君聆诗却对瑞思这一句话狻为信任,即道:「那好。接下 来」他转向徐乞,问道:「阿崎,你近来有什么事要办吗?」 徐乞摇头,君聆诗便道:「那就麻烦你,督导他们几个练功。在明年大会之 前,他们必须更精进才行。」 徐乞答应了。君聆诗这时才喘了口气。 他很累,真的太累了。 与君弃剑分开之後,由於云梦剑派挑衅丐帮一事,他已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实是无一日清闲,不仅要隐藏身份四处活动c也不断分心关注君弃剑所为种种 ,即使他是天才,精力仍然有限,其疲劳是令人难以想像的。 君弃剑自然看得出来,二爹太操劳了,但有一件事,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他仍然要问定要问! 「二爹,南宫府邸寒雨楼」君弃剑急急说道。 君聆诗一笑,道:「对,是我放的。怎样?你问出了什么吗?」 君弃剑颓然摇头。 君聆诗疑道:「那锦囊是南宫寒前辈给我的,每问必验。还是你没用它?」 「不,我用了。」君弃剑道:「可是,我连拆了三个锦囊,问题却没有得到 解答!」 君聆诗怔了c徐乞也怔了。 「怎么可能」徐乞脱口说道。 他并不是不相信君弃剑所说的话,只是他曾与君聆诗一起体验过南宫寒的『 箴言』,他更难相信南宫寒会失准。 「你问了什么?箴上写了什么?」君聆诗问道。 「我问问乾爹的女儿在哪儿,结果三封锦囊都只给我同一个字『涵 』!」君弃剑答得狻为难堪,但接下来就理直气壮:「『涵』是她的名字,我早 就知道了!箴言上所写的,一点用也没有啊!」 君聆诗望向徐乞,脸现不可思议。 徐乞也大惑不解。 南宫寒不会犯这种错吧! 那么,到底是哪儿错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四话 重逢之後 ̄之三 ; 王道一把将宽刃剑砍上木桩,却没碎桩c也没裂桩,只是藉以挂剑,而後深 深叹了口气。 石绯见状,也把八节连杆枪倒插於地。 「无聊死了。」王道说。 「的确。」石绯说。 「我还以为运气这么好,能让丐帮帮主教上几手」王道又说。 「我也是,一个月都过了,天天还是那些」石绯也说。 「斫c砍c挑c剁c刺,练来练去,都是基本功!」王道埋怨道。 「喂!球,你不倦吗?」石绯转向独个儿站在桩上的北川球喊。 北川球摇了摇头,仍自站桩。他没回话c也无法回话,只能以肢体作答。 王道坐下了c石绯也跟著坐下。 一眼望向大门,又有生人来了。 「第四十五个」王道喃喃说道:「晨星说,南武林派谱之中,扣去已灭 帮除名的杭塘帮,目前共有九派四十二帮」 「现在还没来看过君聆诗的人除了他本身代表林家堡,只剩云梦剑派c 唐门c青城c鄱阳剑派c还有传说蜀山上那一个,连到底存不存在都很难说的那 一个之外,」石绯说道:「连和尚都来过,那就是一个月里,全都来过了。」 「真好啊」王道语气中有非常浓厚的欣羡。 石绯以为王道是在羡慕君聆诗的人气如此,夷然道:「有什么好的?他正在 养伤,每天都有人来看他找他,烦也烦死了。如果是我,宁可清静些。」 王道摇摇头,道:「我不是说君聆诗,是叶敛!名动武林的『天赋异才』, 是他乾爹c又是他师父」 王道说完,望向自己砍实在木桩上的宽刃剑c石绯也瞥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八 节连杆枪 而後,两人同声叹气。 的确是『真好啊』!总比每天练基本功好! 「不过也没见叶敛真正拿起剑练过招式诗仙剑诀真的不用练吗」王 道喃喃说著。 他总共与君弃剑动过两次手,第一次是与石绯联手,却败得莫明奇妙;第二 次,君弃剑根本没有还手就认输了。 世人公认,『镇锦屏』之刚烈威猛,天下独步,但究竟还是『诗仙剑诀』才 真正称得上『天下第一剑』! 所以,他根本还是不懂,『诗仙剑诀』到底是怎样的剑术? 王道忽然灵机一动,问道:「绯,你们在鄱阳剑派有动手吗?」 「我有,他没有。」石绯答道:「他和鄱阳剑派掌门龙子期过招,只动口c 没动手。」 王道一怔,疑道:「论剑?」 石绯道:「不,是动手,龙子期有出招。」 王道不懂了 ̄既然龙子期有出招,为何叶敛不用动手c只要动口? 「你说清楚一点!」王道一把抓住了石绯的膀子摇动逼问道。他太想了解『 诗仙剑诀』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别问了!我也不懂啊!」石绯将肩膀一缩,挣脱了王道的手,闷声道:「 我只知道,他吟了一些我从没听过的诗句,吟得断断续续c好像记不熟似的。不 过他一吟完,龙子期就停手了。」 对王道而言,这有说等於没说。 石绯是吐番人,对於诗文可说一点不识,再问下去,也是枉然。 这时,魏灵走了过来,站在席地而坐的两人身前,低头骂道:「又偷懒!」 「是啊」王道懒懒地回道:「你来试试,每天只要挥刀五千次,其馀什 么也不作,挥了一个月,看你懒不懒」 石绯忽然抬头,兴致勃勃的问道:「魏灵!君聆诗每天都和叶敛关在房里, 你又每天送饭给他们,他们到底在房里作什么?」 问到这个,魏灵脸色略沈,闷闷地道:「写字!」 「写字?」石绯皱起眉头,道:「每天写字?没别的吗?」 「我哪知道!」魏灵语气更差了。 可能有别的c或许有别的,但每次她进房後,不管待多久,这爹儿俩总未曾 正眼看过她一次;不管她说什么c问了什么,这爹儿俩也未曾正面答应过一次! 对君聆诗来说,她是生人,不理那也罢了;叶敛呢?君弃剑呢?认识一年多 了,魏灵却总不知道他要作什么c他在想什么!半点儿也不说!总是事到临头才 会晓得,魏灵受够了! 想到这儿,魏灵忿忿地走了,今天要再不理我,我就当场翻脸! 王道与石绯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魏灵後脚才走,徐乞前脚就到。 他一出现,马上吓得王道c石绯一跃起身,作势练习。 「别装了!」徐乞冷冷说道,跟著从侧裤袋中抽出他的碧绿竹棒,先将棒头 点地,而後转了半圈,成了向上扬起。完成动作後,便问石绯道:「这是什么动 作?」 「挑!」石绯随即答道。 「不对!是撩!」王道正道。 徐乞并未说出正确答案,他提起竹棒,先是平举,而後疾速下打,直落至地 ,又问:「这是什么?」 「击!」石绯道。 「不对!是斫!」王道说。 连著意见相左,二人不禁互相怒视。 「棍法里,这动作明明是『击』!」石绯叫道。 王道也不甘示弱,道:「剑术里,这动作就是叫『斫』!」 「别吵!」徐乞低声一喝,震得二人不敢再出声,跟著徐乞再提起竹棒,向 前猛跨一步,直直刺在木桩上。 「刺!」这回,二人倒是异口同声了。 「懂了没?」徐乞收棒,瞥了二人一眼,说道。 二人又同是一怔 ̄懂了什么? 见到二人茫然的神情,徐乞轻叹一声,道:「你们一起来,全力施为,会什 么招就使什么招,我就只用刚刚那三个动作。」 徐乞说完,一手提起竹棒,立定当地,就等二人来攻。 但王道c石绯一时皆未就动 ̄对方可是堂堂的丐帮帮主,若论已成名的武林 人物,可以笃定他是当世排名前十的高手,他们怎敢动手? 徐乞见状,不耐道:「快一点!不要拖拖拉拉!」 他的性子一向直,不管什么事,往往说作就作,绝不犹豫,看到这两个小子 扭扭捏捏,大感不是味道。 王道c石绯只得分别从桩上c地上取起他们的宽刃剑和八节连杆枪,面对徐 乞摆起架势。 但架势摆是摆了,却没一点威势。 『镇锦屏』与『捻丝棍』都是以破坏力著称於世的名技,徐乞见此二人这般 情态,不禁肝火上升,便喝骂道:「用心一点!师父教过你们的东西呢?全忘光 了?」 二人听了,为之一怔。 是了!他们都受过黑桐直接指点,若排起辈份,说他们是黑桐半个徒弟c徐 乞的半个师弟,也不算枉,怎能丢脸? 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点呢? 王道c石绯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而後,气势不同了c威势出来了。 徐乞也感觉到了,这才是『镇锦屏』与『捻丝棍』! 「来吧。」徐乞微笑道。 王道先出手了!『镇锦屏』第二招:道险路长! 一招八式,专取咽喉以下c肚腹以上八处要害,主打中路! 但他才刚刚提剑,膝头便感一阵麻,招式要出了c但还未递去,已是立足 不稳,向前仆倒! 徐乞收棒,站回原地。 石绯在旁,他看到了! 真的没有太多动作,没什么技巧c也没什么法门,徐乞只是抢在王道出招之 前,先行一『挑』c或许也可以说是『撩』,总之这一棒准准打在王道膝头上, 王道要前进的力量只被这样略阻一阻,便失去了,过大的力量反震造成膝盖软 ,但膝盖无法向前c上半身却未停止,自然是要扑倒的! 徐乞的抢那一步的速度并不是顶快c出手虽然流畅,却也不是多么迅捷,甚 至严格来说,石绯觉得自己也能作到! 「换你。」徐乞转向石绯,说道。 石绯转眼瞥了眼王道 ̄还未起身,或许也可以说还起不了身。 石绯心里知道,徐乞不是在玩的,他是认真的! 既是如此 石绯平举左掌,掌心正对徐乞,四指向天c姆指右伸,右手抓住枪杆尾c枪 杆接头处稳稳的置於左手姆指上 这回,不下枪头! 徐乞站著,不动。他存心要接这一招。 『捻丝』以一般齐眉棍使之,已足断木;如今有了枪头,只怕能够碎石! 但是石绯也很清楚 ̄对徐乞,不能手下留情,否则他才会生气! 一步跨出,捻丝已非捻丝c而是裂金棍! 枪势劲疾,就连徐乞都不禁为之色变!但他也是极有自信,面对著能够穿透 自己身体的棍界绝艺,枪尖离胸口只剩尺许,霍地一棒子由上而下狠狠落下! 这一棒,徐乞可是使尽全力了!是击c也是斫,一棒子就打得石绯手臂麻 ,长枪脱手飞出! 徐乞也不好受,捻丝棍出招时棍身的急速旋转,带有强大的绞力,徐乞几乎 快抓不住自己的竹棒。他趁著侧身避开飞枪的时候,棒交左手,一棒直『刺』石 绯胸口! 石绯微微一怔,棒子头已点在他的右胸。 即使徐乞收力了,但出招时的劲道仍透过棒头送出,将石绯震退数步。 『喳』的一声,飞枪落地了,入土足有近尺,露在地上的枪杆仍在晃动著。 徐乞暗暗呼了口气,见王道也已挣扎起身,便道:「现在懂了吗?」 两人都没回话,但看表情就知道,他们懂了。 徐乞收好竹棒,瞥了二人一眼後,走了。 「如果这两个人一起攻击,我还应付得了吗?」徐乞心中想著。 时过中午,君氏父子仍然不出房门一步,魏灵一如往常,送饭进房。也一如 往常的,君聆诗堮龋读c君弃剑案边苦书。还是一如往常,父子俩没抬头瞧她 一眼。 魏灵准备好了,她今天要发作了! 上次才和君弃剑抱怨过,隔天决定要前往鄱阳剑派,与他同去的竟然是石绯 ?这小子未免太不知好歹! 但魏灵才刚张口,却见君聆诗走近案旁,看著君弃剑所写的字。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君聆诗已经能够同常人般自由行动了。但伤口虽愈,筋 脉损伤却不可能根治。 从君聆诗的表情上来看,魏灵直觉,可能写得很糟吧?但她探头一看,君弃 剑的字四平八稳,也是有模有样,不糟啊! 魏灵正想问君聆诗为何一脸怅然,君弃剑又先她一步,投笔不写了。 君聆诗也将书稀上,决然断然的摇头,摇得很遗憾c很无奈。 这父子俩总是这样,总是在她想作某件事时,就好像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总是比她快有反应。 此时,徐乞也进房了,见到房中父子俩相对无言c魏灵站在一旁屡屡欲语又 止,便开口打破沈默:「你们干嘛?谈判也不是这样的吧?」 「很尬尴。」君聆诗说道:「弃剑的天资,的确异於常人,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徐乞直性子,快人快语:「你只管教,不就行了?」 君聆诗仍是摇头,一时无语。 那是种极难启齿的感觉。 「二爹,我知道你的意思。」君弃剑迳自说道:「我终究不是天才,学不得 诗仙剑诀。便是学了,也不得其神髓。你十年前就想说了,我都知道。」 一旁魏灵听了,不禁饶舌不下 ̄如君聆诗所言一般,君弃剑的天资的确高出 常人甚多,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天才』的层次! 但这种层次,在君聆诗眼中,居然还嫌『不足』?不足以学『诗仙剑诀』? 那『诗仙剑诀』,究竟是何种水平的剑术?能够学成它的君聆诗,又是天才 到何等境界? 现在,君聆诗就在她眼前,很近,但感觉很远。 便连徐乞也无言了。 又是沈默。半晌之後,君弃剑忽然说道:「魏灵,你记不记得,去年六月在 吐番」 「当然记得!便是喝了孟婆汤也忘不了!『尽断七情』毫不费力的赤手空拳 击毙了千馀名吐番带甲军士!根本非人哉!」魏灵答道。 那一幕,印象太深了,的确是再怎样也不可能忘。 徐乞和君聆诗也记得,十四年前,灵山顶上 天下无敌的云南王稀罗△,段钰是唯一能与他一对一正面交手,而不被一 招逼败的人! 在领悟『仙气功』以後,段钰的实力,已经登峰造极c出神入化了。 「劲御仙气啊」徐乞喃喃说道:「以段钰来说,只毁去四分之一座逻 些城,只怕还算手下留情了。」 「喔 ̄原来那叫『劲御仙气』!」魏灵恍然大悟,笑道。 段钰的传闻不少,但他的武学师出何门c名头为何?这两个问题有很多人 问过c也有很多人臆测,但答案总是莫衷一是。 如今,既然是徐乞亲口所说,那就不会有第二个正确答案了。 「其实我」君弃剑讷讷地开口,但不知如何表示,只得向徐乞道:「徐 叔叔,借你右手一用。」 徐乞不假思索,便伸出了右手。 君弃剑也伸右手拉住了徐乞的手腕,而後闭目c凝气c缓缓一吐 徐乞见状,心头突地一惊 ̄这情势他见过!不妙! 徐乞才想出力挣脱,已感一股大力从右腕向上直传,沿著手臂一路撞上胸口 !一震,徐乞竟踉跄倒退了三步,方才止住。 徐乞何等功力!以君弃剑的水平,若是正面交手,要将徐乞逼退三步已是异 想天开,如今君弃剑还坐在椅上,却能将徐乞震退三步?莫说魏灵,连君聆诗都 讶然了。 徐乞立直身子後,惊魂甫定,愕然道:「你你会发劲?臭小子,要出手 也不先说一声!还好你没全使劲」 「不!」君弃剑摇头道:「这已是我的全力了。」 徐乞闻言一怔 ̄若然全力只是这种程度,那只怕还差得远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五话 劲御仙气 ̄之一 ; 「你先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徐乞催问道。 即使程度尚称不足,但以君弃剑的年龄,便能将自己震退三步距离,若说他 未得段钰传授『劲御仙气』的部份法门,徐乞是决计不信的! 君弃剑这才娓娓言道:「今年三月,屈兵专要我和两个倭族人一起行动。我 们离开云梦剑派之後,顺流下到长江,正巧遇见江南二十二水帮集会。我们上船 说动了二十二水帮同意在明年三月召开大会之後,就离开了。可忽然有七个苗族 人围攻我们,寡不敌众,於是我们上岸逃跑,撞进一片树林。在树林里迷迷糊糊 地,就到了南宫府邸」 徐乞眉头微皱 ̄多少人都探访不出南宫府邸的所在,居然给你们撞进去了? 「这些都在南宫前辈算计之中。」君聆诗不以为怪,仍自微笑道:「否则, 我也不会去留下锦囊了。你继续说,直接说重点。」 君聆诗自然清楚,徐乞不喜欢听这些无关紧要c或者早就晓得的杂事。 闻君聆诗所言,魏灵却狻讶然 ̄『早在南宫前辈算计之中』?天赋异才口中 的前辈,又是何许人也? 「我在南宫府武圣殿中,见到三柄剑紧紧相黏,简直就是吸在一起的!其中 一柄的剑刃与剑柄已分离了,依缺口来看,应该是被利刃砍断的。」 「离云c断愁c膺青萍!」徐乞叫道:「一定是这三把!」 这三把剑原先的主人,他不仅认识,根本都是同生共死过的。 君弃剑继续说道:「我一拿起那断剑柄」 「离云剑柄!」徐乞抢言,纠正了君弃剑的说法。 君弃剑点点头,他现在才知道,那柄剑名为『离云』,当下又道:「我拿起 离云剑柄後,忽感一股清气流入体内,然後不知怎地,偶尔便能感觉到十馀丈生 物的活动明明我未曾看到c也没听到,而且这距离,也大大超越了我原本应 有的能力范围我都不懂是怎会感觉到的。」 「闻到的吗?」魏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人有五感,是谓视c嗅c味c触c听,既然君弃剑说尚未见到c听到,自然 更不可能是摸到或尝到了,魏灵只是说了一个自己觉得可能的答案。 徐乞听了,不悦道:「又不是狗,怎用闻的?」 魏灵闻言,自己也不禁失笑。 「说不定真是闻到的。」君聆诗略作思索後,道:「有没有什么例子?」 君弃剑随即答道:「在杭塘山上,我与那两名倭族同伴c还有我的小徒弟寒 星被群蛇围攻,是白重穿著石灰披风c带了灯油救了我们。但寒星年纪小c中 毒深,我们三人醒了之後,寒星仍然意识不清c高烧不退」 听到这里,魏灵细细的盯著君弃剑的脸,观注著他的表情。 但君弃剑讲得很自然,提及寒星,他也不觉哀伤了。 「恢复得真快啊。」魏灵心想著。 「如果是蛇群咬噬」徐乞抚著下颔,说道:「毒性交错复杂,那就得找 蛇主人要解毒。再不然,便得到蛇群之中找出蛇王取其胆了。」 徐乞自幼与蛇为伍,他的碧绿竹棒,便是在一个群蛇盘绕的竹林中伐竹取得 的。对付蛇的方法,他自然十分清楚。 君弃剑道:「所以我只好回杭塘山上去找蛇王。但当时我身上馀毒未清,一 直觉得头重脚轻,但不知怎地,在蛇群之中呼了口气之後,忽然感到体内清气倍 增;多吐纳了几次,蛇毒竟也随著呼吸排出体外了!而後,我只在山脚,居然 魏灵说得没错,是闻!真的是用闻的!我闻到了蛇王的味道!」 君弃剑说到这里,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魏灵听得饶舌不下 ̄这岂不真是变成狗了吗? 君聆诗却微笑道:「有办法。魏姑娘,你帮了大忙了。」 魏灵一怔 ̄这样就能有办法?什么办法? 她自然是不懂的,『天赋异才』的想法,她怎能懂?便是徐乞与君弃剑,也 一样不懂。 魏灵出房了。结果,她终究还是没翻脸。 魏灵离开,是徐乞要她出去的。接下来要讲的,是『劲御仙气』的修习法门 ,那是当年盛极一时的『蜀山仙剑派』秘传至高内功宝典,其中机要,自不得为 外人得知。 如今的南武林,是分是合c是结是裂,几乎有七成要看君氏父子了,他们不 会是『外人』。 魏灵走了之後,徐乞即向君弃剑道:「你还是童子身吗?」 这问题直接又突然,君弃剑怔了c便是君聆诗也微有愕状。 因为,连君聆诗都不清楚,『劲御仙气』究竟是如何练法。 君弃剑迟迟未答,徐乞还以为他听不懂,便又再问:「你和女人行过房没有 ?」 君弃剑今年才十八岁,他在及冠後认识c交谈过c喊得出名字的同辈女子, 无外乎便是钱莹c魏灵c瑞思c堀雪c以及鄱阳剑派的阮修竹c蓝沐雨,如果 硬要把寒星加进去,算一算也才七个。 但重点是,这七个之中,根本没有感情好到可以『行房』的对象! 「这这重要吗」君弃剑笑得很腼腆,反问道。 「很重要!」徐乞说道,态度十分坚决。 君聆诗苦笑,摇了摇头,道:「阿崎,你还是说清楚一点。」 「我只知道,段钰说过,『劲御仙气』练到第三重,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修习者不能是童子身。其馀的,我也不甚了解。」徐乞耸肩,他知道的,就这么 多了。 说真的,这虽然不是什么至关机要之事,但也的确不好让魏灵在场听见,将 她『请』出去还是挺必要的。 「去青楼吗」徐乞喃喃说道,他开始考虑了,考虑得很认真。 「这我没学过」君弃剑嗫嚅道。 他现在的模样,要是让王道c石绯瞧见了,定要受番耻笑。 「那些女人会教你的。」徐乞正色说道,如果君弃剑本身不懂应该怎么作, 去青楼的确是个好选择。徐乞刚说完,念头一动,又补一句:「而且孔子不 也是说过吗?我在青楼外常听见这句:『食色性也』 ̄那是本能,不用学的。」 说到这里,君聆诗也不禁讶然失笑。 徐乞几乎从呱呱落地开始就是个乞丐,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如今居然用上了 孔圣人的名言,君弃剑无可再了。 看到君聆诗一副同意的表情,君弃剑石化了 ̄二爹和徐叔叔相交二十馀年, 如果要一起算计我,我怎能不束手待毙? 徐乞在身上摸了一阵,只有两文钱,他便向君弃剑道:「你有没有钱?」 君弃剑忽然看到一丝希望,忙道:「我的财产,都在魏灵身上!」 徐叔叔再怎样耿直,也不可能找魏灵要钱,理由是『带君弃剑去嫖妓』吧! 这样,会要的到才有鬼! 「不然」徐乞望著君弃剑,诡谲一笑,道:「直接麻烦魏小姑娘上阵好 了,我想她会愿意的。」 君弃剑一听,不禁为之色变。 魏灵对他有意思,那是再蠢的人都看得出来,只差在君弃剑没打算要接受罢 了。但如今徐叔叔若真去开了口,不管魏灵作何反应,君弃剑一定会拒绝的。但 那就不止是不给魏灵面子,压根儿是不给徐乞面子了。 丐帮帮主徐乞的面子,谁能不卖? 至少身为晚辈的君弃剑不能不卖! 偏生徐乞又是个直性直肠的人,他敢说,就必定敢作! 君弃剑只得以求援的眼神望向君聆诗。 如今普天之下,能说服徐乞的人,只怕也唯有君聆诗了。 君聆诗还未开口,徐乞见了君弃剑的表情反倒笑了,笑得很开心,好似一个 稚儿拿到糖葫芦那样的开心。 「好啦,不闹你了。」徐乞敛容道:「我找晨星要些怠子去。」说走就走, 徐乞一个大步跨出,便要推开房门。 「慢!」君聆诗忽道:「阿崎,等等,让我想想」 「想什么?」徐乞回头道。要嫖妓还得想?骑上去不就是了吗! 「想『劲御仙气』的修习过程」君聆诗说完这句话,脸上竟已浮视笑容 ,道:「我想到了。」 才刚说完就想到了?徐乞与君弃剑都怔了。 『劲御仙气』何其高绝,怎能如此容易被人想明白? 但若『劲御仙气』乃是天下第一的无上内功,『诗仙剑诀』也是天下第一的 极致剑术啊!君聆诗能学成『诗仙剑诀』,他绝对是的当今天下第一的绝世天才 ,既然彼此都是天下第一,他当然可以想明白!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鸟道理?去! 面对著徐乞与君弃剑震愕的表情,君聆诗仍是面带微笑,油然道:「天下内 功,都是一致的,首先需由练习导引体内气息为主,此曰『御气』。」 这是常识c是理所当然的,君弃剑与徐乞都点头。 君聆诗继续说道:「善於『御气』之後,便要学习如何将内息力量化,使之 能够伤敌,此曰『劲气』。」 这也是当然的,徐乞本身就是一个极擅肉搏的人,若只凭外门硬功c不练内 息气机,再强悍的招式也只成了『把式』。即使若宇文离那等梧大汉,若不通 『劲气』,纵使他一拳能有二百斤力道,打在徐乞身上,或许只能震掉几根头发 罢了。 甚至,在内功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强者还能直接将弱者的力道反弹回去c令 其自伤,这也是不稀奇的。 君弃剑与徐乞都凝神倾听,等著君聆诗再说下去。 但君聆诗住口了。由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接下来,有难度。 半晌之後,他向徐乞道:「阿崎,段兄在领会『仙气功』之前,他所能达成 的最高层次是什么?」 「御使天地万物之气!」徐乞随即答道:「当初他受『六灭傀儡蛊』牵引, 狂气爆发,我捱了他那一拳,如今还记忆犹新即使是师父c甚至我师祖木色 翁,只怕也没那种力道!」 「嗯,御使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君聆诗覆述了一次。 君弃剑听了,不禁为之一怔。 天地万物之气?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若能吸纳天地元气而资一击,那会有 何等的威力? 怔上加怔,君弃剑想到了,他明明见过的! 就是强到举手投足之间,即能山崩地裂;挥掌舞拳之际,要使风云变色。甚 至,连呼吸都可以杀人的强! 段钰,就是这么强! 君弃剑开始真正了解到,段钰有多可怕。 还有,能与段钰对敌c进而击败他的稀罗△ 三个字。 非人哉! 「阿崎,若是有人忽然将内力全过到你身上,你想,那会如何?」君聆诗又 问。 徐乞并未实际遇过这种情况,他要用想像的。略加思索後,徐乞说道:「那 不是属於我身体的力量,在开始习惯之前,应该是无法控制它的若是那股力 量过於强大,令积贮内息的气海无法负荷,定会十分难受,或甚经脉逆流而使全 身瘫痪,再严重点,爆体而亡也是不一定的」 「那就是了!」君聆诗击掌说道:「就连人与人之间的内力相输都可能造成 生命危险,天地万物之气势必比人气更难捉摸,段兄为何能御使自如?这就是关 键所在!」 徐乞闻言,也恍然大悟。 他不是绝顶的内功好手,若内力能『量化计算』,皇甫望或许才是当代第一 。但这不代表徐乞不懂『练气』。 君聆诗如此说法,已使徐乞了解了,於是他跟著说道:「要能顺利控制天地 万物之气,势必要先增加自己的气海容纳度,并且,还要习惯让天地气息在体内 流动,才不会造成排斥现象!」 「故第三阶段,必为『纳气』!」君聆诗笑道:「先由吐纳练起,而後只纳 不吐,逐渐将自己的气海『撑阔』!第四阶段则是『放气』,因为吸纳天地之气 後,这股气并不会像原先体内的人气般,任由自己指挥摆布,故要将它泄尽,则 必须将身体所有器官导致最开放的程度,所有能排泄的东西都要先排泄出去。是 故,段兄才会强调童子身的重要性!」 「果然不错!一点不错!你个王八蛋贼嚙3狭癵无忧!他妈的天才!你真是 个他妈的绝世天才!再来呢?再来呢?」徐乞喜出望外,口不择言的大叫著。 「接下来嘛」君聆诗也狻为兴奋,但他还能自持,继续说道:「由於已 经吸纳过天地万物之气於体内,经过反覆数次修练之後,自然能感受到所『纳』 进身体的气,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故,即可查觉到一定范围内任何事物 的变迁c移动,甚至只是街上的小猫要打个喷嚏,只怕也能事先知道了!此即谓 之『辨气』!这就是段兄藉由离云剑柄送给弃剑的礼物了!」 君弃剑闻言,喜道:「那么,我只要从『辨气』再向上练就好罗!」 这意指,他不必学『纳气』c也不用『放气』,自然也不用上青楼嫖妓了! 「那可不。」君聆诗微笑摇头道:「『辨气』只是在修习『劲御仙气』的过 程中,能够自然生成的能力,并不算是一个阶段。第五阶段的能力,应是在『放 气』之後,让身体习惯於『无气』,乃至於能够自主的『灭气』」 徐乞接腔道:「即是『摒气凝神』的最高境界了!」 「没错。至於第六阶段体中无气,连人气都已散尽,要回复气息,只能 自天地万物之间汲取了,此谓『换气』。由於已经历过『纳气』与『放气』反覆 练习的过程,此时身体已经习惯了天地清气,故不会造成排斥作用。当真正能与 天地清气融合为一体时,则天地万物之气,尽为所用矣!」君聆诗说完,他终於 说完了,自己都呼了口长气。 一点没错!所谓『御c劲c纳c放c灭c换』,正是曾盛极一时的蜀山仙剑 派极致内功宝典『劲御仙气』修习六大步骤! 『劲御仙气』之高绝,并非一步登天,而是循序渐进,绝无捷径。 而由零至整c从无到有,凭空将『劲御仙气』修习法门一一道出的君聆诗。 果然『天赋异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五话 劲御仙气 ̄之二 ; 『劲御仙气』,当代第一的绝顶内功,在君聆诗逐步的分析之下,其修炼过 程透明化了。 「所有懂内功的人,不论其功力深浅,均已能够『御气』;『劲气』也十分 容易,将内力集中c输出体外即可。」君聆诗又道:「你能将阿崎震退,便是已 能『御气』c『劲气』的最好证明。」 君弃剑连连点头,这两个步骤,他的确早就会了,不需再学。 徐乞接道:「那,你只要从吐纳练起就行了。」跟著又奸笑道:「等你觉得 胸腹鼓鼓胀胀的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君弃剑皱起眉头 ̄结果,还是得干那回事啊 「二爹c徐叔叔,你们要不要一起练?」君弃剑灵机一动,也笑著对二人说 道:「反正『食色性也』,不是什么坏事嘛,是不?」 要陷害我,那我好歹也要你们一起下水! 君聆诗微笑摇头 ̄这小子还是鬼怪。 「这可不成!」徐乞倒极为正经的答道:「虽然蜀山仙剑派许多年没动静了 ,但『劲御仙气』究竟是他们派中的至宝,依我当时听到段钰的说法,便是蜀 山派本身,也只有掌门才能练。我师承木色流c你二爹是林家堡弟子,这关乎派 系门墙,道理不能不顾。」 君弃剑道:「如果这样讲,我也是『诗仙派』人了」 「此不可一概而论。」君聆诗道:「李太白终究并未开宗立派,『九华剑法 』也唯传我一人而已,始终我也未曾正式拜师,故你无门无派」 徐乞跟著道:「而且,一开始就是段钰留下机关,令你领悟了『辨气』要 领。若说普天之下,『诗仙剑诀』唯无忧能使,那『劲御仙气』也是段钰的独 门武学了。这是私相教授,便是蜀山仙剑派要怪罪,也该怪段钰去,怪不到你 身上。所以,你还是乖乖照练吧!」 君弃剑深叹了口气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了吗? 他忽然想起了寒星拜师的过程 寒星强盗般地执意拜师,只丢给君弃剑一份束修c连磕头都是小狼代行的 ̄ 这是君弃剑见过最无理取闹的行为了。 原以为这等行为,只该在寒星这等任性妄为的小孩儿身上出现,怎料今日徐 乞与君聆诗竟一搭一唱,也双双扮起痞子来了! 认栽吧,还能怎样? 「对了」君弃剑又想起一事,忙问道:「段叔叔会『仙气功』?那是怎 么练的?有什么用?已经能御使天地万物之气了,那根本是近乎於『无敌』的强 度,还能再向上提升?」 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君聆诗问徐乞的话:段兄在领悟『仙气功』之前,他所 能达成的最高层次是什么? 徐乞回答:御使天地万物之气! 也就是说,要先能御天地气,才能学成仙气功?那仙气功又是什么? 问到仙气功,君聆诗与徐乞却面面相觑了。 君弃剑见了二人表情,自不免心生疑窦。 『仙气功』真的这么可怕? 许久之後,终是君聆诗先开口了:「那是仙气功是自杀的武学。」 很少见的,君聆诗竟有点结巴。 君弃剑更惑了 ̄提到仙气功,竟然连二爹都变脸了? 「自杀?」君弃剑不解道:「用来自断心脉的吗?」 「若要自断心脉,何必要劲御仙气?我都行了!」徐乞回道。 自断心脉并不难,只要让内息逆流c且流速c流量超越了奇经八脉的负荷程 度,那就准死无疑。几乎可以说,懂『御气』的人都办得到。 「不对?那仙气功到底是什么?」君弃剑又问。 求知欲太强了吧?徐乞望向君聆诗。 君聆诗深思著,他在考虑应该如何表达『仙气功』的意思,思索半晌之後, 才道:「所谓『由内而外』,将内息散发c扩张,与天地进行交流,进而御使天 地万物之气,此谓『劲御仙气』。至於『仙气功』,则是『外而反内』,以天地 之气为己气。你应该晓得,内功造诣高超者,便是举手投足,其力道皆非贩夫走 卒可比。」 君弃剑点头。 君聆诗继续说道:「『仙气功』是让天地万物之气代替了『体气』,藉以驭 使四肢筋骨,它能疏通六脉,让身体潜能完全发挥,达到最高层次的动能。」 君弃剑疑道:「只是如此怎能说是自杀?」 「你没见过,当然不知!」徐乞抢白道:「身体的活动能力是有其极限的! 不断发挥极限,就会疲劳,『仙气功』旨在引出人体潜能,自然让身体机能很快 达到临界点!甚至甚至」徐乞一顿,忽然不晓得该用什么词了。 「收发随心。」君聆诗在旁提点道。 「对!收发随心!」徐乞续道:「若出手不懂拿捏力道,不断催使过大的天 地气息流通百脉,百脉无法负荷,身体也废掉了!」 君弃剑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与『自断心脉』实有异曲同工之用,果然是『 自杀』性质的武学。 此时,君弃剑想起去年六月在逻些城时,宗飞妍所说的话。 「段钰曾中过毒,虽已解了,但其根尚在,致使他的情绪很容易失控。一 旦段钰失控了,谁也拦不下他,只能等他累倒而已!」 君弃剑摇了摇头 ̄此时才知道,当时宗飞妍是不想让自己太过震惊,才只说 『累倒』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累死』! 「这样的自杀式武学有必要学吗?」君弃剑喃喃说道。 君聆诗c徐乞又对视一眼後,两人不约而同的皱眉c点头。 君弃剑见了,不禁一怔,道:「能御使天地万物之气,已够强了,何必再用 上『仙气功』?」才刚说完,自己又呆了一呆。 他想起一个人 「稀罗△?」君弃剑探寻地问道。 君聆诗c徐乞再次点头,点得很肯定。 君聆诗道:「当年灵山一役段兄以天地万物之气为其根柢c以『仙气功 』引导四肢百骸,发挥了超胜常人不,那不是人了,根本是『神』级的实力 ,却仍旧败在稀罗△手下」 君弃剑听著,他发现,『天赋异才』竟在发颤! 一旁,徐乞想起那一役,竟不自觉的流汗,冷汗! 「稀罗△『天弃鬼才』敕里稀罗△」君弃剑心里反覆的念 著,念著当年无敌於天下的云南王的各种称谓。 段钰的强,他亲眼见识过了。稀罗△竟能打败段钰?那又是何种境界? 雪买好食物c回到小屋後,正见栗原苗左手持碗c右手捏著流风的鼻子, 猛向流风口中灌药。栗原辅文则站在流风身後箝抓著他的双手,以免流风抵抗。 流风双眼紧闭c眉头紧蹙,那模样简直像是比死了还难过! 雪放下食物,药也灌完了,栗原姐弟双双松手之後,流风连呼了几口大气 ,似乎要把一天的吸气量在这几个呼吸里全给补足了。 「有那么难喝吗?」栗原辅文接过栗原苗手中的碗,嗅了一嗅,但气味不代 表口味,自然嗅不出什么来。 「苦啊!」流风在喘气中回道:「这碗为什么特别苦?少了什么东西是不是 ?」 栗原苗微笑道:「蜂蜜用完了。」 流风闻言,为之色变,一眼望向刚刚采买回来的雪。 雪摇头,道:「我找了一圈,那位卖蜂蜜的老伯今天没作生意。」 流风的脸垮了 ̄今天晚上c明天早上各还得服一帖药,这真的是要比死还难 过了! 「苗姐。」雪转向栗原苗道:「山阳县城里很安宁,像什么事也没有。」 栗原苗闻言,右手抚颔,开始深思。 栗原苗的眉毛本来就细,即使皱著眉头,也看不太出来。 流风疑道:「山阳县城里该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咱们在洛阳城里散布消息,说君弃剑将会在江南大会时故意 落败那时你还未清醒,所以你不晓得。」雪说完,轻叹一声:「那时,中 原所谓的三大赌坊已经联合对江南大会的胜负开出赌盘,君弃剑狻被看好。」 从她的表情与态度可以了解,她并不赞成这样的作法。 「那他就会被三大赌坊问罪了」流风喃声道。 栗原辅文冷笑一声,道:「不止!江南大会是南武林二十二水帮不对, 扣去杭塘帮,现在只剩二十一帮 ̄联合所开,若君弃剑那小子未战先言败,也等 於让二十一水帮的面子挂不住了!」 流风点头应声,又道:「那和山阳县城有何关系?」 「三大赌坊之中,『押大赔大』位处洛阳,我查过了,坊主吴大c吴小兄弟 心胸极隘,如果他们真火了,天下人都晓得,君弃剑将他的小徒弟寒星葬在山阳 竹林」栗原苗缓缓说道:「从洛阳要到山阳竹林,必会经过山阳县城。」 「毁墓?」流风皱眉道。 就算与君弃剑有天大的仇,也不用把帐算到死人的头上吧?至少流风就从未 想过,要去碰寒星的墓。 毕竟,与君弃剑之间,还未走到『死敌』的程度。 「中原人作事,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出人意表。」雪轻声叹道。幸好山阳并 未传出什么消息,也就代表『押大赔大』没有什么动作,至少寒星的墓安全了。 「中原武林人士不可能如此心慈手软」栗原苗嘀咕道:「莫非给他们识 破了?不可能,汉人有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是君弃剑如何辩,但 无风不起浪,他们还是应该有所动作才是」说完,她又开始沈思。 栗原辅文说道:「即使徐乞或皇甫望要管下三大赌坊,也管不到二十一水帮 !更何况,二十一水帮的人也不可能听他们的!若说是被君弃剑说动?那就更难 相信,对二十一水帮而言,即使他的前景如何看好,也不过一个後生晚辈」 流风c雪听了栗原姐弟所言,面面相觑。 扯上有关君弃剑的事,他们真可是弄他不死不罢休了! 「可能」栗原苗道:「我们不敢过度行动,所以才一直待在这儿,但我 们又没有情报网,可能漏掉了什么消息我想,能说动二十一水帮与三大赌坊 c又会帮著君弃剑的人,只有一个。」 「苗姐是指君聆诗?」雪疑道:「但他不是行踪无定吗」 「就说我们情报太少了。」栗原苗含蓄地轻责道:「看来,君聆诗应该已经 现身了,而且就和君弃剑在一起。」 听闻此言,不只是流风c雪,就连栗原辅文都为之一呆。 他们迫切寻找而不得其踪的君聆诗,会这么主动的出现吗? 「辅文,送信给师父,告诉他老人家,君聆诗人在襄州。」栗原苗吩咐道。 流风急道:「那我们呢?」 栗原苗好整以暇,道:「二十一水帮有明言:只要不在北武林派谱中,即使 无门无派者,也可以参加江南大会。」 这意思很明白,栗原苗决定与会。 流风听了,喜出望外,连道:「好!好极了!」 他是武痴,最喜与人比武。都说中原武林卧虎藏龙,能直接与此盛会,定可 与不少好手直接过招,流风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雪面无表情,静静的开始收拾著刚刚买回来的东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五话 劲御仙气 ̄之三 ; 完成了『劲御仙气』修练法的传授与解说之後,君聆诗与徐乞连袂出房。 两人在晨府中散步,走了好一阵子,才在前院的凉亭中伫足坐下。 一个月来,君聆诗忙於与南武林各帮各派的代表会面c同时得指导君弃剑学 习『诗仙剑诀』c自己也要养伤,倒没什么时间与徐乞私下谈话。 坐下之後,徐乞没浪费时间,先问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教育他的?」 君聆诗一贯的微笑,道:「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教。」 徐乞略作思索後,又问:「你知道你们分开之後,他作了什么事吗?」 「知道。」君聆诗颔首,道:「首先,他为了筹盘缠,接下了捉拿锦官四贼 『没钱就扁』的任务,结果反与那四人成了朋友;後来到了灵州,正巧遇到吐番 发兵来攻,他以你与皇甫前辈派出的三千英雄为後盾,不动刀兵便劝退了五千吐 番骑兵;接下来,你要他打响自己的名声,要造成在南武林能与云梦剑派一争轩 轾的局势,他却孤身潜投云梦剑派,并且在稍後开启了『江南大会』的起因;你 又为了让他的声势一举上涨,决意於灵州再战吐番,他用八千草莽挡下了六万吐 番大军,且与几位同伴夜袭摧沙堡,迫使吐番不得不退军」 徐乞边听边点头 ̄君聆诗虽然教天下人寻之不著,但很明显的,对於君弃剑 的行动,他却十分清楚,说得一点无误。由此可见,他的确一直关注著君弃剑的 所作所为。 待君聆诗说完以後,徐乞即微笑道:「不管要他作什么,他都能达成比预期 还好的效果。依我的看法诸葛季云亦不过如此。」 季云,是诸葛静的字。 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 徐乞如此说法,是盛赞君聆诗教育成功,将君弃剑教得如此出色。但君聆诗 却连连摇头。 徐乞见状,疑道:「怎么?你不同意?」 「是不同意。」君聆诗道:「没人比我更清楚那孩子有几斤几两我只觉 得他在逞强。」说完,竟微微皱眉。 君聆诗此时的一言一行,莫不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徐乞见状,也觉心惊。 即使对方是自己相交了二十馀年的老朋友,但有时徐乞会觉得,彼此之间其 实很陌生。 此时,徐乞心念一动,脱口说道:「你现在的模样,好像稀罗△!」 才刚说完,徐乞自觉失言,随即住口。稀罗△是他们此生所遇过最可怕c最 强大的对手,将君聆诗比作稀罗△,似乎太牵强了一点。 但仔细一想,在作为敌人的同时,稀罗△同时也是君聆诗毕生追求的目标。 此时的君聆诗,一言可以震动南武林,比之当初稀罗△『弹指笑灭天下雄』的气 慨,在徐乞来看已相去不远。 一念及此,徐乞的表情又变得理所当然了。 「你觉得这次『江南大会』的胜负会如何?」徐乞扯开话题,再问。 君聆诗的判断力与决断力是无庸置疑的,在君聆诗面前,徐乞一向担任发问 的一方。 这问题,艰难了。 世人皆知,三大赌坊所开出的赌盘,无疑便代表了各方胜出的可能性,原本 君弃剑以一赔二的赔率稳坐榜首c云梦剑派则以一赔三紧追其後c接下来唐门c 青城c蒲台皆是一赔五c鄱阳剑派为一赔六,其馀各帮皆是一赔十至二十不等。 但在『君弃剑将故意败北』的风声传出後,即使经由君聆诗出面解释,让前 来问罪的各帮代表散去了,终也将赌盘起了一番变动。 首先,虽然君弃剑挂名作赔,但各方皆相信君聆诗有可能与会,故『一赔二 』这个赔率,其实也有一部份是押在行踪不定的君聆诗身上。但如今君聆诗四肢 肌腱被断,已不可能参赛,『君弃剑』所属赌盘的赔率便下降了。 同时,屈兵专放出风声,云梦剑派不与会,这也是极大的变数。 很多人都知道,这次大会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打击声势如日中天的云梦剑派 ,但若云梦剑派真不与会,这个目的便落空了。但至少还能挑出除云梦剑派之外 前景最好的组织,故大会还是会如期举行,这是不需怀疑的。 赔率最佳的两方人马皆有状况,也使得此次天下关注的大赌盘产生了许多的 不安定因素。 「会有异军突起吧。」君聆诗思索许久後,心头一闪,说道。 徐乞闻言,眉头一皱,道:「哪方的人马?」 君聆诗摇头了。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只晓得在自己摸不清底细的地方,还有需要注意的势力存在。 这势力在哪里呢?君聆诗想不起来,他忘了。 徐乞惊愕了。 难道,会有连号称『天下最大情报网』的丐帮c以及『天赋异才』君聆诗都 无法探知c预料的敌人在吗? 天底下最可怕的c人心最惧的,其实是『无知』。 有人会怕黑,其实怕的并不是『黑暗』本身,而是怕『黑暗』中潜藏著什么 未知的东西。 有人会怕陌生人,其实怕的也不是陌生人本身,而是怕陌生人有什么不可预 期的危险性。 徐乞自然不可能害怕有敌人,他的确忌惮云梦剑派,但那不是怕。 害怕与忌惮,差距是很大的。 现在,对於君聆诗所说的『异军』,徐乞真正感到无知c感到害怕了。 襄州『转运客栈』。 王道c石绯c君弃剑c北川球围桌而坐。他们是来吃午餐的。 君聆诗要养伤,吃补一点,那是应该的;但这四个人均四肢完好c身体健全 ,要他们去吃魏灵亲作c吃完保证鼻血横流的『大补全餐』,他们是避之唯恐不 及了。 王道与小二c掌柜早已厮混熟透了,进到客栈後,根本不必开口,小二见了 是王道,马上领著一行四人进到二楼内厢。 「敛,你练得怎样了?」正进食间,石绯咽下食物,问道。 徐乞只教他和王道c北川球拚死的练基本功,虽然一开始是满心不愿,但在 徐乞亲身示范後,他终於了解『基本功』的功用在哪,练起来也自动许多。 既然自己与王道c北川球都已确认没有练习上的问题,那么,相对而论,修 习『天才武艺』 ̄『诗仙剑诀』的君弃剑,其进境如何,反而值得担心了。 君弃剑摇摇头,道:「我不练剑了。」 此言方毕,王道开始猛烈咳嗽c石绯愕然不已c北川球也将细眼般的双眼瞪 得老大。 「你放弃了?」石绯呆然再问。 「是啊。」君弃剑斟了杯善酿送进嘴里,动作很自然,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 王道咳完了,急急叫道:「你放弃江南大会了?」 君弃剑一笑,道:「没有啊。」 懵了。 王道望向石绯c石绯望向北川球c北川球又看著王道。 而後,三人一同转移视线,又回到君弃剑身上。 不练诗仙剑诀c又说不放弃江南大会?这是什么道理? 君弃剑没帮他们解惑,对於在白鹿山上君聆诗所说的话,虽然只是作梦,但 君弃剑信之不移。 「真正料敌机先c防患於未然者,是不会被记得的!如郭子丁之属,不过亡 羊补牢辈!」 既然不会被记得,那么,说它作啥? 君弃剑一念及此,又是一笑,对於面前三人的惊愕视若无睹,迳自进食。 想到白鹿山,君弃剑斟了杯酒,却未即饮,只是脸色渐渐沈了。 山阳竹林 「慕容谷种,是个怎样的人?」君弃剑沈声问道。 石绯怔了,王道则反问:「慕容谷种是谁?」北川球也敲打著脑袋,很明显 的,他一样不晓得慕容谷种何许人也。 石绯呆了半晌,才讷讷说道:「就是你们到摧沙堡时,领军进抵灵州城 下的将领是他杀了」 「寒星?」王道皱眉道。 石绯点头,点得很沈重。 那已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其时,君弃剑一回灵州城,见了寒星的尸体便呆 了,呆得像个木人,石绯在旁确实说过慕容谷种的名字,但以君弃剑当时的形态 而言,石绯著实不认为君弃剑听进去了。 而此时,君弃剑忽然提起了!他听到了,只是没作反应;他晓得了,只是忘 了要有反应! 三个月来一字不提,不代表放下了c不代表不在乎!王道c石绯c北川球c 魏灵都曾经以为君弃剑不挂意了!原来不是!原来君弃剑是一个记仇记很深的人 !深到让人毫不知觉! 他从来也未曾忘记,是慕容谷种杀了寒星! 「慕容谷种是个怎样的人?」君弃剑又问了一次。 石绯一怔,回道:「在吐番,他的枪术仅次於我父与尚摩赞,号称第三高手 。但其实只是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我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 「子承父荫c纨子弟是吗」君弃剑冷然道。 石绯连连点头道:「没错!汉人是这样说他的。」 「你要去找他报仇?」王道皱著眉,反问道。 「我是很想。」君弃剑冷冷一笑,又摇头,道:「可惜,不是现在。」 王道忽然变脸了,不悦道:「当初我说要入川去找青城c唐门,你说我是自 寻死路慕容谷种再怎样也是吐番大将,领著几千几万的兵马,你要报仇就说 得这么自在?你难道就不是寻死了?」 「唐门毒功,独步江湖;青城剑术,宗出锦官」君弃剑也正色回道:「 面对使毒好手c剑术高人,你能说自己赚几分胜算?但吐番军马究竟只是军 马,没什么威胁性。而且,我说过了,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出青城与唐门真的 与崔旰勾结,不是吗?」 崔旰,即是剑南节度使,锦官城在他的辖下。梅仁原是他下令杀的c钱莹也 是他逼死的。 王道无言了。但石绯听到君弃剑将吐番的军力如此小觑,直觉反应便想回口 ,可再仔细一想,六万吐番大军都让他以区区的八千人战到非退不可,以战略眼 光来看,慕容谷种在君弃剑而言,的确不过一匹夫罢了。 但君弃剑其实是想著 ̄若能习成『劲御仙气』,以控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 ,百万军中取人首级,也不过弹指之事! 就在气氛掉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这是密房,不该有人闯入,若是要闯,小二该拦下来的! 但进来的人却正是小二,他慌慌说道:「有人要找你们!」 见那情态,便是遇鬼也不过如此! 「魏灵抓人来了?」四人心中同时想到。 有时,王道和石绯会不自觉的将魏灵当作母夜叉了。 还没来得及问是谁找上门来,小二忽然往後飞! 这里是二楼!小二直接被抛下楼去,一阵桌垮碟砸之声,砰砰乓乓地乱响。 门口站著一人,一个很中庸的人。 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c虽然清秀,但让第一眼几乎难辨雄的古怪 样貌袭袖口c裤口皆仅止於手肘c膝盖的黑色短衣c长度只到肩膀的半长不 短披发 四人尽皆怔了 ̄此人看来极有特色,很好形容,但真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特 徵,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总之,极其古怪! 独有那一双眼睛,黑眼珠极黑c黑得射目c黑到透光c似乎不见底的黑! 君弃剑心中念头转得极快,不自觉的便想到以『精光内敛』来形容这对特异 的眼睛,但再想又觉不对,『精光内敛』四字,不够透彻! 那应该用什么词才好呢?君弃剑一时也想不出来了。 王道c石绯c北川球心中则想到:「来者不善!」 那人迳自跨步入房了,也不见他回手转身,一步跨过门槛之後,房门竟也自 动关上了! 「馈下是?」君弃剑随即起身问道。没有拱手,对方不友善,不需要假惺惺 地多什么礼数! 那人笑了,只是微笑,那与君聆诗清澈透明的笑容截然不同,这人的笑容令 人觉得诡异c觉得寒冷c觉得深不可测c觉得内涵十足! 不,不是内涵,应该说是『阴谋重重』! 他没有回答君弃剑的问题,笑,就只是那个笑,笑得房中四人透骨生寒,出 不了声! 正当君弃剑要再开口时,那人忽然说道:「特来解惑!」 他说话说得极快,快到稍不留神,几乎就会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君弃剑一怔 ̄要解何惑? 那人不说话了,他仍然微笑。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眼前一闪,桌上四只酒杯居然全到了他手里! 他走到桌旁,将四只酒杯里的残酒全倒回了酒壶里。 作完这个动作以後,他放下酒杯,就走了。 和来时一样,他走得也是那么突兀。 愣了 ̄这是什么?解了什么惑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六话 百步穿杨 ̄之一 ; 时间跨越了一个年度,来到公元七七四年。 这一年的一月,江南二十一水帮公布大会地点:庐山。 由此,天下人也不约而同的替即将在三月二十四日举行的南武林大会,定名 为『庐山集英会』。 从二月中开始,各帮各派的代表开始移动至庐山周遭各个城镇c村落暂住, 彭蠡水畔一时人声鼎沸。 不唯君弃剑c石绯c王道c魏灵c北川球,就连徐乞c君聆诗也一道前往。 他们驻足的地点,是为彭蠡湖北侧二大城之中的湖口。 到了三月初,皇甫望也来到湖口与他们会合了。 由徐乞c皇甫望皆亲自到场这一点来看,可以证明:眼下的武林大事,莫过 於『庐山集英会』,不只是南武林群雄了,就连北武林盟主c以及隶属北武林的 丐帮帮主也不得不到,由此可见其盛。 君聆诗c徐乞c君弃剑又关在一个房间里,这次再加上了皇甫望。 三个长辈盯著一个晚辈,盯得君弃剑直想挖洞钻了! 「怎会这样呢」徐乞站起身,开始绕著桌子走圈圈,愈走愈快 走了好一阵子,绕了三十个圈,徐乞停下脚步,又坐回原位,搔弄著脑袋, 极为不解的说道:「当初段钰明明说过他从『御气』练到『换气』,只花 了一个月!便是卢光那贼道那杀千刀的牛鼻子,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君聆诗也道:「虽然卢光的层次仍逊段兄一截,但的确也略有小成」 说到这里,三个人又转眼盯著君弃剑。 从去年的十一月中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三个多月 「你真的连天地元气都无法吸纳?」皇甫望正色问道。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无法『纳气』,别说要『御天地万物之气』了 ,一切都变成了空谈。 那么,在他实力有限的情况下,『称霸南武林』就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这自然是教徐乞c皇甫望极为忧心的。 君弃剑沈重的点头,坐在椅上,额头快要点到地上了。 「你不是故意不用心练的吧?」徐乞质问道。 虽然徐乞的表情很认真,但听闻此言,君聆诗与皇甫望却不禁失笑了。 因为一旦『纳气』成功,欲要『放气』,就必须『排泄』出身体里所有能『 排泄』的东西。 徐乞曾明言:届时,一定会拖著君弃剑上窑子!若是万不得已,便是在床边 盯著,也要君弃剑确实『完事』! 徐乞此时说君弃剑『故意不用心』,便是指他逃避上窑子了! 君弃剑连连摇头,连连说道:「不是!当然不是!我没有!」 这是关乎整个武林动向的事情,怎能因一人好恶而定? 皇甫望个性一向开朗,此时已笑得不可开交;君聆诗则连呼几口大气,止笑 後说道:「或许与地点有关系。」 皇甫望仍在笑,但音量渐小了;徐乞与君弃剑则迫切的望著君聆诗,等他再 说下去。 君聆诗略作思索後,道:「当初段兄习艺,是在云南神木林外那地方有 地灵鼎盛之气,望其木可知,故一月成其大功,并非异事;至於卢光,他的武学 天份也的确超人一等」 说到这里,皇甫望则接道:「襄州人口众多,满城都是人的浊气,故要吸纳 天地清气,实有所困难!」 说到『天地清气』的聚集地点,君弃剑想起了回梦堂的『回梦汲元阵』 此阵乃云梦剑派千馀年来无数高手所排列布下,能吸纳回梦堂方圆百里以内 的天地清气,能於阵中留宿一夜,胜过尘世静心吐纳一月! 不『一月』是布戎武说的,就君弃剑的感觉,应该是『一年』! 但此时无论如何,君弃剑也不可能再进到『回梦汲元阵』中过夜了!必 须另寻它法! 算算日子,只剩二十天,『庐山集英会』便要正式开始 「现在才发现,只怕迟了。」君聆诗喟然道:「只得等大会结束之後,另寻 地灵聚集处修炼」 徐乞眉头紧皱,道:「那此次大会怎办?」 皇甫望一手拍上君弃剑肩头,道:「尽力而为罢!」 君弃剑无奈,只得颔首应是。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传进了小二的声音:「君弃剑君公子在吗?」 君弃剑起身开门,道:「我就是。」 「大门口有位姑娘找你。」小二说完,领头下楼。 君弃剑略感不解,也跟了下去。 走到门口,便见到一个极显眼c极好认的女人。 她穿著淡紫色外袍和及膝裙,可能是妆上得稍浓了点,一张瓜子脸看来线条 分明,唯独双眼乌漆明亮c烁烁有神。 最主要的是,她身材颀长,以一个女人而言,生得狻高,足与君弃剑一般高 矮。 乃自称『彭蠡湖畔第一美人』的阮修竹是也! 湖口也是各路英雄聚集的地方,每一间客栈都住进了不少江湖同道。君弃剑 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发现的确有不少人都多看了阮修竹一眼。 上次相见,阮修竹穿著男装,作书生打扮,自然是没上胭脂水粉了;今次她 在眼睑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紫霞,配上一对如夜明星般的美目,直算得上能勾魂 摄魄了! 由此可见,阮修竹也非全然自捧,她的确是个美人。 君弃剑此时却不由自主的瞧瞧阮修竹身旁,想看看有没有另一个人 ̄一个曾 经主动帮他『拭泪』的人。 但这念头才刚动,君弃剑心中不禁一怔 ̄我是怎么了?我居然会想要看到一 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君弃剑暗笑自己。他的念头动得极快c眼光也转得极快,从下楼至今c从认 人到动念寻人,其实此时不过才刚刚在阮修竹身前停下脚步罢了。 「又逃家吗?」君弃剑嘴角带笑地问道。一见到阮修竹,他就觉得浑了,连 讲话都不正经了。 明明现在是一个极度严肃且敏感的时期。 此时,石绯自大门行进,见到君弃剑与一个陌生女子对面站著,便也伫足。 阮修竹也不顾虑人多,直接回道:「这次不算逃家了,有人知道我出来。你 到了鄱阳来,怎么也没来找我?」 阮修竹讲话是不懂得调节音量的,此时一说『鄱阳』二字,整个客栈大厅不 下三十人都投注著关切的目光。 毕竟鄱阳剑派虽因老掌门昭明猝逝,使得行情下跌,但好歹也是南武林谱中 列名的门派之一。鄱阳剑派的动作,还是有不少人关心。 君弃剑注意到了,背後给这么多双眼盯著,实是老大不自在。同时又一眼瞥 见石绯正在一旁,便向外走,道:「出来再说。」也向石绯勾了勾手指,要他一 同跟上。 一出客栈,阮修竹迫不及待急急说道:「我有事要你帮忙!」 君弃剑还未有反应,一旁石绯听到这声音c再看对方的身高,心头一闪,毫 不思索便指著阮修竹叫道:「啊!就是你!被木板封门关在屋子里的那个!」 阮修竹闻言,转眼看著石绯,将石绯从上到下审视了三四次,跟著乾脆索性 又在石绯身旁绕了两个圈子,看够以後,才道:「原来你还是小孩子嘛!」 「我只是脸看起来比较小罢了!」石绯道。 「如果你不是小孩子,根本不会对我这样的说法在意吧!」阮修竹道。 君弃剑虽不知这两人为何看起来似乎相识,对於石绯的话,心里倒狻赞同。 石绯比起阮修竹,虽然表面上年岁小了不少,但该成熟时,石绯的表现是不 会差的。 再怎样也比阮修竹的急性子要强吧!君弃剑心想。 身为『天纵英才』c『天赋异才』的义子,君弃剑十分重视『谋定而後动』 的道理。 惊c慌c骇,此乃自乱阵脚,兵家大忌也! 君弃剑对此信之不疑,以此为行事准则的结果,修出了一身『泰山崩於前而 面不改色』的胆识。也正好与以兵道立派的云梦剑派不谋而合,是故,屈兵专对 君弃剑评价狻高,君弃剑也才有机会在潜投云梦剑派的第十七天,便入『回梦汲 元阵』中过夜了。 「有什么事要我帮你的?」君弃剑问道。石绯与阮修竹已经快聊开了,如果 要等他们聊完才谈正事,那可能得等到明年,非打断他们不可。 阮修竹猛地回神,忙道:「对!都忘了还有正事!我们回鄱阳以後,因为师 父新亡,沐雨的父母来把她带走了,到现在也半年了!不管我怎么求,大师兄都 不愿意去将沐雨接回来。沐雨的母亲以前也是在桐柏山原定帮待过的,虽然不懂 武艺,但她有个称号叫『慧眼鹰』,听说能观相知人性。全派上下,她信得过的 人就只师父而已。现在师父不在了,她就把沐雨带回去了!可是她家是捕鱼的 」 君弃剑疑道:「当个渔家女儿,安安稳稳,那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阮修竹叫道:「沐雨不懂水性!她会晕船的!怎么学也学不 会,她怎能捕渔!」 君弃剑微微张口,但却并未出声。 石绯见状,便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吧?」说完,朝著君弃剑一挑眉。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吧 ̄石绯面带微笑,表情已经很明显。 阮修竹听了,再见石绯形貌,也望向君弃剑,道:「你真的这么想?」 君弃剑轻叹一声 ̄平常他的确会像石绯所说的那样回答,但是不是心里真的 这么想? 当然不是!但是他所说的,却往往都与所想的相反! 为什么这样自欺欺人?我真的变成兵家了?不说谎就不痛快? 阮修竹冷眼盯著君弃剑,等著他的回答。 须臾,君弃剑下了决定。 「先到蓝姑娘家看看吧。」君弃剑道:「她家在哪儿?」 「只在镇外!走两刻钟就到了!」阮修竹随即笑道,并领先向南行去。 君弃剑跟上了,石绯见状,发步赶到君弃剑身旁,低声道:「你改性了?」 君弃剑没有回答。不过 可能吧。 云梦剑派z回梦堂。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 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 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 大殿中传出朗朗背书声,背的是『孙子兵法』的『兵势篇』。 殿里有十馀名『戎』字辈弟子,无人手上有书,全是默背,背得一字不差。 元仁右於殿上四处行走,听著众弟子背书。这是云梦剑派的例行公事,每天 至少背书半个时辰。 殿外忽然跑进一个少女,她听到众人的背书声,忽然笑了,笑声同怠铃般响 亮悦耳,笑声中嘻然言道:「错了!你们背错了!」 殿中众人一怔,回首望去,都呆了。 这少女约十七岁年纪,穿著玉绿色的外袍与纱衣c头上是翠玉钗子挽了个懒 云髻c几缕乌黑的发丝拂在脸上,更显得她的肤色如玉般晶莹 这不只是粉雕玉琢!根本就是个玉人了! 「她是人吗?」 每个人都这样想。因为这少女比任何一个玉像雕刻还要美c还要无瑕! 即使是用史上闻名的完美宝玉和氏璧来雕,也不过如此! 少女笑得很开心,殿中十馀名弟子却极尴尬。 兵家极忌『妇人之仁』,故云梦剑派上下四十七人,只有两名女子。 在回梦堂中,更清一色全是男人。 这少女的美丽震惊了全场,把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给唬住了。 元仁右究竟是回梦堂主,也由於他原本认得这少女,并没太过惊愕,但心里 也不禁暗道:「这小娃娃,如今真已是倾国倾城了!」 此时,屈兵专也进到正堂,见了少女在堂中笑得不胜喜欢,众徒孙却满脸痴 样,即轻责道:「阿玉!我可没准你打扰师兄们念书吧!」 少女吐吐舌头,退到了屈兵专身边。 元仁右这才向众弟子道:「她是屈戎玉,是你们屈师叔祖的孙女,现在是于 师兄座下关门弟子。」 于师兄者,即是云梦剑派本堂:聚云堂堂主于仁在。 听到元仁右的介绍,屈兵专脸上再无责难之色,倒是狻为自得的抚著孙女儿 的头发。 这孙女儿,名中带玉c人也生得亭亭玉立,从小爱用翠玉钗c穿玉绿衫,可 谓与玉结缘极深。 玉是中国士人最喜配戴的饰物,寒能生暖c炎能消暑,真正质地上好的玉, 价值比什么珍珠c玳瑁c象牙都来得珍贵。 和氏璧便是如此;对屈兵专而言,屈戎玉就是他的和氏璧! 元仁右介绍完毕之後,屈兵专也拍了拍孙女儿的背,道:「你师父不是有事 情交代了你吗?快去,别担搁了。」 屈戎玉点点头,便要转身行出。 此时,布戎武站起身,道:「慢点!你倒是说个道理!适才众师兄弟们背的 『兵势篇』,原本一字不错,你为何一来便说错?」 殿中响起一片附和。就算只是目前云梦剑派中最低阶的『戎』字辈弟子,也 个个都是万中挑一的人才,他们的自负是显而易见的。况且他们所背之书,确实 没错,屈戎玉却偏要说错,若不能解释出个道理,就算是屈兵专的孙女,众弟子 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屈兵专尴尬了,云梦剑派以兵学立派,军法不循私的道理,他自然十分清楚 。屈戎玉非得有个解释才行。 屈戎玉却不以为意,嘤嘤笑道:「你们确实是背错了嘛!不然,我背段对的 给你们听听?」 「好!你背!」布戎武沈声道。 不可能有错!明明就没有错!倒要看看她能背出什么来! 屈戎玉不假思索,清咳两声後,朗声诵道:「哉之穷能孰端无之环循如生相 正奇也穷胜可不变之正奇正奇过不势战也尝胜可不变之味五五过不味也观胜可不 变之色五五过不色也听胜可不变之声五五过不声」 「胡说八道!」布戎武怒喝道:「你背的什么东西?根本狗屁不通!」 殿中众人正要发难,元仁右已将屈戎玉所背的部分嚼味过,心头一震,忙叫 道:「静!她一点也没错!」 众戎字辈弟子一怔 ̄明明是连听都听不懂的东西,何来无错? 「她是在倒背孙子」元仁右说道。才刚说完,已发觉自己的口气中竟有 三分惊愕! 所谓『倒背如流』,不外如是! 众人皆怔了。 当今云梦剑派『仁』字辈第一高手,自是于仁在。屈戎玉能以于仁在为师, 果然不枉! 也难怪连屈兵专都为这孙女感到自豪了! 屈戎玉又笑了,笑声嘤嘤,响如怠铃。 她笑著,往回梦堂外跑去了。 她还有任务,很重要的任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六话 百步穿杨 ̄之二 ; 君弃剑与石绯跟在阮修竹身後,出湖口镇後,向南走了一阵,到了彭蠡湖畔 才停下脚步。 四周只有稀落的几间木屋c或堆土屋,看一眼就知道,都是捕鱼人家仅堪遮 风避雨的『家』罢了。 君弃剑心里想著 ̄江南多雨,木板容易发霉c堆土也易被侵蚀,尤其住在湖 畔,水气更重,情况必定更为严苛。 阮修竹停在一间木板屋前,回头朝君弃剑和石绯猛招手。 君弃剑与石绯迎上,阮修竹便敲门。 很快的,一名中年妇人开门了,但一见到阮修竹,砰然一响,门板又合上。 石绯呆了一呆,道:「见鬼了?」 阮修竹摇头道:「那是沐雨的娘,她认得我。」才说完,忽尔一怔,又瞪著 石绯,嗔道:「喂!你说我是鬼?」 石绯不自觉退了一步,赔笑道:「没有!没有!我哪敢!」 君弃剑在旁看著,明白阮修竹必是已经来过,也吃了闭门羹,才要找人求助 。『庐山集英会』将要展开,如今彭蠡湖畔群英荟萃,其中又以君聆诗c徐乞c 君弃剑等人行踪最受注目,故阮修竹第一个便找上距离既近c名声又盛c同时至 少有过一面之交的君弃剑来作帮手。 「我打算如果谈不拢,就直接把沐雨劫走好了。」阮修竹正色道。 君弃剑摇头 ̄就算这是一个没有王法的时代,他也不能接受掳人这档事。 石绯上前再次敲门,屋里蓝母已不开门了,直接嚷道:「如果是来找沐雨, 别想了,快滚吧!」 石绯退後了,对方态度太坚决c也十分不友善,他自觉没有应话的空间。 「伯母,我们是来找你的。」君弃剑朗声道。 石绯疑道:「找他作啥?」阮修竹也不解的看著君弃剑。 君弃剑未回话,屋里蓝母则道:「你是谁?找我何事?」 君弃剑知道有救了,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道:「晚辈君弃剑,特来请教 伯母对於当今南武林形势的看法。」 阮修竹听了,便扯著君弃剑的衣袖,低声道:「这和我们原来的目的,根本 风马牛不相及!」石绯也附和著连连点头。 君弃剑见屋内一时并无反应,显然是对方正在考虑,也压低音量,道:「我 们要说服的是蓝姑娘c还是她娘亲?若是後者,信我就是;若是你们想直接掳人 便走,那你们请便,我也可以落得轻松。」 阮修竹松手c沈默了,石绯也不再出声。 过不多时,蓝母开门了,但也未请客入屋,只道:「你想问什么?」 君弃剑拱手一礼後,毕恭毕敬地问道:「依伯母之见,此次『庐山集英会』 ,哪方人马最有胜算?」 「天下三大赌坊已有答案。」蓝母冷声回答,脸颊却在微微抽动。 君弃剑一直盯著对方的表情,观察入微,自然察觉到了,於是又道:「晚辈 想问的是伯母c是『慧眼鹰』的意见。」 阮修竹与石绯惑然了 ̄他们的目的只是将蓝沐雨带走,君弃剑为何要扯得这 么远?便是要问胜算,问君聆诗不是更好吗? 君弃剑没有打算与他们解释c也不需要解释 ̄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了。 「依我之见」蓝母思索一阵後,毅然决然地说道:「唐门善使毒,上了 庐山必是打游击战,故唐门最有优势!原本云梦剑派多有好手,对喂毒暗器较为 不惧,可克唐门,但云梦剑派已明言不参赛,也无人能克唐门了!再者,彭蠡水 系六水帮对地势最为清楚,zhan有地利,也有胜算!」 君弃剑极为专注的听著,便是阮修竹与石绯都愕然了! 这番评断入情入理,特意点出了原本并不被特别看好的唐门与彭蠡六水帮, 可谓见识超人! 其实,阮修竹虽知蓝母曾为人称作『慧眼鹰』,却不认为这中年女人能高明 到哪里去,故也疏忽了一点 一个人若有专长,最期望的,往往便只是发挥那项专长! 君弃剑十分了解这一点,他不晓得这昔日的『慧眼鹰』为何会到彭蠡湖畔来 当个平凡的捕渔人家,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也极想发表自己的见识! 君弃剑就是营造著这样的一个机会给对方。 「青城与南蒲台又如何呢?」君弃剑又问。 他与青城剑派c蒲台山南少林并无交情,对於他们有几分胜算,其实毫不挂 心,但这只是在铺路! 这次蓝母不假思索,即道:「青城与蒲台不相伯仲,不可小觑。青城剑术宗 出『镇锦屏』,但只得其形c不得其髓;蒲台与号称天下正宗的少林寺同出一脉 ,却较为逊色,且少林在六祖禅师慧能之後,未再出绝顶高手,再加上蒲台方丈 悟相已经七十馀岁,寺中好手也多在六旬以上,失去与会资格。或许他们的实力 不差,但若说要夺◇,难!」 君弃剑连连点头,『慧眼鹰』果然极有慧眼! 阮修竹与石绯早已听到完全呆掉。 这样一个身著粗布衣c看来体态略嫌臃肿c似乎连一把三文钱的青菜都会硬 要杀价到二文钱的平凡中年妇人,竟能说出这番极有见地的话来! 宗出『镇锦屏』的青城固不足道,蒲台山的一众武僧,徐乞说过,他们正式 学武之前,挑水三年c浇菜两年c打坐两年c悬梁两年由於根基稳固,即使 资质平庸,也能成一代好手,但往往已是五c六十岁才能称得上是『艺成』。 在有年龄限制的『庐山集英会』中,这些高手老头不能与会,蒲台山只能派 出半调子的弟子,自然失去了夺◇的希望。 君弃剑确定对方已打开了话匣子,便又问道:「依晚辈所知,唐门毒术传子 不传女c云梦剑派极忌妇人之仁c蒲台山是佛门圣地c青城剑术需有相当程度的 臂力为根柢,如此说来,偌大的南武林,竟无一个门派适合女子?」 「倒也不是没有。」蓝母侃侃言道:「林家堡昔日称雄南武林的『七绝剑』 ,以剑指出招,以指力c剑气伤敌,依我来看,『林家七绝』招式曲回转折之间 ,便极适合女子修习。」 「我们的『阳春剑舞』与『白雪剑舞』也是啊!」阮修竹叫道。 鄱阳剑派的两套剑舞,重视体态与姿丁,由於追求柔美,男子若非如龙子期 那般俊美过人,便常流於雅而不实;但若女子舞之,则丁态万千c婀娜多姿,甚 至可使人目眩神迷c为之惊愕。 蓝母听了阮修竹所言,却只冷笑,不予作答。 阮修竹见状,再想发腔,君弃剑忙将她拦下,道:「鄱阳剑派的剑舞,晚辈 也见识过,的确狻适合女子修习。不知伯母有何看法?」 蓝母冷哼一声,道:「昭掌门的剑舞,还有几分看头;龙子期那小子入 宫去当舞伎或许可行!」 这话说得很明白:鄱阳剑派完了! 阮修竹脸色登时转怒,跨出一步c挥起右手,见势就要上前赏给蓝母老大一 个耳聒子,君弃剑犹如未卜先知般在阮修竹出手前,就急急回头向石绯连使眼色 ,石绯见状,很快将双手由阮修竹双腋穿过,把阮修竹挟制带退数步。 阮修竹被石绯制住,力气差别狻大,挣脱不开,但仍不服输地叫骂:「你这 老女人!你看不起鄱阳剑派,我就让你瞧瞧鄱阳剑派的本事!」一边叫,双脚还 不住的乱踢乱蹬,石绯只得屈起左脚也将阮修竹的双腿夹住,并在君弃剑授意下 回转左手,住了阮修竹的口。 动作结束,这两人诚然合体成为了一个十字架。 石绯完全没有意会到,阮修竹虽非什么高手,至少也略懂些武艺,竟让他如 此轻易的一次便擒住 在晨府待了年馀,由晨星督练腰马c黑桐教导招式c徐乞再回头传授基本功 ,一连串似乎无关紧要的学习,其实已让石绯c王道都大大成长了! 阮修竹终於安静了,君弃剑满意的向石绯点点头,再转头面对蓝母,道:「 林家堡几乎已灭门了,权且不论。依伯母之见,眼下南武林能让女子一展身手的 环境是?」 「无有!」蓝母极为笃定的说道。 「那么,无事了。晚辈告退了。」君弃剑又拱手一礼,待蓝母进屋後,才向 石绯招招手,让他放下了阮修竹。 阮修竹还未出声,君弃剑已笑道:「你们感觉怎样?」 石绯与阮修竹双双一怔 ̄什么感觉怎样? 石绯生在吐番c长在吐番,阮修竹则向来不拘小节,这两人一时均没想到, 他们刚才的动作,已经是大大的『男女授受不亲』了。 看到君弃剑的笑容,石绯忽尔愣愣地说道:「满香的也好软有点像 肥猪肉」 阮修竹随即回头怒目而视,恼道:「你说我像肥猪肉!?」 石绯一惊,急忙连连退步,一边摇手摇头道:「没有!没有!不是!」 君弃剑仍笑著,开始向来时路走。 阮修竹见状,忙道:「你要去哪?还有!你在搞什么鬼?」 「你们等等,我马上回来。」君弃剑微笑道,走了。 留著阮修竹与石绯,一个怒不可遏个噤若寒蝉。 君弃剑走远以後,石绯悄悄向阮修竹挪了一步c出了声:「呃」 阮修竹察觉了,沈脸峻声道:「干嘛!」 石绯讷讷说道:「我我不是说你像肥」 「你还讲!」阮修竹没好气的叫道:「你是说我很胖吗?就算是,你也没资 格笑我!」 阮修竹身高七尺六寸,体重略少於百斤,可说是纤合度c近乎完美的身裁 比例;反观石绯高约八尺六寸c重一百六十斤,实是壮硕到过头了。这两人一比 一下,石绯的确较适合『肥』这个词。 「不是不是」石绯鼓足勇气,一气说道:「肥猪肉油油的c又腻, 你不会,一样很软c很好摸,但是不油,抱起来很舒服。」 他虽然是吐番大将马重英的义子,平时起居少不了有几个婢女服侍,但平时 其实最重练武,并不同於一般纨子弟善於与女子调笑,再加上并不十分了解汉 人常用的成语,这段话说起来,真是鲁钝到可以。 可这段话就是真正的『心声』了,正好阮修竹亦不擅言词,自然也不会去挑 石绯用句上的缺点,一时只是双颊飞红c无言以对。 在鄱阳剑派,常武对她献殷勤已经变成日常行为了,可再怎么听,也觉得常 武满口子都是花言巧语c不堪入耳,自是远远不如石绯庸俗却真心的表白。 石绯说完,想等阮修竹回话;但阮修竹不知要说什么才合宜,故二人一时相 对沈默,有点尬尴的沈默。 不久,君弃剑回来了,身旁跟著魏灵。 他远远便见著石绯与阮修竹之间气氛有异,暗暗好笑,但没多说什么,一迳 赶到蓝家门前,又伸手敲门。 蓝母开门了,道:「还有事吗?」这次语气和缓许多,君弃剑究竟是年轻一 辈的武林好手中最负盛名之人,适才一席话让她发表了许多意见,心情好了不少 ,讲起话来也和善了。 「晚辈只是想证明,女人一样可以习得卓越的武艺。」君弃剑微笑道。 蓝母将目光向君弃剑身後略移,见到那一身劲装c悬弓背韬的年轻女子,道 :「魏灵是吗你想怎么个证明法?」 此时,屋後响起一阵船板划水声,随後响起了男子叫声:「阿真!快把女儿 扶进房去!」 蓝母闻言,心知定是女儿蓝沐雨又晕船了,忙回进屋内,从刚进後门的丈夫 身上抱过蓝沐雨,直抱进房里去。 阮修竹见状,也急忙冲了进去。 蓝父忙著将鱼货拖进屋里,传来一阵一阵的腥味,让已领会『辨气』要领的 君弃剑不禁感到一阵刺鼻。 他对於大气的感应力已比常人强上许多,任何腥臊味对他而言,都足以使他 头昏目眩。 蓝父适才并未注意到阮修竹钻进屋内,忙了一阵,才注意到门外站人,便走 上前来,道:「三位是?」 君弃剑敲了敲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回道:「我们是令嫒的朋友。」 心里则暗道:「大概算是吧」 「那请进来吧。」蓝父展臂,请客入屋。 君弃剑见了屋里满满的鱼货,心里实是十分抗拒的,但又不好真正拒绝,正 好蓝母也走了出来,她不喜欢说废话,直接说道:「你还没说,要怎么个证明法 ?」 君弃剑回头看著魏灵,要她自己来说。 「就比你们的专长。」魏灵说道:「抓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六话 百步穿杨 ̄之三 ; 上船了。 蓝父拿一根鱼叉c蓝母掌舵;魏灵用钓鱼线分别绑在十支箭的尾端c君弃剑 为其摆桨。 两叶小舟在湖边并排著,蓝母转头问道:「好了没有?」 「开始吧。」魏灵站起身,将十支箭放回韬中,回道。 当了二十年的渔妇,蓝母的水上功夫绝不含糊,在小舟上原本最忌直立,极 易造成舟身晃动,甚至翻船,这根本就是常识!此时她见了魏灵居然站著,心里 不禁有点好笑,同时略将舵把摆动,小舟顺著水流,一下子便划出十馀丈远。 君弃剑自幼从君聆诗游,五湖四海尽走遍了,不可言不识水性,但比起常居 彭蠡湖畔的捕鱼人家总是差了一截。就岸边的石绯来看,光就舵手而言,蓝母已 经比君弃剑胜出许多了! 这时,阮修竹c蓝沐雨二人也出了屋子,第一眼只见到石绯,忙问:「他们 上哪去了?」 石绯一手指著湖面,道:「抓鱼去了。」 阮修竹疑道:「抓鱼作啥?」 石绯道:「蓝伯母不是说,武林中已无适合女子的武学了吗?叶敛找来魏灵 和他们比抓鱼,意思就是说,至少还能学用箭!他们要比谁先抓到十条鱼。」 「道理是有的,可是」蓝沐雨望著湖面,看两条小船的速度几乎差了一 倍,道:「我父母捕了二十年的鱼每天天气不同,水流方向c鱼群聚集的地 方c鱼的习性他们都太清楚了!」 阮修竹听得大皱眉头 ̄即使没有这么多优势,光就船行速度而言,任谁都看 得出来哪边有利了! 湖上,蓝父连连下叉,一瞬间已在鱼篓子里装上了四条鱼了! 两条船相去约仅四c五丈距离,仍看得清楚对方的动作,君弃剑见对方已有 十分之四的成绩,自己仍然挂零,还是悠哉游哉,笑笑的问魏灵道:「准备好了 吗?」 这时,蓝家两老都没有注意到,魏灵虽然是站著,但小船却极其平稳! 在晨府练走绳练了近一年,魏灵的身体平衡与协调性已非常人能及! 「好了!」魏灵回道,君弃剑即收起船桨,双手分别压住了两侧船舷。 同时,魏灵凝神看著湖面,箭上弓c扯弦c放! 蓝父才刚举手,准备落叉,水上却忽然冒起一点水花! 蓝父一怔,仔细瞧著,才见是一支箭! 这一箭贯入水中,直接射穿了蓝父原本要落叉的目标! 箭尾上原有绑著丝线,但魏灵也不收箭,又取出第二支箭,再放! 就这般连放c连中,蓝家两老都看呆了。 魏灵只有带十支箭上船,十箭放毕以後,她坐下了。君弃剑也重新抓起船 桨,缓缓渡回岸边。 上岸之後,魏灵开始收线,十条丝线在水面上曳著,拖出了十处涟漪。 阮修竹急急赶上前观望,只见十处涟漪之中,出现了十支箭尾。 十支箭身上,有十条鱼! 什么鱼,那不重要,只是不多不少,正好十条! 魏灵将箭与鱼都收回之後,便交到才刚走近的石绯手上。 随後,蓝家两老也都回头上岸了。 蓝母提著鱼篓,本来应该要清点的,可是她看了一眼石绯手边的箭支与鱼支 ,就知道,免了。 魏灵或许不了解鱼性c水性也与自己相去甚远,但光凭眼力,即能在会惊走 鱼群的距离外出箭;且箭势劲急,在鱼躲避之前,即已命中! 用箭,眼力是最重要的。 「还可以吧?」君弃剑微笑著对蓝母说道:「女人,也可以很出色。」 蓝母未即回答,向魏灵道:「箭村人人都如此吗?」 锦官城西边的小村落,以箭术为村艺,出过不少用箭好手,如十四年前割据 锦官的在野势力,六当家赵朔 ̄人称赵射日,即是箭村出身。 魏灵道:「我练了十年」 魏灵的意思是,这与是不是箭村出身并没有什么关系,重点是,要肯练! 蓝母点头。用箭,的确可以说是最不需要天份的一种武艺,只要肯练,即能 成神射手。 君弃剑面带微笑 ̄蓝母还没有点头同意让蓝沐雨跟著他们离家,但心里已经 为魏灵的箭艺所折服,只要再轻吹口气,蓝母的立场就会倒了。 但总要留一点面子给人家,所以君弃剑但笑,不言。 阮修竹却说道:「十支箭中十条鱼用鱼叉也没这么准吧!」 蓝母听了,脸上不禁变色;便是站在一旁的蓝父也都面有愧色。 捕鱼捕了二十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才二十岁的姑娘家! 气氛一下子了,即使迟钝如阮修竹也感到不对劲,住了口,不再出声。 许久之後,蓝母终於说道:「如果让沐雨跟著你们,我倒是可以接受」 这句话,是对君弃剑与魏灵说的,他们已经打响了名号,天下人都晓得,君 弃剑c魏灵c石绯c王道c北川球 ̄这五人是搭档。 「那么」君弃剑对蓝母拱手一礼,道:「再过几天,『庐山集英会』便 要展开,晚辈们要先告辞了。」 蓝母走到蓝沐雨面前,道:「你可别给人家惹麻烦了。」 蓝沐雨垂首不语 ̄她还记得在山阳竹林,君弃剑极其冷漠的要自己忘了他曾 为寒星流泪,感觉是个无情又冷淡的人,为何此时却会为了自己,到了这名不见 经传的小渔村来?她走到父亲面前,款款一礼,还未来得及张口,阮修竹便很兴 奋的没有留给蓝沐雨向父母告别的时间,便拉著蓝沐雨跑了。君弃剑c魏灵c石 绯向蓝家二老施过别礼後,也走了。 走出渔村之後,石绯加快脚步赶上前头二女。君弃剑与魏灵只在後头漫行。 走了一阵,君弃剑说道:「不好意思,为了别人的事,要麻烦你过来。」 尤其,还是为了别的女人可能魏灵会感觉不太舒服吧。庐山集英会就要 展开了,君弃剑不希望任何人的心理会受到影响。 「不会啊,这样让我觉得,你是需要我的。」魏灵反而笑了。 君弃剑怔了 ̄他看得出来c也感觉得到,魏灵笑得很实在c很真心,她是真 的为了『被需要』而感到开心。 她的愿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君弃剑暗思,她要的应该不只如此吧? 君弃剑并不知道,魏灵想要的更多没错,但 被消磨了。 两年了,认识至今两年,魏灵要的总是被君弃剑刻意遗忘c疏忽,不知什么 时候,魏灵的愿望变小了,连她自己都没查觉。 只是单纯的『被需要』,就能让现在的魏灵感到开心 走著,已经接近湖口镇了,阮修竹c蓝沐雨c石绯停下脚步,君弃剑与魏灵 也随後到了。 阮修竹道:「一起进去吧。我和沐雨住一个房间就行了。」 君弃剑环视众人的表情,魏灵不置可否c蓝沐雨似乎带点期待c石绯也是一 样,阮修竹则是一派的理所当然 君弃剑不自觉的将眼神停留在蓝沐雨身上。 蓝沐雨给了君弃剑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是单纯的,在山阳竹林帮他拭过泪,君弃剑就忘不了 这时君弃剑动摇了,他想起诸葛静。 天纵英才诸葛静,他的乾爹c天生的军师c天生的兵家。 现在的君弃剑知道,所谓绝顶的兵家,必须无道c无德c无仁c无义c无情 ,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的使用最残忍c阴险c毒辣的计策,也 就能战无不胜c攻无不克。 吴起杀妻c陈平偷嫂,他们无道德禁区,也是绝顶的兵家。 诸葛静既被称作天才军师,理应已达成了『无道德禁区』的境界,但在君弃 剑的记忆中,诸葛静却是个很和霭的父亲 君弃剑永远都记得诸葛静一直只叫他『小鬼』,而不肯为其正名。有次 君弃剑抗议了,诸葛静问了一句:「你要姓什么?」 年方三岁的君弃剑回答:「当然姓诸葛!」因为不知道生父母是谁,既然乾 爹姓诸葛,自己当然也是姓诸葛。 但诸葛静拒绝了,他说:「姓诸葛不好,以後你就知道不好。」 现在君弃剑知道了,姓诸葛为什么不好。 姓诸葛是有压力的,尤其对於出身锦官城的诸葛静而言,姓诸葛,等於必须 高人一等。诸葛静的确有才华c有才能,但个性却只喜欢放荡c自由,即使要发 挥天才素质,也不想在有压力的情况下才被『逼』出来。 诸葛静不让君弃剑姓诸葛,即是不想让君弃剑承受与自己一样的压力 这是诸葛静的慈爱,君弃剑现在才懂。 还有,还有谢祯翎 诸葛静是天生的兵家,但他不只对君弃剑和霭,对谢祯翎更是呵护c温柔。 当时君弃剑才三岁,连他都看得出来,诸葛静放不下谢祯翎,放不下乾妈。 换言之,在谢祯翎与君弃剑这对『母子』面前,诸葛静是个人,是个爱妻护 子的人,而不是世人评论中,那个绝顶的兵家c无道德禁区的兵家。 这是不是代表兵家,还是可以有人性? 山阳竹林? 我明明知道我也是有人性的!我早就有人性了! 我放不下寒星,放不下我的徒弟! 但是但是寒星却 「你们先离开吧。」君弃剑决定了:「我暂时还没有时间。」说完,就 走进了湖口镇,走进人群中。 镇门口,四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阮修竹愕然。 「刚刚看他的表情我以为他会说好。」石绯呆然。 蓝沐雨静静的,不出声。 『暂时』吗他的说法,有所保留 或许,时间真的还没到吧。 君弃剑回到落脚的客栈c毫无考虑便进了君聆诗的房间。 才刚进去c才刚关上门,君弃剑还未开口,君聆诗已问道:「为了女人烦心 吗?」 君弃剑点头。不需要瞒c也瞒不过去,在二爹面前,他永远像是透明的。 并不是不存在的那种透明,而是被看穿的透明。 「你动情了?」君聆诗又问。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对这孩子,君聆诗自信从未看走眼过。 「很不应该吧?」君弃剑叹了口气,道:「我根本没有那种权利。」 君聆诗斟了杯茶递给君弃剑,君弃剑接过了。 君聆诗好饮善酿,人尽皆知;但其实君聆诗更爱喝茶,而且只喝龙井。 君弃剑只接杯,但不饮,他现在满脑子混乱。 兵家真的可以有人性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诸葛静好像有人性?如果是,为 什么 有时,君弃剑也宁可自己是没有人性的!如果他能保持立场,执意不收寒星 为徒,或许就不会时常在梦中惊醒c就不会自责c也不会伤心c更不会流泪! 对!如果不伤心c不流泪,此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啊! 君聆诗静静的看著君弃剑的表情变化,只是看,几乎就已经可以断定,君弃 剑在想什么。 当君弃剑的思路走向极端的『无人性』c表情也变得笃定而坚决时,君聆诗 才说道:「你觉得古往今来,最绝顶的兵家,是谁?」 「孙武」君弃剑随即答道,孙子兵法的作者,可说是兵学之祖。但略一 思索,又道:「司马懿!」 对!司马懿穷其一生,算计经历三代c机关算尽,将曹孟德一世英雄基业据 为己有,其心计之阴c城府之深,不可谓不可怖! 「孙武的人生毕竟过於传说化,就说司马懿吧。」君聆诗坐回椅上,如今他 已不耐久站了,淡淡说道:「你觉得,司马懿活得快乐吗?」 君弃剑一怔,摇头。 虽然时空差了五百年,但司马懿的行事都是有史可查的,君弃剑很明白,司 马懿一生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生前要骗人c死後要骗人,只怕不只是骗人 ,连自己都给骗了!这样的司马懿,怎可能活得快乐? 「武侯活得快乐吗?」君聆诗为自己斟了一杯龙井,又问。 君弃剑还是摇头。 武乡侯诸葛孔明,虽得负盛名,但穷其一生,只是劳瘁而已,又有何快乐可 言? 一个终生都在工作的人,不可能会快乐的。 「就连稀罗△都活得不甚快乐。」君聆诗摇晃著手中的竹林杯,说道。 君弃剑又一怔。 稀罗△?天弃鬼才? 君聆诗想起一件事 十四年前,灵山顶上 当时,稀罗△曾一反常态握住了号称『南苗第一探子』c又兼座下第一参谋 阿沁的手。 这个动作不明显c注意到的人也不多,但君聆诗注意到了。 光就这个动作,稀罗△已将自己关心阿沁的心意表露出来了。 君聆诗深深感觉 ̄这时的稀罗△是快乐的,至少比算计敌人时快乐。 「你乾爹,活得快乐吗?」君聆诗又问。 君弃剑道:「我不知道乾爹和乾妈在一起时,我觉得他快乐。」 「那么,我快乐吗?」君聆诗再问。 君弃剑再一怔,而後再度摇头。 他从来也不觉得君聆诗是快乐的。 「但我曾经快乐。」君聆诗饮下摇晃许久的龙井,道:「只是,我的快乐已 随著椎心剑,埋入尘土了」 君弃剑知道,所谓椎心剑,便是埋在锦屏山上的那个衣冠冢里。 那个衣冠冢,是他和君聆诗,在十四年前一起挖的。 织锦之墓。 君聆诗不再说话了,只是一杯又一杯的斟著c饮著龙井。 喝光了一壶龙井以後,君聆诗轻叹,道:「这龙井不够好。」 是吗?君弃剑饮下了手中那杯,但已凉了,尝不出好或不好。 慢凉了?君弃剑又是一怔。 君聆诗笑了,淡淡的c轻轻的笑。 君弃剑懂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七回 群英齐聚大会尹始 ; 天还未大亮,五间房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名矮壮精悍的中年乞丐在五间房门逡巡著,由第一间敲起,只敲一下,便 换敲第二间房门,然後第三间c第四间c第五间;当敲完了第五间房门後,又转 回再敲第四间c第三间如此周而复始,敲到第三趟时,第一间房门终於打开 了。 开门的人是君弃剑,他已穿上鹤氅c别起无鞘剑,这就已经是他准备妥当的 模样了。 这时,廊前三三两两走过了几人,纷纷向那中年乞丐拱手,每一个都说:「 徐帮主早!」 这中年乞丐,自然便是徐乞。 徐乞也向众人问好後,便向君弃剑道:「准备好了?」 君弃剑笃定的点头,准备好很久了! 第二间c第三间房门也轮流打开了,王道与石绯分别探头,王道打了个哈欠 ,道:「天都还没亮呢」 石绯也道:「有那么急吗」 第四间房门打开,出来了北川球,他也已穿回了原本的一身黑衣,只差拿掉 了蒙面布。 跟著,魏灵从第五间房行出,弓带了c韬背了,一切就绪。 「不急吗?」徐乞峻声道,同时以眼角馀光向楼下的客栈大厅一瞥。 众人望去,这湖口镇原本也是准备参加『庐光集英会』的武林群雄一个落脚 地点,每间客栈几乎都爆满了,此时客栈大厅已是一片人声鼎沸,见其情势,厅 中二十馀名好汉居然都已准备妥当了。 徐乞又睨向王道与石绯 ̄那眼神是说:就剩你们俩个!一点忧患意识也没! 王道c石绯满不好意思的缩起颈子,关上房门。想是更衣去了。 跟著,又两人走到徐乞身旁,皇甫望与君聆诗。 此三人聚首,廊旁c厅上声音忽然小了许多,从高谈论阔变成了交头接耳。 若是王道或石绯,定会流露出欣羡的眼神,但魏灵c北川球却晓得 ̄这是理 所当然的事情。 皇甫望与徐乞是北武林的巨头c君聆诗是当今南武林首屈一指的人物,其『 天赋异才』的名头,便是一块招牌,响亮之极的招牌。 即亦是说,即使君聆诗的四肢筋腱被断,但他的头脑仍然令人无法忽视。 而且,这三个人还是好友,也是南北武林能否连成一气的关键人物! 「五师弟,走吧。」皇甫望说道,而後洒然向楼下走去。 徐乞也跟了下去,君聆诗向君弃剑道:「我们三个都受邀为评判,得先过去 了。你们准备好,就快出发吧。」 君弃剑应是,君聆诗也走了。 跟著,王道开门探头道:「喂!敛!徐帮主c皇甫盟主c君无忧都当评判去 了,那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吗?」 王道不懂调节音量,这句话教全客栈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鸦雀无声了c同时 也招来不少质疑的目光。 一阵诡异的宁静之後,另一阵交头接耳开始了。 魏灵急了,伸手一把拧住王道的耳朵,低声道:「你作死么!这种事可以拿 出来说的?」 王道似乎自知失言了,不躲不闪,也不挣扎,便任著魏灵拧耳。 石绯开门出房,一时也呆了。 连北川球都变得一愣一愣。 君弃剑则说道:「别傻了,不可能对我们有利的。徐叔叔处事一向公正无私 c二爹从小就教我不隐己过c皇甫伯伯虽然不拘小节,但也公私分明。他们对我 们只会更严格!」 这段话原本不错,不只是要警示王道,更大原因是说给楼下的人们听的。其 实更重要的是 ̄徐乞c皇甫望c君聆诗都是极负盛名的人物,他们如果循私苟且 ,岂无其他明眼人看得出来?他们绝无可能拿自己的声名开玩笑。 但说完以後,君弃剑却感到奇怪了 ̄王道仍无反应c石绯仍呆c北川仍愣c 魏灵没有改变动作c楼下大厅仍是一片宁静。 居然没人敢吭上一个大气。 这时,君弃剑心头一闪,才查觉自己身後有人! 若未领会『辨气』要领,只怕他仍无能查觉。 君弃剑猛然回头,见到那人,饶是他素有天塌不惊的胆识,竟也懵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她是人吗? 面前是个女子,看去年约十七身青绿纱衣c头上用根翠玉钗挽了懒云髻 ,几缕乌丝飘覆在她线条柔美的面颊上,朝日始出,在耀眼的光芒映照下,更显 得她的肤色晶莹无瑕,水亮到几乎透光 她略稀著双眼,在睫毛遮掩之下,目光显得有些,但双瞳极黑c黑到发 亮! 这亮度只不过是透过睫毛射出的,一时却让君弃剑感到眩了双目!君弃剑心 头一惊,连忙移开目光,再不敢直视这女子的双眼。 虽只是一眼,但君弃剑知道了,知道为什么王道没反应c石绯要呆c北川要 愣c为什么整个客栈无人吭声了 此女俏若天人,将众人魂魄都摄去了! 就连同为女人的魏灵都失神了,何况是男人? 君弃剑自然不是没见过美人,他的乾妈谢祯翎,当年号称『江州第一美人』 ;阮修竹也自称『彭蠡湖畔第一美女』;钱莹是让剑南节度使崔旰舍不得杀的千 金小姐;便是堀雪c或魏灵c甚至瑞思,虽然都是不同种族,也各有各的特色 ,个个都算得上清秀端正 谢祯翎体弱纤纤,食淡饮清,美得不染尘俗c我见犹怜;阮修竹几妆略点, 便即艳色照人;钱莹原本家财万贯,以衣饰体,狻能勾勒出女人肩窄腰细的柔美 体态 但君弃剑一一回想,不管是怎样的美人,与这少女一比,居然尽皆失色 了! 这少女面上无妆,这一点与谢祯翎是相同的,但她却没有谢祯翎的赢弱,脸 部线条比起谢祯翎的削瘦,显得容光饱满;她的目光灿烂,却不同阮修竹是以眼 影衬托才能显出,实是浑然天成;她的素绿纱衣既柔且雅,似乎与钱莹一般丁态 万千,却又没有那股贵气 她有众家美女的优点c但没有缺点! 这少女,美得,不像人! 「徐叔叔皇甫伯伯」那少女出声,其声如黄莺婉转,同她的人一般 扣人心弦:「还有二爹你是君弃剑吧!」 「姑娘是?」君弃剑低著头问道。说话不看著对方,其实是很不礼貌的,但 君弃剑却不得不如此!他根本不敢看这女子的双眼! 「我是」那少女随即应话,但轧然而止,顿了一顿,才又续道:「我是 『玉』。」 玉?对!只有最好的玉,像和氏璧这样的玉,才能雕出这么美的女子! 君弃剑道:「那么,玉姑娘,有何指教?」 『玉』微笑道:「没有啊,看看你而已。」说完,她蹲低了身子,以迅雷不 及扭头闭眼的速度,与垂首的君弃剑打了个照面。 君弃剑悚然一惊,急忙转过身子。 『玉』,居然比泰山崩倒更可怕! 见到君弃剑的反应如此,『玉』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众人心醉神驰 ̄若 未亲耳听见,绝无人相信,世上能有这么好听的笑声! 整个客栈静静的,唯有『玉』的笑声回荡其中。 在笑声之中,『玉』又说道:「你好好加油,别丢了汉人的脸哟!」说完, 下楼了,走得扬扬自如,对於整个客栈上下二三十人为其而呆,似没一点在意。 但君弃剑让她的话震慑了 ̄丢汉人的脸? 愈接近庐山脚下,人就愈多。 待真正到了庐山的山门时,虽是意料之中,但人潮之汹涌,仍然会使人瞠目 结舌! 放眼望去,足足三千馀人!不论老的c小的c男的c女的c矮的c瘦的c胖 的c壮的,简直无所不有了! 众所瞩目。 三月二十四日。 庐山集英会。 就是今天了! 「狻大场面。」王道说。 经由两场灵州战役的磨练,王道显然已经习惯看到这么多的江湖人了。 山脚下十分热闹,各路豪杰多少相识,人人都忙著四处访友致礼;当然也有 一些人一言不发c旁若无人的或站或坐,身上皆散发著一股不可一世的气息。 这些不凑热闹的人,绝大部份是准备代表各帮各派与会的好手,正在养精蓄 锐,自然不会浪费力气在打招呼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你们都知道这次大会有多重要吧」伫足於人群之外,君弃剑向身後四 人肃然问道。 北川球没反应c石绯点头c王道则说道:「一开始,我们只是想阻止云梦剑 派而已如今云梦剑派已不与会,似乎也」 「笨蛋!」魏灵啐道:「云南c吐番c倭族都在对中原土地虎视眈眈,若南 武林群雄不能像北武林那般众志成城c联手抗敌,怎能挡得下?」 石绯闻言,脸上微微变色。 君弃剑道:「绯,现在还来得及不勉强你。」 「不,没关系。」石绯乾笑道:「我相信父亲也不赞成战祸。如果南武 林能连成一气,就是让父亲有说服我王的一个好理由了。」 君弃剑颔首,跟著转向北川球道:「北川,你呢?」 北川球的眼神极为笃定。 他无法回答,以眼神作答。 「有一句俗谚」君弃剑缓缓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其实在 江湖上,谁不想称王称霸,成一方光景?故若无一文德c智德c武德超群者出面 领导,整个武林便如同一盘散沙!皇甫盟主与徐叔叔都是极有声望的人,那是不 错,但毕竟他们所属帮派都隶於北武林派谱,南武林真正心服他们的人,实在寥 寥无几!能服南武林群雄者,『云梦三蛟』是其一」 「但我们立场敌对!」王道抢言道。 「没错,立场敌对。我们能信赖的人,唯有『天赋异才』!」君弃剑正色道 :「如今二爹不能亲自出手,我自然义无反顾!」 说完以後,君弃剑观查四人的表情 显然,虽他们有所理解,但仍未完全投注c不晓得这是生死交关的事情。 或许,能得徐乞c黑桐授艺,对王道或魏灵等原本足称『平平无奇』的人而 人,至今仍如在梦中c不够真实,以至於他们似乎对於自己已经走上争霸南武林 的道路,还是如此懵无所觉 这时,有四人向他们走近。 乃是瑞思c宇文离c白重等三名回纥行商,外加『蛇使』蓝娇桃! 果然极有手腕 ̄君弃剑暗想道,瑞思居然能将蓝娇桃带来,的确不容易! 但魏灵等四人皆是第一次见到这身上缠蛇的怪人,个个脸上变色,君弃剑即 道:「先和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蓝娇桃,是云南人。」 「云云南人」由於被赤冠鳞虺盯著,王道语声有点发颤,道:「不 不就是苗人吗?」 「哈哈!我们可真是杂牌军啊!」宇文离朗声大笑道:「回纥人c云南人c 吐番人c倭族人,什么都有了!」 君弃剑也报以微笑 ̄『玉』所说的『别丢了汉人的脸』,是指不要输给这些 外族人吗?不过这些人都是朋友c都是同伴,其实无所谓吧! 「各位道上的朋友!」忽然一人大声嚷嚷著,循声望去,声源竟是站在山门 梁上。 庐山脚下一时静了不少,那人又继续说道:「我是二十一水帮代表发言人: 汉鄂帮李定!请各位朋友退出山门外十丈,清出空地,本次『庐山集英会』马上 要开始了!」 李定声如洪钟,不仅传遍山脚,只怕连彭蠡湖畔也听得见了。二十一水帮乃 是此次大会的召集人,众人闻言,纷纷退离山门,围著山门成了一个径约十丈的 半圆。 跟著,旁儿有人搬出了一张桌子,置於山门之下,然後桌上放了文房四宝c 围成的空地上列摆了许多长二丈c宽亦有丈许的布块。接著,李定说道:「请各 帮各派欲与会的朋友,轮流派一名代表上前向太湖水帮的许少帮主报名!与会规 定大夥儿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一顿之後,忽然叫道:「格老子的!」 这毫无关联的最後四字说得十分响亮,比他原本的话声更大上不少,众人先 是一怔,跟著起了一片哗然大笑! 原来『格老子的』四字,原就是李定的口头禅,众人都十分清楚,今日他代 表发言,水帮联盟自免不得要他不准说这句话,而他也十分压抑。但发言告一段 落时,再也忍不住了,似是不吐不快,将『格老子的』这四个字喊成了轰天雷。 宇文离与王道分别代表上前报名。君弃剑向瑞思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打动 他的?」说完,向蓝娇桃瞥了一眼。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给他,打动他的人,是你。」瑞思道。 君弃剑皱起眉头 ̄我作了什么吗? 「阿桃,你自己说吧。」瑞思微笑道。 蓝娇桃绷著脸,道:「我在山阳竹林没向你动手被知道了。」 君弃剑闻言,随即恍然大悟! 在山阳竹林时,由於寒星新亡c君弃剑滥饮无度,可说是最没防备的时候, 理论上,蓝娇桃若要取他性命,那是极好的机会。但蓝娇桃终未动手,因此被见 责,也不是怪事了。 「你的头头这么严格?是云南王吗?」君弃剑问道。 「不晓得。我只是被雇用,不晓得谁是老大。现在不过是被解雇罢了。不过 」蓝娇桃一手指著瑞思,道:「她是我的新雇主。」 君弃剑略一颔首 ̄可惜,还是未能知道云南的内情 不久,宇文离与王道从人群中挤了回来。随後,十馀块布幕缓缓升起,上头 似是以拖把为笔,列明了此次正式与会者的姓名。 「啊」魏灵指著一块布幕,叫道:「曾遂汴c李九儿!他们也来了!」 『锦官四贼z没钱就扁』仅馀的二人,终於在庐英集英会出现! 「是啊!他们和教我『屠牛刀法』的尤构率一起。」王道笑道:「连牛肉面 也报名了。」 石绯与北川球对望一眼,脸上不禁出现三条黑线。 怎么连牛都参加啦? 宇文离一惊,道:「糟!我忘了帮赤冠鳞虺报名了!」说完,即连忙往山门 冲去。 君弃剑一时对於曾遂汴c李九儿的列名并无反应,他看著另一条布幕,那上 头的名字,让君弃剑呆然了。 原来『玉』所说的话,指的并不是瑞思或蓝娇桃! 而是 神宫寺 流风! 瑞思见君弃剑居然难得失神,顺著他的目光看去,也见到了那名字。 自然,还有另外三个。 堀雪c栗原苗c栗原辅文! 「是那些倭族人」瑞思低声道:「他们也来了!」 「是啊」君弃剑回神了,但回话的声音仍有些许呆滞。 君弃剑与这些倭族人之间,关系实在太复杂了 栗原姐弟与北川球,是一开始就放话要取他性命的刺客;北川球被君弃剑打 败以後,也成了弃卒,无路可走之下,只得转而投靠。 神宫寺流风与堀雪却是与君弃剑一同开此『庐山集英会』之起端c共 闯进『南宫府邸』c後来又在杭塘山上为虎c牛所逐,再被群蛇围噬的夥伴 他们的确同生共死过,如今却要兵戎相见了 北川球的神色亦显得恍惚。 「喂!怎么连倭族人c回纥人都来了!」忽然有人叫道。 「这是南武林的大会,外族人凑什么热闹?」开始有人附和。 现场刹时混乱了,蓝娇桃还好,汉人亦有『蓝』姓,蓝沐雨便是;但宇文却 是不折不扣的回纥姓氏,神宫寺c栗原,也是再明显不过的倭族姓。 虽然从未明言此次大会胜出者能有什么奖励,但大家都晓得,胜出者的名声 将大幅上涨,也会成为一统南武林的热门人选。 南武林想要团结,最大的目标即是与北武林一般,共抗外敌,如今却连外族 都来与会,这根本已违反了原有的精神与目的!自然是要引起抗议与混乱了! 现场万头钻动,君弃剑c瑞思等两队人站在原地,无有反应。除了神宫寺流 风等人之外,占外族人最大比例的,即是他们这两队。 「看来不好处理。」白重说道。 李定已再度爬上山门,一声猛喝,正似晴天打个霹雳,震住了现场。 「各位朋友,听我一言」一人缓缓说道,这声音,是君聆诗:「汉人一 向自诩大邦,所谓有容乃大,今日大会,既有外族朋友欲来领教我中原武艺,又 有何不可?各位不妨展现风度。」 声音不大,但极悠远,淡淡的c轻轻的,钻进了现场数千人的耳中。 即使无李定那声大喊让现场音量降低,君聆诗这段话只怕也无人会漏听。 白重轻叹口气,道:「天赋异才,名不虚传!」 果然,君聆诗数言之後,现场宁静不少,无人再有反对意见。 山门梁上的李定清咳两声之後,道:「先替各位介绍今日大会的七位评判! 首先,是木色流掌门人c『柔风掌』皇甫盟主!」 同时,皇甫望身影随即出现於高有三丈的山门梁柱上,现场登时响起一片掌 声。 皇甫望乃是当今正名的『天下第一人』,若要杀杀外族的锐气,由皇甫望当 头是再适合不过了! 皇甫望居高临下c极为悠闲自得的向众人打了招呼,即跃下地去,坐上了为 评判准备好的凳上。 「皇甫盟主也是,名不虚传。」宇文离不知何时已回来了,说道:「那梁柱 这么高,能一跃而上的,天下无几人。」 君弃剑心中则道:「重点是在於皇甫盟主的动作既轻且柔,其阴柔内力 已练至炉火纯青了」 皇甫望就位後,李定继续说道:「第二位,乃是丐帮帮主c『玉笛丐』徐乞 !」 梁柱上并无人影出现,但闻一声笛音,响如炸雷,『哔』地一声传遍庐山上 下,如旋风扫叶般,响得全山林木震动。 如此霸道雄浑的笛音,除徐乞外,天下只怕也无第二人发得出了! 「徐帮主!好啊!」有人大叫著。 现场随即又响起一片欢呼鼓掌。不消说,这自然是在对外族示威了。 宇文离自也感受得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第三位!」李定才说到这,现场已出现一阵阵波浪似的呼喊 「天赋异才!」李定放开喉咙,狂叫的字眼与众人所喊一般:「林家堡遗孤 :君聆诗无忧!」 『铮』地一响,是琴音! 「琴在囊中仍可。」君聆诗微笑著,淡淡说道。 这一句,又是传遍数千人的耳中。 宇文离却是心头一震,连忙将耳住。 瑞思见了,一把拉下丈夫的手,道:「别怕啦!当初在徐州,他是为了让我 认出他,才故意用内力让琴音深入你的脑中c使你梦琴入魔。」 瑞思所言自然有其道理,但宇文离放下手後,表情仍显得有些惊颤。 君聆诗虽以『诗仙剑诀』闻名於世,但他如果想杀人,根本不用剑! 介绍完君聆诗之後,现场安静了不少,李定呼了口气,也显得轻松许多,继 续说道:「第四位,蒲台山南少林寺方丈:无识大师!」 南少林寺『识』字辈四位高僧,是谓『苦海无涯』,其中苦识c海识二僧已 经圆寂,现任方丈无识与其师弟涯识,也已年逾古稀,自然无权与会。但无识素 有声望,又是佛门弟子,无人会怀疑他的公正,故也选为评判的一员。 无识方丈只朗诵一句『阿弥陀佛』,其声方正敦厚。 无识方丈乃是佛门高僧,人皆敬重,一时无论信不信佛,众人均合十一礼, 同声念道:「阿弥陀佛。」 人太多了,君弃剑等人在人群外,望不见无识方丈的身影,但可以想见,必 是一位慈眉善目的白须和尚。 一有佛门高僧临场,现场即呈现一片穆肃隆重,也使得李定的工作更加简单 了,他再介绍道:「第五位,三大赌坊代表,贺满归当家:『左手魔』贺金来 !」 贺金来特意将左臂收在衣中,朗声说道:「现在下注还来得及,赔率仍旧不 变!各位有兴趣的,可以到山门旁,找『押大赔大』吴大c吴小与『金宝山』金 元宝兄弟买注!无论多大,咱们都收!请各位多多支持!」 话一说完,自然起了不小的推挤,不少人看到正式与会者的名单,对於胜负 有了另一番看法,急忙下注去了。 「第六位!」任著众人忙於下注,李定又道:「五台山住持c朝廷代表:不 空大师!」 这句话一出,怔了! 不空是吐番和尚,因身为『御前佛法念说』,升至国级公爵,任五台山白马 寺住持。白马寺乃是中土第一座正式佛寺,其地位之高,自不待言。 况且,不空以是『国级公爵』身份来此,可见此次大会,连朝廷也甚感重视 了! 李定的表情不禁有点扬扬自得,因北武林盟的协助,华北与陇西才能数次挡 下吐番的攻击,尤其在去年八月吐番夜袭灵州失手後,路嗣恭被左迁c郭则将 此事告予父亲郭子丁,郭子丁再面禀皇帝李豫,李豫开始重视这股不可小觑的在 野势力,便连当前的大红人不空和尚也派来观战了。 不空虽是吐番人,但也是和尚,且在佛门的身份比蒲台山无识方丈更高,原 本应该也要得到群雄的庄重欢迎,但不知怎地,人一阵一阵的倒了! 且不是纯粹倒下,居然是一波一波地c全数笑倒! 「糟了!」王道忽然将口鼻掩住,叫道:「难道他放毒?这番僧是来算计群 雄的?」 这一句话说得极响亮,自然不少人开始叫嚷,且也将衣袖掩了口鼻。 君弃剑则立定不动,只是摇头。 人群一波一波的倒了,渐渐地,已可见到立於山门下的不空。 「不是放毒」君弃剑指著山门,道:「是他。」 众人望去,只见不空形销骨立,极为削瘦,这原不足为奇,但他身旁立著另 一位年轻和尚,那和尚光头之上,竟顶著一支白毛鸭!光头顶鸭,何其滑稽,也 免不得众人为之绝倒了! 庐山脚下群雄,笑倒了十之八九,其馀忍住不笑者,若非如君聆诗c无识方 丈等定力过人c即是与君弃剑一般事前先见过了。 君弃剑放眼四望倒下的人群,忽尔,心头一惊! 他看到了! 流风! 神宫寺流风与君弃剑四目相对,只是一瞥而已,人群已笑够了,纷纷站起, 又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这一瞥,其立场已经极其明显了 我们,不再是朋友! 君弃剑一声轻叹,亦有所觉悟了。 不空与怀空师徒就坐後,山门梁柱上的李定道:「第七位!云梦剑派」 云梦剑派! 「果然还是来了!」 「他们不可能完全不管的!」 「但是为什么会让云梦剑派的人作评判?」 「谁啊!谁啊!」 现场一阵杂嚷,李定放开喉咙,嚷道:「『云梦三蛟』之一:屈兵专」 「屈兵专!」 没有人说得太大声,但同样的三个字,由数千人口中同时说出,却也十分惊 人。 「的孙女,屈戎玉!」李定终於说完了。 同时,一道淡绿色的玉影在柱上一蹬c而後借力上跃,已与李定并立於山门 梁上。 现场宁静了。 即便是君弃剑,也微微一怔。 「是是她」王道讷讷说道。 君弃剑笃定的点头,道:「是她。」 那是个年约十七c美得让人连与她对视一眼,都会感到惊心动魄的姑娘! 『玉』,原来即是屈兵专的孙女,屈戎玉! 屈戎玉立於山门梁上,嘤嘤笑道:「了越僭子女小,侠大c雄英位各!」说 完,屈戎玉略转臻首,一眼望向君弃剑。 是吗?她真的看到了?人这么多,她能看到? 她的声音不响,但很亮c很悦耳,并不若徐乞那般浑厚c或君聆诗那样悠远 绵长,但由於现场一片宁静,大夥儿都听到了。 一时,无人计较她说了什么,因为都让她震惊了,说了什么,却显得不那么 重要了。 屈戎玉说完之後,便直向下『栽』。 头下c脚上!真的是向下『栽』! 这般落地,三丈高度,还不怕摔个血溅当场?这么美的姑娘,谁忍心让她摔 著? 「小心!」「留神!」人们纷纷大叫,最前排的几位早已箭步向前,便连李 定都吓著了,急忙跟著往下跳。 屈戎玉脸上却仍挂著扣人心弦的微笑,离地面仅馀数尺时,只是一个扭腰, 极俐落的动作,人已直挺挺的站在地上。 她站好了,连李定在内,十几名抢上前来准备接住她的好汉们心头一惊,欲 要止步,却给後头的人推挤不住,全数倒成一团。 君弃剑无丝毫反应。 如今的君弃剑,不会让龙井冷了,才喝。 他心里,已经有一杯龙井了。 七位评判已介绍完了,李定不再上山门,直接站在地上道:「格老子的!现 在,各位报名与会者上前!」可能是因为刚刚给屈戎玉一整,将屁股摔成了四块 ,李定有点火气了,又将口头禅嚷了出来。 话声一落,人群开始移位,过不多时,共有一十三组人c外加一头牛条 蛇到了山门下。 李定即朗诵道:「格老子的!咱二十一水帮联盟,共推举了五队;蒲台山c 唐门c青城c鄱阳剑派各一组;神宫寺流风c堀雪c栗原苗c栗原辅文一组; 曾遂汴c李九儿c尤构率c牛肉面一组;君弃剑c魏灵c北川球c王道c石绯一 组;瑞思c宇文离c白白格老子的」 「那字念『览』。」瑞思低声道。 「格老子的!白重c蓝娇桃c赤冠鳞虺一组。」李定向瑞思咧嘴一笑,继 续说道:「共一十三组,没错吧!」 太湖水帮的许少帮主是负责报名的,他上前来将各人身份与名单比照无误後 ,发给了每组人不同颜色的布巾。 「这条布巾,请各位系在手臂上。」许少帮主说道。 「格老子的!现在公布大会方法。现在抽签,每组人马按顺序上山,组与组 之间相隔半刻钟。我们二十一水帮联盟作为最後五组一起出发。第一组出发後, 计时两个时辰,全部的人必须下山。咱二十一水帮已在山上各处留下了人,如果 在山上有全组皆被打败的情况,即会取下列名布幕,好教众人得知。时间一到, 即取获得布条最多的两组,派一代表在此地单挑!」李定略一顿,加重了语气:「 格老子的!此次大会,生死自负!」 一直,从报名c挂布幕c到介绍评判,其实这个大会都处在一种庆典中的气 氛。到李定说出『生死自负』,众人心中尽是一凛。 已经不是可以笑的时候了。 众人纷纷上前抽签。 全数抽完以後,李定道:「第一组,神宫寺流风!」 流风不假思索,即排众而出,直奔上山,雪c栗原姐弟也跟得极快。 上山的起步是人人都看得到的,其身手优劣,这亦是第一项的根据。 直到流风等四人跑到山林中,已不见了行迹,李定才道:「第二组,鄱阳剑 派。」 君弃剑看著,鄱阳掌门龙子期领头c常武居次,另跟著三名不认识的鄱阳剑 派弟子,其中倒有两人是女子。 阮修竹c蓝沐雨并不在其中。 「第三组,曾遂汴。」 曾遂汴c李九儿的速度原本不错,尤构率居然能跟上,狻令君弃剑吃惊。 而且,连牛肉面都没有落後,这就更夸张了! 「第四组,蒲台。」 蒲台山报名者,乃是四名年轻的『悟』字辈弟子,『回头是岸』。 「第五组,瑞思。」 白重c蓝娇桃c宇文离都出发了,瑞思则向君弃剑低声道:「上山後,先 和我们会合。」 君弃剑颔首,瑞思也走了。 「第六组,唐门!」 一听到『唐门』,君弃剑凝神了! 由於『生死自负』,擅长使毒的唐门就更占优势,蓝母的分析原本不错! 唐门也有女弟子,但由於毒功传子不传女,而使毒是唐门的看家本领,故来 者皆是男性。 唐门五人动作极快,比流风c蒲台四僧c曾遂汴都要快! 君弃剑眉头略皱 ̄唐门果然是极棘手的对手! 「第七组,青城。」 青城派也出发了,四男一女。 青城剑术宗出『镇锦屏』,力道要求相当严格,那名女子也生得相当壮硕。 「第八组,君弃剑。」 终於要出发了,君弃剑回头看看他的战友们。 石绯竟在发抖!王道有点失神,口中还喃喃念著:「生死自负」 「别怕。」君弃剑一手搭上两人肩头,一眼望向君聆诗。 君聆诗的表情异常严肃。旁儿,怀空头上的海鸭似在打盹。 他要看的是君聆诗,但却瞥见屈戎玉正冲著他微笑。 君弃剑扭过头,忽然一样东西自头上落下 场上起了骚动!那是鄱阳剑派的列名布幕! 「鄱阳败了!」「怎会这么快?」「难道鄱阳剑派真的就此没落了?」场上 众人议论纷纷,君弃剑心里很清楚 鄱阳剑派的剑舞但求姿势优美,却少有实战经验,只怕是输在流风或唐门手 下。 「走吧。」君弃剑说道。 出发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八话 奕剑林间血染仙峰 ; 君弃剑上山以後,深呼口气,於是,感官扩张了。 从风吹c叶动c枝桠摇摆c到整座山上的所有生物,都感受到了 『劲御仙气』之『辨气』要领! 於是,君弃剑领著四位同伴,避开了任何一个有人埋伏的地点,朝著那股令 他感到极不舒服的腥臊味走去。 蛇王的气味c赤冠鳞虺的气味。 在山林中绕了一阵,王道不禁疑道:「为什么你挑的路九弯十八拐?这样走 狻累人」 君弃剑没有回答,他正凝神感受著所有生物与非生物的气息,无暇回答。 约莫花了一刻钟时间在山林间绕路,即已找到瑞思等四人一蛇。 君弃剑终於松了口气,倚著树干就坐下了。 由於没有经过『劲御仙气』正规的修习过程,君弃剑虽能『辨气』,却极为 耗神,只不过走了一刻钟的路,便已感到十分疲惫了。 「辛苦了。」瑞思说道,同时抬头看看待在树上的白重。 白重居高望远,正作著斥候的工作,他感受到瑞思的视线,即道:「还很 安全。」 王道又说道:「靠!快回答我行不行?」 石绯耸肩c魏灵也摇头。瑞思面露疑虑 ̄回答什么? 王道见君弃剑只顾歇气,并没回答的意思,怕他是已忘了自己的问题,便道 :「我们如果从山道采直行距离来和他们会合,大概只要二c三百步就能找到, 何必走上一刻钟?」 听了这问题,瑞思不禁失笑道:「绕路走,那是理所当然的!你怎不想想, 为什么上山的顺序,要用抽签决定?」 「不知道!」王道昂然应道,对於自己不晓得的事情,王道一向不会隐瞒。 瑞思并没有笑他,极为正经的解释道:「先上山的人其实最有优势,因为可 以有时间看清地形c甚至选择伏击敌人的地点。在山上的这段时间,比的就是哪 组人可以生存得较久,才有机会下山决战。鄱阳剑派那夥子,原本是第二组上山 ,极有优势,却不晓得找个好地方准备c也不懂得防范对手的伏击,两下子就被 唐门c青城合作赶下山去了。」 君弃剑张了开眼,看著瑞思,道:「唐门与青城合作了?」 对於龙子期等人,君弃剑一开始就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表现,甚至可以说, 从第二组到第八组的上山时间,已过了三刻钟,能撑过三刻钟,便出乎意料之外 了。 这是实战经验的问题,龙子期等人明显只重视自己的实力,却极度缺乏实战 经验,当初上门找他们谈合作,还一副倨傲模样,君弃剑便知道他们不懂审时度 势c只管闭关自守,偏偏鄱阳剑派的剑舞又非什么绝世武学,由此便可断定,这 些人前途无亮了。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只在鄱阳剑派待了半天,便即走人。 在实战经验这一点来看,王道c石绯虽然都曾经历灵州战役,却实在也比龙 子期等好不了多少,才会不了解君弃剑绕路而行的用意。 如今,鄱阳剑派之败已是事实,青城c唐门联手,才是问题! 「唐门第六c青城第七,」瑞思道:「他们上山之後,几乎没有交谈便合作 一路。看来是事前已有协议了。」 「那就和我们一样了二十一水帮联盟应该也是。」君弃剑喃喃说道:「 这么一来我们就不能守株待兔了」 「蒲台四个和尚在上面约二十馀丈」树上的白重说道:「带牛的那一 组,在下面约三十馀丈。落单的就是他们了。」 言下之意是,如果要出手,找这两组人是较为合适的。 君弃剑问道:「流那些倭族人呢?」 白重摇头。 论起实战经验c暗杀技巧,刺客出身的栗原姐弟自然不在话下;至於流风与 雪 与这两个人交游过一阵,君弃剑太清楚了 ̄雪的眼力c加上流风的刀术, 要想打败他们,只怕三个君弃剑也未必能够! 这一点,蓝娇桃也知道,他说道:「那些倭族人,我觉得,能避则避。」 蓝娇桃也与流风交手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二十二水帮集会之後的岸上c第二 次则是在山阳竹林。 山阳竹林那一次,流风一刀斩去了蛇中之王 ̄紫冠鳞虺的头。 紫冠鳞虺久经蓝娇桃培练,不只是毒,反应c动作也比一般的蛇要快,流风 那一刀,紫冠鳞虺却无丝毫抵抗之力便即授首 流风的实力,蓝娇桃已然不敢小觑。 「要选哪边?光头c还是牛肉?」瑞思问道。 「光头!」王道抢答道:「当然选光头!」 尤构率曾教过他『屠牛刀法』c曾遂汴与李九儿更是其师钱莹的夥伴,这几 个人,王道便是叫他们叔叔c阿姨都不为过,自然不可能想与他们为敌。 「小声点」魏灵作势口。既然是要伏击,自然是要隐声昵影了。 对於『偷袭』,魏灵绝非生手,在锦官城任特约巡捕时,她便常偷袭梅仁原 等人,暗处发冷箭,可谓防不胜防。只是她的对手实在太过精明强悍,故她也从 未得手过。 「我也选光头。」石绯说道。 「我无所谓。」蓝娇桃道。 「我也是,都可以。」宇文离道。 「那几个和尚,功力狻深」白重看著山上,说道:「看他们移位的动 作,相当熟练,只怕不好对付。」 即亦,他宁可去找牛。 「蒲台山我去过,的确很棘手。」瑞思也道。 现在是两票对两票,众人纷纷将眼光投注到君弃剑身上。 「你选哪边?」宇文离问道。 「蒲」君弃剑只说了一个字,顿时改口道:「我选牛。」 王道一怔,随即叫道:「为什么?你不是和也曾遂汴c李九儿认识吗?」 君弃剑道:「就是因为认识,所以至少有两种情况是对我们有利的。第一, 他们与会本来就是来帮我的;第二,他们想不到我们竟会选择攻击他们,一旦他 们措手不及,我们就zhan有优势」 「靠!都是你的道理!这么不讲义气的事,我不干!」王道不悦道。 君弃剑脸色沈了,道:「这不是游戏,不是让你谈交情讲义气的地方!这次 大会若不能胜出,那么,之前两年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这更攸关了整个南武林 c甚至是中原武林c整个汉族的未来,岂是计较私情的时候?更何况如果我 们输了,当初我会败北流言便成真了,二爹帮我澄清也会变成护短!我们有非赢 不可的压力,你到底懂不懂?!」 君弃剑说得有点火气,王道那副毫无警惕的模样,教他不禁火大了。 「我说不干就是不干!」王道也怒了,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君弃剑瞪著王道c王道也毫不示弱的瞪著君弃剑。 气氛一下子了,没人再出声。 君弃剑先将目光移开了。 王道的确会是一个很讲义气的好朋友,但却不适合这种斗生争死的场合。 「靠!我走了!」王道忿然道,扭头便向山道行去。 石绯想拉住他,但终究并未伸手c魏灵想拉住他,但只跨了一步便未再追。 在这里,一旦人力分散了,便极可能遭到其他人马的伏击,不可随意行动。 这一点,经由瑞思的解说,石绯懂了c魏灵也早就知道。 绕过几棵树,王道的身影已不见了。 「走吧。」君弃剑站起身,说道。 现在讲太多没有用如果追回王道c选择攻击蒲台山的和尚们,或许合於 道义,但却可能陷自己於极度不利的局面! 选择有利的行动c放弃道义问题 这是兵家所会作出的抉择,君弃剑心里明白。 「我终究还是个兵家」君弃剑喃声道。 这时,却响起了一声惨叫。 「王道?!」君弃剑c魏灵c石绯同时惊道,白重也从树上跃下,道:「 不用选了」 山下 「五师弟,你看怎样?」十三组人马都上山了,皇甫望观望了一阵,但庐山 太大,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实无法一眼望尽,也无法看出究竟哪里有了动 静,只得出声问道。 徐乞摇了摇头。那意思可能是『不知道』c也可能是『不妙』。 其实徐乞很明白,他知道那五个年轻人的个性如何。 这时,忽然响起了连声剑击! 这剑击之声自是来於山上,距山门至少百多丈远,却仍如此清晰可闻,可见 其剑力之钜! 跟著,一棵一棵的树接连倒下,极其明显! 天下有此剑力者,实是屈指可数! 「镇锦屏对击了!」无识方丈说道。他的眉毛已长得遮住了双眼,所以看不 到他的双眼是不是打开的。但光就这剑击声而言,评断为镇锦屏也不为过。 同时,两人扛著一人行出了山门。 那两人是二十一水帮联盟派在山上的眼睛,负责观查胜负c以及将受伤者或 尸体送下山来。他们所扛下山的人,则是鄱阳剑派五人以後的第六人。 徐乞眼力较好,远远便已认出,不禁叫道:「王道!」且说且跑,人已赶上 前去,接过了受伤下山的王道。 王道还未失去意识,仍在不绝叫痛。 徐乞一看,王道双肩皆受剑创,明显是『镇锦屏』第四招:『横绝峨嵋』的 头两式! 但『横绝峨嵋』乃是劈砍的招式,王道双肩却是被刺伤,攻击位置相同,出 招方式却有所不同。 皇甫望也赶上前来,一见了王道的创伤,便即说道:「青城派!」 这句话,君聆诗自然也听到了。 贺金来则望向山门旁的吴大c吴小兄弟与金元宝,微微一笑。 由於君弃剑的赔率最低c相对来说也等於胜算最高,押君弃剑赢的数目著实 不小,如果君弃剑一组败阵,他们可赚一笔了! 剑击声略略一顿,从连击长响转为久久才一次巨响,可见得『镇锦屏』剑力 的对击次数减少了! 君聆诗不禁皱紧了眉头。 徐乞道:「『镇锦屏』之刚猛霸道,天下独步,今由青城派五人齐使,能怎 么破」 皇甫望道:「以『诗仙剑诀』,或可敌之。」 但是普天之下,能尽得『诗仙剑诀』精妙之人,只有四肢肌腱俱断的君 聆诗啊!君弃剑无法体会真意,使来使去,也唯有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纵 使『诗仙剑诀』真乃天下第一剑,也绝无可能一招败五人! 屈戎玉听到了徐乞与皇甫望的对话,脸视不悦,站起了身,走到君聆诗面前 ,道:「无忧前辈,借你的琴一用。」 君聆诗张眼了,怪怪的看著屈戎玉。 他与云梦剑派立场一向敌对,为何屈戎玉竟会礼数倍至,不仅只呼其字c而 不直言其名,且还尊称『前辈』? 所有听到屈戎玉开口借琴的人也觉得诡异 ̄此时此地,居然还有兴致弹琴? 但终究没人开口 ̄一者,屈戎玉俏若天人,光看过她一眼,便已觉得其行事 不可以常理判之;二者,她又是屈兵专的孙女,屈兵专号称『云梦三蛟』之中最 善兵学者。既是兵学大家,绝无可能作毫无意义之事。 君聆诗略一思索,终於解下琴囊,递给了屈戎玉。 屈戎玉将琴抽出,扫视了琴面一眼,道:「南宫寒亲作之『雕手素琴』 让我试试,音色有没有蔡中郎的『焦尾琴』好。」 蔡中郎,即指东汉大儒,蔡邕。 焦尾琴者,亦被喻为琴中极品。相较於『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也有人说 过:『和氏首玉,焦尾冠琴』! 年代久远,琴中之王『焦尾』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但听屈戎玉如此说法,似 乎她曾经弹过焦尾琴? 君聆诗盯著屈戎玉 ̄连雕手素琴是谁所作,她也晓得,这姑娘到底是 屈戎玉招人取过张矮案c又要了块软垫,款款坐落之後,伏身於琴面上吹了 口气,七根琴弦『嗡嗡』地响个不停。 便这一个动作,她已试遍七弦了。 这一个动作,也让当代的琴中圣手君聆诗脸现讶然。 一气动七弦,七音俱响c七音俱,若非耳力c音感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 绝无可能如此试弦! 在君聆诗的记忆中,古往今来,琴界曾如此试弦者,唯有『广陵散』的作者 时号称『京城三绝』的嵇康,嵇叔夜! 「音质是平分秋色。」屈戎玉淡淡说道:「无忧前辈将弦调得不错,还算值 得我弹。」 这一句话,又让人感到屈戎玉的极度傲气了。 若非琴中之王c君聆诗调弦,便不值得她玉手拨弄了吗? 「喂!皇甫望!徐乞!」屈戎玉出声叫道,与向君聆诗说话时又是截然不同 ,语气既骄且倨:「我告诉你们天下剑艺,并非独有『镇锦屏』与『诗仙剑 诀』!」说完,纤手一挥,琴音乍响 山上 宇文离以剑倚地c撑著身子,粗略一看,他身上受创已不下於五处,流血过 多,实渐感气力不支,面前却还有四名青城门人。 青城五人之中,宇文离以一敌二,已经搠倒一人c石绯勉强敌住一人c魏灵 c北川合作以弓矢与暗器缠住一人c又有一人死追君弃剑不放。另外,五名唐门 弟子,白重采游击战法引开一人,瑞思与蓝娇桃却被另外四人围住。 唐门目标无他,自是蓝娇桃身上的天下至毒c万蛇之王:赤冠鳞虺! 又是一阵剑响,宇文离且战且退 他以九环刀使开黑桐嫡传的正宗『镇锦屏』,对上青城的膺品剑术,理应要 占上风,但偏偏他却只会『横绝峨嵋』与『六龙回日』两招,拚著已负伤的身体 又硬捱两剑,才勉力除去一人,但要再战另一人,却已是心有馀c力不足! 石绯使的是八节连杆枪,但庐山林木茂密,使起枪术,树干即成碍,即使 他面前这名壮硕女子可算是青城五子中最弱的一人,石绯却被林木搞得处处制肘 c落於下风。 魏灵c北川皆不擅近战,以弓矢与暗器拉开距离,一时虽无法取胜,但也让 对手无法近身,一时不致出错;唐门四人面对蓝娇桃,由於想要夺得缠在蓝娇桃 手杖上的赤冠鳞虺,出手不免有所保留,虽则占了上风,却也攻之不破。 君弃剑究竟剑艺未精,只得使开凌云步於林木中穿梭来去。凌云步乃云梦剑 派嫡传步法,可算得当今天下轻功一绝,与其对阵的青城门人虽不断追击,但也 无法发挥有效攻击。 君弃剑踏步之间,心中亦不断盘算 ̄他需要一招c也只有一招!他手中的兵 器是未开锋的无鞘剑,若不能一击制敌,便无计可施了! 所以,要等对方露出破绽才能使其『一招』! 但对方忽然不追了。 君弃剑查觉,也停下脚步。 「君聆诗只有教你逃跑吗?」那人叹道。 君弃剑闻言一怔。 「老子被断了四肢肌腱,就吓得连对头都不敢说出来;儿子像乌龟般躲来缩 去,连接我一招都不敢」那人转头望向稍远处c已然满身是血的宇文离,道 :「回纥蛮子也比你带种!」 君弃剑不动声色。 老子有云:善战者不怒。 但是,真的连接一招都不行吗? 或许真的不行。 青城剑术宗出『镇锦屏』,虽仅得其形c而无其髓,但刚猛实不遑多让,也 唯有宇文离本身即修习『镇锦屏』,方能与其过招 王道应该也可以,但王道却被伏击打下山去了! 君弃剑只有一招,这一招岂能轻易现於人前? 但君聆诗所教给君弃剑的,绝非逃跑而已! 君弃剑凝神,长长呼了口气 一切明朗了c清晰了 君弃剑露出微笑,道:「再来吧,我不会跑的。」 对手一怔,但也提剑跨上一步。 对於青城剑术,他有绝对的信心!若仅挡而不退,是无法承受其剑力的! 练臂力练了二十馀年,名扬四海,只在今朝了! 相对的,在对方还没未出手,只是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君弃剑就感觉到了。 气流集中在左手臂。 提剑了 刺击目标是右侧腰间 先攻腰间c再转而向下,攻膝c踝,是下路 『剑馈峥嵘』 破绽是在 剑风倏忽,弃剑出招! 『抽刀断水水更流』! 这一剑对著对方正向自己腰间斫来的剑势,沿其剑身向上c转过剑萼,正劈 在对方左手虎口上! 对手正要出招c君弃剑却已经出完招! 这一剑直落至底,无鞘剑虽未开锋,但其势劲急,竟将对手虎口划出了深达 二寸的伤口,登时血流如注! 『镇锦屏』极重力道,虎口既伤,难能握剑,即等於失去战力。 这名青城门人剑落於地,右手紧压著自己左手虎口的伤口,面上满是惊疑! 即使君弃剑的确十分清楚『镇锦屏』的招式起落,但怎可能抢在自己出招之 前,先行破招? 君弃剑出手时,他根本才刚刚举剑而已啊! 难道,君弃剑能未卜先知? 这名青城门人一倒地,很快即赶来了两名二十一水帮联盟的眼睛,解下了他 系在手臂上的布条交给君弃剑,而後便将他抬下山去。 虽然『生死自负』,但最重要的仍是分出胜负,而非赶尽杀绝。 君弃剑呼了口气,急忙转向赶到宇文离身前。 宇文离一见君弃剑赶来,便即向後坐倒,道:「让让我休息一下」 先是以一敌二c後来又失血过多,他太累了。 君弃剑面对著第二名对手,他已启通『辨气』要领,开通了五感百骸的灵敏 度,也撑不了太久,必得速战速决! 君弃剑细看对手一眼,认得是青城五子之中列名最上的一人 曾听说过,他是青城派当下第三把交椅:列成子。 列成子见是君弃剑,表情仍旧不变,一举手,君弃剑感觉到了,又是『剑馈 峥嵘』! 同招c同以对!君弃剑右手疾挥,再次沿列成子左手剑身而上! 同时,君弃剑又感觉到了 列成子要动右手!他要空手夺剑! 无鞘剑既无开锋,要空手夺剑实是毫不为难! 但君弃剑不能收招!所谓『抽刀断水』,必得一剑到底! 这就像,要将一个皮球压到水底,就必须一股作气,一放手,皮球就又弹上 来了! 并无剑响,列成子右手掌已抓住了无鞘剑尖,同时左手剑势一改,君弃剑也 感觉到了,欲要急闪,剑却被对手抓住,真要弃剑,那是绝不可行! 便在犹豫之间,列成子已一剑划过君弃剑右臂,划开衣袖c砍出了一道从手 肘开至肩膀的大口子! 一剑既毕,列成子放开右手,君弃剑连退数步。 宇文离也不禁大惊失色! 列成子的动作看在他眼里,与同自己交手的时候,根本完全不同! 更骇的是君弃剑 「『诗仙剑诀』以技巧为胜,同一招岂可用两次?」列成子冷冷说道:「君 聆诗难道没教你吗?」 君弃剑勉强站定脚步 ̄这哪用教?使剑的人都知道,招式重覆太多,必将给 人看出破绽! 即使号称刚烈威猛天下第一的『镇锦屏』,也有它的破绽,但由於出招快c 使力大c且招招致命,对手即使见到破绽,除非拚著以伤换伤的决心,在受创同 时予以反击,否则『镇锦屏』是不会被打破的! 宇文离即是拚著捱剑出招,才勉强打败一人。若非他体格梧,就不只是受 伤了,根本是以命搏命来著! 君弃剑开始退步了他赖以致胜的,一向也只有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 ,如今却被列成子反击了。君弃剑,一时竟成了黔驴。 宇文离也无有反应,适才列成子那一剑,让他看出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现在 君弃剑也已负伤,两个伤兵要打败列成子,那是不可能的! 君弃剑退一步c列成子就进一步,边走边说:「此次与会者,原就属我与回 悟是第一级的好手除你之外,因为没有人真正看过你动武,不晓得你的底细 如何。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回悟者,蒲台山『回头是岸』四僧之首。 退步即是示弱,但现在的君弃剑却不得不退 此时,君弃剑忽然听到了一阵 琴音。 还有,歌声。 歌曰:「重几暗云秋,暮山碧觉不;钟霜入响馀」 歌声只到这里,琴音也只到这里,君弃剑猛吐口气,他的『辨气』领域时限 已至,听不见了。 琴音,君弃剑认得,是君聆诗的雕手素琴。 但歌,却不是君聆诗所唱的。那歌声柔和动人,并不同於男子较低沈的嗓音 ,该是女子所唱。 还有这是李白的诗『听蜀僧弹琴』,原文的最後两句应该是『不觉碧 山暮,秋云暗几重』! 这种故意倒过来唱的方式 君弃剑心头一闪,笑了。 列成子见状,一怔,停下了脚步。 君弃剑任著右臂的血不断流落地面,又提起无鞘剑,微笑道:「世上剑艺, 非独有『镇锦屏』与『诗仙剑诀』尔!」 青城剑术宗出『镇锦屏』,一向极有自信,若非遇上正宗『镇锦屏』,实已 无有败阵之虞!但君弃剑这句话,忽然让列成子感受到威胁! 列成子急忙举剑,欲要递招解除自己的不安,君弃剑已先出手了! 剑势已不若先前的一击到底,转而悠远绵长,淡淡的c轻轻的,几乎也是极 缓极缓的朝列成子面前送来。 这剑势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但长年习剑的直觉却告诉列成子:这一剑绝不 能接! 接了会怎样?列成子不知道,他也不想去知道!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直觉反应 ,开始退步! 列成子连连退步,君弃剑跟著逼上,他的剑势仍无休止,随著列成子的速度 而前进,剑尖一直不远不近c保持著三尺的距离,就像黏在列成子眼前一样! 列成子愈退c愈感到惊骇 ̄这也是诗仙剑诀吗? 咚地一声,列成子退得太急,背部撞上了一株树干,他知道不能再退,转剑 出招! 『镇锦屏』第一招:定国安邦! 一招八式,由上至下,分刺对手眉间c双肩c胸口c双肘c双膝! 眉间一剑先递,列成子并无打算这一式便要伤敌,只想先隔开君弃剑那似乎 无穷无尽c紧追不舍的剑势。 但才一出招,双刃交错而过时,君弃剑猛一侧身,列成子落空了! 跟著,君弃剑出招了 列成子只是一怔,但右手仍习惯性的持续要将『定国安邦』使尽,君弃剑早 知『镇锦屏』剑式如何,居然以斫应刺,一剑一剑的将『定国安邦』其馀七式尽 皆卸去,列成子递招方毕c新招未出,君弃剑却毫不费力的扬起剑尖,便抵在列 成子咽喉上。 极淡然c极写意,君弃剑的动作并不著力,却能借力使力,将列成子的招式 尽数破解,且多一式反击! 天下间岂有如此剑术? 宇文离讶然了c列成子呆然了。 忽然,列成子脑中轰地一响,怔怔说道:「世有云『镇锦屏』刚烈威猛 ,天下独步;『诗仙剑诀』随意挥洒,得其真意,即为天下第一剑;在此之中 」 君弃剑接口道:「在此之中,『归云晓梦』虚无飘渺,莫能与敌!」 「这么说来」 「长风万里c馀响入钟。」君弃剑道:「天下剑艺,非独『镇锦屏』与『诗 仙剑诀』!」 不以霸道胜c不以精妙出,著重紧守c不攻则已攻即克敌;出招皆是虚 ,不著力c不落迹,所要者,只是对手的一个破绽 而後抓紧死穴c穷追猛打! 这就是以兵学立派:云梦剑派的『归云晓梦剑法』! 列成子认输了。 打败列成子之後,君弃剑第一个反应是先看视宇文离的伤势。 连衣服都不用脱,宇文离的上衫已经破落到衣不蔽体,身上许多旧有的伤疤 极是刺眼,刚有的新伤 君弃剑一怔,盯著宇文离,道:「你觉得怎样?」 宇文离有气无力的应道:「休息一下就好」 休息一下? 君弃剑转眼看著宇文离的胸口,一条剑疮从右胸拖到左腹,虽未深到开膛破 肚,但其失血量早已足以致命! 其馀大伤小伤更是不计其数,受创如此,居然还说『休息一下就好』? 君弃剑四顾一巡白重仍不知所踪c瑞思与蓝娇桃在稍远处被唐门四人 围攻,不知何时已不见了魏灵与北川球的人影c较近处,石绯正在节节败退 不!已经败了!君弃剑眼睁睁的看著数丈外枝头上又跃下两人,解下了石绯 臂上的布条,将他扛下山去。 石绯连一声都没吭,看来已经失去意识 君弃剑自然不能束手待毙,定要上前再战!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照 顾宇文离了 君弃剑思索半晌後,放声叫道:「二十一水帮的兄弟,还有人在吗?」 闻声,又有两人跃下树来。 二十一水帮联盟之众,只怕已遍布整个庐山了! 宇文离疑道:「你叫人来作啥?」 君弃剑瞥了宇文离一眼,一咬牙把便将他左臂上的布条扯掉。 「你作什么!?」宇文离惊道。他们原本就是不同组的人,君弃剑若将他的 布条扯去,则视同已被打败。 「你还感觉不出来吗」君弃剑的声音略有颤意:「你的反应已经迟钝到 连我要扯你的布条,你都来不及还手了!你再不下山疗伤,就死定了!」 君弃剑说完,站起身,便朝打败石绯的青城门人行去。 他所唤来的水帮帮众,一抬手抬脚,便将宇文离带走了。 宇文离其实想要反抗!但他欲要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使不上力了! 他是天生勇力,若一鼓作气c其力不竭,也是凭著这口气,他才能一直与武 艺远胜於己的列成子对敌。但君弃剑插手後,他一坐下,气便衰了,原本便极沈 重的伤势一下子发挥了作用,於是乎,他觉得列成子变强了c觉得君弃剑出招不 可思议了,直到君弃剑出手扯去他的布条,他都已经无还手之力了! 君弃剑所言不是危言耸听,宇文离再不治伤,真的小命不保! 截至目前为止,已被打下山的人计有鄱阳剑派龙子期等五人c王道c宇文离 c石绯c青城派列成子等三人。 距离下山的时间,还剩半个时辰! 君弃剑打败列成子以後,模样一下子不同了;胜过石绯的那名青城女子,似 乎也自知不敌。两人之间气势一盛一衰,尚未交手c已见胜负。 「留下布条,下去吧。」君弃剑冷冷说道。 兵家,便是要善於评断情势,对君弃剑来说,这是一个不需要动手就可以打 败的对手。 青城门人气沮了,他的确知道,已经输了。 於是,她留下了布条,踱下山去。 她是第二个自己走下山的人。第一个是列成子。 君弃剑才刚接过布条,又听见一声闷哼! 转头望去,不过一瞬,瑞思已倒在地上c蓝娇桃也单膝跪落了! 只剩手杖上的赤冠鳞虺,仍然咧牙嘶叫。 君弃剑知道糟了,但,还有一点希望 他必须要撑下去,撑到下山,就有与流风单挑的希望! 为什么会是流风?何以如此肯定,流风一定会在群雄之中胜出? 这也只是君弃剑的直觉流风,不会败给别人,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要分 个高下。 这次的『庐山集英会』,就是流风期待已久的战场! 「或许对我来说,也是吧」君弃剑暗叹一声,眼见瑞思已被带下山 去c蓝娇桃由於有赤冠鳞虺护身,一时无人能近,但其实也已没有希望了。 「罢了」君弃剑跃上林木藏匿行踪,唐门是最棘手的敌人,尤其敌众我 寡,必须先避开他们。 白重应该能保得己身无虞,那么,就先找魏灵与北川球吧。 君弃剑坐在树上,深深吐纳了几口 其实,在与列成子对阵时,由於『辨气』时限已至,他的体力一下子便已跌 落谷底,理论上是没有打败列成子的可能了。但又由於那首倒著唱的『听蜀僧 弹琴』,让他想起自己曾修习过的『归云晓梦剑法』,那是一套根本不需要用到 力气,只需逼迫敌人c诱引敌人进入死胡同的剑术,便以此战胜了列成子。 若列成子不为『长风万里』剑势所动c在落居下风前即全力反击,君弃剑便 无法递出足以克制『定国安邦』的『馀响入钟』,也就无有胜算了。 如今,回复气力乃是首要之务。 君弃剑又呼吸了几口,忽然听到山下起了狻大的骚动 震憾了! 二十一水帮联盟c五组人马c共计二十五人,居然在半刻钟内,全被送下山 了! 徐乞愣了c皇甫望也愣了c连禅功了得c定力过人的无识方丈也不禁一怔。 李定在旁,随手抓起一个伤势较轻的人,急急问道:「格老子的!你们这些 家伙是怎么回事?难道全山的人围攻你们不成?」 山脚下起了推挤与谩骂,这太奇怪了!二十一水帮联盟联合选出与会的二十 五人,虽然声望不若列成子或蒲台四僧要高,至少也是各帮中的一流好手,怎可 能在短短半刻钟内全数落败? 「皇甫盟主或徐帮主也办不到吧!」有人叫道。 皇甫望与徐乞听了,并未回声,但心里已是默认。 难道山上有鬼?还是山神? 让李定拉扯著问话的帮众,原本伤势较轻,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其实他整个 左半身已全透红,给李定摇了一阵,未及回话,已然昏厥。 李定呆呆的将那位弟兄放下了,放眼望去,二十五人之中,折骨断手缺腿者 已过半数,其中八人根本已经断气 皇甫望看著其中一具尸体,细细的检查著他的伤痕 「五师弟!」皇甫望唤来徐乞,指著那尸体喉上的尖锐伤口,道:「你觉得 这是什么?」 「不像剑疮,是暗器但,怎会有这么大的暗器?」徐乞随即回道,但再 仔细一看,伤口虽长达三寸许,却可辨出是一大一小两个伤口所连结起来的。 即亦,若果真是暗器,这个暗器必然不是袖箭c飞蝗石之属的东西。 「也不像是轮刃」皇甫望喃喃说道,转头看视另一具尸体,怔了。 那尸体仅是喉间一道伤口,很细c但很深。 必是利刃所伤!但一般的刀或长剑,并不能划出这样又细又深的伤口! 皇甫望脑中一闪,失声叫道:「倭刀!」 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经败过 十五年前c灵山顶上,皇甫望与当时号称『云南第一强者』巴奇对阵,巴奇 所用的兵器,即是刃窄c但极为锋利的倭刀! 南宫寒有云:世上最利的刀,乃是剃刀,但剃刀小而薄,故不可用於对敌。 倭刀者,兼有长剑之重c剃刀之利,乃一等兵器! 皇甫望这失声一叫,很多人都听到了。 「倭族人?」贺金来暗想道:「根本没有人买那些倭族人会赢如果他们 真的赢了,咱可就赚翻了!」 徐乞回头望向君聆诗。 他们的心理一直是一样的,他们一直都要君弃剑避开那些倭族人! 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倭族人真与云南有所联系! 「终究还是躲不了吗」君聆诗喃喃说道。 怀空看著山上,他看到了 由於海鸭置顶,开通了他洞察天机的能力,他已经知道『庐山集英会』的结 果会是如何 「阿弥陀佛」怀空双手合什,宣念佛号。 天机不可泄漏,这是他唯一能作的事了。 屈戎玉轻蹙蛾眉c望山不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廿九话 风拂剑折恩仇了结 ; 山上。 君弃剑站在树上向山下观望,他也见到二十一水帮联盟代表已全被打下山去 ,心里不禁有点犯毛。 是什么人,能在短短半刻钟内,便将二十一水帮联盟的二十五名代表尽败击 败?可能,连皇甫望或徐乞c受伤前的君聆诗,也都办不到! 难道,会是段钰? 山门虽有二千馀人围观,但凭段钰的身手,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摸上山 来,似乎也非难事。 但是段钰却没有理由要将水帮联盟的众代表打下山啊!要知道,除二 十一水帮联盟之外,其馀青城c蒲台c唐门等都是更难应付的对手,若要多得布 条,留下水帮联盟才是正确选择。 这时,稍远处出现了足踏树叶声,君弃剑一眼下望,即见魏灵与北川球以背 相倚,缓缓行进。 这二人眼力皆十分了得,若著意侦察著四周动静,要偷袭他们,便非易事。 魏灵与北川球也早就见到君弃剑待在树上,确定四周并无他人後,便赶到近 前,也跃上了树。 君弃剑见二人虽狻有疲态,但均无负伤,不禁松了口气。 山林之中,原本便极利刺客行动,北川原是刺客出身c魏灵也十分擅长摒息 行事,此二人合力,在这个地点,列成子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由此可以想见, 他们俩人刚刚所对付的青城门人,必也被他们打下山去了。 魏灵一眼见到君弃剑右臂鲜血直冒,急忙取出金创药与纱布紧急处理,同时 问道:「情况怎样了?大夥儿还好吗?」 君弃剑摇了摇头,道:「不太好或者应该说,很糟。除王道之外,石绯 c阿离c瑞思c阿桃也都下山了。这场大会已经」君弃剑转望手头上的布条 ,只有列成子等四名青城门人c再加上他所赶下山的宇文离与自己所有的,一共 六条而已。 他一直在考虑著,要怎样以伤亡最少的方式赢取胜利,但显然,是太异想天 开了。这个布条数目,即使再加上北川球c魏灵c还有他们所打败的青城门人, 也不过仅仅九条。 这个数目,太少了 魏灵与北川球面面相觑 ̄从君弃剑的表情,他们看得出来大势不妙,但更令 人讶异的是,君弃剑居然也会有放弃的时候? 不管是口舌劝退马重英c或於吐番冈底斯山狱劫囚c初到云梦剑派c杭塘山 上遭虎c牛c蛇连番逐剿,直至灵州战役,君弃剑从来没有怕过c没有放弃过! 再怎样不利的情况c再怎样受到威胁与磨难,君弃剑总是会撑下去。 树林响起了沙沙声,枝叶不住摇摆,三人一时回神,转头望去,却见白重 的身影自叶片中倏然穿出c停在身旁! 但白重後头仍有声响,既然同伴在的都在c不在的都下山了,则必是敌人 无疑!君弃剑不假思索,随即平举无鞘剑,隔在白重现身的地方。 『喀』地一声,追逐白重的唐门代表正在疾速前进,额头却撞上了无鞘剑 刃,虽则不致丧命,却也跌到地上。 跟著,魏灵随即发箭c北川出镖,一左一右打在那人的手腕上。 一阵惨叫,君弃剑也已跃下树去,扯下了那人的布条,又在他身上一阵摸索 ,搜出了一副手套,收进了怀里,而後又回到树枝上。 君弃剑的表情淡然,虽然又多了一条布条,但他面上殊无喜色。 因为情势仍然没有改变。 白重喘了几口气,见到君弃剑的表情,便道:「孟子有说过」 「天将降大任於斯人矣」君弃剑接道,略顿了一顿,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 忽然,怔了。 北川球跌下了树!魏灵『啊』了一声,身子微微晃动。 而後,才听到利物破空声! 君弃剑回首望去,见到一个人。 栗原辅文! 栗原辅文一被发现,扭头便走,君弃剑不假思索,便即追去,白重急急跟 上。魏灵将射在肩上的手里剑拔除後,即跳下地面,看视北川球的伤势。 栗原辅文走得极快,白重与君弃剑却也不输他。但追出十馀丈後,君弃剑 停下了脚步。 面前又出现一人。 他穿著蓝白相间的宽松上衣c黑色的裤裙c草鞋白袜,头上扎髻,那是倭族 形式的高头髻。 这样的衣饰,正与他们初次於回梦堂大殿相见时一模一样。 神宫寺流风。 两人相对,只是对看,一时无语。 这两人之间,竟有千头万绪无从言起之慨。 半晌之後,终是流风先行出声:「你果然还是早就知道君聆诗在哪。」 君弃剑没有回答。流风继续说道:「江南水帮大会c南宫府邸c林家堡的醇 酒c还有杭塘山上全都是你算计的!你在引我和雪入彀!」 「什么取蛇胆救徒弟你根本和那个蛇使早就认识!只需要开口就能讨到 解药!你执意要回杭塘山,只是因为我和雪未死,想藉此将我和雪摆脱罢了 !」 流风语气忿然,显然,对於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一段,流风全都用了不同的角 度去看态。 尤其是蓝娇桃的出现如今君弃剑与蓝娇桃同作一路,杭塘山上的一切都 变成作戏,所有的一切也都变成假的! 君弃剑仍然没有回答 ̄既然立场已不同了,再说什么都会变成诡辩,只会徒 劳无功。 而且流风是倭族在中土的武士代表c君弃剑则是中原年轻一辈中最有前 景的一人,只要倭族的确想进犯中土,这两人就不可能变成井水与河水! 流风左手提起刀鞘c右手握上了刀柄。 『拔刀术』的架势! 当初,君弃剑凭著『辨气』要领,才勉强制住紫冠鳞虺c将其灌酒。 若无『辨气』要领,君弃剑绝躲不过紫冠鳞虺一噬! 相对而言流刀的拔刀术,却让紫冠鳞虺毫无反击c甚至毫无反应,便即 授首! 倭族岂无能人?流风却正是彼辈中第一等的好手! 光只是『拔刀术』架势摆出,已显见其名家风范。 君弃剑注意到流风的刀鞘上头密密麻麻地缠了不少布条。 并不是一布缠到底,那布条是十几二十馀条的短布互绑。 就与他左肩上的布条一模一样。那是『庐山集英会』的与会证明。 这布条是以棉c麻交织而成,有韧性c也有弹性,不易破裂c也难能彷制。 「原来是你将水帮联盟一众代表打下山的。」君弃剑道。 流风没有回话。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作的,栗原姐弟也有份。但全部的布条 都交到了流风手上。 他们参与庐山集英会最大的目的,原就是杀了君弃剑! 君弃剑是流风的!他们之间有这个共识。 流风是个武士c不是刺客,若是目标只有一人,则必要光明正大的一对一交 手! 若是流风输给君弃剑,庐山集英会的胜负便不重要了,与其让些杂毛抢去, 不如将布条输给君弃剑,所以才会将布条全部交给流风。 这是流风的『武士道』。 这次庐山集英会的结果,就操在神宫寺流风与君弃剑的手上! 沈默半晌,流风终於说道:「若在山下,一旦你落於下风,皇甫望与徐乞等 人必会插手。」 「所以我们必须在山上作个了结。」君弃剑提剑了。 他也清楚,这是躲不了的一仗。 栗原辅文与白重也停下了。 栗原辅文打量了对方一阵,冷笑道:「回纥第三的剑术好手,白侍卫,久闻 大名了。」 白重皱起眉头 ̄你怎会知道? 「喔 ̄不对,你和瑞思公主c宇文驸马不听赤心劝告c又违逆药罗葛可汗的 命令,你们被放逐,你们三个都已不是回纥人了。」栗原辅文一副恍然大悟貌, 掌击笑道。 白重变脸了 ̄你又怎会知道?你怎会晓得赤心? 栗原辅文见到白重的表情,叹道:「没有瑞思,你就什么都不懂了吗?赤 心卖马的价钱,是我们要求的;药罗葛可汗的命令,是我们建议的。」 「」 「回纥与我大和早有密议为什么总有人不肯合作?」 「」 栗原辅文见白重口齿微启,却不闻声,便道:「你想说什么,就快一点说 ,或许我可以将你的遗言转告你的主子。」 「我说」白重峻然道:「你的遗言,就这样吗?」 白重出手了! 他与王道c宇文离曾联敌吐番第一的枪术好手尚摩赞,但败阵了;他也无法 击败适才追逐他的唐门代表,所谓『回纥第三剑士』,似乎有点名不符实。 但实际上 ̄他只会一对一的单挑,与尚摩赞对阵时,宇文离壮硕的身躯反倒 挡住了他的出手角度;与唐门代表追逐时,由於对方善使毒,他不敢过份接近对 方贴身作战,剑术再好也没有用。 现在最大的不利因素,只有崎岖的山路c与丛生的林木! 栗原辅文与白重原本相距二丈,他竟一跃而至! 看在栗原辅文眼中,白重的速度极快c快到出乎意料!但栗原辅文不为所 动,扬手c出镖! 他的动作,看在白重眼中似是极缓,他才看到栗原辅文的手刚刚举起,右 肩竟已中镖! 白重的势子被止住了,还倒退了两步,眼中无限惊疑。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栗原辅文再次扬手,动作还未结束,白重又连连受创。 不过一盏茶时间,白重倒下了,全身上下共计二十六支手里剑。 白重趴在地上,身体不住抽搐,他已感觉不到血液是不是正在流出身体, 只觉得奇怪只觉得骇异! 为什么他明明看到栗原辅文手未尽挥,为什么他已中了暗器?居然 连一点闪躲挡格的机会都没有 栗原辅文将白重肩上的布条扯下後,走了。 在剑道中,有个词专门形容『拔刀术』的最高境界。 『一刀一卒』! 望文生义,拔一次刀,便是一个人倒下,不失手c不虚挥,即是『拔刀术』 的精义所在! 拔刀,那只是一个动作,利用刀鞘压制刀锋c蓄储力量,一旦刀鞘对刀锋的 箝制释去了,出刀时的速度c劲道c准确性 ̄所谓锐器三要:『快狠准』 ̄将会 达到无坚不摧c无敌不倒的境地! 流风拖动脚步,一点一点的向君弃剑拉近距离;君弃剑也缓缓向前 这不是可以退後的时候! 距离丈二一丈九尺八尺 出刀了! 对手是流风,君弃剑丝毫不敢大意,早已吸气启通『辨气』要领,但他只感 觉到流风的蓄势待发,浑料不到他出刀会如此快c如此凶狠! 一刀闪过c钲然一响。 君弃剑只觉得手上刹时轻了不少,定睛一瞧,手上的无鞘剑三尺剑身,只剩 不到一尺! 君弃剑微微一怔 ̄这柄无鞘剑,虽然未曾开锋,但也是南宫寒赠与君聆诗的 。它极有弹性c韧性,遇大力即可反折,实无断剑的可能! 但流风竟生生将它劈断了! 到底是什么力道c什么武器?能将南宫寒亲赠的剑一刀两断? 君弃剑只是一怔,这一怔是比眨眼一瞬还短的时间。 但就这在这时间里,流风已经发动了下一波的攻击! 第一刀,就砍上了右腿! 君弃剑这才发现,流风真要出招,他竟然会是无能闪避! 君弃剑踉跄连退数步,背部撞上了树干,势子一止,面前刀光又来! 刹时鲜血喷如泉涌,君弃剑身上的伤痕一道一道的增加 即使君弃剑已开通『辨气』要领,流风的刀网却让他成了待宰羔羊! 「翔刃『影秀』」栗原苗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一旁,叫道:「乱舞之太刀 !」 影秀,是刀名;乱舞之太刀,是招名! 倭族三十六名刀,影秀乃是其中最薄c最轻的一把,流风等人在倭国的师父 收到这几个徒弟将参加『庐山集英会』的消息之後,特地遣人送来这把名刀让流 风使用。 随著栗原苗的呼声,流风动手了,身随刀移c刀从身动,『影秀』的刀影快 速拖曳c化为连线,在旁看去,成了一个五角芒星。 君弃剑背倚树干,似站非站,他要趴下,但流风的刀势将他推起;他要坐倒 ,流风的刀势又让他立定! 君弃剑成了一个刀靶,站著,任人砍。 一个会流血c但已失去知觉c不会有反应的刀靶 不过五息之间,竟已出了四十六刀! 该是第四十七刀了!最後一刀,授首! 流风结束乱舞,站定脚步,停在君弃剑面前。 一刀劈下,却惊见旁儿冲出一人,冲到了君弃剑身前,叫道:「流风!够了 !」 是雪!流风一怔,急转刀势,从君弃剑的头顶扫过。 这一刀似略无稍阻,君弃剑所倚站的树干,为其一刀齐腰而断。 此时,『当』地一声大响,山上传来了巨锣声。 这是两个时辰已至,通知下山的讯息。 栗原苗转身,道:「下山吧。」说完,便走了。 君弃剑终於坐倒了,毫无意识的坐倒。 雪以眼角略瞥了君弃剑一眼,即正视流风,道:「够了。我们我们好 歹曾经是朋友,留他个全尸吧。」 流风略一思索,点头。便与雪一同下山了。 路上,流风问道:「你也没对那女人下杀手吧?」 这话虽是问句,其实答案很明显。 流风十分清楚,雪绝无可能亲手杀人。 「君弃剑已死了,那女人杀或不杀,也没什么关系了吧」雪回道。 流风一笑。 对,本来的目标,就只有君弃剑而已。 山下。 锣响之後,皇甫望盯著山腰,道:「又有树倒了。」 听了这话,徐乞与君聆诗都大感不安。 宇文离c王道c所有的青城门人早都已下山了,还有何人有能耐将树砍倒? 不久,山上仅馀的与会者开始下山了,先是栗原苗c栗原辅文,接著是神宫 寺流风与堀雪c再来是尤构率c牛肉面c曾遂汴c李九儿,最後是蒲台四僧。 「君弃剑呢?」 遍寻不著人影,开始有人嚷道。 有不少人都在君弃剑身上下了重注!谁当南武林盟主,或许并不紧要,但他 们的钱可完了啊! 早已下山疗伤的王道c瑞思c宇文离c蓝娇桃也相顾惑然 ̄君弃剑呢?白 重和魏灵c北川球呢? 就算战败了,也该被送下山了吧? 他们没有失望,很快的,白重c君弃剑c北川球前後被送下山了,魏灵一 跛一跛的在後跟著。 众人随即围上前去。就连怀空也待不住了。 李定忙喊道:「存留下来的各组,依上山次序将所有的布条交给太湖许少帮 主查点!休息半个时辰後,公布结果,开始决赛!」 围观最後下山几名伤者的人,一看,都懵了。 白重身中二十六镖,所幸伤处都不在要害,紧急止血之後,已无大碍。 北川球却已身首异处! 再看君弃剑 就连君聆诗都提不起勇气提不起勇气,去稀上他的眼 已经算不出来君弃剑身上有多少伤口c也没人有兴致去算了。 因为c光看c就知c他已c经没c气了。 魏灵哭了,王道胸顿足,仰天大叫:「都是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啊 如果我早听你的话如果我不闹脾气」 瑞思扶著宇文离,看到了君弃剑的尸体,一时无语。 因为有君聆诗c君弃剑父子,瑞思认为中土不可侵,故违逆了其父药罗葛移 地健的命令。如今君聆诗已失去武力c君弃剑殒命庐山,那她的抉择 不就变成自断後路了吗! 白重已回复了意识,他勉强睁开双眼,指著远处的流风道:「是他神 神宫寺」 「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徐乞制止了白重,不想他再消耗自己的力气。 这时,曾遂汴与李九儿也近前了。 见到那全身上下几无一处完好的尸体,还有在旁嚎叫不已的王道,曾遂汴一 把箝住了王道的手臂,喝道:「你给我冷静点!」 王道没有搭理,依然甩动手臂嘶喊。 「我跟阿汴丢下老大和莹姐逃跑的时候,我们的心情也和你一样!」李 九儿吸吸鼻子,极力镇定的说道,但语气中也流露出一股悲怆c与愧疚。 听到这话,王道一下子静下来了,呼吸很重c很浊。 皇甫望见这些年轻人已不能自持,心知君弃剑的尸体不能再留在这儿,即向 君聆诗道:「无忧兄弟,将他送回家吧。」 「家?」君聆诗一怔,呆然道。 皇甫望知道君聆诗所受的打击也不小,便重覆道:「是,送他回家。」 岂料君聆诗竟笑道:「家?不,我没有家,他也没有家。」 谁能无家?竟连君聆诗都失神了!围在四周的十馀人尽皆一怔,但闻君聆诗 又说道:「灵山战後,我带著他四处游走,行遍了五湖四海,从没一处伫足,说 好听点是以天为盖地为庐,实际上我们根本无家可归!家?我们哪里有家!」 众人一听,方知然。 君聆诗虽负盛名,其实躲避犹恐不及;君弃剑随其而行,他们或许想要安定 下来,但实在是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一安定了如何呢?」君聆诗又喃喃说道:「我被截去四肢肌腱, 连是谁作的都不晓得!弃剑被送上断头台哈 ̄哈哈!没错!庐山!庐山正是 断头台!」 众人向庐山望去,果见群峰叠峦,一凹一凹的,似极了断头台那用以置颈的 凹槽;飘在庐山上的片片层云,便像是一把一把的断头刀! 众人一惊,见到君聆诗镇定自若的神情,才知他原来没疯!如此生动的比喻 ,也唯有『天赋异才』方能想得出来。 是了!君聆诗乃是『天赋异才』,怎可能疯? 那么,定是众人疯了!不然,怎会觉得君聆诗疯疯颠颠?疯子目世,皆道世 界疯了,独他没疯!既然君聆诗不是疯的,定是众人皆疯了! 但魏灵c王道固不足论,瑞思何等聪明?徐乞c皇甫望何等身份?他们怎能 疯了? 定然是这世界疯了! 「阿弥陀佛」怀空合什念道。 沈默了。 众人定神一想,才知道 原来,自君聆诗c弃剑父子步入江湖後,他们就被逼著去执行许多不可能的 任务,他们早就走上了死路 原来,杀了君弃剑的并非神宫寺流风,而是他身旁的这些他目之为亲人 c朋友的人 咚地一声,徐乞双膝脆落,颤声道:「是我是我是我将他逼上了庐 山」说著,竟不觉流落了英雄泪。 瑞思略略低头 ̄她不也是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了君弃剑身上吗?如此算来,她 也难辞其咎 一阵春风吹过,原该是滋养大地c万物竞生之时 但只见君弃剑爱逾性命c已从泛黄被染成鲜红色的旧鹤氅,诸葛静的遗物, 化作了片片飞屑 「一群笨蛋!让开!」一个亮耳清脆的声音响起,听得分明,乃是屈戎玉。 屈戎玉推开人群,挤到了君弃剑尸体旁,二话不说便自怀中摸出一物塞进自 己的樱口,略咬一咬之後,即伏身与君弃剑唇齿相接。 众人懵了 ̄这姑娘实在大胆!兵家出身,实不可以常理度之! 王道见到屈戎玉与君弃剑当众接吻,愣愣地道:「靠我刚刚也躺在那里 怎么她没来这样对我?」 曾遂汴亦道:「我想也躺了」 李九儿听了,左右开弓,将两人各甩了一个耳聒子。 魏灵见状一呆,但随即恢复反应,上前一把就想推开屈戎玉。 屈戎玉眼角瞄到了魏灵的动作,看准了魏灵伸出的双手,右手疾起挥c 一缠绕,身子未动,竟已将魏灵的右臂反折在背後! 在白重c君弃剑追逐栗原辅文而去後,留在原处的魏灵c北川球二人即遭 到栗原苗与堀雪的攻击。其时北川捱的一镖实在额上,坠地时也是头先著地, 起身後感到昏昏沈沈,几乎什么都不晓得,便被栗原苗一刀缴了头颅;魏灵惊骇 之下,也挡不住堀雪。虽然雪未下杀手,魏灵仍可勉强自行下山,其实也已 浑身是伤,没剩几分力气了,又怎抵得过屈戎玉那出自名家的擒拿手? 屈戎玉将口中物事除了牙齿与舌头外,全送到君弃剑嘴里後,站起身,一把 推开了魏灵,道:「我有办法救他。」 众人一时无语 ̄有人不信c也有人震惊。 明明是一个已经断气的人,如何救他? 屈戎玉见无人有反应,便又说道:「你们探过他鼻息没?」 「阿弥陀佛,」怀空说道:「回天乏术」 即亦,就算还有鼻息,也无需去探了。 屈戎玉道:「我说有救就是有救,谁敢和我说什么术乏天回的?我喂他吃了 『三宿龟息丸』,三天之内,他的血行会缓到如同停止,但不会真死。只要在这 三天时限内,将他送到天下地灵最盛之处,让他吸纳天地精华,只要没死,再重 的伤也能治好!」 「胡说八道!」魏灵骂道:「云梦剑派分明与我们敌对!你不用费这个心, 就算你不多害他,他也已经死了!」 没错,三年前的七月十五,云梦剑派回梦堂主元仁右於丐帮大会时当众打折 黄楼一臂,又使堂下二十四人摆开『回梦剑阵』大破丐帮『莲花落』,此事便是 黄口孺子也晓得。云梦剑派与丐帮成仇,已是铁一般的事实;徐乞与君聆诗交好 ,也是人尽皆知。 君聆诗武功已废,君弃剑一死,在南武林,云梦剑派即已举目无敌了! 如今,屈兵专的孙女竟要救君聆诗的义子?便是白痴智也不相信! 「你滚远一点!」徐乞沈道警告道:「我不知道你喂他吃了什么,反正云梦 剑派是我辈大仇,这一点,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会改变!你再罗罗唆唆,我 就一掌毙了你,让你作陪葬!」 屈戎玉冷哼一声,道:「你要杀我,一掌是决计不够了!」 眼见君弃剑已死,徐乞正是满腔悲愤无处可发,听屈戎玉如此不知好歹,起 身运气,见势便要出掌! 若徐乞果真动手,他好歹也是当世十大高手之一,即使屈戎玉出自名门c身 手不凡,终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又怎可能抵敌得住? 「不」君聆诗却正色道:「皇甫盟主c阿崎,你们记不记得十五年 前,灵山顶上」一说起灵山顶,君聆诗不觉打了个冷颤,但仍强自镇定,继 续说道:「段兄与敕里对敌,当时,敕里明明一开始就大占上风,但无论敕里使 用擒拿手将段兄分筋错骨c甚至发劲攻击内脏」 「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徐乞接道:「记得!当然记得!卢光那牛 鼻子也是一样!」 皇甫望也道:「若论『发劲』的威力,捱了那一招,常人必定立即丧命,便 是我等,只怕也得休养几个月方能痊可但段钰却只是躺了不到半个时辰, 就能起身再战」 「岂不闻『上山养伤』?为何要上山?」君聆诗道:「正因山有清气c有灵 气『气』乃伤之良药,无不可医者!」 屈戎玉微笑道:「天赋异才!还是无忧前辈机警!」 君聆诗道:「屈姑娘所谓的『天下地灵最盛之处』,是在?」 「这地方,你们去不得。」屈戎玉肃然道:「不过,从庐山到那里,我也要 花上四c五天,如再带个半死之人,自然更久。」 听此一言,众人悄然。 既然他们都去不得c屈戎玉本身要去又得花上太多时间,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 ̄」屈戎玉似是吊足了众人胃口,续道:「我要走水路,需有一功力 高超之人驾舟,送我们到路上。如此一来,应该便来得及。」说完,屈戎玉一眼 瞄向皇甫望。 就在场者而言,功力最高自非皇甫望莫属。 皇甫望毫不犹疑,一把将君弃剑身子抱起,便向北走。 屈戎玉也跟了上去。 所谓水路,自是长江水路,从庐山要到长江,向北最近! 又是『当』的一声锣响,李定宣布道:「蒲台四僧执布条四份;曾遂汴等持 十五份;神宫寺流风持二十九份,十五分从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回 回梦汲元阵 ̄之一 ; 一被打下山,龙子期便领著门人回返昌江畔,再没一刻多留。谁输谁赢,对 他们而言,也不紧要了。 一入派门,众多师兄弟姐妹即上前围问,情况如何? 常武忿忿不平,愤然道:「孬种!全是一堆孬种!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我们交 手,只懂搞围攻c搞偷袭!」 「谁这么不要脸?」「是不是君弃剑?」「八成是了!那小子求胜心切c输 不起,什么下三滥招式不用的?」随即有人附和道。 龙子期摇了摇头,道:「是青城和唐门。」 常武跟著说道:「都一样!那些人都一样!一样的无耻龌龊!」 萍儿挤到了人群中,递给了龙子期一条手巾,道:「龙哥,你们先去梳洗休 息一下吧。」 龙子期与常武等人身上也都多少带伤,但皆只是轻伤,的确也感到困乏得紧 ,一行四人便向後院行去。唯独常武留下了鄱阳剑派前庭中一群人叨叨絮絮,俱 在数落著武林风气日靡,连武学精神都荡然无存了! 这一下来,不只是君弃剑,徐乞c皇甫望c乃至云梦剑派c二十一水帮联盟 ,无一不被骂个狗血淋头! 阮修竹c蓝沐雨早先便回到了鄱阳剑派,此时也与小涵在旁静静听著。 当她们听到「如此看来,江湖上也已无高手,专是一些偷鸡摸狗之辈」的时 候,小涵忍不住了,她油然说道:「从前有个孩子,他傻傻的,吃饭的时候,专 拣煮焦的部份吃;睡觉的时候,总是找稻草杆作床;有人给他点心,他总是会在 地上磨蹭两下才吃」 一开始还无人理会,但小涵口齿原本极为伶俐,此时又刻意放大了声量,说 到一半,庭中便静了,大夥儿都听她讲话。 小涵略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於是,吃饭的时候,总有人盛煮得又熟又 白的饭给他;睡觉的时候,总有人领著他去睡温床暖被;吃点心的时候,又有人 喜欢闹他,总把自己的点心都给他,看著他拿点心磨蹭地面,惹得大夥儿都十分 好笑原来他小时候曾发过一次高烧,想是把脑袋给烧坏了吧!」 「好可怜的孩子」蓝沐雨愁然说道。 这只是一个故事,她当真了。 庭中众人纷纷点头附和,都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可怜c极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可怜的是你们」小涵冷笑道。 阮修竹一怔,不明所然,庭中已响起一片吵杂,吵杂著骂著小涵。 「你凭什么说我们可怜!十年前你无父无母c在△翔流浪,若非老掌门正好 路过,心慈带你回来,你还能活得好好的?看你这鬼样子!总把头发披著遮住额 头,遮得了吗!」常武骂道,不只是他们的老掌门昭明,连龙子期也极疼爱小涵 。但偏偏小涵牙尖嘴利,平时就在言语上得罪过不少人,总是仗著有人撑腰,没 人多吭一句。但今日常武在庐山输得窝囊,早已一肚子火了,此时忍之不住,一 口气全爆发出来。 听到常武所言,小涵脸色一沈,张口便要回嘴。此时,众人身後出现了一个 较为苍老的声音:「你们的确狻可怜」 这声音,众人认得,乃是元伯。 他是昭掌门的至友,在鄱阳剑派中的地位至高,甚至现任掌门龙子期也十分 敬重他,一向无人敢顶撞他,此时他一出声,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大夥儿都回头看著元伯。不知何时,他便已站在一旁默默地听著众人数落武 林各大帮会,小涵与常武所言,他自然也听见了。 元伯上前几步,走到了小涵旁边,道:「这样一来,那傻小孩,岂不顿顿都 有煮得最好的白饭吃?最暖的床睡?最多的点心吃?你们说,是谁傻?」 众人闻言一怔,独小涵扭头不言。 元伯轻声说道:「小涵是要提醒你们现在本派食古不化c只懂正面交锋 的情况,在庐山集英会已传开了,接下来只要你们善用自己的『傻』,将『傻』 变成『装傻』,往後即可扮猪吃虎常武,向小涵道歉!」最後一句,元伯脸 色忽沈,肃然而言。 岂料常武不知好歹,竟硬口回道:「我并没说错!为何要道歉?」说完,便 也转向後院去了。 众人也一哄而散。 元伯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小涵真的得罪过太多人了。 於是,只剩下小涵与元伯c阮修竹c蓝沐雨站在一道。 「元伯,庐山集英会结果如何了?」阮修竹急急问道。 元伯一向负责打探消息,他今次出门,也是到庐山去了。会比龙子期等人晚 归,自然是看完了结果才回来的。 元伯一时不语,转身向大厅中行去。三女也在後跟上。 显然,这结果必狻富冲击性,一时之间并不适宜让全派上下都知晓。 小涵向庭中各行各事的鄱阳门人瞥了一眼,边走边想:「即使他们知道了, 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说不定连感觉都没有!根本就不必避开他们!」但她只是想 ,并没有出声,也直跟进了大厅里去。 元伯领著三女进到大厅後,龙子期正自後进行出,也来到厅上。 他换了一套衣服,浑身湿漉漉的,含水量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头发披散覆面, 狻似个刚淋完雨c穷困潦倒的贫子。一望而知,他只是冲水c更衣,根本不算沐 浴。 「昔日锦官四贼『没钱就扁』之中的曾遂汴,在最後一对一的决赛时不敌倭 族的神宫寺流风」说到这里,元伯深深一叹,道:「倭族人胜出了。」 倭族人竟在二十一水帮联盟联合举办的『庐山集英会』中称雄,这对中原汉 族来说打击极大,难怪元伯要叹! 听了这消息,龙子期略显黯淡的目光并无丝毫改变,阮修竹蛾眉略蹙c小涵 支颐深思c蓝沐雨却是期待。 期待著元伯继续说下去。 元伯见识既广c对鄱阳剑派上下人人的心理又都相当清楚,怎会不知蓝沐雨 期待什么?当下即道:「这次大会,生死自负。二十一水帮联盟出了五队,共二 十五人,死了十二人;蒲台只志在参加,『回头是岸』四僧彻头彻尾也无出手过 ;唐门五人几乎都是败在曾遂汴与李九儿手下;青城也无什么伤亡,但据列成子 所言他们五人,几乎可以说是被君弃剑一人打败的」 元伯似乎也是故意吊人胃口,说到这里,便喘了口气。 龙子期闻言,拨开覆面的头发,盯著元伯问道:「『几乎』是什么意思?」 青城与唐门联手,不只是偷袭c且是以众凌寡,一下子便将鄱阳剑派五人赶 下山。可以想见,他们对付君弃剑也必然是用同样的手法,但为何会被打败? 岂『几乎』是被一人所败? 元伯道:「我不在山上,也不清楚。但听列成子所言,君弃剑使出了两招极 为诡异的剑术,却又并非『诗仙剑诀』。後来,我们比照时间,在君弃剑与列成 子交手时,那位屈兵专的孙女c名为屈戎玉的姑娘正好向君聆诗借琴」 龙子期当时已经下山了,也有见著此事,便点头道:「这我晓得,她吹气试 弦」说到这,龙子期身子一震,顿了一顿。 他的音感一向出类拔粹,彭蠡湖畔有句盛赞龙子期的名言:『所谓美周郎, 不敌龙子期』。 又,『曲有误c周郎顾』 ̄周瑜精通音律,那是人尽皆知。在这一点,龙子 期也并不逊於周瑜。 但吹气试弦,却是龙子期想都不想敢的事! 那可是魏晋时竹林七贤之首c号称『琴圣』的嵇康才作得出来的事! 龙子期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後,继续说道:「她且弹且唱,将李白的『听蜀 僧弹琴』给唱倒了但,音律却一个也无差池」 龙子期对歌曲的钻研自是狻深的,上自楚辞九歌c下至当代乐府,他俱能朗 朗上口,但说要倒弹c倒唱,却是万万不能了。 只是寥寥数言,龙子期对屈戎玉的音律造诣已是心悦诚服。 元伯接道:「屈戎玉所唱的第三句:钟霜入响馀」 「馀响入钟」龙子期喃喃念著,一怔。 这词好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小涵忽然说道:「昭掌门说过,当年拜月教副座雷乌在锦官城下与锦官军大 当家赵瑜对阵,为了不败於赵瑜八招五十三式的锦官绝剑『镇锦屏』,特地也从 『归云晓梦』中挑出八招,以之相应。『馀响入钟』即是其中一招。」 雷乌对赵瑜,乃是『归云晓梦』与『镇锦屏』的首次正式交锋,其过程被广 为传颂,昭明也对门下徒弟述说过许多次了。 但遗憾的是,鄱阳剑派长年闭关自守,只懂自我钻研c不愿汲取他人长处, 对这件故事并没什么人在意。龙子期也是一样,故听了『馀响入钟』此名,虽有 印象,但忘了详细。 小涵倒是记得极熟。 元伯面带微笑,对著小涵颔首,继续说道:「雷乌在锦官城下先败赵瑜c後 又於灵山顶上再战黑桐,两次俱是以『归云晓梦』对上『镇锦屏』,故世人皆知 ,相对於『诗仙剑诀』被称为云梦剑派的克星,『归云晓梦』也是唯一能敌『镇 锦屏』的剑术。很显然的,君弃剑会使『归云晓梦』,才能以一人之力连败数名 青城门人。」 青城剑术宗出『镇锦屏』,且又是膺作,正宗『镇锦屏』即已不能胜过『归 云晓梦』,膺作自然更不必说。青城门人会败在君弃剑手下,变得理所当然。 龙子期脸色沈了。 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自分别由吴起c昭雄创派後便是世仇,雷乌二度以『 归云晓梦』敌『镇锦屏』,他当时所用的剑也是自鄱阳剑派夺去c原本铸造出来 准备对付云梦剑派的『云逝梦渺』 那时,雷乌来到鄱阳剑派,便是以『归云晓梦』击败昭明的『白雪剑舞』, 也带走了『云逝梦渺』。自此之後,昭明再不提对敌云梦剑派之事。 龙子期对君弃剑殊无好感,甚至狻为厌恶,自不待言;若是君弃剑偏偏又正 好会使对头的剑术,那么,这敌人便是当定了! 蓝沐雨嗫嚅道:「那那那么那么」 『那么』了好一阵子,她终是说不出口。 元伯微微一笑,表情又随即转为一本正经,道:「後来君弃剑到了打锣 才下山。他全身的血几乎都被榨出来了,人比当初到咱鄱阳来时瘦了一圈,我虽 然没看得亲切,但听说他全身都是刀痕,但却根本没有致命伤,简直简直就 是是被活活砍死的!」元伯的表情说明,他自己也心有馀悸。 『千刀万剐』之所以是比死刑更重的绘刑,便在於这刑罚并不会让犯人立即 死去,而是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血肉一块一块的脱离自己的身躯。那无助c痛楚c 死前的伶,怎能是一刀落下c乾净俐落能比拟的? 蓝沐雨呆然了c阮修竹张口无言c小涵仍然支颐深思。 龙子期心头一震,道:「是那些倭族人?」 元伯道:「应该是。我知道的就这样。」 接下来几天,鄱阳剑派的气氛是沈闷c又带点不平的,全派上下仍然认为在 庐山集英会输得冤枉c对手也赢得不光明。 阮修竹行止如常,仍到彭蠡湖畔舞剑削竹;蓝沐雨也一样陪著她坐在湖边拨 水。但两人脸上都有种不快c甚至可以说是郁闷。 与君弃剑有点缘份,但并没有深到要为他而以泪洗面c或废寝忘食的程度。 只是,难免觉得有点失落。 阮修竹舞剑毕了,回到湖水边洗脸,蓝沐雨沈默了五天,终於开口说道:「 姐如果我娘听到消息知道君弃剑死了」说到此处,蓝沐雨心中一震 ,住口了。 阮修竹也皱紧了眉头 ̄她非痴人,自然知道蓝沐雨想表示什么。 这么一来,蓝母很可能再次将蓝沐雨带回湖口镇旁的小渔村,从此过著晕船 打渔c打渔晕船的生活。 君弃剑与魏灵,是蓝母答应蓝沐雨离家的主因;如今君弃剑既死,魏灵自然 不可能教导蓝沐雨这个陌生人c蓝沐雨也不会想要去投靠魏灵。 蓝沐雨无语c阮修竹也无语,两姐妹相顾愁然。 凭她们不算精明的脑袋,实无法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来。 沈默半晌後,阮修竹道:「你和小涵谈过吗?」 如果有她们无法解决的问题,最直接的作法,一向是找小涵。 小涵总是能有些古灵精怪的法子。 蓝沐雨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要怎么问」 阮修竹又一阵思索後,脑中浮视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极高壮c但一张脸却生得狻孩子气c手持八节连杆枪的男子。 石绯。 或许可以找石绯谈看看?阮修竹心想著。但还未及开口,旁儿已有一人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解决。」 二女一怔,同时起身,望向发话人。 那是个少女,一个如玉一般晶莹无瑕的少女。 纵是阮修竹自谓『彭蠡湖畔第一美人』,在这少女面前,她也觉得自己黯然 失色了! 此女自是屈戎玉。 屈戎玉见二女起身後皆是一怔,也不等她们再有进一步的反应,跨前一步c 一把便抓住了蓝沐雨的衣带,跟著,竟将她向湖中抛去! 阮修竹见状一惊 ̄此女动作之快,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且,蓝沐雨不识水性,一旦落水,岂不是要溺死了? 阮修竹不假思索,急忙也跃入湖中,她自幼即生在彭蠡湖畔,水性不差。 其实屈戎玉不过与蓝沐雨一般高矮,约莫都是七尺上下,蓝沐雨虽然体弱c 略显纤瘦,以目观之,也不过只比屈戎玉少个十斤,若说屈戎玉要将蓝沐雨抛出 十几丈远,那是绝无可能。 蓝沐雨在湖面上『飞行』了三丈远近,竟准准落入一艘小船上。 屈戎玉抛人之後,自己也一跃上船。而後亲自摆舵,只见她轻轻握上舵把c 微微一晃之下,小船即驶出十丈,将水中的阮修竹远远抛下了。 屈戎玉力气既不甚大,由此一摆舵可知:她用力不大c小船却能行远,正是 顺著水流方向行驶,方能有此效果。其水性之佳,不言可知! 阮修竹探头出水,见二人一舟不过片刻便已化为一个小点,急得大嚷大叫, 但又有何办法? 蓝沐雨便这般让屈戎玉给绑架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回 回梦汲元阵 ̄之二 ; 霹剥c霹剥 烈火熊熊的声音不断响著,君弃剑放眼望去,原来是山林大火。 距火源并不甚远,但君弃剑却丝毫感受不到炙热,怪哉! 再仔细一看四周,原来身处山道。 而山间 满满是蛇! 君弃剑骇得连退数步 ̄山林大火c再加万蛇群集莫非 这里是杭塘山!? 更怪的是,群蛇并不攻击他,而是纷纷向前游走。 君弃剑感到奇怪,既无蛇噬之虞c亦无火焚之虑,便也朝群蛇行进的方向走 去。 忽然看到山道间闪出四个人影,再加一个狼影 虽还看不清那是何人,但可见到那四人一狼不断挥刀弄剑c又兼张牙舞爪, 原来正是在与群蛇搏斗! 君弃剑一怔 ̄这不正是去年在杭塘山时,他与神宫寺流风c堀雪c寒星c 药师小狼被群蛇围攻的情景吗? 君弃剑发抖了 ̄这是他此生截至目前为止,最难忘c也最惊险的一幕! 君弃剑想退步c想逃离!奈何双腿却不听使唤! 「师父!笨师父!你的背上!」 距离虽远,但君弃剑听得分明,这是寒星的声音! 是啊!寒星还在蛇阵之中,他怎能撇下这小徒弟自己逃跑? 对了!白重说过,蛇最讨厌的就是石灰与灯油! 君弃剑马上想要找石灰和灯油,但环顾四周,只有树和蛇,哪来的石灰与灯 油? 君弃剑急了,眼见蛇群攻击愈加紧迫,已顾不得有没有石灰与灯油,伸手一 探腰间,便想持无鞘剑杀入蛇群之中。 但一探,却摸了个空。 君弃剑愣了 ̄我的无鞘剑呢?那是二爹送他的,从来也不离身,怎会不见? 此时,君弃剑远远望见林中出现了一盏绿灯。 山林大火,原是照得极为明亮了,那绿灯在赤红色的火光中,更是显眼。 绿灯缓缓飘近,渐渐看得清楚了 ̄原来有人提灯。 慢著!现在并非元宵,岂是看灯的时候?先救寒星紧要! 可,既无石灰c灯油,也无武器,赤手空拳,如何对付群蛇? 「你找这个吗?」一个极为低闷c阴郁的声音说道。 不知何时,绿灯笼已来到身边,提灯的人个头矮小c穿著白袍c黑披风,白 袍太长了,长到拖在地上;披风又太短了,短得只能及於腰间。他背对火光,右 手上的灯笼也照不清他的脸孔,整张脸看来一片漆黑,像是个无底洞,诡异c可 怖! 明明该是可怕,但君弃剑却又觉得并不害怕 那人伸出左手,手中有一把剑。 但那剑的剑锋锐利c略闪著一股青光,并非君弃剑的无鞘剑。 「不,这不是我的剑。」君弃剑回道。同时暗想:剑锋闪著青光?难道是青 剑? 绿灯笼将青剑收起,又取出另一把剑。 第二把剑略有锈迹,乍看之下并不如何锋利,但剑身镂有文,看得出来是 把古时名剑。 君弃剑摇头道:「这是属镂剑吧,也不是我的剑。」 「那是这个了。」绿灯笼将屡镂剑收起,再拿出了一把剑。 绿灯笼瘦弱的左手同著握著剑柄与剑刃,那是一柄断剑。 由绿灯笼手掌紧握剑刃的动作可知,此剑并未开锋。那么,就是无鞘剑了! 君弃剑认得,那的确是无鞘剑没错,但为何断了? 无鞘剑极有韧性,不可能轻易折断,那么,这把无鞘剑便非无鞘剑。 「这把也不是。」君弃剑急道:「你故意拖延我的时间吗?别闹了,我要赶 著救人的!」 绿灯笼道:「救人?你要救谁?这地方哪里有人?」 「怎会没人!」君弃剑指著山道,叫道:「那不是人吗?」 「那非人,是个剑炉。」绿灯笼幽幽说道。 君弃剑一怔,转首望去,果然无人c也无蛇,他手所指的正是一个剑炉。 炉中焰火极盛,霹剥c霹剥地,声音像极了山林大火。 那,寒星哪去了? 君弃剑忙朝四周观望,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举目所及者,唯绿灯笼与剑炉。 绿灯笼道:「不要急,我还有一把剑。」说完,他收起并非无鞘剑的断剑, 另取出一把精致的剑。 这柄剑的长度比一般四尺长剑略短,它的剑萼像是六片柳叶并列c剑柄长一 尺c剑身二尺四寸c宽二指半,既平且薄,剑身长度虽不级一般长剑,但看得出 来是柄作工极细c每一寸每一分都精刻巧雕过的好剑。 但君弃剑凝神一瞧 ̄剑身上似有著一抹乳白 那白色并非涂上c或箝上去的,它与剑身融为一体,该是铸剑时便已有了。 那么,这么剑是 「箫湘烟雨剑?」君弃剑看著绿灯笼手中的剑,喃喃说道。 没错,不可能会认错!这的确是天下第一灵剑:箫湘烟雨剑! 唯有箫湘烟雨剑,才能美得这般无瑕c才能在原该是杀人染血用的锐利剑锋 上,不仅无丝毫杀意冷气,反倒还能令人感到些许的温暖 「你是谁?箫湘烟雨剑为何会在你手上?」君弃剑质问道。 箫湘烟雨剑是段钰视若珍宝的随身配剑,不可能有人抢得走。 绿灯笼道:「你问我是谁?我是绿灯笼。」 君弃剑皱起眉头,道:「绿灯笼?没听过。」 绿灯笼叹了口气,道:「黑无常c白无常都放假去了,我只是代班罢了。」 君弃剑一怔 ̄黑白无常?阴使鬼差? 代黑白无常的班?竟还有空来和我聊天? 慢著难道我就是他代的『班』? 那么说来我死了? 绿灯笼转头看著剑炉,道:「天下第一灵剑快产生了,你再不看,这辈子就 没机会了。」 君弃剑又一怔 ̄天下第一灵剑不就是箫湘烟雨剑吗?箫湘烟雨剑明明已在你 手上,又何言『快要产生』? 但一看,绿灯笼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空了,君弃剑便转头望向剑炉。 又不知何时雾已散了,看得分明,那剑炉极高,足有三人高,炉旁搭著一座 铁梯。炉前有一名须发灰白的六旬老者个额上有道剑疤的青年。君弃剑知道 ,那青年是南宫府的铸匠,丁叔至。 炉火烧得极旺,霹剥c霹剥地。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走来了两名女子。 後者身著白衫c覆绿纱,君弃剑认得,那是程阿姨c程至清! 至於居前者,君弃剑只觉面熟,但已忘了她是何人。她生得极为清秀,散发 著一股温婉雅致的气息,显然是个大家秀。 君弃剑只看了一眼,便觉这姑娘饱读诗书c博古通今,必是个学究天人的才 女,但为何她脸上竟有股哀愁? 同时,君弃剑又注意到她的腰间系著一管白箫 那白箫姑娘毫不犹疑的踏上了连接向剑炉口的铁梯级,一步一声,踢踏c踢 踏地。 剑炉里的火很旺,霹剥c霹剥地。 丁叔至见了,逼上前去,大叫道:「等等!你不可以死!我不让你死!不值 得!你这样死不值得!」 丁叔至还离白箫姑娘尚有丈许,忽然倒飞出去! 君弃剑看到了,是那个老人挥动衣袍,将丁叔至扫飞! 这是何等功力?他还未真正动手,便能将人扫出数丈? 老人沈声说道:「在我南宫寒面前,你这混小子没有资格决定任何事情,包 括是不是要留住你自己的性命,就甭说他人的了!」 南宫寒!他就是南宫寒!一代奇人,寒风笙影南宫寒! 对了!君弃剑想起了,就是他!就是他从江州把自己和诸葛乾爹带到了云南 ,原来他就是南宫寒! 同时,炉火更烈了。 君弃剑一怔,望去,铁梯上已不见了白箫姑娘的倩影 君弃剑心中一寒 ̄难道 南宫寒已回到剑炉旁,挟起了一柄长剑不住敲打著,叮当c叮当地。 那柄长剑的剑萼似六片柳叶并列 剑被敲打著c被炙烤著,它变短了一些。接著,被火烧得通红得剑身上,浮 现出一抹乳白 「箫音戚戚泛湘江,舟上楚歌横际涯;洞庭烟雨犹未散,一曲湘君无复迓 」程至清缓缓念道,其声哀戚c其音悲切。 君弃剑懂了,知道『箫湘烟雨剑』的剑身上为什么会有一抹白。 知道『箫湘烟雨剑』为什么会名为『箫湘烟雨剑』了! 君弃剑呆然半晌,眼前的剑炉c丁叔至c程至清c南宫寒c以及箫湘烟雨剑 都渐渐,终至消失。 四周又起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君弃剑想找绿灯笼,一转头,才知并非大雾,而是天黑,一样是伸手不见五 指的漆黑,所以才看不见了。 既是天黑,绿灯笼之灯必然显眼,但却遍寻不著,君弃剑心中起疑,即叫道 :「绿灯笼!你在哪?」 「噤声!」绿灯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君弃剑这才发现,原来绿灯笼就在 身边,只是将灯熄了。 勉强可以看见绿灯笼缩在墙角,似在窥视什么,君弃剑即探头过去,也想看 个究竟。 但什么也看不见,君弃剑便问道:「为什么这么黑?」 「月沈了c日未出现在是黎明前。」绿灯笼低声道:「耐心点,马上就 看得见了。」 君弃剑闻言,静静的等。他原就是极有耐性的人。 不久,天空透出了一点光芒,快日出了。 一眼望去,原来眼前是处校场,校场上满满都是兵马,约有八千之数。 且他们的衣甲君弃剑也识得,是吐番的兵马。 兵马开始缓缓移动,君弃剑久习兵书,知道那是准备撤退的阵势。 身後忽然响起了一点笑声。 君弃剑一怔,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寒星!旁边,自有药师小狼。 这么说,这里是灵州? 寒星显然只是失声笑出,一声之後,随即自行嘴。 「傻徒弟!」君弃剑极其自然的当场低声教训道:「窥人军情,岂可出声? 要是被发现了,马上没命!」才说完,自己不禁一怔。 我怎么也出声了?这不也是找死吗? 君弃剑以为寒星会辩,但寒星却似无所闻,面带笑意,看著吐番军兵缓缓 退去。 一名身穿黑甲c作将军打扮的人缓辔经过他们所藏身的暗巷口,毫无预警地 提起长枪,便朝巷内刺来! 君弃剑吓著了 ̄他知道,那必是寒星的失笑被听见了! 小狼已护在主人身前,君弃剑也反射地回身张臂挡在寒星与小狼之间,但他 发现,那杆枪太短了,根本刺不著的。 但眼前一晃,君弃剑发现那杆枪伸长了!长出了足足一倍! 长枪倏然而至,穿过了小狼的顶上c透过了君弃剑的胸膛,仍不稍停,又向 後延伸了数尺! 但君弃剑却感不到丝毫疼痛 一声闷哼,黑甲将领收回长枪踢马腹,走了。 君弃剑回头一看,寒星却已倒在地上,胸口泊泊流出鲜血 日出了,照耀著那鲜红的血,红得射目c红得耀眼! 君弃剑呆然了 ̄为什么那长枪会透过自己的身子?为什么他丝发无伤,寒星 却捱枪了? 君弃剑跪在寒星旁边,伸手想摸她,手掌却透过了她的身子。 小狼口足齐使,自颈中的药囊中拨出了个药瓶c叼开瓶塞,一股脑地便将药 粉全洒在寒星的伤处。 小狼无手,这是它能作到最大限度的事情。君弃剑想自己替寒星上药,但他 什么都拿不到,有手,也等於没有! 寒星不住的抽搐,显然,很痛! 小狼昂首,蓦然一声长嚎! 嚎声悲切,君弃剑心中一震,即听寒星颤声喃语:「师父师父」 「我在这!我就在你旁边啊!」君弃剑狂喊,再次伸手展臂想抱起寒星,但 仍然一样,抱空了。 「痛师父我好痛」寒星抽噎著,而後,抽搐停止了,她不动了 ,不会再动了。 君弃剑瘫软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无能! 君弃剑伏在寒星的尸体上痛哭,但他碰不到寒星,所以,他是伏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绿灯笼幽幽说道:「好了,走吧。」 「去哪?我哪也不去!」君弃剑喝骂道,他还能去哪? 一怔 ̄对了,绿灯笼是鬼差,是要将他收录到地府了。 忽然,铮地一响 ̄ 君弃剑直觉那是水声,便回头望去。 原来是说水非水c非水又是水,乃是瀑布声。 还有,风声c鸟声c竹林声 听到这声音,绿灯笼连退数步 ̄ 看不到他的脸,所以不晓得他是不是害怕,但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很害 怕。 「你你是什么人?敢和判官笔c生死簿抢鬼?」绿灯笼嚷声大叫著。 「我就是敢!」一个极飘渺c极自信c也极悦耳的声音说道。 而後,山声c雨声c太阳声 太阳岂能有声? 有的!有首曲子,能令人如拨云见日c倾听自然所有的声音! 太平引! 水声c瀑布声c风声c鸟声c竹林声c山声c雨声c太阳声,竟合而为一, 构成一处山明水秀的异地。 原来,竟是山阳竹林! 山阳竹林一现,在一声惨叫中,绿灯笼刹时化为飞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回 回梦汲元阵 ̄之三 ; 绿灯笼消失之後,琴音也停了,『太平引』已然奏毕。 君弃剑向四周细细查看,一眼扫过瀑布c淬剑池c铸剑炉c竹林c几间草屋 ,而後於醒酒台旁看到一个新墓。 说是墓,却没碑,应该称为『冢』。 寒星的冢。 君弃剑望著寒星冢看了许久,心里,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反正,连自己都已是个死人 或许太平引不响,就让绿灯笼将他带走会好一点。在地府里,说不定可以见 到寒星? 等等再找路,自己到地府去吧 君弃剑一怔,眼前忽然出现一支手,手中捏著一方绣帕 君弃剑没有转头去看,不需要看,就知道,那是蓝沐雨。 就是这个动作,这个微乎其微c几乎不会让人留下印象的动作,却给了君弃 剑很大的震憾!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动作呢?此时的君弃剑都无法解释得出来。 那一方绣帕渐渐接近c终至拂过了君弃剑的脸颊。 但,只是拂过,并无稍停! 君弃剑这才想起,他现在是碰不到任何东西的! 自然,也没有东西碰得著他了。 转首一望,不知何时又起雾了,那一方绣帕在雾中渐渐c消失。 「蓝沐雨!」君弃剑猛起叫了一声。 君弃剑睁眼,看到的是一团云雾。 很接近自己c但很稀,并不如适才所见的那样浓密。 有一阵『仙嗡仙嗡』的声音直响,便在身旁,君弃剑只觉身体疲软之极,但 仍挣扎著撑起上身,却见一个身著绿衫c宛如白玉雕成的少女坐在一旁,她身前 有琴,正伸纤指逐根地拨弄琴弦。 『仙嗡』自是琴弦响声;这少女自是屈戎玉。 屈戎玉的脸色略显不悦c但又带点得意,直瞪著君弃剑。 君弃剑微微一怔 ̄怎能有人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融而为一,表现得如此 透彻c且看来又极为自然? 身後同时出现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醒了?」 「你看呢?」屈戎玉抱琴起身,答道。 听到那老人声音,君弃剑愕然回头 那是个看来慈眉善目c和霭可亲的六旬老者,若不晓得他在江湖上的名号, 乍看之下,人人都会不自觉的叫他一声『爷爷』。 但知道他名号的人,则会觉得,此人以外示形以善c胸藏谋实深! 他即是云梦三蛟之一c被喻为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 君弃剑见了屈兵专,一怔之後,再观望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身处於回梦堂前 前『回梦汲元阵』阵眼之中! 一般阵势的阵眼,乃是破阵之处,但屈兵专在引君弃剑入回梦堂时,便曾说 过:本派钻研兵学千年,摆下的阵势数有千万,岂有这等易破?这阵眼乃是各位 同气所聚c精华一体,一旦踏入,别说破阵,是必死无疑! 念及此处,君弃剑疲软的身体忽然生出力气,猛然跃起,离开阵眼c跳进了 『回梦汲元阵』中的蜿蜒小道。 君弃剑的双眼,则直盯著屈兵专c屈戎玉爷孙俩。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回梦汲元阵』中? 屈兵专见君弃剑已有力气一跃而起,捻须微笑,朝著屈戎玉道:「看见了, 的确是醒了。」 屈戎玉哼了一声,即穿过屈兵专身旁,走出了回梦汲元阵,向回梦堂大殿行 去。 君弃剑沈著脸直视屈兵专。他现在有很多问题,但就算有再多问题,他也不 会想要问屈兵专。他很有自信,自己的表情应该没有表达出任何疑惑。 但屈兵专却笑道:「不懂是不是?」 君弃剑脸色更沈了。 屈兵专素称知人,他在相学上的造诣,在江湖中一向与东汉许邵齐名。 屈兵专却不以君弃剑的敌意为忤c甚至可以说视若无睹,呵呵笑道:「她守 在你身边,你一醒,却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她当然不高兴。」 君弃剑仍不出声,面对著屈兵专c面对自己丝毫搞不清楚状况的处境,不出 声是他的决定。 这一点,屈兵专如此不知?他只好彷若面对著一个哑巴,继续说道:「你刚 喊的蓝沐雨蓝姑娘,她一来,就说你醒了一定会饿,便去了厨下作饭。如果你会 饿,就去一趟厨房吧。吃饱以後,到我的房间来。」说完,便走了。 君弃剑听了蓝沐雨居然也在回梦堂,虽然半信半疑,但终还是得去看看。 一走出『回梦汲元阵』,眼前即是回梦堂的中庭。 云梦剑派回梦堂二十四名弟子,仍有泰半一贯地在中庭里练剑c下棋c读书 ,每个人见到君弃剑行出『回梦汲元阵』,那眼神都极复杂 ̄有点嫉妒c有点羡 慕c有点不悦c或有点高兴。 所幸,无人上来搭话,他们都只是瞥了君弃剑一眼,仍然作自己的事。 君弃剑松了口气,此时若有人问他任何问题,他还真是答不上来的。 由於君弃剑曾易名为『昭佥』投入云梦剑派门下,在回梦堂待了一个月,每 个厅房的位置倒还记得,便一路直至厨下。 一进厨房,便见到一蓝衫女子在餐桌旁,见其形态,真乃坐立不安。 君弃剑知道回梦堂上下,加上堂主元仁右与屈兵专,共计二十六人,无有任 何女子。云梦剑派向来神秘,无论扫洒c煮食c烧水c劈材,样样皆是门人自行 处理。屈戎玉既是屈兵专孙女,自可视为例外;此时又怎会莫明奇妙多了个厨娘 ?难道 屈兵专所言是真? 「沐雨?」君弃剑低声叫唤,但话一出口,便觉失言,忙改口道:「蓝姑娘 ?」 那女子回头,果然是如假包换的蓝沐雨! 蓝沐雨一见君弃剑,从原先的坐立不安,顿时成了手足无措。 君弃剑也是一般模样。 两人对看也不是c不看也不是。双双呆立了半晌,蓝沐雨忽然道:「啊!好 了!」 君弃剑闻言一怔 ̄什么好了? 只见蓝沐雨从餐厅跑到厨房,进出了三趟,已在桌上摆下了一碗白饭碟 鲜鱼碟虾c和一碗白菜汤。 在回梦堂的日常三餐,除白饭之外,菜色至多也就是湘江c乃至洞庭水域的 渔货c以及堂中自栽的蔬果而已。 准备妥当以後,蓝沐雨即笑脸盈盈,道:「你饿了吧?快来吃!」 君弃剑虽不知自己在『回梦汲元阵』中待了几天,但实在也觉并不甚饿,可 眼前蓝沐雨招呼得紧,要拒绝那是万万说不过去,便在餐桌旁坐下了。 话说这回梦堂门下弟子,固然个个都是人中之杰,习武修兵c无不成者。但 这些能上马管兵c下马弄剑的人才,却无一人精习炊事,故在回梦堂中,并无『 美食』这种东西。或许是印象使然,君弃剑已作好了食鱼如食炭c喝汤如喝水的 打算,但一饭下喉鱼入口,只觉鲜美异常,君弃剑不禁赞道:「真好吃!」 蓝沐雨微笑道:「饿久了,什么都好吃。」 君弃剑道:「不,我不是很饿,真的很好吃。」 蓝沐雨听了,皱起眉头c貌露不解。 君弃剑心里也觉得奇怪,便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四月十四。」蓝沐雨回答。 君弃剑一怔,停箸了,喃喃说道:「那么我睡了二十天?」 他最後有印象的事,比较真实的事,便在是庐山集英会,他在神宫寺流风的 刀网之中失去了意识。庐山集英会乃是三月二十四召开的,距今正好二十天。 若果他二十天来昏睡不醒,如今怎可能觉得不饿? 可是他又确然不饿! 君弃剑正要开始沈思,蓝沐雨已说道:「如果你不饿,那就别吃了吧。」 那语气,君弃剑听出来了,略有点不悦。 那是在说:嫌我煮得难吃,可以直说,不必硬撑! 君弃剑见蓝沐雨起身便要将饭菜收走,忙道:「我现在饿了!」说完,急忙 起箸扒饭,不一会子,和著两碗白饭,将一尾鲜鱼与一碗白菜汤都吃了个乾净。 他正想说够了,却见蓝沐雨一言不发地将一碟虾子一尾一尾的剥去虾壳, 只留下虾肉放回碟中。 君弃剑震愕了。 君弃剑在某些地方很懒,最好的例子就是,他不吃带壳虾 ̄因为他懒得剥虾 壳! 但这个习惯,一向只有与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君聆诗才知道! 此时,君弃剑想起了在湖口镇时,君聆诗倒给他的龙井。 那杯龙井,已经凉了,所以,君聆诗说『不好喝』。 君弃剑如今很肯定了。 「再帮我盛一碗饭好吗?」君弃剑递出了碗,道:「我要吃虾。」 便在君弃剑『吃虾』的时候,屈兵专c屈戎玉c元仁右三人,正好分属当下 云梦剑派的老c中c三代,已等在大厅後进的书房里。这儿便是屈兵专的房间。 「真没想到回梦汲元阵的阵眼,真的可以救人。」元仁右看著屈戎玉说 道,语气中略有叹服之意。 将已全身血液已流得十去其八的君弃剑放到『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之中,正 是屈戎玉一意孤行的决定。 元仁右刚说完,略想一想,又道:「不过也还好赌对了。我还是觉得, 如此孤注一掷,实在太过冒险。若是君弃剑在『回梦汲元阵』中断气,只怕咱们 就」 屈戎玉却笑道:「反正他入阵时,便已是个死人,又何有『死在阵中』之虞 ?况且,君弃剑死不死在我们手上,本派和丐帮c君聆诗的关系早就已经糟到摔 沟了,还怕会更糟吗?」 元仁右一想不错,便点了点头。 屈兵专原是坐在桌边振笔疾书,此时也呼了口长气,搁下了笔,将所写的书 交给元仁右,道:「这本书,你要好好保管。」 元仁右接过,一看书皮,竟写了斗大的五个字:『回梦汲元阵』! 元仁右一怔,随即开始翻阅,边看边念道:「本阵自本派祖师吴起始,经六 十三代c四十七位高人列下,宗出『易经』,依『太极生两丁c两丁生四象c四 象生六合c六合生八卦』之理,能汇聚方圆百里天地之气,数粹其精c而为清气 。清可生灵,故阵眼所汇,乃天地至灵之气也。阵中气息流转c不逊天地运行。 於子丑之交,其流最缓,本派弟子可入阵中吸取天地精华,增长修为。唯天地清 气粹取不易,譬如截流,虽长江亦有竭时!且天地清气难融於体,需反覆运作内 息,使其循环百脉,其气方可与体同之。故每日唯能一人入阵,一月之中,不可 覆入! 「又阵眼乃百气粹中之华,精之又精,不可遽取其盛。譬如饮酒,过醇则醉 ,精华不融於体,则百脉滞碍,丧命必矣!阵眼死地,戒慎!」 元仁右看到这里,这些事都是甫入派时便曾再三听闻,故也不感意外,便道 :「屈师叔,这些事原本都只是口耳相传?」意指,为了让本派门人能切实的了 解『回梦汲元阵』,屈兵专才索性自著一书? 屈兵专道:「这些事,是你我都晓得的。你再看下去。」 元仁右依言翻页,继续念道:「圣乎阵眼c天下至谜也如此!百气之聚c其 气清然c其华灵然!如醉而宿梦,阵眼入而日梦。所见皆实c所见皆悲!人岂生 而无悔?梦中自误,无人可救!此谓梦魇c亦谓业,『回梦』是也!生意不坚 者,入阵眼则不醒矣!数呼其气,则置尸其中矣!」 元仁右停口了,只念到这c也只写到这。这书只写了两页,後面还有一大片 的空白。 屈兵专道:「这是老夫十数日来,查遍了先人留笔所寻得的蛛迹。这些事定 要写下的!我所知的,也仅有如此,日後若再得任何线索,定要再将它补注。」 元仁右点头,便将这一本『回梦汲元阵』紧紧握在手上,同时说道:「即亦 君弃剑能在阵中死而复生,不仅因其生意坚决c也因其血液已十去其八c全 身内息也已溃然无存,故无滞气之虞而血流能再造c气散不可重练,所以如 今他体内气脉,尽是充斥著天地至清的水灵之气!」 说到这,元仁右转头望向屈戎玉。 屈戎玉脸上有股得意的笑容,她的孤注一掷,原来极有根据! 屈兵专道:「武林至高的内功宝典,你一定听过」 「劲御仙气!」元仁右随即应道。 能驱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已然至强至霸!若论天下第一内功,『劲御仙 气』实当之无愧! 跟著,元仁右已知道屈兵专想表达什么了。 君弃剑拥有『劲御仙气』中的一小部份能力,这他们是一早便晓得的。如今 ,他既吸纳了天地至清的水灵之气 他不只是死而复生,甚至已得到举世难有其匹的绝世功力了! 「尤其是在近水处,他全身的水灵气息受到启发,只怕能够一击摧山!」屈 兵专的语气显得极为耸动:「如今的君弃剑,只怕已不在你我之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一话 诡及其身 ̄之一 ; 屈兵专才刚说完,元仁右微微一怔,才发现君弃剑居然已站在门口。 元仁右先是震愕,一见屈兵专的微笑,又随即转为释然:君弃剑是他们极欲 拉拢的对象,让他知道实情,也是势所必然。 但君弃剑面上殊无喜色c甚至还有一点戒心。 元仁右见了,不禁皱起眉头,道:「看你这表情,难道还把我们当敌人?」 君弃剑面不改色,冷冷说道:「不然呢?」 此言一出,屈兵专c元仁右c屈戎玉不禁面面相觑。 屈兵专首先向元仁右道:「你真的说过了?」 元仁右笃定的点头,移步走到君弃剑面前,道:「当初在你离开回梦堂前, 我不是已经和你很明白的解释过了吗?」 君弃剑道:「我记得。但是」瞄了屈兵专一眼c再转视屈戎玉c而後正 视元仁右,一手指著屈兵专道:「他,可以算计倭族;」再转指屈戎玉:「她, 可以视庐山集英会如无物;」最後指著元仁右:「你,岂不能拐骗我?」 元仁右一怔,他心晓若君弃剑不信自己,则屈师叔的诸般算计皆落了空,那 就大事去矣!不禁急道:「当日我在堂中所言,句句属实!」 君弃剑道:「喔?那我问你天贼异才是不是你们伤的?」元仁右即道: 「不是!」君弃剑随即又问:「你们是不是和神宫寺流风有过密谋?」元仁右再 道:「不是!」一说完,却见君弃剑嗤嗤冷笑。 元仁右呆了,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君弃剑的文字陷阱里。 屈兵专一叹 ̄元仁右身为回梦堂主,却恁地毫无机心! 屈戎玉在旁说道:「问一个人他是不是贼,只要稍具廉耻心,没有人会回答 『是』!」 君弃剑瞥了屈戎玉一眼,他已经不再害怕与屈戎玉对视了。而後即转身朝外 ,道:「如果你们把我变强,是为了要拉拢我卖国通敌这身水灵之气,我会 弃而不用。」说完,提起脚步,便要离去。 元仁右心中急了,伸手便向君弃剑肩头搭去。 君弃剑感觉到了,回身c左臂一挥,要将元仁右的右手甩开。 元仁右也看到了,他甚至有点惊讶,君弃剑的反应c动作,都比他想像中要 快上许多,下意识的收回了右手,左掌疾出,准备扣住君弃剑的脉门! 这只是一个反射动作,一个长年习武之人所会有的反应! 君弃剑即时翻过右腕,元仁右力道偏失,一抓不中,跟著手臂前揽,又探上 向君弃剑肩头,君弃剑右脚略退半步,随即提起左脚反扫元仁右腰间。元仁右此 时已教君弃剑的动作所惊,知道不能再手下留情,只得力贯右臂,满拟捱下这一 踢後,再以左手趁势抓住君弃剑的脚踝! 但腿臂相接的一刻,元仁右身子居然大震! 这力道,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像! 但切实被踢中的时候,元仁右又感到由君弃剑腿上所传来的力道虽大,却非 直接踢上他已准备接招的右臂,而是缓缓的由两臂绕过他的右臂,打上了腰际! 力道并非透过,而是『绕过』! 元仁右的右臂几乎无丝毫感觉,腰间一痛,已然受力! 元仁右退步时又顺著君弃剑的踢力送出一掌,正打中了君弃剑的左肩。 君弃剑捱掌之後,连退数步,元仁右则重重撞上墙壁,震倒了一个书架,散 落了一地书册。 元仁右右手抚腰 ̄他的腰间虽然感受到捱下了君弃剑一腿之力,却是整个肚 腹都感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仁右!坐下运气!」屈兵专随即叫道。 君弃剑倒退了几步之後,便转身走了。 屈戎玉追到大厅之外,嚷道:「记得把蓝沐雨也带走!」 元仁右坐在地上,不断进行著深吐深呼的动作,他的脸色苍白,不断流落冷 汗。 屈戎玉回到屈兵专的房里後,见了元仁右的表情,不觉一怔。 元仁右的脸渐渐回复了血色,站起身道:「好好奇怪」 屈兵专也知道奇怪,他明明看见了元仁右力贯右臂c已作好了接招的万全准 备,为何仍会捱招吃痛? 且是痛在腰际? 元仁右道:「我适才仓促回的一掌,便如打入水中,全然使不著力」 屈戎玉心神一动,顺口便念道:「尤无故争不唯夫时善动能善事治善正信善 言仁善与渊善心地善居道於几故恶所之人众处争不而物万利善水水若善上」 这又是一篇倒念的文章,是圣人之言。 『道德经-章八』。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她念完以後,屈兵专与元仁右都开始深思。 他们想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颗大石,立於水流之中的大石。 水会绕过它,而後再度合流,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受到水流冲蚀的大石,会渐渐被削磨c渐渐变小,终至从大石变成小石c 从小石便成沙粒 如果君弃剑的劲力c身体,已能如水一般 受招时,是至柔;出招时,则是柔中带刚! 徐乞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在看过元仁右与黄楼交手的过程後,徐乞曾自承胜 不过元仁右。 而今,虽然元仁右出手仓促c也手下留情了些,毕竟小输了君弃剑半招! 一老一中一少相对沈默了半晌後,元仁右终是叹道:「我们不仅拉不到 这么一个盟友,还树立了一个很强的敌人」 屈兵专回身坐在书桌前,深思著自己一生种种所为 三十年前,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在一次出游中,他到了伏牛 山去,想拜会当时声名虽不甚响c但然已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隐士 ̄木色流创 派宗师『木色翁』。 当时,木色翁已是个年近九旬的老人了,但他功力深厚c且又不与人争,五 十艺成之後,即隐居於伏牛山上,开始栽培徒弟。 他一生仅有五徒:黄杉c青松c红桧c白柏c黑桐。 白柏c黑桐都只与屈兵专一般年纪,当时并未出名。但黄杉c青松c红桧却 都已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未曾听闻他们遭逢败迹。 由此,木色翁的名号,才渐渐为人知晓。 屈兵专到了伏牛山後,很轻易地便找到了木色翁的居所。 木色翁虽名为隐居,其实山下村民都知道山上住了这么一个高人。木色翁有 长者之风,和霭而亲人,偶然下山,村民不论老少,都很欢迎他。故让屈兵专极 为简单地打听到木色翁居住的地方。 在木色翁的屋外,屈兵专看到了两个人。 其一者一身褐衣c须发皆长,犹如白色的树须。一望而知,这长者即是木色 翁。 其二背对著屈兵专,一时看不清面貌。 是木色翁的徒弟c白柏或黑桐其中一人吧 ̄屈兵专心想。 木色翁见著了屈兵专,便伸手招呼了他上前旁坐。 屈兵专随即赶上坐落於侧,同时向原本背对著自己的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面貌轮廓较深c但唇红齿白,长得极为儒文俊雅,乍见之下似乎还隐然 带点胭脂气息。 但再仔细一瞧,屈兵专不禁一怔。 此人气势竟有如渊谷,俯望不能窥其深;又如巍巍昆仑,仰视不能见其顶! 天下怎能有这种人物?屈兵专呆愕了。 木色翁替二人分别介绍道:「屈兵专c稀罗△,你们二人认识一下吧。」 对於木色翁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姓字,屈兵专并不感到讶异。但一听闻『稀罗 △』此名,屈兵专心中随即响起一个念头:这家伙是云南人! 且,又听闻云南现下无王,那么 稀罗△面带微笑,朝屈兵专颔首示意。他的气势虽强,但表现得很和善,殊 无丝毫傲性。 在二人打过招呼後,木色翁道:「天下之乱,已在眼前」 一听此言,屈兵专暗想:言木色翁高人,果然不假! 要知当时乃是公元七四四年,正是贞观大治,天下承平,若非兵学精深如屈 兵专c又或身负鬼才若稀罗△者,木色翁此言,即成危言耸听。但此二人学识既 广,自然深晓『合久必分c分久必合』之理,承平是好事,但承平日久,则人心 懈怠c疏忽军备,一旦贼子蜂起,必会势如破竹! 如此,天下乱矣! 木色翁道:「稀罗△,你有信心吗?」 「我,需要左右手。」稀罗△答道。 木色翁捻须微笑:「你会有的。来,你过来。」 稀罗△依言移身至木色翁身前,木色翁举起右掌,轻抵在稀罗△胸口。 而後,木色翁闭目不言c稀罗△亦闭目不言。 屈兵专在旁见了,微微一怔,随後便见到木色翁身上出现一环烟气,这股烟 气呈圆形,先是围绕著木色翁的身子,而後渐渐扩大,将稀罗△也环入其中。接 著,烟环又渐次缩小,转而移到了稀罗△身旁。 烟环渐渐消去了,尽数融入了稀罗△体内。 屈兵专呆不能言 ̄他知道,木色翁将自己毕生修为,全给了稀罗△! 这一幕,让屈兵专震憾 ̄他擅相学,从面相学上来看,他知道稀罗△非人臣 ,乃是曹操c苻坚之属的人物!如今,这等人物竟得了木色翁的功力 「不要让天下乱太久。」木色翁没有张开眼,缓言道:「百姓承受不了。」 稀罗△道:「我知道。」而後,木色翁再无反应了。 稀罗△朝木色翁一拜之後,即起身。屈兵专也跟著站起。 屈兵专再正视稀罗△,并无感觉到他有什么改变。 木色翁传给稀罗△的功力,只用於增进其修为c内涵,却不能改变其气势。 两人对视一阵之後,屈兵专深切的看出,此人不能与之敌!於是说道:「如 果将来有什么需要,不妨到云梦剑派来找我。」 「有机会的。」稀罗△微笑道。然後就走了。 看著稀罗△离去的背影,屈兵专想到了两个人。 那是云梦剑派的前辈,是个观气好手,在隋炀帝时,他曾经想要争天下。 後来遇见另一个人,他放弃了。 那位前辈,世人称作虬髯客;虬髯客遇见的人,名唤李世民。 如今屈兵专遇稀罗△,竟恰似虬髯客之见李世民! 数年之後,有个人寻上了云梦剑派,指名要找屈兵专。 那个人,名为雷乌。 後来,屈兵专四十岁那年,由於他前次出游,已行遍了中土大江南北,这次 便随著通商船队,前往倭族。 倭族的语言c文化与汉人是截然不同的,但在贞观年间,其时无论高丽c吐 谷浑c新罗c吐番诸族如百川流入大海,各国皆有人来唐请入国学,倭国自然也 不例外。而屈兵专自幼好学,也能说上几句倭族语言。 他来到倭国,一则以观光则以切磋武艺,此时的屈兵专已与楚兵玄c景 兵庆两位师兄弟并列为云梦剑派首席高手,一时踢馆之声响彻云霄,屈兵专的名 字在倭国如雷贯耳,竟也传入了当时的日本天皇 ̄孝谦天皇高野姬的耳中。 高野姬将屈兵专召至平成京宫城,并让屈兵专与一名僧侣举行御前比武。 这名僧侣是孝谦天皇的宠臣,法号『道镜』。 屈兵专知道,世有云:天下武功出少林。而少林武学乃达摩祖师所传,世上 所有武僧,几乎都可以说是达摩的徒子徒孙。 故此,面对这名僧人,屈兵专不敢大意;道镜受命宣扬国威,也全力施为。 二人在殿前交手,打了上千回合,居然不相上下。 而後,屈兵专即为孝谦天皇尊为上宾,孝谦天皇用了十天的时间,向屈兵专 询问中国的情形。 这时,屈兵专即意会到孝谦天皇的意图 ̄原来,十年过去了,看出大唐承平 日久c大乱在即的人,已不只是木色翁c屈兵专c稀罗△寥寥数人了! 屈兵专於是向孝谦天皇提起了一个人,一个不可与之敌的人。 稀罗△。 当屈兵专与孝谦天皇谈话时,道镜都在座,他听了稀罗△的名字,十分笃定 地向孝谦天皇表示反对进军中土的意见。孝谦天皇在表面上被道镜说动了,但屈 兵专知道,她心里仍不能全信。 不久,屈兵专回国了。跟著他收到消息:已继位云南王的稀罗△多出了一个 得力助手,名为喀鲁。 屈兵专立时知道,这个『喀鲁』,必定是倭族派来的。 紧接著,安史之乱爆发,天下乱了。 屈兵专仍然隐居云梦剑派,开始著力於发掘c培栽人才,一如当初的木色翁 。屈兵专相信,稀罗△会趁此乱世统一天下,他要留给天下一些贤才。 於是,稀罗△算计天下c屈兵专则计算人才,一个在行前个准备善後。 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作著不同的事。 乾元元年时,在屈兵专的生命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首先,屈兵专收到道镜的捎信,孝谦天皇逊位了。 屈兵专不由得感到安心 ̄要一统中土,有稀罗△就够了,不需要倭国插手。 同年,屈兵专有了一个孙女。 屈兵专在到伏牛山之後的游历过程中,曾出手搭救一名为山贼打劫c举目无 亲的女子,并将那名女子送到了附近的村子,找了一户农家收留了她。 这女子嫁给了农夫的儿子,生了个儿子。十几年过去了,儿子长大c也讨了 媳妇,但女子的丈夫与儿子很快都被徵调当兵去了,也很快的就战死沙场 女子的媳妇怀有遗腹子,却也难产死了。战事一起,整个华北都混乱了,女 子想起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於是将孙女带到江南,在洞庭湖畔找到了正在垂钓的 屈兵专。 跟著,一来是由於水土不服c二来也是了无生意,那女子也病死了。 乱世中的人命总是这样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屈兵专对於这一家人的死别, 并没什么感觉。 这只是一个过程,很快的,天予之命的稀罗△会统一神州大地。这一场乱世 ,只是让世人重新获得警惕罢了。屈兵专如此坚信著。 於是,屈兵专收养了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当成了自己的孙女。 这孙女很可爱,屈兵专将她取名作『玉』,她成了云梦剑派内定的弟子。 隔年,发生了一件让屈兵专更为震惊的大事。 稀罗△发帖邀集天下英雄于灵山一战。 屈兵专觉得,这只是稀罗△进军中原的一著棋。只要打赢了这一场,证明了 他的武艺天下无双之後,论兵战,根本没有人会是稀罗△的对手! 结果,稀罗△居然战败了! 在屈兵专久久不能自持的惊愕中,有几个人的名字传遍了中原武林 『尽断七情』段钰; 『天纵英才』诸葛静; 『天赋异才』君聆诗。 屈兵专真正感到自己失算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一话 诡及其身 ̄之二 ; 稀罗△战败之後,匆匆过了五年。在屈兵专几乎已经快要忘记的时候,他收 到了一封信。 那是从倭族寄来的信,一封狻长的信,道镜寄来的信。 信中说,高野姬复位了,是为『称德天皇』。而且,他们也得到稀罗△已战 败身亡的传闻,故再次询问屈兵专,倭族是否有出兵中土的可能性。 为此,屈兵专思量许久。 对於神州上占数最大的民族 ̄汉族而言,云南六诏是外族c倭族也是外族, 似乎在大体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实际上,屈兵专之所以会静静的看著稀罗△争天下,除了认为稀罗△乃是 天予之命以外,更因稀罗△十分积极的学习著中华文化。 就屈兵专所知,稀罗△能诵唱『九歌』c默背『易经』,甚至从『老子』到 『世说』,稀罗△都有所涉猎。 因此,屈兵专深信,若果一统中原的人是稀罗△,汉族的文化不仅不会被破 坏,更甚会如同贞观时期一般被发扬光大。 在屈兵专心中稀罗△的地位,知兵,同於魏武;论文,不逊王弼;治政,齐 肩江东二张;用人,过於汉高。 倭族呢?曾跨海游历过倭国的屈兵专,认为除了野心之外,高野姬没有任何 一点能及稀罗△之项背! 但若直言回绝,想必道镜与高野姬都不能尽信 屈兵专回信告知道镜,中原尚有『天赋异才』君聆诗,此人乃是稀罗△之後 ,最有大才之人。 道镜却认为,既是『稀罗△之後』,就代表君聆诗不如稀罗△,只要将他除 掉,就行了。 由此,屈兵专深知倭族入主中原的决心已定,於是开始计划。 经过数年的书信往返『密谋』之後,在灵山战後的第十二年,屈兵专遣当任 的回梦堂堂主元仁右领回梦堂二十四名弟子,在七月十五前往君山。 世人皆知,七月十五的君山,乃是天下第一大帮 ̄丐帮大会的时间c地点。 在君山上,元仁右与丐帮八袋长老黄楼交手,当众打折了黄楼一臂;紧接著,回 梦堂下二十四名弟子摆开『回梦剑阵』,再大破丐帮莲花落阵。 这一件事传遍了中土c也传到了倭国,所有人都认为,长年不出的云梦剑派 ,开始有动作了。 丐帮更由此将云梦剑派视为雠敌! 在屈兵专与道镜的条件谈判下,为除去倭族大军登陆中土後最大的阻碍,云 梦剑派必须先行一统南武林。 他们双方都认为,大唐军队只能够『勉强』抵敌吐番或回纥其中一方了,若 是倭族派出万名带甲军士,即可横扫江南。 而後,即让倭族zhan有江东c云梦剑派则据湘江以西的土地。 即是再现三国割据之版图! 接下来,道镜派了他的几名年轻弟子来到中土。 第一批有三人:栗原苗c栗原辅文c北川球。 不久,君弃剑易名投入云梦剑派,这是屈兵专计划中极重要的一个转捩点! 他开始考虑让道镜认为,君聆诗是可以说服的对象。 然後,道镜派来的第二批弟子也到了。 堀雪c神宫寺流风。 屈兵专向他们表达了自己的计划:不杀君聆诗,改为拉拢。由於屈兵专素来 爱才,这一点并没有引起对方的疑虑,他们都同意了。 屈兵专的计划,至此成形:由於君聆诗行踪飘忽,一时难寻,故先向君弃剑 表明将倭族大军诱至中原c云梦剑派出面接应c再由君聆诗领导南武林群雄埋伏 突袭c使其再也不敢正视中土的计划! 这一计划有两个难点:其一,必须让道镜c高野姬c以及栗原苗等人不起疑 心。目前看来,十分成功。 其二,必须让君聆诗c君弃剑c甚至徐乞c皇甫望等人了解自己的作法与处 境,并且愿意配合。 这一点,失败,完全失败了! 现在,几乎等同南武林盟主选拔的『庐山集英会』结束了,道镜的徒弟们技 压群雄c拔得头筹。 而知道云梦剑派与倭族有所勾结的君弃剑,对云梦剑派的敌意又更加深了! 屈兵专深叹了口气,道:「天意天意一个兵家即使说出真心话 ,也没人会信了!这是天意,实在是天意!为诡道者,必失之於诡道!我如今真 是真是诡及自身了!报应啊」 元仁右一时无语。屈兵专乃是当今云梦剑派兵学最精者,几乎也等同中土兵 学最精者若果连屈兵专都认为大势已去,则大势即已去了! 「如果稀罗△或诸葛静还在就好了」思索半晌,元仁右喃喃说道。 『天弃鬼才』的天才王者 『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 元仁右已不止一次说出这话了,他极想见见自己从未会过面的稀罗△c诸葛 静。 在十五年前,君聆诗曾经莫明奇妙的帮助原本敌对的稀罗△,仅仅花了十五 天,便歼灭了锦官c永安二支军。 其中,锦官军与君聆诗友好,锦官赵家六位当家更是诸葛静的结拜兄弟。由 此,诸葛静与君聆诗可谓仇深似海。 但不久之後,诸葛静却与君聆诗c徐乞c段钰一道前往南诏,找稀罗△『 问兵』。 从友到敌c又化敌为友,对於诸葛静心态的急遽转变,稀罗△座下第一参军 c『云南第一探子』阿沁曾问诸葛静:「诸葛军师难道不认为,君聆诗比任何人 都还要像间谍吗?你为何会如此轻易的相信他?」 诸葛静如是回答:「区区只是在下注罢了!买对,通杀;买错,赔到家!」 阿沁对此略感不解,诸葛静解释道:「即亦,在即将到来的灵山一战中,若 无君聆诗,我们稳输不赢;有了君聆诗,至少还操百中得一的胜卷。你说,我该 信不该?」 这段话,乃是兵家至理之言:二害相权取其轻c二利相权取其重! 传说稀罗△对此曾有一段评语:「随时都保持著以理性来判断事物的本质, 透彻的了解敌我双方实力差距c再以哀兵姿态出击。当今普天之下,诸葛军师的 兵学可首屈一指了!」 由逐巴奇军旅c灭雷乌铁骑之後,再加上稀罗△这段言语,至此,年方廿一 岁的诸葛静号称『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已是世人所认同的事实。 所以,元仁右才会一直认为,若君聆诗不能看清云梦剑派意欲何为,『天纵 英才』与『天弃鬼才』或许可以! 但,这二人早已不在了 元仁右不禁深叹c屈兵专亦叹。 「爷爷,」屈戎玉极温柔的抚著屈兵专的背,微笑道:「人定胜天。」 屈兵专盯著屈戎玉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c且屈戎玉是聚云堂主于仁在的关门 弟子,向来是待在聚云堂,与身处回梦堂的屈兵专相处机会不多,但屈戎玉一直 是屈兵专引以为傲的孙女。 忽地,屈兵专脑中又闪过一道灵光,正色道:「对!人定胜天!阿玉,靠你 了!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让君弃剑相信你的话!」 若果,诸葛静是『天纵英才』,屈戎玉就是『天造玉才』! 屈戎玉微笑点头,走了。 屈兵专呼口大气 ̄还是有点希望的。 阿玉,就靠你了!全靠你了! 屈戎玉离开後,元仁右也走了。不久,即有一男一女闯进回梦堂,一路上无 人拦阻c穿堂过室,直进到屈兵专的房间。 堀雪c神宫寺流风。 其实流风的心里是狻火的,但一来此处乃是对方地界c二来他们也万惹不起 屈兵专,故在雪软语劝解之下,流风才未一入门即大嚷,而是静静来到後堂。 屈兵专早已料到此二人必会出现,故脸上不动声色,淡然言道:「庐山集英 会的优胜者,竟屈架来到本堂,未曾远迎,失敬。」 这一来,无论雪再怎样解说,流风也决计忍不住了! 雪心里明白,趁著流风发难之前便移步挡在流风与屈兵专之间,向屈兵专 道:「我们只有一事问你为何要救君弃剑?」 这两人知道屈戎玉将君弃剑的『尸体』带走之後,庐山集英会一结束,他们 便急急赶到湘江畔。 但为难的是 ̄他们不知君弃剑究竟会如何c也不晓得此时的云梦剑派是敌是 友?在回梦竹林外徘徊了一阵後,终於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等了十几天,见到的竟是君弃剑完好无缺的自行『走』出了回梦竹林! 雪与流风都呆愕了 ̄就算屈戎玉在庐山放话能救君弃剑,他们也不甚在意 ,因为当时君弃剑即使尚未断气,也是不可能再活的状态! 且他身上的创伤密密麻麻,所有的气脉c经络均十断其八,即使活了,伤势 必然比当日的君聆诗重上百倍!又怎可在短短十馀日内即已痊可,且已可步行?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他们俩人怔住了,根本没发现屈戎玉也跟著离开了 回梦堂。 回神之後,两人即来到了屈兵专的书房。 听到堀雪的质问,屈兵专脸色略沈,反问道:「你们是否忘了当日在 大厅上,我说了什来?」 雪道:「你说,要拉拢君聆诗」 屈兵专颔首,流风则跟著说道:「但君聆诗四肢俱废,不再具有武力,拉拢 他根本已毫无意义!」 屈兵专看著雪,道:「你也这样认为吗?栗原苗也这样认为吗?」 屈兵专相当了解这四个倭族人的性格与专长:流风是武士c武痴;栗原辅文 是刺客,这两个人负责出『力』;栗原苗是负责动脑的c堀雪在倭国素有『慧 眼』之称,学识广泛。 若果堀雪与栗原苗都不了解屈兵专著意拉拢君聆诗的著眼点,那么 屈兵专之计,就尚有可为! 雪略作思索後,回道:「君聆诗号称『天赋异才』,你要的是他的才华c 不是武艺」 「对了一半。」屈兵专道:「还有,要他的号召力!你们应该很清楚,所谓 『庐山集英会』,并不只是单纯让你们比武,还有更深的一层意义」 雪点头,道:「我知道,是要选出南武林盟主的人选。」 屈兵专道:「你们在庐山集英会胜出了,可有人大肆宣扬你们的身手?」 雪摇头了,流风道:「怎可能会有」话才出口,流风微微一呆。 「是吧?不仅没有,除了天下三大赌坊之外,根本可说无人再提起庐山集英 会如此盛会,自是江湖同道茶馀饭後的好话题,为何无人提起?这就说明了 ,南武林盟的九派四十二帮,根本无人对你们服气!」言至此,屈兵专轻叹一声 :「连选盟主都是如此了,何况是迎你倭族入主江东?」 流风无言以对。 屈兵专道:「君聆诗是前任盟主林家堡的遗孤c且又号为『大唐诗仙』李白 座下弟子c还曾参与过十五年前的『灵山之战』在南武林,他的号召力是任 何人也难能比肩的!只有拉拢的君聆诗,让他认同了我们的作法,才有机会让南 武林赞成c至少默许倭族入主江东」 雪道:「所以为了让君聆诗对我们的敌意不要太深你才决定要救 君弃剑」 屈兵专慨然点头,一副替对方擦屁股的模样。 雪不禁有点惭愧 ̄还好在庐山上,及时制止流风补下那断头刀了 流风仍旧不语。 他与君弃剑之间的恩恩怨怨,都要压下吗 「大局为重啊!」屈兵专语重心长c同时也是一语双关。 这句话,是说给雪c流风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大局为重! 只是好累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一话 诡及其身 ̄之三 ; 「准备好了吗?」君弃剑站在舢舨上,面带微笑向岸边的蓝沐雨问道。 君弃剑要将蓝沐雨送回鄱阳剑派,但由於蓝沐雨会晕船,故君弃剑不经湘江 ,而是穿过幕阜山来到了修水。 这段路原本并不甚远,从湘水到修水,步行的话约三天可至。但说也奇怪, 一离开湘水之後,君弃剑就变得相当虚弱,再加上蓝沐雨原本身体状况也欠佳, 二人在山上走走停停,竟花了六天时间才越过幕阜山。 君弃剑的虚弱,等同几日没进食c极度饥饿的状况,不管让他吃了多少乾粮 也没有用。这种症状,是一般的大夫医不来的。 君弃剑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他听到了元仁右所说的:「如今君弃剑体内气脉,尽是充斥著天地至清的水 灵之气!」 经由幕阜山一行,君弃剑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他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水』。 这其实是有点好笑的,君弃剑原本不喜欢水,说正确一点,他不喜欢泅水, 这一点,在他与流风c雪刚离开云梦剑派c上了二十二水帮集会的大船上时, 君弃剑便曾言明了。 第二,则是关於蓝沐雨。 这六天来,两人交谈著实不多,但彼此之间却有一种让君弃剑感到很舒服c 很放心的气氛。 这段时间里,君弃剑不断的想起诸葛静c想起谢祯翎。 君弃剑曾经认为,女人会是种累赘,故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女性的关心与照顾 。幼年时期的谢祯翎是唯一的例外。 这一路上,形如病患的君弃剑却让蓝沐雨照顾得无微不至。 还没喊渴,便来了水囊;尚未说累,就已铺好了叶子床 六天来的感觉,让君弃剑十分肯定。 想起诸葛静,是因为诸葛静曾经接受谢祯翎进入自己的生命。 那么,君弃剑是否也可以? 如今,到了修水畔,又有水了,君弃剑一下子精神了。 这不是心理因素,很显然的,空气中的水气,已成了君弃剑不可或缺的营养 源。 是故,即使君弃剑在『回梦汲元阵』中一睡二十天,其间滴水不进 ̄根本没 有人可以到『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中喂他食物 ̄醒来後也不感到饥饿,便是因为 君弃剑的身体需要的已不再是从食物中得到的养份,而是水气。 『回梦汲元阵』不仅救了他一命,也彻底的改造了君弃剑的体质。 回梦堂位处於湘江畔,水气自是极盛;『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之中,更充斥 著天下至清无上的水灵之气,君弃剑吸取了这些水灵气息,怎会感到饥饿? 所谓『餐风饮露』,不过如此。 面对著君弃剑的招呼,蓝沐雨仍在犹豫 ̄她自己知道,一旦上船,必然晕船 ;一旦晕船,那就失态了。 她的父母是在彭蠡湖畔捕渔维生已有二十年的资深渔夫,其驾船功夫自不待 言。但蓝沐雨上了父母所驾的船,仍然照样晕船,可见其体质纤细敏感之极。如 今面前的修水乃是在彭蠡西侧c目标鄱阳剑派是在彭蠡东侧的昌江畔,那可是要 横渡整个彭蠡湖耶! 「我我们走到彭蠡湖畔再上船好不好」蓝沐雨口齿微张,其声细若 蚊蝇。她心里所想的,便是尽可能的减少必须行船的距离。 蓝沐雨声音虽小,其实君弃剑还是听得见,他却故意当作听不见,只笑著说 道:「别穷担心,快上船吧!」 蓝沐雨眉头微皱,不禁有点生气 ̄她知道君弃剑应该听得见的! 君弃剑话声才落,已跨出一步c伸手一拉,便将蓝沐雨拖到了舢舨上。 在君弃剑手下,『蓝沐雨』业已等於『手无缚鸡之力』。 君弃剑双手反转c右脚在蓝沐雨的膝弯内一勾,便让她稳稳地坐在船上了。 才刚上船,便已是一阵头昏,蓝沐雨忙道:「不我我要上岸!」 君弃剑微笑道:「别急。」说完,自己也坐下了,双手搭桨,闭上双眼c轻 轻呼了口气 蓝沐雨微微一怔 ̄忽然,不头晕了! 几乎就像是坐在地上一样! 如今君弃剑满身水灵之气,不过一个呼吸,对於水流,他便已知道得比水中 鱼还要清楚! 这真是讽刺 ̄讨厌泅水的另一个大原因,即是因为君弃剑十分厌恶生鱼的腥 味。可如今,他的体质却已与鱼没有两样了! 君弃剑缓缓摇桨,毫不使力的摇。若非两岸景物不断後移,蓝沐雨真感觉不 到,船在前进! 甚至,不感觉自己在船上! 她想到了四个字形容自己的感受 『如履平地』! 蓝沐雨不禁赞叹道:「你驾船驾得真好!便是彭蠡湖畔最资深的渔翁,也没 你这等本事!」 但一看,君弃剑一面摆桨,一面朝东北望,面上殊无喜色,还带了点愁容。 修水东北,乃是庐山的方向。 相对沈默,蓝沐雨知道,那是她再怎样表示关心c也无能为力的事情,故箴 口不言。 摆桨虽缓,但船行却快 ̄既快c且稳。 君弃剑的水性确实已经比鱼还好了。 水流从顺流变成逆流,不到半天时间,一条舢舨居然已横越了彭蠡湖,昌江 近了。 君弃剑一路由望东北转而朝北c再由朝北而向西北,舢舨进入昌江後,他终 於不再眺望庐山,正眼看著蓝沐雨,道:「你怎么不问我在想什么?」 「你想说的话,我一定一字一句都听著c记著;你不想说的话,我一个子儿 也不会问的。」蓝沐雨柔声道。 这句话让君弃剑再一次很讶异的发现,自己居然会如此容易被感动!而且是 一再的被同一个人所感动!他不禁极为感激的望著蓝沐雨。 蓝沐雨其实生得并不算好看,不仅体型略嫌瘦弱c面色也有点蜡黄,可能因 为身体状况欠佳,便连眼神都不甚清朗,不需要和钱莹或谢祯翎比,即使只算端 正清秀的雪与魏灵都较蓝沐雨美貌许多。 君弃剑忽然想起了阮修竹。 这自称『彭蠡湖畔第一美人』的姑娘,是不是刻意利用蓝沐雨来衬托自己? 君弃剑笑了。 蓝沐雨疑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我想到了你的姐姐想到阮姑娘。」君弃剑道:「阮姑娘生性好动,简 直是小孩心性说直接点,便是聒噪。有她在的地方,不会无聊。」 蓝沐雨点点头,道:「是啊,姐姐很受欢迎。」 她的语气有著些许失落,君弃剑如何听不出来?於是接著又道:「反过来说 ,你很安静,有时甚至过於沈默。不过有你在,让我觉得很安心。」 君弃剑向来不懂刻意安慰人,当初他就从来也不曾安慰过寒星。 蓝沐雨眼光闪过一点光芒,但很快就褪去了。 舢舨停下c靠岸了,鄱阳剑派青绿色的屋瓦,仅仅只在数十丈外。 君弃剑站起身跃上岸,向蓝沐雨伸出了手。 蓝沐雨犹豫许久,才极为勉强的让君弃剑搀著上了岸。 君弃剑回到舢舨上,双手搭上了桨,却未即行,思索半晌後,又望著蓝沐雨 道:「你被掳走了足足半个多月,回去要怎么解释?」 蓝沐雨一怔,摇头道:「我不知道」 君弃剑道:「你说屈戎玉带走你的时候,阮姑娘在场c也见到了吧?」 蓝沐雨点头。 「那你就直说吧。屈戎玉的模样,太好形容」君弃剑一顿,感觉不对 ̄ 屈戎玉的确极美,娇而不艳c柔而不媚,但若说她雅致c有时却又带了两分不让 须眉的英气,其实是美到很难用词语去形容她,怎么会说太好形容呢? 但若说易於形容,确也不假,只是用不上能够意象的词罢了。 思路一时自相矛盾,君弃剑不禁为自己苦笑,也不改口了,续道:「龙子期 也参加了庐山集英会,定也见过屈戎玉,阮姑娘一说,那便八九不离十,想瞒也 瞒不了的。」 蓝沐雨一想不错,便点了点头。 但这头点得极为勉强。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再回鄱阳剑派!她宁可和君弃剑一起回襄州去! 想表达自己的这个心愿,但一张口,说出的却是不同的话:「你不到派里打 个招呼吗?」 话一出口,蓝沐雨便有点後悔。 君弃剑前次到鄱阳剑派时,蓝沐雨虽不在场,但小涵事後和她说过:龙子期 与君弃剑一见面便不搭辄,虽未对骂c开战,其间气氛紧绷却也是极易感受到的 ,要君弃剑到鄱阳剑派作客,不仅龙子期不会欢迎c君弃剑本身必然也不愿意。 蓝沐雨脸上即已满布著说错话的惭愧,君弃剑如何看不出来?当下只是微笑 摇头道:「现在还是不要的好。不过,如果没有意外,不久之後我会再来一趟的 。」说完,船桨略摆,一眨眼舢舨便滑出了十馀丈远。 君弃剑将舢舨渡至湖心後,即不再向前推进。 现在,他应该要尽速赶回襄州,但在回襄州之前,却还有事该作 须臾,西面一前一後驶来了两支小船。 君弃剑一早便知道,这两支小船都是从修水就开始跟著他,只是船行速度差 别太大,一时跟丢。君弃剑索性又回到湖面上等著。 彭蠡湖无疑是极大的,要在湖面上找人等人,与大海捞针实是无异!但君弃 剑却能轻易感受到湖中鱼虾c湖上人船的位置。 在『回梦汲元阵』中一睡二十日,君弃剑不仅体质变了,同时,也已一举完 成了『劲御仙气』的後面四个步骤『纳c放c灭c换』! 他体中满溢水灵气息,与段钰浑身的天地万物之气,并无两样! 如今,君弃剑只要待在水上,其实已与当年的段钰有相同的能力了! 段钰能驭使天地万物之气c君弃剑则能驭使水气! 在经过『劲御仙气』完整的修练过程後,段钰无时无刻皆能发挥『辨气』 要领,且同时不断自空气中补充c给养自己所需要的养份,故不会如君弃剑一般 感到疲累;此时君弃剑亦可吸取水气自我滋补,若在水上,他也能无止尽的『辨 气』! 故在放眼不见边际的彭蠡湖上,君弃剑却能够轻易的知道,自己应该要把船 停在哪儿,才能让追著他的两支小船遇上。 第一支小船近了,但还相距一箭之地,对方便停了下来。 虽然对方的相貌他是第一次看到c虽然小船上的一男一女都穿著汉人的衣饰 ,君弃剑却从气味得知 ̄是栗原苗c栗原辅文姐弟! 看来即使君弃剑已一度几乎死在流风手上,这些倭族刺客也未曾放松过 对君弃剑的注意,甚至可以假设,他们已在回梦堂外等候许久,才能在君弃剑一 离开回梦堂便跟上。 且还一跟六天! 在穿过幕阜山时,虽然君弃剑失去水气c无法查觉,但可以断定,栗原姐弟 定也跟著。 另一艘小船很快驶近,三艘船在湖面距离相等,成了正三角形的三个端点。 第三艘小船上的人一身绿衣c阳光照到她的脸上似会反射,是屈戎玉! 四人三船在湖面上定住了,一时皆无动作。 屈戎玉首先嚷道:「栗原苗!栗原辅文!你们真笨!如果我是你们,早在幕 阜山上就出手把他宰了!」 听到这句话,栗原姐弟与君弃剑俱是一怔。 栗原姐弟想道:「她是在提醒我们,不能在水上与君弃剑动手吗?」 君弃剑则想道:「她是要我趁著现在水上,将栗原姐弟除掉吗?」 屈戎玉这一句话,不仅曝露了君弃剑的弱点c却又同时说明他的优势。 两方人都感到庆幸 ̄屈戎玉提醒了他们应该采取的动作! 君弃剑的脑子开始急速思考 若屈兵专是打算拉拢我c迎接倭族大军一举而下江南,那么,他已经失败了 ,何故又要让屈戎玉再跟上来?他还不死心吗?但屈戎玉为什么又要提醒我?如 果我现在动手杀了栗原姐弟,流风和雪c甚至倭族本土,会立即采取行动吗? 不!现在南武林的情势与庐山集英会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倭族若是此时进发 ,在野势力过於分散c各自为政,必然无法抵敌!如此一来,江南不保! 那就是说现在不能向栗原姐弟动手了! 思绪及此,君弃剑眼看著栗原姐弟调转船首,自然无意拦阻。 这时,湖面上出现了二十馀艘大型楼船! 这些大型楼船的舵手显然俱极通水性,分别自昌c信c赣c修四水方向顺流 而下,从查觉他们的出现到形成包围网,也只花了不到一盏茶时间! 一共二十四艘,这些楼船围成了半圆,将栗原姐弟c君弃剑c屈戎玉围在其 中,缓缓逼进。 只有北面让出了缺口,四人虽不晓得这些楼船为何要包围他们,却极自然的 想要逃离,三条小船便不约而同的朝北行去! 二十四艘楼船从半圆又转成了一横列,在後追逐。 简直是猫赶老鼠一般! 赶了一阵,唯一手未握桨的栗原苗叫道:「他们在赶我们到湖口!」 对方虽未表明身份,但唯一可以想见的是,这些楼船必是彭蠡水系六大水帮 派出的! 如此说来,湖口必然还有设伏! 屈戎玉听到栗原苗的说话,当即停桨,道:「那划得这么累作啥?还不都是 要被拦住么?」 君弃剑与栗原辅文也觉有理,於是双双停下小船。 他们停船之後,後头追逐的二十四艘楼船居然也停下了,每一艘楼船都放下 了几支小船,船上俱有三至四名汉子,总计起来也将近百人,将湖面上的屈戎玉 c君弃剑c栗原姐弟都带上了楼船去。 在准备攀上绳梯的时候,屈戎玉抚揉著自己的双手,嗔道:「搞什么嘛!弄 得人家的手都要起水泡了!」跟著斜睇君弃剑:「都是你啦!划船划那么快,要 是我的手破皮了,你要赔我!」 君弃剑听著,不禁觉得好笑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撒娇?到底她是胆大 c还是没神经? 没想到那百馀名要将他们挟上大船的汉子,看了屈戎玉发嗔,全傻了。 看到这百馀名汉子的模样,君弃剑与栗原姐弟也不禁微怔。 他们是必须承认的屈戎玉的美,就是有这种慑人心神的魔力。 半晌後,一名虬髯大汉猛地摇了摇头,喝道:「别发傻!带上船去!王寨主 等著呢!」 至此,君弃剑笃定了。 屈戎玉或许是胆大c也可能是没神经,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二话 极度自信 ̄之一 ; 栗原姐弟c君弃剑c屈戎玉被『请』上楼船後,在一众水帮汉子前呼後拥之 下,进到了船舱里的议事厅。 他们一进厅内,数十名汉子口字站开,正好围著整个厅壁绕了一圈。 这么一来,自然是将门口也死死的堵住了。 厅中有六人,五男一女。便是天下至傻之人,也能想到,这六人即是彭蠡水 系六水帮的首领。 君弃剑在去年的江南水帮大会上,与这些人都有过一面之缘,并不陌生,即 向左首一位留著落腮胡的大汉道:「王寨主,好久不见,幸会。」 「谁和你幸会!」王寨主怒道:「老子压在你身上的一万四千两全没了!还 幸会?你和湖里的鱼去幸会吧!」跟著大喝道:「把君弃剑这小子手脚绑上沙包 ,丢到湖里去!」 四周众汉跟著就要行动,君弃剑心动方念c准备动手,双掌即已濡湿。 在一阵么喝声中,但闻屈戎玉嘻然说道:「怠子没罗!」 她的声音极为清脆响亮,无人不闻,众汉子均是一怔,停下了动作。 王寨主疑道:「什么意思?」 屈戎玉微笑道:「就这个意思啊!唔 ̄这二十四艘楼船,造价总计起来也不 下万两吧?」 王寨主愣了,望向另五位首领,六人面面相觑,对於屈戎玉所言均感不解。 把君弃剑丢到水里,和怠子c楼船有什么关系? 屈戎玉见厅中含六位首领c栗原辅文c及众汉子皆满面惑然,心晓他们悟性 有限,一时生出对牛弹琴之慨,只得叹道:「若你们把君弃剑丢到水里,他会把 你们的船都给凿了!」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但一想却又不对!王寨主即道:「他手无寸铁c又要让 我们在手脚绑上沙袋,进了水就只能下沈,哪能凿船?」 「那你就丢吧。」屈戎玉喟然道。 秀才遇到兵 ̄随你们去好了。 六位水帮首领都亲眼见过,在庐山脚下时,屈戎玉以口相就喂君弃剑服食药 丸,若说此二人关系密切,也无人怀疑。此时屈戎玉出面回护,原在情理之中。 但现下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c再加上君弃剑端地老神在在,一时不禁怯了。 若果君弃剑真能徒手凿船,这些船支可是他们六帮极重要的资产啊!这个险 ,冒不得! 原本他们得到了君弃剑进入彭蠡水系的消息,六帮随即商议要将他擒上船来 ,好好算算君弃剑让他们输给三大赌坊合计近十万两怠子的帐,且随即行动,立 时集结了二十四支楼船『赶鱼』c又在湖口布置了走舸百馀准备收网,其行动不 可谓不快速。 他们都准备好了,一等君弃剑c以及随後又收到消息的两个倭族人上船之後 ,绝不与其论理,一口气便要把帐全都结了!岂料多来了一个屈戎玉,竟然三言 两语便打消了他们将君弃剑丢到湖里喂鱼的主意。 六位首领相顾愁然c面有土色,一时之间竟都失了计较。 六人低声讨论了一阵,终於有了决议 ̄先向那两个倭族人下手! 於是王寨主身为代表,再次向前跨了两步,气势却不如开始时强了,还不禁 偷觑了屈戎玉一眼 ̄只不过几句来回,他心里竟有点怕起屈戎玉来了。 屈戎玉笑容可掬c退了一步,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看来是不会再动口了,王 寨主胆子一壮,即朝栗原姐弟喝道:「你们这些倭族人!在庐山把咱水帮精英弟 兄杀得伤亡过半,这笔帐也要讨一讨了!」跟著转向众喽罗,再次喊道:「把这 两个人给我乱刀分尸!」 这次他学乖了,选择不用自己最擅长的『喂鱼之刑』。 众罗喽正要准备动手,忽又闻一声冷哼! 王寨主听了这声哼,显然是女子声音,即转向屈戎玉,面带求饶之色,连连 拜道:「我说姑奶奶啊 ̄你又有什么意见啦?」 屈戎玉双手一摊,摇摇头,道:「不是我!」 王寨主胆子立即又壮了,再转而面向栗原苗 ̄这舱中女子仅有三人,一乃屈 戎玉c二乃信水水帮头子吕△c三即栗原苗。 屈戎玉既然无有出声c也不可能会是吕△,则必是栗原苗无疑了。 王寨主怒道:「有遗言么?快快说来!」 栗原苗冷然道:「中原草莽,无信一至如此,可笑!」 王寨主一听对方出言挑衅,自是心头火起,喝骂道:「你说什么!?」 「老王!」吕△忙叫道:「别罗唆了!快把他们宰了!」 「对!把他们宰了!」王寨主将手一指,自己也向右移动两步,移到了君弃 剑与屈戎玉身前,免得拦了众罗喽砍人的路。 先是在去年水帮大会上被君弃剑说动,开了什么狗屁『庐山集英会』,结果 二十一水帮联盟中身手顶尖的精英泰半死在山上,便是活的也都缺手断脚了;接 著收到君弃剑将要在庐山集英会『故意败北』的消息,二十一水帮的代表们再次 集结到襄州,准备兴师问罪,又被君聆诗几句话便打发走了,结果是大夥儿压在 君弃剑身上的怠子全都没了 标准的『人财两失』! 於是,这些寨主c帮主c老大c首领都得到了一个结论:绝不可『说理』! 那是他们的弱点,一旦说起理来,必定吃亏! 这船舱虽大,毕竟并非空旷地,再加上众汉子一涌而上,更显得水泄不通, 栗原姐弟擅用的手里剑是没空档可以多射了,於是双双自怀中掣出短刀,两人背 部相倚,挥刀抵敌! 君弃剑在旁见了数十名汉子围绕著栗原姐弟,阵阵么喝嘶骂声中c金铁交响 亦是不断,一时却攻之不下。若在『庐山集英会』前见此情景,必定惊骇;此时 一看,倒没什么感觉了。 君弃剑第一次在身手上胜过栗原辅文,是在涿鹿镇外,当时他用上在云梦剑 派所习得的『凌云步』,栗原辅文的手里剑便射他不中;再加上与神宫寺流风同 行过一段时日,君弃剑自认已将这些倭族人的斤两摸得十分清楚了。 岂料在『庐山集英会』上,他们竟能以寡击众c仅以四人之力便将二十一水 帮联盟的二十五名代表杀得片甲不留,真正与流风交上了手,他更是几乎毫无反 击能力,便即待死 当时,在流风的刀网之中c尚有意识时,他便已对这些倭族人的进境神速感 到十分讶异了。此时见了数十名水帮帮众不能攻破栗原姐弟的防线,也就不觉得 奇怪了。 且船舱窄小,那些大汉体型壮硕,能挤到栗原姐弟身前挥刀相攻者,不过五 c六人罢了,估量栗原姐弟的身手,他们一人要敌三名的水帮帮众,亦非难事。 君弃剑不动声色,静立在旁观看著,屈戎玉悄悄走到他身旁,低声道:「你 又欠我一命罗。」 君弃剑自然可以想见,是屈戎玉从庐山将他带到回梦堂c置入『回梦汲元阵 』的阵眼之中,他才能活到现在,说欠了屈戎玉一命,原是不假。 但说到『又欠一命』,君弃剑木然应道:「你不出声,我也能教他们不敢丢 我下水。更何况就是丢了,我也不会怎样。」 屈戎玉闻言,眉头略皱又舒,随即笑道:「好吧,没关系!反正以後你欠我 的命也不会差这一条了!」 君弃剑闻言,他已领教了屈戎玉的口舌之利,当即不再出声。 其实君弃剑素来好辩,但他就是不想和屈戎玉辩。 甚至应该说,不愿意和屈戎玉有太多牵连c交集。 沈默半晌,舱中围攻之势依旧,已有几名汉子中刀受伤c被拖出舱去了,栗 原姐弟仍然负隅顽抗。 这并排的二十四条大船上,至少聚集了彭蠡六水帮过半之众,少说也有三c 四百人。栗原姐弟虽能撑个一时三刻,但再这样打下去,累也要累死了! 「救他们好呢还是不救呢」屈戎玉在君弃剑身後咕嘀著,声音极小 。一来舱中杀声不断c二来正在水上,若是君弃剑想知道这湖面上十丈内生了几 个涟漪,只怕他也能晓得了,故即连挡在他们身前的王寨主也听不见的细微话声 ,在君弃剑耳中倒是清清楚楚。 但听是听到了,君弃剑却无有反应 ̄你自己定有计较,又何必特地问我? 「若是栗原姐弟葬身湖中,神宫寺流风c堀雪二人定会将消息传回祖国, 这么一来」屈戎玉顿了一顿,摇头晃脑,似是竭力思索著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句话却教君弃剑悚然一惊 ̄在湖面上时,他不是便已想通此节了吗? 慢 君弃剑倏地回头,见到屈戎玉搔首摆颈副好生委决不下的模样,更是惊 骇! 不会吧? 「住手!」君弃剑气贯丹田c猛然喝道:「通通住手!」 他这一喝,不仅盖过了舱中喊杀之声,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於是人人 尽皆耳,自然无暇再战了。 唯独屈戎玉泰然自若地将早早便塞住耳洞的两根纤纤小指放下後,面带微笑 ,向前走了两步,道:「我说啊」 「不许说!」王寨主见状,忙叫道:「别理她!继续上!」 「啊!!!人家偏要说啦!!!」屈戎玉耍赖地大嚷著,双手拉住王寨主的 手臂直摆,根本便像是一个在对父亲撒娇的女儿,即使君弃剑素有天崩不惊的胆 识,见了此景,也给她唬得呆了,更不必说一众水帮汉子c含其馀五帮首领在内 ,只差下巴没掉到地上了! 王寨主的年纪绝对比屈戎玉大了一倍还有馀,但屈戎玉也已十七岁 ̄在封建 社会里,四c五十岁的男人娶了如花似玉的十馀岁少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 ̄王 寨主给她这么一摇,全身不禁酥了c骨头也快散了,忙道:「别摇!别摇了!你 说!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别再摇了!」 屈戎玉听了,笑颜逐开,喜孜孜地娓娓言道:「我汉族 ̄素来名为『礼义之 邦』!这江湖之中呢 ̄别的不提,要当兄弟,重的也就仅这一个『义』字。所谓 『信义无价,更胜千金』,众位好汉,是耶不是?吕△姐姐,您说如何?」 信水水帮的头子吕△其实是位白发老妪了,乃是以其经验c辈份在这水帮中 挣得了一席之地,此时屈戎玉居然唤她作『姐姐』,不禁一愣,但也点头道:「 不错!重义守信之人,素为我辈所敬!但我等皆知,吴起乃是云梦剑派开山祖师 c以兵学立派!你乃云梦剑派门人,满腹诡道,何言『信c义』二字?」 屈戎玉笑颜不改,道:「我一个小小女孩,自然没人和我讲信说义啦!不过 各位前辈英雄好汉侠客,却是不能不管的罢?」 舱中众人听了,不禁面有愧色。 他们的确是一时意气,想宰了君弃剑与栗原姐弟 ̄前者是为乾扁的荷包c後 者是为水帮联盟的二十五位精英报仇。他们其实很清楚 ̄二十一水帮联盟即是『 庐山集英会』的主办,不承认这个结果,那也罢了,怎能事後以此问罪? 即使心里知道,但总是不痛快,不作不休!於是才决定今日绝不『说理』, 见了面,先杀再说! 岂料仅仅是多来了一个屈戎玉,全盘计划居然全给她仅靠一张不见得塞 得下一颗荔枝的小嘴儿搞毁了! 言已至此,他们是绝无可能再向君弃剑c栗原姐弟下手的了。 自然,更不可能向屈戎玉下手。 云梦剑派,是他们惹不起的。 舱中一时沈默,有的只是栗原姐弟久战之後的喘气声。 半晌之後,王寨主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们下船去吧!」 屈戎玉笑盈盈的看著水帮帮众替他们降下小船,二十四条楼船上,尚能泰然 自若的人,仅有她一个了。 栗原姐弟歇气已已,栗原辅文先上了小船,栗原苗向屈戎玉道:「阿里阿朵 !」之後,也跳上船去,姐弟二人便离去了。 屈戎玉听了栗原苗的说话,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搔弄著她那玉雕一般的额头 ,惑然道:「阿里阿朵?什么意思啊?」转眼一看,君弃剑已自上了第二艘放下 的小舟,在旁的水帮汉子眼见又要再下船,忙道:「不用下船了!」跟著足下使 力c便跃过了楼船的船弦c如鹅羽般轻飘飘地落在君弃剑的小舟上。 『凌云步』身法堪称天下一绝,船上众汉子见了,莫不轰然叫好! 屈戎玉笑孜孜地朝众人致礼答谢,而後便彷若理所当然地在船板上坐下。 跟著,二十四支楼船各自驶去了。 屈戎玉坐在舟上,伸了个懒腰,道:「呵 ̄好累喔」但一凝神,才发现 小舟半寸未移,即与君弃剑对眼相看,疑道:「船家,怎么不走?」 君弃剑并未移开视线,与屈戎玉对视著,道:「你上我的船作啥?」 屈戎玉道:「我不是说过了嘛?今天一整天都在划船,人家的手掌都快破皮 了,要你负责啊!」 「我们不顺路。」君弃剑道:「云梦剑派该从修水去。」 屈戎玉微笑道:「谁和你说我要回回梦堂?我要去襄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二话 极度自信 ̄之二 ; 君弃剑一听屈戎玉说要去襄州,自然更不可能动桨了,但又知道屈戎玉口齿 伶俐,未必辩她得赢,索性闭目打坐,形如入定。 屈戎玉见了,便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道:「现下天色也不早啦,你如果打 算在湖上过一夜,我是没什么意见啦不过先告诉你,我睡觉时习惯除去外裳 ,只穿亵衣亵裤。再加上你这一身破破烂烂c衣不衣布不布的模样若有人见 到了,会怎么想?会怎么传?这里离鄱阳剑派不过几十里罢了,若巧传到蓝沐雨 的耳里,那会怎样?我倒顶好奇的。」 在庐山上,神宫寺流风以『太刀乱舞』的刀技,在君弃剑身上留下了无数刀 痕,虽然『回梦汲元阵』中的水灵气息不仅已将君弃剑全身伤口治愈c连刀疤也 是极浅,但被砍得稀巴烂的破衣可还没换掉。 君弃剑睁眼,即见屈戎玉已脱下纱衣,准备解开腰带,再看天色已近黄昏, 再过会儿马上便天黑了,更不打话,随即抓起船桨猛摆。 这会子,君弃剑刻意不循水流方向行船,甚至将船驶得摇摇晃晃c随时都会 翻船的模样,屈戎玉却仍稳坐不动c似笑非笑地道:「我从懂事到十岁拜师为止 ,一共八年,每天都在湘江里泡上四c五个时辰,你以为我可能会晕船吗?」 君弃剑自然不可能答话,但也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工夫,於是放慢了船行速度 c也划得稳了许多。 屈戎玉也不再出声,迳自稀目端坐,趁著船行空档练起了吐纳。 君弃剑一边摇桨边凝神听著屈戎玉的呼吸声,但觉其吸吐的间隔忽长忽 短c声量也是忽高忽低 ̄至拙处,犹逊贩夫走卒;巧妙处,似不下於皇甫望 ̄实 听不出她的内功造诣究竟如何!若不论其内功修为,只看她在『庐山集英会』开 始时攀上山门梁柱的灵动c再见她自楼船跃下小船的轻盈,即感其潜力无穷,实 是难以估量的一代武学奇才! 日已昏黄,照到了端坐不动的屈戎玉身上,由於屈戎玉肤质如玉般晶莹无瑕 ,能够反射光线,一时竟似极了庄严圣洁的白玉观音像! 君弃剑心头一震 ̄世上怎能有这等人物? 这胡来之极c却又聪慧之极的姑娘,究竟是敌是友? 赶在日落之前,君弃剑即将船泊到了入江口处c在参加『庐山集英会』之前 曾落脚的湖口镇,一言不发,迳自上岸。 船一停下,屈戎玉即已收功,眼见君弃剑已离船了,急急赶到他身後跟著。 君弃剑随意拣了一间客栈便即行入,屈戎玉却未立即跟进。 由於在『庐山集英会』前,君弃剑与君聆诗c徐乞c皇甫望等便已在湖口镇 滞留过一段时间,当时他又是夺◇的大热门,可说一言一行都会引来许多人的注 意,这湖口镇里上至官差c下至贩夫,识得他的人著实已不在少数,这店小二此 时认出了君弃剑,即道:「君公子原来没事!要住宿是么?」口气不卑不亢。 若在会前,抢著免费供应君氏父子食宿的客栈实是所在多有,如今君弃剑已 在『庐山集英会』中落败,声势也一落千丈,由区区一个店小二的口中便已听得 出来。 君弃剑也不在意,道:「对,一间房。」 店小二未即应是,只把眼光在君弃剑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几乎快 把君弃剑身上衣服的破洞数量都给算出来了,才道:「要付店资才成。」 君弃剑一怔,他自然十分清楚,身上实是分文不明!便是原先有些碎怠,衣 物破烂如此,也早就给掉光了。 这客栈送往迎来,也不知接过多少客人,店小二早已练出了一双观心测意眼 ,马上便看出了君弃剑是拿不出怠两的,便道:「看在君公子还有几分声名的面 子上,若是马房c柴房,掌柜的或许能同意让您免费住上一宿您待要哪间? 权且说来,小的再问问掌柜的去。」客栈内寥寥无几的客人也都投注著关切的目 光。 君弃剑呆然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世道竟如此现实!也没想到,一场『庐山 集英会』,可以将他捧成英雄c亦能摔成过街老鼠! 其实他自幼跟著君聆诗,什么苦也吃过了,真要住马房c柴房,也非什么难 事,但那一双双等著看戏的眼光,又教他怎能真开口说要住马房c柴房? 待要拂袖而去,岂不是等栽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店小二了么? 况且,他的衣袍袖子早被神宫寺流风截断c诸葛静遗给他的那件鹤氅也已随 风化成了片片布块,君弃剑实无袖可拂! 君弃剑呆立不动,心中只感到悲切莫名 ̄我居然落魄一至如斯? 「我要上房。」屈戎玉步入客栈,昂然说道。跟著,将手上的布包递给了君 弃剑。 屈戎玉那惊世骇俗的行为,早也已声名远播,况且她又生得『极为好认』, 她一现身c出声,店小二原该要唯唯诺诺地照办,但却一时呆了。 客栈中人皆已呆了。 这也不奇,第一次见她而能不发愣之人,实是寥寥可数,屈戎玉早已习以为 常,当即喝道:「有没有听见!我说我要上房!」 小二给她一喝,浑身不自禁打了个颤,忙向楼上喊道:「一间上房!」跟著 站到了屈戎玉身旁,展臂道:「姑娘请!」 屈戎玉却不搭理,直盯著君弃剑瞧。 君弃剑形如木人,提著屈戎玉所给的布包,站著,一动不动。 小二窘了,不知该不该收回手臂。 半晌後,屈戎玉才说道:「一间?」 此语似是自言自语,但却见君弃剑身子一抖,摇了摇头。 屈戎玉即转向小二道:「我要两间。」 小二连忙应是,朗声向楼上吩咐後,再次展臂,改口道:「君公子请!屈姑 娘请!」 在上楼到进房的过程中,君弃剑脑中已是一片浑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作些 什么。 直到关上房门,发出了轻轻一声『咚』,君弃剑身子一震,才回过神来,随 即深深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上。 他知道c很明显的感受到,浑身的水灵气息已让他拥有了许多人苦练一生也 无法达到的修为境界,但是仍然受辱於区区一个客栈小二 钱莹曾说: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武艺,在江湖上,不管想作什么都有所困难 。故他也曾经以为,只要不断的磨链c让自己变强就够了,可如今,事实却又似 乎并非如此 一切问题回到了原点 ̄为什么要变强? 他曾经说服了南武林水帮联盟,现在这件事成了他被水帮联盟敌视的主要原 因;他曾经定计逼退吐番大军,如今没人会记得他有这等能耐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庐山集英会』!他自己一手促成的『庐山集英会』! 刚刚,君弃剑甚至有点冲动,想一掌将那店小二毙了! 此时,有人将门打开了。 君弃剑扭头望去,进来的人是屈戎玉。 未待君弃剑出声逐客,屈戎玉迳已说道:「如果我是你,刚刚我就直接把那 小二给宰了!」 君弃剑微微一怔,摇头道:「杀人也要有个理由,他刚刚一点也没说错c作 错,杀了他,只显得我更理屈了。」 屈戎玉冷哼一声,道:「兵家杀人,无需理由!」 君弃剑仍然摇头 ̄他知道自己是兵家,但顶多是半个兵家。 他是一个有『人性』c有『道德禁区』的兵家,不可能因此杀人。 屈戎玉知道这是君弃剑的原则所在,便道:「你可以不吃不喝,也饿不死, 但我可不行。我已经要了些饭菜c也要了善酿,等等你喝酒c陪我吃个饭,就当 还我一条命,行吧?」 君弃剑点了点头。 屈戎玉又道:「那,你在『回梦汲元阵』中一睡二十天c跟著又赶了六天的 路,先去洗个澡吧。那布包里,是我刚刚买的衣服。」 君弃剑再次点头,提起布包,便拉开了房门。 「喂!我还有第二个要求!」屈戎玉喊了一声,见君弃剑回头了,便道:「 你不要再开左襟了。就当是还我弹了那一首『听屈戎玉弹琴』吧!」 自寒星死後,君弃剑一直都是衣开左衽 君弃剑虽然早就知道c此时才真正肯定:在庐山上,他对列成子使出『抽刀 断水水更流』一击失利後,那首自山下传来c倒弹倒唱的『听蜀僧弹琴』,确 然是屈戎玉所奏的。 这一条,的确也算得是人情。於是,君弃剑再次颔道,便走了。 屈戎玉独个儿坐在房里,不久,即响起了敲门声。 屈戎玉知道该是小二送上了酒菜,即道:「进来!」 小二开了门,将酒菜置桌後,即笑脸盈盈地问道:「屈姑娘还有什么需要, 可以让小的效劳?」 这明摆了是小二见屈戎玉美貌,想献殷勤来的。屈戎玉厌烦的瞥了那小二一 眼,才知道即是方才给君弃剑难看的那人,脑中念头一闪,随即面露微笑,道: 「你过来些。」 小二见说,满脸堆欢地靠上两步。 屈戎玉高举右手,衣袖滑下c露出了洁白细致的小臂,看得小二一时傻眼, 屈戎玉则将纤指在小二脸颊上滑过路向下抚过了小二的下巴c颈子,小二只 感到浑身酥麻,直比躺在金块堆里睡觉还要舒服! 屈戎玉一手摸到了小二的心窝,小二已忍之不住,几乎就要伸手去碰触屈戎 玉的手臂,屈戎玉见状,指尖微一使力,将小二推退了数尺,拢下衣袖,娇笑道 :「别噎著了。先出去吧。」 这句话狻有诱意,听在小二耳里,彷似要他等夜深再来,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连道:「是!是!我先出去!」 待得房门一关,屈戎玉脸上的娇笑随即化为冷笑。 「你眉宇之间显有杀气。」忽然有个音调持平c不高不低c也无抑扬顿挫的 声音出现在屈戎玉身後:「不怕让君弃剑看出来了?」 屈戎玉猛然回头,只见一名身著黑色短衣c蓄著半长不短散发披肩c面貌极 其平凡c再怎么看还是只有平凡c再怎么认也会记不起来的『中庸人』,不知何 时,竟已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背後。 屈戎玉心头一惊,立即起身退步离开『中庸人』数尺。 『中庸人』见了屈戎玉的反应,面上表情殊无变化,仍自操著他那一口发音 极其正确c但又让人听了极不舒服的声音道:「我还道屈戎玉是当今天下第一奇 女,原来也会害怕?」 屈戎玉闻言,随即露出微笑,道:「人之会所以害怕,是因为无知,我既然 不晓得你是什么人,也就是对你无知,若怕,也在情理之中。」 中庸人道:「兵家原来也讲『情理』?」 屈戎玉道:「岂不闻『风声鹤唳』c『草木皆兵』?兵家乃万人敌,但能敌 万人者,非独一人,乃兵家驱千人敌之也!既需驱人,人自有人性,如何能够不 怕?」 中庸人听了,发出笑声,但唇齿不张c脸上肌肉不动,道:「你这说法,竟 与当年的『天弃鬼才』如出一辙!」 十五年前,云南王稀罗△麾下有号称『云南三将』的三位好手,其中的『云 南第一强者』,名为巴奇。 稀罗△曾告诉巴奇一段话,这段话此时几乎已成佚语,屈兵专是少数知道的 人之一,他也教给了自己极其疼爱的孙女儿。 那段话是这样的 王曰:「君有万夫不当之勇,然可敌万人而不败乎?」 对曰:「不能。」 王曰:「然则,此语何解耶?」 对曰:「不解。」 王曰:「能敌万人者,非独夫,千人也。君率部征战,甘冒矢雨c亲临前线 ,示勇於三军,振军士威c堕敌之气,则军可以一当十。军少於敌足胜c多於敌 能歼,乃至百战不殆!以匹夫之勇励军,使军皆勇,此曰『勇冠三军』。君正乃 勇冠三军之辈,吾欲以南诏军兵交君,故君有『万夫不当之勇』也!」 中庸人一口便点出此语来源,屈戎玉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动摇了! 同时,由对方发出笑声c脸上表情却丝毫未改,屈戎玉可以笃定,这人定是 戴著人皮面具! 中庸人似是一眼便看出了屈戎玉心中的震撼,淡然道:「别怕,我不是来找 你的,我是来找君弃剑。」 「哼!谁怕你了?」屈戎玉又复归座,取过一只竹林杯c斟了杯善酿,自顾 饮下。 一杯善酿入腹,屈戎玉随即面泛霞红,显然极不善饮。 中庸人见了,即道:「善酿虽是好酒,却容不得多饮。在下介绍一样饮品, 姑娘应会喜欢。」言罢,便自怀中摸出了一抹方巾,在屈戎玉面前展开。 屈戎玉虽不善饮,但竹林杯小,装酒也少,意识尚称清楚,见了方巾中乃是 寥寥几片茶叶,聚云堂所处的衡山,原也是相当盛产茶叶的地方,屈戎玉对茶的 认识亦算不浅,一眼即认出那是龙井的茶叶,便道:「喝茶原是不错,但你就给 这几片,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中庸人并不答腔,迳执起一旁小炉上烧著的热水,便用桌上的茶具冲泡著他 那几片茶叶。 君弃剑此时沐浴已已,正好入房,见了房中多了一人,自顾地冲茶,一时也 不出声,只是静静看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二话 极度自信 ̄之三 ; 茶叶既少c茶量亦寡,但入味也快,中庸人将茶水分别注入竹林杯中,正好 只足三杯的量。 茶一出壶入杯,随即散发出一股清雅恬淡c若有似无的茶香,屈戎玉素爱喝 茶,闻了这气味,便知此茶不凡! 此种茶香,君弃剑也认得出来,他走到桌旁c执起一杯,道:「龙井。」 「极好的龙井!」屈戎玉补充道。但只盯著茶杯,却不动手。 陌生人所泡的茶,且这绝顶茶香是她从未闻过的,太诡异了! 莫非茶叶中有什药物?岂可轻饮! 中庸人又发出笑声c但脸面自无动静,说道:「两位尝尝。」言罢,便先自 饮了一杯。 屈戎玉仍然不动手 ̄就算茶叶没问题,也不能担保杯子没问题!这中庸人便 连入门都能无声无息,想下什么手脚而不被查觉,亦是不难! 「茶与酒不同,冷了,便无味了。」君弃剑说,跟著轻啜了一口。 屈戎玉见状,也执起竹林杯饮尽了,她让茶水在口中流动了一阵,方行吞咽 ,而後随即赞道:「好茶,果然是极好的龙井!可惜仍算不得『绝顶』!」 此言一出,君弃剑原先暗藏的戒心刹时松驰了,屈戎玉自己也是一样。 因为他们都晓得世上最好的茶,乃是当年『天弃鬼才』稀罗△私有茶园 所产的『云南龙井』! 稀罗△乃一代王者,他不仅仅是自己臻於『凌绝顶』之境界,所有与他有牵 连的人c事c物,也都扬名四海。 稀罗△的龙井,被喻为『天下第一茶』;当年曾参与灵山决战的人杰们,如 徐乞c皇甫望c君聆诗c诸葛静,俱由此声名远播;稀罗△麾下的三名大将:巴 奇c喀鲁c阿沁,也分别被称为『云南第一强者』c『云南第一杀手』c『云南 第一探子』;稀罗△的一言一行举一动,莫不成为普天下有志扬名立万者学 习的借镜! 稀罗△,乃是屈兵专所认定的『不可与敌之人』c君聆诗口中『天下无敌的 王者』,这种观念也灌输给了屈戎玉与君弃剑,他们自然会对与稀罗△有关的一 切事物怀有戒心c保持距离。 如今,既然这茶并非『绝顶』,即并非『天下第一茶』:云南龙井,此人既 与云南c与稀罗△扯不上什么干系,也就并不可怕了。 君弃剑放下茶杯以後,仔细一看中庸人,一阵思索後,道:「我是不是在哪 儿见过你」 中庸人面无表情,不答。 君弃剑开始仔细回想 ̄他的记忆力原本不错,但此人实在太过平凡c太过中 庸,致令一时想不起来。 中庸人见君弃剑确实已忘记了,轻叹一声,似乎狻感惋惜。 屈戎玉则直盯著中庸人 ̄她一直在想,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但此时由於双 方尚且十分陌生,她也能自我压抑好奇心c不予发问。 中庸人一叹之後,即道:「君公子,此事狻关重大!」 君弃剑不语,仍自思索 ̄什么事关重大?是你的身份吗?他根本想不起来, 在哪里见过这中庸人了! 中庸人说完以後,便自推门行出。自然,屈戎玉c君弃剑都不会留他。 君弃剑坐下了,这时才注意到屈戎玉脸色泛红c粉面含春,知道她已饮过一 杯,再看桌上,也仅有三只杯子 如此说来 「你刚刚喝的茶,那杯装过酒了吧?」君弃剑问道。 屈戎玉点头道:「没错啊!」一怔 ̄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君弃剑固有天才素质c屈戎玉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此二人两言来去 ,已同时想到了许多原由。 君弃剑并不擅饮茶,他只知道君聆诗所教他的:龙井是好茶c『云南龙井』 更是『茶中泰山』! 但这『茶中泰山』,到底应该好到什么地步?君聆诗说,无法言述。故君弃 剑也就无法想像了。 他在回梦堂待过一个月,那一个月间,并未见过屈戎玉,但屈戎玉确实又是 云梦剑派弟子,如此一来,即有两个可能。 若非在那段时间内,屈戎玉正好外出c则她应是属於聚云堂下。 聚云堂位于衡山,衡山产茶,若屈戎玉是聚云堂弟子,必然知茶! 君弃剑无法尝出『云南龙井』特有的味道,屈戎玉应当可以! 也由此,虽然君弃剑觉得那龙井已好到无可言喻,但屈戎玉一说『并非绝顶 』,君弃剑也就臆断地认定:此茶并非云南龙井。 但事实却又不然!善酿是好酒c龙井是好茶,但酒与茶,是不相容的! 用装过酒的杯子再来装茶,即会失味。反之亦然! 若屈戎玉饮茶之杯已先装过了酒,茶味必然会受到些许的影响,屈戎玉所饮 之茶,即非原味! 若是将那茶的味道还原呢?会否,即是『茶中泰山』? 若果真是『茶中泰山』,那么 『中庸人』与云南便有干系了!他会是谁? 屈戎玉知道自己的嘴儿坏了事,轻轻了打了自己一个耳聒子。 君弃剑见了,不禁好笑 ̄此时再打,又有何用?他取过酒壶斟了一杯,朝屈 戎玉高举,道:「敬你的。」 这一杯,自是谢屈戎玉救他一命。 欠了屈戎玉一命,那是千真万确的事,依君弃剑有恩报恩c有仇报仇的个性 ,其实屈戎玉大可以要求更困难c更艰钜的事让他作,却只是让君弃剑陪自己吃 一顿饭便即作数 ̄对此,君弃剑心中大为忐忑。 屈戎玉见君弃剑已换了新衣c也衣开右衽,笑了,挟了口菜送进嘴里,咽下 以後,见君弃剑也尽了一杯,笑得更是开心。 「好了,从今以後,我们各不相欠。」君弃剑说道,跟著站起身,作势便要 离去。 屈戎玉见了,忙道:「慢点走!」 君弃剑回头了,拱手一礼,正色道:「屈姑娘还有何指教?」 这是故意同我闹生疏来了!屈戎玉心中狻感不是滋味,但也耐著性子,道: 「你真的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那中庸人?你不是想刻意瞒我罢?」 君弃剑见问,眉头略蹙,道:「此事与屈姑娘并无干系。」 屈戎玉道:「这句话我相信,本来就和我没有干系。不过你解不出来的 谜,或许我能解得!」 这句话若由他人来说,无疑是刺伤君弃剑此时已极为脆弱的自尊心,但发话 人是屈戎玉,君弃剑已亲眼见识过她的精灵才智,此言倒非妄语。 君弃剑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用麻烦了。」 屈戎玉俏脸峻了,道:「如果那事是十万火急的呢?」 君弃剑道:「我连前次见到那人是什么时候的事都想不起来了,若果十万火 急,也已迟了。」 屈戎玉道:「你怎知就不会差了现下这一时三刻?」 君弃剑道:「即使如此,那不才也只好认了。」 「认了?你认了就作数了?」屈戎玉冷哼一声,道:「如果,这件事关系到 诸葛氏,你还能认了?」 诸葛氏? 君弃剑心头一震,终於正眼看著屈戎玉。 中庸人说,『事关重大』。 若非是指他的身份c而是诸葛氏之事,对君弃剑来说,确然事关重大!重大 之极矣! 「我原本还有件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你要走,请吧!」屈戎玉转身面桌, 迳自食饭吃菜。 君弃剑犹豫许久,终於又复归座,继续饮酒。 一个用膳;一个喝酒。一个吃光了两碗白饭c三菜一汤;一个喝尽了两斤善 酿,杯底朝天。之间并无支字往来。 屈戎玉吃饱以後,她早知道君弃剑脾气极硬,即使真正事关诸葛氏,也不会 主动出声相询於己,只得先行发话道:「十二年前,诸葛静夫妇在箭村之中遭到 暗杀,此事在十天之内即已传遍天下。」 君弃剑颔首。当时,他正与君聆诗游历天下,由於不敢曝露身份c也不能过 度於人多的地方活动,几乎对於天下大事一无所知 ̄或许君聆诗晓得,但即使晓 得,想来也会刻意隐瞒君弃剑。所以,君弃剑才会迟至两年前与君聆诗分开c独 自至箭村一行後,才知此事。 但不可否认的,『天纵英才』之逝,的确在江湖道上曾造成一时轰传。 「由於有人亲眼见过,在诸葛静猝逝那晚的当天,曾有个自称某节度使的使 节去拜访过他。不久之後,又有人自称在灵州看到了一个洁白如雪的女子c和一 位小女孩,这两人都非灵州人氏c且一到灵州立即入狱,於是有人判断,派人杀 了诸葛静夫妇的人,极可能就是当年的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 这些事,君弃剑也知道,只是听,并无反应。 「不久之後,仆固怀恩叛变了,联合了吐番c回纥二大国,及吐谷浑c党项 c奴拉三族进攻大唐领土。於是传出了另一种臆测c甚至我爷爷也是这样想的: 仆固怀恩叛变,乃是早有预谋,且因他早已听说过『天纵英才』的大名,便想将 诸葛静招为幕僚,但诸葛静拒绝了。於是,在『宁为玉碎c不为瓦全』的心理下 ,仆固怀恩才会将诸葛静一家四口杀其二人c掳其二人。」 君弃剑微微颔首 ̄若是屈兵专也作如此想法,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但联军进攻至京畿时,仆固怀恩忽然病死了。这时,皇甫望已技压群雄, 在徐乞大力支持之下,成功登上了北武林盟主大位,随即一举带领著北武林群雄 反攻吐番c回纥联军!其中传颂最广的一次作战,即是吐番c回纥二大国因争夺 领导权,导致双方失和,分别将大寨扎於泾阳城的东c西两侧,皇甫望与徐乞则 趁机带领了北武林各帮派好汉夜袭回纥大寨。这一次的行动大为成功,将回纥可 汗药罗葛移地健吓得胆颤心惊,一夜之间连弃了五座大寨,直退了二十里!次日 ,朝廷又派出郭子丁前往议和,药罗葛移地健自然是同意了。於是吐番陷入了孤 立无援的境地,只得退军。吐番返师途中,趁机大掠灵州城,回纥在後予以偷袭 ,抢去了四千馀名俘虏。」 「其实,当时除了北武林盟之外,南武林也有几个人到了灵州,想趁乱救出 诸葛氏遗孤。其中有鄱阳剑派的掌门昭明c蒲台山『苦海无涯』四僧c原定帮雷 斯林与寒元但可惜的是,他们虽然救出了一些被劫走的囚犯,却不识得诸葛 静的幼女c也未找到那位洁白如雪的女子」 屈戎玉言至此,君弃剑接腔道:「因为那位洁白如雪的女子,还是被吐番掠 去,带回逻些城了!至於诸葛氏孤女,不过一个小小女孩,实无什特徵可言,自 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哪个小女孩才是『天纵英才』的女儿」 屈戎玉道:「这些事,都是爷爷告诉我的。当时曾参与救援行动的人之中, 昭明c雷斯林c寒元c苦识c海识等人都已过世了,仅剩无识与涯识。」屈戎玉 倒了杯茶,缓缓饮下。 因为,她知道的c能说的c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诸葛氏孤女,诸葛涵。 究竟有没有被带回中原?还是在回纥?在吐番?是死c还是活? 一切,或许都要看她的造化了。 君弃剑听完以後,立即起身,又准备离去。 目标无他,自然是要马上赶到蒲台山去! 找到无识c涯识,至少可以问出,他们当年究竟救出了哪些人? 「站住!」屈戎玉断喝一声,君弃剑只得再次回头。 「给你情报的条件: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天亮,再和我一起出发。」屈 戎玉又斟了杯茶,泰然自若。 君弃剑在原地站了半晌,终於还是离房了。 但脚步不急,他是到另一间房准备就寝,而非赶路。 这天晚上,这间客栈里有个小二死在客房外。 仵作验尸後,判定死因是心脉阻塞c血液无法流通c心脏衰竭,导致暴毙。 但令人奇怪的是:此人死时,其下半shen居然还有『一柱擎天』之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三话 苦海无涯 ̄之一 ; 南少林寺,位於泉州北的蒲台山麓(後改称戴云山),世称『蒲台少林』。 君弃剑在与君聆诗行游四方时,也曾去过泉州,大约在彭蠡东南方六百馀里。君 弃剑选择走水路,顺长江而下直至苏州後c再转行邗沟向南行至杭州。 从湖口到杭州这一段,君弃剑不只一言不发c也不吃不喝,每天晚上著村靠 岸,只任得屈戎玉自寻宿处,他只睡在船上。 一来由於身处水上,他不需要饮食也不会饥饿;二来毕竟他浑身上下连一文 钱也摸不出来,若是须要花费,掏腰包的人必是屈戎玉,君弃剑自然是用尽方法 ,不想再欠屈戎玉任何一点人情。 三来君弃剑不想上岸,不想和太多人接触。 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想再去看那些讥嘲的嘴脸! 但一至杭州,等於水运交通已至终点,接下来即必须弃船换马c或者步行。 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水面了。 屈戎玉自然是坚持要乘马。 君弃剑一时犹豫了 ̄他想早点到蒲台,骑马当然是比步行要快,可若一旦决 定以马匹代步,那就得买马了。若要买马,出钱的人自然又是屈戎玉。 「唔」君弃剑停下脚步,开始深思。 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屈戎玉见了,有点好笑c又有点得意,她向四周观望了一圈,发现了一间酒 肆,便道:「买马的钱,不用算人情,别考虑了。不过,你要不要带些酒?我听 说过,杭州的善酿是极品善酿,刚好旁边就有一间酒肆」 君弃剑闻言,转眼一看那酒肆的招牌,怔了。 『若水酒肆』! 「话说『上善若水』,这间酒肆的善酿应该不错。」屈戎玉说著,便向那酒 肆行去。 君弃剑自然记得,这间『若水酒肆』的善酿是何等醇厚c何等可怕! 自小由君聆诗培养酒量,自十三岁起,若是只饮一般客栈供应的薄酒,君弃 剑便是连喝两大缸,神智依然能够保持清醒;如善酿这等醇酒,少说也可以喝个 十斤不醉。 但当初君弃剑到若水酒肆中要了三斤善酿,却只勉强饮尽一斤,便即醉 倒!且一醉七日不醒! 『若水酒肆』的善酿,已经超出了『酒』的常理了! 君弃剑正想出声阻止屈戎玉入若水酒肆,肆中却先传出一阵喊声:「小鬼! 你不是本地人吧?」 跟著一个童声答道:「我是河内南阳人,跟著母亲来探望舅父的。」 喊声又道:「难怪你不懂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里的善酿不是一般的善 酿!」 童声道:「善酿非善酿?我不信公孙龙那一套!」 听到这话,屈戎玉止步了c君弃剑则行近了几步。接著,肆中又传出了话声 :「就算只是一般的善酿,你这小娃儿也不能喝!」 这句话让君弃剑有点不是滋味 ̄他也是从小就擅饮了。 童声道:「李白八岁知醉,我岂不行?」 纵使前一句让君弃剑不悦,这句又教他讶然了 ̄这娃儿竟拿自己与李白比? 「好!我读书少,不和你争。本店沽酒最少半斤,需一百八十文钱,你有是 没有?」 「呃我只有一百文」 「嘿 ̄那你和我吵什么劲儿?」 「这样吧!我写首诗给这间店当榜儿!只算你八十文!」 「免了!你没看到那儿吗?」 这时,屈戎玉c君弃剑皆已步入酒肆中,正见了酒保正指著悬梁,便也顺指 望去。 梁木上以黑墨写著斗大的四字:『上善若水』,属名是为贺知章。 酒保洋洋得意地说道:「那是贺左拾遗巡访本县时,喝了本店的善酿後,一时 兴起,在店旁的桧木上写下的。老板便将那桧木伐了,作为悬梁,也将店名改为 『若水酒肆』!这就是本店的招牌,可不需要你一个小鬼头写什么榜!」 贺知章即是在李白面圣时,评其为『天上谪仙人』的知名文人,那小童适才 又以李白自比,这会子不禁泄气了,望著悬梁发起了怔。 跟著,酒保见了君弃剑,随即笑道:「哟?原来是君公子!公子这次待要沽 多少?」君弃剑为之一怔c屈戎玉也观察著酒保的表情,很快都肯定了 ̄这酒保 的笑意是真实的c是发自内心的。 屈戎玉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这时肆中并无其他客人c掌柜也不在,酒保便放胆说道:「我在这『若水酒 肆』工作,虽然酒的确是好酒,但实是醇过了头,能受得了这酒後劲发作的人实 是少之又少!我见过很多自称酒豪的客人闻名而来,但喝过一次之後,就再也不 敢来了!偶尔来了几个真正著名的酒鬼酒仙,顶多也只能喝半斤罢了。去年君公 子光顾,一开口就要了三斤,其实当时我是很想笑的。但君公子虽未能尽饮三斤 ,至少也喝光了一斤才醉倒,这等海量,实是小的见所未见了!也由於君公子一 醉七日不醒,大名传遍杭州,小的便牢牢记住了。」他说话之间,一直面带笑容 ,之中表达出来的是对君弃剑能饮该店一斤善酿的尊敬,而无丝毫贬意。 君弃剑不禁对这酒保有点感激,但他身上既无≈镒,自也无法沽酒,便摇头 道:「我分文不明,无能买得起酒了。」 屈戎玉在旁不断计算,暗自嘀咕著:「一斤能醉七天此处距泉州尚有五 百馀里,若一日行百里嗯」跟著露出笑容,向酒保道:「我要三斤,装 在酒葫芦里。」 酒保应了声是,即沽酒去了。 一旁那小童还未离去,他扯了扯君弃剑的衣袖,道:「你平常能喝多少?」 君弃剑不假思索,即道:「一般的善酿,大概十斤吧。」 小童道:「听你们刚刚说的,这店子的善酿,一斤能让你醉七天?」 君弃剑颔首了,小童喃喃说道:「那我应该好歹可以喝半斤吧」 听了这话,君弃剑不禁怔了。 此时,酒保也沽好了酒,提著个酒葫芦递给了君弃剑,道:「价钱照旧。」 「三斤折合一两,是吧。」屈戎玉早已看到了价表,当即摸了块碎怠交付酒 保。由於酒保对君弃剑的态度和善,她也微笑以对。 君弃剑晃了晃酒葫芦,道:「不太对这重量不仅三斤。」 酒保道:「小的自作主张,多送了半斤,让姑娘也有机会尝尝。」 屈戎玉一听,连连摇头道:「不!不了!这酒我怕喝不起!」在湖口镇她要 了两斤善酿,君弃剑尽饮而面不改色c恍若无事,她自己不过一口子的竹林杯便 已面泛霞红,酒量相差之大,她可是心知肚明。这若水酒肆之善酿,一斤能将君 弃剑醉倒七日,那她岂不是沾唇即倒?真的是喝不得。 酒保道:「那也没关系,就当小的奉送君公子吧。」 君弃剑道了谢,即与屈戎玉行出酒肆。 才离开酒肆走没几步,忽闻酒保在肆中又嚷道:「小鬼!你怎么还没走?」 小童应道:「半斤酒,你可以说送就送!打个折算我一百两便不行么?」 酒保道:「君公子仍酒中之圣,他肯喝本店善酿,是本店的荣幸,你又算哪 根葱来?」 小童道:「不如这样!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我喝了半斤你们的善酿而没醉倒 ,便算我免费c再送我半斤如何?」 「去去去!你当我傻子?谁和你打这个有赔没赢的赌!」酒保骂著,一把便 将小童撵出了酒肆。 屈戎玉见了,便道:「诗人敬诗仙c武者神武圣c兵家师孙子c酒客尊酒豪 这道理真也不假。」 君弃剑迳行到那小童身边,解下了水囊将水倒去後,将酒葫芦里的酒沽了半 斤入囊,道:「这些酒给你吧。」 小童原本气呼呼的朝著酒肆大骂,见了装酒的水囊,随即笑颜逐开,连道: 「谢谢!谢谢!」 君弃剑蹲下身子,道:「你真的这么喜欢喝酒?」 小童肃然正色吟道:「酌酒有三觞,影月各满盅;一饮忘天下,再尽泯愁容 。酒贱吾为客,天黑月作东;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跟著一笑,道:「饮 酒乃一时盛事,劣酒资喂酒虫,难得来杭州一趟,既见好酒,怎能放过?」 君弃剑微笑 ̄小童所吟之诗,其实乃是君聆诗十四年前夜泛洞庭时所作的。 这小童信口吟来,似乎只知其诗c不知君聆诗其人,果然是个酒虫。 小童道:「快中午了。谢谢大哥哥送我酒,到我舅父家吃顿便饭好吗?」 屈戎玉靠到近处,道:「只请大哥哥吃饭么?大姐姐有没有份?」 小童笑道:「酒资是大姐姐出的,也算是大姐姐送我的酒,自然有份!」说 完,一跳一跳地领先跑了。 君弃剑眉头微皱,道:「我并不饿」他只希望早些赶到蒲台而已。 屈戎玉一把拉著君弃剑跟在小童後面,道:「你觉得云梦剑派很有钱么?」 君弃剑不假思索,即道:「狻穷。」 由於在回梦堂待过一月,所食者除白饭之外c仅有自栽的蔬果与堂下弟子捕 钓的鱼c虾等水货,所有书简也都十分破旧,派中贫穷是显而易见的。 屈戎玉道:「回梦堂穷到翻掉,聚云堂靠著栽茶,也仅能勉强维持而已。既 然回梦c聚云二堂都这么穷,你当我很有钱么?更何况,接下来我们要换马走陆 路了,你哪来的水气滋补裹腹?还是吃饭实在!」 君弃剑听了,即知能吃一顿免钱饭,就算是一顿了。对於小童的邀请,自无 拒却之理。 小童领著二人来到舅父家门,原来只是一户农家。 君弃剑很自然的在门口止步了,屈戎玉却大剌剌地跟了进去。 君弃剑眉头微皱 ̄她难道不知道,未经通报c自行进入他人家中,是十分不 礼貌的行为吗? 但再转念一想 ̄屈戎玉出身於兵家c所学皆是兵家,兵家之中,何来『礼』 之一物? 不久,一位中年妇人牵著小童迎出屋外,道:「恩公,快请进!」 君弃剑不禁一怔 ̄什么恩公?恩公在哪? 向四周观望一圈,近处并无他人,君弃剑即以指自比,道:「我吗?」 妇人满脸笑容c小童则将君弃剑拉进了屋内。 一进屋中,即见一个中年人里里外外的跑著,那中年人见到君弃剑,十分隆 重的颔首致礼,跟著又继续开跑,不一会儿便端了满桌的菜肴,虽无什么山珍海 味,但也十分丰盛。 君弃剑大感不解 ̄仅是送了半斤酒罢了,有必要这样欢迎吗? 那中年人忙完以後,即与妇人c小童一同朝君弃剑下拜,吓得君弃剑连退数 步,叫道:「别拜!别拜!会折寿的!」 一对中年男女与小童毫不搭理,足磕了三个响头,後又转拜屈戎玉。 屈戎玉倒是昂然受之。 三人行礼已毕,中年人才道:「恩公请坐。」小童与中年妇人也分别拉著君 弃剑c屈戎玉坐下了。 君弃剑这才道:「不过半斤酒,何必如此」 中年人取过小童手中的酒囊,道:「恩公且听我说,其实是贱内犯了痨病, 有位大师来看过,开了帖药,说是需得配上城中若水酒肆的极品善酿服之,让贱 内沈沈的睡上几天,才能见效但我家里穷,实是买不起若水酒肆的善酿 愈儿自告奋勇去了几趟,却总是被轰了回来,讨不到酒」 君弃剑听得傻了 ̄酒也能治病? 只听说过,酒痴无酒则傻c等於无酒即会犯病;但靠酒让病人大醉数日,以 助药效,却是闻所未闻了! 「你老婆病了?」屈戎玉疑道,直盯著那中年妇人瞧。 妇人道:「恩公误会了,村妇早嫁到了昌黎,至此只是探亲。他是我的弟弟 ,病倒的是弟媳妇。」 中年人道:「恩公请先坐会,我将酒喂贱内服药去。」说完便朝後进奔去。 小童坐到了母亲身旁,道:「娘,这位大哥哥,姓君,上弃c下剑。」 君弃剑听了,不禁一怔。 由於在酒肆中酒保便提过自己的名字,小童晓得,倒不奇怪,但他小小年纪 ,居然便已懂得以『上c下』的方式说出他人的名字,以表敬意,实是难得! 妇人听了君弃剑之名,即露出喜悦的神色,道:「原来恩公就是曾二度击退 吐番进犯的君公子!」 君弃剑忙道:「不敢!不敢!」 此时忽地听闻『吱吱』声响,小童一跃而起,钻到桌下,不一会子便抓起了 一支耗子。他指著耗子骂道:「舅父家已经够穷了!还来偷米吃?该死!」便取 过一只装了些水的水桶,将耗子丢了进去。 一时只见耗子在水中四肢乱划,但又爬不上水桶边上,所处皆水,不划又有 灭顶之祸,只得死命的划。 屈戎玉一怔後,便即笑道:「这法子真好!惩贼罚盗,便应如此!」她想到 自己三天前对付湖口镇那小二的方法,此时便觉得自己太过仁慈了! 屈戎玉当时作媚态在那小二心中轻点了一指,却已将一股劲力送至对方心脉 之中,阻住了心脏血管要道,使得血液流通量一时遽减。若那小二在入夜後安安 份份就寝安睡,过了两个时辰,指力即会化去,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但他欲火 攻心,血液流动速度加快许多,尤其集中於下半shen,但心脉既阻,血液要进入心 脏时的流量不够,心脏缺血,他想不死也难! 君弃剑见了,知道这耗子必将划到累死方休,对这耗子而言,可真是货真价 实的『苦海无涯』c是最为痛苦的死法了!一时心中略感不忍,道:「你若一刀 将它宰了,倒也乾净,何必这般折磨它?所谓过犹不及,恐将有失」 小童听了,便将水桶提出门外,一桶子连水带鼠皆倒进了沟渠。 有岸可登,耗子在沟子划了一阵水後,上岸跑了。 屋中妇人道:「愈儿三岁便没了父亲,我一个妇人,实是家教不严」 屈戎玉见小童进了屋来,一把便将他拉到身旁,微笑道:「其实不同的作法 ,可以适用於不用的领域。这孩子对付耗子的方法,倒值得我借镜。」 小童笑了,君弃剑冷冷瞪了屈戎玉一眼,即朝小童道:「以你年纪,能知诗 文c学通诸子,其实难得。子曰『学而优则仕』,政场为事不可如此极端!便是 战场之上,孙子也说『围师必阙』,路留三分予人行,退之一步,遗泽无量!」 小童听了,似懂非懂,只是点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三话 苦海无涯 ̄之二 ; 吃过顿免钱饭,屈戎玉c君弃剑回到杭州城中买了马,之後立即出城,朝南 行去。 在水上时,水哗啦哗啦的流;现在,蹄的达的达的响。 走了几里路後,屈戎玉在後看著君弃剑的背影,也感觉得到他若有所思,明 明知道打断别人的思考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实在沈默得难过,决定没话也要找话 说,喊道:「喂!我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君弃剑并无回头,只用左手拨动悬在腰带上的酒葫芦。 那意思是说:问吧,就当我还你酒资。 屈戎玉见了,即问道:「你有没有杀过人?」 这问题显然让君弃剑微怔,但也很快就答道:「广义来说,有。」 屈戎玉疑道:「杀人还分广不广?」 君弃剑道:「你认为,孙膑c苏秦c乃至曹植,他们杀过人吗?」 这反问让屈戎玉深思了,很快,她便了解了何谓『广义的杀人』。 孙膑膝残,行动不便c苏秦只有张嘴c曹植只是个诗人,此三人几可评为『 手无缚鸡之力』,应该都没有杀人的经验。 但严格来说,孙膑指挥大军c计杀庞涓,难道魏国十万大军不是他杀的吗? 苏秦挂六国相印c说动六国军马起兵攻秦,战中死亡的将士不是他杀的吗? 曹植与曹丕争储,失败後羽翼遭到翦除,杨修c丁丁不是因他而死的吗? 若说孙膑c苏秦c曹植未曾杀人,那是不错,他们的确可能没有亲手杀人过 ;但若说此三人杀过人,那也不错,他们是假他人之手行凶! 有些是主动的c有些是被动的c有些是自愿的c有些是不愿的,但他们的的 确确也杀过人! 君弃剑如此答法,可说完善。 他本身,没有亲手杀过人。 但在灵州一役之中,他调动北武林草莽与吐番军兵作战,死人自然不少。这 等杀法,实与孙膑无异。 二十二水帮联盟召开『庐山集英会』,起因即是被君弃剑所说服,结果此役 各帮派均有伤亡。这又等同是苏秦的杀法。 讲动原定帮与苏杭四帮相信自己,结果造成这五帮的帮主殒命c杭塘帮更是 全门皆灭。岂不如曹植的处境? 故,君弃剑的确杀过人,还杀了不少人! 屈戎玉想通以後,道:「答得狻妙,但我不满意。我要再问一个问题。」 君弃剑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其实,对君弃剑而言,和屈戎玉交谈是一件还算有意思的事 ̄如果适才那问 题是王道所问,君弃剑如是回答,说不定还得先行讲解孙膑等人的事迹,那就未 免太煞风景。 只不过,屈戎玉太过兵家c且意图不明,君弃剑还是带著戒心,故不出声, 只以动作回答,显示出他的不甚乐意。 屈戎玉才不管他乐不乐意,迳又问道:「你觉得最重要的人c事c物,分别 是什么?」 「诸葛涵c找到诸葛涵c乾爹送我的鹤氅。」君弃剑答得简洁。 屈戎玉听了,不禁一声哀嚎,拍马赶上与君弃剑并辔而行,同时叹道:「你 你也未免太无趣了一点吧?」 君弃剑哂笑道:「会吗?我说一个故事吧,那是以前二爹告诉我的,有点臭 c又有点长,你听不听?」 「听,说吧。」屈戎玉狻为无奈。 再怎么说,至少也比相对沈默来得好吧? 「二爹从三岁被父母送进林家堡後,其实他不爱练武,只喜欢念诗习字喝酒 出游。有次,他跑到扬州去玩时,认识了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带著二爹到了一 处大宅去,搭在墙檐上,看到大宅的女主人鞭打她的小丫头。小乞丐看得很火气 c二爹也狻不忍心,但听说大宅的女主人从前是有名的大盗,他们二人却身手平 庸,所以也不敢造次。小乞丐和二爹说:那个小丫头的父亲,被徵了去打安禄山 的兵,战死了,母亲养不起孩子,只好把女儿卖了给大宅作小丫头。」 君弃剑说到这儿,歇了口气。 屈戎玉疑道:「就这样?不长啊。」 君弃剑道:「这只是一小段。先说说你的感想?」 屈戎玉其实是没有什么感想的,但听了君弃剑问,略作思索後,回道:「你 该不会是想说,战争害人不浅吧?」 君弃剑浅笑,并未回答,打开了酒葫芦,将『若水善酿』略一沾唇後,继续 说起了故事:「接著,二爹在扬州又认识了一个退役老兵,那老兵和二爹说了个 故事 「历史上最乱的时候c乱得最久的世代,莫过於春秋战国c与魏晋南北朝了 。尤其是魏晋,三国之间无年不战,从黄巾乱起之後,天下就纷乱了,战得六合 皆荒c十室九空c妻离子散,有田无人耕c有屋无人住!那时的人,不像是人, 流离失所,找不到一个安定的地方。一个家族往往被活生生的拆得天南地北,想 袁绍c袁术这等四世三公的大族,也是如此;诸葛瑾为讨荆州,不也差点在其弟 面前被刘备宰了?一般百姓,又是如何?战场上见了敌兵,一句话也没说便要厮 杀,後来再去收拾战场,多少人都曾经在对方的头盔c衣甲里,见到对方母亲c 妻子c儿女为他们缝制的祈运缝布?好巧不巧,对方的母亲c妻子c儿女,居然 和自己分散的母亲c妻子c儿女名儿一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三国之间,都打著一统中原c还诸百姓安泰的口号,可实际上呢?打来打 去,苦了谁人?真想还百姓安泰,为何三国都在加强军备,徵著百姓去打百姓? 为何不直接投降,还中原一个统一?你可晓得,为何曹奂在洛阳市街被杀,百姓 无人哀悼?你可晓得,为何姜维暗计复蜀,蜀国军士却不拿起武器?你可晓得, 为何陆抗遭贬,最难过的人却是羊祜?嘿 ̄嘿嘿 ̄你称孤道寡,便要百姓拚死拚 活,端地是苦海无涯!你的命是命,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你名载史册,百姓却 在杀子弑父!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来? 「人道诸葛武侯百日易军,大敌当前,也不失信於将兵,在我看来,也不过 骗得百姓为他打生打死!一个君子,和伪君子,究竟有什么方别?我告诉你,只 在於演得好或不好c演得彻不彻底!诸葛武侯演得彻底,可有两件事让他全崩了 盘了!他杀了马谡,名为正军法,其实是开了自裁手足之例,却无人看出!他只 是用马谡一命,换得自己清誉罢了!若是罪重及斩,马谡是前线指挥,固然该死 ,他这最高司令官便不该死了?诸葛亮用了『李代桃』这一计,司马昭再将其 发扬光大,曹奂被傤鰽司马昭连贾充也不杀,只杀了小小一个成济,可谓青出於 蓝了!诸葛亮死前道魏延有反意,用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遗计杀了魏延,司马师依 样葫芦,在自己命不长久时也将足不出户的夏侯玄杀了!有人道诸葛亮政治一流 ,但谋略欠佳,那是他们看反了!魏晋以降数百年的南北朝大乱,便是靠著诸葛 亮c司马氏一脉相传的诡计造成的! 「只要一逢乱世,百姓便要受害,那是千古不易的道理。现在好了,平治了 百多年,也算够了,安禄山造反,也算好事,吓吓那些被安逸宠坏的皇族大臣, 让人口过多的百姓死一些,也算是节省食粮!」 君弃剑愈说,表情愈是古怪,一会儿哀戚之极会儿破口大骂会儿叹 长惜短会儿又击掌叫好! 屈戎玉听到这儿,又闻君弃剑喉间竟发出阵阵阴笑,再忍不住了,叫道:「 够了!君弃剑,你醉了!你疯了!」 君弃剑不笑了,表情转回原先的严肃c淡漠,表示他并没有醉c没有发疯。 屈戎玉见君弃剑已回复正常,道:「这是什么鸟怪故事?哪有嫌百姓太多, 死去一些以节省食粮的道理?」 君弃剑转眼斜睨著屈戎玉,道:「怎会没有?」 「没有!决计没有!」屈戎玉笃定的说道。 她自幼好学,可谓学贯古今,三教九流c诸子百家均有涉猎,从未见过有『 屠百姓以储食粮』的论调! 是了!怎能有这种论调?荒天下之大谬! 君弃剑也不答话,只是睨著屈戎玉,睨得她极不舒服! 屈戎玉微微一愣,愕然道:「你是指兵家?」 君弃剑转眼前望,并不回答,反问道:「你听懂这故事了吗?」 屈戎玉怔了,略作思索後,一时恍然大悟,道:「诸葛涵?!」 「吐番连年入侵c回纥以劣易利c倭族暗连内贼」 「谁是内贼!?」屈戎玉喝道。 「屈姑娘,你说呢?」君弃剑冷笑一声,迳又言道:「云南居心叵测c云梦 剑派勾结外族」 屈戎玉闻言,柳眉紧蹙c俏脸生寒,一时隐隐罩上了一层杀气。 「天下,乱了。」君弃剑仰躺鞍上c望著层云,说道:「如果你要杀我,动 手吧,我不会还手的。」 屈戎玉的手掌一紧c握了拳头,跟著,又放松了。 马蹄声,响著,的达c的达。 襄州z晨府。 这里的气氛,在庐山集英会结束後,一直很沈重。 北川球死了c君弃剑也死了,不只是王道c石绯感到无力c哀,便是君聆 诗也闭门不出。 这日,晨星将众人招到厅上,来的人不多,仅有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 儿c尤构率五人,外加一支种牛,牛肉面。 晨星坐上主位,见了王道与石绯的表情毫无生气,待要骂醒他们,自己也没 什么心力;若是任其自然,却又看不下去。 其实,别人来看晨星,也是一样的感觉。 自庐山集英会後,曾遂汴c李九儿也住进了晨府。 晨星先请尤构率关上大门,而後让牛肉面往门前一坐,即比任何门栓都来得 有用。 晨星扫视厅中一眼,道:「魏灵还没回来?」 石绯有气无力的答道:「应该还在湘江等著吧」 王道冷哼一声,道:「死都死了,救?救个屁?靠他妈的云梦剑派」 庐山集英会结束至今,匆匆已然月馀。当时在庐山脚下,屈戎玉放话说能救 活君弃剑,便将尸体带走了,一个月过去,仍然音讯全无,早已无人怀抱任何希 望。独有魏灵,一个人傻傻的在湘江等著 「这会子我们还能作什么?」石绯说。 「混死等吃吧。」王道说。 「我还没去看过泰山」石绯说。 「我也没看过。有兴致,你自己去吧。」王道说。 「可是你答应过我父」 「叶敛死了,什么都不作数了!」 石绯不出声了c王道也不出声了,晨星c曾遂汴c李九儿c尤构率,全不出 声了。 曾遂汴与李九儿想起了钱莹曾说的话 叶敛有大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在庐山集英会前,确然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现在,叶敛一死,什么都不作数了,全没了! 一战之後,灰飞烟灭 现在不只是重回原点,庐山一败,不仅君弃剑被天下好赌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c就连王道c石绯也不敢出门,只能躲在晨府里头,藉由丐帮的势力庇护 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根本是『不能怎么办』! 晨星原本将大夥儿找来,是想给他们打气,但场面气氛如此,什么话也都讲 不出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一人自後堂行出,缓缓说道:「若是诸葛兄在,他 看到现在这种情势,可能会很兴奋吧。」 虽然不用看,也可以知道出声的人是谁,众人仍不禁投注了目光。 天赋异才z君聆诗。 他一身槁素,由於四肢受创,行动狻缓,但神情自若,殊无丧子模样。 君聆诗究竟是君聆诗,他闭门不出,不仅是调整自己的心情,也是在计量著 接下来的行动。 君弃剑已不在了,君聆诗更应该要站出来! 晨星急忙起身让座,君聆诗亦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曾遂汴c李九儿,你们劫狱当天的情况,能否再说一次?」君聆诗说道。 提起此事,王道双眼亮了。 那一天,是他们生命中至悲至痛的一天,李九儿一想起,即怔怔地流下两行 清泪;曾遂汴一边安慰李九儿边讲述。 曾遂汴说完以後,君聆诗略作思量,道:「若包围你们的兵士不下百人,那 便不可能是青城或唐门」 晨星也道:「此二派在南武林派谱之中,虽然也算大派,但也无道理也调出 上百人力」 「如果不是『或』,是『与』呢?」王道问道。 晨星摇头道:「青城创派不过十馀年,全派上下二十馀人而已;唐门是唐氏 自创门派,全门也不过五c六十人。」 曾遂汴道:「但也绝无可能是一般兵士!锦官衙役我们清楚得很,没这么不 怕死!若是蜀中在野帮派,不可能协助崔旰c更不可能对付我们!」 那么,会是谁呢?众人都将眼光投注到君聆诗身上。 君聆诗皱紧了眉头。 众人见了,相顾讶然 ̄连君聆诗都想不出来?还是,对头是个连君聆诗也会 害怕的角色? 「我有个答案」君聆诗沈思许久,肃然道:「但是我希望这答案会 是错的。」 「云南吗?」曾遂汴问道。 可能是云南,曾遂汴也早就想过。但是与君聆诗一般,他也不希望是云南。 因为,人人都知道 云南不好惹! 君聆诗向晨星道:「有没有蜀中的地图?」 晨星颔首,进到书房,很快便取了地图回到厅上;王道早已搬过一张大桌, 用以摊视地图。 地图才刚展开,便响起了一串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一人连声嚷道:「晨大哥 !开门啊!我是阿事!」 阿事乃是丐帮中负责传讯的弟子,尤构率听到喊声,便拉著牛肉面闪到一旁 ,门即开了,阿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光看他的模样,晨星便知出了大事,且是极大的大事,即凑耳过去,与阿事 咬起了耳朵。 一时,只见晨星一脸惊恐,大叫一声:「什么!?」 晨星难得失态,众人面面相觑。 出了何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三话 苦海无涯 ̄之三 ; 置马於蒲台山下,向山上望去,远远即已见著山腰刻著『蒲台少林寺』的山 门,但山门与所在处之间,还有数百阶的阶梯。 屈戎玉一见阶梯,嘴里即念念有词,想是在咒骂蒲台寺这该死的地理位置, 但见君弃剑已一言不发地迳自开拔起步,只得跟上。 花了约两刻钟时间c直走了五百多阶山梯,终於走到了山门下,缺乏水气的 君弃剑已微微喘气,屈戎玉反而面不改色,似乎连汗也没流一滴。 一到山门,即有位小和尚迎上前来,显然是蒲台的知客僧人。他合什向二人 作了一礼,道:「两位施主,上香吗?」 「无识方丈与涯识大师在吗?」君弃剑问道。 知客僧道:「馈下可是君弃剑,君公子?」 难道和尚也能未卜先知? 「我是。」 知客僧微笑道:「那就请进吧。」 君弃剑颔首致礼後,即向大雄宝殿行去。屈戎玉才刚跨出一步,知客僧人随 即将她挡下,但还未开口,屈戎玉即道:「『本寺不接待女客』,是不是?那我 一定会问你,你娘是不是女人?你就会说『便是母亲到来,也只在山门会面』, 对不?」 知客僧微微一怔,君弃剑听了也觉好笑,自然止步,想看看屈戎玉接下来又 会说些什么。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普天之下能辩赢屈戎玉那满口歪理之人,只怕难找。 一怔之後,知客僧随即道:「既然女施主知道小僧将有何言,请勿为难。」 屈戎玉啧啧连声,向知客僧摇晃食指,道:「什么为难?刚刚那些话,你说 了两句,我只说一句,所以你还欠我一句。」 知客僧只得道:「那么,女施主请说『一句』。」 屈戎玉微笑道:「我的一句是:你怎知道我是女人?」 听了这话,知客僧懵了,君弃剑也暗思:这屈戎玉,真是一句比一句还刁钻 c还滑头! 呆愣半晌後,知客僧才回道:「这一见即知,施主是个女人」 屈戎玉道:「佛祖有教你如何分辨男人c女人么?」 知客僧道:「如何分辨男女,此乃易事,无需佛祖开导。」 屈戎玉道:「那好,你告诉我从何处得知,我是女人?」 知客僧不假思索,昂然回道:「施主喉中无结c皮肤白晰c胸突腰细,由此 观之,自是女子!」 「喔 ̄那么说来,婴儿喉中无结c皮肤亦白,故天下婴儿皆是女子;再看看 你」屈戎玉说著,五指展如舞蝶,一把便自知客僧胸前抚过,笑道:「肌肉 结实c胸部壮硕c腰也蛮细,故你也是女人!」 知客僧给她一摸,不自禁退了一步,急道:「贫僧自然是个男人!」 屈戎玉疑道:「你怎知你是男人?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知客僧道:「男女性徵,差异极大,自然不同!」 屈戎玉娇笑道:「喔 ̄你的身体,自己看过,你晓得自己是个男人。但你分 明没见过我的身体,又怎知我是女人?要不这样吧,咱们来个验明正身如何?若 你不敢看,用摸的也行,反正都是男人,我不介意 ̄」说完,便展开双臂c立定 不动,等著知客僧上来『摸摸』。 知客僧见了,一时满脸通红,连退数步,口中喃喃念道:「阿弥陀佛!罪过 !贫僧不敢!」 屈戎玉微微一笑,双手环胸,道:「是你不摸的,那就是说你相信我是个男 人啦!」跟著,大剌剌地行过知客僧面前,便向大雄宝殿行去。 君弃剑见知客僧茫然若失,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道:「换作我 是你,也一样没她的法子。」轻叹一声,也自行向大雄宝殿。 才走到宝殿外c未入殿门,即听到殿中传出了一个狻为年轻的声音:「依无 识方丈来看,百事皆是徒劳?」跟著,又听到『呱呱』两声,分明是鸭叫声。 一听此声,君弃剑c屈戎玉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此人声音,君弃剑并不陌生,又兼有鸭叫声,显然定是怀空! 接著是一个庄肃平和的老人声音,应是无识方丈:「天下万事,自有定数。 但如何过活,却取决於个人心向,勉强不得。」 怀空道:「那么,方丈对於『庐山集英会』的结果,有何看法?」 无识道:「也是定数。」 怀空道:「依小僧所见,方丈座下『回头是岸』四位师兄,若果出手,未必 便逊於倭族武者。则南武林兴衰走向,皆在贵寺手上,何能称为定数?」 无识道:「师侄莫非以为,本寺能承得起领导群雄之大任么?」 怀空道:「那君弃剑年不过二九c武艺并非卓绝c经历未称丰富c见识也不 如屈兵专之属,尚且挺身而出,以方丈之能,为何不行?」 无识道:「此事老衲已然说过,取决於个人心向尔!君施主有『虽千万人吾 往矣』之气慨,老衲敬之,却未必定要效法。」 厅中一时沈默,想是怀空无言,但闻无识一顿之後,继续说道:「虽言『国 家兴亡,匹夫有责』,本寺虽能出力,但老衲虚活七十年,这双眼睛还能识人, 自承并无领导能力c全寺上下,也无什出类拔萃人物,实在不敢矩。但求天下 乱後,本寺能留予苍生一清净之地而已。」 这一句话,实令君弃剑感触至深! 简单『清净之地』四字,用意岂不如『山阳竹林』与『桃花源』?岂不如无 涯苦海之中的一块浮木c甚至一座孤岛? 无识数语,已教给君弃剑一个道理 『量力而为』! 「不教而杀,谓之虐;」屈戎玉已跨出一步,昂然行进大雄宝殿,面朝无识 方丈,念道:「不行言败,谓之怯!」 君弃剑也赶进大殿中,朝著无识一礼,道:「晚辈君弃剑,见过方丈。」 这是他第一次与无识对面,无识双眉覆目c须髯狻长,身穿黄衫红披袈裟, 人如其声般庄严肃穆。 「老衲久待,二位施主请坐。」无识面带微笑,伸指向二丈开外的墙角蒲团 堆中一点,蒲团原是软物,受指力压迫而弯曲变形,无识指力一收,蒲团反震c 即行飞起,不偏不倚地落到怀空身左三尺之处。无识再出第二指,第二块蒲团又 飞到怀空身左六尺处,距离拿捏极稳c丝毫不差! 无识如此指力,实比皇甫望并不逊色多少。 「隔空移物,捻花指。」屈戎玉说道:「干嘛?吓我么?没吓著呢!」她原 本站在殿门,离怀空尚有丈许,话声才落,只见绿影一闪,人已坐在左侧的蒲团 上。 「身动留影,凌云步。」无识微笑道:「屈姑娘果然多才多艺。」 屈戎玉冷哼一声,不予搭理。君弃剑缓步走到居中的蒲团坐下了。 君弃剑身子方定,後进又行出一名一身黄衫c身裁颀长c但面黄肌瘦c犹如 枯木的僧人,他一迳行至无识身旁,也坐下了。此僧自是涯识。 涯识坐下後,无识道:「涯识师弟天生不能言语,尚请见谅。」跟著细细的 向君弃剑打量著,但他眉毛覆目,只有见到他面朝君弃剑抬头c低头了一阵之後 ,道:「喜见君施主安然无恙,屈施主妙手回春之能,果然不同凡响。」 屈戎玉又是一声冷哼。 她心中正在计较著 ̄行路至此,君弃剑欠她的帐已还清了。接下来该要采取 什么行动,好叫君弃剑再欠她一条人情? 君弃剑见到无识c涯识二人,心中已狻为激动,知道马上就能再得到有关诸 葛涵下落的消息,急道:「二位大师,非是晚辈毛躁,实有急事请教:十年之前 ,二位大师是否与鄱阳剑派昭明c原定帮雷斯林c寒元等人前往灵州?」 一旁涯识闭上了双目c又不能言语,已是形如入定;无识则连声叹道:「遗 憾 ̄遗憾 ̄」 君弃剑心中突地一跳,忙问道:「何事遗憾?」 无识喟然道:「当年我师兄弟四人收到了仆固怀恩身亡的消息c又得知 皇甫盟主业已一统北武林盟,心晓吐番c回纥定然不日便要撤退,又料到此二族 返师途中,定会大肆劫掠c害我大唐苍生,我师兄弟四人与昭掌门原是旧识,即 协议前往截阻。路经原定帮时,雷斯林c寒元二位老弟知晓此事,早已对仆固怀 恩暗杀诸葛静之事义愤填膺,故也一同前往」 君弃剑听著,极按捺地听著 ̄他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些经过,但又不好意思打 断无识的说话。 「於是,我等一行七人,日夜兼程赶赴灵州。路上听到消息,果然不出所料 ,皇甫盟主与徐帮主一同领导南武林群雄夜袭回纥大寨,惊得回纥可汗胆颤心寒 ,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大唐议和之举。回纥一退,吐番也只得撤军。吐番路过灵州 ,大肆掠夺了牛c马c车c人,连灵州城内囚犯也一并带走了。接著,回纥从背 後偷袭吐番,又将吐番所掠之俘虏夺去四千有馀待我等赶到灵州,已不见了 二国军马,只有满目疮痍只怪我蒲台偏处东南,仆固怀恩身亡的消息来得太 慢!我等若能早二日出发,定可救出更多百姓遗憾c惭愧」 君弃剑听了,脸现愕然,喃声道:「那你们难道一无所获?」 无识道:「那也不是。後来我们分作三路,四处搜寻,我师兄弟四人找到了 几位孤儿,便带回寺内抚养,岸悟即是其中之一。」 岸悟,乃代表蒲台山参加『庐山集英会』的『回头是岸』四僧之幼者。 此时,一名灰衣僧人端著一组茶具来到殿上,放在无识方丈面前後,即行离 去。 君弃剑很快注意到,那僧人的左额明显烙著一个『囚』字,显然此僧即是岸 悟。但会让这些和尚带回佛寺抚养,则他们所找到的孤儿,必然尽是男孩。忙又 问道:「那么,昭掌门与雷帮主可有所得?」 无识摇头道:「我等七人分手之後,十年来未再见过,实是不知。」说完, 他执起茶壶,分斟了四杯茶水後,忽觉不对,又将四杯茶水皆倒进了暖壶座中, 道:「碧螺春不可热饮,老衲居然一时疏忽了」 君弃剑此时心神荡漾c祈望能找到诸葛涵的意气全消,根本没注意到无识作 了些什么;屈戎玉见了,眉头一挑,面露微笑。 怀空盯著君弃剑看了一阵,道:「该来的终会来不该来的,便是费尽一 生心力,亦是徒然。」 无识合什道:「阿弥陀佛 ̄此亦定数。」 君弃剑连连摇头,道:「别的事,或许我能听得进去;若关乎诸葛遗孤,我 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执念过深,必有所失。」无识说道。 君弃剑道:「纵使得不偿失,我亦心甘情愿。」 无识闻言,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君弃剑见状,即起身向无识致了一礼,道:「晚辈无有慧根,不识我佛,叨 扰无识方丈c涯识大师二位清修,恕甚。这就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准备行出。 屈戎玉见了,也起身向外。 此时,天外飞来一鸽,直闯进大雄宝殿中,停到了君弃剑肩上。 此鸽颈间有一圈白毛,君弃剑认得,乃是瑞思的信鸽。 君弃剑解下了信鸽腿上的信笺,摊开一看,当场愣了。 怀空c无识c涯识c屈戎玉等见了,均感奇怪,屈戎玉当先探头去看,一见 之下,也不禁咋舌。 「出了何事?」怀空极为关切的问道。 君弃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也不转身,左手一摆,便将信笺递到怀空面前 。怀空取过一看,亦讶然无语。 跟著,信笺又转到无识c涯识手上,无识先是一怔,而後念道:「皇甫望被 杀」 仅有五字,但这五字,却是那么震憾! 怀空疑道:「皇甫盟主武艺卓绝,岂有人杀得了他?」 无识亦道:「消息来源可信吗?」 君弃剑拍了拍肩上的信鸽,让它飞去了,而後转身正色道:「这是我的回纥 朋友传来的消息,我们是生死之交,必然可信!且如此大事,谁敢儿戏乱传?」 众人皆觉君弃剑所言不错,皇甫望乃北武林盟主,又是当今『天下第一人』 ,不可能有人敢拿他的生死当笑话乱传。 但问题是谁有能力杀了皇甫望? 皇甫望既是『天下第一人』,其武艺之高,已是举世公认。传言中能胜过他 的人,也不过仅有云梦剑派之『云梦三蛟』:楚兵玄c屈兵专c景兵庆c木色流 第二代行五黑桐c以及『尽断七情』段钰c『天赋异才』君聆诗等寥寥数人而 已。 但其中君聆诗四肢肌腱已断,已万无可能胜过皇甫望;段钰行踪杳然,且 十五年前于灵山顶上,也曾与皇甫望同抗稀罗△,彼此并非敌人;黑桐根本就是 皇甫望的师叔!这三个人都不可能对皇甫望下手! 那么,莫非是『云梦三蛟』其中一人? 君弃剑一念及此,冷眼瞪著屈戎玉。 屈戎玉毫不畏缩地接下了君弃剑的怒目相视,昂然道:「绝对不是爷爷!」 君弃剑在屈戎玉的眼中看不到惊疑与担忧,寻不出任何破绽,便不再看她, 迳向无识c涯识各行一礼,道:「晚辈要赶回襄州,这就告辞了。」 无识狻为沈重的略一颔首,怀空即将海鸭放到头顶,跟著起身,道:「贫僧 与施主同去吧。」 君弃剑点了点头,当即与怀空疾步行出。屈戎玉也尾随其後。 出了山门後,君弃剑猛然回头,对屈戎玉道:「你不许再跟来!否则一到水 上,别怪我不留情面!」 屈戎玉微怔,她深知一到水上,自非君弃剑对手,只得看著君弃剑与怀空离 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四话 回头是岸 ̄之一 ; 君弃剑与怀空去远之後,屈戎玉解开原先缚在山下的马匹缰绳,并不急著上 马,将它们一左一右牵著,开始在山脚下散步。 山林蓊郁,此时刚进五月,天气渐热,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 但屈戎玉少居湘江c後徒衡山,自幼即活动於水c山之间,对於此二景已是 毫无兴趣,边走边想著 ̄那封短笺中,只写著『皇甫望被杀』,却未写明事发经 过c也不知是死於何种手法之下c甚至不晓得是死在哪里!或许『云梦三蛟』的 嫌疑的确是最大的,不过还是需要探访一下才是 主意已定,屈戎玉翻身上马,正要扬鞭,忽见林木抖动道人影在树间穿 梭,直往山上窜去。 那人动作极快c又有枝叶遮掩,匆匆一瞥,竟连屈戎玉的眼力也无法看清那 人的衣饰形貌。且看他身法起落,又感极为生疏,并非中原轻功武学 「神宫寺流风?」屈戎玉心里犯起了嘀咕 ̄是他吗?若是,到蒲台山作 什? 屈戎玉又下了马,重新将马缰系上树干,再次登上了蒲台寺的阶梯。 这次她放慢了脚步,著意观察著四周林木的动静 ̄若是神宫寺流风,至少应 该还会看到堀雪。 但一踏五百馀阶,不觉一时便至,只有风吹叶动c蝉鸟啼,并无人声。 屈戎玉来到山门下,不见知客僧上前拦阻,即站定了观察四周 ̄她对佛寺建 筑不感兴致,蒲台山如何雄伟,也不如聚云堂的地理位置来得奇诡有趣,她只想 找到那个窜上山的人 这时,屈戎玉心中生出了警觉! 皇甫望被杀,现在又有未曾听闻的好手潜入了蒲台山,若不幸无识c涯识其 中一人有了意外,而我现在又大剌剌地站在蒲台山门 意动身动,屈戎玉随即跃上树去,她原本一身绿衣,加以茂盛的枝叶作为掩 护,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可同时监看山门与大雄宝殿入口的绝佳藏身地点。 但等了许久,却无丝毫动静,屈戎玉不禁起疑 ̄难道看错了? 不可能啊河中抓鱼c山上猎猴,我从无失手,只怕鹰隼眼力也没有我好 ,怎可能会看错?明明有人窜上山来,快的连我都看不清是谁! 还是弄错了?并非什么可疑人物? 但直觉告诉我一定有问题! 可寺庭之中僧人来去并无诡异情况,似乎并没出什么事情。 不可能!我不可能弄错的呀! 屈戎玉正在著恼,忽然大雄宝殿中冲出一人,左额上烙著个『囚』字极为鲜 明,他一出殿门,即大嚷道:「不好了!方丈与涯识师叔圆寂了!」 此言一出,蒲台众僧一股脑儿全挤进了大雄宝殿,一时携攘。屈戎玉仍隐而 不动,心中不但不觉得惊讶,反而略略感到得意。 果然有事嘛! 跟著,山下传来了数人登梯的一阵杂乱脚步声,转头一看,果见号为『岭南 结义』的岭南四帮四位首领直闯上山,一进山门,便叫道:「无识方丈在吗?涯 识大师在吗?」 屈戎玉暗暗好笑。 全被我料中了! 屈戎玉正在沾沾自喜,忽然半空中落下一物,直掉到她所藏身的树干上,一 荡之後,便落下地去。 那东西显然坠力极大,洒出了点点液体,溅了屈戎玉满脸! 突如其来,屈戎玉吃了一惊,一时重心不稳,也跌落地面。 落地时的声响狻大,很快引来了注意。 所谓『岭南四帮』,即是在岭南各据山头c正好连成一线的九连山c大庾岭 c都庞岭c萌渚岭四寨,原本分别都只是小小山贼,岂料四寨首领在划分地盘时 居然气味相投见如故,便拜把作了兄弟。也由此,『岭南四帮』占地为王, 其人数c规模总和也约莫只能与占据汉水的大帮『汉鄂帮』相捋,却在南武林派 谱中分别列名,将『一帮之众』划分成了四帮。总之也就是天高皇帝远c夜郎自 大罢了。 此四帮不仅在『庐山集英会』未曾出席,几乎连前任南武林盟主林家堡也管 之不住,唯有蒲台南少林的话,他们才听。 是故,有时蒲台方丈几乎也成了岭南四帮的头头。 四人听到声响,同时赶到,见了屈戎玉,想是见得人少,居然也不懂得分辨 美丑,其中一人即叫道:「你是何人?」 屈戎玉抚著屁股,勉强站起身,道:「你们又是谁?」她心里明知这些人该 是何人,却偏偏一个也没有见过,说不认识,也是实际。 听了屈戎玉反问,左首一名披兽皮c带弓韬的八尺壮汉即道:「『隋代日头 唐代山,荷包瘦瘦马乾乾;神箭王传略显技,李广伏首猛擦汗』!我乃九连山寨 主c岭南第一神箭手:『万步射蚁』王传是也!」 第二位生得乾乾瘪瘪c似乎弱不禁风的矮汉男子跟著道:「『智冠大庾岭c 名传彭蠡湖;若论征战术,皆我秦成出』!我乃大庾岭寨主c岭南第一智者:『 计盖神州』秦成是也!」 第三位一身书生打扮,比起前二位乾净许多,却生了一张麻子脸,他略摇摺 扇,昂然道:「『小生摇摺扇,姑娘心慌慌;若论李虑陋,天下无英俊』!我乃都 庞岭寨主c岭南第一美男子:『乘蛇郎』李虑是也!」 第四位又复高大梧,生得孔武有力c满脸横肉,粗声粗气地道:「俺是粗 人,不像三位兄弟会吟诗,我乃萌渚岭寨主:『铁胆无敌c铁拳无敌c铁刀无敌 c铁鞭无敌c铁甲无敌c铁筷无敌c铁了心肠也无敌c总之是铁都无敌』!俺姓 铁,名无敌!」 听著他们轮番自我介绍,屈戎玉早已懵了,连表情也显呆愕。 四人介绍已毕,同时又瞪著屈戎玉,齐声道:「换你了!你是谁?」 屈戎玉猛地回神,一时只觉告诉这些家伙自己的名字,实是污辱了自己,随 口便答道:「我是『王佳典』,你们可以唤我作『点点点』。」 李虑向前一步,轻声问道:「敢问点点点姑娘,躲在树上作啥啊?」 秦成跟著道:「点点点,你旁边怎么有个死人?」 铁无敌道:「还用说么?定是点点点杀的了!」 王传闻言,脸色忽沈,喝道:「点点点,你杀了蒲台的僧人!?」 屈戎玉一怔,回头一看,才发现将自己惊落地面的人,的确是个死人!是个 灰衣和尚! 她并不惧怕死人,上前两步,将那浑身是血的和尚翻过了身,原来便是先前 挡著她的知客僧。 屈戎玉正在观察著知客僧的伤处,想藉以判断是被何种武学招式所杀,身後 王传又叫道:「点点点!杀人要偿命!」 秦成忙道:「别急,问清楚再说。」 铁无敌道:「是嘛,不怕她跑了。」 李虑道:「点点点姑娘,是你杀的吗?」 屈戎玉正见到知客僧喉间浅浅一道血痕c腹部伤口则出奇的大,认得分明是 『归云晓梦剑法』中佯攻颈项c转斫肚腹的一招『避高趋下』,一时不禁失神, 喃声道:「是」 「果然是你杀的!」王传虎吼一声,随即扯弓搭箭。 屈戎玉一惊,忙道:「不对!不是我杀的!」 「是还是不是?」秦成沈声问道。 蒲台是他们的头儿,蒲台僧人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便与自己兄弟的性命一般 重要! 「不是!」屈戎玉断然应道:「你们不是来找无识和涯识的吗?我刚刚听到 岸悟在大喊,无识c涯识圆寂了!」 四人闻言大骇,二话不说,转头冲出树林c穿过山门,直朝大雄宝殿奔去。 屈戎玉在後不急不徐的跟著 ̄是谁用了『归云晓梦剑法』杀人?不可能是爷 爷,难道会是楚师祖或景师叔祖? 总之,要先看到无识c涯识的尸体再说! 赶到大雄宝殿之中,由於在开元c天宝年间,李隆基笃信佛教,使得佛教在 中土大行其道,全国各地皆可见到不少佛寺,这蒲台山更是东南沿海一带大名鼎 鼎的佛门正宗『少林寺』分寺,寺中僧人不下百人,此时全挤在一起,将偌大的 一个大雄宝殿也挤得水泄不通了。 『岭南结义』四人一边吼叫边往内挤,屈戎玉不想在这些大男人之中推 来扭去,索性只站在门口观望,但一眼看去,全是一色的灰袍,无法见到中央的 无识c涯识。 「肃静!」一个声音喊著,此声听来刚正浑厚,显见其修为不浅,一时之间 ,原本杂攘不堪的大雄宝殿之中,近百名僧人全体坐下了。 一时无了阻碍,屈戎玉直向殿中看去,只见四名黄袍僧人正在检视著无识c 涯识的尸体,一望而知,当是『回头是岸』四人。无识仍然端坐不动c法像庄严 ,似乎是自然圆寂;涯识倒在一旁,衣衫却已染红。 屈戎玉略感奇怪 ̄他们才离开不过几刻钟,无识怎能忽死?她可没在无识胸 间点上一指啊! 回悟将无识的口唇张开,一看,即道:「师父是被毒死的」 虽有点距离,倒也还看得清楚,屈戎玉也见到,无识的整条舌头已成了深紫 色,明显是中毒而死。 但什么毒的毒性如此猛烈?居然能让无识这等功力高强的好手连一点运 功逼毒c甚至挣扎的迹象也无,便即死去? 岸悟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茶杯,颤声道:「师父该不会是喝了茶」 「茶中有毒?」回悟厉声问道,同时将茶壶执起,放在鼻边猛嗅。 岸悟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师兄,这壶茶是我刚刚才送来的 ,怎可能会有毒?」但仔细一看,无识的动作却是左手仍然停在口边c且茶杯也 是从他脚边拾起的,显然这茶毒不仅让无识沾唇而亡c甚至尸体马上就硬了。 「天底下哪有如此奇毒」回悟喃喃说道。 另一旁已检视过涯识尸体的头悟c是悟二人,显然也已看出端倪,双双起身 ,头悟说道:「师叔是被利刃所杀,腹部仅有细微刀痕c致命伤在喉间,一剑毙 命」 屈戎玉听了,心头一惊,暗思:「这剑势正与『避高趋下』相反,乃是一招 『怅望千秋』,著者立毙c死不瞑目!难道真的会是不!不可能!本派从不 用毒的!」 这时,岭南四颠已挤到中央,秦成说道:「这很明显 ̄来人定是看准了涯识 大师是天生哑子,无法出声,便先暗中下毒暗算了无识方丈,再现身出手对付涯 识大师!」 王传跟著说道:「回悟老弟,咱们在山门外捉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李虑道:「说可疑也不可疑c说不可疑却极可疑!」 铁无敌道:「总之可疑的,绝不是俺兄弟四人!」 蒲台众僧想是早已习惯了他们的疯言疯语,丝毫无人引以为怪,回悟当即问 道:「你们捉到了?在哪?」 四人同时面向门外c伸手一指,齐声道:「就是她!点点点!」 满殿僧人纷纷回头,不下二百支眼睛同时盯著屈戎玉。 屈戎玉也不惊惧,站著让他们看。 她也早就习惯招来这许多注视的目光了。 回悟走上几步,道:「原来是屈施主。」『回头是岸』四人都参与了『庐山 集英会』自然见过屈戎玉,也还认得。 听了回悟的称呼,李虑道:「回悟兄弟,错了,她说她姓王。」 铁无敌道:「是啊,她说可以叫她作『点点点』。」 王传道:「她还在外面杀了你们的知客僧!」 秦成道:「老大,错了!她说不是她杀的!」 回悟给他们一来一往,念得心神不宁,当即转向四人道:「四位兄弟,先请 稍安勿躁。此事由小僧确认即可。」跟著将岸悟招近身旁,低声吩咐道:「你去 看看,净如是不是真的死了。」 岸悟当即奔出大雄宝殿,直向山门而去。回悟直盯著屈戎玉,道:「屈施主 ,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屈戎玉这才想起,在树上时便已被知客僧洒出的血溅了一身,忙取出手巾一 边拭脸边回道:「这狻难解释总之,第一:本姑娘身上并无利刃;第二 :云梦剑派从不用毒!」 岸悟急急忙忙赶回大雄宝殿,直奔至回悟身侧,道:「师兄,净如果然已死 !尸体被弃在树林间!」 回悟听了,即道:「头悟c是悟两位师弟,上来吧。」众人一听,即知『回 头是岸』四人将要摆开『韦陀伏虎阵』,其实寺中武僧不多,均是修行佛法的凡 僧,一时纷纷走避,躲到了大雄宝殿墙边。 回悟道:「利刃可以藏在身上,又,云梦剑派素以兵道立派,行事无所不用 其极,说不用毒,恕难相信。不如就让我师兄弟四人试试,屈施主有否杀害涯识 师叔的本事,即真相大明了!」跟著轻吸了一口气,喝道:「列阵!」 话声才落,他已当头拍出一掌,身後头悟c是悟c岸悟与他排成了一纵列, 分别出掌抵前者之背,回悟一掌,居然已是以四人之力合击! 原本屈戎玉与回悟之间的距离尚有逾丈,自信回悟一掌不能伤己,也不如何 防范,岂料这一掌之力居然层层相叠,威力一下子竟似大了三倍,实是出乎意料 之外,心知不能硬接,只得施起『凌云步』一连後退了十数步。 一掌出毕,『回头是岸』四僧也窜出殿门,在大庭分立四方,将屈戎玉围在 其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四话 回头是岸 ̄之二 ; 屈戎玉站在庭中,念头亦不断转动:「他们疑我加害那两个老和尚,出手便 不容情。但若我能打得赢他们,则定会说是我杀了涯识,从此天涯海角c便是号 召天下英雄,也不能放过我了;若我打不过他们,也就是说涯识并非我所杀,但 给他们围攻之下,我岂还能有命?这一仗,我实在太过吃亏,都怪那四个颠子坏 事!」想到这儿,狠狠地瞪了岭南四颠一眼。 李虑见了,招呼道:「点点点姑娘,小心点,回悟出手了!」 屈戎玉微怔,果见身处自己东侧的回悟又是一掌拍出,心晓回悟乃是这蒲台 山於无识c涯识以下的第一高手,绝不敢与其硬搏,脚步一错,立即向南移了一 尺,回悟一掌便打了个空。 岂料回悟先行出手,原便只是诱敌後退,屈戎玉既往南闪,南侧的岸悟跟著 出手,又一掌向屈戎玉侧腹击来! 屈戎玉只感到背後一股劲力袭至,也觉得这一掌於己并无太大威胁,转身认 准来势,也出一掌与岸悟对击。 岸悟乃『回头是岸』四武僧之幼者,不过二十出头,功力尚嫌浅薄;屈戎玉 却是屈兵专最疼爱的孙女,在正式入门之前,即已破例让她於『回梦汲元阵』中 过夜数十次,即已打下根柢;後又徒居聚云堂,以于仁在为师,又在聚云堂的『 聚云汇雾势』修习过一段时日,加以天资过人,无论剑术c轻功c兵道均是一点 即通,不过一十七岁年龄,其武艺已与派中不少『仁』字辈师叔不相伯仲了! 如此一掌对击,并无丝毫花巧,高下立判,岸悟竟踉跄後退数步! 屈戎玉击退一人之後,回头一看,头悟与是悟二僧,又分自西侧c北侧并肩 攻至!屈戎玉心知此时万不能手下留情,否则捱上一记,四人齐上,便绝无生望 ,当下深吸口气,左掌先出,相隔尚有丈许,便已击向西侧的头悟。 头悟虽是主动,但只见屈戎玉一掌劈来,力道却大得出乎意料,原先只出右 掌,又急出左掌相叠,双掌之力合一,与屈戎玉这记劈空掌硬撼一记,身子微微 一晃,勉强接下。 屈戎玉对头悟劈出一掌之後,并无空闲去注意是否得手,是悟业已攻至面前 ,是悟这一掌直打向面门,同时又感到右侧人影晃动,知是回悟再次出手,以一 记地堂腿扫向自己下盘,索性身子後仰,使得是悟一掌打空,屈戎玉双手正抓住 了回悟脚踝,她身轻如燕,回悟这一脚并无所阻,仍自扫尽,屈戎玉双足略一使 力,翻身後跃,踢出一脚,正准准踢在是悟背门之上。同时双手放开c藉力前跃 ,即与『回头是岸』拉开了丈许距离。 还未有时间歇气,抬头一看,却见回悟c头悟c岸悟三人已同时攻上! 回悟化掌以指c头悟收掌出腿c岸悟握掌成拳,各出招式。 跟著捱了一脚c却未受创的是悟也随後迎上,双掌一拍即分,成大开大稀之 势! 旁儿王传叫道:「摩诃指!」 秦成道:「扫叶腿法!」 李虑道:「伏虎拳!」 铁无敌道:「大日如来掌!」 屈戎玉听在耳里,一时大骇! 伏虎拳固不足道,那摩诃指c扫叶腿法c大日如来掌都是佛门中上乘武学, 任一门也不下於皇甫望的『柔风掌』,这些和尚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居然竟已习 得如此精妙招式! 回悟一指疾出c直点屈戎玉左肩;中间岸悟双掌齐出c拳风呼啸,直捶其胸 臆;右侧头悟上身已然压低,双手撑地,双腿分扫屈戎玉左右足踝! 後头跟著迎上的是悟足一点地c高高跃起,双臂展开,竟如猎鹰搏兔之势! 屈戎玉知道自己的功力顶多只能与回悟匹敌,万无可能同时接下四人攻势, 即向右侧身,避其强者,同时左掌化如舞蝶,反手抚向岸悟面门。 云梦剑派素以『归云晓梦剑法』c『凌云步』二门武学著称於世,并未听说 有甚么过人掌法,但屈戎玉这一抚却暗藏柔力,岸悟心头一惊,急忙收拳换招, 五指成爪,迳抓向屈戎玉右腕脉门! 这『虎爪功』,也是佛门一项绝技! 想岸悟年纪既轻,若非资质过人,何能与『回头是』三人并列为蒲台一等武 僧?原来他先出伏虎拳,正是诱屈戎玉上当罢了! 此番猝不及防,屈戎玉一抚不中,右腕随即给岸悟拿住,忽又感左肩吃痛, 不需转头即知定是回悟一指不中c当即变招转向,正值屈戎玉右腕被擒,一指中 的! 跟著头悟双腿一扫,屈戎玉重心已失,下盘不稳,随即给扫得向前仆倒。 上方是悟一齐出招,屈戎玉身子才刚低下,是悟双掌也已印上其背! 这一掌真是全力施为c绝无收手,屈戎玉硬生生捱下,身子即如石落地面, 碰地一声大响,花岗石作成的铺板竟也给她撞裂了。 屈戎玉呕出两口鲜血,即已昏迷。 『回头是岸』四人摆开『韦陀伏虎阵』,原是无往不利,便是涯识也得用尽 全力,方能与其打成平手,此时重创了屈戎玉,四人却是面面相觑。 「好啊!给无识方丈c涯识大师报仇了!」王传击掌笑道。 「有没有搞错?就说不是她杀的了,报什么仇?」秦成啐道。 「唔点点点还有没有气啊?」铁无敌愁然道。 「四位兄弟下手重了一点」李虑皱眉道。 岸悟走上几步,探了屈戎玉鼻息,查觉还有呼吸,即道:「她还活著」 是悟面有愕然之状,道:「她难道真的没带兵刃?」 头悟疑道:「或者是早将兵刃藏起来了,免得被我们发现?」 回悟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她是云梦剑派门人,若以剑为武器,必然 爱剑逾於性命,断无弃剑之理」他原是眼见师父c师叔骤亡,情绪极为激动 ,出手并无保留半分,此时见屈戎玉被自己师兄弟四人围攻,彻头彻尾也没亮剑 ,人即已连捱重击c阉阉一息,也不禁懵了。 若屈戎玉擅於剑术c身上有剑,遭此恶斗场面c攸关性命,万无可能至死不 肯出剑。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没带剑! 想云梦剑派不仅是挑衅丐帮,还接连暗杀了原定帮的雷斯林c寒元,接下来 又灭了杭塘帮c杀苏杭三帮帮主,其恶名召彰c人尽皆知,武林中人一见云梦剑 派门人,如见蛇蝎猛兽,皆欲除之而後快,那是没错。但师父时常教导:「对事 不对人,父罪不及子身。」云梦剑派便是作了再多坏事,也不能推给全派,应由 出手之人承担才是。此时『回头是岸』见屈戎玉仆倒地上,均感自己忝为佛门弟 子,竟然无法控制情绪c如此不明是非,修佛多年,究竟修了甚么? 如今已证实:无识死於剧毒c涯识死於利刃之下,但屈戎玉坚称云梦剑派绝 不使毒c身上又无兵刃,无识c涯识即非屈戎玉下手杀害。 那么,他们又怎能对屈戎玉下此重手? 「师兄,怎办?」头悟心里也大感忐忑,慌慌问道。 无识c涯识皆亡,不仅『回头是岸』四人,全寺上下皆失了主意,呆呆望著 一身玉绿衣裳已有大片染为鲜红的屈戎玉,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紧急施救,应该还是救得回来,但一庙子的和尚,面对著一个妙龄少女, 动手过招时那是毫无顾忌,此时若要将她抱起送医,却是阿弥陀佛了。 回悟转头一看,见著岭南四颠,忙道:「四位兄弟!麻烦你们,快将屈施主 送到山下去找大夫!」 「没问题,俺来!」铁无敌跨上几个大步,一把抓著屈戎玉的後领便将她提 起,竟如抓狗抓猫一般的抓法。屈戎玉早已失去意识,身子软软地垂著。 李虑见了,忙叫道:「老四!你在作啥?对待姑娘要温柔一点!」 秦成道:「便不是个姑娘,也是个重伤!」 王传道:「所以,还是要温柔点!」 铁无敌一听,便将屈戎玉打横抱著。他身长九尺c雄壮过人,抱著屈戎玉犹 如抱著个布娃娃。 此四人来也匆匆c去也匆匆,不一会儿便奔出山门,下山去了。 回悟素知岭南四颠疯疯傻傻,不能重托,便又向岸悟道:「师弟,你跟著一 起去,务要照料得屈施主安好。」 岸悟一怔,道:「我要怎么照料?喂她喝汤吃药c帮她铺床叠被吗?那怎么 成!不行!不行的!」 回悟道:「随便,快去就是!救人要紧,佛祖不会怪你的!」 岸悟只得连声应是,也追下山去了。 回悟c头悟c是悟三人又与众僧回进大雄宝殿之中,见了无识c涯识尸体, 一时恻然。 既非屈戎玉下手,那么,又是何人害了与世无争的两位老僧? 由蒲台山向西北行,君弃剑与怀空c外带一支鸭子,只花了一天时间即已进 入信水。一到水上,君弃剑便精神了,弄到了一艘舢舨後,两人一鸭上船,由君 弃剑操桨,开始疾速向襄州行进。 身在船上,原本一路极为沈默的怀空忽然说道:「依贫僧的看法」 君弃剑立时打断道:「称『你』c『我』,不要再什么贫僧c施主的!」 怀空道:「好吧。依我的看法,屈姑娘是你最不应该敌视的一个人。」 君弃剑一笑,道:「这句话很有趣。云梦剑派挑衅丐帮c我二爹与丐帮帮主 又是至交好友,再加上云梦剑派与倭族勾结,明证历历,我实在想不出任何不敌 视云梦剑派门人的原因。」 怀空摇头道:「我并非是说云梦剑派门人,而是单对屈姑娘一人。」 君弃剑听了,不禁皱眉,道:「因为她太精明了,若成为敌人,将极为可怕 ,是吗?」怀空再次摇头了。 船走得很快,从信水进入了彭蠡湖内後,君弃剑思索许久,才问道:「当时 在庐山脚下,我不省人事之後,发生了什么事?」 怀空略略犹疑,感到有点难以启齿。 君弃剑见状,便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怀空却指著自己的头顶道:「不,还有一支鸭子。」 君弃剑不禁笑出了声,道:「好吧,还有一支鸭子。但是它总不会去告诉别 人,我们说了什么吧?」 怀空颔首,这才说道:「你被抬下山的时候,虽未断气,也已离死不远,那 是比弥留更糟的状态:有些弥留之人还能说话c你却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根本 连遗言也无法交代。相信庐山脚下数百上千人,绝无一人相信你还能活下来,就 连君聆诗也已悲声言切这时,屈姑娘排众而出,挤到了你身旁,她以口相就 」 「慢慢慢!」君弃剑一怔,道:「『以口相就』?这是什么意思?」他当然 晓得以口相就何解,只是感觉太突兀了一点。 怀空道:「以口相就,便是唇齿相接的意思」 「好吧,我懂了,你继续。」君弃剑想起了屈戎玉有多么刁钻古怪c行事是 如何大胆,忽然也不觉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唇齿相接有何奇怪了。 怀空续道:「她以口相就,喂你吃了一颗药丸,名为『三宿龟息丸』,道是 能让你在三天之内心跳与血流减缓,进入沈眠状态,说明白一点,便是令你形如 死亡,但不会真死。她说,只要在这三天之内将你带到一个地方去,她就能让你 起死回生」 君弃剑此时自然极为清楚:所谓的『一个地方』,即是云梦剑派回梦堂外的 『回梦汲元阵』! 他在『回梦汲元阵』中睡了二十天,不仅死人变活,还得了充斥全身的水灵 之气,使得只要一接近水源丰沛之地,他就不饥不渴c精力也似源源不绝 甚至虽然还未真正试过,君弃剑却已知道 ̄自己只要在水上,极可能已 拥有不输给段钰的实力了! 怀空仍自言道:「由於当时你的情况已断无生望,大夥儿便在屈姑娘身上压 了这一把,成也好c不成也好,总之情况已不能再糟了。於是,便由皇甫盟主陪 同,将你带离了卢山。就这样了。」 君弃剑沈思了半晌,才以极不笃定的语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会出 现在卢山集英会,只是为了救我?」 怀空未正面回答,道:「你好恶分明,将是非看得极重,原本不错。或许是 因为你子承父业,故也将敌人的种种行为化为了连带关系。我要说的是如此 一来,你极易树敌,须知『严以律己c宽以待人』,屈姑娘究竟为何到庐山,权 且不论,她救了你一命却是千真万确的事!由此,甚至可以说,你根本没有与她 敌对的立场与空间,你的命根本便是她的!」 君弃剑不出声了,默默的摆桨。清晨自信水出发,如今只是辰巳时交,舢舨 已通过了彭蠡湖c进入长江,开始逆流而上。 君弃剑心里很清楚,尤其是在湖口那一晚,他比谁都明白。 屈戎玉将所给予君弃剑的种种偌大好处,都仅以人情交易,只开了些芝麻蒜 皮的条件,便说还清了。君弃剑认为:这只是屈戎玉要让自己心里不安的一种手 段罢了! 思绪一至c话亦脱口而出:「若屈戎玉只是受了屈兵专的命令c不想与我敌 对,甚至是要拉拢我一同勾结外族,那该如何是好?」 怀空闻言,将海鸭自头顶上放到了船板,极为沈重地摇了摇头,道:「你的 是非心仍然太重我只有要你不敌视屈姑娘,并没有说要你去配合屈兵专。」 君弃剑恍吙。 这之间,可以取得一个平衡点吗? 怀空见君弃剑的神情即已显露出心里的矛盾,即道:「好了,不说这个。你 觉得皇甫盟主是怎么死的?」 听了这问题,君弃剑脑中开始不断地分析,也将想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屈戎玉所说能救我的地方,乃是湘江畔回梦堂的『回梦汲元阵』。要从庐山 走水路c在三天之内赶到湘江,若非驾舟者极精水性,实是狻难。皇甫盟主功力 虽然深厚,但长居华北,水性并不如何高明,况且他年岁也不轻了,行此一趟之 後,必然全身虚脱乏力!接著,徐叔叔和皇甫盟主都曾大力渲染c支持我於『庐 山集英会』中夺◇,但我既败於神宫寺流风的手上,定会造成江湖道上人心遑遑 ,故皇甫盟主与徐叔叔接下来定是马不停蹄c赶赴各帮各派进行安抚与解释 如此舟车劳顿,他极可能要大病一场如此一来,即是给了想除掉他的人一个 极好的机会!想除掉他的人,其实不难想像,无非是回纥c吐番c抑或是云梦剑 派,皆有可能!」 怀空只是一昧的点头,并不出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四话 回头是岸 ̄之三 ; 河北z常山。 皇甫望的猝逝,自然造成了北武林盟瞬间混乱,徐乞与黄楼只得十万火急赶 到常山皇甫望的居所,不过五天时间,北武林十六派三十八帮各处掌门c帮主皆 已聚集到了常山。 皇甫望家有产业,屋舍狻广,大厅上停著具棺木c又塞进了五十馀人,也不 甚拥挤。 徐乞与皇甫望是同门师兄弟,因皇甫望膝下无子,即由徐乞主祭,此时徐乞 身著麻衣,立於棺侧,与前来吊祭的群雄答礼。 问礼既毕,泾州胜景派的掌门庄景胜乃是抵御吐番入侵的急先锋,与皇甫望 合作次数最多c交情也厚,可惜泾州远在西北边境,离常山狻远,他赶到常山时 ,皇甫望已经入棺。庄景胜见皇甫望死得不明不白,大恸落泪。厅中众人无一不 是阅历丰富的江湖好汉,却也被气氛感染,倒有一半潸然泪下。 自从灵山战後,皇甫望花了六年时间号召群雄统北武林盟,之後更领导 群雄屡次抵御吐番入侵,人人心中都对他十分敬服,如此人物居然猝然辞世,实 令人悲不自胜。 庄景胜且泣且言:「半月之前皇甫盟主才来敝派问候过当时见他依 然十分精神,怎会怎会如此?」 徐乞一手扶棺,朗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其实皇甫师兄在『庐山集英 会』时,为了将君弃剑送到回梦堂,不眠不休的行船,从庐山到湘江仅花了两天 时间。紧接著到襄州与我略作商议,知道诸位也十分关心『庐山集英会』的结果 ,於是我师兄弟二人划分东西,分别至诸位派门c寨中拜访」 说到这里,大夥儿都连声应是,与庄景胜一般,许多人也都是前些日子才刚 刚见过皇甫望。 徐乞继续说道:「但皇甫师兄究竟已年过六旬,精力不复以往,据我所知, 他回到常山之後,即受了一点风寒」 庄景胜道:「凭皇甫盟主的功力,一点风寒只需休养两日即可!」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徐乞声音转沈,道:「我赶到常山之後,检视过皇 甫师兄的尸体,他观相方丈,你说吧!」 观相是为少林寺方丈,原本少林寺多有高人,但在唐玄宗以後,由於佛教大 行其道,寺中僧人皆仅念经颂佛,武僧数量锐减c也无天资卓越之辈,致令当代 少林寺中并无武术好手。观相本身亦仅由佛法精深而登方丈位置,在场群雄武艺 胜过他的人不知凡几。但观相虽不若皇甫望或徐乞能以力服人,仍是德高望重的 一代高僧,此时他行至棺旁,厅中随即一片宁静。 众人皆知,除佛法之外,观相另擅医理,此时由他说话,必是判别皇甫望的 死因了。 观相行至棺旁後,即道:「皇甫盟主擅使阴柔内劲c其势悠长c极耐久战, 这一点大夥儿是明白的。他是死在自己的卧室里,身子尚挺直站著c但全身肌肉 松软c唯独双臂硬,有痉挛的情形。由此,老僧判定,皇甫盟主是在与人过招 时死的,且是被活活累死的!」 听了这话,厅中起了一阵耸动。 许多人都曾听说,杀耗子最狠的方法,即是将它丢到装了水的水桶之中,如 此一来,耗子即会游水直到累死为止。求生无门c求死又难,再残忍也不过! 怎能想到,皇甫望居然即是如此死法! 庄景胜道:「即使略受了点风寒,皇甫盟主又怎能轻易为人所杀?」 「不,没有人杀了皇甫盟主。」观相将锡杖置於一旁,向徐乞道:「徐帮主 ,我二人示范一下,好教众人得个明白。」 徐乞走到观相身前,两人皆伸出双手,右掌朝上c左掌朝下,右腕抵在对方 的左腕上c左腕贴在对方的右腕下。 而後,两人开始动手,双手只在对方手腕之中旋绕,左掌划小圆c右掌划大 圆,一交之後,分即再交,大圆围小圆,划成了两个毫无止境的圆! 两人动作并不甚快,一来观相本身武艺并不高超c徐乞也不擅长这等揉面般 的软功夫,但两人四掌翻来送去,也已教厅中众人眼花撩乱。 徐乞与观相双足毫不稍移c全身上下可说唯有手臂c手腕有所动作,却已打 得不可开交! 「这是缠手!」数十人同声叫道。 缠手是极基础的功夫,练拳练掌,皆由缠手练起,无人不识。 但一看,徐乞与观相愈打愈烈c愈打愈快,竟似停不下来! 缠手使至精处,与对手交掌之後,即需黏上不离,即使一时分开了,也要立 即追打,绝不放松! 但两人出手皆是一致,此时双方无论哪边想要停手,便要拚著硬捱上对方一 招的准备,否则便得同时住手。 缠手,纠缠至死,绝不罢休! 一刻钟过去了c两刻钟过去了,观相年逾古稀,双颊已不断抽动;便是徐乞 也开始冒汗,旁观者也知道他们已打得极为疲惫,但却无法停手! 黄楼在旁见了,持起齐眉棍,觑准了两人交手极密处伸棍疾点,硬生生将两 人分开了。但那根齐眉棍却也给两人的手腕交力绞得断成了三截! 厅中众人见了,无不骇然。 观相呼呼喘著大气,徐乞则抹去一把冷汗,道:「黄大哥,还好有你在!」 黄楼看两人脸色,知道应无大碍,仍问道:「帮主c方丈,你们还好吧?」 旁边已有人搬来椅子,让二人坐下了。 「没事幸好黄施主及时出手」观相歇够了气,道:「诸位都见到了 ,缠手一旦开打,不仅难以骤止c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能说,否则一口气泄了,给 对手逼上一步,那便没完没了」 黄楼道:「即亦若无有第三者从中阻拦c又或其中一方放弃捱招,缠手 是一种打到有一方断气为止的交手方式」 厅中一时陷入了一种严肃的沈默之中。 缠手无疑是种阴柔功夫,也是皇甫望最擅长的武术之一,若是皇甫望使出缠 手,势必较方才的徐乞c观相交手情况要凌厉十倍c也凶险十倍! 众人各自想像著皇甫望累死时的情景,都不禁流了满身冷汗! 忽然厅中有人叫道:「哇啊!别打了!别打了!不要再打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人倒在地上c口吐白沫,竟被自己的想像给吓晕了。 大家都知道,来人必是趁著皇甫望害病c体力略降时偷袭,以缠手来过招, 不仅毫无声息c也不能停止,可谓『苦海无涯』了!要胜过皇甫望这等高手,缠 手真乃最适合的选择! 但凭皇甫望的实力,要以缠手与他打成平手,何等容易?即使皇甫望在病中 ,对方也得要有不逊於徐乞的身手才有可能啊! 何人能有如此能力? 祭礼过後,有三人先行离开了皇甫望的宅邸。 瑞思c宇文离c白重。 离开屋子不久,天上即飞来一支信鸽。那鸽颈中有一圈白毛,正是他们资以 与君弃剑连络用的那支。 瑞思扬手让信鸽停在自己肩上,看到鸽腿上的信筒里已空了,确定了君弃剑 还活著。但他们并不感到高兴,仍自走著,单纯的漫步。 步伐,有点,沈重。 他们都知道,心里很明白。 瑞思决定违逆可汗的意思,起因是在君氏父子身上。她认为,只要有君氏父 子在,中国不可犯。 瑞思沈思许久,终於出声道:「我觉得君氏父子正好有一种相反的情况 。君聆诗自成名後一事无成,但名声只是愈来愈大,替他打响名号的,即是徐乞 c皇甫望。君弃剑自没没无名至迅速掘起,作了不少事,给他机会的人,也是徐 乞c皇甫望」 白重跟著说道:「同时也因为北武林有徐乞c皇甫望,可汗才不敢再 侵中国」 宇文离道:「现在,少一个了。」 此句之後,又是沈默。 沈重的沈默。 「会是谁?」半晌後,白重喃喃道:「不可能是回纥人」 回纥与更早的匈奴一样,向来最敬重强者,只要是强者,即使原先只是平民 百姓,也可以在一夜之间被拔擢为领军大将。 即亦,在回纥,只要是强者,几乎都是大将。 宇文离即因孔武有力c为人所重,才能娶得可汗女儿;像白重这样未成为 大将c也没什么名气的剑术好手,实是异数。 他们心里都明白:若是回纥人来杀了皇甫望,由於强者个个都是赫赫有名的 大将,不可能毫无消息。 同时,他们也不认为,回纥有任何人能打得赢皇甫望。 即使是在病中也一样! 「吐番的底细,我们很清楚,也不会是吐番。」宇文离接腔道。 瑞思仍在沈思。 宇文离的脚步声重而沈,就像他们的心境;白重的脚步声浮而轻,就像他 们的思绪;瑞思的脚步声险而躁,就像他们的处境。 不久,瑞思忽然停下脚步c发起了抖,愈抖c愈厉害。 抖到定不下自己的身子了! 宇文离吓得紧紧将瑞思搂在怀里,连问:「怎么了?老婆,怎么了?」 「敕敕」瑞思的声音颤巍巍地,连话都说不好了。 白重听了这个字,心头一惊,随即提高警觉c观望四周。 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敕?」宇文离喃喃念著,而後身子猛地一震c脸也白了。 白重见了,一阵呆愕。 许久之後,三人终於回复正常。 但瑞思的表情仍是心有馀悸,宇文离关切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瑞思摇了摇头,一时未答。重重的吸了口气c定下神後,才道:「我我 忽然想到了他想到敕里,云南王,稀罗△。」 宇文离轻抚著瑞思的背,道:「他死了,我们都晓得,他死了。」 「可能吧」瑞思极不笃定的喃喃说道。 稀罗△,曾经睥睨六界c傲视群伦c无敌於天下的王者。 白重喃咕著:「并未有人看过他的尸体」 这一句话,又让瑞思与宇文离的脸色唰地白了。 回到襄州後,君弃剑c怀空c海鸭二人一鸭迳奔向晨府。在前庭c大厅中都 没见到有人,君弃剑不假思索,随即转往君聆诗房间去。 君聆诗见到君弃剑平安归来,原本极为肃穆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道:「 屈姑娘,诚不我欺。」 君弃剑道:「二爹,我不想谈她。王道和石绯c北川c魏灵呢?」 这时,晨星接到仆奴传来君弃剑回返的消息,也急急赶到君聆诗房中,见到 君弃剑无恙,喜出望外地叫道:「你活著回来了!你真的还活著!」跟著又一眼 见到怀空,讶然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何时曾『没空』过?」怀空微笑道,跟著将海鸭从头顶上拿下,放到了 椅上。 晨星道:「也是,天下至闲人,你也算是一个。」 君聆诗先招呼他们坐下後,才缓缓说道:「我让王道c石绯去了湘江口;曾 遂汴与李九儿去了衡山脚下,伏在河口c山道各处要津。」 君弃剑一听,即知其意:这是让他们去看著,云梦剑派是否有人进出了。怀 空在旁连连点头。 晨星道:「幸好有君先生在否则我也不知该怎办才是了!」 君聆诗只是微笑,并没答腔。 如今『庐山集英会』一败涂地c皇甫望又猝亡,再加上在『没钱就扁』行动 失利c梅仁原c钱莹相继而亡後即隐匿行迹的曾遂汴c李九儿二人来投,实是百 务待举c万事缠身。 首先,由於『庐山集英会』的败北,势必要重新规划一统南武林的步骤,这 已是极为艰难;孰知皇甫望居然於此时谢世,诸人心头震撼自不待言,追寻凶手 也是刻不容缓;再者,曾遂汴c李九儿二人的出现,也等於可以查清『没钱就扁 』失手被擒的原因,则蜀中情势必须要尽快了解。 此类情况接踵而来,别说是晨星,即便徐乞也要吃不消了! 晨星所言不差 ̄若非有君聆诗在,任谁都会手足无措。 「那,北川和魏灵呢?」君弃剑又问道。 晨星脸色一黯,道:「北川死了」 听了这话,君弃剑愕然了。 晨星接著说道:「他在庐山集英会时死了听魏灵说,是被栗原苗一刀授 首就葬在後院里。」 君弃剑闭上了眼。 怀空道:「我曾听过他为族人视为弃卒,被你们擒拿後也不思搭救,根 本是不闻不问大海茫茫c孤身一人,他实是极为寂寞的。如今居然客死异乡 ,且是死在族人手上唉 ̄阿弥陀佛,愿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南无观世音菩萨能 庇佑他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君弃剑冷笑道:「西天极乐世界会有无家可归的无头鬼吗?」 听了这话,怀空c晨星双双一怔。 君聆诗直盯著君弃剑 ̄他知道,这孩子和自己一点都不像。 君聆诗是一个从不记仇的人。 他出身於林家堡。十五年前,林家堡被稀罗△手下大将『云南第一杀手』喀 鲁,以独门毒物『冰蚀蛊』一夜杀尽。师恩难报c仇深似海,但君聆诗却没有想 过要报仇。 在庐山脚下,君弃剑被神宫寺流风砍得几乎等於已死,君聆诗也没有动手。 或者是因为他已无法使剑c故无法动手。但实际上,即使君聆诗四肢完好,他仍 然不会动手。 『怨怨相报何时了』?君聆诗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君弃剑不一样 ̄君弃剑恩怨分明,有恩必还c有仇必报,一丝不苟。 君聆诗心里很清楚:即使倭族没有真正侵攻中土,有朝一日,君弃剑还是会 与那些倭族人一决死战! 君聆诗所想的没有错,君弃剑此时正在懊恼 ̄为什么不在彭蠡湖上就将栗原 姐弟宰了!现在,才可以用他们的心来祭北川球! 君弃剑一脸的愤恨与杀意明显无比,晨星c怀空自也看出来了,但他们无法 说什么c也不必说什么。 有君聆诗在,他们无需多言。 君聆诗轻叹口气,站起了身,走到窗边的书桌旁坐下,捻了点薰香放进香炉 後,自琴囊中取出雕手素琴安放案上,略吐了口气,当即奏起。 一时,愤怒宁静了c杀意被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详与宽恕c是和平与豁 然开朗的天地 『太平引』。 君弃剑的神情一下子缓和了。 一曲既毕,君聆诗收琴回位,道:「别忘了刘先主为何而败。」 「是」君弃剑慨然应道。 晨星见君弃剑的情绪已然平复,便道:「再来是魏灵」他说到这儿顿了 一顿,见君弃剑的表情并无丝毫变化,即继续说了下去:「『庐山集英会』结束 後,我们便回到襄州。隔天,她就说要去等你回来,一个人跑到洞庭湖去了。」 君弃剑闻言一怔,道:「当时,我能不能活,还在未知啊!」 晨星也道:「我也和她说,洞庭湖那么大,便是你能活著回来,也不见得能 遇得到不过她还是执意要去。」 怀空微笑道:「魏姑娘痴得紧哪!」 君聆诗则道:「最难消受红颜恩」接下来原本还有话说,但却嘎然而止 。其实不用他说下去,君弃剑很明白,二爹一定是想到了锦屏山。 晨星直觉性开口便问:「你们没遇到吗?」一问完便後悔了 ̄若有遇到,君 弃剑何必要问?果然是『近朱者赤c近墨者黑』,即使君聆诗就住在府中,他却 觉得君聆诗的言语过於深奥难懂,也少有交谊,倒是和王道c石绯较为亲近。 都是这两个小子害的!晨星心里暗骂著。 君弃剑道:「我是从彭蠡湖溯长江回来的,没遇到。」 晨星随即敛容端坐,道:「我给你一个诚心的建议去接她回来。」 君聆诗c怀空在旁也是连连点头。 「不。」君弃剑答道,极笃定c极果决,语气之中毫无转寰馀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五话 云梦三蛟 ̄之一 ; 听到君弃剑的回答,晨星怔住了c怀空一如往常的连连点头c君聆诗则关切 的说道:「我要提醒你:你应该知道,你的一句『不』,代表什么意思吧?」 君弃剑笃定的颔首道:「二爹,我很清楚。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我们都觉得 是云梦剑派出手加害皇甫盟主,理由也很容易:因为当今之世,武艺能胜皇甫盟 主的人已是寥寥,『云梦三蛟』皆有可能。但实际上,却鲜有人真正看过『云梦 三蛟』展现其武艺,甚至应该说,连见过他们的人都很少,一切也只是推论而已 二爹,你应该有更确切的看法?」 君弃剑言罢後,怀空c晨星也都转目直盯著君聆诗。 初来乍到的怀空固不待言c其实晨星也根本没有问过『为什么』。 一来,即如君弃剑所言,当今之世,『传言』能胜皇甫望的人,也不过黑桐 c段钰c君聆诗与『云梦三蛟』而已,扣除掉友好关系的对象之後,『云梦三 蛟』自然最为可疑;再者,天才作事,自有其理由,根本无需凡人过问细节。 是以晨星c王道等人问都没问,君聆诗吩咐一下,他们便即照办。 但不问,并不代表不好奇。此时君弃剑一问,晨星自然极为期待,想切实的 听听『天赋异才』的看法。 君聆诗受到三人注目的眼光,不缓不急的微笑道:「其实,我的判断根据, 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 愣了! 谁能教导君聆诗? 君弃剑脑中居然闪过了屈戎玉的影子,但只是一闪而已,很快就消失了。 君聆诗略略一顿之後,才道:「教我的人,是敕里。」 「稀罗△?!」三人同声惊叫道:「他还没死?!」海鸭居然也从椅上跳起 ,在房中乱跑乱叫。 晨星见识不可称不广c怀空自幼出家,六大皆空c君弃剑素有『泰山崩於前 而面不改色』的胆识 此时,一听到『敕里』想到『稀罗△』,三个人煞时面如土色。 君聆诗见了,失声笑道:「别紧张,他是十五年前教我的。」 三人如获大赦,同时呼了口大气c抹去额上流落的冷汗;海鸭又跳回椅上, 收翅安坐。 君聆诗道:「你们应该晓得,前代『镇锦屏』传人:锦官军大当家赵瑜,是 败在谁手上吧?」 晨星答道:「自然晓得,是云南王副座雷乌!他使的是『归云晓梦剑法』, 由此,云梦剑派即被视为『镇锦屏』的克星!」 君聆诗点了点头,沈默半晌後,敛容端坐,正色道:「接下来,就是我的判 断根据了十五年前,在灵山顶上,敕里曾说了这么一段话:『副座的确算得 上是云梦剑派当中的高手,但还称不上数一数二的。至於云梦剑派到底有多高的 水准?我可以告诉你们,巴奇曾承认没有信心能单挑战胜赵瑜。』」 这段话,君聆诗模仿著稀罗△的口气,说得很轻闲c很自在,而君弃剑c怀 空c晨星三人,也一如当初这段话唯二的听众 ̄君聆诗c徐乞一般,呆掉了。 他们都知道,当年,巴奇曾号称为『云南第一强者』。 他们也都知道,当年,巴奇战胜过皇甫望。 相对於『镇锦屏』c『捻丝棍』c『苍天有泪』此『中原三大绝艺』,巴奇 的『真空刃法z断岩剑气』,也被喻为『云南第一杀著』。 巴奇有多强?他们没有亲身体验过,但从传闻之中,也可略窥一二。 巴奇自认无法单挑战胜赵瑜? 而赵瑜败在雷乌手下? 甚至,他们也曾听说,当年在灵山顶上,黑桐使开『镇锦屏』,只能与雷乌 打成平手 这样的雷乌,在云梦剑派之中,居然还算不得『数一数二』? 他们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云梦剑派,很强! 但是完全没想到,居然连不可一世的猛将巴奇c睥睨天下的王者稀罗△,也 给了云梦剑派如此之高的评价? 君聆诗缓缓说道:「如今看来依著敕里的解释,云梦剑派之中胜过副座 的人,至少还有『云梦三蛟』:楚兵玄c屈兵专c景兵庆三人!」 君弃剑c怀空c晨星,相顾讶然了。 他们真不应该问的! 湘江口。 王道c石绯二人,一进入湘江便上岸了,甚至马上就在岸边遇到了魏灵。 二人向魏灵讲叙过原由後,便急急在岸边树林中找了个藏身地点,轮流观查 著入江口。 王道c石绯都攀到了树枝上,以叶蔽身c对湘江实行盯梢。 魏灵却自顾地坐在树下,松软软地c提不起一点劲儿。 她这模样,王道c石绯自然都注意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後,王道即跳下树来 ,道:「就算他不在了,我们该作的事,还是要继续作」 魏灵摇头 ̄她毕竟是个女人,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她没有什么大 理想c大抱负,她要的东西,一直很单纯 王道一时无言了,石绯身在树上c望著树下。 半晌後,魏灵道:「我不像你们」 「大概吧!」石绯面色略黯,道:「如果是我即使要死,至少尸体也想 送回吐番可是,北川连祖国都回不去;叶敛连要葬在哪儿都不晓得」 魏灵道:「何必要葬那个屈戎玉,说不定把他的尸体喂鱼去了!」 听闻此言,王道奋然起身,道:「那么,我们就更要和云梦剑派算帐了!」 魏灵瞄了王道一眼,道:「云梦剑派和蜀中,你要先算哪一边?」 「都要!」王道夷然说道:「有一笔,自然就要算一笔!」 魏灵勉强笑了一笑,望向湘江口c而後转视洞庭,忽道:「有人来了!」 王道急急跃上树去,与石绯一同向四周观望,却只见湖光水色,无有人影。 「什么人?」石绯疑然道。 魏灵凝神细看,但实在太远了,只见有人,看不清形貌,便道:「看不清楚 似乎是个渔夫」 见魏灵说得如此笃定,王道c石绯再次极目远眺,还是不见有人。 两人心晓:魏灵善箭,眼力远非常人可比,这盯梢的工作实应由她来作! 树下魏灵却微微一呆,又道:「好快那个人驾舟好快!後面还有船,很 多大船跟著他!」 两人继续观望,果见数个黑点在湖面上渐渐变大,正向湘江一路冲来! 当可以明显看出,黑点即是大船的时候,大船所追逐的小船也看得清了。 魏灵已经见到:小船上是一名穿著布袍的年轻人,并非渔家模样!但他船速 狻疾c且小船的灵活度也比大船要优异,大船队被远远抛下了,小船前行如箭, 就连王道c石绯都已看得清楚了。 王道望著小船渐行渐近,便道:「跟著他!」 两人跃下树後,即与魏灵一同跟著小船,船在河中划c人在岸上跑,一迳向 上流奔去。 跑了一阵,忽见那小船在河中央打起了转儿,三人愕然止步,看著小船转。 这时已可看得分明:小船中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看他摇桨的动作,绝 非不识水性,而是故意让小船在河中转圈圈! 「他在作什么?」王道惑然了,跟著望向稍远处的大船队,道:「那些又是 什么人?」 「天晓得他在作什么。」魏灵反向看著大船队,道:「我只晓得,後面那些 ,是洞庭四帮的人马。」 大船队进入湘江了,回头一看,居然已不见了小船! 三人一怔,接连冲到岸边,朝河中观望,小船的确已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哪有好好的一人一船会凭空消失的道理?」王道骇然道。 魏灵c石绯也相顾讶然。 紧接著,大船队已到了他们面前,船上水手见到岸边三人,即大嚷道:「头 儿!是那几个小子!」 这声喊得又响又急,犹如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激动,三人为之一怔,已 见到四艘楼船在江面上一字排开c停在面前,各艘船的甲板上随即各聚集了二c 三十人,恶狠狠的盯著他们。 跟著,一名看来是头领模样的人站到船舷边,一见到王道等三人,便骂道: 「果然是你们这些混帐王八蛋!害我们赔钱,也就算了,不和你们计较!现在居 然又与云梦剑派勾结,著实该死!」跟著向後招手,喝道:「众喽罗!下去把他 们给五马分尸!」 听到这话,岸边三人由原本的呆滞状态一下子全回复了。 魏灵疑道:「我们何时与云梦剑派勾结了?」 石绯轻叹一声,道:「叶敛在庐山上讲的话,全说中了。我们在庐山战败, 躲在襄州,这些家伙还不敢来招惹;现在一给他们瞧见,什么名堂冠不上的?」 王道看著四艘大船上已搭起岸板,奔下了数十百馀人,便跨前一步c取下了 原本挂在背後的宽刃重剑,冷哼道:「那也正好反正有理说不清,要打就打 吧!」 魏灵c石绯见了,俱是一怔,退了两步。 魏灵低声道:「他是怎么回事平常他不是最讨厌动手吗?」 石绯略加思索後,道:「大概是因为叶敛和钱莹大姐吧他现在的心情一 定是老大不爽。」 洞庭四帮帮众已奔到近前,王道更不打话,举剑便砍! 『镇锦屏』第六招:剑馈峥嵘! 一招六式,从双踝向上移c攻向双膝c再转斫左右腰间! 王道出一式c便向前一步,六步踏完,竟有三人被他击落水中c三人向岸边 树林摔去! 石绯与魏灵都愕然了 ̄一招六式c连退六人?王道何时竟成了这般的绝顶高 手? 一时只见王道来来去去就只是那一招『剑馈峥嵘』,众水帮帮众无论是闪是 挡c是攻是退,竟无人当得下他的『一式』!王道双手持剑出招c步伐也不断前 跨,只在人阵之中左突右冲,居然是所向披靡! 这下可不只是石绯c魏灵,就连在船板上观战的水帮头子也呆掉了! 孰不知,镇锦屏号称『勇冠天下剑』,八招五十三式之间并无丝毫花巧,若 是正面对敌,镇锦屏从未败过!又,『镇锦屏』出自军之中,最大用处便是在 战阵中杀敌,若以一己之身对上数百上千名敌人,再精妙的剑术,也只是徒然浪 费力气,『镇锦屏』正是舍虚取实c端地直来直往,一式休一敌! 王道愈打愈是顺手了,这是他习得『镇锦屏』後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交手,虽 然他只学会了两招,却已感觉比当初在夜袭摧沙堡时所用的『屠牛刀法』俐落许 多c也猛烈许多! 他现在心情极差c出手绝无保留,宽刃重剑每一挥都奋尽全力c只求伤敌c 不求自保,这种单纯的出手c单纯的剑势,却也正是『镇锦屏』精华所在! 不过须臾,四艘大船下到岸上的百馀名水帮帮众,居然已被他打倒了一半! 王道提著重剑,也在呼呼喘气,石绯c魏灵二人见双方一时停手,趁即赶 到了王道身边。 便是由於『镇锦屏』每招每式都要使尽全力,耗力极钜,就连当初『镇锦屏 』嫡系传人c锦官军大当家赵瑜c与功力深厚的黑桐以之与雷乌交手时,都只是 将八招五十三式使尽之後,便宣告分出胜负了。 如今的王道自然比赵瑜c黑桐逊色许多,能打倒五十馀人,已然蔚为奇观! 但也只是打倒了五十馀人,也足以震愕区区的水帮帮众了! 因为 ̄只凭王道一人,已能打倒四艘楼船所载总人数的一半,若再加上石绯 c魏灵,这些水帮帮众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即使王道显然力尽,但水帮帮众已不 敢再接近他c船上的头子也忘了要叫喽罗们撤退了。 石绯看出了对方的惊骇,便自腰後取出枪杆甩长c接上了枪头,道:「咱兄 弟打够了,接下来换我哪个要先上?」 此言一出,还站著的水帮帮众纷纷退步了! 『捻丝棍』与『镇锦屏』第八招『蜀道难』并列为『中原三大绝艺』,声名 之大,无人不晓,王道能够打倒五十馀人c石绯岂不能?且王道以宽刃重剑出招 ,中招者多只是骨断或受创,鲜有亡者;但石绯以长枪使『捻丝棍』,那定是透 体打个窟窿!既是必死无疑,谁敢上前? 「有人要到我回梦堂来拜访吗?」忽然,一个苍老c但极为宏亮浑厚的声音 说道,众人皆是一怔,便向来声处望去。 来声处是在江中,一名穿著青色儒袍的六旬老者,站在一艘小舟上。 奇的是,小舟既在江中c舟上又只有一人c那老者又是背负双手站在舟中c 夷然望著岸边众人,小舟却一动不动! 若是无人操桨,则小舟应要顺流而下才是!但便是水性如何精熟,也万无可 能在潺潺水流之中使小舟稳若泰山! 便是下了锚,也不可能这么稳!更何况,小舟岂能有锚? 水帮头子似是认得那老者,他还未自王道所展现的威势震憾之中恢复,见了 老者,声音也颤了:「屈屈屈屈屈」屈了老半天,终是屈 不出个名头来,但众人只听那一个『屈』字,心里一时都明白了。 云梦剑派,设有二堂,分别是主堂『聚云』c分堂『回梦』。 当代的聚云堂堂主,是为于仁在;回梦堂主,是为元仁右。 在二堂堂主之上,还有大名鼎鼎的『云梦三蛟』。 云梦剑派现任掌门,姓楚,名兵玄。 另外两个,一者别名『山鬼』,姓景,名兵庆。 另一人,别名『河伯』,姓屈,名兵专。 面前这身处江中c能使舟定而不动的老家伙 即是『河伯』屈兵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五话 云梦三蛟 ̄之二 ; 屈兵专将小舟驱到岸边,自己也上了岸,见了面前呆若木鸡的数十名水帮帮 众,又重覆了一次自己说过的话:「诸君想到回梦堂拜访吗?」 屈兵专的语气很和善c态度也十分亲切,甚至脸上还挂著一丝笑容,但他这 样的表情看在众人眼中,却极阴谲c极可怖! 水帮头子强自镇定,喝道:「屈兵专!皇甫望是不是你杀的!」 「老朽若说不是,馈下能信吗?」屈兵专脸色不改,淡然应道:「馈下意欲 何为?不妨说来听听。」 水帮头子身子猛然一震 ̄是啊,能怎样? 他们能对屈兵专怎样呢? 原本,因为二十一水帮联盟於『庐山集英会』损失惨重,洞庭四帮准备趁皇 甫望新亡的机会直剿回梦堂兴师问罪,将自己的声势再拉抬一阵,也可以藉此与 北方连络。但岂料未到回梦堂,就已被王道一人打伤了大半人马,此时屈兵专一 现身,他们才知道 ̄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们根本无能『剿回梦堂』,不被剿就不错了! 屈兵专见对方并无反应,即道:「你们追逐本派弟子,老朽不予计较。没事 ,快走吧。」 水帮帮众面面相觑,皆望向头儿。 水帮头子一咬牙,只得道:「将受伤的抬上船来!咱们召集了二十一水帮联 盟的弟兄,再来算帐!」又向王道叫道:「你伤我这许多弟兄,好好记了!」 王道并无搭理他,仍然盯著屈兵专。 不一会儿,伤的c好的,都上了四艘楼船,走了。 只剩下王道c石绯c魏灵三人,与屈兵专对立著。 屈兵专看了他们手上的武器,便道:「王道c魏灵c石绯你们也是来问 ,皇甫望是不是我杀的吗?」 石绯c魏灵对望一眼 ̄他们有能力『问』屈兵专吗? 王道歇息了这一阵,气力业已恢复,即跨上了一步。 魏灵见了,急忙将他拉住;石绯道:「不只是你,我们要问的,是整个云梦 剑派!」 「不是。」屈兵专轻声应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跟著,也不见他是 如何移动,身子竟已转到了丈许外的小舟上。 『凌云步』乃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轻功身法,由屈兵专使来,天下无几人 能够看清他的移动了! 石绯与魏灵为之骇然,王道却一把挣开了魏灵的拉扯,一个箭步冲向屈兵专 ,更不打话,举剑当头便劈! 屈兵专见了,微微一怔,但明识得『镇锦屏』的厉害,知道这狠命一劈,实 是万容不得手下留情,右手随即伸入怀中c而後高举朝剑,待掌剑相接,又急速 向下一沈,王道只觉一股大力阻隔,全力一击竟如此被硬生生挡了下来! 屈兵专挡住之後,小船重重一荡,水溅舟中! 仔细一看,才见屈兵专右手中拿著一本书册,竟是以书页将王道之剑夹住! 『镇锦屏』出招力道之钜,天下间原是无任何剑式能与其相应,若只是纯粹 砍到书上,重剑虽钝,亦可一举将其中分。但屈兵专深知『虚实』势理,剑书接 触时的一顿夹沈,不仅仅是看准了王道出剑时的剑力虚处c也是靠著书 页摩擦力与自己的指力c再加上手臂下沈消阻了王道的剑力,这等能耐,若无非 常人的眼力c判断力,便绝无可能作到! 但由於王道一剑之力随著屈兵专的手臂向下传递,震得原本处於水中的船身 摇荡,却是无法避免。 屈兵专左脚略一使力,想令船复平稳,忽感左侧又有枪头袭来!这枪势作漩 ,力可绞木破石,自是中原第一棍:『捻丝』! 屈兵专左足急退c收起左肩,但船身摇荡c立身不稳,动作不免慢了些许, 枪头刺过,仍是将他左肩的外袍绞去了一片!屈兵专跟著以书夹剑下击,牵引王 道那未尽的剑力砍在枪身上。 『镇锦屏』号称『勇冠天下剑』;『捻丝棍』亦以其破坏力端端稳坐『中原 三大绝艺』之一,此时二力相击,剑身一砍上枪身,『叮』地一声大响,剑身即 被绞力弹起,屈兵专也趁势放手,王道竟被震得连退数步c石绯也把持不住枪杆 ,砰然一响,枪杆脱手c重重压上了小船。 王道刚退c屈兵专才刚收手,竟又是一箭袭来! 屈兵专不禁愣了 ̄这几个小辈,何能将势子看得如此准确?若是屈兵专并非 屈兵专,还怕不命葬此处? 但屈兵专究竟仍是屈兵专!小船虽然摇荡不足c立足不稳,他伸起左手一抄 ,仍将射向自己面门的一箭抄在手上! 虽是如此,却已略显不及,箭头射入左脸颊半分,屈兵专见血了! 对方攻势稍停,虽然受了点小伤,屈兵专也无怒意,在小舟上站稳脚步c将 船身摆荡止住之後,即将左手上的箭枝平放掌心之上,右手收起书册,屈起中指 在箭尾一弹,射向岸边一颗树干,箭出如流星,嚓地一声,竟将箭身入树深达四 分! 魏灵见了,不禁骇然 ̄这是何等手力?若对人弹箭,只怕任谁也无能躲过! 跟著,屈兵专又将左足一抬,只是一抬而已,八节连杆枪即倒弹飞起,插进 了石绯面前的地上。 石绯一怔,仍将八节连杆枪拔起。 王道站稳了脚步,正待再上,屈兵专左臂刚刚垂下,也不见有何动作,只是 左边袍袖略略一扬,犹如风吹而已,王道只觉胸臆之间气息一滞,竟又被逼退数 步! 「够了吧?」屈兵专道:「勿逼老朽动手才好!」 王道不予理会,正要再上,石绯忙一把将他拉住,魏灵急急问道:「叶敛的 尸体呢?!」 屈兵专闻言,便知他们尚未与君弃剑会面,那必是以为屈戎玉将其尸体带回 云梦剑派毁坏了,他出身兵家,老子有云:『善战者不怒』,平时的屈兵专几乎 是没有火气的,即使这些小子对自己兵刃相向在先,听了这问题後,仍极为和善 的答道:「君弃剑没有死,他活过来了。不信,你们回襄州看看就知道。」 王道忿然道:「胡说八道!哪有死人复生的道理?而且你们与倭族勾结c叶 敛又死在倭族人手上,分明就是你个老忘八指使的!你还想打发我们?」 屈兵专一生从未曾被人说成『老忘八』,此时听了,不禁有点好笑c但又觉 得不是味道,脸色略沈,道:「小子,你信也好c不信也好,回去看看就知道。 不要让老朽出手,那么君弃剑活了,死的倒是你们了。」 已正面交过一招,王道如何不知屈兵专手法之卓绝?但此言在他听来,却只 成了恫吓,也毫不示弱,回道:「你能使倭族人杀叶敛c自己也杀了皇甫盟主, 对付我们原本不必手下留情!」 屈兵专摇头道:「我没有杀皇甫望。」 「是不是你,让我试试就知道了!」林中行出一人,厉声喝道。 四人尽皆一怔,望去,来人身著一袭宽袖黑袍,满面风霜c似乎狻老,但须 发俱黑,却又不老,正是黑桐! 『天下第一人』。 这个词,向来是给予武林中公认武艺最强者的称号。当代的『天下第一人』 ,是为以一双『柔风掌』打得整个北武林心悦诚服的皇甫望。 皇甫望,是为木色流第三代大弟子。木色流创派祖师木色翁共有五徒:黄杉 c青松c红桧c白柏c黑桐。 此五人各也只收了一个徒弟,黄杉弟子即皇甫望c青松弟子名陆敬风c红桧 弟子名杨均c白柏弟子为江少霆c黑桐弟子为徐乞。 陆敬风c杨均c江少霆三人英年早逝,黄杉c青松c红桧也已寿终正寝;白 柏在十六年前的『灵山之战』中,与『云南第一杀手』喀鲁交手,不慎中毒而使 得双腿残疾。木色流硕果仅存者,唯黑桐c皇甫望c徐乞三人。 皇甫望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人』,该当已举世无敌。但除了他自己所盛赞的 『诗仙剑诀』传人君聆诗之外,世上认为『可能』胜过皇甫望的人,尚有黑桐c 段钰c及云梦剑派之『云梦三蛟』。 皇甫望既死c君聆诗四肢肌腱被断c段钰又许久未见人影,『天下第一』 的位置,也只剩『云梦三蛟』或黑桐有能得之了! 此时,洞庭湖边c湘江之畔,黑桐与『云梦三蛟』之一的『河伯』屈兵专, 业已对面而立! 屈兵专见大地无风,黑桐衣袂飘飘,林木枝叶抖动;黑桐亦见湘江水流,屈 兵专立舟河中c人舟巍然不动! 此二人心里一时都笃定了:对方绝不在自己之下! 屈兵专面对著黑桐的怒目相向,凝颜正色说道:「你也认为,皇甫望是我杀 的?」 黑桐道:「我说过了,是不是你,让我试试就知道!你上岸吧!」屈兵专虽 能使舟处川中而不移,多少还是要花点儿气力,若是要占了那些许便宜,黑桐自 是不愿。 屈兵专暗叹一声,他知道黑桐既来,便绝无可能轻易打发了!只得双足使力 令小舟搁浅,而後踏上岸边,向黑桐道:「你要如何试法?比剑?比掌?比内力 ?」 黑桐道:「阿望死在『缠手』之下,我们就比『缠手』。」 这时,石绯已拉著王道,与魏灵一起退在一旁,黑桐既然亲自到来,便已无 他们插手的馀地。 听了黑桐所提的比试方法,王道疑道:「缠手?那是什么?」 石绯搔著脑袋,一时也想不起来;魏灵摇头,表示不知。 屈兵专与黑桐分别向前,平举双手,右掌朝上c左掌朝下,四手交叠。 王道见了,道:「这不是我们以前要开始打桩的架势吗?」 石绯脑中灵光一闪,他原本就学过,在吐番教他枪术的师父就曾教过!缠手 ,一旦开始交手,几乎便无法分开了!是一种几乎可称作不死不休的比试方法! 当时的石绯最讨厌学这些劳什子,根本早将这事忘了,此时一见黑桐c屈兵 专此二大高手,居然要以这种方式过招,不禁愕然哑口。 屈兵专与黑桐已经开始动手了!只见两人皆立定不动,但四掌翻飞,手掌交 错之间瞬息引起阵阵掌风,一开始只是逼得河水涟漪阵阵c紧接著枝动叶摇c干 晃桠坠!再来,湘江中的鱼虾不住被震出水面c岸边林中的飞禽走兽竞相走避! 王道等三人原本已与他们相距丈许,却又给逼退了数丈!直退到树林中,才能匿 於树後,勉强探头观看。 搁浅的小舟被扫入江中,飘走了;燕雀之属的小鸟飞经他们的上空,也纷纷 坠地! 黑桐与屈兵专二人的衣袍都被激得高高扬起,犹如迎风般发出了霹雳声响; 二人的面颊给掌风刮得不住抖动c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土地已然润湿! 四支手臂形成了黑影与青影的交错,甚至融合成为一个暗绿色圆形! 想徐乞与观相单纯试演『缠手』,也打到双方汗流浃背c力竭气尽,如今黑 桐与屈兵专皆是全力施为,看来似乎只是切磋技艺,却已看得一旁王道等人怵目 触心! 木色翁极重养气,认为所谓拳掌c剑术都只是末技,他在伏牛山隐居了四十 馀年,练出一身浩然之气。虽未与人正式比试过,但仍有些人知道伏牛山有著这 么一位武学绝顶的世外高人。 自然,木色翁的五个徒弟都受到了如此思想熏陶,其中以五徒之长黄杉受益 最深c性情也与其师木色翁最为相近,且黄杉与另四位师弟的年纪相差不少c入 门时间也有差距,当黑桐以十二岁的弱冠之龄拜入门墙时,黄杉已是三十五岁的 壮年c木色翁则已年近七旬。故黑桐虽由木色翁启蒙,实际教导他『练气』的人 ,却是大师兄黄杉。 三年後,十三岁的皇甫望入门了,拜黄杉为师。 黄杉的性情恬和,练气亦以阴柔为主,讲究悠远绵长c不竭不休,皇甫望狻 得其传;而黑桐性烈,一样的练气方法,却反倒练出了一身刚猛无匹的罡气,重 视一击压制敌人c竟毕全功! 虽然走向不同,黑桐与皇甫望却各得其趣,在伏牛山一同修练了二十年,皇 甫望的个性随和,纵使与刚烈的黑桐小有争执,也总是会处处让步,二人相处极 为融洽。 黑桐自己也知道,皇甫望一直相让,并不只是辈分上的差距,也是个性使然 ,也从未刻意以辈分去压著皇甫望。故此二人正是:名为叔侄c情同兄弟! 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了名师教导,此二人原本天资便高c用功又勤,潜心修 练了二十年,艺成出山的那一刻,即已注定了他们将成为一代宗师! 如今,皇甫望为人所弑,黑桐寻来湘江畔,其愤怒自不待言! 缠手一起,不死不休! 二人正打到激处,岸边又奔来一人,这人约莫四十岁年纪身蓝色儒袍c 头戴葛巾c腰悬长剑,赫然竟是回梦堂主元仁右! 元仁右见到屈师叔竟与一人以缠手打到难分难解,不需确认c不用打过照面 ,一见而知,这人必是黑桐! 但他们怎会以缠手过招呢?这可是无法停手的啊! 屈兵专与黑桐四掌交错所引起的回旋气风虽强,元仁右却也还顶得住,他勉 力向二人行去,旁儿忽然射来一箭!元仁右心头一惊,一口气松了,随即立足不 稳,也给气风逼得连连退步,直退出了掌风所及范围。 这一箭虽然劲疾,但也射出不过二丈许,即已被气风吹歪落地。元仁右扭头 望去,魏灵c王道c石绯已一列挡在面前。 元仁右一眼即识出了三人身份,便即喝道:「不要挡著我!他二人功力悉敌 ,再打下去,必将两败俱伤!」 王道也吼道:「总比让你过去偷袭的好!」 他必须要用吼的,气风呼啸,声音太小,还听不见! 元仁右见三人已持起兵刃,心晓决无法一边前进边抵敌三人攻击,若想 阻止屈兵专与黑桐再打下去,就必须先解决面前三人! 心意已定,元仁右更不打话,即掣出长剑,递剑出招! 『归云晓梦 ̄长风万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五话 云梦三蛟 ̄之三 ; 元仁右一出手,第一剑便直逼魏灵面门! 他急著要将屈兵专c黑桐二人分开,出手毫不留情!剑尖尚离魏灵脸上还有 二尺许,魏灵即已感到面颊刺痛c犹已被伤! 王道在侧,急忙递剑挡格c石绯突起一枪,直刺向元仁右腰际! 但元仁右此一剑尚未得手,便即转招换向,与王道双剑相斫,王道原本是个 对臂力极有自信的人,剑身甫触,王道便使力上举,但力仍不及,一把宽刃重剑 直砍进土中数寸! 跟著,元仁右再向左移剑,以剑尖绞动石绯直刺的枪尖,竟也绞得石绯双臂 麻,一时枪杆落地! 元仁右性虽良善,但所习的『归云晓梦』却是最重兵家虚实道理的剑势,他 在决定出手之际,即立时判断:魏灵善箭,但近身搏击能力一定较弱,若主攻魏 灵,王道c石绯定要来援,他再换招相对c後发先至,可见招拆招c占得上风! 果然一击得手,元仁右跟著向前一步,倏出两剑,便要刺伤王道c石绯二人 手腕。 他不想杀这三个人,但是为了避免他们多加干扰,至少要将他们打伤才行! 然则剑犹未至c箭已迫身!元仁右悚然一惊,急忙收剑退步! 此自是魏灵脱离战圈c发箭相对! 趁此一,王道举剑c石绯提枪,又复双双迎上! 王道出招,直打下三路:剑馈峥嵘! 石绯身虽在後,也将枪身前引,刺向元仁右右腕! 同时,魏灵又出一箭,却未对人,而是射向元仁右身後两步。 这一箭,是封元仁右之退路! 元仁右一时挡无可挡c亦不能退,只得跃起,但足方使力,石绯枪身一抖, 居然已上引封在元仁右头上;跟著王道变招,硬将打下盘的『剑馈峥嵘』改成了 攻敌胸臆的『道险路长』! 元仁右身子一跃,已见顶上枪杆,只得扬起一剑荡开枪势,但如此一来,跃 起的力道也消去了,身子仍是留在地面,面对著王道递来的剑势,元仁右脑中轰 然一响,想起了一件事来 十六年前,锦官城下,雷乌战赵瑜! 当年,雷乌为了与赵瑜单挑,费尽苦心於『归云晓梦』中挑出八招,就是要 与『镇锦屏』勇冠天下的八招五十三式相应! 雷乌是这样分配的 以『湖海浩瀚』对『定国安邦』; 以『波涛汹涌』对『道险路长』; 以『抽刀断水』对『六龙回日』; 以『迢迢青天』对『横绝峨嵋』; 以『长风万里』对『枯松倒挂』; 以『馀响入钟』对『剑馈峥嵘』; 以『湘岳云雨』对『地崩山摧』; 然则,『镇锦屏』第八招的『蜀道难』,这一招一十二式亦被喻为『天下三 大绝艺』之一,在『归云晓梦』之中,雷乌却找不到可以应付『蜀道难』的招式 。於是,雷乌笃定:『蜀道难』只能挡c不可破! 『归云晓梦』号称『镇锦屏』克星,却也无法破『蜀道难』;但庆幸的是, 天下间能使『蜀道难』之人,仅有黑桐一人而已。 此时,元仁右一见王道剑势,即知其招,随即於胸前一挽剑花,挡下当先六 剑,再一剑与王道攻向咽喉的剑势硬撼一记之後,不待回气,再多出两剑直刺其 膻中c人中两大要穴! 此即『波涛汹涌』! 但刺向膻中的一剑,却又被魏灵箭击,一势失了,元仁右顺力将剑尖上挑c 移刺人中,石绯枪尖已至,再与元仁右对击一式! 元仁右此时剑力已老,石绯却是新力始生,一击之後,元仁右竟被震退两步 ;但他功力究竟非同小可,退步时急吸口气,剑力一吐,也将石绯撼得枪杆再次 脱手! 石绯只感到双臂如遭电击,半晌之後,才将八节连杆枪捡起。 饶是如此,元仁右却骇然了。 这三个小子,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 岸边又奔来一人。 那是个白发白须身白衣的老人,看去比屈兵专略年长些许,但他脸上没 有与屈兵专初现身时一般的和霭神色,却是神情肃然c令人不寒而栗! 元仁右见了此人,即叫道:「师父!快把屈师叔和黑桐分开!」 王道等人闻言,心里震动了。 他们知道,元仁右的师父 『云梦三蛟』之首:云梦剑派掌门,楚兵玄? 『云梦三蛟』,因名中皆带『兵』字,又被称作『三兵』,此『三兵』之中 ,世人传说,楚兵玄武艺最精c屈兵专兵学最胜c景兵庆皆居其中。 屈兵专已与黑桐打成平手c那楚兵玄又是如何光景? 楚兵玄见了屈兵专与黑桐的缠手交斗,已由盛转衰,可见二人皆无剩下几分 气力,再打下去,只怕过不了一时三刻,便要双双力竭而亡,当下更不打话,即 向二人冲去。 他的修为自是较元仁右胜出数筹,二人掌风虽仍狻烈,却也已有所衰减,楚 兵玄略一提气,即已逼到二人身旁丈许处。平时他一掌之力,可及三丈远近,但 此时有专c桐二人掌风干扰,只怕要缩减不止一半,待要再进几步,旁儿枪势作 漩,却已疾向他腰际刺来! 『中原三大绝技』之一:『捻丝棍』! 楚兵玄一惊,即使是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c少林神僧苦修铁布衫,也万无可 能以身体接下『捻丝』,天下间根本无人能直撄其锋!此招是非避不可!当下只 得将原要踏出的一步收回,同时将住的一口气松去,脚尖微一使力c轻轻弹起 ,即让自己的身子随著掌风飘退丈许。如此一来,石绯一枪自是刺空了。 这边元仁右见少了石绯一人,王道c魏灵便难能挡下自己,当即前跨一步, 再次准备递剑出招! 但他剑才出了一半,旁儿一物忽至,其形似蛇,见势竟要卷上剑刃,元仁右 知此物必是软鞭,长剑不能硬抗,只得生生又将剑势收回。但收剑之时,又闻利 物破空之声,原本专c桐二人掌风相击,呼啸之声已是极大,不免对在场诸人的 听力造成影响,待元仁右惊觉有物袭来c欲要相避,已是慢了些许,一镖擦过耳 际! 跟著,岸边再来两人:曾遂汴c李九儿! 『就扁』二人受君聆诗令,前往衡山看守山道,此二人行止较石绯c王道要 快上许多,石绯c王道刚到湘江时,他们已到了衡山两天了。他们刚到衡山不久 ,即见一人自山上下山,二人随尾随於後。他们也早已猜到,此人极可能是楚兵 玄c景兵庆其中一人,自忖以二人之力不能与之相抗,故只是跟踪,并未动手。 幸得楚兵玄并未急行赶路,也还让二人追得上。 岂料一路跟来了湘江畔,第一眼见到的即是屈兵专c黑桐二人四掌交叠c石 绯出枪拦阻楚兵玄c元仁右出剑攻击王道,心晓楚兵玄也不可能硬接『捻丝棍』 ,石绯应是无碍,故一出手便直对元仁右,成功的将元仁右逼退。 此时五人摆开阵势,王道c石绯双双立於前线c曾遂汴c李九儿居中c魏灵 在後。 楚兵玄见了,他可不像屈兵专那么好修养,心头震怒已是不能遏止,即喝道 :「你们再不让开,他们俩个都会死!」 曾遂汴道:「我们既敢站在这里,便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两个都死,也比 只死一个好!」 元仁右见楚兵玄脸上一层雾气一聚即散,忙道:「你们再不让开,死的会是 五个,不是两个!」 五人只是一怔,楚兵玄业已冲上! 其势惊人!一时之间,剑c枪c鞭c镖c箭并出 ̄魏灵的箭艺c曾遂汴的甩 镖手法,一向无需怀疑,一箭一镖c分别c也是同时击向楚兵玄双眼! 对方来得极快,王道无暇使镇锦屏c石绯也不及出捻丝棍,两人反射性的动 作,石绯将枪尖上挑c撩其下阴;王道一剑前攻c直刺其胸! 动作简单,但乾净俐落,正是徐乞所教给他们的『基本功』! 跟著,李九儿右腕一抖,长鞭舞若灵蛇,先越过了楚兵玄的头顶,略一收力 ,鞭尾回击,攻其背脊! 他们知道楚兵玄的厉害,出手原是万容不得手下留情! 却只见楚兵玄双掌舞动,两支手掌忽尔化为天罗地网,镖c箭固不足论,过 顶之鞭也被他吸了下来c撩阴之枪同样引而向上,与宽刃重剑击在一起,王道c 石绯c李九儿三人感到手臂被剧烈绞动c痛不能当,一时兵刃纷纷脱手! 只见楚兵玄双掌成圆,将五样兵刃围於其中,五人眼睁睁看著楚兵玄双掌所 围之圆愈收愈小,在十来个呼吸之间,自径有五尺的大圆,缩成径仅尺馀的小圆 。了待得楚兵玄停手,五样兵刃竟被绞成球状,坠落於地。 楚兵玄呼了口气,脸上的雾气又聚而复散,而後沈声道:「你们,也想变成 球吗?」 元仁右呆立当地 ̄他知道,阻止不了。 世人皆知,云梦剑派的剑术c轻功享有盛名,似乎徒手搏击并非其长。 但实际上,真正的高手,可以捻叶为镖c拔草为剑,又何须兵刃? 楚兵玄将内劲尽集於双手,练出一门『散云破雾掌』,在双掌环绕之间,即 已破坏了任何物品的条理,他能在瞬息之间看透虚处c破绽,即使如宽刃重剑这 等厚重的铁器,一被绞入,亦如拉枯摧朽! 若是人身被绞,即成血球肉泥! 曾遂汴等人又何曾见过如此武技?一时震愕,便是想走,双腿也不听使唤! 楚兵玄将双掌在胸前一搓c而後平推直出,一阵掌力袭至,便将当先的王道 c石绯二人击向右侧,二人背部重重撞上树干,便即晕厥;他更不稍停,又出两 掌,再将曾遂汴c李九儿打向左侧,『就扁』几乎也毫无反击能力,各自瘫倒c 半身浸在湘江水流之中。。 元仁右心晓楚兵玄再一出手,五人之中最弱的魏灵必死无疑,急忙大步赶上 ,抢在楚兵玄之前收剑出掌将魏灵击到一边。 徐乞曾经认为 ̄王道c石绯若同时全力出击,自己势必极难抵敌;元仁右受 到王道c石绯c魏灵三人合击,勉强打成平手;但此三人再加上曾遂汴c李九儿 ,到了楚兵玄面前,竟如无丝毫反抗之力的稚儿了! 阻碍尽去,再见屈兵专c黑桐几已油尽灯枯,元仁右深吸口气,突入二人交 错掌风之中,左右各以柔力击出一掌,此二人原本便是全力施为,毫无抵敌外来 力量的能耐,受了元仁右掌力推击,便即分开。 屈兵专c黑桐四掌一离,气圈即止,二人各自颓然倒地,且也都是面色苍白 ,出气多c进气少,体力内力俱是虚耗过甚,皆已不支! 楚兵玄连忙赶上,将屈兵专扶正盘坐,即一掌抵其背门灵台,传功续命。 元仁右亦与黑桐一般行止。魏灵虽被元仁右打伤,但究竟手下留情,并未重 创,此时见了如此景象,心里也感十分奇怪。 过了一阵,屈兵专c黑桐脸色恢复血色,气息也粗了。楚兵玄c元仁右各自 收功,四人同时喘了口大气。 半晌後,黑桐直盯著屈兵专c再转视楚兵玄,道:「阿望不是你们杀的。是 景兵庆吗?」 楚兵玄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待在聚云堂,景师弟并未离开过。」 黑桐闻言,眉头紧蹙。元仁右道:「我们也很好奇,究竟何人有能耐杀了皇 甫盟主」 黑桐起身,深深一叹,道:「欺风向来是非分明,有恩报恩c有仇报仇。今 日一事,当与三年前丐帮大会互作抵消,今後黑桐与云梦剑派,非敌非友。」 元仁右听闻此言,即望向屈兵专。屈兵专面露微笑,道:「多谢了。仁右, 找支大些的船来,让他们六人离开吧。」 元仁右应了,即登上楚兵玄藉以来此的小舟向上游行去。此处的湘江水流, 乃是进『回梦竹林』的要阵之一,只见元仁右驾舟於江中连拐了数十个大弯之後 ,便连船带人不见了形影。 魏灵勉强起身,道:「叶敛真的没事?」元仁右手下留情,她心里非常 清楚,由此可见,云梦剑派对他们一班人实无敌意。 屈兵专闻言,微笑道:「你回襄州看看,就知道了。当然,我也不能保证他 一定已经在襄州。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活著。」 元仁右此时已驶了艘足乘六人的中型船支回到原处,魏灵与黑桐一起将被楚 兵玄打伤的王道等四人移至船上後,即离去了。 外人尽去之後,屈兵专便向楚兵玄道:「师兄,你且在回梦堂中逗留些日子 适才洞庭四帮人马逐来,虽被我一时驱走,恐要带齐二十一水帮人马再来。 我元气大伤,难能抵敌,只怕仁右也是孤掌难」 楚兵玄答应了。元仁右却轻叹一声,道:「今日见到黑桐,原是化敌为友的 大好良机可惜」 屈兵专微笑道:「不要这么想。能够从敌人成为非敌非友,便已是一大进步 。且此事栗原苗等人一无所知,於我大是有益。要成为朋友的任务,交给阿玉吧 她一定作得到。」 元仁右沈重地点头 ̄但愿来得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六话 大惑初解 ̄之一 ; 一觉醒来,只感到头疼欲裂c全身骨头喀喀作响,屈戎玉方坐起身,又觉得 腰背痛c几乎不能挺直上身,一张口便叫:「唉哟 ̄疼死我了!」 她这一出声,房外立即奔进六人,分别是岭南四颠c岸悟c以及一名看似大 夫模样的人。 「点点点,很痛吧?」穿著虎皮c自号『万步射蚁』的王传问道。 「她刚叫疼了,没听见么?不是痛,是疼!」个头矮小c形如侏儒,自号『 计盖神州』的秦成啐道。 「老四,都是你粗手粗脚的!姑娘家喊疼了!」满脸麻子c又故作潇洒,相 对於王羲之的『乘龙快婿』,自号『乘蛇郎』的李虑指著左手边的大汉骂道。 「唔都三天了还会疼,俺的手力这么大?只怕可以称霸武林了」壮 硕无匹c满身横肉,自号『是铁都无敌』的铁无敌搔著後脑赧笑道。 没想到张了眼,就要被这四个白痴吵,屈戎玉满心无奈,又见那大夫上前几 步,伸手便要来拿自己的手腕,即将左腕一翻c屈起中指,在大夫的手背上弹了 一下,喝道:「不用你来把脉!我的手是你要摸就可以摸的吗!?」 大夫捱了一指,吃痛收手,仔细一看,手背上已翻起一片肉c血流如注。他 行医救人,却还捱打,心中自然冒火,但却也听闻过『云梦剑派』的恶名,实不 敢直接招惹屈戎玉,只得望著岸悟,盼其主持公道。 此处乃是蒲台山脚下离蒲台寺最近的村子,村民笃信佛陀c也一直仰赖著蒲 台寺的庇护。 岭南四颠见屈戎玉伤人,王传即叫道:「点点点!你怎么动手打大夫呢!」 秦成道:「她受了伤,心情难免不好,这都不懂?」 李虑道:「看来点点点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可喜可贺。」 铁无敌道:「唔俺的手力还是不够」 屈戎玉出过一指之後,刹时又感到全身透骨生疼,但也硬著脾性不叫出声。 纵是如此,她脸上的表情仍掩不住疼痛的感觉,岸悟见屈戎玉唇无血色c玉 容黯沈,面色是白中透著若有似无的灰黑,知她内伤沈重,便道:「回悟师兄的 『摩诃指』与是悟师兄的『大日如来掌』威力非同小可,屈施主连受二击,伤势 并非三天便能痊可,还是多多休养吧。」 屈戎玉右手抚腰c左手按著床沿坐起身,绷著俏脸,冷然道:「你的意思是 ,要囚禁我吗?」 岸悟一怔,忙道:「不!那自然不是!只是要请屈施主再」 屈戎玉喝断道:「既然不是,就少废话!本姑娘这就要走,你若敢的,就把 我擒住试试!」说完,硬站起身,拖著步伐便朝岸悟直直走去。 岸悟见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该闪不闪 ̄他在仆固怀恩叛变後的灵州大劫中苟 活性命,遇见『苦海无涯』四僧带回蒲台,看透了生死大关,之後即一心向佛, 实是个万分虔诚的释子。所以开始练武,也只是因为想如皇甫望c徐乞一般抵御 外族,免得又有人同自己一般遭遇。这几日照顾屈戎玉喝汤食药,难免肌肤相亲 ,每日都不晓得向佛祖告罪了几千几万次,此时要他挡下屈戎玉,免不得又要有 所碰触,他心中已感到罪孽深重,要挡,那是万万不能的! 但若放任屈戎玉离去,她伤势狻重,岂不等同见死不救?这怎么行! 正在心中矛盾相持,岸悟忽见屈戎玉竟已逼到面前不过尺馀,半闭不张的瞳 珠中透出一道冷光直盯著自己c之中竟还隐含杀气,心头一震,不自禁退了两步 c让出道来。 屈戎玉斜睨了岸悟一眼c喉中冷哼,举步便要离去。 但脚才刚提起,岭南四颠居然又一排挡在面前! 屈戎玉一见此四人,杀气顿时消去无踪,剩下的只是无奈。 王传道:「我有次受伤,还想出去打猎,海识大师和我说过,身体发肤受之 父母,不可毁伤。」 秦成道:「这是孝经里说的!」 李虑道:「没错!孝经里孔老夫子说的!」 铁无敌仍是搔著後脑,朝著三位兄弟道:「怪了?俺怎记得是铁老说的?」 王传道:「铁老是谁啊?」 秦成道:「老大,你怎给忘了?铁老就是老四的老子嘛!」 李虑道:「铁老说过,不过他也是从孝经里看来的吧!」 铁无敌道:「俺没念书,铁老也没念书,哪可能看过什么孝经啊?」 王传道:「那大概也是海识大师告诉铁老的吧!」 秦成道:「那是谁告诉海识大师的?海识大师应该只会念金刚经c法华经c 般若波罗密心经,会去看孝经吗?」 李虑道:「还不都是经么?只要是经,都可以看!」 铁无敌道:「铁妈和俺说,有样东西,叫作月经,那也可以看吗?」 王传道:「月经?那是什么东东?」 秦成道:「顾名思义,一个月会经过一次,故名月经!但什么东西一个月经 过一次?」 李虑道:「是否意指满月?满月正是一个月经过一次!」 铁无敌连连点头,道:「那就不错,月经也是可以看的!」 说到这里,旁儿岸悟竟也悄声问大夫道:「月经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夫连连挥手,道:「去去!和尚别问这个!」 屈戎玉身子极乏,若要她躺下休养,其实是千万个愿意,可她还有事要作, 万不能就此躺下。但待要出去,这岭南四颠却又将门口塞得满满的,要她推开这 四人,那是无力为之了。若要开口将他们驱开,却又是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可 开交c若无旁人,真教屈戎玉进也不是c退也不是,自幼让屈兵专呵护备至c且 又饱读诗书c武艺也高出派中同辈弟子许多,向来无往不利的『天造玉才』屈戎 玉,第一次有了举步维艰的感觉。 耳中听著岭南四颠的叨叨絮絮,根本没仔细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屈戎玉静立 半晌,静养了些气力後,道:「四位大哥小妹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作, 请你们不要挡在门口,好吗?」 王传道:「错了!大哥只能有一个,怎会是四位?我是大哥!秦成是老二c 李虑是老三c铁无敌是老四,所以你应该叫秦成作二哥c李虑作三哥c铁无敌作 四哥才是!」 秦成道:「老大,这怎么行!点点点可没和我们斩鸡头c烧黄纸,结拜作兄 弟,怎能叫我二哥?」 李虑道:「比起作兄弟,我比较有兴趣结交个红粉知己。」 铁无敌道:「若是点点点要和俺兄弟们结拜,俺现在便去买鸡和黄纸!」说 完,竟转身便向外跑去。 屈戎玉见了,不知他这一去又要几个时辰,奋尽力气叫道:「免了!免买鸡 了咱们就撮土为香行了」 王传击掌叫道:「不错!撮土为香,天地为证,也是可以!」 秦成道:「要不要来个歃血为盟?」 李虑道:「点点点伤势这么重,歃血为盟就省了吧。」 铁无敌见说,便让三位兄长并屈戎玉让到屋外,五人一列排开,跪落於地。 王传首先道:「隋代日头唐代山,荷包瘦瘦马乾乾;神箭王传略显技,李广伏首 猛擦汗!」 秦成跟著道:「智冠大庾岭,名传彭蠡湖;若论征战术,皆我秦成出!」 李虑接道:「小生摇摺扇,姑娘心慌慌;若论李虑陋,天下无英俊!」 铁无敌最後道:「铁胆无敌c铁拳无敌c铁刀无敌c铁鞭无敌c铁甲无敌c 铁筷无敌c铁了心肠也无敌c总之是铁都无敌!」 而後,四人同时分别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九连山寨主c岭南第 一神箭手:『万步射蚁』王传!」 「大庾岭寨主c岭南第一智者:『计盖神州』秦成!」 「都庞岭寨主c岭南第一美男子:『乘蛇郎』李虑!」 「萌渚岭寨主c岭南没有什么第一:铁无敌!」 「兄弟四人,今日与点点点结为兄弟」 说完,四人分别伸指自地上捏起一块土,在掌中撮碎後,洒成一堆。 屈戎玉此时骑虎难下,只得照作。但她伤势狻重c四肢乏力,在地上摸了一 阵,所触皆是硬土,捏不起来。 铁无敌见了,立时起身向四周一阵观望,很快便在屋角找到一包沙袋,从袋 里握了把沙,将沙洒在屈戎玉面前,道:「土撮不起来,撮沙为香也可以吧。」 说完,便又重新入列跪下了。 屈戎玉不禁苦笑,只得握了把沙洒在土堆上。 四人此时又同声说道:「今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完以後,四人皆发 现屈戎玉没有出声,八支眼睛直直瞪著她。 屈戎玉无奈,只得轻叹一声,照说道:「今後我与四位兄长有福同享c有难 同当。」 结拜礼罢,岭南四颠纷纷起身,一阵欢笑。 屈戎玉呼了口气,道:「四位兄长小妹真的身有要事,急需离开」 王传道:「就不能留著和咱们庆祝一下么?」 秦成道:「是么!好歹要来桌酒菜!」 李虑道:「小妹伤势未愈,只怕不能暴饮暴食。」 铁无敌道:「还是再躺几天比较好吧?」 眼见四人又要开腔,屈戎玉忙道:「不了,都不用了。四位兄长离寨也有数 日,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岭南四颠听了,也觉有理,他们说走就走,各自只和屈戎玉说了一声再会, 一溜烟即已不见人影。 终於拖脱这四个家伙,屈戎玉如释重负,一下子似乎伤也好了许多。 屈戎玉回到蒲台山下,即见自己原本系缰於木的两匹马都还在,但却已气息 奄奄,知道它们是三天未曾喝水了,当即将缰绳解开,牵著马匹就近寻到条小溪 ,放著它们去饮水食草,自己也盘坐吐纳。 由於屈兵专的极度爱宠,她曾於『回梦汲元阵』与『聚云汇雾势』中待过数 十晨昏,体中所有的天地精华量,并不逊於年辈较长的于仁在c元仁右等人,且 天才过人,修习『游梦功』心法以资使天地精华融於体气的进境速度,实属云梦 剑派创派以来罕有,但天地精华究竟并非如此容易驾驭,屈兵专时常叨叨提醒, 不时便要打坐用功c融气於体,否则百气反噬,必有大害! 她受创昏迷三天,自然是无法打坐练气,体内尚未相融的天地气息四处乱窜 ,才造成她筋骨疼c无法用力,再兼以此时她身受内伤,即是以『游梦功』让 体中的天地清气流通百脉,化消回悟c是悟留存在自己体内的真气,也渐次让这 股气息归入气道之中。 天地之气实乃世上疗伤至宝,屈戎玉用功不过半个时辰,收功之时,脸色不 似刚起身时毫无血色的苍白,回复了晶莹明亮;全身筋络亦不复疼痛,实是舒畅 无比。 屈戎玉又想到自己已三日未醒,一时只觉身上奇痒无比,又见小溪清可见底 水流亦不甚急,观望四周一阵,并无人声,当下即脱靴解衣,准备洗澡。 初夏艳阳高照c林木蓊郁;小溪水流潺潺,清澈透明;花草盛放c鸟语蝉 ,屈戎玉的身子彷若(此段消音), 相互辉映,恰如桃源仙境c神女出浴。 屈戎玉已许久未曾泅水,洗澡同时c也在溪中浮浮沈沈,戏鱼弄虾,正到兴 起,忽然有个不远不近c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屈姑娘真好兴致。」 听到这声音,屈戎玉心头大骇,她自然不会同村姑民妇般担心胴体被人看见 ,只是觉得这声音极为熟稔,挟带著一种令人害怕的感觉! 屈戎玉将身子浸在水中,只露出一颗皓玉般的脑袋向四周观望,却不见有人 c也感受不到什么气息 屈戎玉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叫道:「是你!你是你是」她想到 是谁了,就是在湖口镇出现的那个泡龙井的『中庸人』! 但想是想到了,对方却未曾报上自己的万儿,屈戎玉一时也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听了屈戎玉无法决定称呼,即道:「就叫我『中庸』吧,家乡人人都是 这么叫我的。」 『中庸』出声的同时,屈戎玉亦凝神想辨别声音来处,但只觉其声忽高忽 低c忽远忽近c忽左忽右,与第一次出声时又截然不同,显然是他不断在变换方 位,且每一字的声音来处几乎都相隔丈许,如此疾行之下,竟还能出声说话,其 修为之高,只怕不在爷爷屈兵专之下! 屈戎玉的确有点害怕 ̄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与云南有点关系! 与云南有关系,即是与稀罗△有关系。 『天弃鬼才』稀罗△! 「你不会想在这时候请我喝茶吧?」屈戎玉强自镇定,缓缓说道。 中庸道:「茶叶已经没了。在下只是想请屈姑娘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屈戎玉并未开口,中庸迳又说道:「屈姑娘可知,君弃剑急於寻找的小妹子 人在何方?」 屈戎玉道:「诸葛涵么?我怎会晓得!」 中庸道:「不,屈姑娘晓得的!仔细回想,你确然晓得!」 屈戎玉只感到奇怪 ̄我知道?我怎会知道? 中庸似已见到屈戎玉的脸上透出一丝不解,居然阴阴地笑了:「无识方丈提 点过的,屈姑娘怎能忘了?」 屈戎玉微微一怔,脑中出现了她所见到的无识最後一个动作 那是将四杯茶倒回了暖茶壶中。 难道 屈戎玉想通了!她又立时想起另一件事,即叫道:「无识和涯识是你杀的吗 !?」 不闻答应,看来『中庸』已去远了。 屈戎玉立时上岸著衣,找回了马匹,快马加鞭,向西北直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六话 大惑初解 ̄之二 ; 「靠我我看到吐番军马进攻灵州」船近襄州,王道在船舱 中有一句没一句的嚷嚷著,开口分明是浑话,但语气却无比认真:「妈的我 捱枪了真痛我的左手举不起来了」 船上六人之中,魏灵伤势最轻,她看王道这般模样,呆然道:「糟了王 道他开始胡说八道,该不会是」 「才不会!」石绯伤势也是狻重,但极力打断了魏灵即将出口的那四个字, 硬是撑起身子c再次躺倒时已是倒在王道身前,右手顺势甩了王道一耳聒子,吼 道:「你静一点!不要乱说话!」 王道微微一怔,猛地回神了,愕然道:「怎么发生什么事?」 曾遂汴进到船舱,道:「静点黑桐前辈正在养气,其实他的伤势才是最 重襄州到了,你们都还可以走吧?」硬捱了楚兵玄出招的四人之中,曾遂汴 修为最深c也避开了要害,可说是除魏灵之外受创程度最低的人。 听了曾遂汴的话,王道与石绯都努力想站起身,王道倚著墙c石绯攀抓著王 道的大腿c手臂,两人总算都勉强站起。 但王道的背一离船板,双腿一阵发软,又与石绯双双仆倒。 石绯给王道压在身下,吼道:「你走开啦!重死了!」 王道也叫道:「谁叫你把我拖倒的!」 曾遂汴见了,连连摇头 ̄这两人站都站不起来了,嘴巴倒是一样不肯停。 相对的,李九儿的情况还比这两人要糟,此时在另一间船舱中,尚未苏醒。 曾遂汴只得道:「这样不行。魏巡捕,麻烦你跑一趟晨府,找人来把他们抬 回去。」 魏灵道:「我不当巡捕两年多了。」说完,便行出船舱,上了岸迳朝晨 府而去。 到了晨府之後,她也不找晨星,只在府中见奴抓奴c逢仆拉仆,不一会子便 带了七人回到码头,上船将众人皆扛回了襄府去。唯独黑桐仍在在船尾打坐运功 疗伤 ̄他浑身烟气缭绕,也没人敢去动他。 将众人安置完毕以後,也有人已至武馆将怀德堂大夫请了过来。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魏灵想起了屈兵专所说的话 君弃剑真的活了吗? 她赶到了君弃剑的房间,推门一看,房中空无一人。 魏灵一时气沮,她受不了了,怔怔的流下了泪。 什么狗屁是嘛!哪有死人复活的道理?人道屈兵专兵学精深,兵道不就 是诡道么?诡道便是骗人的玩意儿!屈兵专根本就是骗人专家! 魏灵正在发怔,晨星收到家仆的报告,一赶到客房外,即在走廊见到了魏灵 流泪,心头一惊,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魏灵扭头见了晨星,也不答话 ̄她原已没什么精神答话了。 在湘江口傻傻的守了一个月,她早累昏头了! 晨星看魏灵神情恍惚,便到逐间客房看视,只见王道c石绯不住哀嚎,曾遂 汴神色虽然不佳,看来还都相当精神,至少是死不了的。 再转一间,见到李九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夫正在旁把脉听息,即踏进一 步,道:「她怎样了?」 大夫回头微微颔首,示意无妨,晨星这才放心退出房外。再走到魏灵身旁, 问道:「有什么发现吗?」魏灵唇齿略张,还未出声,晨星又道:「先别和我说 ,说了也没用。」便拉著魏灵,直进到君聆诗房中去。 一到君聆诗房中,魏灵当即愣了。 君聆诗正对房门坐著,他右手边坐了一名光头和尚c左手边的椅是空的,想 来原是晨星在坐。 至於君聆诗对面c背对著房门的那人这个背影? 魏灵揉了揉双眼,这背影仍未丝毫改变,她确信了不是幻觉,这才轻声喊道 :「叶敛?」 君弃剑回身见了是魏灵,晨星也已将原本案边之椅搬到了自己与君弃剑的坐 位之间,君弃剑即道:「过来坐吧。」这话说得很自然c很单调,似乎并没发生 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魏灵却怔怔的站在当地,只是盯著君弃剑瞧。 君弃剑无奈的一笑,才站起身将魏灵拉进房中,按著她坐下。 魏灵醒觉了,但神情仍有几分呆然,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道:「你怎 么怎么会」 君弃剑道:「若你想问我怎么还活著,可能得去问屈兵专,会更清楚些。」 君聆诗则道:「魏姑娘,湘江情况如何?」 原本见到君弃剑,魏灵心情大好,但一听君聆诗这一问,一下子又沈了。 魏灵脸色极黯,连连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晨星道:「刚刚看到的情况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四人都受伤了 ,而且显然伤得不轻!是谁伤了他们?」 魏灵一怔,脑中的影像回到了湘江畔 楚兵玄的双掌翻飞旋绕,竟将他们五人的兵刃尽皆绞去,不仅是软鞭c箭矢 c袖箭,竟连宽刃重剑与八节连杆枪,都被他绞成了一个球一个铁球 魏灵的脸上出现惊骇,如见鬼神一般的惊骇 就像徐乞与君聆诗想到敕里时那样的惊骇! 见到魏灵神情如此,另四人都皱起了眉头,心里晓得,他们一定是遇到高手 了,而且,是绝顶高手! 「是屈兵专吗?」晨星轻轻地,以不致於惊吓到魏灵的语气问道。 魏灵身子一震,摇了摇头,颤声道:「是是是楚楚」 听魏灵这般欲言又止,晨星接腔c代她说完:「楚兵玄?」 魏灵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确定答案以後,君弃剑左手放在额前,手指不住的点打额头,思索半晌後, 道:「就算元仁右打不赢你们,出手的也应该是屈兵专才对。但你们却是被楚兵 玄所伤莫非屈兵专不在回梦堂?若他不在回梦堂的话」 晨星接道:「皇甫盟主便极可能是他所杀!」 听了这话,魏灵猛然回神,忙道:「皇甫盟主不是屈兵专杀的!元仁右和屈 兵专都在回梦堂,我们有见到他们!」 晨星道:「那是怎么回事?屈兵专与元仁右没向你们出手?」 魏灵道:「也也是有。不过屈兵专後来和黑桐前辈打起来,无暇向我们 出手。我和王道c石绯挡下了元仁右」 听到黑桐的名字,晨星面有喜色,问道:「结果如何?老帮主赢了吧?」 相对的,君弃剑眉头微蹙c君聆诗则更明白的说道:「难」 听了君聆诗一字,晨星愕然回头,道:「怎可能?老帮主可是」 「敕里c雷乌。」怀空打断道。 晨星一怔,才发现自己太乐观了! 君聆诗已经说过,雷乌在云梦剑派之中,还算不上『数一数二』。 赢得过雷乌的人,至少『云梦三蛟』皆有可能。 而当年灵山一战黑桐使尽全力,也只能与雷乌打成平手。 如此算来,黑桐又怎能赢得了屈兵专? 魏灵道:「黑桐前辈向屈兵专提出挑战,以『缠手』决胜负他们两个打 得难分难解,我分不出来谁赢了似乎是平分秋色」 君聆诗连连点头 ̄『缠手』是一种持久战,若功力相去不远,绝非一时三刻 能够分出胜负。以黑桐与屈兵专这等高手而言,其间赢输自非魏灵能看得出来。 又,黑桐以『缠手』向屈兵专提出挑战,也很明白 ̄定是亲身试验,屈兵专 是否杀害皇甫望的凶手。若屈兵专曾以『缠手』与皇甫望交过手c又急赶回回梦 堂,其体力必然有所消减,就不可能会是黑桐的对手了。双方却仍能以『缠手』 打成平手,则屈兵专的嫌疑即已大大减少。 可魏灵这样说得有一搭没一搭,实教人听不懂事情经过,晨星急道:「你从 头说一次,说清楚点!」 魏灵一时并未回话,君聆诗微微一笑,道:「我来说吧。」 晨星愕然回头看著君聆诗 ̄这几日君聆诗一直待在府中,未曾离开,也能掌 握到数百里外的湘江畔发生了什么事吗? 君聆诗首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交手的地方,有竹林吗?」 魏灵摇头。君聆诗即道:「那么,就是王道c石绯二人在湘江口与你会合之 後,就发现了洞庭四帮的人马要到回梦堂去,他们很可能是在追逐云梦剑派弟子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明显的,之前定有人曾向洞庭四帮透露过到达『回 梦竹林』的方法,所以之前我倒在回梦竹林外时,阿崎才能与洞庭四帮的人马到 来。那云梦剑派的弟子回到回梦堂後,向屈兵专c元仁右禀报此事,他们为了避 免被洞庭四帮的人马杀到回梦堂外,於是出到湘江畔迎敌。依我之见,洞庭四帮 的人马应该不敢就此与屈兵专c元仁右交手,定然是退去了。此时或者正在召集 二十一水帮联盟的弟兄接下来,黑桐前辈现身,提出与屈兵专交手的要求, 屈兵专接受了,於是他们二人打了起来。过了一阵子之後,楚兵玄c曾兄弟c李 姑娘也赶到,楚兵玄见到屈兵专与黑桐前辈以『缠手』交手,知道这是赌命的打 法,定会想阻止他们,而你们却怕楚兵玄偷袭黑桐前辈,於是出手拦阻。楚兵玄 一怒之下,便将你们全打伤了」 魏灵听了君聆诗的话,早已愣了。 怀空脸现敬服之色c晨星哑口无言。 君弃剑微微一笑,向魏灵道:「二爹说得对吗?」 魏灵呆呆地点头,道:「对几乎全对了你你当时在场吗?」虽 然其中漏了王道出手伤了洞庭四帮的人马c以及他们三人与屈兵专c元仁右交手 的一段,但大致上来说,重点全都对了! 君弃剑道:「二爹可是一直待在这里。」 怀空叹道:「天赋异才啊」 晨星道:「老帮主呢?他怎样了?」 魏灵道:「他还在船上运气养伤,我们不敢打扰他」 君聆诗微微颔首,道:「不打扰他是对的。凭黑桐前辈的内功修为,无须我 们操心。不过如此看来当时黑桐前辈与屈兵专必然已经气力耗尽,你们五人 虽被楚兵玄所伤,那也只是一时情急出手。再加上元仁右也在场,他们竟无取你 们之中任何一人性命由此看来,皇甫盟主应非云梦剑派下手杀害。」 君弃剑道:「这么说来世上还有其他人的武艺足以与皇甫盟主匹敌?」 晨星沈声道:「既有人敢杀皇甫盟主,应该就要想到,势必与我丐帮c甚或 整个北武林盟为敌!」 怀空道:「若果如此,则可能同於皇甫盟主这般级数的好手,对方可能 拥有不止一个。而且,既然敢与丐帮敌对,就应该还有很庞大的组织」 此言一点不差,在此之前,敢明目张胆与丐帮为敌的角色,也仅有云梦剑派 而已!而云梦剑派乃堂堂『天下五大剑派』之一,聚云c回梦二堂中好手更是不 计其数c又已创派千馀年,根柢深厚。由此来看,杀皇甫望之人若非隶属云梦剑 派,则其背後必定有著不逊於云梦剑派的组织! 思及此处,晨星忽然胆寒了 ̄他们有能力同时抵敌两个『云梦剑派』吗? 君弃剑面色不定,直望著君聆诗。 君聆诗微微一笑,道:「当你折不断三支箭的时候,要怎么办?」 君弃剑不假思索,即应道:「分开来,一支一支的折。」 怀空道:「这么一来,十支箭也能折。」 君聆诗面朝怀空,给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继瑞思之後,怀空是第二个得到君聆诗『赞许』的晚辈。 但魏灵身子却在微微发抖,颤声道:「我有些话想说」 「魏姑娘请说。」君聆诗道。 魏灵筹思半晌,呼了口气,缓言道:「皇甫盟主与黑桐前辈,是我方武功最 高的二人,是么?」 君聆诗点了点头 ̄大体而言,的确如此。 魏灵道:「皇甫盟主却死在一个不知身份的人手上黑桐前辈也打不过屈 兵专我们连一支箭都折不断吧?我忽然觉得,治不治伤根本无关紧要了!灵 州一役,寒星被弑;庐山集英会,球失去性命;湘江畔,我们也差点全都回不来 了这场仗,根本没有胜算!就算治好了伤,也只是等著下一次的受伤,直到 再也治不好为止」 听了这话,君聆诗c君弃剑c怀空c晨星四人相对愕然。 魏灵说得一点不错,但是 大家都想要反,可一时无法反,沈默半晌後,晨星出声道:「都走到这 步田地了」 「明明还有馀地!」魏灵叱道,看著君弃剑,神色遑惑地拉扯著他的衣袖, 道:「你不想再死一次吧?告诉我,你不想再死一次了!」 那意思是说我们大可躲起来就好了,什么都不要管,何必要自己往死里 闯去? 但听了这问题,君弃剑却想起了在『回梦汲元阵』中所作的梦 当时,他眼睁睁的看著慕容谷种一枪刺中了寒星胸口,自己却无能为力 如果有机会的话,君弃剑会愿意再死一次的!会宁可死的是自己! 虽然寒星已不在了 可是,君弃剑心里又想到了诸葛涵。 若有一天,诸葛涵在他面前遭遇了与寒星一样的危险 君弃剑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挺身去挡! 思绪及此,君弃剑摇了摇头,道:「我还想再死只要有价值的话。」 魏灵一怔,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便向外走。 君弃剑将眼光移向怀空c再转视晨星,道:「还想要我追出去吗?」 怀空与晨星不约而同的摇头。 君弃剑再看著君聆诗,道:「二爹,没错吧?」 君聆诗无奈的颔首。 一阵沈默之後,晨星道:「但是你不该说你想死。」 君弃剑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不想死!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宁可 死的是自己,那会好得多。」 「贫僧也有同感。」怀空合什说道:「波达王割肉喂鹰。吾人未有波达王之 胸怀,但若为救至亲爱,死亦无妨。」 君弃剑笑了,笑著看著怀空。 你懂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六话 大惑初解 ̄之三 ; 君聆诗思索一阵後,道:「虽然魏姑娘的话不可取,但也是必须顾虑的。我 们不应该自己往死里去。」说著这话,他心里满满是当年灵山顶上的往景 敕里的一举手投足个旋身个跳跃次出掌次拔刀 在在都让人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是如此接近! 当年,他们是不得不为,敕里创造了对自己极端有利的大好形势,却又发出 六张战帖,约集六方英雄c四大天才开此一战 不以兵战c而以武艺决胜负,乃是他们胜过敕里的最後希望。话虽如此,实 际见识到敕里的武艺之後,他们也再一次确认了一件事实 天下间所有人 ̄无论是什么身份c什么地位c不管多有智慧c武功如何超群 ,到了敕里跟前之後,也只能伏首称臣! 敕里 ̄云南王稀罗△,便是如此超然卓绝! 君聆诗自己曾经走过,明知是陷阱c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进的死路。如今,他 自然不希望君弃剑重蹈覆辙! 见到二爹如此神情c这般言语,君弃剑有几分了然,脸色也沈重了。 君聆诗站起身,背上琴囊,道:「庐山集英会结束已有段时间,躲也躲够了 ,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面对。我出去走走。」说完,便跨出门槛,一路向外去 了。 房中三人一时沈默。 魏灵的话没错,他们现在连一支箭都折不断,遑论是要折三支箭。 许久之後,君弃剑喃喃说道:「为什么会折不断一支箭呢?」 晨星道:「这支箭,太硬c太大了」 怀空微微一笑,道:「我不这么认为。折不断一支箭,是因为只用了一支手 。如果用两支手去折,应该就折得断了。」 「是这样吗」晨星叹了口气,觉得这问题一时无解,只得道:「还是等 君先生回来,再好好研究对策吧。」 君弃剑摇了摇头,道:「二爹不会那么快回来。」 晨星一怔,疑道:「什么意思?」 君弃剑道:「二爹带走了琴,他这一走,可能又是一年半载」 晨星闻言,为之震动,猛地站起了身,急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住他?现在 这种时候,他不在,我们要怎么处理?」 君弃剑道:「二爹去作的,绝对是比我们更难的事情。我们现在要作的事, 就是将另一支手,也搭到箭上」 晨星原本已想追出去找回君聆诗,一听君弃剑言语,又回返了,叹道:「我 们哪来的另一支手」 君弃剑望向怀空,怀空也摇头。 朝廷方面,的确原本极重视『庐山集英会』的结果,但居然是让倭族人取胜 了。不空将此事回禀之後,可以想见,朝廷对南武林自是信心全失,若想企求朝 廷提出协助,可说是绝无可能。 君弃剑眉头略蹙,思索半晌後,道:「至少还有四个人尚在外头游荡」 晨星道:「你是说宇文离他们?」 君弃剑点了点头,接著心头忽尔流过一股暖意,想起了几支去壳虾於是 又道:「还有我想去挖人。」 晨星疑道:「你能去哪挖人?」 君弃剑微笑,道:「去鄱阳剑派。」 魏灵一个人走在街上,她并没有打算离开襄州。 她要的不多只是,看著寒星c北川c皇甫望相继殒命,她开始感到恐惧 了。 下一个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都不好! 当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相继被楚兵玄打倒的时候,她根本已经呆愕 了 ̄两年来,王道c石绯的进步,她看在眼里;曾遂汴c李九儿更是她千方百计 捉拿不到的对手。这些人的实力,她自认相当清楚,但到了楚兵玄这等绝顶高手 面前,竟变得如此脆弱c如此不堪一击 为什么要去挑战赢不了的对手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赌在看不见的东 西上面呢?魏灵真的无法理解! 当初,在逻些城时,她便曾负气出走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了。 她知道,自己的口才比不上君弃剑来得好,若是口辩,她一定说不赢君弃剑 。能采取的方式,就只有这样 ̄无力的抗议。 前一次,入夜以後,君弃剑去将她找回来了;这一次,魏灵打定了主意,等 君弃剑来时,趁著他被自己的抗议打动的时候,一定要说服他! 魏灵没有想到的是君弃剑不肯放弃的理由。 不仅仅是单纯的『不认输』,更因为还没有达成目标 就连最基础的目标:找到诸葛涵,都还没有达成! 现在,在连番败战c受挫之後,正是君弃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魏灵却出走 了 在逻些城,有段钰的强势逼迫,君弃剑不得不从命将魏灵寻回;这一次, 君弃剑会再去找她吗? 屈戎玉马不停蹄,直赶到信水畔後,即卖马换船,进入了彭蠡水系。 原本她想要直接赶赴襄州,但念头一转,在彭蠡湖中将船行方向由北调东。 这日,进入了昌江,来到鄱阳剑派。 她一进入鄱阳剑派大门,以其天人之姿,随即引起了一阵一阵的惊呼。屈戎 玉亦不以为怪,昂然站在鄱阳剑派门口 ̄向来是这样的,她根本不用开口,只要 这么往人家的家门口一站,对方的大家长就会自动出迎了。 果然,过不多时,龙子期c元伯c常武尽皆赶来,由於在庐山已有见过一次 ,此三人反应并不甚大,但由於屈戎玉乃云梦剑派门人,两派结雠已非旦夕,龙 子期脸色并不好看,沈声问道:「屈姑娘此来,有何贵干?」 「本姑娘来找人!」屈戎玉随口应了,四顾一巡,在稍远处见著了蓝沐雨c 阮修竹并肩而立,身影一闪,便移位到二人面前。想蒲台寺无识方丈也曾称凌云 步有『身动留影』之能,故龙子期等三人也只是见绿影晃动,眼前一花,即已不 见了屈戎玉其人,搜寻一阵之後,才见到她不知何时已到了蓝c阮二女身侧,不 禁面有骇色。 屈戎玉双手一伸,左扯蓝沐雨衣袖c右手一把扣住了阮修竹脉门,拖著二女 便向外走。常武见了,立时闪身挡在其前,喝道:「你说带就」语音轧然而 止,原来屈戎玉回腿一踢,正踢中了常武的膝弯的环跳穴,原本此穴被点,只不 过下身麻痹c无法移动罢了,但屈戎玉用劲甚奇,这一脚不仅使常武全身木立, 连张口出声也是不能了。 屈戎玉出脚点穴,常武固然毫无反抗之能,其动作之快,竟连在旁的龙子期 c元伯也都见之不清。龙子期一呆之後,见屈戎玉拉著蓝c阮二女便要行出鄱阳 剑派大门,正要出声,却听屈戎玉已抢先说道:「你们少废话!这点穴法是我爷 爷教的,天下间除本姑娘外,只有我师祖兄弟三人c于师父c元师叔五人能解, 若过了三个时辰,无人给他解穴,我担保他一双腿再也无法行走!若是姑娘问完 了话,心情好的,等等就回来给他解穴。要是搞得本姑娘心情不好,就把你们全 派上下一人一指,教『鄱阳剑派』从此改名作『跛脚剑派』!」她语出威胁,但 光看其身法之灵动c点穴功夫之高妙,全派武艺最好的龙子期也难能望其项背, 派中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眼睁睁的看著屈戎玉将蓝c阮二女带走了。 待屈戎玉身影不见,龙子期话声带颤c颤中有怒:「云梦剑派怎地如此 蛮不讲理?」 「实力问题。」一女声淡然言道,众人闻声,怒目转视声来处,只见小涵绕 著常武细看,看了一阵之後,又道:「技不如人,可笑啊可笑 ̄」 常武身不能动c但眼珠还能转动,双目直盯著小涵,似要喷出火来。 萍儿走近几步,冷不妨一掌便甩向小涵面上,不忿道:「你怎能在这派中讲 这种话!」 但这一把掌终未打中小涵,龙子期在旁一把拉住了萍儿的手腕。萍儿一怔, 龙子期已将她放开了,转眼看著小涵,道:「你这样认为?我们技不如人?」 「不对吗?」小涵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龙子期望著小涵离去的背影,不禁发起了怔。 一旁常武喉中哼呀不已,却只是出不了声。 屈戎玉将蓝c阮二女带出鄱阳剑派大门後,也未走远,一放手之後,阮修竹 立即嚷嚷道:「哪有这样的?你绑架了沐雨一次还不够,这会子要把我们姐妹俩 都绑了么?」话才说完,脸颊忽感一阵冰凉,却是屈戎玉在昌江中捧了把水,一 把泼到了她脸上。 但这水温却比江中之水要低上许多,屈戎玉见水未凝冰,哼声道:「我功力 未精,不能凝水成冰你少哇哇叫,要是让我心情不好,我就让你的血变得和 水一样冷!」 阮修竹却不肯示弱,又叫道:「变就变!反正本派和云梦剑派结雠也不是一 天两天,本姑娘早有」这一喊,又喊得屈戎玉心头火起,一脚又踢上阮修竹 的环跳穴,使的仍是相同的手法,阮修竹登时保持著戟指喝骂之态,犹如蜡像。 蓝沐雨见了,忙道:「屈姑娘,别这样,你先将姐解穴,要问什么就仅管问 吧。」 屈戎玉冷然道:「意思是说,我不解她的穴,就不能问了吗?」蓝沐雨一怔 ,即见屈戎玉已将河边软土挖出了一个凹槽,跟著双手捧水倒入凹槽之中,一共 倒了四掌之水後,即回头道:「你看了这动作,有什么感觉?用一个字形容。」 蓝沐雨一阵思索之後,摇了摇头。屈戎玉转眼望向阮修竹,道:「你若有感 觉,就把眼珠上下动;若没有感觉,就左右动。」 便是再笨的人也晓得,只要将眼珠上下动,屈戎玉必得解穴让她出声,管他 有没有感觉,都要上下动了!阮修竹自知此理,忙将眼珠上下大动了一阵。 屈戎玉见了,便在阮修竹膝弯又踢了一脚,阮修竹呼了口大气,骂道:「有 感觉也不」言至此止,屈戎玉一听她又要开骂,一脚又踢上她的了环跳穴。 「有没有感觉?」屈戎玉沈声问道。她的声音原本宛若黄莺出谷c极为清脆 好听,此时脸上却罩了一层杀气,声音也变得诡诈阴沈,一时吓得阮修竹花容失 色,忙将眼珠左右动。 屈戎玉见了,轻叹一声,蹲下身子在河中清洗了手上的泥土,便要离去。 此时元伯走来,道:「屈姑娘要问什么,可否再作一次?老者或者知道。」 屈戎玉一见元伯,知道他在鄱阳剑派之中,辈分较高,便又重新捧了四把水 倒到土槽之中,道:「就是这样了,用一个字形容你的感觉?」 元伯见了,似有所感,但一时却无法以一个字表达。 屈戎玉知道这不是一时三刻便能解答的问题,当初自己见了无识如此动作, 不也一时不解?还是经『中庸』点醒,才想到要来鄱阳剑派一问,此时也不急著 催要答案,向阮修竹道:「这件事很重要,我解你的穴,不过你别再吵了。」 阮修竹听了,忙将眼珠上下动。 屈戎玉提起一脚,踢开了阮修竹的穴道。阮修竹第一反应又要再骂,蓝沐雨 忙将她嘴住,道:「姐,先别吵了咱们也来想想。」 阮修竹一把将蓝沐雨手掌拉开,道:「四水汇聚,不就是湖嘛!」 元伯点了点头,道:「不错!洞庭c彭蠡皆是四水汇聚之湖,正与屈姑娘所 示一般。」 屈戎玉却连连摇头,道:「我要的是『感觉』,不是『词』。」 三人又一阵思索。须臾,蓝沐雨喃喃说道:「有容乃大?」 屈戎玉不耐道:「我要的是『一个字』!不是四个字!」 元伯灵光一闪,道:「有了!四水汇聚,谓之『涵』!」 屈戎玉笑了 ̄对了,她要的就是这个字! 诸葛涵,这一个『涵』,不仅是她的名字,或许也是她的所在? 能射『四水所聚』的地点,这一个『涵』字,全中国也仅有洞庭c彭蠡! 听到元伯喊出这一个『涵』字,蓝沐雨c阮修竹二女对视一眼,面现呆然。 半晌之後,蓝沐雨问道:「屈姑娘你要这一个『涵』字何用?」 屈戎玉不答,反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鄱阳剑派之中,应该有个名『 涵』,大概十五c六岁的女孩吧?」 听了这话,蓝沐雨c阮修竹面面相觑,元伯面色转沈,道:「屈姑娘意欲何 为?」 屈戎玉微微一笑,道:「姑娘如果要杀她,现在就可以动手,谁人能阻?只 不过要找她的人不是我。」说完,便迳流星大步行进鄱阳剑派,不过一转眼 便又回转出来,搭上小船走了。 後头常武追了出来,朝著江面叫道:「屈姑娘,下次有兴趣,记得再来本派 观光,我让你照三顿绑起来打,也是可以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七话 命中注定 ̄之一 ; 君弃剑来到东侧厢房,一列七间房,就有四间房门是敞开的。他走进了第一 间,是王道的房间。 武馆大夫替王道等四人看护过後,他们受的都是狻重的内伤,也仅能开药而 已,君弃剑见王道仍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呻吟,即走上前去,一掌印上了王道 背门灵台,略吐了口气,即将自己体内丰沛充盈的水灵气息输送过去。 此动作只花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君弃剑知道水灵气息虽能替王道化去内伤, 却难容於体,不敢多输。但也只是两个呼吸之间的输送量,王道一时已感到舒服 许多,随即翻坐起身,见了君弃剑,呆然道:「你怎么」 「你先坐好,用心呼吸。」君弃剑肃然道。 王道一怔,道:「呼吸干嘛还要用心?」 「照作就是!呼吸一刻钟後,再到我房里去,我有话和你们说。」君弃剑说 完,即迳行出房,也拉上了房门。 王道见君弃剑说得如此认真,又感到胸口有点鼓胀,也不敢儿戏,当即打坐 静心吐纳。 君弃剑接著到了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房中,行止皆是一般,其中李九儿原 本尚在昏迷状况,水灵气息一入体,居然立刻醒转了。 这么一来,就连君弃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离开李九儿的房间之後,就直 盯著自己的右手掌 『回梦汲元阵』,果真高妙如斯? 但这股气,对整个大情势来说,却没有什么助益。 君弃剑独个儿站在廊上,只觉得无力感愈来愈重 原本,云梦剑派是最大的敌人,但这个敌人却愈来愈不像是敌人了;接著出 现的倭族人,又因为与云南有了点瓜葛干系,就连君聆诗c徐乞也是避之唯恐不 及,再加上自己於『庐山集英会』败在流风刀下,更显得倭族方面的实力如此高 深莫测,整个武林也在一夕之间全转了舵向 再来,那个在湖口镇泡龙井茶的家伙,真的是云南人吗?蓝娇桃原本的雇主 ,又是谁呢?皇甫盟主一死,接位的人势必是徐叔叔,但一切会如此顺利吗?『 没钱就扁』劫狱行动失利的原因又是什么? 『宁为嵇康,不作山涛』我真的有筹码吗? 这一些连二爹都无法解答c甚至害怕的问题,真的有办法解决吗? 这种时候乾爹,你在哪儿?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静,你在哪儿? 当年,乾妈和我说,等我长大,看得懂『三国志』这本书,就能知道姓诸葛 到底有多荣耀c也知道姓诸葛背负了什么压力 现在,我懂了,我早就懂了!乾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姓诸葛了!但是 ,为什么,我并不姓诸葛,一样感受到好大的压力 钱莹曾经说,不管我要作什么,都要先培养自己的实力。现在,我有了浑身 的水灵气息,连与元仁右交手也能不落下风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 情势一点都不乐观?! 这是怎么回事?钱莹,你骗了我吗?乾爹,你能告诉我吗? 谁来救救命啊 「这种表情不能出现在你脸上。」君弃剑微怔,猛地回神,见怀空头顶海鸭 c漫步而来,低声说道:「不是『不该』,是『不能』!现在,如果连你都失去 意志c失去信心,他们要怎办呢?」 君弃剑轻声一叹,这时,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四人的房门都相继打 开了,君弃剑眨了眨眼,脸上的神情又复刚毅。 君弃剑将五人招进房中,各自就座後,王道c石绯同时问道:「你怎么又活 了?」曾遂汴c李九儿则问:「你哪里来的这一身修为?」四人说完以後,各各 对视一眼,而後又均转视君弃剑。 君弃剑微微一笑,道:「这两个问题答案一样『回梦汲元阵』。」 听了这词儿,王道c石绯一时惑然,李九儿面露惊异,曾遂汴则说道:「云 梦剑派回梦堂?」 君弃剑颔首道:「对,回梦堂外列了一个石阵,能汇聚回梦堂方圆百里之内 的天地气息。由於回梦堂位处湘江畔,故尤以水灵之气最盛。回梦堂下弟子,一 个月可以入阵过一夜,入阵一夜之功,犹胜尘世修炼一月」 「真好啊 ̄」王道羡然道:「难怪云梦剑派门人会这么厉害了!」 「别吵,让他说完。」明知君弃剑言犹未尽,李九儿轻责王道。 虽然李九儿只大了王道不过三岁,但却是钱莹的姐妹,等同是王道的师叔辈 ,王道只得摸摸鼻子,闭上了嘴。 君弃剑续道:「屈戎玉将我带到回梦堂,让我在『回梦汲元阵』中睡了二十 天。这就是我一身修为的由来」 曾遂汴听了,却大摇其头,道:「这怎么对?天地气息岂能如此容易吸纳相 融於体?吸纳过多,无法负荷而导致走火入魔的,也大有人在!你只输了一部份 到我体内,我已经都觉得气海有点鼓胀,你怎能没事?」 「因为我入阵时,是个死人」君弃剑脸色透出一丝黯淡,道:「我被流 风砍得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包括气门c气海皆受创甚深,原先的内力早已散光了 。靠著屈戎玉喂我的药丸,血行减缓,才不致继续大量失血。入阵之後,天地气 息使我的身体加速痊愈c也充盈了我的气脉。」 王道等四人面面相觑了 ̄这,算是奇迹吗? 就在他们感到讶异的时候,怀空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於云梦剑 派究竟是敌?是友?你们见过『云梦三蛟』其中两人c也见过回梦堂主元仁右了 ,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时令王道四人陷入沈思。 许久之後,曾遂汴首先说道:「若以楚兵玄的修为要一掌将我们毙了, 只怕也是易如反掌」 石绯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听闻此语,王道骇然道:「慢慢慢!你们该不是说,他还有手下留情?」见 李九儿c曾遂汴c石绯都极为慎重笃定的连连点头,王道的面色唰地白了,呆然 道:「他那样的力量还算手下留情?」 李九儿道:「别忘了,他只凭掌力,便能将我们的兵刃绞成铁球若是相 同的力道打将下来,你认为自己能受得住吗?」 王道一怔,半晌後,摇了摇头。 君弃剑听了此四人的意见之後,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些话 元仁右,以及他向『昭戎佥』所说的话。 云梦剑派的目标,真的是倭族吗? 不,还不能肯定!一个真正的兵家,可以一层一层的算下去,谁能晓得屈兵 专的心计究竟有多深?如果这次的手下留情,也只是一个陷阱呢? 思及此处,君弃剑慎而重之的向众人说道:「这些事,你们心里晓得就好, 万不可声张出去。」 他们也都晓得此事关系重大,纷纷点头了。 便在此时,有人敲门,怀空起身开门了,是晨府的门房。他递给了怀空一封 信箴,道:「大师,这是白马寺来的信。」跟著转向君弃剑道:「君公子,外头 有个客人找你,她说她姓屈。」 听闻此姓,君弃剑微怔,问道:「多大年纪?」 门房一时神游物外,傻笑道:「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很美的姑娘嘿 ̄ 活了这辈子,能见到这么美的姑娘,也不算枉了」 君弃剑眉头一皱,向众人道:「你们好好养伤。」便走了出去。 君弃剑来到外庭,已见一个身著绿衫c彷若天仙下凡般的俏丽身影蹲在池塘 边,即走上前去,但仍与她保持著数尺距离,沈声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再跟 来吗?」 屈戎玉俏然回首,白玉般的脸上透出一丝不悦,道:「你说不许跟,我就不 能跟了?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姑娘了吧?」 君弃剑绷著张脸,道:「你别忘了,数十丈外即是汉水!」 屈戎玉也不甘示弱,哼声道:「我身前还有个池塘呢!那又怎样?你若要动 手,就来啊!」 君弃剑想起了楚兵玄的手下留情,也知道屈戎玉牙尖嘴利,非己能及,只得 道:「有什么事?」 「拿四个杯子来。」屈戎玉微笑道,又转身看著池塘。 君弃剑自然不是一个肯受人指使的人,一时并不稍移脚步。 屈戎玉感觉到身後的人影并无移动,知道君弃剑没有照作,即起身轻叹一声 ,耸了耸肩,叹道:「唉 ̄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天大的重要消息,你既然不想知 道,那算哩!」 君弃剑蹙紧双眉,道:「有多重要?」 屈戎玉道:「我不是说了么?天那么大!」 君弃剑冷笑道:「谁晓得天有多大?又晓得是真是假?」 屈戎玉嘻然道:「天有多大,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知道 ̄对某人来说,诸葛 氏就是他的天。」 君弃剑闻言一怔,即急急问道:「你有诸葛涵的消息?!」 「杯来 ̄」屈戎玉并不即答,又回身面对著池塘蹲下了。 君弃剑此时哪里还会有半点推拖?急忙冲到厨下,不一会子便拿了四个杯子 回到外庭,放到屈戎玉身边。而後又退开了几步。 屈戎玉见君弃剑将自己视若毒蛇猛兽,似乎避之唯恐不及,不禁有点愀然不 喜,道:「你蹲到我旁边来!不然我不说了!」 为了诸葛涵的消息,便是千百个不愿意,君弃剑也只好照办了。他蹲到屈戎 玉身旁後,屈戎玉才露出一丝喜色,道:「看好喔。」执起了四只杯子,在池塘 中舀了水後,又将四杯水全倒进了池塘去。 君弃剑见了,为之一呆。 这动作他似乎见过,而且不只一次!但,是在哪儿见过? 「用一个字形容你的感觉?」屈戎玉微笑道。 此时,君弃剑脑中出现了三张纸。 那是从三封锦囊中拿出的纸条,上头只写了相同的一个字 「涵?」君弃剑怔怔说道。难道 「正解!」屈戎玉满脸堆欢 ̄君弃剑果然比那些家伙聪明百倍! 君弃剑震撼了!他这时才知道 ̄原来,南宫寒的锦囊,并没有解错! 只是,他自己不懂罢了! 「四水交汇雷斯林c寒元c『苦海无涯』c昭明」君弃剑恍若大梦 初醒,呆然道:「难道鄱阳剑派?!」 「我也是这么想的。」屈戎玉将四只杯子丢到了池塘中,笑道:「怎样?是 不是天大的消息?」 「君弃剑再欠你一条人情!」君弃剑倏地起身,发步便要向大门冲。屈戎玉 忙一把将他抓住,叫道:「慢著!」 君弃剑回头,道:「屈姑娘还有何见教?」这话说得很急。屈戎玉自然知道 ,他一定是要赶去鄱阳剑派,但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便敛容正色道:「你蹲 下,仔细听我说。」 君弃剑心里清楚,屈戎玉固然是个极霸道c极不讲理的人,但却也极知轻重 ,此时见了她如此表情,也不敢怠忽,便又回到池塘边蹲下了。 屈戎玉肃然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会知道这消息?」 君弃剑闻言一怔 ̄他只想到屈戎玉诡计多端c聪明过人,由她发现了诸葛涵 的所在,实不令人意外,故也没有多问便相信了。屈戎玉自己提出,反倒让他感 到奇怪了,於是问道:「你怎会想到四水汇聚?」 屈戎玉道:「你记得在湖口镇泡茶给我们喝的那个家伙吗?」 此人与云南狻有干系,君弃剑怎能忘了?即道:「自然记得。是他告诉你的 ?」 屈戎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算告诉,他只是提点我而已。你 记不记得?当时在湖口,你就曾说过 ̄你似乎见过那人。」 君弃剑灵光一闪,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那时是在客栈里,我正和 王道c石绯c北川在用膳,他忽然出现,只说了一句『特来解惑』,便将四杯酒 倒回了酒壶里,然後就走了」思及此处,君弃剑身子一震,也想到了不合理 处! 屈戎玉站起了身,来回踱著步,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家伙明明与云 南极有干系」她只说了这两句,君弃剑已愣住了。 君弃剑心中有了种感觉,一种很不切实的感觉,他的表情带著三分惊惶c三 分恐惧c三分愤怒c以及一分疑惑。 提到云南,第一个让人想到的就是稀罗△。而稀罗△则是君聆诗c徐乞c诸 葛静一生追之不上的目标c是他们无法跨越的高墙。 正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就因为有这样的一个敌人『曾经』存在,没有人敢疏忽了云南c没有人会小 看了云南! 但,既然明明是敌人,为什么又会『提示』诸葛涵的所在呢? 君弃剑神色黯沈,道:「要从鄱阳剑派带走个人,并不为难。但是如果 真是如此那」 他没有说完,因为不敢说完。 云南会刻意让他知道诸葛涵身在何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想让君弃剑找 到诸葛涵之後,再让他承受一次丧亲之痛! 真的是这样?君弃剑愈想愈觉得,极有可能! 那么,是不是不应该去找回诸葛涵?但若不找,君弃剑又放不下心 这是一个左右为难的题目,君弃剑心里一时觉得 ̄此题无解。 他并没有信心,能够保护诸葛涵,免受云南方面的侵扰 因为,云南是一个连君聆诗c徐乞都会害怕的敌人! 屈戎玉见君弃剑如此苦恼,轻声一笑:「不错嘛,虽然不喜欢,不过你还是 懂得兵家的理论。如果你无法解决这问题,要不要我教你个方法?」 君弃剑一怔,才发现屈戎玉仍在身侧 ̄他居然在屈戎玉面前,将自己的烦恼 全表现出来了! 而且,屈戎玉似乎看出了自己的疑虑,甚至还有了解决办法? 君弃剑盯著屈戎玉看了好半晌,终是摇了摇头,道:「屈姑娘,我欠你的人 情已够多了若是真的能够找到诸葛涵,这人情更是一辈子也还不完我们 之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牵扯。」 屈戎玉轻笑道:「呵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事在人为;」君弃剑缓言道:「人定胜天。我比较信这两句。」 屈戎玉听了,噘起了小嘴,道:「随便你说啦!反正我先把解决的办法告诉 你,你办不办得到,我也不晓得了!就算要还人情,我又不会刁难你,怕什么来 的?」 君弃剑自然十分清楚,屈戎玉此言倒是不虚。思索许久之後,自己实在是想 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得点了点头,道:「屈姑娘请说吧。」 屈戎玉一笑,笑得很甜c也笑得很开心,嘻然道:「其实 ̄这是一件即使我 不说c即使没有找到诸葛涵,你也应该要去作的事。说难不难,你曾经几乎办到 过;说容易,却也不是三天两头就能作到的」 这些话是废话,但君弃剑也不好意思打断屈戎玉,只得听她讲。 但屈戎玉却顿了一顿,虽说是早就想到的办法,仍瞥头犹豫了会儿,才道: 「你觉得云南惹得起云梦剑派吗?」 君弃剑微怔,跟著摇头道:「我不晓得我不知道云南到底有多强。但若 云梦剑派固守本土,云南要攻进湘江c衡山,也绝非易事」说到这,见屈戎 玉笑靥胜花,一呆之後,喃喃说道:「你是说我要创建出一个不输云梦 剑派的组织?」 屈戎玉点头了。 君弃剑再次盯著屈戎玉看,那不是看美女的眼光c是看天才的眼光。屈戎玉 亦扬扬然与君弃剑对视著。 君弃剑震动了 ̄乾爹,难道屈戎玉是上天派来,承接你位置的人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七话 命中注定 ̄之二 ; 君弃剑与屈戎玉才刚有了结论,怀空顶著海鸭,走上前来,道:「君兄,借 一步说话。」 君弃剑这才将眼光从屈戎玉身上移开,与怀空横移了数步,却发现屈戎玉仍 然跟在旁边,君弃剑心中略感不悦,但他究竟欠了屈戎玉太多人情,也不好出声 将她赶到一边,便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屈戎玉自然清楚君弃剑想表达什么,便道:「如果不是说我坏话,干嘛要借 一步?如果是的话,我说怀空师父 ̄佛祖没有教你,『不出谗言』吗?」 君弃剑心里原本也以为,怀空是要说屈戎玉的『坏话』,一闻此言,即又转 视怀空。 怀空嘴角略扬,似乎想露出个微笑,但终究没笑,他所要说的话,原也并非 什么秘密,即道:「兴善寺来函告知,吾师病重,要我赶回京师去。故此,来向 君兄告罪暂别,贫僧要赶回兴善寺一趟。」 君弃剑微怔,喃喃道:「不空大师重病了?怎么会这么巧?」 在这种时候,任何人有了意外,都显得特别敏感。 怀空向君弃剑施别礼罢,便顶著海鸭走了。 君弃剑伫立原地,以手支颐,陷入了沈思。 屈戎玉见了君弃剑的神情,道:「你该不会以为,不空也是被暗杀的吧?」 君弃剑道:「这种时局不无可能。但会是谁?」 屈戎玉却嗤嗤笑道:「你想太多了啦!第一,不空已经七十几岁了,活得也 够了,寿终正寝,命中注定;第二,不空是吐番人,现在吐番c回纥c倭族c云 南连成一气,已是极为明显,他们为什么要杀不空?第三,皇甫望被偷袭,有人 发现时,他早已断气了!不空若是被暗杀,又怎可能只是『病重』?」 一者乃是年龄;二者乃是情势;三者乃是实力。屈戎玉分析得入情入理,君 弃剑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话才说完,又是一怔,疑道:「你怎么还 在这里?」 屈戎玉作势左顾右盼,四周并无他人,这才以指自比,道:「我吗?」 君弃剑正色道:「自然是你!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你究竟是屈兵专的孙女 ,这里是晨府,主人晨星是黄楼的嫡传弟子。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屈戎玉连连颔首,道:「嗯!没错!一点没错!」 她的表情c语气,都说明她了解了,而她也的确了解,但仍站在君弃剑面前 ,一动不动,殊无去意。 君弃剑皱眉了 ̄他知道屈戎玉是故意的,无可奈何,只得道:「说吧,你想 怎样?」 屈戎玉微微一笑,道:「你干嘛这表情?其实我是在帮你耶!」 君弃剑摇头了 ̄帮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你聪明,也是顶聪明;说你笨,比猪还笨」屈戎玉轻叹道:「不然 ,这样吧!给你『天大消息』的代价:只要在晨府里,你就当我的贴身保镳!」 见君弃剑愣了,又笑道:「我要沐浴更衣c上榻就寝时,你要不要再贴著,那也 随你的便了!我是不介意的。」 君弃剑一时犹豫了,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屈戎玉将眼光望向君弃剑身後,笑道:「晨星,你说怎样?」 君弃剑一怔回首,才见晨星已站在远处,直盯著自己与屈戎玉。 此处是晨府,是晨星的家,家中来了屈戎玉这么一个特殊的客人,晨星自然 早已收到家仆的报告。当他赶到前庭时,正见君弃剑与屈戎玉蹲在池塘边说话。 怀空离去之前,自也向他打过招呼了。 此时,听了屈戎玉的问话,晨星开始深思 君弃剑的性命,是屈戎玉救的;王道等人得以不死,是楚兵玄手下留情 或许c可能,云梦剑派,真的不是敌人? 晨星决定赌上一把,反正再怎么样,顶多也就是输掉这一盘,便点了点头。 见晨星已答应了,屈戎玉将眼光转回君弃剑身上,道:「他同意了,你的工 作就变得很轻松罗!如何?这份差事,你作不作?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 会付你薪资喔!」 走到这步田地,君弃剑还有选择的馀地吗? 第二天,王道等人在水灵气息入体的助益之後,伤势已痊愈大半,皆可自由 行动无碍了。於是,晨星再次将他们找到大厅上,准备参详屈戎玉所提出的建议 :创建出一个不输云梦剑派的组织! 其实,也如同屈戎玉所言,就算她不说,这件事迟早也是要去作的。当初前 往原定帮进行游说时,晨星与君弃剑说服雷斯林c寒元的最大要件即是:君弃剑 将会创建出一个不逊於丐帮的组织! 丐帮乃中原第一大帮,帮众人数不下万人;云梦剑派全派上下虽仅有五十人 左右,但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此二者一属北属南,都是声名卓著的强大帮派,不论是『不逊於丐帮』 ,或者『不输云梦剑派』,其实道理是相同的。 众人来到厅上之後,王道与石绯向四周搜寻了一阵,发现少了个人,异口同 声问君弃剑:「魏灵呢?」 君弃剑皱眉了 ̄说真的,他不知道,甚至没有想要去知道。 王道c石绯见君弃剑神情如此,双双将眼光投向坐於其侧的屈戎玉脸上。 难道,是她将魏灵逼走了? 屈戎玉只是微微一笑,回望了二人一眼,二人与她四目交对的那一瞬,心中 都是一震,而後,眼光渐渐无神了c表情也显得呆然,似乎一时丧失了心神! 李九儿见了,忙起身挡在二人与屈戎玉之间,左右开弓将二人各赏了一个耳 聒子,打得二人为之一愣,但表情也同时回复正常。 曾遂汴坐在左首第一位,也沈声问道:「你会摄心术?」 这话,自然是问屈戎玉,但他并没有看著屈戎玉。若是屈戎玉真会摄心c催 眠一类的技法,那么,与她对望就是极危险的一件事! 屈戎玉耸肩,道:「兵家并没有『摄心术』这种东西。我倒是满想学的。你 会吗?」 「少胡说了!一定是你使了摄心术!」 门口传来一个女声,众人望去,是魏灵! 她大步走到屈戎玉面前,厉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催眠了叶敛,逼著他往 死里去!」跟著又转向晨星:「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留著这妖女在府里?」 晨星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屈戎玉清咳两声,道:「保镳,有人骂我 ,你说该怎么办啊?」 君弃剑站起身,向魏灵走上两步,同时身体里的一股柔力引出,便如同水流 一般,这力量虽然极为柔和,魏灵却丝毫抗拒不得,脚步一松,竟也被推退了两 步。 君弃剑摇了摇头,道:「别闹了,我没有被她控制。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魏灵独个儿在外头过了两晚,竟没人探头来找过她,此时心里已是怒不可遏 ,又见君弃剑居然为了保护屈戎玉而将自己推开,想起了在庐山下,屈戎玉以口 相就,喂食君弃剑药丸的一幕,不禁感到一阵苦味溢上喉头:「你你们到底 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君弃剑随口应了,忽尔瞥见屈戎玉面有异色,又改口道 :「现在我是她的保镳,如此罢了。」 魏灵闻言一怔,她在门外远远便看到王道c石绯二人与屈戎玉四目交对後, 神情便显呆滞,李九儿赏了他们一巴掌便恢复正常了。此时她心里已十分肯定, 君弃剑必是被屈戎玉以相同的方法控制,以致胡言乱语,右手一伸,即向君弃剑 面上掴去。 但她出身箭村,箭村最重者不过『射c御』二术,魏灵的拳脚功夫并不如何 高明,出手也不顶快,君弃剑查觉她有所动作,上身微向後倾,即避了过去。 魏灵一掌挥空,深晓自己不能是君弃剑的对手,便转向晨星c曾遂汴二人叫 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打醒他?」 「你不要闹了!」君弃剑低喝一声,一身水灵气息一时失控,几外就要溢出 体外,竟将还站著的魏灵c李九儿二人各又逼退一步,坐在椅上的王道c石绯等 人,身子也微微一倾。君弃剑惊觉,急忙收心敛神,轻轻呼了口气,须臾後才又 说道:「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被控制!」 魏灵此时只感到阵阵无力,怨声道:「你宁可信她,也不听我的?云梦剑派 不是我们的敌人吗」她望向王道c石绯,希望二人可以站在她一边。但王道 c石绯对望一眼之後,即想起了昨天君弃剑所说的话,一时皆不表态。 「我不是信她!」君弃剑正色道:「我信的,是乾爹!是天纵英才的天才军 师,诸葛季云!」 听了这话,魏灵更怒,忿然道:「你不要抬诸葛静的名头来压我!他死了十 几年了,你还信他什么?他给你托梦了不成?」 君弃剑轻轻摇头,道:「有些人并不会因为死了,就被人遗忘孔老夫子 不也死了千多年了?他的话一样被人传颂著。」跟著,他心里清楚,魏灵已经认 定自己被屈戎玉控制了,再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必得有人代言,於是转向曾遂 汴道:「曾兄,你记得十五年前,曾有四个人,四个汉人结伴,至南诏王宫拜访 稀罗△的事吗?」 曾遂汴连连点头:「自然记得!那是『玉笛丐』c『断尽七情』c『天赋异 才』c『天纵英才』四人,他们这一趟,著实留下了不少传闻!」 君弃剑转向晨星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哪一段吧?」 晨星向厅中扫视一圈,细细看过众人的表情,最後将眼光停在屈戎玉身上时 ,发觉她也正看著自己,心头一震,忙将眼光移开,道:「是否『间谍』?」 君弃剑颔首道:「是这段。请你念出来吧。」 晨星当即娓娓言道:「十五年前,乾元二年十月,锦官c永安联军南下,与 南诏军战于嘉陵渡口,大败了一场,元气大伤。十一月底,君无忧率南诏军 兵,在十五天之内连破锦官c永安此二大在野势力。於是有人开始猜测君无 忧是否一开始就是敕里布在中原的暗子?怂恿锦官c永安联军是否他的任务?」 这件事,魏灵c曾遂汴c李九儿本身均是出身蜀中,自然十分清楚,知道晨 星所言不虚。晨星见厅上众人无有疑问,即又续道:「当徐帮主等四人到了南诏 之後,云南王座下第一参谋c『云南第一探子』阿沁曾问他们四人:『说到间谍 ,你们不觉得君无忧比任何人都还要像吗?为什么你们还会相信他?』当时徐帮 主回答:『相信就是相信!哪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那一句』段钰接著 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这是王勃的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川』。 原文是: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巾。 当年,这一首诗由徐乞身上绿玉笛原本的主人所吹奏,那是一个小丫头,名 为藤儿。也是因为有藤儿,才将君聆诗c徐乞c段钰等人牵系在一起。藤儿早 逝,但她所留下的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则成为了徐乞一生不变的理念。 徐乞永远相信朋友,至死不渝。 也因为这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即使君聆诗的所作所为已到了不可原 谅的地步,徐乞依然会衷心的接纳他。 众人都不知道『藤儿』这个名字,但他们都曾听说: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徐乞 ,能将此诗一字不错的写出c甚至也能用绿玉笛吹奏它。故此时出现了这两句诗 ,也没人感到意外。 晨星跟著说道:「诸葛季云的回答则是『我可没有这么够义气!区区只 是在下注罢了!买对,通杀;买错,赔到家!』」 听了这话,众人不禁为之气折。 诸葛季云,不愧是『天纵英才』! 即使合作的对象:君聆诗,是杀害他六位结义兄长的仇人,他依然能够如此 明智的判断局势,行所应为 晨星说完以後,君弃剑正视魏灵,道:「云梦剑派非我能敌,若再加上吐番 c回纥c倭族等方面,一入中原,必如拉枯摧朽,莫能与敌!既然都是必输无疑 ,我自然要效法乾爹,采取仍有一丝胜算的行动!」 言下之意是:经由楚兵玄的手下留情c再加上君聆诗的分析,云梦剑派的敌 意不深,这是几乎已有五成把握的了。若果云梦剑派并非敌人,去除了这一大患 之後,再来对敌已有连合之势c但未实际行动的吐番c倭族c回纥等外族,胜算 虽然仍旧渺茫,但再怎样,也比原先的『零』要来得好啊! 「故此,不管屈戎玉是不是妖女c是不是间谍,或许我们必须有戒心,但是 却没有其它的路好走了!」君弃剑肃然而言,表示自己的这一个意见绝不会有丝 毫变更! 魏灵呆愣了;曾遂汴c李九儿c晨星皆无语了;王道c石绯不知所措了。 曾遂汴与李九儿同时想道:当初,钱莹曾说,君弃剑日後必成大器。但成大 器之人,就一定要如此的纯理性吗? 晨星想道:君弃剑死过一遭了,如今他看透了,再不会感情用事或许大 业果真可期!但是他失去的,也会很多罢。 王道c石绯没有想太多,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值得吗? 魏灵看到君弃剑的执著c再望向屈戎玉 那足以令人心醉神驰的甜美笑容,在魏灵眼中,竟是如此可憎! 「你确定要她,不要我了?」 君弃剑没有回答,只是回身坐下了。坐在屈戎玉旁边。 於是,这句话成为魏灵在君弃剑生命中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七话 命中注定 ̄之三 ; 魏灵一转身向外走,王道c石绯c晨星三人立即追了出去。 魏灵走得很快,那几乎是跑,直到了西门下,才被急奔追赶的晨星拦住。 晨星一把拉住魏灵,随後赶上的王道c石绯也双双挡在她身前。晨星道:「 这跟屈戎玉并没有什么干系!他所作的判断,纯粹是从利害得失的方向下手,你 没有必要就此离去啊!」 石绯道:「魏姐,以後你煮的大补药膳,我和王道会吃的!」 王道先是一怔,愕然盯著石绯。石绯急得连使眼色,王道才道:「是,我们 会吃的!」 魏灵摇头,那是悲极痛极的动作。 三个大男人一时无言了,魏灵极为沈重的说道:「我等他等得好久 我们一同来到襄州,可他总是二话不说便一个人跑出去,不管去哪儿,都是 一个人他已经习惯被等候了,可是寂寞会找我啊!我也曾经觉得很矛盾 ,但我总是选择了执著,但这次我真的心寒了!不管是不是因为姓屈的,他总是 把我放在任务的後头,这种感觉,我受不了你们不是女人,你们不懂的!」 最後两句,魏灵几乎是在呐喊了,难能不引人侧目,但此时她自然不会管是不是 招来了好奇c抑或是同情c嘲笑的目光,她只是希望把自己所想的,明确地表达 出来而已。 没有人会喜欢被冷落的! 这一段话,使得三个大男人呆愕了。 晨星想:「古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魏灵要的正是『小节』所在。 君弃剑又不可能放弃『大事』如此看来,这两个人不可能有未来。」 石绯想:「叶敛说的不错,魏灵的确志在他。只是,为什么叶敛不肯接受魏 灵?」 王道想:「有这么严重吗?」 魏灵一甩臂膀,挣开晨星已没有施力的手掌,横里跨出两步,走了。 三个男人看著她走,没有再拦。 因为他们都晓得,如果不是君弃剑来拦,拦不住的。 君弃剑c曾遂汴c李九儿各自归座。君弃剑没有追,可说是理所当然;相对 的,在『就扁』二人而言,与魏灵算有点缘份,那是不差,但并非值得高兴的缘 份,自然也无什么交情可言。但这三个人的表情都不自在,沈默得很尴尬。 唯有屈戎玉,仍然笑容可掬。 屈戎玉虽然笑得好看,但君弃剑此时心情极差,斜睨了屈戎玉半晌,在他来 看,只觉得这笑容极为刺眼,沈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屈戎玉柳眉微蹙,道:「怎么?你不想笑?我是在替你笑耶!」 「有什么好笑的?」君弃剑冷冷地重复了一次。 屈戎玉见君弃剑是真的不懂,便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在帮你啊!你 没听说过么?『攘外必先安内』,有她在,你什么事都不用作了!」 君弃剑一怔,虽然一时并未回话,心里却已承认 ̄确然如此! 魏灵的确给过他很多帮助,但有时候却有更大的压力。 但再怎么说,在失去北川球之後c紧接著再走了魏灵,君弃剑自是感到心情 十分沈重,便是屈戎玉所作的事再如何有道理,他也不会高兴。 由於是私事,『就扁』并没作任何表态。 这时,晨星c王道c石绯回来了。 在看到他们c再转视其身後的同时,君弃剑心中希望c与不希望看到魏灵的 成份,居然是等量的。 三人各自归座後,晨星见君弃剑的神情有些许落寞,即道:「我觉得以 你的立场,和她的要求而言,这结果实是命中注定。你并不需要太过伤心。」 「命中注定」君弃剑喃喃念著,又睨了屈戎玉一眼。 你指的,就是这个吗? 屈戎玉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只是微笑,等同承认。 晨星道:「还是说正事吧。现在已经决定了,你要有自己的组织。既要有组 织,就不能再寄人篱下,如果不想像丐帮人一样行丐维生c而且又要让江湖道上 认同的话,第一步就是,你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c拥有自己的地盘。」 君弃剑点头 ̄没有人会认同一个靠别人资助生活的人,这是常理。 晨星续道:「我是丐帮弟子,所以也不能由我资助你。更何况,我虽然小有 资财,要帮你买下一块土地作为根据地,也是不太可能的我们现在就来想想 ,有什么办法可以很快的筹集资金?当然,必须由你们自己筹集。」 所谓的『你们』,自是包括了王道c石绯c李九儿c曾遂汴。晨星固然是外 人,但这四个人却与君弃剑站在同一条船上,用他们所赚得到资财来替君弃剑开 帮创派,自然没有人会说话。 要买一块地,而且不能太寒,那自然是需要一笔不小的数目,『没钱就扁 』被称作『锦官四贼』,但虽然是贼,其实大部份偷盗行为都只针对钱家,且也 不是纳为自用,故曾遂汴c李九儿实是两袖清风;王道自幼就是孤儿,也是口袋 空空。听了需要用钱,都面有难色。 石绯道:「我可以致书予我父,请他拨些怠货过来」 「你老子要入君弃剑所创的帮会吗?」屈戎玉笑著问道。 石绯皱起虎眉,道:「那怎可能!」 晨星道:「别忘了,不能由外人资助。这方法行不通。」 「用赌的呢?之前钱莹不是给了你不少怠票吗?只要有几百两本钱,拚拚运 气,一夜就可能变成几万两。」曾遂汴搔了搔耳朵,说道。他是暗器好手,听音 辨位的功力实是了得,耳力自是非同凡响,若果凝神细听,瓷碗里的子摇出了 几点,是不难听出的。 「钱大姐给我的怠票,都放在魏灵身上」君弃剑闷闷地说。 即亦,他们连本钱都没有,必须白手起家了! 曾遂汴瞪大了眼 ̄原来,事情比想像的还要严重! 众人各自想著赚钱的办法。半晌後,君弃剑喃喃说道:「武林之中,使剑者 众一把好剑,应该能卖到不错的价钱吧」 晨星疑道:「你会铸剑?所谓好剑,那是多好的剑?」 君弃剑摇头道:「我不会铸剑,但我认识一个很好的铸剑师。他铸的剑有多 好我曾在杭塘山上打过一支王虎,以他送的剑出手,几乎毫不费力,就将剑 刺入了王虎的额头,贯入了近尺深度!当时,我和他要了二十柄剑,但在杭塘山 下全失落了那些剑,都只是被他视为废破铁c另外安上剑柄的剑罢了。若 是请他赠与几把较为满意的剑,或者」 「都是价值连城!」晨星奋然说道:「废破铁便能一剑贯入虎脑,何况是 精品?哪里有这么好的铸工?」 君弃剑轻吐了口气,道:「宣城南宫府邸」 晨星怔了,曾遂汴c李九儿也怔了。 王道不解地问:「南宫府邸?哪儿?」 「一代奇人,『寒风笙影』南宫寒隐居之所。」屈戎玉淡淡说道:「天下第 一灵剑:箫湘烟雨剑的出生地。」 天下第一灵剑。 君弃剑瞥了屈戎玉一眼,而後环视众人,道:「我曾与神宫寺流风c堀雪 误闯入过一次南宫府邸,南宫寒前辈虽已没了,但他的剑炉,还有人使用。」 晨星道:「要能够上『箫湘烟雨剑』的水平,是难了些。但若是南宫寒的剑 炉,只怕便是枯石,也要烧成精钢了!但教能有当年君聆诗佩剑『椎心』的程度 ,也足以喊上天价!」 「椎心剑已埋了。」君弃剑想起了锦屏山上的衣冠冢。那个檚,是君聆诗c 弃剑爷儿俩一起掘的。里头除了墓主『织锦』手织的一件大红镶白羽披风,还有 君聆诗的配剑『椎心』。椎心剑入土的那一刻,也是当年的『小鬼』定名为『君 弃剑』的时候。 弃剑如今却要寻剑,可悲亦复可笑! 君弃剑心里忽然有了一点感悟 ̄当年,他与君聆诗分手的时候,君聆诗送他 的礼物,即是『无鞘剑』。 当时,君弃剑非常不明白,为何要『赠剑予弃剑』?如今,有点懂了。 二爹是否要表示,世事,并非只要『想』,就能『如愿』? 任著他想,有了筹钱办法,厅上的气氛已不再沈重,倒是有点欢欣。 王道疑道:「箫湘烟雨剑这名头,我好像听过」 李九儿道:「那是『尽断七情』段钰的佩剑。」 石绯想起了在冈底斯山狱,段钰那威极霸极的一幕,叹道:「人配其剑, 『天下第一灵剑』在他手上,也不枉了!」 曾遂汴道:「便是『椎心』也是当年君聆诗持以与稀罗△交手的名剑听 说,这些剑都是南宫寒铸出的!」 晨星喜孜孜地道:「若果能找到南宫府邸,就没有问题了!」 「那还等什么?天色还早,快走啊!」王道站起身,急道。 或者,也可以从南宫府中找到一把适合他的兵刃! 石绯早已跑到了门口,回头叫道:「是啊!快走吧!」 可能还有好枪也不一定? 曾遂汴c李九儿也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却听屈戎玉嗤嗤冷笑,众人皆为之 一怔,晨星疑道:「有什么好笑的?」 屈戎玉止了笑,淡然道:「你们觉得,有多少人听过『南宫寒』与『箫湘烟 雨剑』的名头?」 南宫寒乃一代奇人c箫湘烟雨剑更是『尽断七情』的随身佩剑,在武林道上 ,就算不知道南宫寒,也要知道『天下第一灵剑』!晨星不假思索,即道:「没 有三万,也有两万!」说完以後,也微微一怔。 「那又怎样?」王道不解。 不只是他,曾遂汴c石绯c李九儿也不解。 君弃剑轻叹一声,道:「其中用剑者没有一万c也有八千。只消有十之其五 也与你们一般想法,那南宫前辈不早就被烦死了?南宫府邸之外,必有布有奇门 遁甲之术,只怕不是这般易去」 晨星叹气摇头c屈戎玉微笑点头,四人为之一愕。 「那你怎么进得去?」王道呆然问道。 君弃剑以极不肯定的语气说道:「大概」 只有大概,没说下去,王道更惑了 ̄大概什么? 「命中注定!」屈戎玉微笑道:「他有那个缘份。」 君弃剑道:「但上次究竟只是误打误撞,根本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唉 ̄ 二爹走得太快了,二爹一定知道,要怎么进南宫府邸现在想找他,也找不著 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去试试啊!」屈戎玉道:「不如这样,奇门遁甲我好歹 懂得一些,我和你去碰碰运气。曾遂汴你们就留下来,想想还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吧!」 君弃剑瞥了屈戎玉一眼,只得微微颔首。 虽然君弃剑并不十分乐意与屈戎玉同行,但说到那五行八卦,他也不甚懂得 ,但屈戎玉是兵家出身,『阵』乃『兵势』之一环,说她懂,实是极为合理的。 晨星也道:「就这样吧。对於不一定能成功的事,不要花太多人力。我们留 著想其它办法。」 由此一锤定音。君弃剑c屈戎玉二人即时出发前往寻找南宫府。 晨星等五人在厅中相对愁然 ̄还有什么赚钱法? 不久,尤构率带著牛肉面走了进来,见他们坐困愁城,即问道:「怎么了? 伤什么脑筋?」 晨星一抬头,看到尤构率,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他们去杀牛? 但又随即摇头 ̄那要赚到几时才能赚够? 「我们在想赚钱的办法」王道说。 尤构率道:「看你们这模样,很大笔数目?」 众人都点头。 尤构率搔了搔他那洁净无须的下巴,望了牛肉面一眼,笑道:「我有个办法 了。就凭你们的身手,已属罕见,来个街头卖艺如何?」 当戏班子? 在这个时代,戏班子的社会地位是非常低的,王道等四人自然非常清楚,都 皱紧了眉头。 晨星却击掌道:「是啊!我怎没想到!这是个好办法!」 四人一怔,俱望向晨星 ̄降低了自己的社会地位,还说好? 晨星知道他们不能理解,便道:「你们不单纯是卖艺,更要在世人面前展示 自己的本领!忽然出现了你们这样的人在街头,一定会引来各路好汉的注意,而 且你们都在『庐山集英会』露过面,认得你们的人实不在少数,这样一来,可以 集资c又能打响名声,一举两得!更何况,你们既展现了实力,也就不会有人认 为你们本事不济。若是有人前来挑战,那就更好,便能证明那些倭族人的确非同 小可,说不定还能引起江湖同道的忧患意识,群起抗敌了!」他说得兴奋,极为 兴奋! 街头卖艺,果然是个极好的方法! 於是,方法决定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八话 舟上策 ̄之一 ; 水,哗啦哗啦的流。 船过汉鄂,屈戎玉缓缓吐出口气,敛息收功。一张眼,见到君弃剑郁郁不乐 ,略一思索,即问道:「你还是舍不得魏灵的离开吧?」 君弃剑没有回答c没有反应,表情仍是不改。屈戎玉微微一笑,彷若自言自 语:「如果将你们放在她身上的财产拿回来,交给曾遂汴,到贺满归c押大赔大 c或金元宝其中一处去赌个一晚,或许就可以筹得所需的资金了。」 说到这,君弃剑以不屑的眼神冷冷瞥了屈戎玉一眼之後,又复故我。屈戎玉 笑容仍旧,道:「你可惜的,究竟是人c还是钱?」 君弃剑愀然不喜,沈声道:「你这话,是否太小看我了。」 屈戎玉敛起笑容,道:「我想问问,如果他日挟财而去的人是我,你会怎么 处理?」 「这还用问吗?」君弃剑嘿然冷笑,道:「当然是追上你,把属於我的东西 要回来!」 「唉 ̄你这话也说得太绝了。你不是和杭州那小童说了吗?路留三分与人行 ,退之一步,功德无量。或者,你也会言行不一?」声虽是叹,表情却是七分淡 漠c三分冷笑,屈戎玉话中的嘲讽意味,君弃剑怎能听不出来?当即应道:「这 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处理方式。以後的事,谁能拿得了准?就连稀罗△都曾失 算过,何况是我!」说完,便自顾摆桨,看其形态便能知道,他是打定主意,再 不理会屈戎玉的冷言冷语了。 屈戎玉自不会自讨没趣,晓得凡事须得点到即止,这类话题万不能再继续下 是,只能说正事,君弃剑才会有所回应。而所谓『正事』,她在练气用功时即已 想好,当下便道:「你知道『榻上对』与『隆中对』吗?」 君弃剑微微一怔,立即颔首。 屈戎玉废话不少,有时也会让君弃剑感到厌烦。但她的才智却也不容否认, 著实是『不则已,一惊人』!若是屈戎玉要提『正事』,君弃剑绝不会当成 没听到。再加上三国时鲁子敬的『榻上对』c与诸葛孔明的『隆中对』可称为战 略方案之极的『千古绝对』,君弃剑不仅知道,还知之甚详!此时,自然会给予 屈戎玉正面的回应。 屈戎玉面上挂著似有若无c淡淡的微笑,以询问的语气道:「你有否想过, 要立足於何处?」 君弃剑愣了一下,摇头。 「我们先来作一点地理判断。」屈戎玉以指为笔c空气为纸,向右一点,道 :「这是长江下游,苏州,林家堡故宅;」跟著向下略移:「这是蒲台山;」再 向左上:「这是鄱阳剑派;」移向左下,划了个小圈,道:「回梦堂c聚云堂; 」向左移了几寸,摊开手掌,压著『气纸』,道:「这是蜀中」 「唐门c青城c蜀山仙剑派。」君弃剑接道。 蜀中,合则极合c乱则极乱。 因为蜀中的山川形势,可以分割划地为王c亦可一统以抗中原c江东,向来 是最复杂的一个地方。 尤其,再加上临近云南c吐番,更使得情势愈加难以预料! 屈戎玉点点头,道:「南武林九派四十二帮之中,以此七派声望最隆。其中 ,蜀山仙剑派向来不问世事,也已闭关多年;林家堡仅馀一个君无忧前辈;鄱阳 剑派根本已经不值一哂!除此之外,二十一水帮联盟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组织。 所以在云梦剑派c青城c唐门c蒲台山c以及二十一水帮联盟之中,你势必要先 划分出友好方与敌对方」 君弃剑缓缓颔首,亦开始深思。 他知道,这个决定如果有了失误,则以其力,绝对难能挡下倭族c吐番c回 纥的联合进犯。但若成功找到盟友,可以将其各个击破,则大事尚有可为! 如今的『舟上策』决议正确与否,影响力实不下『榻上对』与『隆中对』! 屈戎玉缓缓说道:「纵观情势,原本,二十一水帮联盟是支持你们父子的, 但在『庐山集英会』一败之後,帆随风转c船顺水流,已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蒲 台山不会是你们的敌人,但若要当朋友,却又蜗处东南隅,位置实过於偏远;青 城c唐门连成一气,已是十分明显,但是敌是友,却难论定」 这么说来,就只剩一个云梦剑派。 君弃剑猛然抬头,正视屈戎玉。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选择的馀地?」君弃剑闷声道。 他体内的水灵气息,同时向外扩散,长江水面生出涟漪,一波一波,後浪前 浪,愈来愈剧,竟恍若大风刮起! 这等气势,实不下於屈兵专c黑桐以『缠手』相斗的程度! 屈戎玉轻轻压著自己飘动的发丝,远眺江面,一言不发。 她没有被君弃剑的气势压倒,但她所想表示的,也已经说得极明,没必要再 继续逼下去。 战略方针,她已经提出了,决定者是君弃剑c选择权的拥有者,是君弃剑。 半晌之後,君弃剑吸了口气,收纳气息,大风停了。 他心里很明白,云梦剑派如果『想』,大可以采取主动 ̄云梦三蛟c聚云c 回梦二堂主,再加上面前这一个未知其深浅的屈戎玉 以单派武学实力可列为『一级高手』的人数而论,云梦剑派堪称天下独步; 就智识策谋来说,天下唯有君聆诗勉能相抗! 而君聆诗,却是『天赋异才』,在稀罗△c诸葛静大星已殒的情况下,君聆 诗是天下公认的第一等聪明人,俗称为『天才』。 只有『天才』能与云梦剑派相敌。天下何来许多天才? 愈是深思,君弃剑愈为云梦剑派那天下无敌的实力感到股栗! 真的没有选择的馀地? 水,哗啦哗啦地流。 「也图可不而援为与可此用之为能贤附民而险国世三历已东江有据权孙」半 晌之後,屈戎玉忽尔念出一段话,念得极顺:「锋争与可不诚此侯诸令而子天挟 众之万百拥已操今也谋人亦抑时天惟非者强为弱以绍克终遂操然寡众而微名则绍 袁於比操曹」念完之後,她终於转过眼神,与君弃剑正面相对。 这是『隆中对』的原文,屈戎玉将它倒背了,前几字还听不懂,念到後来, 君弃剑也知道她在念什么了。 倒非能够听懂屈戎玉所念的,而是因为晓得原文如何。 这个是逻辑推理的问题。在大目标:『统一中国』未能立即可行的情况下, 则必须先求得立足,而後再找寻盟友c攻击主要敌人。 当时,仅有新野弹丸之地的刘备,不会有任何人想与其结盟,故必须先拥有 『领土』,至少要成为『州牧』才行。 现在的君弃剑正是如此,他除了几个战友之外,什么都没有!目前正要作的 ,便是拥有自己的『地盘』。 但一个聪明人个优秀的政治家c军事家,自然不可以只看面前,选择正 确的盟友,也是刻不容缓的事。 情势,已经分析过了,云梦剑派不仅拥有如同曹操般『不可与争锋』的优势 ,同时也是唯一『可与为援』的势力 水,在流;船,在走。 君弃剑放下了桨,让船顺流飘行,迟疑了许久之後,道:「屈兵令祖的 图谋细节,你都晓得吗?」 屈戎玉颔首,道:「说来很容易,先『暗连』倭族,放出错误消息,让倭族 方面以为南武林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患,倭族军马溯长江至苏杭上岸後,即与本 派首尾相应,一气而下江东。私底下,本派再通联无忧前辈,由无忧前辈暗中一 统南武林,在倭族军马到来之时,领各帮各派人马,一举杀他个措手不及,使其 再也不敢正视我中原土地!」 君弃剑听完,又开始深思。 这些话,他早就听过,那是在他易名投入云梦剑派,离开回梦堂之前,元仁 右亲口告诉他的。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计中计,君弃剑心里十分认同,屈兵专不枉了『当代第一 兵家』的称号。 但,就由於屈兵专是『兵家』,兵家的特点:无道德禁区,一算再算,算无 止尽!故此,君弃剑也十分疑虑 ̄屈兵专能算倭族,岂不能算我? 假设云梦剑派全派尽出,即已是一股精英战力,再加上南武林群雄,要 以逸待劳,一举击溃远来疲乏c且也极可能是毫无戒心的倭族军马,其实不难。 但是 若果云梦剑派到头反噬,与倭族连成一气,反过来对付南武林群雄呢? 又有谁应付得了? 皇甫望已死了c君弃剑四肢肌腱俱断c黑桐只能与屈兵专打成平手c黄楼曾 败在元仁右手下c徐乞恐怕只能勉强抵住于仁在c中原最负盛名的丐帮『莲花落 阵』亦不敌回梦堂之『回梦剑阵』 若论单挑,天底下实无偌多好手能与云梦三蛟相抗衡;若论阵势,在诸葛静 已亡的情况下,君聆诗一人独木难撑大厦,当年对付稀罗△时所用过的『人八阵 』也难能摆出,又有何办法能破『回梦剑阵』? 云梦剑派的威胁,实在太大!这就是君弃剑迟迟不敢相信元仁右言语c屈兵 专图谋的原因! 屈戎玉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叹一声,道:「如果你还是不信到了那时候 ,你可以拿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直到将倭族打退c本派人马全退回湘江c衡 山为止。如何?」 一退,再退,屈戎玉不断的让步。 她所求的,就是君弃剑能够相信屈兵专c能够协助屈兵专 君弃剑微微一怔 ̄她居然也会有这种近乎祈求的口气? 楚兵玄,曾经对王道等四人手下留情; 屈戎玉,曾经救了他一命; 元仁右,教授他『归云晓梦剑法』; 屈兵专,将他引入云梦剑派,收入门墙 记忆不断回溯,君弃剑找不到,真的找不到。 找不到云梦剑派的敌意! 他对云梦剑派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的丐帮大会 停留在元仁右当众打折黄楼一臂c回梦剑阵大破莲花落的时候 孰是?孰非? 君弃剑混乱了。 水,在流;船,在走。 「你记得吗在去蒲台山的路上,你和我说的故事。」屈戎玉缓缓说著, 语气既悲且怨:「你说,在战场上的兵,杀了对方的兵,後来收拾战场时,会发 现对方的衣甲里,缝著对方的妻儿所缝制的祈运布,可能那名儿,就与自己离散 的妻儿一样所以你从不亲手杀人,因为你害怕,有一天,可能你所杀的人, 有一个就是诸葛涵」 君弃剑深深颔首。 所以他不杀人,所以他急著想找回诸葛涵! 因为他害怕! 「那么,你知道吗?兵家有一道篱藩,名曰『人性』。」屈戎玉再次叹气, 她几乎是一句一叹:「人称爷爷为『当代第一兵家』,其实我觉得不是他很 聪明,摆演兵棋c作战术规划,实在是无人能敌!但他跨不过『人性』因为 ,他太重视我了!」 闻言,君弃剑怔了。 当年,天才军师,诸葛季云,不也是如此吗? 被称作『天纵英才』的诸葛静,实际上却是一个爱妻护子的人,他是一个温 柔的丈夫c和霭的父亲,君弃剑很清楚!诸葛静与杀妻求将的吴起不一样!大大 不一样!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君弃剑缓缓念著。 屈戎玉凝神看著君弃剑,等他说下去。 这两句,是李白写下的。 君弃剑呆呆地c几乎是机械式地说道:「若果,早点用兵,可以避免了不得 不的时候,早点用兵,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应该要用c还是不用呢」 同样的问题,一个他已经问过很多很多人的问题。 第一次提出这问题时,那是灵山战役当天,诸葛静出门之前,那时他三岁。 诸葛静没有答案;谢祯翎说:应该先搜集情报,判断对方是否可能被说服,不要 用兵。 第二次提出这问题时,那是与君聆诗流浪四海的时候,那时他十岁,君聆诗 回答:如果你早点问,或者有人可以答你,如今,没有了。君弃剑现在晓得,二 爹的『有人』,那人,是指稀罗△。 第三次提出这问题时,那是在劫冈底斯山狱後c在唐古喇山口与段钰c宗 飞妍c程至清道别时,那时他十六岁。段钰回答:杀将! 第四次提出这问题时,那是在灵州战役之後,寒星刚死,在首阳山上,那时 他十七岁。自问自答的结果,他想要放弃『兵道』。 现在,是第五次,君弃剑十八岁。面对的人,是屈戎玉。 听了这问题,屈戎玉怔了。 「怎样你有答案吗?」君弃剑盯著屈戎玉,问道。 屈戎玉呆然半晌,心里觉得君弃剑是在刁难自己!但真正细看,君弃剑的情 貌却是无比真切c满满的求教意味,并无刁难他人时应有的轻蔑神色。 於是,屈戎玉开始深思了。 不久,她得到答案。 「如果是爷爷,他会!」屈戎玉笃定的答道:「我也是!」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君弃剑要的不是答案,他只是想藉此观察屈戎玉 的态度。 君弃剑点点头,又拿起了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八话 舟上策 ̄之二 ; 船行数里,君弃剑终於再次开口:「以我个人的想法,最希望落脚的地方, 是在蜀中。」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放得很远,透露出一股怀念。 他本出身蜀地,遇到诸葛静的地方,亦是在蜀中;诸葛静是蜀人c谢祯翎是 蜀人c诸葛涵自然更是蜀人! 若说君弃剑有家乡,就是蜀地! 但屈戎玉并不明白这层道理。实际上,根本没有人知道君弃剑从何而来。故 屈戎玉一闻此言,即大皱其眉,沈吟片刻後,道:「你怎会想去蜀?在你立足未 稳之前,蜀是最危险的地方」 云南有所行动了,这是他们心里都很了解c但还『不敢』去证实的;青城与 唐门联合,也是南武林极难搞定的一股势力;再加上『没钱就扁』行动失利的原 因尚未查明,如今的蜀地,实是危机四伏! 於是屈戎玉又问:「有否第二个选择?」 实际上,真要考虑一个根据地的话,最适合的地方,应是苏州的林家故宅! 前任南武林盟主林家堡灭门,至今还不到二十年,苏州的地方士绅,多还认 得『林家堡』这块招牌。再加上众所皆知,君聆诗即是林家堡遗孤,选择在林家 堡立稳脚步,不仅容易得到地方上的支持,且四周皆无大患,可以安步当车地培 养实力,才是上上之策! 君弃剑没有再多说。这些事,屈戎玉明白c他自然也明白,但世上并非只有 『道理』这种东西。 人有理性c也要有感性,只存其一,不能称之为人。 魏灵的离去,虽说在双方面观点c诉求皆大相迳庭的情况下,乃是势所必然 的结果,但也在君弃剑心中留下了阴影。 每一个人的理念不可能完全相同,这是一定的。当初的神宫寺流风与堀雪 ,与如今的魏灵,两相比较之下,其实大体来说,情况是相同的。 即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 或许屈戎玉说得没错,魏灵走了,君弃剑还是有所不舍。 没有人会喜欢,身边有人离开 屈戎玉见君弃剑仍无法释怀,略想了想之後,即道:「喂,你有没有听说过 ,从前有个女员外」 「女员外?」君弃剑微微一怔,回了神,但闻屈戎玉继续说道:「他很喜欢 马,买了很多马回家,她靠马拖运货物,到各地去作买卖。但是她不懂得养马, 所以很多马累病了c饿瘦了。她就找了一个马来养马。每当女员外出门去作生 意,马就在家里照顾那些马,把马儿全都养得又肥又壮。日子一天天过去,有 次马忽然告诉女员外,其实他很喜欢女员外。女员外吓了一跳,其实他也喜欢 马,但是从没想过要和马有什么主从之外的关系或者也可以说,女员外 早就有其他的对象c又或根本还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女员外拒绝了马。马很 伤心,走掉了。这时女员外正好要作一笔大生意,需要很多马来拖运货物,但马 儿失去了照养,全部饿死了」 说到这,屈戎玉歇了口气,看看君弃剑,似有所觉。 屈戎玉道:「如果你是那个员外,你要怎办?」 「再找一批马来用。」君弃剑不假思索,随即答道。 因为女员外既然不能勉强自己接受马,也不能要求马留下。马儿死光已 是事实,生意又不能不作下去,重新找一批马,是一定要作的事。 屈戎玉嫣然一笑,这笑容是绿色的,很自然c很开朗。君弃剑从没看过这种 笑容。 原来,会说故事的人,不只是自己而已。 凝神一看,原来已到了彭蠡入长江的湖口了。君弃剑将桨反摆,使小舟在江 面上维持著定点,道:「当时,我和流风c雪,就是在这儿遇到了二十二水帮 集会。离开他们的船队之後,发现我们的船被凿了,我们就弃船上岸,遇到了含 蓝娇桃在内的七个倭族人追杀。将他们击退以後,发现四周都是杉木」 「杉木?」屈戎玉眉头微皱 ̄杉木是针叶类植物,不应该在江南见到。 君弃剑知道,屈戎玉一定也很清楚杉木的生长特性,此是不需多加解释的, 即道:「是杉木。我们觉得奇怪,便往林子更深处走去。走了一阵,便见到了南 宫府邸的大门」 「就这样?」屈戎玉一怔,跟著站起身在江面上眺望,并指挥著君弃剑将小 舟在江面上逡巡著。君弃剑一边摆桨,也见到屈戎玉的眉头愈来愈紧。 不知不觉,船已过了彭蠡湖二十馀里,虽然还不晓得南宫府应该怎么去,但 这距离已大大远离了第一次靠岸时的地点附近,於是君弃剑又将小舟逆流行上。 他与水几是一体,船行极快,不过一刻钟,已将小舟驶回彭蠡湖口,再次缓 缓顺流而下。 屈戎玉仍然站著,第一趟,她用看的;第二趟,她用听的;第三趟,她用闻 的;到得第四趟,时已薄暮,屈戎玉满脸惑然,喃喃道:「没有怎么可能! 怎么会没有」 这些话,在君弃剑听来,给了他两种感觉。 一是惊讶是沮丧。 因为很显然的 ̄屈戎玉也找不到南宫府邸的入口。 「布阵口於水上,必有水流激缓交流错纵之处怎么会这样」屈戎玉 的脸上满布著大愕与无奈,君弃剑亦感到事不寻常。 水流或急或潺,在他而言自是了若指掌,但来回了四趟,却也没有感觉到江 中有什异状。 阵口真的在这里吗? 君弃剑摆动双桨,让小舟在南岸靠岸了。 若阵口非在江中,或许是在岸上。 天色渐暗,剑玉二人在岸边树林中不断搜寻,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待得天色全黑,明月挂天,屈戎玉终於倚树坐倒,叹道:「只怕就算爷爷到 来,也难能找到破阵关键南宫寒到底是何等样人?」 君弃剑一言不发,独个儿向林中深处走去。 他还记得 ̄当时,击退了蓝娇桃等七人以後,他忽然感觉到寒冷,那不是江 南三月的气温。同时,才发现身旁的林木,全从阔叶植物变成了杉木。 就像就好像在华北,甚至是东北一样! 这么诡异的情况,能有合理的解释吗? 在林中前进数里之後,看到的并非杉木,而是林木渐稀,出现道路。 远方已出现了一座城池。 宣城。 即因传说中,南宫府的位置实与宣城相去无几,故世亦有云『宣城南宫府』 ,但实际上,从长江上岸c到南宫府邸,根本就不会看到宣城。 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君弃剑走上了回头路,不久,居然看到了点点火光。 位置,正是在岸边c屈戎玉休憩之处! 君弃剑暗咒一声,发步赶回。 又是二十一水帮! 君弃剑赶到近处,藉著火光照映,清楚可见江边林间竟有不下二百人围了个 圈儿,一阵阵的大喝c叫骂c呐喊c助威声此起彼落,显然,已有人与屈戎玉动 上了手。 以如今的情势而言,君弃剑与屈戎玉一起行动的时间多了一刻,就是让二十 一水帮联盟敌意加深一分的最好理由! 君弃剑在稍远处不动声色地站著 ̄应该要去帮屈戎玉吗? 这时,正听见屈戎玉一声娇叱,且笑且骂:「你们也未太儿戏了吧?」跟著 ,又传出了许多的哀嚎c怒喝,呼爹喊娘声不绝於耳,光是听就知道,定有不少 人被屈戎玉打了个四脚朝天c屁股开花。 君弃剑并不知道屈戎玉的实力到什么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庐山集英 会』中元气大伤的二十一水帮联盟,只怕无人能在她手底下走过十招! 在一片的喝骂喊叫声中,忽听一人大嚷:「众位弟兄且先住手!」 这声音好熟!君弃剑一怔 ̄似乎,是龙子期的声音? 鄱阳剑派也来了? 但鄱阳剑派於『庐山集英会』也已声名扫地,龙子期出声,也是无人理会, 仍是一片的大喝c叫骂c呐喊c助威c哀号c怒叱 跟著,又一人喝道:「格老子的!大夥儿先停了!」 其声如洪钟,震人耳膜,一听即知,必是二十一水帮联盟之首c庐山集英会 的主持人:汉鄂帮主,李定。 李定几乎可说是二十一水帮联盟的盟主,他一出声,人群的耸动停止了。 众人安静後,龙子期说道:「屈姑娘,有人见到你与君弃剑一同来此」 屈戎玉虽然已与不少水帮帮众交过了手,但似乎并未消耗多少力气,回答的 声调仍是扬扬自得:「是啊!那又怎样?」在她看来,鄱阳剑派不值一哂,她根 本不会给龙子期好脸色。 说得更实在点,屈戎玉也不曾卖给君氏父子以外的人面子。 听到龙子期出声,君弃剑不禁暗暗好笑 ̄怎有人会自己找脸丢? 当著二十一水帮联盟众人之面,屈戎玉的回答自是使得龙子期陷入了进退两 难的窘境,便如同在湘江畔c洞庭四帮的人马见到屈兵专的时候一样 那又怎样?是啊!就算她与君弃剑一同行动是事实,这些人又能拿她怎样? 动了屈戎玉,即是惹上云梦剑派!他们惹得起吗? 君弃剑虽见之不著,但可以想见龙子期脸色必是极为难看。跟著又是另一人 说道:「屈姑娘,君弃剑已是我等的公敌,你大可不必袒护」 这声音也曾听过,君弃剑略一回想,即知是鄱阳剑派的老二,常武。 屈戎玉微笑道:「据我所知,云梦剑派也是你们的敌人,为什么硬要把我和 君弃剑分开处理呢?」 一闻此言,君弃剑身子一震! 是啊!为什么呢? 很快的,他便已了解的个中原由。 因为,连天下第一大帮 ̄丐帮都敢挑衅,且丐帮竟无还击的能力!云梦剑派 的实力,原就已无人敢小觑,经此一事之後,更是已稳坐『天下第一派』地位了 !不只是面前这些人,天下只怕已无人能惹得起云梦剑派! 但君弃剑竟自不同了!原本,君弃剑还有『天赋异才』作为靠山,但如今君 聆诗武功已废,虽则声名仍在,却如同无爪之虎,或许武林中人仍十分尊敬君聆 诗的智慧,但却不会『怕』他。 如此一来,与屈戎玉相较之下,君弃剑便如同一个脆弱的婴儿了。 鄱阳剑派与二十一水帮不敢动屈戎玉,却可以找君弃剑问罪! 听了屈戎玉的反问,李定c龙子期c常武尽皆语塞了。 因为他们很明显的,是在凌弱避强!但这种事,又怎能挑明了讲? 半晌後,龙子期才讷讷说道:「我们此次前来,乃是要捉拿与倭族人勾结的 君弃剑。屈姑娘切勿隐瞒其行踪!」 君弃剑愣了 ̄什么时候,变成他与倭族人勾结了? 屈戎玉显然也是为之一怔,须臾後才回道:「像你们如此说法,丐帮袒护君 弃剑,那丐帮也与倭族勾结罗?」 常武哼声道:「根据我们的推测,可能是徐乞为了坐上北武林盟主大位,好 接应倭族人进占中土,才与倭族人联手暗杀了皇甫盟主!否则,天下间又能有人 是皇甫盟主的对手?北武林不明此理,我们倒不是傻子!」 反了!全都反了!徐乞怎可能勾结外族?君弃剑听得义愤填膺,断喝道:「 你们在胡说什么东西!」他足下一蹬,身子即高高跃起,林木枝桠一触其身,尽 皆断裂,他一跃而过众人头顶,落到了人圈之中,与屈戎玉并肩而立,怒气勃发 的瞪著常武,沈声道:「你!哪里不想要了?!」 众人看君弃剑忽然出现,皆是一怔。常武尚未及回话,君弃剑一声暴喝,浑 身水灵气息向外扩张,此处原本就是江边,空气中的水气一时增加不少,使得众 人手上的火把略略一暗,亮度一时减弱许多。黑暗之中,但闻一声哀嚎,当火光 复盛时,只见常武跪倒地上,不住叫痛。 他双手下垂,腕骨已然尽碎! 君弃剑站在原地,彷佛没有动过,但双眼中的怒火丝毫不减,成爪的十指也 已说明:常武是他伤的! 众人都震愕了 ̄火光稍暗,不过如同强风吹过般,仅是一瞬而已。 但这一瞬,君弃剑已能碎常武腕骨! 「凌云移位,身动留影;游梦御气,无坚不摧」屈戎玉在旁悠然说道: 「乃至於归云晓梦,虚实反覆,莫能与敌!」 听了,也愣了。 凌云步c游梦功c归云晓梦剑法 此乃云梦剑派三大绝学! 屈戎玉此语,同时说明了三件事情。 第一,你们根本不是云梦剑派的对手! 第二,君弃剑用以碎常武之腕的,正是云梦剑派的武学! 第三,云梦剑派武学以剑艺为首。而君弃剑尚未用剑! 简而言之,屈戎玉是在告诉对方:你们,不仅惹不起云梦剑派,也惹不起君 弃剑! 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道理,但此时君弃剑怒意正盛,并未多想,紧接著转视 龙子期,道:「你呢?哪里不想要了?」 龙子期震动了,不禁退了两步。 君弃剑也跟上了两步。 退步,只是反射动作,龙子期心里很清楚,他绝不能在二十一水帮联盟面前 丢脸!两步之後,立即出长剑,反向前跨上一步,扬扬起舞。 阳春剑舞! 火光,一闪一闪,映著龙子期翩然身影,他原本极为俊美,对於节奏感的拿 捏也极为过人,其舞姿曼妙,一时竟看得众人心醉神驰,浑忘了君弃剑杀气勃勃 ,正在步步进逼! 但见龙子期愈舞愈急,一柄长剑光影缭绕,已将身周守得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 君弃剑步不稍停,探手便伸向剑网之中,彷佛引身受戮。李定见了,微微一 愣,只觉得君弃剑已气昏头了,竟连自己的手臂也不要了! 但剑臂相触的一刻,君弃剑将手臂一沈抖,而後如水流避石,手臂绕著 长剑向上,伸一指弹上了龙子期的手腕! 这一来真的猝不及防,明明已砍中了君弃剑的手臂,但龙子期却感到剑不著 力,彷如砍入水中,跟著腕骨吃痛,长剑竟尔脱手! 「哪里,不想要了!」君弃剑的声调持平,话语之中竟无一丝生气! 一样的火光,照著龙子期的剑舞,犹如周郎再世;映上君弃剑的脸面,却是 阴谲可怖!配上他的语气,彷似鬼差索命,直教听的人头皮发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八话 舟上策 ̄之三 ; 从常武不知为何而伤之伤的震愕c到龙子期的优雅剑舞c乃至君弃剑说出这 么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岸边c林间,气氛冻结了。 诡异的宁静c害怕的宁静。 君弃剑拾起了龙子期脱手落地的长剑,朝龙子期跨上了一步,又重覆了一次 :「说!哪里不想要了?」 龙子期发颤了 ̄从君弃剑手臂那一格绕点的简单动作之中,龙子期 已经确定,十分确定 君弃剑若主动攻击,自己会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君弃剑手臂一挺,将剑尖指向龙子期,喝道:「快说!哪里不想要了!」 龙子期愣了c李定愣了,此固不足道,屈戎玉见君弃剑这一挺剑尖的动作, 竟也一怔! 此乃『归云晓梦』中的起手式 『围师必阙』! 剑尖随著君弃剑的手臂微微抖著,看在首当其冲的龙子期眼中,对方虽还未 出招,却已先封死了自己前c左c右三面,仅能後退,才能脱出其剑圈! 身随意动,龙子期拖步向後移了半步,也只是移了这半步,君弃剑忽将剑势 一吐,竟连退路也封死了! 一时之间,龙子期只感漫天都是剑影,自己枯立其中c不可敌c亦无援! 屈戎玉震撼了。 『围师必阙』之後 即是『十面埋伏』! 此二招相接,乃是诱敌入死地的致命杀著,也是『归云晓梦』中极为精妙的 叠招! 就连元仁右,都不见得能将此招使得上手!君弃剑此时使出,莫说是龙子期 ,屈戎玉也自觉受之不住! 但是 君弃剑的剑势变换极快,但变换之後,却又递得狻为迟缓,龙子期退无可退 c避无可避,眼睁睁看著剑尖一分一分寸一寸的往自己身上招呼过来。 忽然,君弃剑感觉到背後有人袭来,目标竟是自己的背门灵台大穴!此是不 得不防,君弃剑只得将长剑收回c转身反斫,同时心里也感到惊讶 ̄虽然还能来 得及反应,但对方的动作之快c劲力之强,却绝对胜过龙子期许多c甚至也不逊 於青城派的列成子c或『没钱就扁』的梅仁原! 是谁? 一看,愣了 ̄ 偷袭他的人,竟是屈戎玉!君弃剑心头一震,急忙止剑收招,但剑刃虽止c 那一股水灵气息仍然化作水刀送了出去,幸亏紧急收力,也仅断了屈戎玉几根乌 丝。 君弃剑死瞪著屈戎玉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二十一水帮联盟串通好了? 屈戎玉收回手掌,转眼一看,水帮众人仍是呆若木鸡,便叱道:「你们在干 什么?还不快逃命?等著他问你们『哪里不想要了』?」 李定早就想到,在常武c龙子期之後,君弃剑接著会对付的人,就是自己! 但,虽然知道,手脚却不听使唤,想走也走不了!此时一听屈戎玉此言,显 然是要放他们一条生路了,忙叫道:「快走!大夥儿上船,快走!」 此言一出,真乃慌慌如漏网之鱼,一时火光闪若流星,尽向岸边大船窜去。 不一会儿,水帮帮众并常武c龙子期全走了,只剩下君弃剑仍持剑架在屈戎 玉颈边。 君弃剑犹豫了片刻,什么也不想问c什么也不想说了,回手射剑入地,迳自 上了小舟,也走了。 屈戎玉一怔,忙赶到岸边,叫道:「等等!喂!你等等!回来!我叫你回来 !」看小舟并未稍停,仍向上游驶去,心里一火,即骂道:「你这乱丢垃圾的臭 驴蛋!你休想以後我会再帮你了!」 君弃剑寅夜行舟,隔日一早,即回到了襄州。 他拖步回到晨府,不管是谁上来打招呼,也充耳不闻。进到自己的房间c关 上房门以後,枯坐半晌,脑中不断转动,想到梅仁原c钱莹,想到杭塘帮的库流 嘉c想到神宫寺流风c堀雪,还有寒星c魏灵 最後,想到那找不著的南宫府c想到屈戎玉莫明奇妙的行动c想到云梦剑派 兵学之精深心里只感到一阵沮丧与厌烦! 我在干啥?倭族人要作啥?云梦剑派在想啥?乱了,全乱了! 乾爹c二爹,你们在哪?我不懂!你们教教我! 此时,门外响起了连串的敲门声,晨星在外喊道:「叶敛!怎么回事?找不 到就算了,还有其它办法」 「别吵别吵!」虽然没人看得到,他还是挥动手臂,不经意地,打中了 系在腰间的酒葫芦。 装著三斤『若水善酿』的酒葫芦。 门外的晨星仍在喊,王道c石绯也一起喊,人影有五个,想来曾遂汴c李九 儿必然也在。 君弃剑不想理,什么也不想理,一把抓起了酒葫芦,拔开塞子,也不想品酒 了,便将若水善酿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 他看到了是那剑炉,『箫湘烟雨剑』诞生的剑炉c南宫府邸的剑炉 原来就在眼前!何必还要跑到宣城去找?真浑! 他向前走上几步,有人在剑炉前挥锤,却非额上有剑疤的中年男子丁叔至, 而是一个须发灰白c身著皂衣c灰披风的老者。 君弃剑认得,此人是南宫寒! 南宫寒所铸之剑,只怕便是破铁烂,也要变成价值连城的名剑了!只消讨 到一把,还怕没有创立基业的资金? 君弃剑心中明知此理,仍却伫立原地,一点儿也不想动c不想上前讨剑。 过了不久,南宫寒忽然停止挥锤,说道:「高树多悲风如果前面可以再 加一句,你要加哪一句?」形如自言自语。 君弃剑微微一怔 ̄是在问我吗?他向左右巡视,才发现身旁已多了一个二十 馀岁的年轻男子 这人一身白衣c风度翩翩,面貌清朗派的温文儒雅,乍看之下似只是个 年轻书生,细瞧後才会发现,他有一股自持与内敛,眼神中也充满了自信 此非他人,正是『天赋异才』君聆诗! 君弃剑觉得奇怪 ̄明明是二爹,怎会这么年轻? 君聆诗面对著南宫寒的问题,思索了一阵之後,答道:「无敌最寂寞。」 听到这答案,南宫寒露出一丝笑容,道:「无敌最寂寞,高树多悲风好 !接得好!」 得到了南宫寒的称赞,君聆诗也并无喜容,他问道:「但仅凭我一人, 能败『天下无敌』?」 「众志成城。」南宫寒站起身,道:「要败鬼才,得靠天才,但一个天才还 不够,要靠两个c甚至三个。」 君聆诗皱眉了 ̄世上何来许多天才? 南宫寒见到君聆诗面有不豫之色,显然仍在担心,即道:「就算你遇不到另 一个天才,他为了求败,也会替你找出来。这是你的剑。」说著,他将刚刚放在 剑炉里烧c自己不住锤打的那把剑拿起,并未过水,即交给了君聆诗。 这把剑,君弃剑有印象!他认得! 剑长三尺八寸c剑身宽一指半,比起一般长剑,显得略长而窄,乃是椎心!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二爹现在才拿到椎心剑? 但闻南宫寒又道:「记得,万不可逞强,你作不到c他也作不到的事,试试 一起去作,便能成了。」 这话听在君弃剑耳里,似极明白c又极茫然。 大雾忽起,剑炉不见,南宫寒c君聆诗,都不见了。 君弃剑感到昏昏沈沈,睡著了c醉倒了。 君弃剑倒下了。 第一口,灌下去的那一口,他一气喝掉了一斤半的若水善酿,一醉就是十五 天。後来只要意识稍微清醒,便抓著酒葫芦再灌一口,就又睡倒了。 十五天过去,二十天c二十五天 不知不觉,他已醉了一个月!瑞思c白重c宇文离都来了,就在晨府住下 ,徐乞来过,走了;黄楼来过,走了;少林方丈观相c泾州胜景派掌门庄景胜也 都来过,都走了。 三十天来,君弃剑不像活人,但呼吸粗重,也不像死人!晨星试过,想将酒 葫芦从他手中拿走,却取之不动。看著他这样醉c这样睡,每个人都失了主意。 这般醉法,太伤身了!王道c曾遂汴等人已经出发『表演』去了,晨星与瑞 思c白重c宇文离四人坐在君弃剑房中,看著床上的活死人,这已经不知道是 第几次这样看著他,明知没用,但除了看著之外,他们却想不出别的法子! 「很有问题」白重说道:「他不可能只为了魏姑娘离开,就把自己醉 成这个样子」 魏灵离去,是一个很大因素,晨星是这么认为的,他告诉瑞思等人君弃剑大 醉的理由,此是其中之一。 另一条,则是找不到南宫府。 白重说完之後,宇文离操著浓浓的塞北腔,跟著道:「也不可能只是为了 找不著一个南宫府邸。他没这么脆弱!」 「我也这么觉得。」瑞思放下了原本抱胸的双臂,道:「二十一水帮放出风 声,说是丐帮徐帮主勾结倭族,暗害了皇甫盟主。如此一来,君氏父子自然也有 嫌疑了,『庐山集英会』时的北川球,就是最大的证据但是,这是什么时候 ?他居然敢让自己醉倒?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瑞思住口了,房中也沈默了,剩下的,只有君弃剑微微的鼾声。 二十一水帮虽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但李定已在长江岸被君弃剑吓破了 胆c洞庭四帮c彭蠡六帮也不敢惹上云梦剑派,故这三十日来,竟也无人到襄州 晨府来找碴。 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想,君弃剑宁可大醉不醒的原因是什么?但便如瑞思般 善於逻辑推理与判断的人,也想不出来。 沈默了一阵,忽然有人进到房里来。 房门没关,有人进来原是不奇,但这晨府中除房中四人外,剩下的都是晨府 的仆奴,无人能这么大胆声不吭,便进到主人所在的客房。 晨星转首望去,是屈戎玉! 屈戎玉有著令人一见即再难忘怀的无双容颜,瑞思等三人在『庐山集英会』 时也见过她一面,并不陌生。 屈戎玉一进房里,便见到君弃剑睡在床上,颔下居然长出了些许须髭,可见 已睡了极久,她坐落桌旁,倒了杯茶,又瞥见君弃剑手上的酒葫芦并未上塞,便 问道:「他醉多久了?」 「一个月!」晨星急急答道。他还想问屈戎玉,究竟在寻找南宫府时发生了 什么事,屈戎玉已抢腔道:「那还好!没事!」 没事?四人皆是一怔,如此醉法,再醉下去只怕要死人了,怎会没事?但见 屈戎玉啜了口茶,温然道:「昔时,阮籍为避司马氏提亲,曾大醉六十日不醒, 都没死成。君弃剑才醉三十日,太小家子气了!至少要让他醉个六十一天,破纪 录才行!」 这是什么时候?哪有空听她胡说八道?白重面上已闪过了些微怒气c宇文 离也握紧了拳头,便是瑞思心中也感到不是滋味,沈声问道:「屈姑娘可知道, 君弃剑为何要如此沈浸醉乡?」 「知道。」屈戎玉又啜了口茶,不屑地冷笑道:「我自然知道!」 晨星急道:「屈姑娘知道,请快说来!他不能再醉下去了!」 屈戎玉仍然冷笑,道:「也没为什么,只不过,我攻击他了。」 晨星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黑桐曾说,『欺风恩怨分明,今後与云梦剑派,非敌非友』。 这句话,曾受楚兵玄一掌c但并未昏厥的曾遂汴已告知过晨星了。但那是黑 桐的说法,不代表晨星一定要照作。 晨星还未将云梦剑派当成朋友,甚至说双方是敌对的,也并不为过。但在这 之中,屈戎玉是特别的。 晨星明显的感受到,屈戎玉的态度虽然轻蔑,但所作的事,却都是於己方有 利,并不像是敌人。如今她却说,自己曾攻击君弃剑?这又是何故?就如同当时 的君弃剑一般,晨星也迷惑了。 瑞思绷著脸,道:「屈姑娘说明白点,你攻击他的理由?经过?」 屈戎玉摇晃著杯中的残茶,不急不徐的说道:「我和君弃剑去找南宫府邸的 那天,到了天黑,李定带著不少人,连同跛脚剑派的掌门来将我们围住了,说是 徐乞勾结倭族,君弃剑必是同谋,要抓他问罪。听到徐乞被污赖,君弃剑火大了 ,一招便打碎了常武的腕骨。跟著,他又要对龙子期出手,我就一掌打向他的背 门灵台穴」 听到这儿,晨星与瑞思同时出声,晨星的语气是疑惑:「你要救龙子期?」 瑞思的语气是质问:「你与二十一水帮有密谋?」 两人语毕,对视一眼後,又转望屈戎玉。 晨星说的,是最直接的问题;瑞思所言,则是判断後的结论。 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交恶,那是创派以来便如此了,屈戎玉不可能与龙子期 有什么交情。但为什么,屈戎玉会在君弃剑要攻击龙子期的时候,出手偷袭君弃 剑? 若云梦剑派的确暗通倭族c且又暗杀了皇甫望,由於『庐山集英会』时,君 弃剑的同伴中有北川球这个倭族人,云梦剑派则极可能将计就计c反客为主,将 勾结倭族的帽子扣给徐乞与君氏父子。如此一来,屈戎玉即成为暗棋,她攻击君 弃剑的行动,更可视为讨好二十一水帮联盟的举止! 这是很轸密的计谋,常人是办不来的! 但也从来没有人认为,屈兵专是常人! 『当代第一兵家』,岂能是常人? 若是这一连串的计谋出於屈兵专的构思,实不令人意外! 屈戎玉没有直接回答晨星c也没有回答瑞思,她还是冷笑,冷笑著睨视瑞思 ,让瑞思极不舒服! 瑞思怒了,她向白重使了个眼色,白重随即跨上一步,右手握上了背後 的剑柄! 如果瑞思的想法是真的,那屈戎玉就是一个敌人!非除不可的敌人! 这一个动作才刚作出来,屈戎玉即蔑笑道:「听说你是第一个识破君聆诗身 份的人,我还道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尔尔!」 此言一出,白重的动作停止了,转首看著瑞思。 因为,他也还没搞懂瑞思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同样搞不懂屈戎玉的语意,他 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出手。 晨星惑然了c宇文离也是满头雾水。 只剩下瑞思c屈戎玉二人,怒目相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九话 危机?转机? ̄之一 ; 瑞思与屈戎玉望著对方,同时生出了两种相同的感觉 自负c与嫉妒! 这两个人,都是极为聪明c甚至可说是绝顶聪明的女人,聪明人都是自负的 。大体而言,女人又比男人要『善妒』! 李白遇杜甫,即成忘年交;君聆诗见诸葛静,则同赴生死关 即所谓『英雄惜英雄』! 可能也是因为时代的关系,女人习书学文的机会原本便少,想要发挥才智就 更难了!尤其在封建体制下,『独占』是男人的特权,一旦让女人,尤其是聪明 的女人拥有『独占』的机会,女人保护主权的行动,往往会比男人更激烈。 如今,以女人的善妒c加上聪明人的自负c再算到双方立场的冲突处 瑞思与屈戎玉,还怕不争个你死我活? 相对半晌後,瑞思沈声说道:「你说我不过尔尔?」 屈戎玉轻蔑的笑著,娓娓而言:「庐山集英会的北川球c皇甫望的猝逝c二 十一水帮联盟的敌意c再加上我攻击君弃剑所以你就认为,我云梦剑派暗施 『反客为主』c『李代桃』之计,秘密连结二十一水帮联盟,将勾结倭族的黑 帽子扣给了徐乞与君无忧c君弃剑,是罢?」 瑞思紧绷著脸 ̄屈戎玉果然都知道!但是为什么,她能说得这么无所谓?神 态还如此倨傲?这里是晨府,几可算是丐帮的地盘!她既是丐帮的敌人,又如此 孤身而入,莫不是太有自信? 瑞思忽然发现,自己用来『看人』的知识,套到了屈戎玉身上,居然全不管 用! 一旁晨星终於听懂了这两个女人在说什么,愕然道:「云梦剑派真的真 的诬陷帮主?」 若果如此,为什么楚兵玄会对王道等人手下留情?为什么又不直接取了黑桐 性命?既然要杀君弃剑,当初又何必救他?云梦剑派究竟是敌?是友?晨星 一下子全都混乱了! 一闻此言,屈戎玉即敛起笑容,但也没作反应。 她不能回答。 屈戎玉之所以会迟至一个月後,才来到襄州,因为她回了一趟回梦堂。 而且,还在回梦堂中遇到栗原苗c栗原辅文c神宫寺流风c堀雪等四人! 二十一水帮与鄱阳剑派联合,将皇甫望之死赖到了徐乞头上,君弃剑因此震 怒出手c南武林因此震动c北武林却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徐乞与皇甫望的交情,北武林各帮派都很清楚;徐乞的正直,也是有目 共睹,徐乞不可能作出这么绝情弃义的行为! 但栗原苗认为,这是一个击垮君聆诗的好机会!南武林对徐乞没有那么了解 ,风声一起,必会对徐乞有所疑虑。君聆诗与徐乞是至交好友,一旦徐乞的名声 崩坏,君聆诗亦不能悻免!如此一来,云梦剑派一统南武林的阻碍尽去,只要再 打压二十一水帮联盟,则南武林大势底定,倭国军马近日内即可进占东南沿海! 原本,所谓『徐乞勾结倭族』,只是二十一水帮联盟为求拉抬声势,胡拚乱 凑出来一套胡说八道,但栗原苗这一著『举一反三』,使元仁右动容了c也让屈 兵专切实的感觉到 ̄栗原苗比想像中还要精明! 在栗原苗等人离开云梦剑派之後,屈戎玉才告知屈兵专,自己与君弃剑在长 江畔所发生的事。 这无疑是一桩雪上加霜的消息!屈兵专多少努力,辛辛苦苦构筑出与丐帮『 非敌非友』的处境,这一瞬间,又崩解了! 就连号称『当代第一兵家』的屈兵专,也一时哑口无言。 屈兵专自然知道,君弃剑若伤了龙子期与李定,除非他将当时在场的人全都 杀光,否则只要留一活口,事後必会被称作『图谋被视破,因而恼羞成怒,欲杀 人以灭口』,屈戎玉出手阻止君弃剑,简直是势所必然了! 但是屈戎玉此举,虽为云梦剑派留下了一线生机,却彻底破坏了自己与 君弃剑之间原本便极为薄弱的信赖感c也毁了彼此的互助关系。 屈兵专搜枯索肠,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屈戎玉自己再来一趟晨府,找君 弃剑当面说清楚。 而且,为了避免消息走漏,不能让君氏父子以外的人知道个中原由,一个都 不行! 是故,屈戎玉又来到襄州了。但面对的,却是醉卧榻上的君弃剑c以及怒气 勃发的晨星c瑞思c白重c宇文离 屈戎玉有点点後悔了 ̄真不该买酒给他喝的!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瑞思阴阴地问著,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杀意。 主仆相处已久,白重自然感觉得到,手掌再次握上了剑柄。 屈戎玉又如何不知瑞思在想什么?她将双手放到桌下,缓缓搓动著,回道: 「还是那一句你也不过尔尔!」 此言一毕,瑞思拍案站起,白重剑已出鞘c当面直刺! 这一刺原本看来平平无奇,待剑尖到了屈戎玉眼前尺馀处,白重将手腕一 抖,剑尖微颤,似攻左右二路c又像要转刺喉头,且整把剑无一处是实,尽是虚 力,一时之间,竟教屈戎玉挡亦不能c闪亦不能! 白重这一剑出手,即可看出其剑术造诣之高,若果正面交手,只怕能与列 成子c回悟c梅仁原辈比肩! 瑞思在旁看著,只望白重一剑就能将屈戎玉刺死! 这女人太危险了!多留她一刻,都是威胁! 若凭屈戎玉自身本领,她身无利刃,万无可能挡下这一剑,且又坐在椅上, 要闪是决计不及,但她也是早有准备,收在桌下的双掌向上一举,便将圆桌打得 向上弹起,正隔在白重与自己中间。 如此一来,白重的剑力本虚,要刺透圆桌,那是办不到的,只得将手腕收 紧,化虚为实,再猛跨一步,将剑尖前送! 此三人行商四方,所见过的名兵利器自是不少,瑞思本身即藏有著名匕首『 鱼肠』;白重手上之剑,虽非名剑c宝剑,亦是一把利剑,剑力一实,毫不费 力即穿透木桌,木桌在空,受力翻转,将白重看著屈戎玉的视线全挡住了。 白重一剑下划,木桌登时中分为二,砰锵几声连响,木桌c与连同原先置 於桌上的茶壶c茶杯,尽皆落地。 再一看,屈戎玉已飘然退後数尺,站到了床沿。 一旁宇文离只有看,浑没出手的意思。 白重曾在摧沙堡与庐山接连受挫,虽号称『回纥第三剑士』,却似乎有那 么点儿名不符实。但实际上,宇文离与瑞思都深信,白重的实力是无需质疑的 ,对手既不使毒c又只有一人,若是出手相帮,倒是看不起白重了。 白重赶上两步,又刺一剑 ̄相同的一剑! 这回没了木桌在中阻隔,此剑更见其精妙!剑势略向下移,不仅分刺左右肩 c又阻了双掌来挡的路线,还可看出,若是退後,由於剑力本虚,可以再加延长 ,不断追击,以其内蕴之深,还胜『长风万里』一筹! 况且屈戎玉也已退无可退!饶是如此,屈戎玉不禁毫无惧意,甚至仍是 神态自若c显得自信满满! 白重心里也起疑了,剑力更虚了几分 ̄屈戎玉出身名家,难道已有破法? 好巧不巧,君弃剑却於此时哼了一声,白重一怔,立即收力回剑。他原本 为避被屈戎玉看出破绽,即已准备变式换招,回剑毫不勉强。 孰不知,屈戎玉只是故作姿态罢了,身上无剑,她绝不能是白重对手! 君弃剑一哼之後,眼睛连张都没张,右手一举,又要将酒葫芦灌到口中。 屈戎玉见了,忙以手掌按住了葫芦口,嗔道:「你再喝!再喝下去,我就死 定了!」 君弃剑将双眼露了条缝,见了是屈戎玉,嗤笑了一声。 这一笑,涵意很深,似乎是在说:你死了,干我何事? 又似乎是说:你不死,就要杀我,我为什么要救你? 更像是说:你不是说,我是个乱丢垃圾的臭驴蛋,再也不帮我了么? 总之,那是一个不想理会屈戎玉的嗤笑,嗤之以鼻的笑。 屈戎玉眉头微蹙,随即又叱道:「早说过了!只要在晨府里,你就是我的保 镳!保镳怎能放著主人不管?」 君弃剑闻言,又是一笑。 这一笑松弛了许多,是种无奈的笑。 他撑坐起身,见了房中除屈戎玉外,还有四人,看得出气氛剑拔弩张,其中 白重剑已出鞘,又感觉到屈戎玉十指凝气,显然已是交过了手,只得道:「没 事,你们先出去吧」 他醉三十天了,这话说得有气无力c看来也像是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听了此言,晨星即道:「她曾经想杀你!你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不能放著 你和她独处!」 君弃剑原本想摇头,但头昏得紧,且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一旦摇头,说不 定便要呕吐,只好省了这个动作,道:「我我的命原就是她捡回来 的。要要杀要剐,那也由得她」 这话,便是瑞思也无言以对了,她略一思索,当先出房。 白重与宇文离随於其後,跟著走了,晨星也只得离开。 四人离去之後,君弃剑又复躺倒,立即又起了微微鼾声。 他已经醉昏头了,说睡就睡。 屈戎玉见了,反手甩了他一个耳聒子,道:「驴蛋!给我醒醒!」 君弃剑原本已醉得脸色红透,此时右颊上又多了一个掌印,便像是炭火中有 一支烤红的螃蟹。 「我还没睡著」君弃剑喃喃回道,声如呓语,很难想像他是醒著的。 屈戎玉听他还会回话,低声道:「你听好气出膻中,过人中c经印堂, 导至玉枕试试!喂!别睡啦!」 君弃剑意识已极为,也没管这是要作什么,想都没想,听了就照办了。 他一动念汇气於膻中,立时感到胸腹鼓胀;这股气转而向上,经过喉头时, 一张口几乎就要呕吐,只得忙将气再经人中引至印堂。这不引还好,气转印堂之 後,居然头痛欲裂,几乎像是被活活剖开一般难受!比醉酒更要难受百倍! 屈戎玉见他皱眉咬牙,便知他气转何处,忙道:「快导到玉枕穴!过去就舒 服了!」 君弃剑已痛醒了,意识一下子清楚了,依言一点一点将这股气再转移後脑玉 枕。 不久,即见君弃剑的枕头濡湿了,他的头顶冒出了水气。 这水气又非一般的水气,酒味极其厚重,乃是酒气! 『若水善酿』原是酒中至醇,这酒气又是去其糟糠,乃精中之粹,屈戎玉原 不擅酒,但她与君弃剑原本相距即近,不慎吸入了些微,立即感到头昏目眩,急 忙退开几步。 酒气出体,君弃剑顿时舒畅许多。酒气每出一分,他就清醒一分。 再好酒的人,长醉之下,宿醉都是不好受的。此时再不用屈戎玉催促,君弃 剑自行打坐用功c导气醒酒,不过一刻钟时间,即已将满身酒气尽皆散去。 但他散酒归散酒,倒是使得满屋子酒气,屈戎玉受之不住,早已夺门而出。 君弃剑散酒既毕,即走到房外。 他一清醒,再见屈戎玉,脸色又即沈了。 屈戎玉知道,自己在长江畔攻击他的事,他仍然耿耿於怀。这倒不是单纯的 背叛,而是因为关系著云梦剑派整体图谋c规划,君弃剑近日来屡屡受挫,遇此 问题,既不可解,才宁可一醉解千愁。 但醒来之後,问题究竟仍未解决,屈戎玉仍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人之一。 屈戎玉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否则接下来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而这解释又不能 太长,必得一言切中要点,否则以君弃剑眼下的精神状况,大有可能话没听完, 便下逐客令了。於是喟然言道:「你如果杀了龙子期」一句,不多不少,就 一句,八个字。 这是最重要的八个字! 如果杀了龙子期? 君弃剑一怔,杀了龙子期,那会怎样? 不过须臾,他明白了。 若是杀了龙子期,接下来,他当然不会放过李定!如此一来,与二十一水帮 联盟即结下了不可解之仇! 但明白归明白,君弃剑冷哼一声,道:「他们诬赖徐叔叔,死不足惜!」 「你怎会有这么偏激的想法?」屈戎玉轻叹道:「现在正是丐帮的大危机c 也是我云梦剑派的大危机!现在关键点是在你身上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c相信 我爷爷,我们大有可能,一举将危机变为转机」 君弃剑疑惑了。 说危机,的确是有的,但何来转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九话 危机?转机? ̄之二 ; 扬州城西。 这儿是一片竹林,徐乞从小生长的地方,就算闭上了眼,他也能在林中行走 ,叶不触襟。 林中除了徐乞之外,还有一人,一名穿著白衣c背负琴囊,脸色虽略显疲惫 ,但仍神采奕奕c双目炯炯有神的人。 他是君聆诗。 徐乞去过襄州,看到了醉卧的君弃剑,没说什么,就走了。因为他不是去找 君弃剑的。 他是为了那无稽的传言,去找君聆诗。 对!皇甫师兄怎可能是我杀的?十五年前第一次见面,他就教我掌法;不久 後的灵山之战,其实根本不关他的事,但为了助我一臂,他也去了;跟著,我师 兄弟二人合力一统了北武林,立刻夜袭回纥大营,一举成功 十几年来,我师兄弟合作无间c相辅相成,我们的交情,那是天地为证! 我杀了皇甫师兄?怎会有如此无稽的传言?简直无稽之极! 但明明明明天下人都知道此事绝无可能,为何仍会传开了? 「此事过於无稽,甚至可笑。」君聆诗开口了,他一语说中了徐乞所思,语 气轻淡c却无比认真:「但愈是可笑,就愈是可疑愈不可能发生的事,相对 来说,反倒愈有可能。阿崎,你记得吗?世上有一个人,就是专门将不可能的事 化为可能」 徐乞身子一震 ̄记得!自然记得! 「当年的嘉陵会战,他敕命副座不得伤我。」君聆诗并没有直接说出那人的 名讳,因为知道徐乞不可能搞错人,缓缓说道:「不击半渡之军,够无稽吧?只 用一万军力对敌永安c锦官四万联军,後方却用了八千兵马,只为了包围我们与 诸葛兄三人,够无稽吧?当初,他告诉我要在十五天内破锦官c取永安,我都认 为这太无稽了!但实际上他作到了!全部作到了!」 徐乞颔首,那是认同c又带点股栗的颔首。 因为,那人就是这样! 当年的云南王稀罗△,就是专门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人物! 为了要留下君聆诗的性命,而废『半渡击』,直是将征战保土大事视为儿戏 !孰料,这只是他的一步棋 在『嘉陵会战』之中,君聆诗保住了性命,同时也变成了锦官军眼中的间谍 。稀罗△利用此点,展现了自己的热忱c发挥才学,将无路可走的君聆诗拉到身 边,且召告天下:我将要发兵攻打锦官c永安了! 当时,锦官军势力到达了绵竹c剑馈c阴平等地,皆是易守难攻的天险。李 白有云: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 又有云:剑馈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是锦官军的北部防御线。至於南部防御,锦官军势力亦达於长江岸,占据 c建宁郡的南诏军马欲要北上,必渡长江。 南诏军会放弃『半渡击』,锦官军可不会! 由此,锦官军可谓zhan有最大地利,别说十五天,就是用十五年,也未必会被 攻破防线! 但是稀罗△作到了。 在发兵之前,他将君聆诗任为参军,命他调配人力c规划各部入川路线。 君聆诗作的也不多,就只有调配人力c规划各部入川路线。 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将稀罗△扩大利用了 ̄他暗中通知锦官军:此战筹谋 者,乃君聆诗无忧! 此事让锦官军士震怒,弃守出战!於是,由於失去天险防蔽,在短短两天之 内,锦官军挡不住南诏的精锐部队,六位当家全战死了,锦官军宣告破灭。 利用君聆诗,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这一战,彻底的让君聆诗认为:稀罗△, 非人哉! 本非常人哉! 这一件事,君聆诗是当事者,自然记得十分清楚;徐乞虽未参与这一场锦官 攻略战,也知道其中细节。 君聆诗会提起此事,因为 徐乞也是一个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要摆弄他,谈何容易?除非是鬼神 ,能将他弄迷糊了,否则徐乞怎可能坐在此处,一筹莫展? 但,稀罗△c南宫寒c诸葛静,此等天下第一流的奇人策士,他们还在吗? 君聆诗面色沈重,道:「现在的重点是为什么有人要散布这种不可能的 流言?他想藉此,将什么变为可能?」 徐乞一怔。 当年的君聆诗,原本是不可能与稀罗△成为同一阵线的。但由於嘉陵战後他 无处可去,稀罗△适时接纳,君聆诗才点头 那么,现在又是谁要拉拢徐乞? 徐乞缓缓吐出口气。 「世上能想出这种方法的人,除了你之外,就只有一个」徐乞站起身, 看著林外,道:「『当代第一兵家』c『云梦三蛟』之一c『河伯』」 君聆诗跟著站起身,与徐乞面朝同一个方向,接续了他所没有说完的话:「 屈兵专。」 林外,果然来了屈兵专! 屈兵专缓步入林,走到了徐乞与君聆诗面前。 在栗原苗等人与屈戎玉各自离开回梦堂之後,他又想了两天,想到了转机! 如果要与丐帮化敌为友,最好的办法,无疑是替徐乞辟谣!但如此一来,极 可能被反过来指为杀害皇甫望的凶手 ̄因为,若说徐乞并非凶手,天下能杀皇甫 望之人原就寥寥,不等於是自己招认了吗? 那么,就只好采取第二个办法。 自己作为桥,将坐困愁城的徐乞渡过岸去! 徐乞是个直人,他敢作敢当,但对於自己没有作过的事,除了一句『我没有 』,以及人格保证之外,其实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了!但皇甫望之死对於整个 武林是何等大事?对於凶手,正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徐乞万无可能只凭 一句话,就取信於天下。 既然徐乞已陷於无计可施的境地,如今正是拉拢他的好机会! 因为,现在徐乞最需要的,就是朋友! 徐乞是扬州出身,这点天下人都晓得。 是故,屈兵专亲自出马,来到扬州。 屈兵专入林之时,见徐乞与君聆诗都在,眼看得到了一个一次说服两个重要 人物的大好机会,心里自是十分兴奋,脸上也难得露出欢颜。但一到近前,却见 君聆诗凝颜正色c徐乞面有煞气,显然并不欢迎自己,不禁微微一怔。 但转念一想,他们原本即是敌人,此来不就是为了化敌为友么?如今正是时 候,岂可怯步? 更何况,屈兵专怕了什来? 於是,屈兵专仍复笑颜,决定先表达善意,说道:「老朽特来看看,徐帮主 与君先生,是否有用得著老朽的地方?」 一闻此言,徐乞煞气更重c君聆诗面色更沈! 这老头,愈是示好,愈是可疑! 屈兵专皱眉了 ̄经由留黑桐一命c饶王道等四人不死一事後,双方敌意应该 有所消减,为何看来倒似更甚以往? 徐乞跨上一步,这一步只要跨得实了,接下来便是纵前出手。徐乞也是当今 天下第一等的好手,虽说功力比起黑桐c皇甫望略逊一筹,但方当壮年,若果实 际交手,未必便败!此时要是与屈兵专正面冲突,谁胜谁负,实难论定! 君聆诗见状,忙将徐乞拉住,摇了摇头,朝屈兵专道:「看到你,我想起了 诸葛武侯降伏姜维之事」 屈兵专闻言,怔了! 当年,诸葛亮为擒姜维,先用诱敌之计,将姜维引出城去;而後再施反间, 於天水城外大放姜维降蜀风声。天水太守马遵误信谣言,姜维突围回到天水,不 仅不开城门,反而引矢相向。至此,姜维走投无路,只好投降蜀汉。 这件事,屈兵专自然十分清楚! 而此时君聆诗正正的面对自己提起此事,便是将自己当成诸葛亮c徐乞化作 姜维。徐乞杀皇甫望事,也同於姜维降蜀之谣言了! 但屈兵专之怔,不惟因为此事,而是 中计了! 屈兵专面对著君聆诗c徐乞二人的敌意,他真正感受到自己中计了!但中了 何计,却一时说不明白! 「兵家果然就是兵家!」徐乞恨恨地冷笑著:「你将我的名声搞坏,就算拉 拢了我,你一样什么也得不到!」 「不是!那无稽之谈,不是我放出的!我怎能怎能放出如此」就与 一刻钟前的徐乞一样,屈兵专除了无力的言语辩,什么都作不到了。 但说到这儿,他又怔了。 为何他不能放出如此无稽的谣言? 他也知道当年稀罗△为破锦官军,所施展那『不可能的连环计』;如今屈兵 专号称『当代第一兵家』,稀罗△作得到的事,屈兵专岂不能? 正是由此!屈兵专清楚的感受到,君聆诗c徐乞二人,是将自己代入了稀罗 △的位置了! 屈兵专退了一步,不住摇头,花白的胡须抖动著,口中念念有词:「中计了 是谁?中计了是谁?是谁中计了?」 徐乞见状,推开了君聆诗,一步向前,一掌拍出! 这一掌怒极而发,在灵山战後,从没如此全力施为!他身周三丈以内的翠竹 俱是沙沙抖动c更甚者,掌风到处,叶落枝折c茎弯干倒!屈兵专却似无所觉, 既不提气自保c也不出手守御,这一掌竟如此实实的打上了屈兵专胸口! 捱此一掌,屈兵专即如断线风筝,在林间倒飞二丈有馀,身体所碰到的竹子 ,皆是一触而断,口中吐出的鲜血化作血线,又似血桥,一点一斑地洒在竹茎上 c枝叶上。 君聆诗当场怔住,满不可思议的望著屈兵专。 一掌之後,屈兵专倒在地上半晌,才缓缓挣扎起身,猛地几个咳嗽,又呕出 了几大口血,将他的白须染成了红须,鲜血顺著胡须滴落,滴嗒c滴嗒 屈兵专扶竹站身,不住地喃喃自语:「中计了此时不死,日後也是要死 中计了中计了」跟著勉力自行站直,向林外走去。他走得歪歪斜斜 ,三步一呕c五步一吐,风一吹,又仆倒了。跟著又爬起身,继续走。直走了近 半个时辰,才离开了君聆诗c徐乞二人的视线。 屈兵专去远之後,徐乞呼了口气,道:「幸好有你在!否则我说不定真会接 受这老儿的示好!我去将此事告知众弟兄,要他们召告天下,让世人晓得,这是 屈兵专的诡计!」看君聆诗并无反应,无反应也就是不反对,便自走了。 君聆诗仍站在林中,看著屈兵专离去的方向,心里隐隐感到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他也说不上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卅九话 危机?转机? ̄之三 ; 「来喔来喔!一次只要一两,只要能作到,全部都是一赔十!」 洛阳市街上,石绯敲锣吆喝著,李九儿c曾遂汴c尤构率c牛肉面c王道在 他身後一字排开,李九儿面带微笑,负手而立c曾遂汴拿著一小壶酒,想要大灌 又舍不得,每每浅尝轧止;尤构率袒胸露臂,展现他白净却强壮的身体;王道坐 在牛肉面背上,逗弄著牛尾巴。 石绯引来了人群围观注视後,即道:「谁要挑战都可以!一次一两,全部一 赔十!」 一赔十,那可是天大的赔率,便是掷子,就算赌最难的猜点数,也仅一赔 十八而已!有不少从天下著名的大赌坊『押大赔大』出来的赌客,一听到这赔率 ,不禁心痒难搔,靠了过来,嚷声叫道:「小哥,你要挑战什么东西?」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一听有人开腔,随即一片声的附和询问。石绯不 慌不忙,朗声道:「有得选!有得选的!」跟著向李九儿一指:「和这位姑娘过 招,只要十招之内不被她夺去兵刃,便是你赢!」 「就这么简单?」原先出声的赌客挤到前来,道:「老子玩玩!一次一两是 吧?」说著,也摸了碇碎怠出来。石绯笑嘻嘻地接过以後,即道:「各位让让! 让让!你们请吧。」 赌客取出武器,乃是一副铁拐,立即摆开架势,李九儿见了,微微一笑,将 缠在腰上的软鞭解下,道:「第一招!」说完,软鞭一抖,便向赌客颈中击去。 鞭势劲急,只要捱得实了,颈骨还不怕全断?那赌客识得厉害,惊叫一声: 「我的妈呀!」著地一个打滚,急急避了开去。 李九儿这一招未曾使老,鞭头一扭,犹如猎鼠之蛇,又跟著赌客所往方向追 去,赌客见了心头大骇,在地上连滚带爬,不断躲避。 石绯任著李九儿鞭头四甩,又敲了声锣响,一指曾遂汴,说道:「这位酒鬼 ,只要能接他五镖,犹不见血,即是赢了;那个白净皮肤的仁兄和牛是一道算的 ,能在牛背上待得一盏茶时间,咱就把十两送上;最後那位高高瘦瘦的忘八,不 管用什么方法」用锣棒在地上画了个迳有一丈的圈子,道:「只消能让他出 一十二剑,人仍在圈内,也是赢了!」 说到这儿,一边李九儿已收回软鞭,曾遂汴在後提醒道:「七鞭了。」 「我知道!」李九儿应了,又出一鞭,直朝刚站起身的赌客左腕挥去,赌客 在地上滚了一阵,死命地护著手上两根铁拐,只顾逃命,哪有空闲算李九儿出了 几招?李九儿才一收鞭,他以为十招已过,心态松懈,一起身张眼,见到的即是 鞭头,这一著猝不及防,竟连腕带拐被缠上了几圈。 赌客心头暗叫不妙,左臂急忙使力回拉,但觉鞭上软软地毫不著力,正眼一 瞧,却见李九儿竟已逼到面前,反射性地便递右拐反击其腰。李九儿趁势飞起一 腿,踢在赌客右腕上,又借力回跃。赌客手腕一痛,右拐便落到了地上。李九儿 身在空中,跟著将软鞭猛地回抽,只听到唰地一声,赌客左手腕登时多出了一圈 圈红辣辣的鞭痕,左拐也已脱手。 李九儿落到地上,唰唰两鞭,同时说道:「第九招c第十招。」语毕,两根 铁拐也都到了她左手上。她虽不过中人之姿,但体态轻盈曼妙,尤其那一纵 踢跃,实教人看得心旷神怡c目为之眩,此时胜负初定,现场立即响起一片 喝采声c鼓掌声。 李九儿上前几步,将一副铁拐送到赌客面前,欠身道:「得罪了!」 赌客接过铁拐,虽然输得难看,但所谓愿赌服输,这点骨气可不能丢,接过 铁拐後,抱拳一礼,道:「馈下好俊身手!」他双手颤颤地抖著,显然手腕仍是 极痛。 石绯在旁,立即说道:「感谢这位大哥捧场!还有没有人要挑战的?」 跟著有两人向前,一个站到了圆圈之中个指著曾遂汴,各抛了锭碎怠给 石绯,分别说道:「我要试试这十二剑是如何妙法!」「五镖而不伤?这对我『 踏沙不留痕』而言,太容易了!」 「成!都成!」石绯一把将王道拉下了牛背後,即向自称『踏沙不留痕』的 高瘦男子道:「请馈下站到墙前,免得伤及群众。」 『踏沙不留痕』在墙前站定後,曾遂汴随手将酒壶放在地上,道:「准备好 了?」 「好了!来吧!」『踏沙不留痕』自信满满地说道,话声才落,左肩一痛, 竟已中镖! 曾遂汴走上前去,随手便将袖箭拔出,手指在对方肩上一抹,已然见血,即 笑道:「你输了。」 『踏沙不留痕』怔在当地,肩头中镖只是轻伤,也不顶痛,只是愣愣地问道 :「这你何时出的镖?怎没看你动手?」 曾遂汴笑道:「让你看到,就不神秘了。」 『踏沙不留痕』盯著曾遂汴好半晌,疑道:「你你好面善」他也有 参加『庐山集英会』,但只是远远在一旁观看而已,相距既远,对於报名与会者 的面容实是看不清楚,不过隐约认得而已。一阵回想之後,脑中一闪,即叫道: 「你你是曾遂汴!」 『锦官四贼z没钱就扁』名声虽不算响亮,但曾遂汴个人由於在『庐山集英 会』最後,曾与神宫寺流风进行一对一的单挑决战,虽然结果是落败了,其名头 也已是无人不知c无人不晓,此时『踏沙不留痕』一叫出声来,立即引来不少窃 窃私语c交头接耳。 曾遂汴点头,道:「我就是。」说著,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踏沙不留痕』此时才见到与自己一般高瘦c但看去只不过十七岁上下的年 轻人提著一柄宽刃重剑走到敲锣男子所划的圆圈中,再转视那头牛,愕然道:「 那你们不就是李九儿c王道c石绯c尤构率那头牛牛」 「牛肉面!」尤构率回头笑道:「要好好记著!」 这段话也教站在圈中那人听见了,他一听对手竟是王道,知道王道所使的乃 是天下五大剑艺之一的『镇锦屏』,又见王道一剑刺来,正对胸臆,剑尖离身尚 有尺许,即已感到威势迫人c锐不可当!实没想到王道看来瘦弱,使剑力道竟是 如此惊人,心中一阵大骇,急忙连退三步躲开。 『当』地一响,一旁石绯已敲锣叫道:「第一剑,出圈了!」 那人一怔,低头一看,才知自己惊骇之下,退步的步伐过大,竟已退出了一 丈的圈子。 王道背上重剑,又回到了牛背上。 石绯继续敲锣吆喝:「来喔来喔!一次只要一两,通通是一赔十!十招不被 抢走兵刃c五镖之内不见血c在牛背上待过一盏茶时间c十二剑不要退出圈外, 就是你赢了!」 洛阳城在地界划分上,属於北武林,由於有皇甫望c徐乞师兄弟的管理,此 二人最痛恨的就是自相残杀,故严令禁止私相斗殴。但北武林很多人早想试试自 己苦练多年的身手进境,曾遂汴c王道等人俱是『庐山集英会』的与会者,可称 是南武林新生代的好手,每到一处,都吸引了数以百计的人前来一试身手。 但曾遂汴的暗器功夫实乃出类拔粹;李九儿c王道c石绯的鞭艺c剑术c枪 法俱经由名师指导,尤其『镇锦屏』号称天下五大剑艺之一c『捻丝棍』亦名列 『中原三大绝技』之中,他们的武艺俱已非寻常武林人士可敌! 王道c石绯二人虽曾在湘江畔与魏灵联手,与声名赫赫的云梦剑派回梦堂主 元仁右战得平分秋色,却认为当时元仁右出手有所保留,再加上『庐山集英会』 之败,对自己的信心实有所怀疑,这一趟下来,他们自己比输在其手底下的对手 还要讶异! 他们在洛阳城待了三天,声名即已传遍街头巷尾。看热闹也好c懂门道也好 ,围观群众从第一天的百馀人,到第三天上,已超过千人!街上挤满c没地方站 ,连屋顶上都有人了! 相对於他们所得到的热络欢迎,这三天下来,『押大赔大』显得冷清了。 一样是赌,外头的赌法对群众而言,可是新鲜c有趣c又富挑战性多了! 吴大c吴小面对的坊中的门可罗雀,便将坊子交给夥计,兄弟二人相偕上街 ,要去看看这些抢了生意的家伙。 他们行出大门,即见人声鼎沸,正与自家坊中形成了强烈对比。跟著又听到 了石绯敲锣呐喊:「来喔!一赔十赔十!最少一两,要多下咱们就多赔!第 三镖c第四镖!唉呀 ̄这位仁兄可惜了!竟中了第五镖!喔 ̄那边不错!时间快 到了!哇 ̄要踩下去了,尤构率,快把它拉住!刺伤啦?不怕,咱们有准备金创 药,一瓶只要两百文!九姐小心点,别把人家的长剑扭折了!我们可没卖剑!」 吴大c吴小原只是抱著看戏的心情而来,但眼前群众如此兴高采烈c再看自 家坊中,只觉得愈听愈不是滋味,当即推开人群,挤到中间。 『押大赔大』乃是天下三大赌坊之一,坊主兄弟更是洛阳城中家喻户晓的人 物,此时二人一现身,谁不晓得他们是因为生意被抢,特地砸摊来了?一时人群 虽众,却是鸦雀无声。 曾遂汴等四人一牛,才刚刚将挑战者打了下去,新的还未上来,吴大c吴小 往场中一站,也无人敢上来了。一时,场中形容了双方对立的局面,气氛掉, 石绯也不敲锣了。 终於出来了!就是在等他们!曾遂汴微微一笑,向前一步,道:「两位坊主 也要赌上一把吗?」 晨星说过了,他们这一趟出来,不仅仅是为攒钱,同时也要打响名声。即因 如此,他们才刻意於『押大赔大』的对街卖艺。 说得更直接点,他们原本就是在挑衅吴大c吴小兄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话 荜路蓝缕 ̄之一 ; 吴大生得矮胖,双腿特粗c屁股特大,肩膀却窄c头也极小,就像一个竹笋 ;吴小生得高瘦,高到过门时要屈身c石绯站在他身旁,也仅到他肩膀高,全身 瘦得一致c瘦得均匀,就像竹笋旁边的竹子。吴大看来年近五旬,吴小则是四十 出头。 吴大与曾遂汴对视着,谁也不肯先把眼光移开;吴小向石绯走上两步,由上 向下睨,道:「最大能赌到多少?」 吴大c吴小兄弟前来砸摊时的应对方法,他们是早就商量好了,石绯不假思 索,即应道:「赌到我们五个人脱裤子!」 吴小笑了声,道:「你们总共有多少银两?」 曾遂汴一听此言,心中暗道:「果然是老江湖!」吴小只问『银两』,不问 『财产』,因为这一赌,赌的是面子,若真赢到这五个人脱裤子,倒显得他兄弟 没有风度了,如此一来,谁还敢到赌坊光顾?这一个看来简单的问句,其实蕴涵 了作生意的门道。 这一点,曾遂汴立时便听出来,李九儿c尤构率也略有所觉,石绯c王道却 是浑然不知。石绯道:「目前为止,共有六千五百多两。」 他们出门卖艺,也已一个多月,每到一处城镇,第一天喊的皆是『一次一两 』,从第二天开始,便让人随意加注,至多也曾有人一次下注百两,一个地方待 上叁五天不等。他们从襄州出发,向东北越桐柏山,已经过了唐州c许州c郑州 ,洛阳是他们第四个落脚点。 吴小听了,即道:「整数吧,就下六千五百两。咱兄弟也不占你们的便宜, 赌个一赔一,但是赌法由我决定,如何?」 虽然是早就料到的结果,石绯心中仍是一震,回头望向曾遂汴。 吴小要自行决定赌法,必然是赌桌上的技巧了,五人之中,以曾遂汴最为擅 赌,自得由他决定。 曾遂汴终於将目光从吴大身上移开,转视吴小,道:「你想怎么个赌法?」 吴小不答,改由吴大说道:「牌九对你们来说不公平,赌子吧。咱来个叁 战两胜。我一次,你押大小;你一次,我猜单双。而后咱们一起,比谁的 点数大。」 「简单明了,很好。」 吴大双手往怀中一揣,再掏出来,左手一个瓷碗c右手夹着叁颗子,他的 手指肥而短,尤构率一见,忍俊不住,低声笑道:「他的手真像我摊头挂的 牛肚!」 吴小跟着也摸出一叠银票,递给石绯,道:「六千五百两,你点点。」 吴大先将子交给曾遂汴,道:「六千五百两不是小数目,验验子吧。」 曾遂汴摇头道:「不用了,『押大赔大』的招牌就在后头,够担保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便是真想以吴大c吴小作为踏板,打响自己的名 声,也要留几分道让人行。只要信任对方,不管胜负如何,至少不会多个敌人。 一旁石绯原想接过银票点数,一听曾遂汴如此说法,也收手不接了,道:「 光凭你兄弟俩的名头,也不只六千五百两了。」 曾遂汴闻言,朝石绯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李九儿已将他们卖艺得来的财产全掏了出来。原本他们赚到的钱都只是碎银 ,离城之前才会到城里的号子去换成银票。如今她取出的财产,有四千多两银票 c二千馀两碎银。 洛阳城毕竟是东都,第叁天的生意才作了一半,收入已不输曾待了四c五天 的唐州c许州c郑州了。 吴家兄弟分工,吴小是管帐的,遇到大客户时,吴大则出来作庄。如今吴小 只瞄了李九儿手上的银票一眼c再将布袋过手提了一下捻重,连袋口也没打开, 即道:「数字对了。」 他如此捻银称重法,自不免在人群中引起一阵惊呼c又或交头接耳。 吴大席地而坐,曾遂汴也跟着坐下。吴大将右手夹着的叁颗子往碗里一甩 ,轻轻『锵』一声响,现场登时宁静了。 真正的赌高手,是不会赌运气的,而是靠耳力来听出有几点。 吴大靠赌起家,他的赌技没有人会怀疑;曾遂汴在赌坛虽无名声,但众人看 他敢接下这么大的赌注,一时也不敢小觑了他的赌技。现场自有不少赌徒,他们 心里明白,即便只是银针落地,也可能会影响到结果如何,故必须绝对安静。 但吴大只是甩入碗,跟着便将瓷碗覆盖於地了。 不摇c不动,他将左手压着瓷碗,右手朝碗一划:「大?小?」 曾遂汴怔了 ̄现场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怔了! 如此一来,便是曾遂汴能够听音辨位c甚至听音辨器c听音辨点,也无用武 之地了! 一阵错愕之后,忽尔有人赞叹道:「吴大当家这招真是绝啊!」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表示赞同。 这叁天下来,曾遂汴的暗器功夫已经无人怀疑,而这些人除了是赌徒之外, 会到远近驰名的『天下叁坊』来赌钱,其实大多数也都是武林中人。他们很明白 :一个暗器好手,耳力必非同凡响。吴大亦知其理,但他们不知道曾遂汴的耳力 到底有多好?吴大不赌技巧,逼着曾遂汴和他赌运气! 曾遂汴犹豫了。 虽然这是叁战二胜的比赛,但吴大的赌技是极有名气的。能开创出『天下叁 坊』之一的大赌坊,岂能只靠运气?曾遂汴虽是擅赌,却不认为自己的赌技能够 胜过吴大。 若是输了这一把,接下来的两局就必须全胜才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 输掉了,他们的创业基金将会再次归零! 若是他们不能顺利创业c开帮立派那问题可就大了! 看到曾遂汴的表情恼愕参半,李九儿c王道c石绯c尤构率都感觉到了。 事关重大! 吴大微笑着,那是种略带得意的笑,道:「一半一半!大还是小?」 曾遂汴这一犹疑,自然也引起了周遭旁观者的好奇,吴小见机不可失,即道 :「想插花外赌的朋友,来这儿下注吧!」说完便从怀中摸出一把铁尺,当街就 在青石地砖上划了两个圈,内书『大』c『小』。一时纷纷攘攘,随即有数十人 挤到了吴小旁边,急着丢银子下注。 不久,想插花下注的人都押好了赌注,已过了一炷香时间,回头一看,曾遂 汴的神情几乎与吴大刚下碗时一般无异! 「快决定吧!」开始有急性子的人出声催促。 「别婆婆妈妈!一翻两瞪眼,那才过瘾哪!」 「也不过几千两,你们这几日也赚不少了,若是输光,再赚不就有了?」 别的都无所谓,一听到这句话,曾遂汴心里感到一阵厌恶,当即狠狠的瞪了 发话人一眼。讲出这话的人给他眼光一扫,全身如遭电掣,双腿一软,便跌坐於 地。 李九儿走上几步,轻轻的拍着曾遂汴的背,柔声道:「别生气,他们什么也 不知道,只是好赌而已。」 「不知道,就更不应该乱说话。」曾遂汴道。他一向很豁达,但是亲眼见到 君弃剑宁可醉死也不想再问世事的沈痛c听到徐乞暗害皇甫望的谣言c楚兵玄的 绝世武艺与手下留情,曾遂汴感觉到了,一定有一个连云梦叁蛟c丐帮帮主c天 赋异才都极为忌惮的敌人存在 ̄甚至还不只一个!为了对付这可能不只一个的可 怕敌人,创帮立派的动作,实是刻不容缓!只要迟了一天,他们的生命就多一天 的危险与威胁! 或甚应该说绝对,不只是他们的生命,而是千千万万的华夏生灵 这个中轻重,又岂是区区几千两银所能代表的? 李九儿轻叹道:「莹姐说的没错创业维艰啊」 吴大仍是面带微笑,道:「赌本太大,想久一点是无所谓。」 曾遂汴转而看着吴大,将双眼眯成一线。 他这么有信心?难道 曾遂汴心头一震 ̄是了!他不是在和我赌运气!人称『贺满归』当家贺金来 为『左手魔』,其左手摇技术真是出神入化c无人能敌!吴大名气虽逊一筹 ,却也有人喻其为『右手仙』啊! 想到这儿,曾遂汴笑了,说道:「九儿,我想起有一次莹姐到赌场去找 我,说好了是最后一把,我听完,全押了小,她说不对,这把不能下」 李九儿一怔,疑道:「不是大c就是小,还有不能下的?」 「你没去过赌场,所以不晓得有个点数,无论大小,都是通杀!」曾遂 汴顿了一下,此时不仅是李九儿,全场观众听到他如此说法,都呆掉了,开始有 人偷偷走向吴小所划的圈儿,想取回自己的银两,但已迟了,曾遂汴奋然叫道: 「吴大c也吴小!叁个一,是豹子!我压豹子!」 吴大咧嘴一笑,喊道:「开 ̄」他连看都没看,略一顿后,即道:「叁个一 ,豹子!」 众人凑头去看,果然,白白亮亮的叁个子,朝上的那一面都是一点红,正 是叁个一!豹子!大小通杀! 吴小哈哈大笑,将地上的银两全收进了随身的囊袋中,场中有下注者,煞时 个个面如死灰。 曾遂汴也是笑着,道:「第一把,我赢了。」 一见取得胜利,李九儿也喜上眉梢,一扫适才的阴郁,笑骂道:「不是你赢 了!是莹姐赢了!」 钱莹c钱莹 ̄遇到赌钱,焉能不赢? 曾遂汴苦笑了 ̄原来,钱莹才是真正的赌场第一高手! 第一把胜负已分,吴大将瓷碗与叁颗子推到曾遂汴面前,道:「该你掷 ,我来猜单双。」 曾遂汴闻言一怔,李九儿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道:「你怎还不?」 曾遂汴摇摇头。半晌后,才对吴大道:「你了,我赌大小;我的,你赌 单双 但是,赌大小有豹子通杀;单双可没这种东西!」 李九儿一听,也愣了。 猜大小c判单双,原本说来机会都是一半一半,初听时实是公平得很。但见 过吴大那第一把后,李九儿虽不知赌,却非笨蛋,焉能看不出吴大掷手法之 高妙c赌技之卓绝?要让他听不出了几点c让他猜不出单双,几可说是不可能 的事! 以此论之,那第叁把,比谁的点数大,吴大必然想要几点就有几点,定可 把把出最大的十八点来,那曾遂汴又怎可能赢了?只能不断的拚着平手,然后 来比谁先失手罢了!若果如此,吴大是在赌桌上讨饭吃的人,稳定性必然胜过曾 遂汴数筹,曾遂汴岂有赢面? 原来这看似公平的赌局,原就是吴家兄弟的陷阱! 吴大仍然笑着,他脸上的皱纹,就像是竹笋一层一层的皮。 李九儿忿而起身,便要发作,曾遂汴忙一把将她拉住,道:「赌桌上是说一 不二,咱们有言在先,就得将它赌完。」 李九儿愤然道:「这不公平!你不可能赢的!」 曾遂汴摇了摇头,左手将瓷碗覆地,开了个小口,随手便丢了两颗子入碗 中。现场回复宁静,自不消说。 子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声音,吴大自是凝神听得一清二楚,当滚动停止,立 即判定碗中二,一者是六者是四。他仍然面带微笑,看着曾遂汴手上仅馀 的一颗子,道:「你若叁颗齐甩,或者可使我的听觉错乱,现在的作法,倒是 无异於投降。」 曾遂汴但笑而不言,微开碗口,倏地将第叁颗子丢了进去。 吴大随即凝神细听,这一听,怔了。 旁儿吴小并无所觉,再次叫道:「这次赌单双,可没有豹子了!要插花外赌 的快喔!」 赌徒都有个特色:输一次不算输,输了可以再赢回来!从赌徒身上,我们可 以学习到锲而不舍的革命精神。 现场赌徒自是极多,输了一次豹子,怎能甘心?这第二把下注,既无通杀疑 虑,顿时又有许多人抛银洒票c慷慨解囊。 曾遂汴一言不发,看着众人下注,地上的财货一时激增,竟比第一把时还多 出不少。待插花者已罢,即又转视吴大,道:「怎样?单还是双?」 众人纷纷注视着吴大,他们都知道,只要吴大开口,几乎就等於开出几点! 但一看,懵了 ̄吴大的表情,居然与适才的曾遂汴极为相类! 一般的惑然般的无解! 看来连吴大都不知道出几点了!但这也无妨,就算吴大输了,他们还是有 机会赢得插花外赌的这一盘,机会仍然是一半一半! 如此一来,开碗的那一瞬间就更刺激了!众人皆是摒息以待。 李九儿c石绯c王道c尤构率四人在旁,心下大是揣揣 ̄若这一把不能赢, 下一把比点数大小,就更难了! 吴小看了兄长的神情,亦是惑然 ̄怎么着?曾遂汴竟能出令打滚赌坛四十 馀载的吴大都听不出来的点数? 李九儿靠到曾遂汴身旁,咬起了耳朵:「你是怎么的?了几点?」 曾遂汴笑道:「第一把靠莹姐,第二把自然靠老大!」 李九儿闻言一愕 ̄老大指的是『没钱就扁』之首,梅仁原,她自然知道。但 老大嗜赌的么?教过曾遂汴赌术么?她怎从来也没听说过? 过了一刻钟,吴大终於说道:「我真的听不出来你了几点咱们赌运气 罢!我说是单数!」 曾遂汴一笑,开碗。 这一瞬间,全场都愣住了,吴大第一反应是皱眉,而后随即哈哈大笑! 一个四个六,这是没错,至於第叁个子,叁点朝天,加上四和六,总 计是十叁点,的确是单数。 但那个叁点,却比四点与六点矮了许多! 原来曾遂汴抛之前,便以指力将子捏裂了,子入碗一碰,即延着一c 五c四c六等点数分成了两半,仅馀叁点c四点是完整的。半个子叁点朝天, 另半个却是站着,是半个一点! 「十叁点半。」在一片错愕之中,但闻吴大朗声说道:「不是单数c也不是 双数!这叁战二胜的赌局,是曾兄弟赢了!」 「吴氏兄弟,名不虚传。」曾遂汴起身,施了一礼。吴小将地上的赌资收起 后,什么也没多说,即与兄长返回坊中。 曾遂汴转向李九儿,笑道:「今日可让我给证明了一件事莹姐是赌后c 老大是赌霸!」 李九儿笑了,曾遂汴也笑了,他们笑得很开心,一时之间都没人发现,他们 笑得开怀c笑到眼角流出了泪水。 梅仁原擅使『勇冠天下剑』的镇锦屏,尤其劈柴功夫亦是其一绝,一斧落下 c圆木即裂,曾遂汴一直认为,天下间再没人能劈柴劈得像梅仁原这么好c这么 俐落。这些事,李九儿都知道。 昔时梅仁原以剑劈柴c今日曾遂汴以指裂! 这就是梅仁原教给曾遂汴的绝技! 只是『锦官四贼z没钱就扁』,再也没有重会的一天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话 荜路蓝缕 ̄之二 ; 吴氏兄弟离开以后,王道满脸疑惑,低声道:「怎么他们这样赌两把就 过瘾了?我以为他们会真的动手呢」 「他们占尽便宜,自然见好就收。」尤构率脸上挂着一抹笑,看来像是赞许 c又像不屑,是极复杂的笑,说道:「刚刚那两把,外赌插花的押数已不下六千 两,输给我们的六千五百两,不全捞回去了么?且又赢了个言而有信c说一不二 的名誉。要知道,上了赌桌,最怕的就是赖帐,连这么大笔数目,他们也能一句 话就算数,我们走了之后,『押大赔大』的生意,必然会比以前更加兴隆。」 「能靠一字『赌』在江湖上立足,自然是有两把刷子。」曾遂汴拍了拍李九 儿的背,要她收心慑神,自个儿走到叁人身侧,道:「但对我们而言,如此赌法 ,可一不可再。谁也不能保证我们每次都能赢,要是输了一次,我们输掉的,可 不只是银钱。」 这话已点得极明,王道c石绯c尤构率纷纷颔首应是。但神情却有点茫然。 不只是银钱,那还有什么呢? 是一个未来,他们还看不清c摸不着的未来。虽然很模糊,但他们心里已有 了警惕,知道自己输不得。 到底这个未来生得什么样?有人晓得吗? 他们都望着另外两人,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捞出些答案,但愈捞愈深c就愈无 知了。 可以肯定的是会有个人,领着他们,走向不可期的未来。 半夜,忽有人推门入房,君弃剑立时惊觉醒转。原想翻坐起身,但双眼方张 ,即瞥见来人体态轻盈,知是女子,而这晨府中敢夜闯他寝室的人,也仅屈戎玉 而已,一时即不起身,双眼微稀,要看看她想作什么。 屈戎玉进房之后,并不他往,迳朝书桌行去。她坐下之后,即剔亮油灯,六 月十五的月光透窗穿棂,与火光相互映照,在屈戎玉的脸颊上一闪闪。君弃 剑一时竟觉得光芒射目c美得莫可逼视! 屈戎玉是滑头的c是刁钻的,君弃剑对她实是无什好感。但若她凝神正色时 ,却又庄严之极,显露出一股无人能侵的气度,然若神女下凡! 这两种形貌c感觉是绝不搭轧的,在屈戎玉身上却配合得如此完美而自然。 屈戎玉持墨磨砚,紧接着便提笔疾书,文不加点气呵成。 君弃剑深思了 ̄以屈戎玉的个性,有什么话不敢直说?居然还得夜闯他的寝 室,以笔写下? 瑞思c宇文离c白重叁人也在晨府住下了。这几日来,瑞思与屈戎玉一见 面,气氛马上变得严肃,从吃饭的菜色c到洗澡的时间;又或创帮的地点c到敌 人的身份,无论大事c小事,什么时间c什么话题,二人意见总是相左,正是公 说公有理c婆说婆有理,晨星c君弃剑常被两个女人搞得思路混乱;白重c宇 文离想要阻止,也不知从何阻起。 曾有次吵到激处,白重说过这么一句话 「女人吵起架,比男人在战场上厮杀还可怕!」 这句话让其馀叁个男人大表认同。宇文离补上一句:「在庐山上时,我和列 成子以『镇锦屏』对击,也没她们俩吵架来得精采c剧烈。」 晨星则道:「如此看来,相较於『天下五大剑艺』,此二女可以并称为『当 代二大名嘴』了。」 君弃剑慨然一叹 ̄这种事值得高兴么? 如今正是最艰困的时候,他们要从无到有,创立一个『不逊於丐帮或云梦剑 派』的组织,基本成员有了c地点尚待决定,最缺乏的,却是资金。 原本的财产,随着魏灵离去,也化作乌有了。为了筹集资金,君弃剑与屈戎 玉相偕前往找寻南宫府邸,找了一个下午c翻遍彭蠡湖口周遭百馀里的江岸,终 是一无所获。就在君弃剑颓靡沮丧几至极点的时候,二十一水帮联盟出现,带来 了一桩让他极度震怒的消息 一个谣言。 谣言何来?查不到c探不清,是二十一水帮联盟内部想出来的吗?不对!君 弃剑隐隐觉得,这谣言要对付的人,似乎并不是徐乞。 不只是徐乞! 君弃剑躺不住了,他悄然起身,缓步走到了书桌旁,站在屈戎玉背后看着她 写字。他一时无暇细看写了些什么,只见屈戎玉挥毫的速度,竟似不肯让号称『 一笔十行』的『草圣』张旭专美於前!饶是如此,字却端庄工整c极为娟秀。 君弃剑不觉叹了口气 ̄这姑娘生得娟秀c字也娟秀,若去掉那个刀森兵严的 『戎』字,实也是有个娟秀的名儿。可偏偏为何,她竟是个兵家?偏偏,那个『 戎』字就是在她的生命中占了一席之地 难道,就像二爹所说的,『稀罗凤之后,世上再无完人』? 屈戎玉原本振笔疾书,写得极是专心,君弃剑起身下床c到了她身后,也是 浑然不觉。这一声叹却使她心中一震,愕然回首,一见君弃剑,不禁满脸惊讶, 讷讷说道:「你怎会」 「此处离汉水不过数十丈。」君弃剑淡淡地回答。 单论轻功造诣,屈戎玉自幼熟习『凌云步』,正是『踏地无声c过水无痕』 ,飞燕掠水,不过如此而已。若她要夜侵白重c宇文离房中,只要他们是睡着 的,必然无法查觉。 君弃剑的回答,则是以『劲御仙气』作了解释。 所谓『辨气』,视其功力深浅,在一定范围内所有生物与非生物的移动,均 不能离其掌握。原本君弃剑修习『劲御仙气』,因无法顺利吸纳天地万物之气以 为己用,虽在段钰授功开窍之下,能发挥『辨气』要领,却极为耗神。如今他 在『回梦汲元阵』中吸取了一身水灵气息,只要在水气充沛的地方,『辨气』即 毫不费力了。 换言之,即使是在他醉死的时候,也能的感受到身旁有几个人c哪些人 ,更何况如今百务待举c诸事缠身,即使就寝,也难能沈睡,仅是假寐而已,有 人入房,焉能不查? 屈戎玉的震愕只是一时的,她自然清楚君弃剑的造诣如何。在君弃剑回答之 后,屈戎玉立时发现他憾惜之色溢於言表,由於不知道他究竟已在身后站了多久 ,以为他是看了自己所书的内容而感到可惜,即嫣然笑道:「你也会舍不得我离 开的?」 又搞滑头!君弃剑敛容正色,道:「我还没看到你写了甚么。不过,无论出 了何事,直说就好,又何必半夜闯我寝室留书?」 屈戎玉俏脸一沈,道:「直说?那我又得和那蛮女人吵上一吵了。」跟着便 将笔置砚,书则交给了君弃剑,道:「虽然还没写完,也写够了。写都写了,你 用看的吧。」 君弃剑接过书本,这原是他用来习字的白书。翻了几页浏览过后,写的是件 史事,他很熟的史事。 那是蜀汉昭烈帝刘备的生平,从他起义剿黄巾c任平原相c虎牢关战吕布c 乃至徐州说曹c迎虎入徐c丢失徐州投靠曹操的经过,屈戎玉已写到了桃园叁兄 弟战火分隔,刘备依袁c关羽降曹这一段。 君弃剑没有细看,因为这一段史事他十分清楚,他只是细细的思索着 ̄屈戎 玉想表示什么?为何专拣刘备来写? 正思索间,屈戎玉又道:「你没看最前面?最前面那段最重要!」 最前面?君弃剑一怔回神,将书往回翻了几页,第一个看到的名字并非刘备 ,是屈兵专。 云梦叁蛟之一c『河伯』屈兵专! 君弃剑心头一震,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其实并不长,书曰:「回梦堂传信来,爷爷受了重伤,口中喃喃自语,说的 只是『中计了』叁个字,似乎有点神智不清。元师叔问他怎么回事,也是不答。 只好紧急要我赶回回梦堂,或许见了我,爷爷便肯说话了。你看看后头,我写了 个故事,我想说的,这故事全替我说了。若是我迟了点回来,你就看着办吧。」 君弃剑看完,眉头不禁紧皱。 屈兵专受伤了?怎会?普天之下,有能耐伤他的,能有几人? 『中计了』?中了什么计?号称『当代第一兵家』的屈兵专,居然会因为中 了这一计而失神?什么计这么毒,毒到连屈兵专都受不住了? 「就这样,再见了。」屈戎玉说完以后,仍在原地站着,她在等着。 等些什么? 或许,是在等君弃剑与自己话别c甚至留人吧。 但君弃剑不言不动,似无所觉。半晌后,屈戎玉轻叹一声,走了。 君弃剑站在原地,脑中急速转动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 愈想,愈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乎罩上了一层薄冰 屈戎玉行出晨府,天已微亮,她一线赶向码头。屈兵专重伤,那是大事,极 大的大事,半分也拖不得! 渔人早起,码头已是携携攘攘c人声鼎沸,她摸了摸囊袋,发觉身上的银钱 已不够买支小船了。 屈戎玉不觉一叹 ̄创业维艰c守成岂易?云梦剑派创派至今已有千年,不也 同样遭遇了不可预期的大麻烦? 千馀年来,云梦剑派出过多少荡神州c安九黎的英雄豪杰?黄石公c司马季 主c水镜先生c谢安c虬髯客可有人晓得他们的出身?可有人知其师宗何门 何派?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c分久必合,那是不假,假若天下太平,云梦剑派门人 自然学无所用;但若遭逢乱世,云梦剑派却就背负着不可旁卸的任务 扫群雄c定六合!将乱世对华夏文化的伤害减到最低,还诸天下一个安泰 ̄ 这就是云梦剑派自古不易的责任! 云梦剑派门人是不会亲易出手c随便动武的,既是出身兵家,自然事事谋划 c样样算计,唯有在肯定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将计都用尽,逼得双方皆无计可施 之时,才会以武力解决。 如今,屈兵专大计未成,却已重伤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原因? 事归原点,无论如何,都得先回云梦剑派一趟,才是正经,但身上银钱却已 不够,又不好回晨府借钱,一时之间,进退不得,屈戎玉不禁面露难色。 她丽质天生c超凡脱俗,如今这表情几乎便如传说中的『西施捧心』般,直 可称作『不可方物』,码头边的渔子船夫,个个也都看得痴了。 此时,一名叁十馀岁的精壮汉子走上前来,道:「姑娘,买船么?」 屈戎玉一怔回神,点了点头,道:「对,我要买船,小舟就行。」 那汉子微笑道:「若是姑娘要用,送你也成。」 屈戎玉喜出望外,对她献殷勤c拍马屁的人,还怕少了?锦上添花者,自是 惹嫌;如今雪中送炭,焉能不喜?当即随着那汉子行至岸边,汉子指着一条新作 的舢舨,道:「那就艘了,姑娘有需要,只管拿去。」 屈戎玉面带微笑,感激的笑,欠身道了声谢,足尖一点,恰似鸿毛落水,轻 飘飘地一跃上了舢舨,岸边自不免响起了一片喝采声。 屈戎玉才要府身持起船桨,忽尔脚下一顿,动作略止,她水性极精,心知有 异,急又跃上岸去,身未落地,伸指便向那汉子喉间弹去! 这一着猝不及防,汉子一惊,未及反应,即被屈戎玉一指弹倒,喉头被弹出 了个洞,顿时鲜血直冒,犹如涌泉! 岸边响起一片惊呼c喝骂声,屈戎玉充耳不闻,厉声叱道:「二十一水帮联 盟!这会儿又是谁来?」话声才落,水中c屋里c街头c巷尾,一时冲出了百多 名大汉,将屈戎玉团团围住了。 问都不必问,屈戎玉便知道 ̄二十一水帮联盟虽然托大,也不敢真正找上晨 府,惹上丐帮,由此可见,『徐乞杀皇甫望』这一传言,绝非源自二十一水帮联 盟之中! 但相对的,屈兵专身受重伤,无论是在何处受的伤,欲回回梦堂,必经洞庭 c湘江水路,即不能瞒过水帮联盟眼界。屈兵专是云梦剑派代表人物之一,如今 受伤,自然使得水帮联盟群众隐隐感受到,云梦剑派也未必是那么可怕的! 是故,屈戎玉一离晨府,来到码头,虽同在襄州城中,却已是两个势力的地 盘分野 ̄码头,自然是属於二十一水帮联盟的地盘! 「我们听说了!」一人大声喊着,四周群汉随即附和道:「听说了!」 「蒲台山无识c涯识二位大师!」 「二位大师!」 「遭到杀害,那时,你正在蒲台山附近!」 「附近!」 「所以你们要找我问罪么?」屈戎玉冷哼一声,道:「不管是不是我,都只 是藉口c理由罢了!要动手,问那么多作甚!」言罢,她身形一晃,身动留影, 诸人只觉眼前绿影闪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神,一名汉子大声惊呼,口中叫道: 「操你妈的!」已仰天摔倒。 跟着,嘶声辱骂c咿咿呀呀c唔唔哦哦c乾爹义母c表姨叔婶之声不绝於耳 ,站在最前头的一排汉子,个个俱是四脚朝天,倒了一圈。 眼前一亮,绿影又复真实,屈戎玉面色冷峻,站在原地,便似从未动过。 水中那只舢舨,噗噗冒着水泡,过不多时,便沈到水底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话 荜路蓝缕 ̄之叁 ; 『凌云步』原已是武林一绝,屈戎玉本身内力未称精深c外功未臻绝顶,但 若单论轻功步法的造诣,实已不逊於其师叔元仁右,水帮帮众人数虽多,一时之 间,却无人能够看清她的步法走向,只觉如遇鬼魅,最前头的一排人马即已尽数 倒下,不禁骇然。 但一阵呼叫声后,原先倒下的人又有不少已挣扎起身。原来屈戎玉意在展现 其身手,但愿能将这帮子人给吓得一哄而散,未下重手伤人 ̄或者也可以说,无 暇下重手,她往来动作极快,只是认穴点穴的功夫就少下了一些,十馀人只点倒 了一半,另一半或许认穴不准c或许力道不足,总是有了差池。 但屈戎玉所展现的凌云步法,已超出现场所有人所能理解的武学畴范,未曾 受创,那是一回事;能不能制服屈戎玉,又是另一回事! 忽尔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叫道:「编网c抓鱼!」 这是李定的声音!屈戎玉心头一震,只见众水帮汉子齐应了声是,随即个个 以臂搭肩,百馀人围成了个方框,形成人网,将屈戎玉困在其中。 编网已成,李定跟着喊:「收网了!」 接下来,便是众大汉向前迈步,将人网渐次缩小,屈戎玉见四面皆无生路, 只能上窜,随即看准了最为接近c二丈许外的一处屋檐,足下使力,便即跃起。 但才刚起身,即闻利物破空之声,屈戎玉震愕了 ̄她知道是暗器,正对自己 心口射来!怎会这么准?二十一水帮联盟之中,能有如此暗器好手? 身在空中,已无借力闪躲,屈戎玉只得扭身,将左小臂挡在胸前,动作方已 ,即已吃痛中镖。捱此一记,上跃力道亦失,又落下地去,纵使位置稍有移改, 却仍在『人网』之中。 人网渐次收拢了,屈戎玉被众大汉以身子推来挤去,很快的,即已被夹在其 中,动弹不得。她眼中看到的,是众汉子大占便宜,七分兴奋c叁分愉悦的表情 ;身体感觉到的,是被虬髯胸毛刮得难受;鼻中闻到的,是汗臭味与鱼腥味 屈戎玉心中忿极c怒极!放声叫道:「我认清楚你们了!通通给我记着,我 会要你们个个绝子绝孙!」 李定也是一怔 ̄屈戎玉乃兵家出身,要教人绝子绝孙的技俩,兵家还怕少了 ?但事终究已干了,必得干个彻底!当下喊道:「先将这羊蹄子绑了!」 人网的箝制并未放松,屈戎玉却感到自己的双手已被反抓至身后,随即被麻 绳绑缚了;身子被向上挤高后,足踝也被绑在一起。这时,屈戎玉心中不仅是忿 恨,还有更多的羞辱感!她忽然不想让这些人绝子绝孙绝户了,她要他们尝尽天 下间最恶毒c最激烈的报复手段! 「小妹!小妹!你在哪!应个声啊!」忽然,一个雄如狮吼的声音嚷叫着, 其声势并不比李定要逊色。此时屈戎玉口已被塞c眼已被,无法回话,却仍能 听出,这声音颇熟悉c称呼也是独有世上会如此叫她的人,能有几个? 跟着,另一个声音叫道:「老大!在那!那身绿衣纱,是小妹了!」这声音 反倒显得细微c刺耳。 「小妹,别怕,我们来救你了!」这是第叁个人。 「你们这些虾米螃蟹,敢动我们小妹的歪脑筋!」第四个人,其声低沈沙哑 ,但听来却教屈戎玉感到无比亲切! 不会错了!是他们四个! 岭南四颠! 一时之间,只见王传箭出连珠,但准头甚差,无一中的,众水帮汉子被他们 的声势吓得怔了一怔,有些是不想躲c有些是忘了躲,总之无人有什反应,任着 箭枝从他们身旁c耳际穿过;铁无敌跟着迎上,铁蒲扇般的手掌抓上了呆若木鸡 的水帮汉子衣领c或颈子,犹如丢球一般,一把一个将他们摔入汉水中,摔出了 十来人后,众汉子一时惊觉,已有不少人掣出兵刃,准备迎敌。 秦成站在屋檐上,看尽了下方情势,急急喊着:「老叁,左边叁个!老四! 右边两个!老大,头顶上也来了两个,快把他们射下来!」 随着秦成的喊叫声,李虑收拢摺扇,如使判官笔,只顾认穴打穴。他的手法 实属拙劣,只懂直来直去,若是以一敌一,并无甚威胁性可言,但王传在后发箭 ,也只是乱箭射鸟,虽言箭术极差c却又像是极准,好死不死箭出之位,总是封 死了对方舞动兵器挡格c又或闪避李虑点穴的方位,受此二人围攻的水帮帮众, 总是一时惊疑,即不及反应,便被李虑点倒了。再加上铁无敌随手乱抓,他生得 极为高大雄壮,将手一伸抵上对方的额头,再一抓抛,汉水中的鱼虾蟹蚌, 就又多了个同伴了。 李定站在船上看着,这『岭南四颠』身手明明平庸之极c甚至可说是拙劣之 极,但一个个倒下的偏偏却是自己的手下,只觉得这四个人分明乱搞,却又像是 配合得天衣无缝,心里又惊又急,忙向舵手喊道:「开船!快开船!」 下头王传c李虑c铁无敌正打得兴起,屋檐上秦成却是听得清楚c看得明白 ,急嚷道:「他们要溜了!老大c老叁,快帮老四开路!老四,把那艘船拖上岸 来!」 「知道啦!」下方叁人同声一应,即发步向码头边冲去。众水帮喽罗听了李 定的喊话,亦已无心恋战,若见岭南颠人朝自己冲来,多是将兵刃随意挥舞两下 ,便即退去了。 一到岸边,李定所乘之船已然开拔,铁无敌更不打话,一跃入水,一把扯住 了缚桩的绳子,船身一顿,即驶之不动,铁无敌拉着绳子上岸,与王传c李虑一 齐猛力拉扯,要将船纤回岸边。但李定亦非庸人,随即掣出一柄小刀,一把将绳 子割了,叁人一时使力着空,一齐仰天摔倒。被压在最下面的李虑哀叫一声,嚷 道:「老大!老四!你们啥时有兴趣搞这断袖之癖啦 ̄」 当叁人挣扎起身c秦成赶到堤边,李定所乘之船已然去远,追之不上了。 用过早膳,君弃剑信步而行,在前庭踱步。他仍在想,屈戎玉所写的是什么 意思?刘备的境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忽有一人自大门扬扬行入,却是徐乞。他神色奕奕c极为兴奋自得,见了君 弃剑,即道:「你在,那太好了!快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跟着又向晨府中的 仆役叫道:「快去把晨星叫来!」说完,便扯着君弃剑的衣袖,直朝厅中行去。 入厅之后,徐乞迳自坐下了,仍掩不住脸上的欢悦神情,君弃剑见了,不禁 起疑:徐叔叔被二十一水帮联盟冤枉暗害了皇甫盟主,虽说天下人皆知此是无稽 之谈,但以徐叔叔的个性而言,必然十分愤怒不平,怎可能如此自得? 很快的,晨星来了,瑞思c宇文离c白重也来了。 徐乞满脸堆欢,招呼四人就座,俨然是此处的主人。但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以帮中身份而言,他的确是主人。 各人坐定之后,徐乞便道:「你们可知,我暗害了皇甫师兄的谣言,来自何 处?」 「二十一水帮联盟!」宇文离立刻喊道。 「可笑。」白重冷冷说道。 没错,这的确是极为可笑的一个谣言。徐乞继续说道:「我为了探查此事来 源真相,与无忧在扬州会面,好巧不巧,便让我们给看出了破绽十五年前, 在嘉陵渡口,锦官c永安联军与南诏所属军打了一仗,那一仗中,敕里下令 ,不能伤无忧一根毫毛。这原是个无理之极的命令,当时,就连敕里麾下第一号 大将c拜月教副座雷乌亦不能理解。但后来晨星,你说!」 晨星应了声是,接道:「在嘉陵会战之后,敕里二顾锦官城外诸葛武侯祠, 将君无忧请到长安c任为参军,紧接着便发兵攻打锦官军。在发兵之前,他曾发 下一张战帖,送至永安,书曰:『十五日后,将与足下会猎於江畔』。这是极无 稽的,因为欲攻永安,只有两条路:一是过汉中入川,但锦官军zhan有阴平c剑阁 c绵竹等等天险,岂能如此易破?二是溯长江而上,与永安军战於叁峡。这就更 困难了!南诏军兵不习水战,敕里万无可能采取如此不利於己的战法!就在世人 觉得,敕里徒有虚名c将要名声扫地的时候,锦官军在两日之中,全军覆没了。 叁天之后,南诏军马进抵永安城下此时,距敕里致书永安,不过十天!」 徐乞哈哈大笑,朝瑞思等人道:「你们可知为何?」 「知道。」瑞思微微颔首,道:「这是稀罗凤极负盛名的一次军事行动。他 在嘉陵会战之中,留下了君聆诗一命,此举使得锦官军兵认为君聆诗乃是稀罗凤 所派来的间谍。在锦官攻略战中,他任君聆诗为参军,让锦官全军怒而举事,弃 守出战失去天险屏的锦官军,战力不及南诏精锐部队,故而全军覆没。」 「没错,没错!」徐乞道:「此乃稀罗凤故智,屈兵专复用之!」 此言一出,众人震愕! 晨星呆然言道:「所以屈兵专c楚兵玄不杀老帮主与王道等人,便如同 稀罗凤之不伤君前辈?」 「而放出谣言,便是要让徐帮主陷入无援境地,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便有 可能与云梦剑派联手了」瑞思筹思半晌,顿了一顿,又道:「徐帮主与君无 忧,曾见过屈兵专吧?」 徐乞呵呵一笑,道:「没错!他亲赴扬州,妄想趁机拉拢我!」 听着他们说话,君弃剑惑然了 ̄若果然如此,屈戎玉为何还敢再赴襄州?只 是为了说服自己吗?她匆匆而去,即是因屈兵专图谋败露,不得不走? 真的吗?君弃剑再次混乱了,他的思绪,最近常常陷入混乱。这一切太复杂 了,他来不及清! 便在此时,一名小乞丐慌慌闯入厅中,口中嚷道:「晨哥!晨哥!江边出事 了!」他一入厅中,见了徐乞,一震后,随即躬身行礼道:「帮主安好!」 徐乞一笑,道:「慢慢说,江边怎么了?」 小乞丐道:「汉鄂帮李定聚集了百馀人马,在江边围攻姓屈的姑娘!」 此言一出,众人身子都是一震,心里浑沌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c言不尽 绝的想法,一时都无法清楚的表达出来。 君弃剑霍地起身,道:「若二十一水帮联盟散播谣言的来源真是屈兵专,为 何又会攻击屈戎玉?」 「兵家诡计深沈,你懂得几分?」瑞思淡然说道:「或许,对方正是因图谋 败露,再施一计,看准了你数受其恩,不能放着屈戎玉涉险,藉此撇清与二十一 水帮联盟的关系呢?」 君弃剑一怔,无言了;徐乞连连点头道:「此说极为有理!弃剑,你万不可 自投罗网!」 君弃剑惑然 ̄他的确不喜欢屈戎玉,有时还相当讨厌。但是,毕竟受过她太 多的恩惠,真的能不管吗? 君弃剑开口问道:「徐叔叔,在二爹领兵攻打永安时,你作了什么?」 徐乞一愕,答道:「我领了本帮弟兄,前去助无忧一臂之力」 「为什么?」君弃剑又问。 徐乞哑口半晌,神色一笃,道:「因为我相信无忧!」 「是么」君弃剑道:「天亮之前,屈戎玉告诉我,屈兵专受了重伤,所 以她要赶回回梦堂去徐叔叔,是你出手伤了屈兵专吧?」 徐乞道:「没错,是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君弃剑摇了摇头,不问了c也没什么动作。 他也不知道,问这些是为了什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话 赌注 ̄之一 ; 南宫府邸。 叮c叮c叮 丁叔至仍在敲着,他发过誓,一个可以说是不可能达成的誓。 他在南宫寒的面前说过,要铸出一把剑,一把不输给『箫湘烟雨』的剑。 他要证明,要成天下至灵之剑,不需要以人殉剑! 十五年过去了,终日坐在剑炉前,丁叔至的脸被烤红,红得转黑,他的头发 c眉毛全被烧光了,他的右手变得同大腿一般粗,双腿却痿缩到只能蹒跚行走, 无法奔跑。 他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比八十岁的老叟更加枯瘦。 不变的,唯有额上的那块剑疤,一般的鲜红,如欲滴血。 丁叔至还在敲,他身旁c剑炉边,仍有许多可称为神兵利器c却被他视为废 铁的钢条散落着。 有个人走近了,这人一身白衣c背负琴囊,一派超凡脱俗的气宇轩昂。 君聆诗。 他听着那一声,一声地,叮c叮,问道:「若果真有一天,让你铸出了 一把不逊於『箫湘烟雨』的神剑,那么,之后呢?」 「不知道。」丁叔至随口应了,手中仍不断挥锤。 君聆诗又问:「『箫湘烟雨』乃是湘姑娘以一身灵肉造就你真的希望, 能有柄剑胜过她?」 「不知道。」丁叔至还是挥锤,随口答应。 在丁叔至来说,能不能成功,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生命只剩下这一个目标, 他从不曾怀疑c也没有丝毫考虑。如果把这个目标抽去,那么,他的生命早在江 闵湘投炉那一刻,就已经被眼前的炉火烧得烟飞灰灭。 十五年前c十五年后,一样的炉,不一样的火。 君聆诗没有再问下去,他转向武圣殿中拣了把长剑,提着,走了。 身后,仍然是那一阵响,叮c叮 这是一个,响不到尽头的声音。 这是天下间最大的一条街! 长安城朱雀门外,朱雀大街! 『当』一声锣响,跟着传出的便是石绯奋尽力气的叫喊:「来喔!来喔! 一次一两,全部一赔十!」 王道站得直挺,还嫌自己不够高,又踮起了脚,朝北远眺着朱雀门,语气既 赞且叹:「好豪华的大门c好富丽的皇宫!可是,为什么有什么大的皇宫, 我们的边境却被外族欺压掳掠如此」 「有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李九儿道:「我们大唐却是『中强外乾 』!」 四周已开始有人围观,这是正常的,李九儿刻意将语音放得颇大,就是要说 给那些路人c强人c甚至军人c武林中人听的! 怎样?我就是笑你们!我一介女流,也能笑你们无能保家卫国c守疆御土! 李九儿心里已打好了算盘,人都是要面子的,她这短短两句话虽未明言,却 可说已骂尽了天下男儿,只要惹起了他们的不甘心,刚来挑战,便是大大增加了 赚钱的机会。故说完话后,李九儿脸上即挂着不屑的冷笑。 但出乎她的意料,四周安静了c沈默了,不仅无人出面挑战c甚至任何反驳 也没! 等了会儿,未有人出声,李九儿怔了,她环视人群,不管是士人c军人c读 书人c或是武夫,居然个个低头不语。 军人c武夫想着:若非有皇甫望与徐乞出面领导群雄,如今的大唐军力,又 怎能抵敌吐番c回纥?而今皇甫望已死,徐乞孤掌难鸣,情势如此,说大唐『外 强中乾』,实是一点不假! 士人c读书人则想:舞刀弄枪,非我等所长,打不赢仗,实是无奈。但那回 纥连年与我朝交易,均是以劣易优,一匹瘦马c病马,甚至是死马,居然也开出 了千里驹的价钱!我等无法阻止,若非无能,又是什么? 此时,一人排众而出,道:「李姑娘以一介女流,尚且如此清楚天下大势, 『锦官四贼z没钱就扁』,确非浪得虚名!」 众人望去,发声人年不过二旬,一身儒袍,顶上虽略有些发根,仍可算是个 光头,身旁还跟了支白毛鸭。 有人认出了他,立即叫道:「怀空!」 兴善寺乃京城大寺c不空更是全国最有名的和尚,怀空身为其座下高徒,再 加上平素皆以头顶白毛鸭的滑稽模样现於人前,其名声实也不小。 怀空迳行至曾遂汴等人面前,略作颔首致意后,回身转向人群说道:「如今 四境不宁:吐番连年进犯,灵州百姓受害最深;倭族秘密计划入寇,不日必於东 南沿海一带登陆;西南云南虽已沈寂许久,只怕静又非静,乃是暴风雨来袭前的 假象罢了。」他顿了一顿,望见远处已有匹黑毛高足俊马渐渐行近,认得马上人 乃是欺唐最甚的回纥使节赤心,遂放大声量,续道:「至於回纥,名称兄弟之邦 ,理应同舟共济c互通有无,却派来恶臣以劣易优,明摆着在我大唐与吐番争战 之馀,趁火打劫来着!依在下之见,四族之中,回纥落井下石,最是可恶!」 赤心平素即已十分关注中土在野势力的活动,曾遂汴c石绯等人的新式赌法 ,那是早有所闻了。这些人既来到长安,他原本便已打算来凑凑热闹,正巧听闻 此言,知道怀空是针对了自己,也不发怒,策马来到近处,在人群外一扬鞭,指 着牛肉面,道:「这头牛倒不错,原来中原还养得出这么漂亮的牛!本使还以为 ,只剩一些发育不良的牡囝了!」 这话一语叁意,既是说牛,亦是说人。 漂亮的牛,意指『大丈夫』,也算是赞赏怀空;牡囝,原意是『小母牛』, 自是暗射在场敢怒不敢言的诸人为『孬种』了! 但怀空却又是吐番和尚的徒弟,如此一来,也不能算是『大唐养的牛』c『 大唐的大丈夫』。 此话中之意,一干武夫自然有听无懂,便是士子也仅知其二层,却未想到怀 空的身份问题。怀空本人虽知其意,也不理会,仍自扬扬言道:「驴骡安能类骥 ?虽有皇甫盟主c徐帮主作头领衔,若无在座诸君同襄盛举,八年前泾阳一役 ,何能一举而胜,使药罗葛移地健闻风丧胆?前年吐番马重英带兵前来,意欲夜 袭灵州,又有君弃剑以言退之,不也是靠诸君先摆下疑兵之计?去年慕容谷种复 来,君弃剑与数名好友急袭摧沙堡期间,又是谁在灵州抵御番兵?大唐安能无鸿 鹄?各位又怎能妄自菲薄!」 赤心听了,哈哈大笑,道:「好!说得不错!」跟着向尤构率道:「小兄弟 ,本使想和你谈桩买卖。」 「不卖!」尤构率立刻回答:「不需要谈。」 怀空回首,对着尤构率微笑示意。 赤心虽说是要买牛,其实是要买志 ̄他想拉拢怀空。 因为,有怀空这种人不断动着大唐人民的敌忾思想,对於回纥的『麻痹z 蚕食』工作,是有很大杀伤力的。 听了尤构率的回答,赤心只是一笑,下了马,身旁回纥武士立即将人群驱开 ,让出了条路来。赤心扬扬前行,来到了石绯面前,道:「石小将军,你也认为 吐番c回纥是在侵略大唐吗?」 石绯别首不言。对他而言,这问题是不好答的。 旁儿王道嚷道:「灵州烽火连天,全是吐番进犯!」 曾遂汴跨了几个大步,拦到赤心与石绯中间,道:「行至此处,即是要下注 挑战。你要下多少注c挑谁,说吧!」 赤心的双眼原本已小,他又特意眯着,对着曾遂汴上下摆头。 曾遂汴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打量自己,却看不到他的眼睛c看不出他的意图, 但也不动声色,站在原地,任着赤心看。 赤心看了曾遂汴好一阵,笑了,他向后招招手,即有名卫士将赤心骑乘的黑 毛俊马牵上前来。赤心接过马缰,道:「此马名曰『玄圣』,本使便用它下注, 赌你们的牛。」 曾遂汴一听,即道:「赌就赌!你要挑谁?」 旁儿李九儿见曾遂汴想都没想,便即答应,忙道:「你说行就行?牛是尤兄 的,不是你的!可别太随便了!」 曾遂汴一想不错,即向尤构率道:「尤兄,你说怎样?」 尤构率很快点头了。他当然舍不得把牛肉面当赌注,但也清楚,这个注不只 是赌牛赌马,也是赌气c赌势!如果不接赌,在私,他们的声望势必下降,即使 开帮立派,只怕也没人会将他们当一回事;在公,不打,岂不等於他们怕了赤心 ?等於大唐怕了回纥?这是万万不成的! 尤构率答应之后,牛肉面即开始低声哞叫,它似听懂人语c亦通人性,十分 不满自己被当成赌注。 牛肉面叫了一阵,尤构率也劝之不住,海鸭却从地上一跃而起,展翅一振, 稳稳停到了牛肉面头上。牛肉面随即静了,跟着便温驯地坐下。 怀空朝曾遂汴颔首示意,曾遂汴即向赤心道:「只要你能避我五镖犹不见血 c过九儿十招不失兵刃c接王道十二剑而不退出圈外,即是你胜了。你要挑哪个 ?」 旁儿怀空一听,眉头立即皱紧了。赤心却只是哈哈一笑,自顾转身脱下了官 服,交予卫士,另从卫士手上接过了柄长剑。 趁着这空儿,怀空拉过曾遂汴c李九儿c王道c石绯c尤构率五人,急道: 「赤心虽然奸佞,却也是回纥第二剑士,与他交手,岂可相让?」 此名头一出,五人尽皆怔了,他们对回纥的了解都不深,且看赤心行走的步 法c动作,并不像身负高等武艺之人,曾遂汴才会随便的提出了他们出门卖艺之 后所用的规矩给赤心。 一怔之后,李九儿定一定神,道:「听说那白重是回纥第叁剑士,想 来与赤心相去不会太远。但白重却於『庐山集英会』时败於栗原辅文手下c栗 原辅文又不如神宫寺流风,神宫寺流风打胜过阿汴由此看来,赤心的武艺应 不会与阿汴相差太远。」 结论,由曾遂汴出手最有胜算,六人之间有了共识,再转头望向赤心,只见 到赤心跨了一步,仅这一步,全傻眼了。 与之前不同,赤心一换穿轻衣c系上长剑,这一步就显得轻盈灵动,全然不 同於适才所见的浮滑无章! 曾遂汴心里很明白:若这一步,是赤心的实力,那么,自己绝不可能在五镖 之内使他见血! 若果屈戎玉在,就会告诉他们白重的身手,已不逊於『庐山集英会』 中首屈一指的回悟c或列成子了!他们又怎可能以卖艺作赌时的规矩打赢赤心? 赤心见了他们震愕的神情,仍是惯常的呵呵一笑,道:「这次赌,本使也不 占你们的便宜。传说中原有所谓『五大剑艺』,本使一直想试试。你们可会?」 此言一出,曾遂汴c李九儿眼中随即燃起一股怒火。 五大剑艺之中的『镇锦屏』,乃是梅仁原的看门本领,在他们看来,赤心岂 能及得梅仁原十之其一?竟妄想挑战『天下五大剑艺』,焉能不怒! 石绯与尤构率则将眼光送向了王道。 虽仅习得『镇锦屏』八招五十叁式之中的二招一十二式,会就是会! 王道就是会『镇锦屏』! 王道毫不推辞,即道:「我和你过招!」 王道掣起宽刃重剑,这剑既宽且大,少说也有二十来斤,王道则生得高高瘦 瘦,浑似竹竿一般,看去也不知是人提剑c还是剑提人。王道向前跨了一步,同 时放开左手,只以右手持剑,彷佛毫无用力,一柄重剑便上了他的肩头,端地是 举重若轻!便这一步,已引来了不少鼓掌赞赏声,更有人放声叫道:「死鞑子岂 能敌得我中原武技?回家喝奶去吧!」 「马奶的滋味是不错的,本使倒可请阁下喝点,不收钱的。」赤心回头朝发 话人笑了笑,跟着正对王道,微笑道:「瞧阁下兵刃,所使必是『镇锦屏』,素 闻『镇锦屏』刚猛无俦,天下第一,看来,是不太可能点到为止了。」 王道哼了一声,并没答腔。 便是能『点』,他也不『点』!若能在此将赤心宰了,不也等同去个大患? 赤心回头向众卫士道:「此次比试,生死各安天命,万不可寻仇!」 众卫士齐声答应了,没有犹豫,没有可是。 怀空听着卫士们的答话,声中没有不安c也没有迟疑。是他们绝对服从?还 是 赤心根本不会输? 卫士们的笃定,让怀空不安了。 『回纥第叁』与『回纥第二』之间,究竟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或者,还是只能让王道一搏,方见真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话 赌注 ̄之二 ; 第四十一话赌注 ̄之二 船板上一阵抖动,屈戎玉身子一震,醒了。 她的双手双脚仍被鱼线绑缚,口眼也仍旧被。被抓上船后,她没有挣扎c 也没有哭闹呼救,那是小女儿才会作的事,屈戎玉何等样人,怎可能如此行止? 若说要靠自己的能力脱逃,鱼线却是挣不断的,那只会伤了自己的手腕c脚踝罢 了;靠内劲或许可将鱼线绷裂,但云梦剑派门人修习『游梦功』,乃是以水为体 c以柔为用,只怕便是屈兵专亲至,也无法纯靠内力绷断鱼线,何况屈戎玉?再 者,屈戎玉素来不带兵刃,她身上最利的东西,乃是牙齿与舌头。 由此,屈戎玉心里有警惕了 ̄水帮帮众用鱼线绑人,再正常也不过,可这极 其自然的作法,却也同时封死了她所有脱逃的可能性,这不会是巧合!定有高人 ,一个极了解云梦剑派,甚至极了解她的高人,在背后指点着二十一水帮联盟! 谁有这种能耐?屈戎玉在船舱里不断的想着,脑中闪过了几个人的名儿 是以『四水汇聚』射一『涵』字,欲使君弃剑尝到『丧亲之痛』的中庸? 还是倭族那位无论战阵c武艺,皆可与爷爷战得平分秋色的道镜? 或甚,是与我交恶的瑞思,暗中收买了二十一水帮联盟? 抑或是意欲蚕食大唐,却又不敢正面对敌中原武林的赤心? 上船后,屈戎玉不断想着,她的意识渐渐了。 人在看不到c又仅能躺卧的情况下,是很容易睡着的。 直到船支停下c船板抖动,屈戎玉才惊醒过来。 船板上传出了一些脚步声,下到船舱,屈戎玉仔细听着,不多,仅两个人。 其一者,步伐沈而重,那是李定。 其二者,却是稳中带柔c柔中带定c定中带刚 屈戎玉懵了。 这种脚步声已足显示出,此人武术艺业,实已顶尖卓越c登峰造极! 甚至不逊於云梦剑派掌门楚兵玄了! 天底下能有几人身负如此造诣c又会与二十一水帮联盟合作,对付云梦剑派 ?这种敌人,懂得用鱼线绑我c又有这等武艺,仅是一个,已十分可怕,若果不 只一个呢? 屈戎玉又开始思索此人可能的身份,但她混乱了c迷糊了,脑中出现的影象 ,非是单一的人,而是军队 那是四路大军,是回纥c吐番c倭族c云南,联合进军,一路破青城c压唐 门c下锦官c灭云梦c定襄州c夺苏杭c分天下所到之处,拉枯摧朽,势如 破竹! 她眼中看到一个湖,大湖湖边杨柳依依c风拂草花,屈戎玉对这湖感到 有点陌生,这不是她熟悉的洞庭。她在湘江畔长大,不会认不出洞庭。 湖中波澜不惊,平复得很。但仔细一看,这湖水的颜色又有点怪异并非 映天的碧蓝c也非草木的莹绿,倒有点透白。但这白又白得诡谲,看来黏呼呼的 ,好心!这是怎么回事?白应该是清朗的c透彻的,怎会有这种让人如此不舒 服的白色? 屈戎玉再一细看,才知这白色是由叁色复合而成:有草绿c也是天蓝,将此 二色剔除后,才发现,湖水剩下的,竟是一片血红!此非湖,而是血池!这是什 么池?怎会有如此多的血? 屈戎玉想退步c想逃离,才惊觉自己的手脚仍被绑缚,走不动c跑不了。 慢着!我的双眼不也被着吗?眼前怎会有这些景象? 便此一想,屈戎玉为自己感到好笑,但笑不出声。她那宽仅二寸的小嘴,早 被塞满了破布,充满鱼腥味c汗臭味的破布! 屈戎玉没办法笑出声,但心里笑了,笑自己的迂。 原来,我也会害怕! 怕?胆大包天的屈戎玉,会怕些什么? 对!是怕!她心里很清楚,她没办法通知屈兵专c元仁右,也找不到君聆诗 c君弃剑,现在,就算她真正想到了些什么c知道了些什么,也无法让任何人知 晓啊! 甚至,就算天下人都晓得,是二十一水帮联盟将屈戎玉掳走的,但却也无人 能知,到底是什么人在驱使c指挥着二十一水帮联盟 即亦,就算攻灭了二十一水帮联盟,依旧无法揪出其幕后主使。如此一来, 即成徒劳。 这样的死法,最没价值!在兵家来说,就是白死了! 屈戎玉或许不怕死,但绝不想白死啊! 舱外,传来了李定的声音,带点颤抖的声音:「格老子的!这样真的好 吗?我我们二十一水帮联盟,大都认为,咱惹不起云梦剑派」 听到李定出声,屈戎玉定了定神,心中不禁好笑 ̄此时后悔,已经迟了!你 不杀我,我必要你们生不如死;若杀了我,云梦剑派上下又岂肯干休? 另一人只是笑了笑,唯有笑声,无有话声。 屈戎玉凝神听着,希望能听出这是什么人的声音,但唯闻笑声。 她无暇去想笑声的涵意,只觉得笑得很年轻。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李定又问:「那现在,要怎么处置她?」 另一人仍然不出声,船舱中出现了一点悉苏声,屈戎玉听得明白,那是将纸 笺打开的声音。 这究竟是何等样人?居然谨慎小心若此! 跟着,李定叫道:「格老子的!屈戎玉!你醒着吗?」 屈戎玉没有反应,她不想有反应。但李定不理,迳自念道:「云梦剑派私下 联合君氏父子,其实也不过是个赌注,赌君氏父子能一统南武林c连败回c蕃c 倭c南四路军马,维持华夏文化不灭而已。但两年过去了,君氏父子或许曾建立 了些声望,却又在『庐山集英会』输得一乾二净!这赌,君氏父子赢的机率实是 微乎其微,将筹码压在他们身上,不是聪明人会下的注!若换个角度想,何不赌 四族之中,能再出个拓跋宏?」 屈戎玉知道,这是照本宣科,李定照着那人所写的纸笺念出来罢了。 如此看来,这人必属四族之中,且,他不想与云梦剑派正面敌对。 但是对於李定所念出来的话,屈戎玉不以为然! 对爷爷而言如何,她不敢臆测,但至少很肯定的是 ̄她本身并不把『支持君 氏父子』当成一个赌注。 只在她自己一个人而言 从『昭佥』入云梦剑派的那一天,她就得到消息了,也产生兴趣了。或许, 昭佥仍然太年轻,但他的能耐也绝不仅於此 都说屈兵专有『识人之明』,相术天下无双,屈戎玉也对自己的相术极有信 心!既然爷孙二人都认为昭佥能成大器,爷爷或许年纪大了,没机会了,那她更 要亲眼看着,代替爷爷看昭佥c看君弃剑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屈戎玉想回口,但她无法开口,故只以手指在船板上轻轻刻划,用指甲浅浅 地写出了一个『不』字。 陌生人又笑了,他一把取出塞在屈戎玉口中的布条,跟着将李定拉到船舱外 。隔着舱门,但闻李定说道:「你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屈戎玉扭了扭下颚,确定自己还能开口,听了李定所言,即知是那陌生人耳 语教授李定言语了,即道:「你说君氏父子输光了筹码?错了!大大错了!君聆 诗其实已教君弃剑织下了一张大网,一张你们看不见c也从未注意的网」 屈戎玉说完以后,过了半晌,李定才道:「你说的,无非是石绯c瑞思c怀 空c北川球等人格老子的!你们在说啥?我怎听不懂?」 说到这,李定住口了,又开始与陌生人耳语。 但听到『石绯』,屈戎玉皱眉了;听到『瑞思』,她的脸颊抽动了;听到『 怀空』,她心悸了;听到『北川球』,竟已全身颤抖不止! 这此中利害关系,屈戎玉也是在『庐山集英会』时,见到各帮派门会与赛人 员的名单,看到了君弃剑c瑞思九人二队之中,竟囊括了回纥c吐番c倭族c云 南c汉族,才想起了『铁桶江山,必搞五湖四海』的理论,这才注意到君聆诗布 的局c织的网!这可是连屈兵专也未曾弄清楚的一计啊!此人究竟是谁?竟然能 将君聆诗秘密行动c不动声色所织成的一张大网一言点破? 以此人智识,既已知网所在,只怕已有破网之计! 如此说来,此人之策术谋划,实已不在屈兵专c君聆诗之下了! 或甚犹有过之! 李定跟着又说道:「格老子的!君聆诗万没料到,君弃剑居然会与神宫寺流 风c堀雪决裂,也没想到北川球会在『庐山集英会』中身亡,倭族一方,网线 已断。至於云南,却是君聆诗万不想去动到的四大天才,弃鬼为首,君聆诗 心中其实非常明白,诸葛静不在,招惹云南乃是天下最不智的行为!他手上的筹 码,如今已十去其五,对方却有着金山银山,如何相争?格老子的,你们到底在 说啥?」 屈戎玉沈默了,她平时伶牙俐齿,口舌之争无往不利,今番却一个字儿也吐 不出口。 世人都说,屈兵专乃『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则说『胜我者,唯玉尔』! 屈戎玉是极度自信的,她自认论兵学c讲策术c划权谋c破计算,已达天下 第一等的境界 如此却发现,有一个人,远远的超越了自己的层级! 这个人,就在外头!就在舱门外!他会是谁呢?屈戎玉心中有点底子,但却 不晓得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屈戎玉只知道,此人一出现,她压 在君氏父子身上的赌注,原本已不算高的胜率,一口气趋近於零了! 屈戎玉发颤了抖得很大c很厉害,停不下来了!这是恐惧c是害怕!君 聆诗图谋被破c屈兵专被打得痴了,会说的话仅馀『中计了』c徐乞又一口咬定 云梦剑派图谋不轨,万无可能成为联手对象 如此一来,他们原本的『折箭』计划,即宣告全盘崩解!反倒是自己会被倭 c纥c蕃c南四箭齐射,各个击破! 这个赌注,究竟还有没有胜算? 脚步声响,李定与陌生人离去了。 屈戎玉脑中轰轰作响,只觉一片浑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一话 赌注 ̄之叁 ; 双剑未动,赤心又先开口:「你们可知道,自己在下一个绝无胜算的注?」 听了这话,王道恼火了 ̄别人怎样小看他,无所谓,但赤心是一个欺唐压汉 的外族使者,王道就无法接受!他怒形於色,旁儿曾遂汴已道:「你如此说法, 未免太小看了『镇锦屏』!」 赤心呵呵一笑,摇头道:「本使并非是指『镇锦屏』,你们的眼界原来如此 狭隘」 这话使得怀空一怔,不是指比剑?那是? 王道已忍不住了,他只想将赤心立毙当场!右脚向前跨了一步,这一步才刚 踏实,原本架在右肩的宽刃重剑已朝赤心左肩劈落! 王道这一下挟怒出剑,其势极猛c极烈,可惜准度就差了些许,赤心只略略 侧身,便将这一剑闪了过去,同时淡然言道:「所谓『剑走轻灵』,你如此出剑 」言至此,轧然而止。 怔了!王道这毫不留力的一劈,竟劈开了朱雀大街上好的青石地砖,一柄粗 钝糙制的宽刃重剑,竟尔入地尺许!煞时之间,灰屑纷飞,围观群众轰然叫好! 这等力道,世上有几人能够? 曾遂汴冷然道:「去你的轻灵!锦官绝剑『镇锦屏』,就是这样使的!」 言犹未尽,王道右臂略一使力,已将宽刃重剑从地上拔起,对着赤心又是当 面一刺! 端地毫无花巧c毫无技术,根本就是一个莽夫在用剑!简直像樵夫在劈柴! 但是,赤心不敢挡!他知道不能挡,这一挡,但教双剑交击,即使想卸力c 想变招,自己的长剑必将一触而断!赤心只能急急退步,这一步已失去了他原本 的轻盈灵动,退得急迫c甚至有点仓皇。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镇锦屏』,虽对其『勇冠天下剑』的声 名早有所闻,却发现 ̄其刚猛狂烈,切切实实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赤心退一步c王道进一步;赤心避去一式,王道再递一式两人在人圈中 一退一逐,来来去去就是相同的动作,赤心躲避的动作公式化了c王道所出也仅 有『道险路长』此一招八式,猛攻赤心咽喉以下c肚腹以上八处要害。既是要害 ,赤心就不能不躲,一躲之后,即使想趁对方收剑回气时递招反击,却发现王道 出剑虽重c动作虽大,却根本就没有所谓『收剑回气』的空档,且一剑递出,又 如风驰电掣,即便真正出招反击了,他也不收招自保,却一贯的后发先至,所攻 者又是要害 这陷入一个轮回,王道打不中赤心,但赤心除了闪避之外,什么也作不了! 从未有人看过这般比武,如此『协调』的比武,看起来明明生死交关,却又 有点滑稽这两个人,有点像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的猫狗。 但纵使滑稽,也无人发笑,即便是不识武艺的文人士子也晓得此间凶险! 北武林群豪更是清楚:『镇锦屏』剑术之拙劣,可谓天下无双,却能与昔时 南武林盟主看家本领『林家剑法』c故北武林皇甫盟主所承艺的『木色剑法』c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蜀山仙剑派『太清剑法』c高深莫测的云梦剑派之『归云晓梦 』并称於世,合称『天下五大剑艺』,其间机妙,此时真乃一目了然了! 欲使『镇锦屏』,若非内力精纯卓绝,便需天生神力,以使剑力不衰。且其 回招换气的动作,并非没有,却极小c极细,故使『镇锦屏』之人,除了天生的 条件之外,真正要学的则是『呼吸』。学着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呼气c吸气c收 剑c出剑,以达成在重力出击的大动作之中,仍然能给敌人剑势连绵不绝c威胁 时刻存在的感觉 又,众人皆知,『镇锦屏』虽云仅有八招五十叁式,其实仅需学会其中一招 ,即使与实力胜己一c二筹之人过招,也已足立於不败之地! 如今的王道,便是如此! 他彻头彻尾也只是那么一招『道险路长』,仅仅一招八式而已,赤心号称『 回纥第二剑士』,实力应尚略胜与回悟c列成子所比肩的白重,到了王道剑下 ,却只能成为猫眼下的耗子 逃!唯此一字而已! 已逃了二十馀圈,王道这一招八式,也已使了二十馀次,每一次出剑递招的 力道,却无丝毫衰减。这单调的比武,实显得不甚单调。 怀空向曾遂汴走近几步,低声道:「看来赤心也注意到了。」 曾遂汴未及回话,李九儿已愕然道:「注意到什么?」 「赌注。」怀空说完,见李九儿一脸懵然,即解释道:「我们赌的是马,他 赌的却是『气』一股士气c胜负之气。」 曾遂汴道:「我觉得还不只好像还有什么,我们未曾注意到的」 怀空闻言一笑:「你已经注意到了!」说完这句,尤构率与石绯也已走来近 前,怀空遂侃侃言道:「吾师圆寂之时,才点醒我 ̄原来君无忧君前辈所以蛰伏 不出,并非单纯避世c避事,而是暗中为君弃剑建立起一张大网他让君弃剑 结识石小将军」 石绯闻言,一脸错愕,道:「原来原来是他是君聆诗」 李九儿急问道:「什么是君聆诗?」 石绯定了定神,道:「前年四月,我刚刚成年,即与我义父受命领五千骑, 作先锋进攻灵州。当我们到摧沙堡作歇c预备当天凌晨夜袭灵州时,有人悄悄留 书给我与我义父,给义父的,是『孙子z始计篇』;给我的则是大唐的山川地势 图那是他自己画出来的!」 怀空微笑颔首,道:「是故,马重英当时已知大唐尚有奇人异士,不可轻犯 。其战意原本不昂,故经君弃剑寥寥数言,便即退去。」 石绯接着道:「我也才对大唐万里江山有了兴趣。我族男子原本便极为独立 ,只要成年,即不受双亲所辖了」 曾遂汴道:「那马重英实是吐番首屈一指的将领,阻了他的军势,也等於翦 去了吐番对唐的最大威胁!君聆诗此招,着实是高!」 怀空微微一笑,道:「尚不止如此君聆诗在徐州现身,弹了一曲『锦绣 河山』,不仅是在瑞思面前展现了自己的本领c也藉瑞思的口让君弃剑再添信心 。同时,他使宇文离入魔梦琴,又安排我与瑞思等人巧会,使海鸭师弟愈其梦琴 之症。如此一来,瑞思等人必得赴京,至兴善寺致谢吾师。然后,即能得知大唐 与回纥交易之弊。此时瑞思心中已深烙有君聆诗之大才,既有如此异士,瑞思认 为唐之不可侵,真是势所必然了!但赤心怎可能信?赤心受叱后,回国进谗,使 瑞思走投无路,自然要投靠君氏父子这么一来,药罗葛移地健欲发兵攻唐, 岂能毫无犹疑?」 曾遂汴大点其头,赞道:「君聆诗只现身一曲,便有如此连环效应,了不起 !果然不愧『天赋异才』!」 「可惜,『庐山集英会』一战,居然落着了最坏的结果若是老大c莹姐 在,也不致如此」李九儿叹道。 李九儿也听懂了,既然回纥的瑞思c吐番的石绯,都是在君聆诗的计划下与 君弃剑结识,那么,倭族的北川球c云南的蓝娇桃极可能也是了!但北川球却在 『庐山集英会』中殒命;甚至,听说神宫寺流风c堀雪原本是与君弃剑友善的 ,如今却成了生死相斗的对头倭族这条线,已断了。 「所以我们才有此一趟!」曾遂汴转视人圈中仍自酣然出剑的王道:「只要 打赢赤心,我们还大有可为!这个赌注,不管是赌马c赌气c赌天下,只要子 未曾停下,都还有戏唱!」 围观群众中终於有人出声叹道:「剑乃百兵之君,天下使剑者何其众c剑艺 何其繁多!镇锦屏仅靠此八招五十叁式,即能跻名於『天下五大剑艺』之中,『 勇冠天下剑』,果然名不虚传!」略一顿,又道:「此间可有哪位使剑的兄弟, 自认能与这位王小兄弟走上十招而不落下风么?」 这一问,无人答腔。各人心里都在揣摩。 即亦,偌大一个大唐京城c聚集了这数百上千人,之间竟无一人自信必能胜 过王道了! 另一人应声道:「以皇甫盟主功力之精深,使其本家剑艺:木风剑法,只怕 也不过如此而已!」 第一个出声的人回道:「以皇甫盟主实力,若是比剑,应尚胜眼前这位王小 兄弟数筹。但再想深一层,『镇锦屏』已然如此,皇甫盟主所盛赞的『天下第一 剑』,又该是如何光景」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喊道:「你说的,该是大唐诗仙李太白所创的『诗仙剑 诀』!」 第一人道:「不差!皇甫盟主曾言:诗仙剑诀首重剑意c不重剑势,更无『 招』此一物!想李诗仙出口成章c落笔千行,一旦以其意使剑,岂不如水银泄地 c无终无止,一发不可收拾?且其剑意挥洒自如随意,不於合歇时歇c不於合进 时进,对敌『诗仙剑诀』之人,即不能臆其攻守进退之势,一旦措手举止失当, 焉能不败?」 又是另一人哀然道:「可惜李诗仙已亡c其传人君无忧四肢肌腱又断,这『 诗仙剑诀』,只怕已算是失传了」 说到这里,没人出声了。众人心里都晓得:君聆诗c皇甫望c徐乞叁人,乃 是中原武林的叁大龙头,如今皇甫望已死c君聆诗失去武力,仅馀徐乞一人,只 怕独木难支大厦,他日吐番来攻,靠朝廷军,果然能够顶住么?若果不止吐番, 再加回纥c甚至添上於『庐山集英会』夺◇的一干倭族人 这就成了一局死棋! 一念及此,人人义愤填膺,原本便已厌恶赤心的神情更已溢於言表,都只望 王道能将这欺唐欺得无以复加的异族番子立斩当场!有人性直,已喊出了声:「 王小兄弟!快将他宰了!将这佞臣宰了!」 他一出声,不免有点后悔 ̄赤心在唐势力若此,光在场卫士也不下百人,若 王道不能将其击毙,赤心回头算帐,他的人头还能住在自己脖子上么? 但一言后,立即有人附和道:「这等挑柿吃的鞑子,多留一刻都是祸害!」 「是!宰了他!还大唐一个清静!教他知道,大唐尚有能人!」 「宰了他,赢了他的马,让他的尸首同那些死马一同送回回纥去!」 「杀!杀啊!勇冠天下剑,岂是好欺负的!」 王道仍在出剑c赤心仍在闪躲c众卫士已被推挤出了人圈之外,曾遂汴c李 九儿c尤构率听着,听得兴奋不已 大唐有救!大唐还有救!这个赌注,不会输的! 赤心已退到双腿麻痹c甚至有点发软,这种只能闪躲c不能还击的比武,对 他这堂堂的『回纥第二剑士』而言,实是闻所未闻c见所未见,何况亲身体验? 他有点慌了,比武如同用兵,有所谓『诱敌入彀』,亦有『避实击虚』,赤心懂 ,他都懂!非止懂,这两招根本就是他的看家本领!但王道的剑却无『虚』处, 且王道处处掌握主动,赤心不是在诱敌,他是被迫!如此一来,纵使不败,哪有 胜算? 王道使到『道险路长』第叁式:直刺右胸,这是第四十二次了,他听到了群 众的呼喊,听到了大唐的希望!一时热血上涌,这一剑突变转而向下,直斫向赤 心右膝!『剑阁峥嵘』! 但,太早了,赤心双腿虽然发软,却未虚脱!他似看到了一线曙光,奋尽平 生之力一跃而起,王道击空! 说空又未空,王道这一剑全力而使,力道太猛,无法收回,再一次将朱雀大 街上的青石砖劈出一道大缝。 但这一剑未能重创赤心,场上登时响起一片唏嘘惋惜声。 声起,气沮。 王道拔出宽刃重剑,抬头一看,赤心落地了,一剑已直对天灵罩下。 王道将右手一扬,奋力荡开赤心之剑,但双剑一触,赤心即回剑改劈为刺, 一剑又正对王道咽喉! 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第一次被这样当耗子追着打,脸面何存? 王道退了一步,赤心也进了一步。 攻守易位了! 这一来,对王道而言,等若已然落败! 『镇锦屏』有几个赞词。 一者曰『勇冠天下剑』; 二者曰『一招休一敌』! 『镇锦屏』是不守御的,只有攻,即使对手能守住,还是继续攻!攻到对方 气力放尽,不战自溃! 如长河蚀石,终无了时;又如风动山林,不止不休。 石头被消磨了,长河仍会流下去;林木枝叶落尽,风也不会停歇。 此乃『镇锦屏』的真意! 但若反过来,若被对方采取了攻势,『镇锦屏』即无用武之地了! 亦由此,在『庐山集英会』时,王道一遭青城弟子偷袭,几乎无还手之力, 即受创下山。 如今,赤心一迳猛攻,王道除了退步c除了闪躲,别无他法! 因为『镇锦屏』根本没有守招! 王道使剑唯力,若是进攻,实有开天破地之势,令人看来畅快淋漓;但若说 防守,他却一窍不通! 赤心攻得急,但攻得很自在,其剑势消长之间,时如铁骑奔腾c锐不可当; 时如青草漫漫,柔中带刚;时如千军万马,气势骸人! 王道躲得很狼狈,他跌了c又爬起;翻了c再站起好几次赤心明明能够 一剑落下而定胜负,却迟迟不出那关键性的一招 是了,他在玩!他在报复!他在戏弄王道c戏弄观战的数百上千大唐子民! 果然,有人掩面不想再看c有人破口大骂c有人痛哭失声 赤心的卫士们却开始以回纥语大笑大叫,兴奋!兴奋之极! 石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抓起长枪,向前跨了一步。 便此同时,一个声音悠悠说道:「左足退半步,重心放右,举剑,直刺右胁 ,而后进一步,转斫左腰c再进一步,击右膝步,转左踝,绕而向上,一步 ,剁其左肘步,移劈右颈步,上刺左颊步,横划印堂步,下压 右肩步,转刺其胸步,上划人中」这段话说得极顺,一个字儿也没 间断,一连说了十一个人体部位名称。 若这招中得实了,人还能不被斩成肉片? 何等剑势如斯凶残?何等人物如斯刚烈?定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 众人扭头望去,发话人原本坐在安仁坊角落的一间官邸屋檐上,那是 是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的官邸! 发话人一身宽袖黑袍,看来满脸风霜,似乎颇老;但须发俱黑,却又不老! 有人认出了他,惊叫出声:「黑桐!」 木色流二代行五,故北武林盟主皇甫望师叔c丐帮帮主徐乞之师 黑桐! 黑桐对这惊叫毫无反应,仍自言道:「上划之后,双手持剑,落顶劈下!此 一击务要奋尽平生之力,一剑之后,便是骨散筋折,亦要无憾!」说到最后,他 几乎是在叫嚷了!是在呼喊了!黑桐说得好激动! 黑桐乃当代第一流的高手,那是何等招式?能让他讲得如此激昂? 李九儿已怔住了,曾遂汴则讷讷说道:「一一招一十二式」 同时,王道已立定身子,赤心一剑刺来,刺中了他的左腹,剑拔,立时一道 血箭喷出,洒落在朱雀大街上。 王道似不感痛楚,他出剑了,照着黑桐所说的,出剑了。 第一剑,便刺向赤心右胁,赤心才刚收剑,见了王道洒血而不动,微微一怔 ,便见对方已经递招,且剑势之猛,更胜当初!大骇之下,急急退了一步。 一步之后,凝神一看,第二剑又来了! 左腰!赤心一扭腰,避过了;但王道剑势继续向下,划了半个圈子,转斫右 膝!赤心急忙侧身躲开,一看,又是一剑,这一剑果然斩向曝露在前的左踝,赤 心慌了c急了c乱了,左脚猛一使力,跳了起来。 身在空中,这会子,赤心真的懵了c呆了,他知道,死定了! 只见王道提剑向上,准确无比的斩向尚在半空中的赤心左肘,赤心急忙收臂 ,这一剑只是擦过,钝剑却已带走了他左小臂的一块皮肉。 赤心落地了,跟着,右颈c左颊c印堂c右肩c胸口c鼻尖 此剑势既猛,却又行云流水c无所间断,极顺畅的通过了人体十一处部位, 赤心躲不尽全了,接连被钝剑在身上划过,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最后一式,王道双手持剑c高举过顶;赤心已气力放尽,只等着这一剑劈下 ,只要这一剑劈下,从此,世上就会有两个赤心了。 动作在此停止。 王道左腰的血洞,流血已经减缓。石绯c曾遂汴两人合力将王道抬上牛背, 由尤构率牵着走了。李九儿则去拉过黑马『玄圣』的马缰,随於其后。怀空c黑 桐c海鸭走在最后面。一行七人一牛一鸭一马,施施然离去,连个头都没有回。 全场已呆愣了。 他们刚刚已见识到,当今世上最猛c最狠的杀人绝学。 『镇锦屏』第八招:『蜀道难』。 长安,朱雀大街,回纥对唐的赌注,结束了。 以天下为注的一场大赌,正要开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话 战争艺术 ̄之一 ; 七人一行回到客栈,将牛c马均送进马厩。怀空通医理,替业已失血过多而 呈昏迷状态的王道疗伤包扎过后,即转向曾遂汴房里去。 才刚开房门,踏进一步,即听石绯急急问道:「怎样?他怎样了?」 听了这问题,曾遂汴c李九儿回头怪怪的看着石绯;黑桐摇头轻叹了口气; 尤构率不禁笑出了声。 石绯看了他们的神情c听了这笑声,自己也是微怔,不悦道:「怎么着?我 关心他,不对吗?」 怀空拣了个空位置坐下了,微笑摇头道:「没有不对。」 石绯道:「既然没有不对,那尤肉你笑什么劲?随便!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倒是你们,都不会担心吗?」 「庸才!」黑桐冷然道:「光听你这问题,便知你养尊处优,极少受伤!」 石绯一怔,说他极少受伤,那是不差;但自从跟了君弃剑以后,苦头实是也 吃了不少,说他尊养处优,那是万不能接受的!可训斥自己的人却是黑桐,不仅 仅是一代高手c武林前辈,甚至可以算是他半个师祖了,又怎能回口?但这一口 气实是不住,又朝尤构率叫道:「你倒是说说,笑什么劲啊!」 黑桐道:「你怎不问我?」 石绯又是一怔,才站起向黑桐微微躬身,道:「请前辈赐教。」 黑桐道:「坐下吧。这『蜀道难』既与『捻丝棍』并称『中原叁大绝技』之 一,其机要其实相去不远,皆是毫无花巧c直来直往,攻敌要害c取敌性命的杀 着。那便得全身凝气聚力,一旦出招,瞬间血行加速,只需五个呼吸,血液便循 周身行了一个周天。『蜀道难』从第一式始c十二式终,其间也约需两个呼吸的 时间,出招者全身血脉贲张c肌肉压迫血管,若身有受创,则出血量自然大大增 加。王道伤在左腹下,深口又深,虽非要害,但此处离心脉并不甚远c血管亦多 」 说到这,石绯即已了解,接道:「所以,王道在出那前十一式的时间里,伤 口即已流出了全身约叁分之一的血液,失血过多,因而昏迷!」 黑桐颔首。怀空亦道:「正由於伤口并不致命,故只要让他躺下,包扎好了 c再睡上两天,便无什大碍了,不需担心。」 石绯连连点头。 但一提到『蜀道难』,曾遂汴与李九儿却不能不在意了! 曾遂汴道:「前辈,你便如此在大街上c当庭广众将『蜀道难』的使法讲出 来,不等於让天下人都学去了?此尚无妨,但当时还有许多回纥卫士在场!」 李九儿道:「前辈!为何你没教给梅大哥『蜀道难』c却教给了王道?梅大 哥比王道差么?」 他二人虽然心有不满c或有所虑,但终究得顾着彼此间的辈份差距,言语是 质问,语气却不甚紧,仅是询问而已。 曾遂汴所言确有其理,要知那『镇锦屏』又号称『军中霸』,最益使於战阵 对敌。若果那些回纥卫士学会了『蜀道难』,回头教予本族武士,如此一来,不 等同成就了一支无敌军队? 黑桐一笑,甩袖抖出长剑,一把抛给了尤构率,道:「你的『屠牛刀法』, 与『镇锦屏』颇有同趣,你且按我所言使出『蜀道难』攻来,切莫留手!」 尤构率应了声是,起身与黑桐对面而立,全身凝力c预备一击。 此处是长安西市的酒家『有凤来仪』,号称京师最大c酒菜最佳c歌舞最盛 。此一行人经唐州c许州c郑州c洛阳而来到长安,已有了一万叁千两的资产, 其中一半是在洛阳赢了『押大赔大』吴氏兄弟来的。既然已有馀裕,风尘仆仆到 了长安之后,众人便决定住舒服点,即来到『有凤来仪』要了上房。 此处房间自然颇大,不仅有床c有桌c有案c有椅,甚至每个房间都有洗澡 间c饮酒吃菜用的小厢房,即使石绯c曾遂汴等已围坐了一桌,仍有相当大的空 间,足以让黑桐与尤构率过招。 尤构率调气半晌,自觉已经就绪,即道:「前辈,我要出招了!」 这『蜀道难』号称『中原叁大绝技』之一,其狠锐自不在话下,尤构率不能 不万分小心,生恐伤了黑桐。 黑桐只是淡笑,浑不当一回事。 尤构率虽然小心,也知黑桐实力与己相距有若云泥,当即按黑桐在朱雀大街 上所言招式,递剑出招。 他将左足退了半步,重心置於右足,一剑即刺向黑桐右胁,黑桐知他已使尽 全力,剑势也颇猛烈,但仍不以为意,双足不动,仅是将右肩一收,即已闪过。 尤构率跟着踏上一步,剑转向下,再击黑桐左腰。 差了一步的距离,黑桐就不能不动了,他也退了左足,斜身面对着尤构率, 又轻描淡写的躲去了第二式。 李九儿见尤构率出剑力道c速度已不下於王道,黑桐却闪得颇为惬意轻松, 眉头微皱,道:「实力相去太多,岂能试出甚么?」说话间,尤构率已出了第叁 式:左踏一步,再次绕而向下,砍向黑桐右膝。 黑桐依旧只是退步,再躲开。 如此使到第四式,尤构率已打完了向下的攻击,再来便要撩剑向上,击黑桐 左肘。 曾遂汴已注意到:此时尤构率脸色变红了,他的肤色原本颇白,脸红了,那 是极为明显,任谁也看得出来。 尤构率咬着牙,硬是将『蜀道难』继续使了下去,使到第七式,刺左颊,要 再接第八式,横划印堂,忽尔长剑脱手! 黑桐左手一抄,已将长剑收入袖中,跟着又复坐下。 众人怔了:怎会如此? 只见尤构率袒开上衣,露出上身,兀自呼呼喘气,众人这才发现,此时他已 不只是脸红,根本就像支熟螃蟹,全身皆在冒着热气! 直喘了半刻钟气,尤构率才归座。黑桐微笑道:「怎样?」 尤构率还未歇够,又吐了口大气,才缓缓说道:「不行一口气,根本转 不过来!只使了四式,已觉气窒;使至七式,便忍不住了。即使硬拚着再使下去 ,出招也没了劲力,根本不能称之为『杀着』了」 黑桐道:「你将右臂让他们看看。」 尤构率应了声是,正想将右臂放到桌上,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居然举不起来, 心中一惊,不禁叫出声:「怪了!」 曾遂汴只坐在他右侧,忙看视他的右臂,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疑道:「怎 么着?」 尤构率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痛苦,咬牙道:「我的右右手抽抽 筋了」 曾遂汴一怔,伸手一摸,果觉尤构率整条右臂肌肉十分硬,且不住抽搐, 果然是抽筋模样! 怀空忙赶上前去,替尤构率推拿c舒缓肌肉。 黑桐微微一笑,道:「这『蜀道难』耗力之钜,天下罕见。想当年灵山一战 ,老朽与云南拜月教副座雷乌动手,将『镇锦屏』全套使尽了,也只能打个平手 。老朽当场认输了。因为老朽出身『木色流』,本派武学,最重心性,老朽浑身 内劲,即是一身罡气,出招从来不走巧式。本派『木风剑法』虽与『镇锦屏』同 属天下五大剑艺之一,但破坏力却远远不及。对老朽而言,『镇锦屏』才是最有 自信的武艺。既然雷乌连『蜀道难』都能挡下,那么,我已没有打败他的能力了 。我不能打败他,就只有他打败我。既是如此,自然便早早认输了。那时,雷乌 说了一句话,你们可知是什么话?」 石绯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晨星和我说过!雷乌说:若你能将『蜀道难 』连使两次,我也非败不可!」 黑桐道:「一字不差,便是如此!我听他如此说法,便问黄楼与当时的林七 绝林月如,他们能否将本门绝艺『捻丝棍』c『苍天有泪』连使两次?林七绝回 答:一击毕全功,一击不成,气力放尽。黄楼则说:若果连使两次,恐怕一条臂 膀就要废了。」 说到这里,怀空已尽知其理,接道:「因捻丝棍c蜀道难c苍天有泪并称为 『中原叁大绝技』,耗力之钜,远胜世间任何武学。要使一次,除需有天生条件 之外,尚须连年苦练方成。连使两次,那是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故此『中原 叁大绝技』其实招式十分粗浅,即使示於人前,也未必能够学会!因为只知招式 ,而不知使力法c呼吸调节等精要点,便将如同尤兄适才一般,不仅无法发挥威 力,身体反要受害!」 石绯听了,连连点头 ̄他当初学『捻丝棍』时,光是学那使力用力法,便学 了整整一年,其内在学问,绝不像动作般容易。 「不错!正是如此!」黑桐呵呵笑道:「听说君无忧曾对你示以首肯,果然 不差!孺子可教也!」 「那是无忧前辈打起瞌睡了。」怀空微笑道。 如此,曾遂汴的疑虑可算是消除了。但李九儿的问题却未有答,她又急道: :「前辈!你还没答我呢!」 黑桐闻言,轻叹一声,道:「没能救出梅仁原与钱莹,是老朽的一大憾事c 亦是我中原武林於『庐山集英会』上吃亏的最大因素梅仁原慷慨豪迈c英气 过人,然有老朽当年模样!若然在世,老朽当在『庐山集英会』前,便将『 镇锦屏』八招五十叁式尽数教会了他,如此一来,那神宫寺流风纵使实力不逊, 也不能是梅仁原对手!」 李九儿闻言一怔,转首望向曾遂汴。 怎么?黑桐曾打算出手营救老大与莹姐? 但见曾遂汴亦是一脸懵然,两人即以相同无知的表情直盯着黑桐,盼他再说 下去。 此时,一人迳自入房,喟然道:「黑桐前辈没迟,是不才迟了当时,若 不才早半刻钟赶到锦官城东市,与前辈联手,尚可救得梅仁原兄弟才是」 众人纷纷望向来人,唯黑桐仍是叹气。 来人一身白衣c背负琴囊,气宇轩昂c仙风鹤骨,赫然竟是君聆诗! 黑桐看着君聆诗的腰际,道:「你怎配剑了?」 弃剑,是当年君聆诗给小鬼定下的名儿,因为小鬼劝君聆诗埋了椎心剑,望 能从此摒武绝兵,游戏江湖而已。此事许多人都晓得。 自从叁年前,君聆诗将南宫寒所予的无鞘剑转赠君弃剑之后,自身未曾再有 配剑。他那曾在灵山顶上逼得当年的『天弃鬼才』稀罗凤流落冷汗c传说中的『 天下第一剑』 ̄诗仙剑诀,也无机会现於世人面前。 甚至,半年前他被不明人士挑断了四肢筋腱,君弃剑又未能体会真意,从此 ,『诗仙剑诀』成为绝响了。 君聆诗是个文人c同时也是一名剑客,他重新配剑,似乎与农夫易锄c钓人 换竿一般显常才是。但众人心里都明白 君聆诗是剑客,也不只是剑客! 可李九儿c曾遂汴心里最在意的倒不是『剑』事了,李九儿急急问道:「你 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怎么曾有机会救老大和莹姐?!怎么又没救了?!该不会 因为锦官卫士众多c戒备森严,你们就见难而退了吧!」 她急了,真的急了,急到口不择言。 黑桐何等身手?君聆诗何等人物?凭他们的经历c见识c胆量,『见难而退 』四字,对此二人不啻是种污辱! 但黑桐c君聆诗心中有愧,也没在意。君聆诗道:「晚辈确是去得迟了,赶 到锦官城后,才听说黑桐前辈已然离去c梅仁原兄弟已遭截颈当晚,我在锦 官城留宿一宿,正想隔日再营救钱姑娘,却又听说,当晚钱姑娘已悬梁自尽。不 才无可奈何,只得离去了。」 黑桐道:「你诸事缠身c又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来迟那也罢了。不过,幸亏 你走得快否则唉 ̄也不是,说不定你能赢的可你对整个汉族太重要 了,又不能要你去犯这大险唉 ̄」 一言之中,竟叹了两口气!黑桐直来直往的勇毅之名,世人皆知,竟是何事 使他欲言又止c唯叹息而已?众人都焦急又好奇的直盯着他,望能看出些端倪。 黑桐又深叹一声,半晌之后,终於开口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话 战争艺术 ̄之二 ; 「战争是种艺术。」黑桐啜了口茶,良久,吐出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曾遂汴c石绯等人即愣了。他们等的,是黑桐准备讲述营救梅仁 原失败的经过,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均无法自『战争』与『救人』之间挖 出什么关连性来。 「我以前只以为,战争是泯灭人性的行为c是以万物为刍狗的迳作。」君聆 诗极深切c极感慨的缓缓言道:「直到十五年前,认识了他,我才真正了解到自 己的无知与浅薄c了解到战争背后存在的定律与意义c也同时了解了世间万物的 轮转」 他说得很真实c很沈重,神情已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他心中的万千体悟。 那太过深沈,也可以说是深奥,众人更懵了。 怀空探询式地问道:「无忧先生所言,是否指昔年的云南王c天弃鬼才稀罗 凤?」 君聆诗颔首,道:「他是个真正懂得『战争艺术』的人,在追求艺术的完美 同时c也可以追求战争的胜利。所以他发起的战争,不仅是战无不胜,根本场场 都是完美的大胜!就因为他有这种才能,所以他可以被称作天下无双的王者。亦 因如此,他才值得那么多人的尊敬c赞誉若果他不懂得『战争艺术』,那么 ,他也不过是一个武艺绝顶之人了。这种人世上不少,但有哪一个能如稀罗凤般 ,连敌人也不得不心悦诚服?当然,他所拥有的还不只这些,但今日专挑有关的 讲了。」 他说到『心悦诚服』四字,黑桐也不禁垂首轻摇了几下,那情态很明白:自 认不行! 但众人仍得听得一头雾水 ̄战争艺术与救人,究竟何干? 君聆诗顿了一顿,他自然也注意到众人懵然惑然的模样,但还不急着解释, 继续说了下去:「稀罗凤每次开战之前,必花上许多时间去『准备』,这些准备 ,往往是旁人看来极端无理c或甚十分可笑之事,但这些事,却能在真正接战时 发挥无比功效。是故,稀罗凤发起战争,如进据c攻略锦官军,皆是一战定 胜负」说到这,怀空终於面现微笑。 君聆诗见了,便向怀空道:「你继续说下去。」 怀空当即言道:「我想起了一件事为何云南至今仍无任何动作,若说云 南因失去了稀罗凤此人,现无英主在位,不得不安份守己,也是说得通的。但云 南却一直为无忧先生c君兄弟c屈姑娘等人视作四族联军中的一支,即因你们了 解稀罗凤所谓的『战争艺术』。如此说来,云南并非没有动作,而是在我们未曾 注意的地方动作着!若果然,则在下臆测:令黑桐前辈未能如愿救出梅壮士c钱 姑娘的主因,即是云南的插手!」 此言一出,九c汴二人眼睛一亮,直盯着黑桐。 黑桐喟然道:「不差!其实阻我的那人他生得不像云南人,倒似汉人, 他穿着一袭褐色短衣,袖及肘c裤覆膝而已,还有一头半长不短头发,及肩而已 。其鼻不挺不扁c额不高不矮c眼不大不小c眉不浓不稀c唇不厚不薄c肤色半 黑不黑完全没有特色的一个人!老朽当时也仅当他是个路人,但一出手,居 然居然」 他居了半晌,终是无个所以然,李九儿接口道:「居然将你打败了?」 黑桐摇了摇头,道:「那也不是当时,老朽已身处东市围观人群之中, 离梅仁原与刀斧手不过咫尺而已。他真正引老朽注意,是在老朽已然动手的那刻 ,挡到了老朽前面。老朽的第一个动作,乃是掷剑刺伤刀斧手,他这一挡c老朽 剑已脱手,那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的了。老朽只当他是个路人,不愿误伤,乃 大喝一声『小心』,却见那人微一闪身那是极小动作的一闪,若是老朽少练 了几年功夫c功力逊色了些许c又或分神了点儿,也是看不出来他有动的。便此 一动,我的长剑居然透过了他的身子,彷若透过空气一般」 说到这里,君聆诗脸上变色了,土色。 其馀众人自然不明其意,也没注意到君聆诗的脸色变化。但黑桐说至此处, 却也一直注意着君聆诗的表情。他见君聆诗为之色变,也吐了口大气,极缓极缓 的说道:「你想的不错便是便是似极了当年虽然程度尚有不及,但 着实似极了当年稀罗凤所展现的天下极境身法『一纸之距回避』!亦由 此,老朽才认为,此人当是云南出身!」 君聆诗身子大震,脑中轰地一响,忽然发起疼来。他咬牙忍痛手扶头, 道:「前辈再说下去」 「你不要紧吧?」黑桐关切的问道。君聆诗太重要,可不能有一点损伤!但 见君聆诗摇头回了无妨,即又说道:「老朽当时愣了,回神后,才见刀斧手已将 我所掷出的长剑击落在地。」 这一句话又让众人为之动容 ̄黑桐何等功力?他欲救人而掷剑,那必有千斤 之力c万马之势了!一个寻常刀斧手怎能击落此剑? 黑桐毫无所觉,迳自言道:「其时,群众见有人要劫囚,立时便一哄而散, 让出了一块空地来。很快,便有一群士兵上来将我围定。那人挥了挥手,驱开士 兵,上来向老朽道:『素闻黑桐大名,当年灵山一役,曾靠八招五十叁式『镇锦 屏』与云南雷乌打成平手,万钧之势,一时无俩!今日既有幸得遇,小的想与阁 下过上几招,若阁下能胜,便听由你将要犯带去罢。』他说完这些话,那判官席 上的崔立即大声喊『不可』,那人只回头向崔说了一句『放心』,崔拥兵 自重c据蜀如帝,居然也不出声了。於是,老朽便同那人动起手来。他不使兵刃 c老朽一向也不占人便宜,故亦空手与他交手」说到这,黑桐对着君聆诗惨 然一笑,道:「直到此时,老朽才真正知道,当时你等七人在灵山顶上围攻稀罗 凤,而不能动其毫毛,究竟有多大的无力感了」 此时,君聆诗头疼稍缓,脸色由土化为惨白,也对着黑桐凄然一笑。 黑桐道:「其时,老朽以本门武学『五色拳』攻向那人,发出了百多招,最 多仅断其发c擦其肤而已后来老朽想趁他闪避时,取巧一路打到梅仁原身边 去,反正只消救出梅仁原,目的便已达成。他却似知我意,总是挡在老朽与梅仁 原之间,使我不能得手!老朽知不败此人,便想当着万千卫兵军士面前带走梅仁 原,那是绝无可能了!但正面对敌,欲取胜此人,却又是千难万难!於是,不得 不干了一件大乖我意之事:诱敌!我弃敌而走,连退丈馀,此时他似也料定我已 无战心,放松戒备追了上来,老朽立时回头迎面一掌,匆促之间,他躲是躲不过 了,只得出手与我打了个对掌。结果,我退了五步才立定脚步c他也只退了八步 ,运气吐出了一口污血便无事了」 听闻此言,众人又是耸然色变! 黑桐实力无人置疑,连号称『天下第一人』c已故之北武林盟主皇甫望也是 他的师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之帮主徐乞,亦为黑桐徒弟!放眼天下,功力堪 与黑桐比肩者,只恐也唯有『云梦叁蛟』了! 君聆诗以『诗仙剑诀』闻名於世,内功纵使不逊,也不能及得上黑桐。但这 一掌印一掌,乃是实来实往的正面对决,那是毫无投机的可能!此人仓促出手, 竟能发挥出只比黑桐略逊一筹的威力,若果凝气出招呢? 众人心中同时作了一个假设:若说此人与能皇甫望匹敌c或甚犹有过之,那 是绝不过份了! 黑桐继续说了下去:「老朽见此人年纪顶多叁十出头,原以为他轻功高绝至 如此程度,必是经过连年苦练,如此一来,即无暇修练内力,对击一掌之后,也 是极为震撼。既然他用的是云南的身法,势必与云南极有干系了!老朽既无法取 胜此人,崔在后哈哈大笑,当即下令行刑既然有此人在,那钱莹必也是救 不得了。老朽情知此行已然无益,便离去了」 黑桐说完了,当场一时沈默。 李九儿暗思:「黑桐素有刚正之名,行事绝不苟且,他既出手救人,那便绝 无保留实力的道理。老大在他面前被斩,那也罢了,但他未救莹姐,便先认输, 未免言过其实!」想到这,便偷偷瞪了黑桐一眼,心里暗暗责之。 曾遂汴想道:「黑桐前辈作事,那是万无可能不全力以赴的了。但他居然打 到会有『无力感』?这『一纸之距回避』的身法,究竟是如何高绝?」 石绯想道:「黑桐前辈是中原一等一的高手了,没想到云南居然还能有人堪 与他交手百多招而不落下风!这武林之中,果然卧虎藏龙!」他与王道c曾遂汴 等人此行,虽言以赚钱为最大目的,但也不乏游山玩水c试试身手。结果一路打 来,居然毫无败绩!他本身的『捻丝棍』与王道的『镇锦屏』,原已是在中原享 有盛名的上乘武学,无人能敌,那也罢了。但曾遂汴c李九儿却也难逢敌手!他 原本对中原武术极为憧憬,不能不生出些失望的感觉。此时听说有人能与黑桐打 得难分难解,不觉兴奋之情跃然脸上。 尤构率想道:「曾遂汴的本事,我是相当清楚的了,就连曾遂汴也不敌神宫 寺流风那神宫寺流风年不过二旬,他的师父c师叔辈,又会如何?看来不只 是云南c倭族也非庸手!我是不是踏入一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傻人团了?」 君聆诗想的太多太多时无法言尽。 天才总是这样,心眼生了十七八个窍儿,就是能在相同的时间里,比常人多 想了两倍c叁倍c四倍多的事情。 半晌后,怀空才开口打破沈默:「云南若欲出中土,必经蜀中,故先与蜀中 藩镇打好关系,也不奇怪。黑桐前辈所历此事,对我们是极重要的讯息:云南尚 有能人!」 众人纷纷点头,口称『不错』。君聆诗则向怀空一笑,道:「若果如此,这 只不过是必然之事,还能算得上是『战争艺术』么?所谓战争艺术,便是在不可 能之中,化出可能来,才能称为『艺术』!」 怀空一怔,发觉自己想浅了c也发觉君聆诗的智慧有多广大! 「想深一层云南出蜀,那是一定的了。但若云南与蜀之间,非止『打好 关系』,甚至已然结为同盟比如说,云南支持崔割据蜀中称王称帝?自身 也由云南的南诏王国再进一步,自立为南诏皇朝?」怀空补充道。 君聆诗苦笑,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称帝岂是易事?首先就要得民心 !要拥有民心,最快的方法,即是树立威望。古人所曰之『功c德c言』,便是 建立威望的方法了,可这岂是说说便能作到的?对云南方面而言,想要有威望, 与其结好蜀中,不若『压制』来得更有效果!你们可记得蓝娇桃?」 石绯身子微抖,道:「我比较记得他身上那尾赤蛇」赤冠鳞虺颇有灵性 ,且显然带有剧毒。石绯对毒蛇是颇为感冒的。 君聆诗道:「我事后曾打听到,当初庐山集英会时,蓝娇桃之败因,即是为 唐门所围攻当时,我以为唐门素来使毒,对蓝娇桃身上的至毒之蛇『赤冠鳞 虺』,自然有抢夺的念头。但如今一想,却又不仅如此!唐门位於永安城西,亦 属蜀中,而那蓝娇桃却是云南叛徒若果云南不仅仅是已压制了崔的剑南军 c甚至也已收服了唐门c青城,那又如何?甚至是云南方面命令青城c唐门在庐 山集英会上联手,围攻弃剑与瑞思c蓝娇桃等人」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若果如此,云南方面不等於早将他们每一步行动,全都 掌握住了么?如此一来,岂有胜算? 怀空自然也有此疑虑,但转念一想,即淡然道:「云南看透了我们,君先生 也看透了云南。如此一来,不过平手之局!」 众人一想,果然不错!云南每一步棋或许高超,但君聆诗也通盘看出了不是 么?且君聆诗尚有『织网』一计,甚至非是平手,尚胜出半筹呢! 有君聆诗在,何愁不成? 君聆诗知他们所想何事,他最怕的,便是让这些人依赖。若依赖心太重,危 机意识便会下降,这场还未搬上抬面的大战,如今势均力敌c甚至己方还逊色不 少,最怕的便是人心松懈!登时眉头微皱,沈声道:「不能把对手想简单了!」 众人皆是一愕,黑桐已正色厉声道:「别忘了!君无忧的四肢肌腱已断,极 可能就是云南人所为!或许他还可以出谋划策,实际动手仍是得靠你们!甚至, 对头如果乾脆将他除去了呢?这是什么时候,岂容得半丝大意?」 黑桐说话一向直接,众人才惊觉自己果然太松懈了!一时不禁略有愧色,一 个个低下了头。 君聆诗见了,神情略舒,微笑道:「今日你们才刚打胜了回纥第二高手,便 庆祝一下,也是该的。我长途跋涉来此」 「对!该吃饭了!」李九儿嚷道。众人这才发觉,一席长谈下来,外头早已 天黑,是该吃饭了。 尤构率也站起身,道:「我下楼要饭菜去。你们要些什么菜色?」『有凤来 仪』既号称中京第一大酒家,自然可以吃到许多他处吃不到的东西,今日不大快 朵颐一番,想再有机会,有得等了。 「清蒸鲟鱼!」李九儿道:「自从离开襄州,就没吃过了,还颇怀念!」 「麻婆豆腐,」曾遂汴略无所思,即道:「要川味的。」 尤构率重重的点了两下头。曾遂汴是蜀中出身c土生土长的蜀人,他离乡已 久,今日又难得说了许多蜀中事,他想回味一下家乡菜,也是人之常情。 石绯想了会儿,道:「我想吃烤肉,最好是烤牛肉」 「牦牛肉,是么?」尤构率微笑道。又是一道家乡菜。 石绯赧笑了几声,他毕竟还只是个大男孩。 黑桐跟着道:「老朽吃什么无所谓,只要能吃饱就行。」 君聆诗亦道:「我只要有善酿就行。」 尤构率应了,最后向怀空道:「大和尚要何素菜?」 「紫菜蛋花汤c蒸蛋c炒青江菜」怀空一连说了叁道菜色后,环视众人 ,笑了一笑,道:「卤排骨。」 此言一出,除君聆诗外,人人一时愣了。 怀空哈哈一笑,道:「我还俗了!师尊遗命,说我尘缘未尽,躲它c避它c 防它,该来的还是会来,既然如此,何不还俗了结它?而且我自幼出家,早 也想吃肉了!」 「那很好啊。」曾遂汴也笑道:「善酿要多点今日教这大和尚知肉味c 亦知酒味!」 「一瓮善酿!」尤构率朗声念道,笑着出了房门。 众人皆知,君聆诗不仅是剑客c是文人c是琴士,同时也是名酒豪,再加上 曾遂汴要灌怀空喝酒,一瓮可能还不够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二话 战争艺术 ̄之叁 ; 「爷爷,你钓鱼总是不上饵的?」小女孩坐在老人的膝上,问得很认真,这 是童稚的好奇心。她一手随老人抓着钓竿手抚弄着老人的胡须。那胡须灰灰 的,很顺,和她的头发一样顺,不刺人。她喜欢这胡须,就和爷爷一样,很温善 c很和霭的感觉。 老人并不甚老,看去只不过五十多岁年纪,只是头发与胡须都灰灰的,感觉 上倒是颇老。他笑了笑,抚着女孩的头发,没回答。 「你没钓到鱼,那晚上我们要吃什么?」小女孩又问。小孩,总是有问不完 的问题。 老人将小女孩抱离膝盖,站起了身,把身旁的小舟弹进水里。他力气很大, 只是屈指在舟尾一弹,搁在浅滩上的小舟『唰』地一下,便划进湖中了。老人左 手拿着钓竿c右手抱着孙女儿,跳进舟中,他放下了孙女儿和钓竿,拿起船桨, 开始向湖心划去,说道:「爷爷带你去看样物事。」 小女孩点点头。她知道,爷爷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每个人都很尊敬爷爷。 爷爷划船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湖中央。日正当中,湖很大c人很多,有游 客c有渔夫。渔夫比游客多很多。 「你看那儿。」老人指着稍远处的一群渔船,小女孩顺指望去,很快便看出 来:共有八艘舟子,每个舟子上都是两个人,一人摆舵人执网。八艘舟子间 的距离都相同,执网的人都是双手各抓着一张网角,与邻艘的执网人张起了一张 大网。这么一来,便有了八张网,形成了个八边形的包围网。 不一会儿,八艘船开始靠拢了,网愈收愈小c愈拉愈近,直到八艘船之间的 距离近到足以一跃而至,八个舵手加上八个执网人,叁十二支手同时动作,将八 张网曳到了自己的船上。 距离并不甚远,女孩看得很清楚:每艘船上所留的网里,都有好几十支c好 几百支鲜活的鱼!有大到和她一般大的c也有比她的巴掌还小的 八艘船加起来,总有上千支鱼了! 「好多鱼!好多好多鱼!」小女孩兴奋的叫着:「他们好厉害!一次就抓到 这么多鱼!爷爷,我们也学起来,这样,我们以后餐餐就都有好多鱼吃了!」 老人摇摇头,一手抚一着女孩的头发,一手指着湖中,道:「你看看,湖里 有什么?」 「水,」小女孩探头一看,立即应道:「还有鱼,很多鱼。」 跟着,老人执起桨,向原本八艘渔舟捕过鱼的地方划去。那八艘渔舟大丰收 ,都走了。 到了他们停船收网的中心点,老人放下桨,又指着湖中,道:「你看看,湖 里有什么?」 小女孩没看,道:「还不是一样么?水,还有很多鱼!」 老人摇头,脸上带着微笑,面对着孙女,他一向都是微笑,很和霭的微笑, 淡淡说道:「先看看,再回答我。」 小女孩很疑惑:都是同一个湖,那儿和这儿,也不过差了十来丈罢了,会有 什么不同吗? 但爷爷作事,总有道理,她依言探头看了一下。 水很清,可以一望入水数十尺。她一看,有点傻了。 「怎样?有什么?」老人再次问道。 小女孩懵懵答道:「水很多水,但是但是」 「没有鱼,是么。」老人说。 小女孩点头。这是湖,一个大湖,人人都管它叫『洞庭湖』。但是,怎么洞 庭湖里会没有鱼?如果没有鱼,为什么湖上还有这么多渔夫? 「魏晋之交,崇尚清谈。」老人娓娓言道,用一种想望的表情c想望的语气 ,小女孩认真听着,每次爷爷露出这种表情,就是要说故事了:「清谈是一种很 没有意义的事情,外边在打着仗,里边朝廷要员却在聊天c嬉戏,相互驳斥c指 责。清谈成为了一个圈子,只要在清谈圈里打出了名声,便可以当大官,但是当 上大官,却又整天清谈,可能作出什么大事么?是故,一群无能之人,仅会逞口 舌之利的无能之人位居朝堂,可真是『五胡乱华』的一大原因了!到了我们唐朝 ,自然是很反对清谈的,觉得它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清谈还 是谈出了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魏末时曾有四大名家,那是王广c傅瑕c李丰 c锺会,他们谈的是『才能』与『德性』,史称『才性四本论』。讨论的内容, 则是讨究,一个有才能的人,是否就会有德性?有德性的人,是不是就是有才能 ?到底有才能重要c还是有德性重要?他们围着这个话题,争了好几年玉儿 ,你觉得呢?有才能,会不会就是有德性?才能重要c还是德性重要?」 小女孩摇了摇头,这有点深遂c也太深远,她还不是很懂爷爷到底想说些什 么。 老人指着湖中,道:「你觉得,湖里的鱼可能会被抓完么?」 小女孩犹豫了会儿,一劲跳进湖中。她水性很好,在湖里游了一圈。不一会 儿又回到舟上,还是一样,只有水c没有鱼,方才那八艘舟子所围起来的方圆数 十丈之中都一样,只有水c没有鱼。 於是小女孩答道:「每天都有好几百c好几千的人来洞庭湖抓鱼。如果每个 人都像刚刚那十六个人一般的抓,抓那么多,总有一天,洞庭湖会没有鱼。」 老人点点头,抚着孙女湿漉漉的头发,道:「那就是了,湖就这么大c鱼就 这么多,如果人们不留一点鱼下来,让鱼去生鱼,鱼再多,也是有被抓完的一天 。若是鱼被抓完了,那以后的哪来的鱼吃呢?」 小女孩道:「可是,洞庭没有鱼,湘江c长江c彭蠡湖还有啊!」 老人道:「湘江c长江c彭蠡湖有鱼,也有渔夫不是?当洞庭湖的鱼被抓完 了,湘江c长江c彭蠡湖的鱼大概也早被抓完了」 小女孩想了想,不错,的确如此。於是点了点头。 老人道:「方才那十六个人,真是捕渔技术极好的渔夫了,他们可称为『有 才能』,捕渔的才能。」 「爷爷!我懂,我懂了!」小女孩眼中一亮,如获至宝,急急说道:「他们 有才能,但是没有德性!不懂得留下一些鱼来生鱼,让鱼传宗接代c千秋万世! 所以,有才能,不一定会有德性!有德性,比有才能还要重要!」 老人笑了,在阳光下,他笑得很开心,他很高兴有这么一个伶俐聪明的孙女 。他想把自己懂的一切都教给这孙女,於是又说道:「这湖,就像是个牢笼,神 州大地亦是个牢笼。湖里的渔,就像是神州大地上的人们;渔夫,便是那些穷兵 黩武c以好勇斗狠为能事c以争权夺利为目标c以杀戮争战为手段的人们。这些 人为了争权c为了当皇帝c为了自己的yu望,将神州大地变成了湖c将人民变成 了鱼,不断的压榨c不断的驱使百姓去打仗c去自相残杀鱼愈来愈少了,他 们也不管,他们就和你刚刚想的一样:这儿没了鱼,别处还有!这儿的鱼死光了 ,就到别处抓去!但是,他们疏忽了,别处也有渔夫啊!於是,鱼儿全都逃生无 门,一次又一次被捕戮殆尽次又一次的断宗灭族」 老人原本在笑,但说到后来,变得很沈重c很沈痛,安史之乱才过去十年而 已,他前阵子才去看过,河北还未恢复生气,残垣断瓦c孤儿寡妇比比皆是!但 藩镇不管c外族也不会管!他们为了争夺土地c争夺权势,一次又一次的发动战 争次又一次的将身处於水深火热的人民们,往死里推去 老人说到这里,哭了,他将孙女拥在怀里c抚着孙女的头发,眼泪滴落在孙 女儿的脸上 小女孩仰首望着,望着那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那灰白灰白的胡须滴下来, 滴到自己的脸上。 她没有去擦脸上的眼泪,反正她的脸还是湿的。而且,她知道爷爷为什么要 哭。 她知道,爷爷根本没有子息,她也不是爷爷的亲孙女儿,她的亲爷爷c亲爸 爸c还有她奶奶c娘亲,全都是鱼,被捕走了。 爷爷不是哭自己,是为她哭。 她伸起小手,拭去了爷爷的眼泪,轻声说道:「爷爷,没关系,我懂,我有 你就够了。你是最疼我的爷爷,这样就够了」 老人一听,破涕为笑。说道:「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因为,本派以兵道 立派,所有门人皆学习兵道。明天,于仁在会来接你到聚云堂,他是聚云堂堂主 c下任掌门的候补。明天开始,于仁在就是你的师父了。他会教你很多东西,尤 其是教你兵道。但是你要记得爷爷今天说的话:兵道,那是杀人的玩意,学它可 以,但不到紧要关头,万万不可用它!子有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 乐之者。但其实,当你学习一样东西c当你愈是了解它c就愈清楚它的负面影响 。是故,乐之者的终极,便会成了『恶之者』。尤其兵道,更是如此!」 小女孩用力的点头,道:「我懂!我懂!所以,爷爷才会被称作『当代第一 兵家』!其实说爷爷懂兵,那是不错的!但就是因为懂兵,太过於懂兵,所以爷 爷才会厌恶兵道!只是大家都不懂,以为爷爷懂兵,就是兵家c就会去玩弄兵道 ,却不知道,爷爷是最懂c也最讨厌兵道的人!」她顿了一顿,脸上忽然出现了 一点阴郁,道:「可是,爷爷为什么不让我留在回梦堂?为什么不自己教我?我 想跟着爷爷」 「那是本派的规矩。」老人执起桨,开始划回岸边,说道:「只有堂主才可 以收徒。去年,我已经将回梦堂主的位子交给元叔叔了。」 小女孩哦了一声,一眼瞥见了脚边,那无饵c亦无钩的钓竿,道:「爷爷, 我觉得你才是鱼父鱼的父亲!这洞庭湖里的鱼,都是你留下来的c养出来的 。」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爷爷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怎能养得起偌多的鱼了 ?即使世人都不懂这道理,硬要争强斗狠,也没关系。等你长大点了c能养鱼了 ,再来和爷爷一起养鱼吧。」 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像爷爷那么聪明c那么有学问,我怕 ,我养不活这么多鱼」 老人又腾出一支手来,抚着孙女儿的头发,道:「从洞庭出长江,向西走, 一直溯河而上,可以到个地方,那地方叫作『巴蜀』。巴蜀之中有个城池,名唤 永安城。那永安城曾出过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他姓向c名达,世人称之为『铁 扇军师』。在你出生那年,这铁扇军师曾说过一句话:『我中国百家姓,凡五百 年出一奇才。』当时,他指的是诸葛静,世人称之为『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 葛静。诸葛静之前一位姓诸葛的天下奇才,那是武乡侯诸葛孔明。但我想,向达 所说的这句话,也可以用到你身上。」 小女孩疑道:「我?我之前的一个人才是谁?」 「你本家姓辛。」老人悠悠说道:「五百年前,有个女人,她上承其父学识 c下教侄儿,教出了叁国一代名将,那便是一统叁国的魏晋大都督c太傅羊祜。 这个女人,人称叁国第一奇女子」 「喂!吃饭了!」一个汉子粗鲁地敲着门,拉开小窗,递进了一盘饭食。鱼 ,比饭还多,每一支都很小,比她的手掌还小。 屈戎玉坐起身,她的梦被打断了。 她已经没有被绑缚,仅是被关在一个厚板船舱里。这船舱密不透风,一旦将 门关上,便只剩门上的一个小窗,大小仅能探头而已。这小窗是用来递饭食的。 屈戎玉从饮食至睡眠,都在这舱里进行。 这里暗不见天日,她无从得知已被擒来了多少日子。 她心里只惦念着一件事:爷爷还好吗?他被打伤了c打傻了,我没回去看他 ,他还好吗 爷爷才是最伟大的人!云梦剑派立派以来,每一代门人均以争天下为目标, 从韩信c王莽c司马徽c王猛c乃至虬髯客!一个个都想争天下个个都用自 己的手c或是门人的手使得万民涂炭!他们是在造业!是在败德!唯有爷爷,他 也用兵道,但是用兵道一点一滴的阻止战争,即使战争发生,他也要让战争快速 结束!所以他在预见安史乱发以后,决定支持云南不世出的王者:『天弃鬼才』 稀罗凤! 出乎意料的,稀罗凤败亡了,由此,神州又有了新的敌人,那是倭族c是吐 蕃c回纥 他们捉鱼!不断捉鱼!完全不管鱼会不会有被屠戮殆尽的一天,只顾着捉! 就连君聆诗c号称『天赋异才』的君聆诗c还有那应该极有见地的徐乞也一 样!居然将爷爷深远规划的大计视若无睹,还将爷爷当作敌人!将我云梦剑派全 当成了敌人! 难怪!难怪元师叔会常常叹气,为了早死的诸葛静而惋惜!元师叔常说的: 若诸葛静在,或可知我等图谋为何! 但诸葛静一死,就没人行了吗?君聆诗不行c徐乞不行c皇甫望c黑桐不行 ,天下无人了么? 还有那忘八那忘恩负义c曾经剑架我脖子的忘八君弃剑也是一样! 爷爷!为什么没有人懂你?为什么没有人晓得你的伟大? 他们难道不知道,要留下小鱼仔子,日后才会再有鱼吗? 她看到那盘饭食,忽然,觉得好厌恶! 屈戎玉一把抓起盘子,向小窗外摔去,叫道:「我不吃鱼!不要给我鱼!」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叁话 大义所在? ̄之一 ; 白重c宇文离二人连袂进到君弃剑房中,见到君弃剑坐在书桌前,他已经 八天足不出户了,就只是这样坐着吗?他在看什么? 宇文离走上前去,桌上只有一本书,但君弃剑并不是在看书,是盯着正对窗 外的池塘c假山发呆。宇文离即毫不客气的拿起那本书来看。那原本是一本白书 ,但书上已写了好几页的字,字体很娟秀c又带叁分潇洒,宇文离也认得出来, 这不是君弃剑的字。但字实在太多了,还未翻页,他便看不下去,转手递给了身 后的白重。 此时,瑞思与晨星也踏进房来,白重又递给瑞思。 白重十分清楚,瑞思的头脑比自己好太多,如果书上写了什么重要的事, 瑞思也一定能比自己要容易看出端倪来。 瑞思没接书,道:「我看过了。」 白重又递给晨星,晨星道:「我也看过。你看吧。」 白重闻言,即开始看书。一开始,他逐字逐句的看,看得很认真。翻过页 后,便知道这是一个故事,他看过c很多人都看过的故事,那是蜀汉昭烈帝z刘 备玄德的故事。 从他举兵抗黄巾开始,专拣了几个要点写。写到了刘备任职平原相c受糜竺 求往救徐州c任徐州牧c后徐州为吕布所夺c刘备投靠曹操,直至落足新野c叁 顾隆中诸葛庐为止。其间,共经历了二十寒暑。 白重看完了,他以疑惑的目光望向瑞思。 瑞思道:「这是姓屈的丫头写的。」 白重点点头,最前头还有一段,文中出现了『爷爷』这字眼c还有元师叔 c回梦堂,很显然是屈戎玉所写,这他自是晓得。所以他的眼神仍然没变,那意 思是说:写这些何用? 瑞思没有再回答,她走到君弃剑身旁,道:「你还未清?」 「这是一个结。」君弃剑移坐到圆桌旁,瑞思等四人也与他围桌坐下,等他 继续说下去。但君弃剑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出声了。 半晌后,瑞思道:「你信她?」 听了瑞思这一句,宇文离c白重c乃至晨星都懵了,不懂,大大不懂。 君弃剑摇头,他双目深陷c黑眼圈十分明显,神情极差c甚至可说有点颓靡 ,可见得数日没睡了。 他并非不想睡,只是,躺下了,也睡不着;睡着了,也睡不好。 想什么呢?不是别的事,单单就是想着云梦剑派。 『当代第一兵家』,他作的事,到底哪样是真c哪样是假? 聪明绝顶的屈戎玉,又为什么总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一点一点的回想,元仁右亲自教他『归云晓梦』与『凌云步』此云梦剑派二 大绝学c屈兵专让他入『回梦汲元阵』中过夜,等同教了他第叁样绝学『游梦功 』c还有庐山脚下那一首『听屈戎玉弹琴』c乃至於『回梦汲元阵』阵眼中那起 死回生的二十日c湘江畔留得性命的黑桐c王道等人 君弃剑愈来愈觉得,云梦剑派并无敌意! 过了会儿,他望向门口,有个人进来了。 这人身上缠了条蛇,一尾鲜红c头上突起肉块,犹如生角的赤蛇。 此人自是蓝娇桃。他一入房,便向君弃剑道:「找到了。」 君弃剑立即起身,环顾众人,道:「我现在要去找屈戎玉,势必得与二十一 水帮联盟动上手。」 晨星一愣,愕然道:「你确定?你要去找屈戎玉?」 君弃剑没有答他,转身便与蓝娇桃离去了。 晨星的神情仍然显示着疑惑,他不懂,大大不懂。 云梦剑派是敌人,一直都是,君弃剑是个明白人,为什么会相信屈戎玉c相 信云梦剑派?他这一去,如其所言,势必是要与二十一水帮联盟争人了。这二十 一水帮联盟,又是『徐乞杀害皇甫望』此一谣言的来源集团,君弃剑难道不会认 为,二十一水帮联盟一开始即与云梦剑派合谋么?为何又要去? 晨星真的想不通了,他转眼看着瑞思,也是曾得君聆诗首肯的瑞思,盼能看 出些端倪来。 瑞思并未即答,先向白重道:「你也去吧。」 白重微一颔首,立即起身行出,毫无犹豫。看得出来,他原本也想去。 君弃剑这一去,无异入龙潭虎穴,既然是朋友,白重心里便已不愿坐观。 白重离开后,瑞思才道:「这是最后一个赌注了。」 晨星摇头,示意不解。 瑞思道:「庐山集英会时,不空和尚受诏出席,这就证明,唐朝廷承认了北 武林盟在皇甫望领导下所建立的战功了,同时也期望南武林能够发挥出同北武林 一般的功用。但这次大会,胜出者居然是倭族人,朝廷自然对南武林信心全失了 !会后皇甫望又猝死,北武林一时混乱。虽然尚有徐乞在,究竟孤掌难鸣如 此一来,南武林成了一盘散沙c北武林群龙无首c朝廷军队光抵挡吐番c压制中 土藩镇内乱,便已无有馀力。现在的大唐,实受不起回c番c南c倭四族之中任 二族联合进军了!」 这段话所言非虚,自安史乱后,至今已有二十年时光,虽然乱事敉平了,但 大唐元气大伤,除蜀中崔旰外,山东平卢战区c河北魏博战区c幽州卢龙战区等 藩镇俱已形同割据自立。再加上十年前仆固怀恩连结吐番c回纥c吐谷浑c奴拉 等部族联合大举进军中土,逼近京畿c帝都震动,即是『天可汗』威名不再的最 大证据!仔细评估现今的大唐国力,实已与四百年前的东晋无甚两样。 自贞观至开元,累积百馀年的国力,竟在这二十年内耗尽了,说来也甚是可 笑! 这些话由身为回纥人的瑞思说来,晨星不能不觉得刺耳。但这一切都是事实 ,晨星也只能闷闷的点头。 瑞思继续说道:「而今朝军无力,南c北武林群豪已不可恃,大唐国运看来 也已到了尽头。但这之中,却还有一线生机!那便是中原武林最有实力的两大帮 派:其一为人数最众的丐帮;其二则是擅长培养优秀人才的云梦剑派。以云梦剑 派门人为将c丐帮帮众为兵,将四大番族各个击破,这是挽救大唐国祚最后的办 法」 听到这里,晨星大摇其头,连道:「无可能!万无可能!我丐帮上下自前年 大会后,无不对云梦剑派恨之入骨,怎会与云梦剑派合作?更何况」 「云梦剑派居心叵测,是么?」瑞思接腔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赌注 ,最重要的赌注!就赌云梦剑派究竟是通敌卖国c或者忍辱负重徐乞是个直 性人,君弃剑是不敢顶撞他的c或许便连君无忧也争不过他的执拗。既然争不过 徐乞c讲不动丐帮,那最后的办法,就只好由君弃剑自己主动了。这就是他八天 来所想的事情不,其实在屈戎玉离去那天,他便已下了决定,这八天他是在 挣扎!这个注要是下错了,那便万劫不复!但仔细想想,其实现在的他c现在的 大唐,也已无甚可输,既已家徒四壁c不如孤注一掷」 「他这是连兜裆布也拿下去赌了。」宇文离说。 瑞思笑笑,点了点头。这种说法,也是不错。 蓝娇桃与君弃剑来到船坞,晨府有船停在这儿,要取用不是问题。 君弃剑将家丁叫上岸,自己上了船掌舵。一回首,却见蓝娇桃站在堤边,脸 有不豫之色。 君弃剑知道:一者,蓝娇桃曾与几位同伴投入汉鄂帮担任间谍工作,亦因如 此,他才能找到屈戎玉被带去哪儿了;二者,蓝娇桃的雇主究竟是瑞思c而非自 己,愿意去帮忙打听出屈戎玉的所在,实已仁至义尽。 君弃剑正想开口,让蓝娇桃说出位置即可,却见一人自远方疾奔而来。原本 相距尚有二十馀丈,不过两个呼吸,即已奔到面前,速度着实极快! 是白重。君弃剑见了,暗暗想道:「这人果然一直保留实力!」 白重停下脚步,原本白净的面皮微微泛红,但呼吸仍是极匀。他向蓝娇桃 道:「走吧。」话声无一点起伏,说完,便跳上船去。 蓝娇桃听了,一笑,也上船了。 君弃剑轻摆尾舵,炎夏的六月天,一时狂风呼啸c清凉无比! 这船真的在水上吗?白重心里想着,便是叁石强弓所出之箭,也不过如此 而已! 白重是回纥人,善骑马c却不喜欢行船,甚至他也会晕船。但这船虽快c 却稳,稳到不像在坐船,也让白重无一点晕眩感。 君弃剑的行船功夫,着实已登峰造极c臻入化境了。 自然,这也是拜段钰与『回梦汲元阵』所赐。 蓝娇桃走到船尾,向君弃剑道:「人在鄂州。鄂州有叁个船坞,一个在汉水 长江交流处,那是官家的粮船兵船;一个在汉水,那是载客的民船或渔船;一个 靠长江畔,是汉鄂帮大小船支停泊处。」 君弃剑手上没停,只是颔首。既然人是被李定率众带走的,定然是在汉鄂帮 所属的船坞了。 只是,汉鄂帮乃江南第一大水帮,其所有船支没有叁百c也有百八,蓝娇桃 竟能在水帮帮众环伺之下找出屈戎玉所在,也着实了得。 襄州与鄂州相去四百馀里,小舟顺流而下c加上君弃剑摆舵使船行如箭c甚 至胜箭,不过半个时辰,已走了一半路程。 白重行至船尾,说了叁个字:「为什么?」 那是指,为什么执意要去找屈戎玉? 「於公於私,我都欠她c欠云梦剑派太多」君弃剑应道,应得有点无力 c也有点心虚。 知恩不报枉为人,而他居然拖了八天才行动! 同时,舱中又鱼贯走出四人,正是『岭南四颠』! 王传道:「你明知欠小妹太多,居然还等了八天!」 秦成道:「大哥,他君氏父子得顾虑的着实是太多了。」 李虑道:「是啊,还是同我们一般的好。」 铁无敌道:「同我们一般?哪般?」 此四人一现身便唱起四人相声,君弃剑虽明知舱中有人,也不禁一怔。倒是 蓝娇桃油然应道:「同你们一般,空空来c空空去,厥然一身,无什可恋!」 铁无敌疑道:「厥然一身?那是啥意思?」 秦成道:「老四,那是指我们一无所有。」 王传道:「什么一无所有!小蛇人你乱说话!咱四人好歹也在岭南各据山头 ,堂堂一帮之主!」 李虑道:「是么!至不济,咱们身上也还穿着衣服,非是光着屁股,怎能说 是空空?」 君弃剑笑了,苦笑。 白重没笑出声,可嘴角也微微扬起。 蓝娇桃道:「好啦!让你们跟来,可别搞乱分我们心神。乖乖坐着就是。」 蓝娇桃不过二十岁年纪,面对着四个大上自己十几二十岁的汉子,竟如此颐 指气使!而岭南四颠居然也真听话,一个个排成一列坐下了,君弃剑一见,终於 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重轻轻呼了口气,忍住笑意,又向君弃剑道:「理由就只这样?」 君弃剑止了笑,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 蓝娇桃道:「如果你救了她,结果竟是为虎作伥,那又怎样?君聆诗何等大 义,怎会教出你这个不识大体的儿子!」 君弃剑只是摇头而已。 二爹大义么?或许吧 我总觉得,二爹义无反顾地想延续大唐国祚,倒不是为了大义 甚至应该说,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因『外族』。二爹是个家天下的人,怎么 无人看出了?以二爹的恶战c二爹的宏观,他不是一个有民族观念的人 那么,二爹挺身而出,连连施策欲阻回c番c倭c南四族侵唐,又是何故? 君弃剑仍旧摇头,只是摇头,这不是否定,是不懂。 君聆诗的心思,天下能有几人懂得。 摇头之间,鄂州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叁话 大义所在? ̄之二 ; 君弃剑将小舟泊岸,这是鄂州靠汉水侧的船坞,多是民船c渔船。船上七人 接连上岸,蓝娇桃又回头吩咐道:「你们静些,咱是来救人c不是来打架。」 王传道:「小妹是被李定领人抓走的,咱既要带走小妹,怎可能不打架?」 秦成道:「老大,小蛇人的意思应该是说,要秘密行动。」 李虑瞥了君弃剑一眼,道:「你还行么?脸色这么差,几天没睡了?」 铁无敌道:「既是如此,咱们是不是该先去睡个觉,晚上再行动?」 「不不用。」君弃剑轻呼了口气,此处是汉水畔,吸入的尽是水气。 不过一个呼吸,君弃剑脸色红润了c人也精神了。李虑一见,咋舌道:「乖 乖不得了!你比我还英俊!」 白重听得好笑 ̄在庐山集英会后,他听闻江南有句俗谚,尤其在彭蠡湖畔 传得最广,是谓『江左丰神龙子期,君氏父子俱出人』,鄱阳剑派现任掌门龙子 期之俊美,那是人尽皆知;另君聆诗的仙风鹤骨c君弃剑的玉树临风,也天下闻 名,这麻子脸怎会如此不自量力,与君弃剑比起相貌来了? 君弃剑扭扭颈子,即道:「不用磨工夫了,咱们直捣黄龙!四位帮主c寨主 c头头c首领,水帮帮众人数极众,可得交给你们了。」 这正是合意!岭南四颠个个磨拳擦掌c跃跃欲试。铁无敌更说道:「他们胆 敢动咱们的小妹子,可要他们尝尝利害!」他在四位结义兄弟中排行最末c在家 中又是独子,一直也想有个弟弟妹妹,屈戎玉可是个再难求到的小妹了!他人虽 粗旷,对这妹子倒是颇有其独到的照顾方式。 甚至屈兵专重伤的消息,也是他第一个打听到的,马上找齐了叁位兄长赶赴 襄州,准备给小妹传信。岂知一到襄州,便见水帮帮众围攻屈戎玉,自然立时大 打出手。可惜四位粗人仅懂猛打,屈戎玉仍是给抓走了。他们四人在岭南虽则占 地为王,到了襄州,正是虎落平阳,啥消息也打听不到c也不晓得屈戎玉究竟给 抓到哪儿去了。倒是君弃剑得到消息后,便暗中联络此四人,让他们暂住於晨府 船舱,再请蓝娇桃打听屈戎玉的下落,此时便一道将他们带来了。 自庐山集英会后,水帮联盟对君氏父子此一集团便已无什善意c甚至极有敌 意了,君弃剑早不怕与水帮联盟翻脸,只差在什么时候要掀牌动手罢了。 正好有了这个机会c也可以说是藉口,君弃剑心中算计,如情势允许,不如 一举挑了江南第一大水帮汉鄂帮,也可杀杀二十一水帮联盟的锐气。 既已有定案,七人一行直向鄂州靠长江岸去,找上了汉鄂帮所属的船坞。 来到江边,即见大小船支星罗棋布,看去竟不下叁百支船,一时还真令人眼 花撩乱! 蓝娇桃一手指着一艘不大不小的中型船,道:「就在那船里。」 众人顺指望去,那艘中型船原本并不显眼,但再仔细一看,这船比其馀船支 显得黝黑c又泛点深红,显然船板材质大不相同。 汉鄂帮帮众之多,整个汉水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总人数也不下千人,此处 乃是总舵,也聚集了超过五百人,君弃剑c蓝娇桃c白重都在庐山集英会露过 脸,岭南四颠也是个个形貌特异,极为好认,立时有人发声,各支船上即刻出现 许多水帮帮众,大头小头圆头尖头平头光头也不一而足! 但人众之中,却不见李定。 各水帮帮众或越船过板c或下水泅游,各个都往岸边聚拢了来,君弃剑即道 :「四位,交给你们了!」 铁无敌大吼一声,双臂抡拳,立时迎上,砰砰两声,两个才刚上岸的水帮帮 众即又跌回水中。 「老四,打得好!」王传叫道,跟着连连发箭,正是散弹枪打鸟,呼爹喊娘 声四下大作。李虑也没闲着,趁敌人闪躲王传箭枝时,依着秦成指示,来一个打 一个c来两个挡一双,便是挡不下的,也有铁无敌在旁敌住。 君弃剑见此四人合作无间,以四敌百,也无什大问题,便向蓝娇桃c白重 二人道:「走吧!」略一缩身,立即窜出,在水帮帮众环伺之下滴溜溜地移位过 人,落步行云流水c不见略阻,正是云梦剑派极顶身法:『身动留影凌云步』! 不过一个呼吸,君弃剑已置身原本相距叁丈多外的江中船支舱上,回头一看 ,蓝娇桃与白重竟也已双双落在身侧。落下时,加上了两个人的重量,脚下船 支也仅轻轻一晃而已,这一晃之细微,若非君弃剑水性已臻化境c犹胜游鱼,也 是查觉不来的。 此二人果然非同小可!君弃剑暗道,跟着看准了那艘黑板船,几个纵跃便已 抵达。 此船离岸颇远,原本看来不大不小,只是中型船,一踩了上来,才知其实颇 大,至少也能载乘百人。 一上船,舱中便冲出了许多水帮帮众,蓝娇桃自裤侧掏出手杖,见得已有一 人扬起单刀扑近己身,即一杖挥出。 这一杖挥得随兴,准头既差c速度亦慢,直比贩夫拿扁担打人还不济! 受击那人只微一屈身,便避开这一杖,明明已经避过,后颈忽尔微微一疼, 不禁『唉咿』叫出了声。君弃剑看得分明,却是赤冠鳞虺缠上杖身,杖是直的c 死的,打过头便回不来了,但赤冠鳞虺却是能弯曲c是活的,打过了头,它也可 以回身在对手身上咬上一口!如此一来,蓝娇桃纵使出手随兴,也足令人防不胜 防了!即赞道:「好一根如意杖!」 蓝娇桃微笑道:「如意杖,好名字!」他见了受赤冠鳞虺一咬的那人张口呼 痛,左手一扬,便抛了样物事到他嘴中,那人一惊,情知蓝娇桃是苗人c善养蛊 使毒,吃了他的东西,只怕立时便没命了!急忙伸手引吐,将那东西呕了出来。 蓝娇桃见状,摇头轻叹了一声,见那人又舞刀攻上,只轻轻一跃,便跳到了 船弦上避过了,说道:「方才那药你若服下,顶多全身麻痒叁天,便无事了。如 今你又恃勇斗狠,使得血行加速,神仙也救不了你。」 那人怔了,跟着心头一紧,立即感到异常疼痛,痛得忍不住了,倒在甲板上 打起了滚,口里也不住嚎叫。 其馀水帮帮众见此,也是懵了,直盯着这打滚的弟兄,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愈滚愈快,叫疼不够,又叫热,将身上的衣服一片一片撕去,才见他浑 身通红,似已熟透。 当他将最后一块兜裆布也撕去,身子抖了几抖,便不动了,赤条条地躺在甲 板上。 水帮帮众惊异莫名,一人颤声说道:「喂你怎么啦」同时伸手碰触 倒地那人的身子。 这不摸尚可,一摸之下,只感炙热难当,手掌立即弹了起来。不一会儿,又 觉指尖奇痒无比,仔细一看,指尖居然已被蚀出个洞,见骨了! 他惊叫一声,又感到十指皆痛,所谓十指连心,真是痛不可当!当场双手乱 抓乱搓,想找些东西止痒止疼。但其馀从船舱中冲上来的水帮帮众都吓呆了,全 部退得远远的。 那人乱抓一阵,偏生无物可抓,只得将十指在甲板上猛捶猛插,盼能以痛止 痛,实是已痛到失去理性了!但捶捶插插了一阵,痛未稍止,更甚有加剧之势! 甚至不只是指痛,已痛到心坎里去了,於是又复在甲板上打起了滚,仍然不住叫 痛,叫了一阵痛,又叫起了热,开始一块一块撕身上的衣物,一般的撕到赤条条 时,又不动了。 白重固是沈稳,见此情景,也脸色微变。 这是什么蛇?什么毒?居然如此厉害!一口咬毙一人,原是不奇,居然连只 是碰了尸体一下,也会遭蛇毒蔓延侵身丧命? 蓝娇桃冷然望着那两个人接连喊痛c打滚c撕衣c乃至气绝,眉头皱也不皱 一下,待第二人毙命后,才将刚刚定名的如意杖略略一扬,道:「紫冠鳞虺之毒 ,猛烈非常c天下无双,被紫冠鳞虺噬咬者,都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便即毙命 ,可惜紫冠鳞虺已死了,没机会让你们见识。我手头上的赤冠鳞虺毒性就差了些 ,被它咬中是如何死法,你们可看清楚了?」 船上的水帮帮众见了两位弟兄死得这般难受痛苦,早已吓得心寒胆裂c魂飞 九霄之外了,哪有人有力气去答蓝娇桃的话?蓝娇桃见无人答应,跃下船弦,挺 着如意杖便向众人行去,道:「既然没看清楚,就请你们再推派位代表出来作个 示范」 这一惊非同小可!船上近百名汉子一个个惊叫呼救c哭爹找娘之声不绝於耳 c扑通扑通之声亦不绝於耳,众汉子见赤冠鳞虺接近,争先恐后一个个皆跳下水 去了。 直到甲板上再无一水帮之人,蓝娇桃一笑,才收起如意杖,赤冠鳞虺又复缠 身。它是最好的防身武器。 蓝娇桃回身走向君弃剑与白重,道:「下舱吧。」叁人一列即向底部船舱 行去。 这路上,白重望着前方蓝娇桃身上的赤冠鳞虺,白净面皮显得有点铁青。 君弃剑暗暗想道:「世人皆知刀锋之利,即不触刀锋;皆知小人之险,即不 近小人。如赤冠鳞虺这等毒物,看去虽不甚毒,其实却比示毒於外的紫冠鳞虺还 毒!这才是最可怕的」 叁人下舱走了几步,即见有叁个舱房。君弃剑深深作了个呼吸,闻到了一点 气息,那是温香软玉的气息,舱中之人的呼吸,如璧之朴c有娴雅气度,便知道 屈戎玉是给囚在居中的舱房内了。他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门板叩叩之声有异 ,显然质地极硬c亦极厚,白重即道:「这门太坚实,我们无有火ya一,只得将 锁砍去才行。」 君弃剑出声叫道:「屈」他顿了一下,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 么方式称呼这姑娘,一时凭着直觉,便道:「璧娴!你在吗?」 甲板上的大呼小叫,屈戎玉也早就听见,她站到舱门边,听了君弃剑对自己 的称呼,即笑道:「你给我取字么?还满好听的,我接受了。」跟着脸色略沈, 嗔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是什么地方c什么时候,居然还有空闹扭?肯来就不错了吧!君弃剑感 到有点好笑,但也知道岸上四人虽抵得住水帮帮众围攻,终究是以寡敌众,时候 长了,难免气力不支,可得把握时间,便道:「你退开,我们将锁毁去!」 屈戎玉在舱内摇头,还未出声,外头已一人淡然说道:「打不坏的。」 这声音,很淡c很柔,似乎是听过的声音 是了!屈戎玉听过,听过他的笑声! 他,这陌生人,便是看出了天赋异才君聆诗织网之计的那人! 原来他还在船上!他一直在船上! 屈戎玉震愕了,急急嚷道:「快走!你们快走!」因为她知道,她听过这个 人的脚步声,她很清楚,此人武术艺业,不下於楚兵玄!不下於云梦剑派第一高 手c也极可能是中原第一高手c普天之下第一高手的楚兵玄! 如果君弃剑与此人动上手,那与庐山情况截然不同,绝无再生之望了! 其实,何需屈戎玉叫?白重c蓝娇桃c乃至君弃剑,叁个人都懵了。 此人出现得无一点徵兆,他只立在叁人身旁数尺而已,然而在他出声之前, 叁人皆无所觉。 若果他出手偷袭,岂能有幸? 君弃剑等叁人呆然盯着眼前这人 ̄很年轻,十分年轻,看来了不起叁十岁左 右,比君聆诗还年少了几岁。他穿着一身花饰繁复的黑色华服,明明是个男人, 却粉雕玉琢c胭脂气极重 不,不对!君弃剑吸了口气,发现胭脂气只是他的表面,内里却极罡c极硬 !一身功力之高,只恐话以超凡入圣,犹嫌不足! 君弃剑倒抽了口凉气 ̄他感觉到,此人只怕不下於段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叁话 大义所在? ̄之叁 ; 陌生人一眼扫过叁人,将目光停在蓝娇桃身上,以轻淡的语气说道:「我最 讨厌的,便是叛徒。」 蓝娇桃怔了 ̄他也看出来,早看出来此人是云南人,且是个极有身份的云南 人!深蓝与黑色的衣饰,是云南南诏黑族的标准服饰。蓝娇桃身上也是穿着黑色 的上衣c深蓝色的长裤,虽在袖口与裤管上亦有绣花,与眼前这人一比,倒显得 朴实了。 他是云南的什么人?蓝娇桃一直在想,努力搜寻记忆。 其实这是白费工夫,这个人,如果见过,怎能忘了? 直到陌生人出声,才打断了蓝娇桃的思绪。这声音c语意,竟使蓝娇桃起了 一身鸡皮疙瘩! 陌生人跟着转向白重,道:「你主仆叁人也是,叛徒。蓝娇桃叛了云南, 你主仆叁人叛了回纥。」语气仍然十分轻淡c百分柔和,白重却自骨子里发起 了颤。 陌生人最后才盯着君弃剑,上下打量了一阵,笑道:「学贯诸葛静c君聆诗 二大蠢才,你不错,尽得其蠢,青出於蓝!」 屈戎玉在舱中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这个人怎会如此了解君弃剑的缺点? 本身被辱骂c被轻视,君弃剑往往可以摇摇头c笑一笑便当没事,这是他的 气度;但若是骂着了他身边的人,他就不会善罢了 ̄宣城外长江畔树林内,李定 与龙子期等人污赖徐乞暗害皇甫望,君弃剑震怒出手,即是一例。 此时的君弃剑,在庐山集英会后,曾於『回梦汲元阵』阵眼待过二十日,尽 得天地至清之水灵气息,屈兵专便向元仁右说过:「此子已不在你我之下!」 没错,自从出阵眼后,君弃剑的实力已与庐山集英会时判若两人,但究竟有 多高?劲御仙气的底限在哪?屈兵专没下定论c屈戎玉也不敢下定论。 相同的,外头那陌生人纵使武艺绝伦,只怕对劲御仙气这等能『御天地万物 之气以为己用』的绝顶内功,也有几分忌惮的。换言之,他不能笃定自己必然能 胜过如今身处江上的君弃剑! 他刻意辱及诸葛静c君聆诗,这是君弃剑最尊敬的两个人,他是要逼君弃剑 先出手,探其虚实! 屈戎玉急了,她想喊话告知君弃剑保持冷静c不可随意出手,但还未出声, 便听见了笑声,这笑声颇柔和c也很泰然,是君弃剑的笑声。 君弃剑自然听到了陌生人所说的话,那并不可笑。他笑,是因为感受到了屈 戎玉的着急c屈戎玉真心的紧张,光听呼吸声,就能知道了。 这便证明,云梦剑派并未与二十一水帮联盟合谋,这一趟,没白走。 可君弃剑一笑,却教蓝娇桃c白重傻住了 ̄他们自然看出,眼前这陌生人 非是易与之辈,君弃剑还有空笑? 岂料,陌生人见君弃剑笑,自己也笑了。两人都是微笑而已。陌生人淡淡说 道:「真像!你真像当年的诸葛静!大祸临头,还在故作镇定!我就讨厌他这模 样!你也是,看了就讨厌!」 君弃剑也淡然应道:「不敢当!只是,天下之事,莫能过我乾爹眼界,对他 而言,世上已无值得惊怒之事,自然处变不惊c镇定如恒了。」 陌生人道:「莫能过其眼界?此未免言过其实!有件事,他千算万算,偏生 就是漏算了」 君弃剑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陌生人呵呵一笑,道:「这件事可是他生平最大的遗憾与败笔!怎么,原来 你不晓得?那我也不让你晓得,让你永远被在鼓里!你若想知道,便去问问君 聆诗吧!」 这二人相视而笑,又这么一言来言去,若不论谈话内容c唯听其语气, 倒像是陈年老友阔别重逢叙旧,屈戎玉c白重c蓝娇桃c以及后来赶到的李定 都听懵了,屈戎玉隔着舱板,低声问道:「驴蛋,你认识他?」 「不认识。」君弃剑油然应了,再向陌生人道:「还没请教?」 「仲参。」陌生人答道。 君弃剑怔了。 仲参?这名字好熟他是云南人,是谁? 屈戎玉c蓝娇桃也感到这名字似曾相识,一时却全都想不起来。 仲参,这种怪名字,谁会忘了? 也或许便是因着它怪,才会忘了。 仲参道:「把锁打开吧。」这句话是对李定说的,俨然是命令的口吻。 李定犹豫了,一时并未动作。 仲参道:「没关系,八天,够了。」 李定这才起步向前,自怀中取出一根钢锥,直插入扣住舱门的大锁块上,转 了两转,锁块便即落下。 门开了,屈戎玉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有些散乱了c绿纱衣上多了些污渍c犹 如白玉雕成的脸上也出现了点污垢黑斑。君弃剑见了,笑道:「你这模样,倒比 较像人。」跟着又转向仲参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仲参转身,迳行走出船舱c上了甲板。他不回答,用行动作答。 李定有点不甘心,但自忖不能是眼前四人任一人的对手,只得悻悻然跟着仲 参上甲板。 君弃剑等四人也跟了上去,但来到甲板上,却已不见仲参形影。 君弃剑瞥了李定一眼,转向屈戎玉道:「你要报仇吗?要,就请快。」 蓝娇桃看着甲板上被赤冠鳞虺毒毙的两名水帮帮众,筋肉已被蚀尽,只剩下 以血色与深紫色交缠而成的两副骸骨,便道:「如果有需要,咱的小宠可以借你 一用。」 屈戎玉直盯着李定,眼中已露出了腾腾杀气。 李定早也见到甲板上的骸骨c蓝娇桃身上的赤冠鳞虺c还有屈戎玉的怒意, 只吓得牙齿不住打架c双腿也颤抖不止,连连退了几步,屈戎玉也就跟上了几步 ,李定一咬牙,转身跃过船弦,跳进长江。 李定身为二十一水帮联盟的头头,尚且如此仓皇逃命,实可见得,二十一水 帮联盟仅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屈戎玉见李定为了逃命,什么尊严也不要了,报复的意兴顿时大减,她轻叹 一声,道:「留着他,让他日后见了云梦剑派门人便得当缩头乌龟,对这一帮之 主来说,应该更难过吧。」 此时,岸边传来一声嚷叫:「老四!老四!两刀而已,撑着点!」 屈戎玉怔了,这声音好熟!君弃剑啊哟一声,忙道:「忘了他们四个还在拚 命!」转身一跃,急急向岸边赶去了。 蓝娇桃c白重相顾呆然,而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也忘了。 君弃剑回到堤上,正落在铁无敌身前,他见铁无敌两支手臂皆已捱刀c创口 颇深,虽然血如泉涌,仍硬是抡着拳头打人,心里赞道:「好硬汉子!」回身一 看,百多名水帮帮众显然不知其头头也已逃之夭夭,仍自围攻上来,即提起双臂 ,觑着最近的二人,一左一右分送了一掌。 这一掌并无用力c出手亦不甚快,似乎只是摆动衣袖,且未打到对手身上, 即已收掌,动作彷若演武,着实写意得紧。两名准备接招的水帮帮众原本已挥舞 单刀要去砍君弃剑的手臂,砍了个空,才发觉君弃剑竟已收手,一怔之后,忽又 感一股大力袭向胸臆,将其不住向后推挤,他们在船上讨生活的人,下盘一向极 稳,急忙跨下马步要站定身子,但这股力道却绵绵不绝,抵得一时,它便又继续 加剧c力量也更强大了!不过两个呼吸,这股力道彷佛从潺潺流水化为洪流之钜 !受击的二人再也挺之不住,同时退了一步。这步一退,势子便收不住了,持续 向后踉跄倒退了十馀步,挤到了后头其馀弟兄身上,在他人身上翻滚,此二人双 腿乱踢c双手乱抓,一时竟形如溺水之人。二人在这人海翻腾一阵,已将百馀名 水帮帮众给推压挤倒了近半数,滚过众人身上c头顶,直滚进了长江里去。 此二人翻滚时,含岭南四颠在内,站得较远的水帮帮众也都被唬住了。 王传道:「他们不是在水上讨饭吃的么?」 秦成道:「是啊!怎么明明人在地上,却像溺水一般?」 李虑正要接腔,蓝娇桃c白重c屈戎玉皆已回来。蓝娇桃又掏出手杖,使 赤冠鳞虺缠於其上,扬了扬手,道:「谁要再来陪我的小红玩玩?」 此处之众,有不少便是从船上溜回来的。他们不敢碰上赤冠鳞虺,却敢打岭 南四颠。此所谓欺善怕恶是也。此时又见赤冠鳞虺,俱吓得面有土色,几个胆小 的回身便跳入长江逃命去了。 屈戎玉见铁无敌双臂流血不止,一时心头火起,道:「四哥!我把他们打成 跛子,给你赔罪!」原本她对岭南四颠的四人相声,也是极为头痛。但八天前襄 州码头,她被水帮帮众围攻擒抓时,赶来以寡敌众c拚了命想救她的,却也是这 四人。此时这四人再次以寡敌众,换得了君弃剑上船讨人的时间。她有点懂了, 这四人虽是大老粗,却有他们自己表现义气的方式,他们也是真心把自己当成小 妹的。屈戎玉有点感动c也有点感激,一时之间,她想不到什么报答的方法,只 好将他们受的伤,十倍奉还给这些水虾! 同时,一女声在后方道:「果然是士别叁日」 说的虽是汉语,但有点异国腔,显非出自汉人之口,这是君弃剑很熟悉的声 音!他猛然回头,又一男声冷冷接道:「刮目相看!」 跟着,有利器破空之声,白重听出目标正是自己,一晃手掣出长剑,便在 背后作了挡格,锵一声响,暗器准准地打中了他置背的长剑,似乎背后也生得 有眼一般。这原是极高明的动作,却听白重闷哼一声,左手倒伸至背门一抽, 拔出了一样物事。 非它,乃手里剑。 手里剑突出四角,即使以兵刃挡格,它也可能只是换个角度,射向目标身体 的另一个部位。 此时,李定从长江中游回岸边,戢指叫道:「格老子的!你们在作什么?快 把这几个小鬼宰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的确是一帮之主,但赤冠鳞虺的毒性实在太吓人,众人只 向前两步,见蓝娇桃又将如意杖略扬了扬c赤冠鳞虺在杖上昂首吐信c意态扬然 ,心中一凛,又退了回来。 君弃剑c白重二人并立,面朝西方,这是往汉水船坞的方向,已有二男二 女当在道上。 不作他人想,自是神宫寺流风c堀雪c栗原苗c栗原辅文! 屈戎玉想:难道这些倭族人,竟也与二十一水帮联盟合谋?难道,他们 竟已看出了爷爷的计划?跟着便踏出一步。君弃剑忙一把拉住她的臂膀。 屈戎玉一呆,她感觉到,君弃剑的手臂在发颤c甚至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君弃剑轻轻摇头,道:「现在,你要作的事,只有一件」 屈戎玉退回了那一步。 白重将手里剑往地上猛砸,闷声道:「很好!」是对手,是个老对手! 屈戎玉很震憾 ̄若果倭族与二十一水帮联盟果然合谋,那么,便等於屈兵专 的图谋已被识破。如此一来,当倭族军马登陆,有了二十一水帮联盟策应,一盘 散沙的南武林,怎可能挡得下? 还有仲参,还有云南! 这些道理,君弃剑也懂。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将这口气吐出来。 但他还未动手,白重已将蓝娇桃招呼过来,左手先指着栗原辅文,道:「 这是我的。」跟着再指栗原苗:「阿桃,那是你的。」 「这一些,是我们的!」岭南四颠面前江边排成一列,正挡在百馀名水帮帮 众面前! 君弃剑则正对流风,指着他身后的汉水船坞,向屈戎玉道:「那边,是你的 。」 栗原姐弟都笑了。 流风左手紧握着刀鞘,他发颤了,和君弃剑一样,他也在发颤。 雪静静地退开了几步,她的脸上有点无奈c有点哀戚。 谁都知道,在庐山集英会时,白重与君弃剑,分别惨败於栗原辅文c神宫 寺流风二人手下。如今,他们又要再单挑? 屈戎玉一时未动。 就把他们留在这里,不等於送死? 「十天了」君弃剑低声道:「你爷爷受伤十天了,他还能撑多久?」 屈戎玉身子一震,又回头望向岭南四颠。 「这几个小喽罗!」「咱们还能应付!」「小妹尽管放心去!」「代咱们向 爷爷问个好!」四人又唱起了相声。 「璧娴,你去吧。晨府的船,你认得的。」君弃剑道。 屈戎玉点点头,走了。 白重抖动长剑,首先发难,向栗原辅文直扑了过去。 水帮帮众见敌人已非赤冠鳞虺,一时信心大增,一个个冲了上来。 在一片呐喊厮杀声中,屈戎玉独自驾舟,直往回梦堂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话 当代第一兵家 ̄之一 ; 白重c蓝娇桃已与栗原姐弟动上了手,岭南四颠与水帮帮众也没闲着,唯 馀堀雪一旁静立,君弃剑c神宫寺流风慨然对望。旁儿的兵刃交集c拳来脚往 c上自皇天后土c下至祖宗十八代各种吆喝谩骂,他们毫不挂意,似乎与己一点 关系也无。 他二人的眼神都很幽远c也很深遂,表情显现出来的,则是一种怀念。 君弃剑先是向与栗原苗缠在一起的蓝娇桃扬了扬下巴,道:「你记得他吗? 那时我们离开水帮大会的大船,就是他带头凿了我们的舟子。」 流风颔首,道:「记得,后来我们上岸,给他的同伴七人一路追击,很辛苦 才打胜了。接着,我们误打误撞,入了南宫府邸。」 君弃剑道:「杭塘山的王虎c火牛c万蛇阵,原来都是他预先摆下的。就是 他救了我们的。」说着,一指指向白重。 流风接道:「然后你为了找蛇主人拿蛇毒解药,执意又回杭塘山,我们就此 分手了。」 君弃剑道:「听他说,紫冠鳞虺是你杀的?」 流风道:「当时我拔刀势力已蓄足,那紫蛇擅入我刀围,自是一刀毙命!」 「你也是突飞猛进哪」君弃剑赞叹道,又一眼瞥向白重与栗原辅文。 此二人在庐山上已分过高下,栗原辅文大胜。但此时看来,白重剑势如长 蛇吐信,既是摇摆不定c又有突来攻其不备之利,脚下步法踏得零乱,但显然身 随意动,零乱也可变为灵活;反观栗原辅文舍长就短,不用暗器c而持短刀相敌 ,仅是招架便已显得技穷,虽说比起往昔,确然也是进境不少,但也万无能胜过 白重!即道:「在庐山,你们用了什么?」 他不懂,非常不懂 ̄要能一击便让他失去反抗能力,生生成为刀网中的祭品 ,除非是徐乞c皇甫望那等级数的高手,方能有此能耐。流风纵使进步再多,也 不可能在分手短短十个月中突飞猛进至如斯境界啊! 流风摇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一根王传射出的乱箭飞了过来,雪扬手,镖箭并击,双双落地。雪淡淡 说道:「我们在中原游历也有两年,除了你c除了屈兵专,还认识了很多人。」 君弃剑心中一凛,有点懂了。 屈兵专是倭族进军中土的第一内应,屈兵专的要求则是『拉拢君聆诗』。欲 拉拢君聆诗,就要先从他君弃剑下手,这是倭族与屈兵专既定的行动方针。 但,雪如今却说,他们认识的人已不只有自己c不只屈兵专,即是意指, 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合作对象!对於倭族进军中土的行动,会有更大的助益! 是谁呢? 「仲参吗?」君弃剑沈声问道。 「还有赤心。」雪回答。 君弃剑静默了。 仲参是云南人,且应是个极有身份的云南人,这是可以轻易看出的事实;至 於赤心,则是回纥驻唐大使,在药罗葛移地健可汗面前,赤心的话极有份量,这 也是事实。 即亦,回c番c倭c云四路联军,他们已达成叁路并进的雏型了! 「那么,云梦剑派呢?」君弃剑阴郁地问着。 雪摇头,那意思是『不知道』c还是『不留』?君弃剑一时无法解读。 半晌后,雪幽幽道:「云梦剑派上下,个个都是一时之杰。但究竟要如何 处置,还得看天皇与师父的意思。」 「我和雪,可在师父面前保荐你。」流风扬扬颈子,说道。 「李白有云: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假使现在有个机会,早点用 兵,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应该要用?还是不要用?」君弃剑反问道:「说 说你们的意见?」 闻言,雪一时呆愣,开始沈思。 流风眉头紧皱,他对君弃剑此语解读为『阻止倭族进军,即可阻止云南与回 纥』! 流风拔刀了! 君弃剑仍无应战动作,悠然言道:「聚回c番c倭c南四路联军,瓜分中土 ,原本好计。但瓜分之后呢?昔中国有北魏,姓拓跋,是鲜卑族,后分为东魏c 西魏,共治北疆。但他们都觉得不够,东魏命短,才十六年,经一孝静帝,即为 北齐所篡;西魏也好不到哪去,只比东魏多活了六年,便被宇文氏推翻,立了北 周」 雪道:「你说这些何用?」 君弃剑不理,又自言道:「再往回看去,那魏c蜀c吴,都不过数十寒暑的 寿命罢了。乃至於春秋五霸c战国七雄,也不过百馀年而已」 流风听够了,他猛地跨上一步,已准备要出手,雪赶上两步,急忙将他拉 住,喃喃说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君弃剑道:「这神州大陆,原本便是一个整体的环境,要有一整体的政治体 系来作统治,才能维持。你们欲以四族联军瓜分神州,那是硬将神州大陆一分为 四了!此又更甚於南北朝时,堀,你熟习中国经史,你想想那短命的西魏c东魏 c北齐c北周,再看看汉c看看唐你们的四族联军计划,果然很好么?」 雪懵了,流风一把将雪推开,道:「别理他说的!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罢 了!」但这句话,连流风自己都不信。 拖延时间?拖得愈久,只会愈不利,拖延时间作啥? 正当此时,漫天响起一声大喝:「摆阵!」 这一声雄浑沈实,任谁也听得出来,发声之人绝对非同小可!众人一时止戈 ,抬头望向声源,唯见蓝影一闪,而后二十四人伴随二十四道银光洒落地面,这 二十四人落地之后,形影交错c个个动作迅捷异常,实令人眼花撩乱c捉摸不定 !半晌后,二十四人并二十四剑站了定位,二十四人皆着青衫,唯居中者着蓝衫 c戴葛巾,乃是回梦堂堂主元仁右! 其馀二十四人,自是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 「君弃剑c白重c蓝娇桃c岭南四颠,入阵!」元仁右一声断喝,俨然掌 控全场,不惟李定并其麾下数百帮众不敢稍动c便神宫寺流风等四人也未敢拦阻 ,君弃剑等七人皆缓缓退进剑阵之中。 这剑阵非他,自是曾大破丐帮莲花落之回梦剑阵! 在场诸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回梦剑阵,虽则个人所立似是杂乱无章c不成阵形 ,但光凭云梦剑派此一名头,即已足让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妄动。 君弃剑踏入剑阵,一步一步观察c探勘,很快便发现了:此剑阵其实并不奇 妙,仅是将回梦堂外之『回梦汲元阵』以人易石,摆下阵势罢了!但『回梦汲元 阵』中步步皆险,唯一羊肠小道可行,其馀位置水气极浓,常人吸入一口,便会 招致气脉阻塞c成为废人。以人易石布阵之后,剑锋也就代替了水气,一旦此阵 启动,入阵之人,能不受百剑所戮? 君弃剑自身走过『回梦汲元阵』c又能在这回梦剑阵中缓步前行,这才看出 端倪,在常人来看,回梦剑派之诡谲难测,便如同历史一般。混乱。 待君弃剑等七人尽数入阵之后,元仁右迳行跨步出阵,分顾南西二方,向李 定与栗原苗等人道:「带种的,不妨上来试试。回梦阵启,向不留人!」 「元仁右!」栗原苗沈声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倭族为敌了?」 元仁右冷哼一声,道:「二十一水帮联盟散播徐乞暗害皇甫望谣言,原就是 你等主意,你当我懵然不知么?你以为我元仁右是何许人也?我云梦剑派以兵学 立派,何种阴谋诡计不在算计之中?你居然以为能瞒我眼界,未免可笑!」跟着 又转向李定,道:「你囚本派戎字辈弟子行叁十六玉足足八日,你上来与我对上 八招,便此一笔勾销,如何?」 李定一听,惊呆了,颤颤地退了两步。 元仁右又道:「否则,我便相让於你,你尽遣麾下,管你有百人也好c千人 也罢,尽管来与我回梦剑阵斗上一斗!」 这一句,退的不只是李定,整体汉鄂帮帮众俱退了。 云梦剑派享誉江湖八百馀年,焉能好惹? 元仁右曾击败丐帮好手黄楼c连徐乞也自承不能胜之,岂能好惹! 屈兵专曾有评:仁右天资过人,乃一代奇才。唯禀性良善,不好争斗,使作 学问,成绩不少;若言兵阵,恐有所失。然其不鸣则己,鸣必惊人。 正因其不能从兵阵中,故元仁右未能坐上聚云堂主此一掌门候补的位置。但 奇才也不能埋没,即任为回梦堂主。 元仁右又转向倭族四使,慨然道:「你等联结二十一水帮联盟,至此再无情 面在!今日之后,若再相见,是敌非友!」 若仅元仁右一人,栗原苗等四人交相围攻,未必便败,但眼前却尚有回梦剑 阵,这绝非他们四人能惹得起。 其实,回梦堂下二十四子,除元仁右外,还有叁名『仁』字辈弟子,云梦剑 派收徒,向来只挑选人中之杰c实行精英教育,其中岂有庸才? 两边人马皆不作声,他们自认不能敌得整个回梦堂。 单一边不行c两边加起来也不行。 李定有点犹豫,他身旁尚有二百馀名帮众完好无损,对上二十四名回梦堂门 人,此是以一当十之局,岂不能战? 但,他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战了,怕要没命;不战,必然声名扫地!这二十一水帮联盟的龙头位置,便 再也不能坐了! 但转念一想,二十一水帮之中,若有一帮一寨能独力敌得住回梦堂,当初又 何必结成联盟?今日不战,原来不仅是忍辱负重c保存实力以待来日一战,还是 得了『知己知彼』的兵家之要了!还更是『识时务者』,那自己不成了俊杰?哪 有什么声名扫地的问题!如此一想,便即泰然,当即回身向帮众道:「格老子的 !回船上去!大家都回船上去!」不一会儿,汉鄂帮众喽罗散得乾净了。 「我们也走了。」栗原苗闷声道,即与栗原辅文泱泱离去。 流风c雪二人又向回梦剑阵望了一眼c向剑阵之中的君弃剑望了一眼,才 跟在栗原姐弟身后走了。 敌人退去之后,元仁右喊声『收阵』,二十四柄亮晃晃的长剑立即归鞘,极 为齐整的一声『唰』,令白重露出了惊慕之色。 唰声未尽,又听一声『咚』,众人一看,铁无敌倒地了。 元仁右忙道:「他还好么?」 秦成在铁无敌身上检视了一阵后,道:「没事,没致命伤。咱这老四比牛还 壮,再重的伤,睡上两天便无事了。」 王传接道:「俺也一般,相同的伤,老四睡上两天,俺睡叁天便没事了。」 说完,又是咚地一响,也倒了。 李虑看着王传与铁无敌两条大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道:「这可得找个地方 睡觉才好」 秦成道:「这儿是鄂州,汉鄂帮的地界,咱们才刚刚与汉鄂帮打完架,这儿 是住不得的。」 李虑道:「二哥所言不差。那么,咱们买条船,到水上睡去可好?」 秦成道:「那也不成!汉鄂帮众个个水性俱佳,冷不防趁着咱们睡觉凿了船 ,那可怎生是好?」 李虑道:「那么,咱们该到哪去」 秦成道:「不若买两匹马,让他们马背上睡去。」 李虑道:「不成!要是颠上两簸,把他们栽了下地,那可怎好!」 秦成一想不错,又道:「我们可以与他们共乘一马,将他们护住。」 李虑道:「可老大和老四都这么壮,他们坐前头c我们坐后头,只怕咱们的 手拉不着马缰。」 秦成道:「那也是,搞不定连咱们也要栽下地来了。」 原以为岭南四颠倒了两个,剩下两个,该会安静许多,没想到他们胡扯的功 力实已超凡入圣,不受人数所限,君弃剑懒得要他们住口了,迳自元仁右道:「 元堂主,你们怎会来此?」 元仁右叹口气,道:「屈师叔重伤十十天又四个时辰了,我们将他送进 『回梦汲元阵』中养伤,但没有阿玉在旁照料,他却无心养伤,伤势是一日沈过 一日。料想阿玉人在襄州,早也该得到消息,他爷孙俩虽非亲生,但情逾骨肉, 怎可能不闻不问?等了五天,左右不见阿玉踪影,想必是出了问题,於是掌门亲 自留下照料屈师叔,我回梦堂门下尽出,四下找寻阿玉。半个时辰前,我在洞庭 湖口遇见阿玉,她向我说明了情况,我便作啸声聚合本堂弟子,一同赶来。」 君弃剑闻言,即向四周回梦堂众门人环环一揖,道:「多谢各位。」 元仁右道:「且别来这套,你若出手,不仅栗原姐弟c神宫寺流风c堀雪 都不能是你的对手,百多名汉鄂帮喽罗亦不能动你分毫!你为何迟迟不战?」 君弃剑笑笑,反问道:「元堂主既知此间无人能是我对手,何故又急急带了 这许多师兄弟前来助阵?」 元仁右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君弃剑又道:「屈」顿了一顿,改口道 :「河伯怎样了?」他原想直呼『屈兵专』,但转念一想,既与决意与云梦剑派 合作,屈兵专至少也是前辈,岂能再直呼其名讳?便改了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别号 称之。 一提到屈兵专,元仁右脸色即沈了,道:「前头五日,若果阿玉在侧照料, 屈师叔功力深厚,再加上『回梦汲元阵』中的水气为其化去内伤,早该无碍。但 偏生阿玉为这班小贼所擒,连日来屈师叔心神恍惚,也不运功疗伤,只是不住喃 喃自语。这五日来,我等皆在外奔波,寻找阿玉,也不知情况。现在阿玉已经找 到,你等之围也解了,我们也要赶回回梦堂去。」 秦成在旁道:「小妹没事了,我和老叁把老大c老四送回岭南即可。」 李虑正要开口,君弃剑忙道:「那,咱们就此分手。元堂主,若有何事,可 再捎信予我。我不能决,会留予二爹裁。」 元仁右点点头,即领着回梦堂下二十四名弟子离去了。这果然是一支精英部 队,来时迅捷无匹c去时不过几个呼吸,即不见了人影,真犹如旋风过境一般。 岭南四颠也走了。君弃剑向白重道:「感觉怎样?」 「判若两人。」白重答。 这是指对於栗原辅文的感觉。庐山集英会时,白重不能接近栗原辅文身旁 一丈之内,适才却又大占上风,诡异!十分诡异! 君弃剑点了点头 ̄若非栗原辅文保留实力,则其中必有文章! 「回襄州再说吧。」蓝娇桃说道。於是一行叁人向汉水船坞行去。 到了汉水船坞,他们才想起:自己的船已让屈戎玉驶去了,现下无船可用。 「买船吧。」蓝娇桃又道。 君弃剑c白重都应好,但叁人皆无动作。 你瞪我c我瞪你,过了好一阵,君弃剑才道:「我身上没钱,一文也没。」 「我只有一把剑」白重讷讷说道。於是两人皆望向蓝娇桃。 是你说要买船的! 蓝娇桃退了一步,连连摇手,道:「我只有一条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话 当代第一兵家 ̄之二 ; 风吹,徐徐的;水流,潺潺的。 岸边的竹林倒影在水中,那影儿随着水流晃动c随着风吹摇摆,一时形如山 川百脉时又彷若仙乡神境,再一转眼,却幻化成了修罗场 倒影是绿的c水流是蓝的,但映出来的颜色却是白的,黏呼呼的白c让人很 不舒服的白。 去绿c剔蓝,剩下的就仅是血红,漫漫江水,皆是血红,上游必然有大屠戮 ,若非修罗场,又是什么? 但仔细一瞧,江水原非白色,是蓝c绿交织而成的靛青。这是自然的颜色c 是万物合睦的颜色。 竹林沙沙抖动了几下,一道绿影穿梭而过,很快 似乎又不是绿影,正当盛夏,竹林本绿,何来绿影?仅是风吹叶动而已。 但地上不寻常,随着枝叶大摆大摇,地上留下了些点点汁液 红色的汁液,有点腥味。 再看竹叶,不少叶缘也带着这红,与地上的红一般红。 有人过去!确然有人过去!在她疾行之下,柔叶也化为刀刃,划破了她的衣 裳c皮肤c面颊 不痛!哪里会痛了! 屈戎玉奔进回梦堂,元师叔说了,爷爷在回梦汲元阵中养伤的,掌门师祖亲 自顾着,但在回梦汲元阵中却不见人影,遂急急放声叫:「爷爷!爷爷!」她喊 得很仓皇c也很紧切,生怕又出了什么差池 其实,有楚兵玄亲自护法看顾,哪能有何意外了?便是再强的外敌来侵,先 有回梦竹林作屏c再加回梦汲元阵此一地形优势,更兼楚兵玄身负绝顶武艺,谁 人能在回梦堂中撒野?但屈戎玉没有想到这么多,她慌了c也乱了,世上唯一的 亲人身受重伤,听说被打傻了,现在又没见到人,如何不急? 「阿玉,你回来了?快!快进书房来!」内殿中扬扬传出话声,这声音也一 样,和屈戎玉一样,有点急c有点慌,是楚兵玄的声音。 回梦堂的书房,即是屈兵专的寝室,屈戎玉即刻发步赶进,一路上,她碰倒 了前院中的剑架c踢翻了大堂上的凳子c又在墙角处把自己的小臂撞出了一块瘀 血,再加上为汉鄂帮所困的八天内,未曾有沐浴更衣的机会c在回梦竹林又被叶 片割裂了衣裳与皮肤,待她进到书房中,不仅玉容憔悴,更兼浑身污秽c衣裳破 落,狼狈,十分狼狈。 她呼呼喘着大气,一进书房,即见楚兵玄站在床边,左掌抵在自己膻中气海 ,那是在护元归中;右手则印在屈兵专左胸上,那是在强心运血。 屈兵专躺在床上,没什声息c也无有动作,再见楚兵玄的动作,屈戎玉懵了  ̄这是在帮垂死之人苟续几口气的动作! 楚兵玄神情亦极颓靡,看得出来,他已数日未睡c又运功过度了!楚兵玄能 徒手搅铁如泥,其内功之精深可见一斑。如今,为了替屈兵专续命,竟连楚兵玄 也弄得如此疲惫不堪!那代表着 屈戎玉来到边跪下,一手抚上了屈兵专的手掌,那是呵护c照顾她长大成 人的手掌,她再熟悉不过c也再亲切不过的手掌,柔声唤道:「爷爷,我是玉儿 ,我回来了爷爷」 似乎有了那些点儿感觉,屈兵专身子抖了一下,给屈戎玉握着的手掌也抖了 一下,睁眼了。但双眼无神,只是漠然盯着天花板。 楚兵玄见二师弟已恢复清醒,当即收功敛息,重重喘了口大气。但见了屈兵 专目无焦点,咬紧了牙,这一口大气到了喉头,硬生生化成了叹息。 屈兵专颤巍巍的提起右掌,不断摸索,他在找,找屈戎玉在哪儿,找他最挂 意c最放不下的孙女儿在哪 屈戎玉急忙伸手将爷爷的手掌拉过,抚到自己脸上,又道:「爷爷,我是玉 儿,我回来了。」 屈兵专笑了,很努力的笑。 屈戎玉见状,心头又是一紧 ̄屈兵专何等人物?现在,居然连露出一个笑容 ,都要使力了! 屈兵专吐出了口气,缓缓说道:「玉儿你回来了,你没事,那很好,那 便很好爷爷很担心你以后,别要随意泅水啦!你要小心,给鱼网子捞住 ,那那可是挣不开的」 「爷爷,我知道。」屈戎玉颤声应道。她很清楚,屈兵专已然神智不清,他 接近弥留了。 怎会如此的?屈戎玉一眼望向楚兵玄,盼他解答。 有楚兵玄运功相助c再加上回梦汲元阵的天地至清水气c以游梦功循环内息 ,再重的内伤都该能化去的,不是么?爷爷c师父都是这样教她的,怎么到了爷 爷自个儿身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楚兵玄深叹一息,道:「二师弟重伤之后,便发傻了。虽将他置入回梦汲元 阵中吸纳天地至清水气,前五天里,我又与仁右轮番为其运功疗伤,他却不运内 息轮转周天化去伤势,连我们输给他循环内息的内力,也尽数退还给了我们!二 师弟全身内息便如一滩死水,不运不转。虽则吸入了具有疗伤奇效的至清水气, 但他不以游梦功将其化消运动,反倒使得他全身气脉不通。在我们发现时,他 塞住了!全塞住了!待得我们查觉他已目不能视,他口中喃语所念的,已非是 『中计了』,只是叫你,不住的叫你但五天过去,仍不见你归来,我才命仁 右领回梦堂全体出去寻你」 屈戎玉听来,真真心如刀割,望着屈兵专柔声问道:「爷爷,你受伤了,怎 么不运内息疗伤呢?你躺在这你可知道,我看了多心疼」 屈兵专没听到,一句都没听进去,仍是喃喃自语:「你长大了,可以养 鱼了。但是你要记得有些鱼是会咬人的。这种鱼也得养,它是维持平衡的一 环,可不能因为它会咬人,便不养了但养这种鱼时,你可千万小心点你 究竟是个女孩儿,要是让让它在身上咬出了伤口c留了疤,多不好!」 屈戎玉听得心碎了 ̄不管什么时候c不管什么情况,总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这爷爷c傻爷爷,只顾着我会不会受伤c我会不会担心受怕!傻爷爷,你便不 能多为自己着想些么? 楚兵玄在旁,只是摇头深叹而已。 屈兵专又说道:「玉儿你还要记得这神州大陆,也有很多鱼,有人 杀鱼c抓鱼,也是得有人养鱼的。养鱼的人,往往往往被目之为疯子c 蠢人,有鱼不吃,养它作啥?但若无人养鱼,天下早就没鱼了。疯也好c傻 也罢,要说蠢,那也由得旁人说去这鱼,无论如何,还是得养下去」 这话明明极有道理,但楚兵玄c屈戎玉都无心都计较其中的道理。 身后却有一人说道:「师叔,我记得了!」 楚兵玄c屈戎玉一怔回头,才见元仁右并回梦堂二十四弟子全回来了c全挤 到了屈兵专的寝室来了。 孟夏,天很热;地狭,人很挤。众人流汗如雨下c流泪亦如雨下。 虽说云梦剑派规矩,仅有堂主能够收徒,回梦堂除叁名仁字辈门人外,其馀 二十一人皆是元仁右的徒弟,但元仁右仅仅教授他们武艺,之外皆是屈兵专所教 授,尤其是『布道於天下』的伟宏思想!屈兵专才是他们真正的师父! 元仁右答了这一声,屈兵专苍白的脸容忽然闪过一抹红晕,元仁右见了,急 急向屈戎玉连使眼色。 屈戎玉何等精明,自然意会,亦道:「爷爷,我记得了!」 这一答腔,屈兵专精神了,他的脸不仅恢复血色,而且似乎比平常还红润得 多,微风自窗外吹入,拂动着屈兵专的白胡子,那胡子不刺人,软软的c轻轻的 c柔柔的,多美! 屈戎玉最喜欢这胡子。 屈兵专喉头一紧,摔炮般吐出了一大串话:「回梦堂下听令:即使我屈兵专 身死,护国大道仍不可废!兵道是强盗的学问c豺狼的本领!我们要裁盗克狼, 自然便得懂得他们的功夫,方不致为其所害,是故兵道之习,万不可废!但学来 之后,却不可引为己用,那是将自己化成了强盗c化成了豺狼,让自己成为颠覆 神州的千古罪人了!你们千万记得,韩信c刘邦c曹操c司马懿那是什么下场, 檀道济c斛律光又是如何!我不盼你们能成吕望c张良之功,但要有管仲c萧何 之能!我屈兵专生於开元大治c亡於大乱之始,可真会乱吗?我身竭力尽,如此 而已,你等前程大好,理应制得豺狼c平得盗贼!这神州大陆是百姓的c是天地 万灵共有的,绝非一两个霸权理论者c绝非一两个崇兵好残者可以统治!那道镜 c赤心c马重英俱为强敌,再加云南天弃鬼才之后,中原沦陷,简直势所必然! 徐乞不懂也罢c君聆诗不愿也好,即使凭我云梦剑派一派之力,也要戮力而为之 !所以鞠躬尽瘁c死而后已!人生在世,首应晓春秋大义c次应尝人生百味c末 应言今世无憾!第一样都作不到,哪有后两样可言?回梦堂下,可记得了!?」 「记得了!」回梦堂下二十四名弟子齐声答道,使得屋宇震动。 屈兵专似未听到这齐心一致的答应,说完话后,脸色刷地又白了,身子也软 了,口中喃喃不绝地念道:「太平太平太平」 屈戎玉一听,立即起身挤过众师兄弟,向外奔去,不一会儿,又回转了来, 手上还抱着她的琴,东汉大儒蔡邕的『焦尾琴』! 她推开众人,一迳行至书桌旁,脱去琴囊,焚起熏香,轻轻在琴弦上吹了口 气,七根琴弦仙嗡c仙嗡地响个不停。 元仁右立即扶起屈兵专上身,使他坐起,在他耳边低声道:「师叔,你想听 太平引是不是?就要弹了,你最疼的孙女儿就要弹给你听了」 屈戎玉将双掌覆上琴弦,将它压平了,而后略作呼吸,纤手扬起 在场的回梦堂诸弟子,多是二十岁上下,有的自呱呱落地那一刻c有些自懂 事起,所见所闻,无一不是乱世景象。何谓太平?他们没见过,还真没见过!他 们虽然答应了屈兵专最后一个要求,但该怎么作,才算使世道太平? 泪在流c心里却是懵然。 忽尔,叮咛一声,似是露落平潭,其实也是慈母呵护儿女添衣;哞毋一声, 似是田野牛叫,也是书斋中的朗朗书声 风吹叶动,竹影摇曳着,顺竹望去,那是湘江潺潺水流。再向前去,那是洞 庭,四水汇聚谓之涵,这洞庭湖即有如数千年来造就的华夏文化,容纳百川c相 容并济,而成今日之泱泱。 岸边,岳阳楼鼓乐笙歌;湖上,画舫雕栋往来不绝。所见所闻,俱是一派平 和,农夫望着耕地,冲着荷黄的稻穗猛笑;妇女卖了织布c买了鱼肉,准备今晚 要弄顿好吃的;少年喜孜孜地拿着给老师称赞写得极好的一个『戈』字,知道回 家一定也可以得到父母的称赞 但一回家,父母却生气了,拿着藤条不住的追打少年;少年被打哭了,哭声 惊动牛支,牛支高哞一声,画舫竟也微微一抖 这一抖扬起水波,溢了出去,溢进了湘江。这一波直溢向上,回到竹林旁。 风一猛吹,竹叶再次沙沙震动,这一回见到的非是竹影婆裟,而是刀光剑影 屈戎玉心头一震,铮地一声响,琴弦断了一根。 屈兵专猛然大喝:「天道不宁,时不我予!」 屈戎玉终於哭出声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四话 当代第一兵家 ̄之叁 ; 君弃剑c白重c蓝娇桃叁人徒步回到襄州。 这叁人脚程虽快,但鄂州与襄州相距四百里。走尽了四百里路,也是屈兵专 驾鹤后的第叁天了。 叁人回到晨府,第一件事便是吃饭。 叁人都分文不明,自然都饿了叁天。这叁天来,最好命的倒是赤冠鳞虺,它 利牙一碰,猎物立即气绝,其捕鼠猎鸟的功力着实也是一绝!蓝娇桃尚且不论, 君弃剑c白重都看得欣羡c又有点股栗。 叁人在进食,晨星c宇文离c瑞思也都在旁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眼见叁人酒足饭饱后,晨星问起了搭救屈戎玉的经过。 叁人互望一眼,同时放下了筷子。沈默一阵后,蓝娇桃说道:「过程倒是很 顺利,真正有动手的只有岭南四颠和小红」 晨星点点头,岭南四颠虽然都是粗汉,好歹也在岭南称雄一方,凭此四人抵 住江南第一大水帮:汉鄂帮的数百人众,虽然勉强了点,也并非不能。 赤冠鳞虺更是号称天下奇毒,人性,对於自己未知的事物总是较为害怕。 有时,知道了会更害怕。赤冠鳞虺的毒性便是如此。 「然后呢?」瑞思跟着问:「凭屈丫头的本事,可不是汉鄂帮能囚得住的。 屈兵专被徐帮主打成重伤,是事实,她为何不自行脱困?还要等到你们前去?」 话中之意很明白:她是在示弱!在骗取同情!君弃剑,你看不出来么? 这次是白重答道:「汉鄂帮的囚船上,有个人」 「何人?」晨星急急问道。 二十一水帮联盟放出风声,谣传徐乞暗害皇甫望。这计虽傻,但其中着实妙 用无穷,非是二十一水帮联盟一干莽汉能想得出来的。他们便是想出来了,也会 果断的认定此计无用,徒然造成与丐帮敌对的情势罢了!故二十一水帮联盟绝非 此计的构思者,他们只是散播者。 那么,定然有个极高明的人物,在背后操纵着二十一水帮联盟。屈兵专是其 中一个可能的人物,但屈兵专绝无道理要二十一水帮联盟囚禁自己的孙女。 会是谁呢?晨星百思不得其解。 「仲参。」白重回答。 听了这名字,晨星愣了c瑞思也懵了。 「那是谁啊?」宇文离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是啊,那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见过其人的白重与蓝娇桃也不能免。晨星是丐帮在襄 州的主事,襄州的水陆交通发达c消息传递极快,晨星的情报能力是很灵通的, 他们以为,晨星或许会知道仲参是哪门子人物。 但显然,晨星不知道;一辆货车走遍大江南北的瑞思也不知道。 君弃剑阴阴地说道:「一个要提防的人物」 「他有多少本事?」晨星又问。 君弃剑摇头,道:「不晓得,我们未与他交手。但李定对他言听计从,不敢 丝毫相违。至少可以肯定,有关於徐叔叔的谣言,必是仲参的主意。」 「还有那几个倭族人」白重只说一半,住口了。 蓝娇桃接腔道:「那几个倭族人,也与汉鄂帮合作了一路。既与汉鄂帮合作 ,也等於是与二十一水帮联盟合作」 「仲参是云南人。」君弃剑沈声道,而后轻轻呼出口气,问瑞思:「你知道 这有什么影响吗?」 瑞思慎而重之的颔首 ̄知道,自然知道! 二十一水帮联盟,是一个全面掌握了江南水运网路的庞大组织,这组织西起 巴蜀,可抵黔桂;北溯泾渭,南达五岭;东扼苏杭,直通大海! 若论其分布面积之广,并不比起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要差,更甚犹有过 之! 要是倭族已结连二十一水帮联盟,渡海而来的倭族军马,便不一定要在海岸 登陆,可以溯长江而上,沿途也都是二十一水帮联盟的地盘,要从哪儿登陆c进 攻,实是轻而易举!或甚可以深入腹地,在鄂州与从黔江出发的云南大军合流, 溯汉水直抵泾渭谷地 如此一来,距帝京长安便仅有咫尺! 再加上南侵东进的回纥c吐番,四族联军瓜分中土,并非异想天开! 晨星也想通了,他吓出了一声冷汗,立即说道:「我马上致书帮主!现在不 是我中原群豪私相内斗的时候,唯有集丐帮c云梦剑派之力,才能挡得下来!帮 主一向深明大义,定能放下私情」说到这,他见了君弃剑只是不住摇头,骇 然道:「你认为帮主不会肯?」 「不,徐叔叔肯的。」君弃剑答了这一句,思索片刻,又道:「徐叔叔性直 ,即使现在不肯,大敌当前时,他也会立摒成见c联仇退敌为先。但如今问题并 不是在徐叔叔身上」说这段话时,他一直看着瑞思。 这段话一语双关,既是对徐乞人格的肯定,也是向瑞思表示:你与屈戎玉交 恶,我很清楚,但大敌当前,容得你们闹小家子气吗? 如果同在一条船上,嫉妒对方的才智,有必要么? 「为何?」晨星急急问道,现下可是大势已去,若想挽回,半刻也迟不得了 ,由不得他不急:「屈兵专不是一直透过屈戎玉向你示好么?向你示好便是向无 忧先生示好,无忧先生与帮主是过命的交情,故也等同向帮主示好,但教帮主首 肯,南北武林最强帮派联合,不等於已然成功?」 「问题就是在屈兵专!」君弃剑喟然道:「依元仁右的说法屈兵专熬不 过去了。」 听了这话,晨星脸色大变,却又大摇其头,道:「不!不可能的!再怎么算 ,屈兵专与帮主的功力应在伯仲之间,便是正面捱了一击,重伤难免,却不至於 」 「若是他了无生趣呢?」君弃剑打断道。 晨星给这句话唬怔了。 瑞思还是很冷静,君弃剑的话,她也听进去了,至此,才神色木然地冷冷说 道:「只要有叁种条件成立,屈兵专会死的。」 晨星神色有点惶惑,但仍很认真的等着瑞思再说下去。不只是晨星,除君弃 剑外,人人都在等。 瑞思娓娓言道:「第一,他捱徐帮主攻击时,并未提气护身;第二,他受伤 后,并未运功疗伤;第叁,旁人要为他化去内伤,他也不肯。若这叁个条件都成 立了,那徐帮主的一掌,便等同打在一个不晓武艺的老人身上旁人固然是要 立毙当场,那屈兵专究竟非比常人,多撑几日也不奇怪」 晨星连连摇头,道:「生命仅此一条,谁人不爱惜生命?」即指,屈兵专怎 可能丝毫不求自保?难道他真的了无生趣? 瑞思道:「聪明人都是自负的,屈兵专号称『当代第一兵家』,其自负可想 而知。假设他真心想连结君无忧c丐帮抗敌,忍辱负重,却一直遭到拒绝,心灰 是必然的。这次重伤,是伤於徐乞之手,无异又在他心头重重打了一锤。而后, 他最疼爱的孙女在他重伤时,又不能在旁陪伴,再加上他图谋被破种种因 素交攻之下,他一旦心死了,放着重伤不顾不医不理,也非绝无可能」 「所以仲参才要令汉鄂帮擒困屈戎玉啊!」宇文离恍然大悟。 白重c蓝娇桃也连连点头 ̄这就是仲参那句『八天,够了』的原由了。 仲参算定,他们囚禁了屈戎玉八天c屈兵专重伤已历十日,死定了! 「我们最好祈祷屈兵专没事。」君弃剑郁郁说道:「若他有个叁长两短 那就」 那就怎样?君弃剑没说下去,但众人心里明白。 如此一来,云梦剑派与丐帮之间的裂缝,就绝难弥补了! 晨星想起了叁年前的丐帮大会 当时,元仁右施归云晓梦中一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剑连施四力,一力 重似一力,四力交叠而进,以之与黄楼成名绝技『捻丝棍』对撼,竟也拚了个不 分上下!一招之后,元仁右与黄楼一剑一棍双双脱手,元仁右是右手使剑,他硬 接了捻丝棍,右臂必然震痛麻,他却赫然提起左掌,一掌击向黄楼右手手肘。 黄楼受此一掌,手臂立即被打折了。黄楼也是右手使棍。 黄楼的捻丝棍,那是中原叁大绝艺之一,无人会怀疑;出此一招,耗力之钜 c损气之盛,晨星也十分明白。 相同的,元仁右要接下这一招,他使的力道c耗用的内息,也绝不能逊於黄 楼一分半筹,否则便是招破人败!捻丝棍绝对有将人透身打个窟窿的能耐。 但元仁右却在瞬间回息出招,似乎其气力无穷无竭。便此一着,不只是黄楼 本人,在场的全体丐帮帮众c乃至於帮主徐乞都给吓着了! 再加上后来布下的回梦剑阵,仅仅二十四人而已,却能连番击破由数百丐帮 五袋以上高阶弟子所布下的莲花落阵 云梦剑派,何其高绝? 他们要祈祷,真的要祈祷。 屈兵专万不能有个叁长两短 否则,云梦剑派一旦真正与丐帮绝裂了,那不仅是私仇而已,只怕神州大陆 再也无有宁日 君弃剑想起一件事,一件兄弟阋墙的历史 那是西晋司马伦发起的一件乱事,史称八王之乱,八个皇室司马氏的王爷争 夺帝位,打得鸡飞狗跳c鸡犬不宁c鸡鸣狗盗,打得人无人样c鸡亦非鸡c狗也 非狗 就在他们打到兴起的时候,又生一件大事。史曰『五胡乱华』。 神州大陆已给八王打到民不聊生c十室九空,五胡几乎没遭抵抗,便zhan有了 华北大片土地,五胡纷纷建制称帝,一百叁十年之中,竟经历了十六个朝廷c上 百人称帝 一样是一百叁十年,自汉高至汉昭,也不过八帝而已。由此可见其乱。 这段时空,史称『五胡十六国』。 这段时空里,有闻鸡起舞c击楫渡江的祖逖;老谋深算c淝水大捷的谢安; 一举灭燕c再世武侯的王猛;扫荡华北c雄才大略的苻坚他们都想统一神州 大陆,但是都失败了。 自此,历经了叁百年的动荡,终於又为隋文帝杨坚复归一统。 这段历史,成为神州大陆的一块疮疤,抹不消c涂不去,永远刻印在炎黄子 孙的记忆中。 对,那是一个烙印,就像囚犯受了鲸刑一样! 自家争斗,永远是动乱的源头! 屈兵专怎能死?屈兵专不能死!屈兵专一死,神州大陆等於宣告完蛋! 这时,一人冲进饭厅,那是襄州负责传递消息予晨星的丐帮弟子阿事,他气 未喘定,便急急叫道:「晨哥!那那个屈屈屈兵专死了!」 这一讯息犹如五雷,直直轰在晨星的头骨盖上。 不是假雷,是真雷!真的打雷了! 但,这个夏季已闹了四个月的乾旱,怎会打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话 借刀杀人 之一 ; 中庸斟了杯茶,极其恭敬的递给仲参,才斟了杯给自己。 所处是在船上c所饮是号称『茶中之王』的云南龙井,这茶入口微苦,片刻 后即回甘,其味久萦舌齿之间,集清c香c雅c致於一水之中。与此茶较之,武 陵铁观音失之味重c岭南碧螺春失之味甜,皆不能及。茶中之王,名符其实。 仲参啜了一口后,即放下茶杯,道:「大计将成,不过还那么差一点儿。君 弃剑c屈戎玉二人,仍是计中的不安定因素,需得将此因素根除才好。」 「主子还是不想杀他们?」中庸探询地问道。 仲参笑了一笑,这一笑有点阴c有点贼,是种很有内涵的笑,可惜,没人会 喜欢这种内涵。他笑道:「一样,还是一样,攻其人,不如攻其心。」说完,他 又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中庸点头,道:「属下懂了。」他将杯中茶水饮尽,这是茶中之王,不喝可 惜。饮尽了茶水,他便踏出船舱。 仲参想了想,自怀中取出文房四宝,伏案书写了几字后,便将短笺摺起,叫 道:「来人!」 一名水手立即赶入舱中,仲参将短笺递去,吩咐道:「交给李豫,要快。」 中庸另上了一支小舟,舟上唯他一人,他亲自摇舵,认明了方向,即溯湘江 而上。 天阴阴的,但还是不下雨;河水也灰灰的,好奇怪的颜色。 中庸仍自溯江而上,在湘水中连绕了四十六个大弯后,东岸上出现了一片竹 林。中庸停下小舟,上岸进入竹林。 原本该是翠绿的竹林,竟也灰灰的,不寻常! 但中庸不为所动,自个儿在林中左晃右逛,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座殿 堂。 回梦堂。 四周墙上竖起了无数张巾幡,清一色的白。 中庸了解了:就是这些白布,将河水映灰c竹林也照灰了。 他一脚踏入回梦汲元阵,顺着其中羊肠小道前进,心想:仅仅一人之丧,便 能使这回梦堂举殿皆哀,便是死了掌门,只怕也无如此阵仗!主子断言『必先取 专』,果然不虚! 这天是屈兵专的头七,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并掌门楚兵玄c堂主元仁右c 屈兵专孙女屈戎玉,共二十七人,皆是一身槁素,在前院中静跪。 他一踏进回梦堂大门,二十七人无一人有所动作,却有个声音悠悠洒开:「 本堂不接受任何人问吊。」 这声音似有一股重力,直窜进中庸心坎里去,震得中庸耳膜发疼c胸口竟也 阵阵生痛,中庸急忙慑神收心c提气自护,心中暗道:「好厉害的楚兵玄!」面 上则不动声色,淡然应道:「区区非是来此吊祭死者,只是与各位卜疑。」 「本派不信紫微斗数c亦不信命理。」楚兵玄漠然应道。 回梦堂前院中二十七人,并无一人回首看他一眼。 光这份定力功夫,天底下有何帮派c军队能够作到? 「易经c八卦总信吧?」中庸道。 回梦堂外的湘江四十六弯c回梦竹林c乃至回梦汲元阵,皆依阴阳c两仪c 四象c六合c八卦所布下,易经乃奇门五行始祖,以兵道立派c擅行军布阵的云 梦剑派,若说不信易经,无异自欺欺人。 楚兵玄终於起身,但仍旧并未回头,只道:「你想说哪卦?」 「乾卦上九。」中庸答道。 乾卦上九,盈不可久,久必有损。此卦谓之『亢龙有悔』。 楚兵玄朝左右各看了一眼,他左手边是屈戎玉c右手边是元仁右,一中一少 男一女二人,也分别起身。 「殿中请。」楚兵玄说道,而后即与屈戎玉c元仁右叁人行进大厅。 中庸在后,也跟了进去。 前院中二十四人仍然跪着,无一人稍动。 进厅之后,中庸尚未就座,屈戎玉先说道:「重孝在身,就不上说了。」 「无妨。」中庸回答,心中则想:「云梦剑派又有何茶能及得云南龙井?不 喝也罢。」 元仁右盯着他看了一阵,才问:「还没请教?」 中庸道:「屈姑娘与区区有数面之缘。」 楚兵玄c元仁右都望向屈戎玉,屈戎玉轻轻颔首,道:「的确见过,一次在 湖口镇次在蒲台山下。他说自己的名字是『中庸』。」 「阁下行事,似并不中庸。」元仁右软软地说道。 不请自来,的确有失厚道。中庸也不挂意,微笑道:「此名并非自况,仅是 作为警惕,区区离『中庸之道』,自然还有许多距离。」 「废话少说,来此何事。」楚兵玄冷冷问道。 此处坐的,乃是云梦剑派兵c仁c戎叁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屈兵专新丧,他 们心情都不好,但教中庸说了一句他们觉得不中听的话,便是立时将他宰了,也 没什么奇怪。 中庸心头一凛他纵然自负,也清楚光楚兵玄便难以应付,若再加上元仁右 c屈戎玉,毫无胜算那是一定的了!更别提外头还有二十四名回梦堂下弟子,那 可是『回梦剑阵』,岂能惹得?当下敛起笑容,也不打算要座,即正色道:「贵 派对於丐帮,准备如何处置?」 「此事与你无关!」楚兵玄仍是一贯的冷然口吻答道。 「阁下若想坐享渔翁之成,大可不必。」元仁右亦道。 他早看出此人并非汉人,瞧其形貌,该是云南人。云南亦是四族联军中的一 支,不会是朋友。 「爷爷遗命,即使战至只剩一兵一卒,我云梦剑派也要死守神州大陆」 屈戎玉淡淡说着,声调持平,轻轻的c柔柔的。 她的声音一向很好听,就像音乐一样,但今日听来,却无什生气。 中庸多看了屈戎玉一眼,心头微微一震 前两次皆未曾细瞧,今日一见,才知这丫头真是美!明明穿着又厚又粗的麻 衣,却又丝毫不减其窈窕体态;想是早哭红了眼,可那眼波透过睫毛,莹闪莹闪 地,还是极为明亮;戴孝之人,自是不施粉黛了,她却是肤若凝脂,又白又嫩, 真是浑然天成!难怪,难怪主子会说她与君弃剑会是不安定因素了!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若是君弃剑为其美色所惑,决意与其同生共死,那君聆诗岂能袖手旁 观?徐乞又怎能置之不理?如此一来,主子实施的大计不又等同失败?看来分裂 君弃剑与屈戎玉这丫头,真是十分必要了!此事万万大意不得! 他念头几转,即道:「如此说来,诸位是决意与丐帮合力抵挡倭c回c番c 南四路联军了?」 此言一出,楚兵玄c元仁右c屈戎玉叁人尽皆色变。 若说要凭云梦剑派一己之力以抗外敌,他们早已作好了斗智至殚精竭虑c力 战至气血皆尽方休!即使心里明白这是毫无胜算的莽夫行迳,但就冲着屈兵专的 遗言c云梦剑派的立派宗旨,便是要他们以自己的肉身去挡四族联军,也不会皱 一皱眉头。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一己之力』。 一提到丐帮,他们心头震憾了。 世评云梦叁蛟:楚兵玄武艺最高c屈兵专兵学最精c景兵庆皆居其中。如此 说来,楚兵玄似乎是叁师兄弟中最莽勇的一个,但便是再怎样莽勇,他究竟也是 云梦剑派掌门,以兵学立派的云梦剑派,怎可能出了莽汉? 元仁右若非有点妇人之仁c心机不够,掌门候补的聚云堂主本该由他来当。 屈戎玉自幼承屈兵专学,屈兵专曾言:胜我者,唯玉尔,后更称她为『天造 玉才』,认定若干年后,必不减君聆诗c诸葛静。屈兵专相人未曾有失,他既给 了屈戎玉如此评价,则其机智c睿智c大智,已是无庸置疑。 这叁个当代一流的人物,心里自然都十分明白:与其凭恃意气c仗着血气c 靠任勇气,便将云梦剑派全员往死里推去,无疑是极不合理的!是极为鲁莽的! 他们很清楚:与丐帮联合,才能是最好的办法。 但,知道归知道,却无人提起。 一者,徐乞刚愎自用,将屈兵专的苦心经营视若无睹,敌意甚深; 二者,『明通倭族c暗联江南』此一计策的始作俑者屈兵专,便是丧生於徐 乞掌下,他们不找徐乞报仇,那已是咬了多紧的牙c按捺了多大的性子才忍住的 !如今,若要让他们找上杀亲凶手谈合作,那是多大的讽刺! 说不定,下一个捱上徐乞一掌的,便是自己了! 中庸一言,触碰了他们心中明明清楚c但却不愿承认的禁地,一时之间,四 人相对沈默。 半晌后,楚兵玄冷冷说道:「我们不打算找丐帮合作。」 「云梦剑派向来不假他人之手。」元仁右亦道:「合为则为c合止则止,自 淮阴侯c司马水镜c司马季主,乃至虬髯客,历来如此。」 屈戎玉仍是默然。 「若如此,河伯泉下有知,只恐将为不能消磨诸君逞一时意气,懊悔不已。 」中庸摇头叹道。 楚兵玄闻言,脸上一时罩了一层雾气。 元仁右道:「屈师叔遗言亦是如此,不消阁下费心。」 中庸道:「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区区认为,河伯聪明一世,便 死前最是糊涂!他为了促成南武林与丐帮联合,诱倭族军马前来送死,花了多少 心血?他吃了多少苦头c受尽多少白眼!你们不思成其毕生之志,却反其道而行 之,岂不古怪?」 此言也是不错!屈兵专的确为了『明通倭族c暗联江南』一计,承受了多少 骂名!其间,无论是被栗原姐弟所杀的原定帮寒元c雷斯林,又或是暴毙而亡的 苏杭四帮帮主c乃至於杭塘之灭c鄱阳剑派昭明之逝,甚至北武林盟主皇甫望猝 亡,这些帐无一不被算到了云梦剑派c算到了屈兵专头上!屈兵专死时,到底受 了多少委屈啊! 楚兵玄脸上的雾气散去了,他开始有点犹豫;元仁右则说道:「非是我等不 愿,实在徐乞性情耿介,世所皆知,他所认定的事,那是旁人扭转不来的。他既 认定本派是敌,又怎可能与本派联合,以抗四族之军?」 「这便有一个关键了!」中庸正色道:「你们不是一直视君弃剑为启动君聆 诗c南武林c徐乞c丐帮这一大连线的一把钥匙么?就我所知,他已为屈姑娘打 动,再下点力气,他便会去说服君聆诗c说服徐乞了,你们怎能半途而废?」 提到君弃剑,屈戎玉眼神微微一亮,提起了头。 中庸继续说道:「至於那徐乞再过几日,便是君山丐帮大会,届时你们 大可再赴君山,表明不计前嫌,重新言归於好。这不仅可展现你们的度量,一旦 成功,河伯沈冤亦雪!不是一石二鸟么?徐乞纵使铁心石肠,若有君氏父子在旁 劝解,多少也会动摇。只要让他思路有所转换,促成南北武林最强帮派联合,便 仅是时间问题!」 「君弃剑这条路终不可废」思索片刻后,元仁右喃喃说道。 楚兵玄仍在考量其中可能与利害c屈戎玉又低下了头。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承认,中庸所言不差! 可,还有一个问题 「你为何要促成本派与丐帮联合?」楚兵玄想通了所有细节,又复冷冷问道 :「别和老夫说,你是云南的叛徒。」 「那可不,区区的主子最讨厌的,便是叛徒。」中庸哂笑一阵,敛容道:「 其实,只是为了有些挑战性吧。你们可记得灵山之战?」 提起灵山之战,兵c仁c戎叁代无不正色。 这乃是天下第一奇人:『天弃鬼才』稀罗凤,集六方英杰c汇四大天才c聚 天下五大剑派c引中原叁大绝艺承习者齐而战之的一役,稀罗凤开此一役的原因 ,其实很容易 他说:这样才有挑战性! 虽然稀罗凤最终失败了,但他的实力已为世人所认可,他追求挑战的行为, 也渐渐有人能够理解。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独处绝顶的滋味,除了孤独之外,还能有什么? 中庸无需提出太多的道理与证据,仅此一句,他们都懂了c也信了。 於是,中庸走了。 兵c仁c戎叁代相对坐於堂中。 许久之后,楚兵玄问道:「玉儿,你有信心么?」 屈戎玉思索半晌后,道:「掌门,我想改名。」 「改名?」元仁右一怔,道:「你这名儿,可是屈师叔亲自取的!」 屈戎玉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说是改名,算是取字吧。名还是不变。只是 ,他曾说过,不喜欢我名中有个『戎』字,那带着刀兵气息」 楚兵玄略作考量,即道:「那也无妨,我们仅是唤你玉儿,也不涉那戎字。 反正仅是个称呼罢了,变通一下,无什紧要。倒是,你要取什么字?」 「璧娴。」屈戎玉微微一笑,笑得有点甜c有点悠远:「玉这个字,就留给 爷爷用吧。以后,掌门c师叔c师父,乃至同门都唤我作璧娴,好么?」 元仁右想了会儿,又见屈戎玉笑得略带暧i,便道:「璧c玉本是一体相通 ,上好的玉,方能称璧。娴又是个极优雅c带温文气息的字儿。这字实在起的好 ,於你极配!这字不是你自己取的吧?」最后一句虽是问句,其实他心里也有了 计较。 从在洞庭相遇,她十万火急地要求他前往鄂州救人解围,那惊慌失措c欲回 还往的模样,元仁右都看在眼里。 相处久了,对方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杰,庐山集英会后,又被称作『君氏父子 俱出人』,再加上年龄相彷 虽然这种人在云梦剑派的『戎』字辈弟子中,着实不少,但相形之下,却又 失色许多了。 屈戎玉羞涩地低垂臻首,许久,才轻声说道:「是他是君弃剑取的。」 这声音细若蚊蝇,幸得楚兵玄c元仁右内功精深,也没听漏。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这丫头平素何等泼辣c何等滑头c何等精灵!居然也会 有这种神情出现,人说少女怀春,果然不假! 屈兵专死后,楚兵玄对屈兵专的友爱c元仁右对屈兵专的敬服与尊重,也都 转到了这屈兵专唯一的孙女身上。既是如此,一者,大势使然;二者,也迎着玉 儿的心意,楚兵玄当即下了决定:元仁右领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赴七月十五丐 帮大会,当面与徐乞『谈判』;同时,由屈戎玉不,屈璧娴出面说服君氏父 子。 大案底定。 屈璧娴心中还带着一丝希望。 爷爷走了,她在世上仅馀唯一的亲人走了。 但,有人可以补上来吧有个能够和她斗嘴c和她辩驳c也聪明到足够查 觉她的心意c她的感觉的人,可以补上来吧 屈璧娴开始期待了,期待着丐帮大会。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话 借刀杀人 ̄之二 ; 前一晚众人都喝了个酩酊大醉,次日醒来,梳洗完毕,已是巳牌时分。 众人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客栈,才发现黑桐早已悄悄离去。李九儿以手肘顶 了顶曾遂汴,曾遂汴点头示意,即向门口喊道:「盯着我们不放,所为何事?」 原来,他们早就查觉有个小二一直站在门口,一直在看着他们更衣洗脸c整 理行囊。只是一个小二而已,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原本便只是任着他去看,但看 久了,终是不大自在,李九儿示警后,曾遂汴这才出声。 小二听了曾遂汴出声,在门口道:「黎大人有事要找诸位英雄」 「黎大人?」李九儿望向曾遂汴c曾遂汴又看着石绯c石绯转视王道c王道 再将眼光投注在尤构率身上,尤构率竟又反过头来盯着李九儿。 五人面面相觑 ̄黎大人是谁?我们都不认识,找我们作啥? 坐在凳上c悠哉游哉调琴弦的君聆诗也不置一语,终是怀空说道:「那是京 兆尹(长安市长),黎干大人。」 「京兆尹?」曾遂汴瞥头想了会儿,才道:「那可是大官,你认识?」 怀空摇头,他昨晚自落地后第一次喝酒,喝的便是善酿这等醇酒,至今仍然 十分头疼,只纳罕道:「这中央官员,於先师都有些交情,只是於我却不熟。」 「他找我们作啥?」李九儿向门口喊道。 门外小二应道:「小的不清楚,黎大人吩咐,不要扰了诸位梳洗,待有空时 ,才来进禀。」 「有请。」众人仍在思量,君聆诗在后出了声。 既是君聆诗出声,那便一捶定音,无人再有异议。 小二推开房门,立即有名身着大红官服的官员走了进来,他手持一卷黄绢c 又穿红衣,体态微胖,实是显眼得很,曾遂汴见这『黎大人』头上直冒汗,微笑 道:「天很热,尹兆京大人还穿成这样,真是尽职。」 「是京兆尹」李九儿纠正道。 「随便啦!」曾遂汴扬扬手,一副无所谓模样。 京c兆,都是数字,尹,有管理之意,京兆,是夸饰首都的人口,京兆尹, 便是『千万人的管理者』,反过来说成『尹京兆』,变成了『管理千万人』,的 确也是无什差别。 黎干任着汗水横流,也不挥袖剔汗,只展开了手上黄绢,低声道:「圣上有 旨:召请王道c曾遂汴等人,即刻赴掖庭宫面圣。」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你望我c我望你,大感莫名其妙。王道面上露光,讶 然道:「进宫耶!可是掖庭宫?那是啥?该不是收藏叁千佳丽的后宫吧?」 怀空摇头道:「那不是后宫,皇上不会随意在后宫见人。那是太极殿的副殿 ,就在太极殿旁边而已。」 倒是君聆诗面带微笑,将雕手素琴收进琴囊,一边说道:「宣读圣旨,未要 我等下跪接旨;旨中又言『召请』,看来当今皇上,可对我等一干草民武夫重视 得紧哪。」 黎干放低声量,道:「实不相瞒,今日那赤心浑身包裹着重重纱布上朝,虽 然他没出声,圣上却看出有问题了。下朝后,圣上召了下官前去问话,昨日诸君 於朱雀大街上与赤心比武c进而败之,为我大唐挣得了偌大面子,下官都一一面 禀了。圣上立即要下官前来宣旨,请诸位英雄进宫会面。下官前脚才走,圣上又 叫住下官后脚,吩咐说『不可叨扰几位英雄,须待其有了空闲,方可宣旨对 对!近几年来,听说绿林好汉中出了一名「天赋异才」,必得请到。还有,千万 不可用强!』」 众人听了,都把眼光定到了君聆诗身上,君聆诗背起琴囊,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想到,连宫中也听闻了这虚名。」 黎干终於举袖拭汗,道:「诸君是否愿意入宫面圣?须知诸君不去,圣上固 然失望,下官也不好作人」其实,何须皇帝吩咐?这黎干也是极有自知之明 ,用强?他手下一班卫士脓包之极,他本人的座骑给回纥人抢去非止一二回了, 卫士打人家不过,又有何奈?其实昨天朱雀大街的比武,早在交手时,他便已有 所闻,京城朱雀门外舞刀弄剑,形同造反,成何体统?但他却拚着皇上怪罪,也 不予制止,希望发生的事情,果然真正发生了! 赤心惨败,被打得遍体鳞伤,这可是帮他这不争气的京兆尹大大出了口气! 他怎可能对这些恩人用强?更何况,用强,也打不过人家啊! 既然不能用强,只好用哀兵攻势。官场打滚,历来如此。 君聆诗目视众人,道:「你们的意思如何?」 「我去!」王道立即喊道,声音大了,牵动伤口,他吃痛『咿』了一声,但 脸上仍满是兴奋神色。 「皇宫也算是风景吧。」石绯笑道。他来中土,原就是打算来游山玩水为先 ,既有机会入皇宫,自是机不可失。 曾遂汴耸肩,道:「我随便。」 李九儿亦无可无不可地答道:「我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去与不去,他们 也打算要启程回襄州了。 今天已是七月一日,每年七月十五的丐帮大会,素为武林盛事,每每有牵动 武林走势的大事在会中作下决定,那是不能不去的。 尤构率想了想,道:「唔 ̄能让我牵牛入宫吗?」 黎干一听,傻了 ̄牵牛?入宫?宫中一向只有死牛,那是盘中的牛肉,怎可 能有活牛在宫内走动? 但再想了想,圣上对这几人如斯重视,让一条牛入宫,似也无啥所谓,了不 起便是让卫士处理些牛粪罢了。於是慨然应道:「没问题!」 「谢了!谢了!」尤构率笑道:「那我也去。」 「还有一马一鸭呢」怀空在后说道。 这次,黎干毫无犹豫,牛都有了,再有马鸭又有何妨?随即道:「那都是小 事,下官担得起!」 「圣上怪罪,你担得起?」君聆诗似笑非笑,问道。 黎干一怔,愣了,才发现自己的那微不可见的语病,竟在瞬间便给这似乎弱 不禁风的骨干书生给挑了出来。 皇帝是权力的顶点,皇帝若然生气,要砍人的头,管你是谁,也都砍了。如 果牛肉面c海鸭c玄圣这一牛一鸭一马在宫中到处拉屎,那可是大不敬,这罪名 要砍人是绰绰有馀了,黎干一个四品京兆尹,真能担得起? 是故,实情应该是『皇上不会介意』,而非『下官担得起』。黎干这看似无 什紧要的一句话,其实是在诸人面前充起了胖子,却给君聆诗一言戳破。 君聆诗原本就讨厌这种官腔! 可是,在场也无人听出其中奥妙,只黎干本人脸上青一阵c红一阵,半晌后 才讷讷问道:「还没请教阁下?」 「适才说过了。」君聆诗微笑道:「不才姓君,名聆诗,草字无忧。」 黎干愣了,呆然道:「原原来是天赋异才原来你这么年轻这真 是这真是」 君聆诗向身旁诸人扫视一眼,失声一笑。 那意思是说:在这些人之中,我年岁最长了! 黎干支唔了一阵,又道:「君先生,可愿随下官入宫一趟?」 「带路吧。」君聆诗淡然道。 长安朱雀门。 这是天底下最大c最富丽c最宏伟的一扇门,丹朱漆c金黄柱c紫骝珠c翠 玉把c青璧龙雕c珊瑚凤舞 昨儿只是眺望,今日便站在门前细看,且卫士也不会上来拦阻,王道看痴了 c石绯看傻了c尤构率c曾遂汴c李九儿都呆呆望着这大门。 他们都在想:辛苦了两个月,所赚来的万多两银,原本以为已是极多了,但 似乎并不够建得起这么一扇门! 一瞬间,他们都被这朱雀门映得渺小了。 黎干例行式的向卫士打了招呼,便领着七人一马一牛一鸭向内行去。 朱雀门以内,仅是皇城外城,京兆尹大人要领人进入,那是不需盘查的。 进入朱雀门,便是皇城中道,仅仅中道,便有百步之宽,左边依序是鸿胪寺 (即接待外族官员c使臣所在)c司天御史宗正(天文官)c司农寺c中书外省 ;右边是太常寺(司礼乐)c太仆太府c尚书省c门下外省。走过这长千步的铺 石步道之后,眼前便是宽叁百步的横街。黎干领着他们向左拐弯,直走到永安门 外,道:「进去便是大殿,不可让牲畜进入了。」有君聆诗在,他不敢大敕敕的 拍胸脯作啥保证了。 尤构率无奈,只得将牛肉面交给了卫士;王道也将玄圣的缰绳递给另一名卫 士,怀空则将海鸭放到了牛肉面头顶。跟着,黎干出示圣旨,道:「这几位客人 ,是皇上召来的。」 卫士长验旨无误,当即放行。 一行人穿兴仁门c经中书省c过肃章,这里已是皇宫内城,王道等五人仍不 时指指点点,宫中官员也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可不知是你指我多c还是我点你繁 ?黎干至此才摆起了官架子,挺着肚皮一路向前。 过肃章后,行叁百步外,左手边又是一扇门,但比朱雀门小上许多。 黎干回头向众人道:「这是嘉猷门,里头便是掖庭宫了。诸位稍候,本官去 找内侍总管大人禀报皇上。」说完便走了,留着一行七人站在原地。 除君聆诗c怀空以外,其馀众人仍在四处张望。 这就是皇宫 怀空的脑袋仍在一抽一抽地阵痛着,君聆诗闭着双眼,毫无动作c呼吸也很 浅 怀空见了,问道:「无忧前辈,有哪儿不对头吗?」 众人听此一问,立时静下来了。 这皇宫内院,除去寥寥几名太监四处走动,实是安静c太安静!安静的诡异 !若是平常,他们必然提高警戒,慎防有人袭击,但如今身处皇宫内院,又是皇 帝亲自宣旨诏人,哪会有何问题?是故都没提防,如今怀空一问,才引起了他们 的戒心。 难道赤心告状,皇帝受胁不过,才答应宣旨将他们诱入宫来,跟着卫士四出 ,将他们团团包围,就地砍了? 众人立即向四周巡视c探勘,但一切都很好,除了安静之外,无什异状。 於是人人都将眼光递到君聆诗身上。 就在他们看君聆诗看到快没耐性的时候,君聆诗才泰然淡然地启齿说道:「 那赤心大败於朱雀大街,是於国体有损的大事,他不可能会找我大唐的皇帝告状 。更何况,若要治我们的罪,让我们带着兵器进入正殿太极殿,更可罗织『意图 刺帝』的罪名,但我们并非身处禁带兵刃的太极殿。是故,『请君入瓮』是不会 发生的事情,不需担心。」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表情仍不开朗,怀空遂又问道:「那么,无忧前辈为何 面有忧色?」 君聆诗摇头不语。 皇帝想见见挫败外族锐气的本朝英雄,那是合理;他尊重英雄,那也是很合 理;为了避回纥耳目,不在太极殿c而在偏殿掖庭宫相见,更是合理! 乃至於那黎干前去找内宫近侍禀报皇帝,皇帝不免需要更衣替冠出来相见, 得花上些时间,更是合理到不能再合理了。 但,这一切怎会如此合理?这些合理之中,却使君聆诗感到异常。 是哪里不对劲?君聆诗说不上来,他有的,仅是感觉。一种很诡怪的感觉。 这是直觉,天才的直觉,亦可谓之『先知先觉』。其馀人自是懵然无觉。 君聆诗在脑中不断作着组织c思考c臆测c评判,但却无法将脑中的许多片 段整理出一个完整的形式来。 正在此时,一个颇带娘腔的声音朗声唤道:「圣上召君聆诗c王道等七人入 宫!」 君聆诗睁眼,摇了摇头,道:「走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话 借刀杀人 ̄之叁 ; 君聆诗领头跨进一步,一名太监立即闪身挡住,他指着君聆诗腰间的长剑, 道:「此是面圣,请诸位卸下兵刃。」 结果还是要缴械!君聆诗眉头微皱,觉得此行大不寻常,曾遂汴赶上一步, 抢着喊道:「我来我来!我先缴!」 太监向曾遂汴上下打量了一阵,道:「阁下似乎无械可缴。」 「伸出手来就是了!」曾遂汴不耐道:「皇上等久了!」他已远远见着,当 今皇帝已在殿中大位等着了。 太监只得依言伸出了手,曾遂汴将左袖一抖,哗啦铛啷一阵响,太监掌中顿 时以袖箭积了一座小山。 太监一怔,便道:「下一位。」 曾遂汴叫道:「住!我还有!」说完又抖动右袖,这次是倏倏沙沙地响,又 倒出一堆飞蝗石,太监一支手不够盛了,急急将右手的麈尾一甩,双手并捧。 待飞蝗石倒尽,曾遂汴不待太监出声,直接便脱下了上衣,高举双手,将上 衣高过了太监的头顶不住晃动。 这下可是倏c沙c哗c啦c铛c啷c锵c碰c咚诸声大作,犹如夫妻在厨房 打架,将锅碗瓢盆乱摔乱砸,一时只见那太监浑身上下用袖箭c轮刃c飞蝗石c 流云针c铁蒺藜诸般暗器构成的一个人体暗器展示场,王道c李九儿c尤构率皆 忍俊不住,大笑失声。 太监已呆住了,曾遂汴穿回上衣,跟着又要脱下裤子,还颇为羞愧的说道: 「只剩裤子了,少了点,见谅。」 掖庭宫中同时也传出了一阵笑声,这笑声很爽朗c很直接,笑着说道:「李 务!不必缴械了,让他们上殿来吧!」 那名唤李务的太监听说,原想回身作揖,无奈身上一堆暗器,行动不便,只 得保持原姿势喊道:「遵旨!」跟着便想将手中的暗器弃置於地,曾遂汴忙又道 :「不要动!」 李务一怔,只见曾遂汴双手伸缩运转如轮,他只觉到一阵一阵的风往身体吹 c身子也渐渐轻了,待得曾遂汴出声道:「行啦!」他身子一震,才惊觉身上已 无一样暗器。 李务急急捡起麈尾,领着七人行至殿上。 这掖庭宫虽是偏殿,但也是皇宫内院的一座大殿,众人都看傻了眼,唯独君 聆诗漠然盯着高踞在上身龙袍c大约五十岁的男子。 这人,自然便是当今天子c大唐皇帝,李豫。 君聆诗细细看着,只见李豫面色蜡黄c形容消瘦,眉宇之间颇有气。那是 食不知味c衣不安寝的模样,且已持续颇长一段日子了。 君聆诗有点理解了 ̄虽然世道不太平,但这天子倒还不错。 君聆诗想起一件传闻。 皇帝的女儿升平公主,与郭子仪之子郭暧婚后,夫妻感情不睦,有一回,郭 暧负气向升平公主放话:「你仗着你爹是皇帝,对不对?告诉你!我爹根本没把 皇帝放在眼里!」升平公主大怒,立即回宫禀帝。李豫回答:「你不了解!假使 你公公郭公真想当皇帝,天下何能再是李家天下?」 这件事反应出几个事实。 第一,郭子仪有大功於天下,但教子不慎。 第二,李豫是个有见地的皇帝c也有容臣子『功高震主』的雅量。 君聆诗的神色略和缓了些,他直觉判断,李豫不是一个会埋伏c暗杀有功於 国的人的皇帝。 「看座。」李豫出声吩咐道,跟着自行起身离开龙椅,步下台级。 近侍太监立即摆上了几张坐垫,皇宫果然不一样!连坐垫都用金线绣龙刺凤 !王道看了那坐垫一眼,道:「我们这可不是将皇帝c皇后坐在屁股下了?」 「少废话,坐下!」李九儿白了他一眼,於是七人纷纷就座。 「朕也要一张。」李豫说道。李务这内侍一怔,但圣旨不能违,只得又取来 一张坐垫,见李豫已停在七人面前不逾丈处,眉头一皱,在李豫耳边低声道:「 皇上,他们身上都带有兵刃」 「无妨!」李豫正色道:「英雄豪杰,岂能事暗杀c偷袭勾当?」 李务不敢再争,只得稳稳的将坐垫放到了李豫脚边,道:「圣上请坐。」 李豫坐下了,与面前七人一般,皆是盘坐,他原是军人出身,如此坐最是自 在。唯李九儿跪坐,今日没打算卖艺,她穿着裙装。 李豫打量着众人c众人也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李豫。 李豫一一扫视众人,每个人都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李豫微微一笑,道:「 好一群少年英雄!」旁儿的内侍太监心中早把这些不知好死的粗人骂死了几千万 次,惟恐皇上受此不敬,若是发怒,那要如何收场?却听皇上反而赞赏诸人,心 里的感觉的c也放下了块大石。 忽然,李豫注意到七人里居中而坐c那丰神俊朗c彷若化外之人的中年书生 ,独有此人垂首c双眼微稀,不肯与他对望,便问道:「卿可是天下人誉为『天 赋异才』的无忧先生:君聆诗?」 「虚名。」君聆诗并未抬头,淡然应道。 「怎会是虚名呢?」李豫笑道:「郭公与朕提过好几次,想聘你为参军,也 发过榜单的。卿未见过么?」 石绯抢答道:「皇上有所不知 ̄这无忧前辈,若他不想出现,天下间却是无 人寻他得着!」 李豫又细细注视着石绯,看了好一阵子,问道:「你不像是汉人。」 「我是吐番人!」石绯昂然应道:「我义父是吐番的马将军!」 「马重英?!」李豫脸色一变,有土色。 马重英是吐番首屈一指的将领,怎么他的义子竟来到了中土? 郭子仪曾说过:马重英,能背孙子c恤百姓,大将之才也。 每次吐番军进兵灵州,不管是他李豫c或者是郭子仪,首先打听的都是将领 何人,他们最怕的,便是马重英领军。 李豫脸色变异,那也只是瞬间,立刻又恢复如常,常人是难以查觉的,他泰 然问道:「马公子因何来到中土?」心中则暗暗想道:莫非是来打听敌情?暗通 江湖豪杰?若果然是,今日可不能放这些人活着离开! 「我没和义父姓,我姓石,我是石公子,不是马公子。」石绯对於自己只要 说错一句话,立时便会丢失性命的处境毫无知觉,自顾地应道:「我来游山玩水 的,也好久没回吐番了」说到这,脸上出现了一点思乡神色。 李豫一直细细的观查着石绯的表情,要看他有无作伪情态,但石绯说的话短 ,也根本没有可以考虑c参详的依据,可叫他有点为难了。 不可滥杀无辜!一个声音在李豫心头响起。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也是七月。 皇太子李适的亲娘沈妃,在安史乱发时,被攻陷长安的安禄山部将孙孝哲掳 至洛阳。后来李豫收复洛阳,找到了沈妃,但未来得及送回京城长安,洛阳再度 为史思明所攻陷,沈妃从此失踪。李豫登基之后,派使节四下搜寻,终是一无所 获。 在十年前,寿州崇善寺有个尼姑,法号广澄,声称自己便是李适的娘亲c亦 即沈妃,李豫将她迎回长安后,觉得此人又不像沈妃,加以调查盘问后,才知此 尼姑仅是儿子李适的乳母而已!一怒之下,当即下令将广澄乱棍打死。 但事后细想,喂奶也是种恩情啊!他自己的乳娘不也颇受礼遇么?儿子的乳 娘,虽非后非妃,也该好好对待,怎能打死了?此事教李豫好生后悔。 从此,李豫再也不滥杀无辜,宁可错放一百,不愿误杀一人! 皇帝杀人,何其容易,一纸诏书而已!但若杀错,那心囚却是一辈子的 因为,皇帝是不能认错的,皇帝一旦认错,接踵而来的,便是天下人的指责 c攻讦,史书也会记载,那么,他就变成一个滥杀无辜的昏君了! 认错,是昏君;不认,是暴君。源头,则是滥杀,李豫决定不滥杀,矢志与 『昏君』c『暴君』彻底绝缘。 李豫轻轻呼出口气,向石绯道:「我大唐山川百脉,可美?」 「各有其趣。」石绯应道:「逻些的冈底拉斯山,会积雪;我来到中土后, 大多都待在襄州,无山c也无雪。但江南的水色倒是不错」他说到这儿,心 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个人,那是个生得很高c很美c但也很泼辣的姑娘,那是阮 修竹。遂又微笑道:「江南人也不错。」 「是么?祝你玩得开心。」李豫和霭地一笑,跟着扫视众人,道:「哪位是 昨日大败赤心的好汉?」他才问完,便见王道微微抖动身子,似乎是奈不住坐, 他本是军旅出身,立即看出王道身上带伤,便道:「是这位吧?小兄弟是哪里人 氏?姓谁名啥?」 王道一怔,结结巴巴地答道:「呃我小的是灵那个灵州人 姓姓王,名道」 李豫笑了笑,道:「别紧张,朕不会吃人。王道?好名字。那赤心可是号称 『回纥第二剑士』,也曾打败过不少禁军卫士,身手着实了得。你承艺何方?可 否召来作我禁军剑术教练?」 王道哑口了,他原只是个孤儿,无人问津的孤儿,幼年时与父母到蜀中一游 ,当时游戏性的拜了成都首富的千金小姐作师父,这师父是有钱人,『有钱人』 ,已是他人生中很罕见的一个阶级了,如今面前的却是皇帝,他如何不呆? 尤构率见王道已成了木人,便拉过腔来,道:「皇上若想找他的师父作教头 ,那是大可不必,他师父向来云游四海c不拘一格,万无可能会到宫中来。」 「那是何人?说不准,朕听过他的名字。」李豫说道。 「黑桐。」尤构率油然应道:「他使的剑艺,名为『镇锦屏』。」 李豫眉头一扬,道:「当初割据锦官的赵家绝艺,『勇冠天下剑』!嘿 ̄以 此剑艺打败赤心,实也名不虚传了!黑桐此人,朕却未有所闻」 「真正的高人,是不好虚名的。」怀空笑了笑,说道:「先师也是这样说。 一个抱负大道的人,一旦有了官位c有了名声,往往便要顾着规矩c顾着脸面, 作出来的事c与心里想的事,便走样了。故此,还是别要有名声c别要有官位自 在得多。」 「令师是肃国公吧。」李豫点点头,道:「果不愧一代高僧!可惜,可惜死 得太早了和尚为何未着孝服?法号是?」 「先师已七十有六,也不算早,」怀空应道:「草民已奉先师遗命:守灵二 七后,即还俗归尘。说法号也是法号c说俗名也是俗名,草民自懂事起便是释子 ,名为怀空,除此,无它。」 李豫道:「既已还俗,便得有个姓,人皆有姓,世上却无『怀』此一姓 」他思索一阵,又道:「朕赐你姓李。」 此言一出,近侍太监都愣了。 赐与皇家姓,那是立下了一等一的大功才能得获的殊荣,他李务姓李,那是 本家姓!皇上今儿是怎么啦?居然这么轻易的赐一个才刚还俗的大光头姓李? 孰不知,大唐朝廷为回纥欺压已久,用千里马的价格,以劣马易金帛非止一 遭,若非国中军力十分衰弱,仅是抵抗吐番便已显力穷,否则李豫万无可能答应 回纥每次的交易! 尤其赤心那獐头鼠目,摆明佞臣,李豫见了他,更气! 这些人是将赤心打得重伤的民族英雄,他不怕赤心会怒而回头怂恿出兵 ̄出 兵倒好,就看我大唐江湖好汉,打得你屁滚尿流,教你从此不敢再小觑大唐! 他今日心情真的好极了,兴之所至,随口便赐上一姓。 怀空也感受到了李豫的心情,暗中为大唐子民在乱世之中,能有得英明天子 道了声喜,即伏身磕了个头,道:「谢皇上赐姓。」 「平身吧。」李豫笑道,笑得很开怀。 这些人其实都是流民,不事生产c不务农作c亦不从军,对国家在财政c军 事上都没什么贡献,在李豫当太子时,最讨厌的便是这班子人!但自从仆固怀恩 叛变后,一切都不同了 ̄ 回纥c吐番联军驻扎泾阳城,帝京为之震动,打是打不赢的,一代名将郭子 仪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便是和谈。 岂料一谈而成,回纥退军了!吐番孤军深入,不敢久待,也急急退去。一次 可能发生的灭国之祸,便如此化消了。李豫极兴奋,大赏郭子仪。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郭子仪出发和谈的前一天夜里,就是有这些不事生 产c不务农作c也不从军的讨厌家伙,夜袭回纥大寨,将药罗葛移地健吓得尿洒 裤底!这才急急接受了郭子仪的和谈而撤退。 得到这消息,李豫大感振奋 ̄他知道了,除了朝军之外,还有一股力量在保 护大唐!保护他的国家! 但李豫转念一想:这股力量究竟是在野的,不好驾驭c不好使用,也不能期 望每次出事,这股力量都会出现啊!终究还是将他们纳入掌握为是。正巧,他在 李九儿c曾遂汴身上找不出什么特徵以资开腔,便向他二人道:「你们可愿意入 朝为官?或是从军?诸位立有大功,若是愿意,朕可立诏封你们为中央宫员,只 要你们在朝,也可压制赤心这种外臣」 九汴未来得及回答,君聆诗乾咳一声,抬起头正视李豫,肃然道:「皇上贵 为天子,国务繁重,原是不得一时清闲,方见如斯憔悴。今日,皇上召草民等前 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谈一些琐事c闲话家常吧?且不才身无所长,唯好琴而已 。可惜,不才也不想为皇宫伶人!」 此言一出,李豫怔了一怔c近侍都吓呆了,便是曾遂汴等六人也感到讶异。 君聆诗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今日怎地爆火了? 其实他们搞错了,君聆诗一向不重礼节,但这不是重点。 而是 ̄李豫想召他们入朝为官,惹火他了! 因为,他这辈子只被两个人骑在头上过,这两个人对他而言,都是绝对无法 替代的人物!他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人指使自己! 「切入正题吧!」君聆诗正色道:「别再浪费时间。」他有戒心c有警惕。 李豫一直与他们说些闲话,甚至还坐到他们身前不到一丈的距离,难道不会 是引他们松懈?若是等等李豫藉故离开,无论什么理由,这里是皇宫c而他是皇 帝,他们还是只能乖乖坐着等而已。 这一等,会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君聆诗极恨这种不能掌握的感觉,决定开门见山! 李豫一怔之后,即时恢复如常,正眼与君聆诗对望着。 一个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个是天赋异才君聆诗,两人都略无退缩之意。 半晌后,李豫终於说道:「你们知道昭明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五话 借刀杀人 ̄之四 ; 「那是鄱阳剑派前任掌门。」李豫话声一落,怀空立即应道:「去年九月初 过世了。」 李豫道:「没错,就是他。其实武林大势,朕也略有所闻,那皇甫望c徐乞 是为北武林的领袖,是八年前击退回纥c吐番联军的大功臣,这些朕也晓得。」 君聆诗不发一语,双眼瞅直盯着李豫。 若李豫心虚,神色必然会有所改变,便是那改变仅有眨眼之瞬也好,万逃不 过君聆诗的眼界。 李豫继续说道:「南武林之中,朕也有几名鱼雁好友,昭明是其一,另外还 有雷斯林c寒元c以及『苦海无涯』四位大和尚」 这些人在武林之中,虽算不上一等一的人物,也算略有薄名,李豫与其交好 ,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但将这些人组合起来,却引得君聆诗微微蹙眉。 难道 「这件事,要先从十五年前说起。」李豫略略扬起颈子,望着掖庭宫的屋顶 ,道:「有个人,你们应该听过的十五年前的云南王」 君聆诗身子猛地一震,发颤了! 李豫查觉了,低下头来,正眼望着君聆诗,道:「无忧先生果然听过?世人 将你等四人并称为『四大天才』」 君聆诗深深吸了口气,道:「是听过,皇上请继续说下去。」 听过?这个词对君聆诗而言,实在太肤浅了! 何止是听过!君聆诗与十五年前的那位云南王两人之间的关系,岂是支 字片语可以描述! 李豫道:「此王名为稀罗凤。他曾施一计,使大理白族出兵攻击剑南郡 ,其时安史乱事刚刚发生,郡远在边陲,中间又隔着锦官c永安此二处在野 军阀,朝廷无力控制,也就任其自然。郡陷落不久,稀罗凤便亲自来到长安 ,向爷皇禀明,这是南诏王国族群内乱,应当由他自行处理,请爷皇允许他领兵 进入郡,将白族的军队打回大理去。爷皇早已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见了稀 罗凤前来输诚,自然满口答应。岂料稀罗凤的南诏军一入,便赶不出去了。 我们这才发现,竟是将郡白白奉送给了南诏」 「厉害!」曾遂汴不禁赞道,他身为蜀人,这段故事早已听到烂了,但如今 由皇帝口中说出c由皇帝亲自赞赏敌人,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但他话一出口,便 知不妙,皇帝赞赏敌人,那是皇帝的事,他岂能赞得?李九儿急忙伸手住他口 ,但话出口c如覆水难收,来不及了。 李豫只是一笑,道:「他的确是很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占去了数百里的 土地。你也没有说错。若是药罗葛移地健有稀罗凤的本事,只怕我大唐将与昔时 的东晋一般,过江避祸去了!后来又听说,大理白族与南诏蒙舍族内乱是真,但 彼此实力相去甚远,对南诏而言,既有稀罗凤这等明主,平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却出现了一个小伙子,连续二次在极端不利的情形下,运筹帷幄,调度大理 将士,把南诏精锐军兵打回了家去」说到这,他又目视君聆诗,道:「无忧 先生应该也听过此人,他亦是当年号称『四大天才』的其中一人。」 「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静z季云。」君聆诗淡然回道。 「便是他了!」李豫眼中光芒一闪,道:「稀罗凤的本领,我们是领教过了 。这诸葛季云竟能在连续击退稀罗凤麾下的南诏军马,自也不可小觑!听说他后 来回到了锦官老家,朕一登基,亦曾草诏宣之,他却拒不出仕。」 他自然不能出仕了!君聆诗暗叹一声,但没说话。 李豫道:「也是同年,听说仆固怀恩也派出使节去召仕诸葛静,诸葛静仍拒 而不就。仆固怀恩似也早打定了主意,诸葛静一拒绝,他所派出的刺客,便杀了 诸葛静父妇二人c掳其女与妾去了灵州次年,仆固怀恩便造反了。很明显, 他定是为了造反,意欲延揽诸葛静作为军师,诸葛静既不肯,他又知道朝廷亦有 心宣诸葛静入朝,他怕诸葛静为朝所用,与他为敌,则宁为玉碎c不为瓦全。」 君聆诗听到这里,脑中忽尔一闪,似乎出现了些什么,但只是一闪而已,任 何记忆c影像也没出现,顿时反而头痛如绞。他硬咬着牙,不吭一声,但额上却 已流落了滴滴冷汗。 李豫并未查觉,迳自言道:「朕得了消息之后,便传书与雷斯林c寒元c昭 明c『苦海无涯』四僧,请他们暗中到灵州救回诸葛静幼女与其妾。」 王道与石绯赫然对视 ̄他们终於听懂了! 原来,皇上竟是在告诉他们诸葛静幼女的下落! 这个人,可是君弃剑苦苦寻找了两年而一无所获的人啊!他们原本便很专心 的听着李豫说故事,至此,除专心之外,又加上了致意! 「诸葛氏之才,数百年来无人疑之。这诸葛静幼女,只恐又是一个会引起争 夺的目标,是故找到之后,朕便与雷斯林等七人立誓:终其一生,不得让任何闲 杂人等知晓诸葛静幼女的所在。同时,我们又知道无忧先生与那诸葛静有过命的 交情,若是将诸葛静幼女交予你照顾,我等也可放心,是故,我们相约了一个暗 号」李豫说到这,转首向近侍道:「备茶!将整套茶具取来!」 李务应了声是,立即准备去了。 皇帝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延宕,不过片刻,李务即端了整副茶具,极其恭敬 的放到了李豫面前。他正想为众人斟茶递水,李豫挥了挥手,道:「朕来。」 李务一怔,只见李豫拢起衣袖,亲自拿起茶壶斟了四杯茶,心里实是大感骇 异 ̄太医开了什么药给皇上吃?为什么皇上会亲自给一些无官无爵的草民斟茶? 原是该斟八杯茶的,但李豫只斟了四杯,便停手了,跟着一一将茶杯执起, 又将茶水倒回了茶座中。 众人见了,都是一怔 ̄皇帝毕竟是皇帝,好茶也可以这样浪费! 君聆诗正举袖拂汗,见李豫所为,即道:「四水汇聚,谓之涵」 李豫一听,脸现惊羡之色,放下了茶杯,慨然道:「天赋异才果然是天 赋异才!朕八人当初便是想到:既有天才之名,必定智计过人,他人见了这莫明 奇妙的动作,绝不会放在心上。但无忧先生与那诸葛静既交情匪浅,对其幼女下 落自然关心,但我等皆未见过无忧先生,不能断你身份,若是随意一人冒认了, 那又如何?於是才想出这办法来,但教无忧先生名符其实c果真是个天才,当然 能从中看出机关了!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君聆诗颔首,道:「这便是皇上今日召我等前来的主要目的吧?」 李豫连连点头,道:「不错!那昭明c寒元等七人皆已作古,世上晓此机密 者,仅朕一人而已。既知无忧先生人在京中,自然要寻机相告!」 自始至终,君聆诗都未从李豫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作伪神色,也由不得他不 信了!事关诸葛静孤女的下落,自是重大非常,君聆诗立即起身,对着李豫一揖 ,道:「不才在此,代诸葛兄谢过皇上大恩!」 李豫抢上两步,急急将君聆诗扶挺身子,道:「卿免礼!免礼!卿既赋天赐 之才,便应当好好发挥。不愿入朝,那也无妨,要请卿在江湖上多出点力,同为 我大唐江山共抗外敌才是!」 君聆诗略一犹疑,才点了点头。 他心想:我会抗外敌,但非是为你大唐江山! 这其中因由,实在无须多言。 他抗外敌的真正原因,那是任何人也不会晓得的。 君聆诗与皇帝都站起来了,其馀人又怎好意思再坐着?於是一个拉一个,纷 纷站起。 同时,李务向前一步,道:「皇上,该用膳了。」 李豫道:「就在这吃吧,也准备了七位客人的份来。」 「是。」李务答应一声,立即步出掖庭宫,向外头吩咐去了。 王道听得兴奋不已 ̄居然有机会吃皇帝的食物?这是在作梦吗? 近侍将饭桌椅搬了进来,八人纷纷就座,跟着便是送进饭菜。一开始,王道 还边看边流口水,但过了一阵,王道怔了,怪怪的看着李豫。 一c二c叁总共十六道菜,的确十分丰盛了c看来也十分美味,但不对 啊!听说皇帝进膳,总是有上百道菜的,怎地眼前只有十六道菜,近侍便不再送 来了? 李豫吃了几口,才查觉王道脸色的怪异,即道:「王壮士,有什么不对?」 王道扭了扭膀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发腔,李豫略一思索,便笑道:「是不是 菜色太少了,似乎不符朕皇帝的身份?别见怪,那是因为自叁月以来,京城附近 大旱不雨,农作欠收,那黎干塑土龙向天祈雨,不果;又向孔夫子庙祈雨,仍无 甘霖,朕才下令减少自己进膳时的菜馐,反正够吃就好,多了也是浪费。」 怀空一听,立即起身道:「若皇上当初早十年登基为帝,何来安史乱发?」 李豫正色道:「这不是咒我父祖早死了么?此话不可再说!」 怀空躬身致歉,便坐下了。李九儿接道:「但皇上能恤百姓,那是确然无疑 的。人到老来,多少神智不清c思虑有所差池」 君聆诗冷冷一笑,道:「那也未必」 众人一怔,皆等着他再说下去。 君聆诗泰然言道:「孟子有云:『人生於忧患,死於安乐』,那玄宗皇帝开 创了开元大治,难免志得意满,晚年时有些举止不当,自己也不在意,导致河北 乱事一起c势如破竹;而皇上你登基於天下纷乱之时,自是殆精竭虑以维国祚了 !其实那东晋朝廷会否现於今朝,不能只看是否又出了个苻坚,皇上本身也是至 关紧要的。若皇上生於太平世道,那又如何?这可难说得很。」 李豫停箸了,他望着君聆诗,似望非望,非非之望。 古有云:凤非梧不栖,这君聆诗实乃天赐的治世良才c犹如魏徵再世了!这 等人物,居然不肯为吾朝所用,实在是大大的可惜! 「朕不堪为梧桐乎?」李豫脱口问道。 「未臻其境。」君聆诗自然听懂了李豫想表示什么,他承认李豫是个好皇帝 ,但很可惜,还没达到他理想中的境界。 谁教君聆诗曾主事一个怪杰呢?那怪杰的举世无匹c他的完美,已经走到了 极端的程度,任何人与他相比,都是要黯然失色的。 就连李豫也不例外。 此人便是稀罗凤! 李豫叹了口气,看着君聆诗背上的琴囊,道:「今日一别,相会之期渺渺。 素闻卿琴艺号称一绝c独步天下,能否演奏一曲?」 「不才说过了,不为皇宫伶人。」君聆诗断然拒却后,立即起身,毫无犹豫 地穿出嘉猷门,走了。 曾遂汴等七人见状,纷纷起身告罪告辞,跟着去了。 李豫没有阻止c没有发怒,唯叹息而已。 近侍太监李务诚惶诚恐地在旁说道:「皇上息怒」 「李务啊 ̄」李豫喟然道:「朕比不上一个君聆诗么?不能驾驭他么?」 李务犹豫半晌,才问:「皇上要听真话?」 「自然是要真话。」李豫盯着李务,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实讲了。 李务这才说道:「都说皇帝是天子,是上天派来管理c统驭人民的,普天之 下,莫非皇土;皇土之上,莫非皇臣。照理来说,君聆诗也是皇朝的人民c也是 朝廷的臣子」 这些是陈腔滥调了,李豫挥挥手,道:「不要说废话,拣重要的说!」 李务应了声是,咽口唾沫,才战战竞竞地说道:「君聆诗却又号称『天赋异 才』,那是什么意思?奴才以为,所谓天子,便是口含天宪,天生拥有上天赋予 的权力;这天赋异才,上天给他的不是权力,而是智慧他的智慧是属於老天 爷的,不属於天子辖内直接点说,他的智慧与皇上的权力是平等的,相同的 至高无上,皇上想用权力去掌握c引其智而为己用,奴才以为是不可行的」 「你说什么?」李豫闻言,勃然色变 ̄你居然说,世上有我不能掌控的人? 有我不能掌控的事物c不能掌控的智慧? 李务惊见龙颜大怒,立即伏地,连声道:「奴才出言无状,死罪!」 这是例行的动作,他既为皇帝近侍,自然清楚皇帝的脾性,原本就是皇帝要 他直话直说,他照办了,那是不可能就此将他处死的。 李豫呼了口气,也想起了此节,便道:「算了,平身。」 李务口中照例说了句『谢皇上不杀之恩』,这才站起。 此时,李豫却苦笑一声,喃喃道:「可这天赋异才,却曾为『天弃鬼才』稀 罗凤所驱使,难道天授之才,也有高下之分?」 李务没有出声,天才的事,不是凡人能够解答的。 一行人等向卫士要回了牛c马c鸭,又循原路走出了朱雀门。 一路上,君聆诗一声不吭,严肃的沈默c沈默得令人难过。 直走到朱雀门c行至朱雀大街,眺望长安南门已然在望,怀空才迎上两步, 问道:「无忧先生,何故对皇上如此气愤?召而不仕,历朝皆有,却不必得罪了 皇上」 君聆诗摇摇头,直行至长安明德门外,这是已走出长安城了,才止步回身, 道:「适才在宫中,我一直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氛,那并不是有埋伏,自始自终 也无,这气氛是出自於皇上本人身上。虽然我们都没见过皇上,但他应该是真的 ,他身上的龙气,假不了。只是有种很不寻常的感觉,一直很不具化的感觉 ,我也说不上来只隐隐感到,这一切实在是太合理了!」 众人听了,都是茫茫然 ̄合理不对么? 君聆诗又思索一阵,终是颓然摇头,道:「我也说不清了。反正咱们已出了 皇城c出了长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回襄州吧。」 君聆诗去远了,馀下七人伫立原地,心里头只有一个字。 怪! 今天的君聆诗,好怪! 「回襄州吧。」怀空开腔道,於是七人发步欲行。 忽尔,身后随来一阵大嚷,一人叫道:「诸位壮士!慢行!」 众人一怔,回头,只见那近侍太监李务纵马赶到眼前,便跃下马来,他手提 一布包,道:「既诸位不愿为官,皇上也不勉强,这是给你们的赐物。皇上还说 ,切勿忘了此事。」说着,便将食姆二指环扣,作持杯状,后将由朝天而倾地。 怀空颔首,道:「我们记得了。」他接过布包,看也不看,便挂到了玄圣的 马鞍上。 李务走了。 七人起行离开长安。 走了会儿,石绯终於问道:「四水汇聚,谓之涵?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双关语。」怀空答道:「涵,即是诸葛静之女的名儿,你们应当 听君弃剑说过了。」 石绯点了点头,李九儿跟着说道:「所谓『四水汇聚』,这地形在中国共有 两处你自然是比较不清楚的了。其一是为洞庭湖,此湖是由湘c资c沅c澧 四水汇聚而成;其二是为彭蠡湖,由昌c信c赣c修四水聚流。这一『涵』字, 指的便是诸葛涵的名字,同时也是她的所在!」 王道抢言道:「这么说,君弃剑的小妹子,便是在洞庭c彭蠡二湖其中一处 罗?」 「说得直接一点,」怀空微笑道:「她人,就在鄱阳剑派。」 王道一怔,盯着怀空,盼他再说得更清楚些。 怀空道:「苦海无涯四位高僧,是岭南蒲台山的大和尚;雷斯林c寒元,是 为桐柏山原定帮的头头;那昭明,则是鄱阳剑派前任掌门。既由此七人出手营救 诸葛涵,则诸葛涵既不在皇宫之中,必是由此七人其一带去了。其中,唯有鄱阳 剑派所处地形,合乎於『四水汇聚』此一隐语。」 王道脸现光采,道:「那就是说」 「我们先不回襄州。」曾遂汴微笑道:「咱去趟彭蠡湖,七月十五丐帮大会 ,可要给君弃剑一个大大的惊喜!」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话 诸葛遗孤 ̄之一 ; 一行人等在广通渠雇了舟子,沿黄河直下,转通济渠向南,直至长江,即溯 长江而上,直至彭蠡湖畔,这才下船。 这一次出门卖艺,不单单攒得许多银钱,还证明了自己一群人的实力c打起 了信心,人人心情都极好,再加上李豫给了五百两黄金的赏赐,资产一下子增加 了许多,离七月十五的丐帮大会也还有些时间,一路上玩了个不亦乐乎。 直到湖口镇上岸后,一行人沿着彭蠡湖畔向东南行,目标是昌水。 一路上,海鸭停在牛肉面的头上,动不动便呱呱叫上两声c牛肉面也哞哞, 玄圣似有所感,跟着起,随着牛鸭嘶鸣。 众人都瞧得好笑 ̄叁支牲畜,也结成好友了么? 但海鸭叫多了,怀空却觉得奇怪 ̄若不会生事,海鸭是不会乱呱的。於是他 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石绯听完,哎哟叫了一声,一把拉住王道,忙道:「你记不记得,庐山集英 会前,叶敛曾找我一起去过一趟鄱阳剑派」 王道略作回想,确有此事,便点了点头。 石绯道:「那时叶敛和鄱阳剑派掌门之间,气氛搞得很紧张c很严肃, 根本是剑拔弩张了!我们这次去鄱阳剑派,哪能轻易讨到人?况且,他们若是死 活不认诸葛涵便在他家门墙里,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王道嘿嘿一笑,道:「你忘了,我可没忘!那诸葛涵既然曾当过仆固怀恩的 私囚,她左额上定然有个鲸印。咱们若见着可疑的人,拨开她的头发,借额头看 上一看,还能不中?」 「好好一个姑娘家,你说碰便能碰么?」李九儿不悦道。 王道一怔,一想,似也有理,便不出声了。 怀空想起了李豫藉以确认君聆诗身份的法子,道:「既是『天纵英才』的女 儿,或许咱们可以从她的头下手」众人都怪怪的看着他 ̄就已经说不能乱碰 了,还从头下手?这和尚刚刚还俗,便动色心么? 怀空一笑,伸手点点自己的脑袋,道:「不能碰外面,不如试试里面。」他 自还俗之后,天天都在头上擦醋,十几天过去,发根也都长出来了。 怀空的意思是,试脑袋c试智慧,这石绯c王道c尤构率都不在行,他们默 不作声了。 李九儿灵光一闪,笑道:「我有办法了以前莹姐教我的。不过,现在的 问题是:既然彼此交恶,咱们要怎样才能光明正大的进鄱阳剑派大门,和他们玩 这游戏?」 话说间,他们已走到了饶州。这是昌江入彭蠡湖口的一处小镇。再向东十馀 里,便是鄱阳剑派所在。 时近正午,一伙人正决定要吃过午饭,再动身到鄱阳剑派去。 讨论到一半,旁儿忽然传出了一阵嚷嚷:「你唬我!五尾鲟鱼要叁十两?老 包,你也是!叁斗米竟要五两?你们摆明坑我!」 这里是市集,原本吵杂,这嚷嚷声原属妇人杀价,十分平常,可这声调又尖 锐得紧,直逼泼妇骂街了!石绯感到这声音十分熟稔,挤过人群,毫不费工夫便 找到了那叫嚣的女子。 这女子生得很高,总有七尺六寸了,那是与曾遂汴一般身高;她穿着深紫色 的窄袖长衫,双眼眼睑都淡淡的抹着一道浅紫胭脂,手上提着一篓鱼袋米, 正对着鱼贩与米商叫骂。 米商道:「阮姑娘,非是我们坑你。你可知道,关中c河北已四月滴雨不落 了」 这女子正是阮修竹,她听了米商辩解,怒气不消,又道:「关中无雨,干咱 江南啥事?!」 米商道:「听我说完关中c河北无雨,麦子自然歉收,朝廷养军,需要 食粮,自然要从江南买米了。偏生今年非是丰年,江南稻积的也不多,大部份 都给朝廷收购去了,剩下的米,要养偌多江南人,可是标准的僧多粥少,米价岂 能不涨?」 鱼贩跟着道:「不错!不错!河北c关中无雨,鸡c鸭c牛c羊c马都饿死 渴死了,自然也要买江南的鱼。同样的道理,鱼就这一些,人又那么多」 「所以鱼价也跟着涨,是么?」旁儿一名少女走近,接过了鱼贩的腔。 这少女穿着浅红窄袖上衣套的长裤,一双鞋面无花的布鞋,一见而知是 侍女之属的身份。 鱼贩见了少女,喜出望外,忙道:「对对对!小涵,你帮着劝劝阮姑娘,这 鱼价c米价要涨,也不是咱们愿意的。大部份的鱼c米都给朝廷低价收购了,剩 下这么一点儿,若不涨价,咱一家老小衣食要到哪着落去?」 其馀人也都挤上前来,王道见石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高佻女子,便问:「绯 ,你认识这姑娘?」 石绯点点头,道:「她姓阮,是鄱阳剑派门人」才说到这,曾遂汴忽尔 笑道:「你脸红了!小子,你动春心了!才去过人家家里一趟,便记得了!」 石绯窘了,急急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忙道:「哪有!哪有!叶敛也认 识她」 李九儿将曾遂汴一把推开,道:「你别闹!绯,既然你在鄱阳剑派中有认识 的人,那就好办了。」 石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他们可以藉阮修竹带路,进鄱阳剑派中找人! 此时又听阮修竹向少女道:「小涵,不行啦!我就只带了十八两银,这 会儿买不齐,今儿中午c晚上两顿,全派上下不就只好饿肚子?」 曾遂汴等人一听阮修竹对那少女的称呼,一会子全怔住了。 难道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王道细细的看着那少女的额头,只见她浏海甚密,将整个左额都给遮住了, 眉头一皱,道:「看不到她的额头,实在不能确定」 「你怎变这么细心了?」李九儿噗哧一笑,低声道:「既然看不到,那就有 很大可能了!你看那姑娘,才十五c六岁,可一看就知道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胚 ,若露出了左额上的一块鲸印,还能见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是故意用头 发将鲸印给遮住了!」 王道大点其头,跟着说道:「那就是说,我们应该」只说一半,傻了。 怀空不知何时已走上前去,向面有难色的小涵道:「姑娘,不如我们来玩个 游戏,若你赢了,你们手上的鱼c米,便由在下代付银钱,如何?」 小涵与怀空自是素不相识,见了这陌生人c大光头,戒心立起,退了两步。 阮修竹亦极有警觉,立即挡在小涵身前,她比小涵足足高出一个头,完全将小涵 护住了,才沈声问道:「你想作啥?」 怀空一笑,道:「没想作啥,只是玩个游戏。」同时,牛肉面顶上的海鸭大 大的『呱』了一声。 这一声震天价响,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支白毛鸭在一头硕大无匹的种牛头 上,正展翅乱跑c呱呱乱叫。但跑则跑矣,在空间有限的牛头c牛背上,它却跑 得极稳,不见颠簸。 石绯忙赶到怀空身旁,冲着阮修竹笑道:「阮姑娘,记得我吗?」 又出现一个壮汉,阮修竹先是一怔,跟着便认出了人。同时,又想到於庐山 集英会前c在蓝沐雨家门外,石绯抱着她,两人成了个人体十字架的模样,刹时 粉脸飞红,讪讪地点头道:「记记得你是绯,石绯」她一说完 ,吐了口气,气又壮了,昂然扬首道:「你们到底要作啥?」 怀空道:「就只是玩游戏,同你身后的小涵姑娘。」 「不能和我玩吗?」阮修竹正色道:「我可以陪你们玩,要和小涵玩,免谈 !」 李九儿迎上前去,一左一右将怀空c石绯拉开,道:「使得!使得!不唯阮 姑娘能玩,在场乡亲父老要玩,也都使得。只消一人夺◇,我们一行人便请胜出 者全家吃顿丰盛的午饭,如何?」 附近早围观了许多群众,听了此言,一时轰然叫好。 小涵斜里跨出一步,与阮修竹并肩而立,道:「如何玩法?」 李九儿回头向尤构率道:「率哥,麻烦你去买一叠草纸来,还要笔与墨。」 尤构率答应了,自玄圣马鞍上的行囊中掏了一把,手头上顿时出现四锭亮晃 晃的元宝。 这一锭元宝,好歹有十两!他一掏就是四锭,且动手时囊中叮叮作响,显然 还有许多银钱了!可见请吃大餐,诚非虚言,现场又是欢声雷动。 关中河北大旱,江南亦非丰年,这些日子鱼c米价皆大涨,饶州只是个小镇 ,无有富户,多属打渔人家,日子都不好过。 不多时,尤构率便买了厚厚一叠草纸,并墨c砚c与一大把笔回来了。李九 儿吩咐他放在地上,向鱼贩要了水,便慢条斯理地磨起墨来。 待墨磨得差不多了,李九儿才向群众道:「题目共有两道,第一道是文字题 ,想与试的人,可上来取纸笔。」 一听是文字题,众人都懵了 ̄打渔人家,哪有书念?只镇中几个读过书的人 上前取了纸笔而已,小涵与阮修竹对望一眼,也都拿了。 李九儿将盛满墨水的砚台向前一推,道:「第一个解答,予我过目无误,即 是赢家。听好题目了:以一『口』字,多添两笔,写出十五个字来!」 她话声一落,取了笔纸的人立即伏地疾书,但多数人只是写了几个字,动笔 便缓了。 (看倌不妨也试试,得花多少时间。我自己是花了两分钟。) 这游戏其实不难,只消识字多,再怎样也能凑出十五字来。但若要比快,那 便得急智了。 约莫只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忽尔一人说道:「好了!」 顿时,满地的伏地书生都懵了 ̄是谁?居然这么快? 曾遂汴笑了c怀空连连点头c尤构率c王道c石绯相顾骇然。 李九儿题目一出,他们也在心中作答,李九儿c曾遂汴二人固是早与钱莹玩 过这游戏了,怀空也正好想出了十五个字,尤构率c王道c石绯更是只想了十个 字还不到。 应答之人,正是小涵! 众人惊异莫名的看着她将草纸递给李九儿,李九儿扫视一眼,即朗声念道: 「她写的,乃是『目c兄c囚c只c旦c四c甲c田c申c台c石c右c古c由 c白c另c加c召c史c可c叱c巴c叫c句c叩』共二十五字,一个字也 不差!」说完,便将小涵答出的草纸传给众人看视,以示公正。 满场呆愕 ̄短短十个呼吸的时间,她竟能一挥而就,一字不差的写出二十五 个『以口添二笔而成之字』来,不仅比任何人都快上许多,甚至解答数目还比李 九儿要求的多出了十字,有些原本已写到十叁c十四字的人,还在暗暗祈祷小涵 解答有误,但一看过她落笔的草纸,实是无一人不惊服。 小涵嘻声一笑,道:「还有第二题呢?」 李九儿清咳一声,道:「诸位且莫气馁,只消答对了第二题,这一顿咱照请 不误!这第二题,需得一公正之人协助」 「老夫来吧。」一个苍健的声音说道,跟着走出了名五十多岁的灰发人,他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蓝衫c面黄肌瘦的姑娘。 阮修竹一见这二人,便叫道:「元伯!沐雨!你们怎么跑来了」 非是旁人,这一老一少男一女,便是鄱阳剑派前任掌门昭明好友元适c 派中上下皆称其『元伯』,及鄱阳剑派第十六弟子蓝沐雨。 元伯瞥了阮修竹一眼,道:「叫你买鱼c买米,从辰时买到午时,巳时叫了 小涵来看,又没回音。沐雨放心不下,也要过来,我再不来看看,行么?」 石绯也认得元伯,低声向伙伴道:「这个老人,在鄱阳剑派中很有地位,龙 子期也要听他的。但作人很好,很和善。」 元伯直走至李九儿身边,道:「姑娘,你需要什么协助?」 李九儿先问道:「前辈如何称呼?」 「姓元。」 「请问在场诸位:让元伯当公正人,都同意么?这第二个游戏,是不必识字 也能玩得的。」李九儿放声问道。 场中响起一阵欢声c掌声,都是给元伯的。元伯很有人缘。 李九儿点点头,便向元伯道:「元伯,随晚辈来。」 两人直行出数丈,已听不清人群中的话声,李九儿与元伯咬了一会儿耳朵, 便又回转来,向众人道:「各位请听明了:现在各位可以依序随意说出一样物事 来,需得细声,莫教元伯听见。确定之后,便让元伯回来,我会说出数样物事, 直到了与赛者所点名的那样物事,元伯若是点头,那便是我赢;若元伯摇头,便 是与赛者赢了。可清楚么?」 众人想了想,相当易懂,便都点头应是。 蓝沐雨在旁说道:「是否该将你的双眼住,以免眼神」她声音很细c 很小,话还没说完,便自己住口了。 「不错!该当如此。」李九儿笑道,当即取出布巾,将自己双眼住了。跟 着曾遂汴向众人道:「我如今先示范一次:我点的东西是『鲟鱼』。王道,将元 伯请回来。」 王道朗声招呼元伯,元伯立即回到人群之中。李九儿便道:「元伯,开始了 :渔夫。」 元伯摇头。 「豆腐。」还是摇头。 「毛笔。」元伯继续摇头。 「墨水。」元伯迟疑了会儿,再次摇头。 「鲟鱼。」元伯点头了。 一场子都呆住了 ̄曾遂汴点的鲟鱼,在这饶州市集满街都是,与渔夫c豆腐 c毛笔c墨水一般的易见,实是毫无特色可言,元伯却一猜就中! 元伯又走远了。 「就这样,大家懂了么?只消让九儿说出你点的那样物事,而元伯摇头,便 是赢了。那位要先上来试试?」曾遂汴朗声道。 「我来。」阮修竹抢着叫道,她走到李九儿身旁,低声道:「我点的是:青 萍剑。」 她声音虽低,但众人都听见了,只是传不到远处的元伯那儿。 李九儿应了声好,王道便将元伯请回来,李九儿道:「开始了:干将剑。」 元伯摇头。 「方天戟。」摇头。 「龙泉剑。」仍旧摇头。 「鬼头刀。」一个劲地摇头。 「湛卢剑。」元伯的头快变铃鼓了。 「青萍剑。」点头了,元伯终於点头了! 阮修竹一怔,气沮了。 元伯笑了笑,朝阮修竹道:「别丧气。」说完,又回到了远处去。 群众都有些傻了 ̄这中间有什么机关?为何元伯总能很准确的在点出的那样 物事一出口时,便答中了?明明都是兵刃,都何不同么? 「下一位。」曾遂汴见元伯走远,招呼道。 「我来。」小涵排众而出,道:「我点的是:头发。第一样便要说出来。」 众人一听,都怔了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定要第一样就说出来? 李九儿也微微一呆,过了半晌,才道:「使得。」 王道请回元伯后,李九儿犹豫了会儿,道:「元伯,开始了:头发。」 元伯摇头。 这第一样便是答案,偏偏元伯是摇头,李九儿第二样说了『乌龟』,元伯点 头了。 一时哄声大作 ̄这会子可错了! 元伯一怔,疑道:「错了?不然是什么?」 「头发!」众人哄然答道。 「这是谁点的?」元伯问道。 「小涵!」又是齐声答应。 元伯愣了。 李九儿解下目的布巾,慨然道:「果然不会错,不会错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话 诸葛遗孤 ̄之二 ; 游戏结束了,连着两次,都是小涵胜出。 而且,都是在旁人尚懵然不觉时便先答出了,李九儿看看曾遂汴c又看看怀 空,叁个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怀空先自马鞍上的行囊中摸出几锭银元,递给了鱼贩和米商。同时,李九儿 朝小涵走近一步,道:「姑娘,你姓什么?」 一听这问题,小涵立即又退了两步,元伯一闪身便挡在小涵面前,沈声道: 「你们想作什么?」 阮修竹直盯着石绯,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掳人吗?」她想起了屈戎 玉。 叁个月前,也是在她面前,她眼睁睁的看着屈戎玉将妹子蓝沐雨给掳去了。 虽则蓝沐雨终於无事归来,事发时却也吓得不小。 石绯给阮修竹盯得窘了,他急急退到玄圣后头,靠马头遮住了自己的脸c也 挡着阮修竹的目光。他太高大了,唯有马头能挡得住。 王道已忍不住了,他跨上几步,凭着人高手长,举臂便伸向小涵额头,道: 「你的额头让我看看!」 元伯见状,右手疾出,一把抓住了王道小臂。 王道虽能使『勇冠天下剑』的镇锦屏,但拳脚功夫并不甚精,元伯虽非什么 高手,好歹也在鄱阳剑派位居甚尊,要擒住王道,并不为难。 元伯这一抓使了十成力道,王道虽然力大,但猝不及防,未曾施力,拂发原 是不必什么力气的,一时痛得张口要叫。 怀空双手分别搭上了元伯与王道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道:「放手吧。」 元伯朝怀空看了一眼,松手了,王道急忙收回手臂。 跟着,怀空与元伯二人对望,一言不发,只是对望。 虽则一言不发,彼此眼神已交换了千言万语。 半晌后,元伯才道:「咱们镇外讲去。」一手拉着小涵,便走了。阮修竹c 蓝沐雨只得在后跟着。 怀空回头向伙伴招呼了一声,一行六人一马一鸭一牛也跟去了。 元伯专拣静小路走,待到了四周皆无人烟的地方,这才伫足。 跟着众人皆至。怀空回头道:「你们待在这,我来说就好。」他独自向前, 朝元伯作了一揖,道:「元伯,是与不是,我们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老人家应该 也明白,我们想作什么。现在只有一问:要怎么作,才能让老人家答应放人?」 「君聆诗。」元伯不假思索,断然道:「老夫答应了老掌门的,唯有君聆诗 亲自来接,才能放人!」 阮修竹c蓝沐雨姐妹相顾讶然。 她二人虽非十分聪明,也并非笨蛋,自然看出面前这些人的目标是小涵了。 如今元伯又说,唯有君聆诗亲自来接,才能放了小涵离去。那君聆诗声名之盛, 举世罕有其匹,小涵竟有如此重要?重要到需要君聆诗动驾?阮修竹愕然道:「 小涵,你是宝藏吗?」她说这话时,由上而下看着小涵。小涵还比她矮了近一个 头,但她却隐隐觉得,小涵变大了,大得超出了自己的眼界! 「无忧前辈百务缠身,元伯是知道的。他恐怕难能亲身来此。」怀空面露难 色,道:「有折衷办法么?」 元伯立即摇头,道:「免谈!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眼见元伯如此决绝,是很难妥协了。怀空不觉皱紧了眉头。 他们的交谈,后头五人并马牛鸭都听见了,尤构率不耐道:「乾脆咱们直接 将人抢走,回头再和她慢慢解释!」 曾遂汴闻言一惊,正要拦他,却见石绯已挡在尤构率身前,连道:「不成! 不成!说什么我也不用掳的!」 李九儿呵呵一笑,道:「你是不想和阮姑娘动手,怕伤了她吧?不过,掳人 也是决计不成的,咱们先看看怀空如何解决再说。」 前头怀空思索半晌,元伯脸上已写着『此路不通』了,只得转向小涵道:「 涵姑娘,你可知道自己姓氏?」 「我姓谢。」小涵立即答道。 怀空懵了。元伯笑了。 怀空又问道:「可否让在下看看你的额头?」 小涵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 即使不看,怀空心里也早就有底,即再问:「你真是姓谢?」 「不错,我姓谢。」 怀空注意到了,小涵脸上有心虚,那不明显,但怀空注意到了。他立即追问 :「你果然姓谢?就我所知,你爹不是姓谢!」 小涵驳道:「但我姓谢!」 怀空转眼看着元伯,想从元伯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是你们教她,说她姓谢的 ?但元伯别开了头,不与怀空对望。 这时,曾遂汴走上前来,道:「我爹姓吴c我娘姓曾,而我,姓曾」 「不错!」李九儿远远地跟着喊道:「天纵英才的夫人,便是姓谢!」 小涵脸上变色了, 「没错,你姓谢」怀空先是微笑,紧接着正色断然道:「但是,你也姓 诸葛!你的样貌c年龄c特徵c机灵,无一不符合,若你不是诸葛涵,天下便无 诸葛涵!」 小涵骇然退了几步,一个步伐不稳,跌进了蓝沐雨怀里。 诸葛涵?这是谁? 这名字好遥远 也好可怕! 就因为她姓诸葛,莫名奇妙的丢了爹娘c莫名奇妙的和妈妈被关进大牢c莫 名奇妙的在额上被烙了鲸印c又莫名奇妙的被一群士兵掳来抢去c莫名奇妙与妈 妈分散了,从此,莫名奇妙的成了一个孤儿 这一切,对一个才叁岁的小女孩来说,都太突兀了!也太震憾了! 从她被昭明找到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再也举目无亲了;她也知道,自 己不能再姓诸葛了!否则,浩劫将永无休止 於是,她姓谢,声称自己姓谢。那是娘亲的姓。 「诸葛涵那是谁」小涵颤声问道,就像在说着一个陌生人。 怀空怔了。 他很笃定c很肯定c很确定,此女即是诸葛涵无疑! 但小涵吓得花容失色c吓得胆颤心寒,他看得出来,这都不假,无丝毫作伪 ,小涵的确被自己的名字吓着了!他忽然想起面前这少女的童年有多么不堪c多 么坎坷,他知道,那是一段小涵不愿意想起的过去 任何人也不愿意想起。 他心软了,不忍再逼问下去c也不知该如何再问下去。 李九儿走上前来,让怀空与曾遂汴退下了,柔声道:「小涵,你知道吗?你 还有一个哥哥,一个为了找你,用尽了所有方法c发起所有人脉关系,苦苦找了 叁年仍一无所获,一个很想念很想念你的哥哥」 「哥哥?」小涵呆呆的c愣愣的,彷佛被吓傻了。 「对,和你一样,很希望有个亲人的哥哥。」 李九儿暗思:那君聆诗漂泊不定c来去无踪,君弃剑想找他也找不着,若说 君弃剑举目无亲,也是不假。是故这话说得很恳切c很实在。 「谁是我哥哥?」小涵望着蓝沐雨,问道。 蓝沐雨脸上一红,摇了摇头,佯作不知。 「谁是我哥哥?」小涵转视阮修竹,又问。 阮修竹也是摇头。 「谁是我哥哥?」小涵最后看元伯,这是她最后获得答案的希望。 元伯并未即答。李九儿道:「你哥哥是君弃剑。」 小涵没理她,一双水灵的眼睛仍然盯着元伯,那目光满怀期待,却又锐利得 很,如箭般刺得元伯面颊生疼。 元伯犹豫许久,他知道,君聆诗只是君弃剑的『二爹』,君弃剑第一个乾爹 便是诸葛静,说君弃剑是小涵的哥哥,绝非胡扯。 於是,元伯终是说道:「君弃剑,是你哥哥」 「君弃剑?」小涵呆然道:「可我姓谢,他姓君不,他不是我哥哥!」 「他也姓谢!」李九儿道:「他姓谢c也姓君,当然,还可以姓诸葛!」 小涵身子一震,道:「诸葛?他姓诸葛?」 李九儿点头,道:「不差,他也姓诸葛。」 小涵大摇其头,道:「不好!姓诸葛不好,你们回去和他说,不要姓诸葛! 姓诸葛,爹娘会被杀死c会被掳走c会被烙上鲸印,好烫c好痛」她说着, 一手隔着头发抚上了自己的左额,那印似乎还很热还很烫 还很痛。 「没人可以掳走他。」李九儿微笑道。 「为什么?」 「他很有本事,没多少人可以打赢他;而且同你一样聪明,没多少人可以算 计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李九儿指着身后的几条汉子,道:「你瞧,那 些人都是他的朋友,都是水里来c火里去,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朋友。而且,不 止这些,他身旁还有一些!有这么多朋友,怎能有人掳走他?」 「是么?那就好了」小涵颤巍巍地站挺了身子,想了想,又道:「那, 就让他姓诸葛吧」 「你也姓诸葛,你原该姓诸葛!你放心,只要和你哥哥在一起,也没人能动 得了你!」李九儿正色道:「我保证!我们都会用最大的力量拚命保护你!」 小涵默然了。 谁人无父?谁人无母? 娘一直告诉她:你姓诸葛,你要记得,姓诸葛,是光荣的c也是沈重的。 小涵想起了一颗梧桐树,爹常常站在树下,看着那颗树由冒芽而发展c由发 展而盛绿c由盛绿而枯黄 继而,由枯黄而落叶。 从那颗树中,爹似乎看透了一个人的生老病死c看透了世事的无常无形c甚 至看透了历史的往返轮回。 印象中的爹,是那么高雅c那么和善,爹的眼光洞察了一切c爹的举手投足 ,都像蕴含着无穷的大智慧 那是体悟了人生的智慧。 可是,爹从来也是不开口说话的。 小涵崇拜爹爹c也很爱爹爹。 她从来没想过不认这个爹c从没想过不用爹的姓当自己的姓 小涵在怀中掏摸了一阵,有样东西。 那是妈妈在乱军中交给她的,妈妈说:这样东西是你爹爹的,留着它!你要 记得自己姓什么!有朝一日,你要为你爹爹报仇雪恨! 小涵将它取了出来,拿在手中。 众人的眼睛都被刺了一下 ̄被光刺的。 金光,是柄金羽扇! 众人一见,都呆了。 这柄金羽扇该已有些岁数了,人人都知道它有些岁数了。 因为,当年轰动神州c惊震天下的灵山战役,诸葛静便是持此扇与战的! 但此扇仍然光芒万丈c金光不敛,彷若崭新的一柄扇子。 既见此扇,一切问题也都不再是问题了!包含元伯在内,大家心里都晓得: 小涵已作好复姓的准备了! 「我真的有哥哥么」小涵低声问道。 李九儿果决的点头,果决的应道:「有!」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么」 「如果他不是你哥哥,我就认你当妹妹!」李九儿断然道。 小涵摇头,道:「不如果他不是我哥哥,我我就回来。」 李九儿闻言,心下大喜。 成功了! 元伯一手抚着小涵的头发,道:「小涵你可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 也收不回来只怕,就连你想回来,也会有人不让你回来」 「从我被生下来,这姓就收不回去了,不是么?」小涵瞥了李九儿一眼,反 问道:「即使我不认它,还是有人会逼着我认它不是么?」 李九儿闻言,不禁微感愧疚。 「他在襄州吧?」小涵道:「天下人都知道哥哥在襄州。」 李九儿摇头道:「不,我们不去襄州。后天就是丐帮大会,我们直接前往洞 庭君山与他会合。」 小涵道:「那走吧」说完,竟就踏出了一步。 李九儿微怔,道:「走?你不用收拾细软?」同为女儿身,总该带些换洗衣 物,这是最基本的,她自然很清楚。 小涵苦笑,道:「我最重要的,便是这一个名字祸也由它c福也由它, 赶不走c换不得,走到哪总是跟着我,从来也不需要特意去带。」 李九儿又望向元伯。 元伯深叹口气,转过了身子。 既是小涵自己的决定,实由不得他再插手。 虽说鄱阳剑派养她十年,其实也仅是老掌门昭明一人之养,派中上下除阮修 竹c蓝沐雨以外,几乎人人都不喜欢小涵,因为她的牙太尖c舌太毒了。 如今昭明已逝,小涵似乎也不亏欠鄱阳剑派什么。她在派中一向扫洒煮洗无 所不为,用劳力换饭吃,原便不欠什么。 李九儿牵着小涵的手,一行人目的已然达成,走了。 他们行出了数十丈,身影只剩下了一个小点。 元伯一望日头,心头一震,忙道:「都未时了!我们却忘了将鱼米送回派中 去!」他说完话,却见阮修竹c蓝沐雨二女皆木人一般呆在当地,心中疑惑,便 细细的观望了二女眼神。 他看到了牵挂c不舍c还有一点遗憾。 遗憾?有什么好遗憾? 元伯忽然想起,去年九月,这两个丫头曾无声无息的翘家一个月 由此,他有些明白了。 元伯乾咳两声,咳回了二女的叁魂七魄,肃然道:「你们也想去,是吧?」 二女一时皆不作声。 「你们可知道,君弃剑一行人,走的是什么路?」 摇头,两个都是。 「不归路。」元伯慨然道:「一步江湖无尽期,你们可懂?」 阮修竹疑道:「我们鄱阳剑派,不也被称为南武林九派之一?我们不算在江 湖之中么?」 「算,也不算本派一向闭关自守,与江湖其实太大干连」 「元伯,你可知道,我们其实过得有点闷」阮修竹闷闷地道:「现在小 涵一走,没人同我斗嘴,自然是闷上加闷了!」 「那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绝非你们眼见的清闲。」元伯肃然道:「他 们今日带走了小涵,那等於是诸葛氏遗孤曝了光,他们说要『拚了命去保护』,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拚命」 「那也不错啊!」阮修竹打断道:「至少有刺激!总比平淡过一辈子好。我 都二十二岁了,自己也知道年岁不小了,可日子浑浑噩噩的过,没觉得自己有变 大c有变老照实讲,我压根儿忘了自己该嫁人!我可是彭蠡湖畔第一美人, 都二十二岁了,还未嫁人,好像没人要似的」 蓝沐雨细声道:「有啊,二师兄要」 「去你的二师兄!」阮修竹扬手叫道:「嫁他,我宁可跳进昌江嫁水神!沐 雨,你别笑我,你也二十岁了!」 蓝沐雨低下了头。 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五c六岁,至晚十九岁便出嫁了。她姐妹二人一个 二十二个二十,都还待字闺中,实也是拖不得了。 「去吧。」元伯一把接过了阮修竹手上的鱼c米,又重覆道:「去吧。」 二女皆是一怔。 元伯转过身,道:「快去,他们走远了。」 二女这才默默地向元伯的背影一揖,望着那已仅剩米粒般大小的人影赶去。 江湖一步无尽期。 故人一别难再见。 元伯又深叹一声,眼眶不觉红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六话 诸葛遗孤 ̄之叁 ; 这天,七月十五。 是中元节,也是众所周知,丐帮大会的日子。 这日一早,在楚兵玄亲自主持下,元仁右并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及屈戎玉 等二十七人,将屈兵专遗体运到湘江畔,水葬。 无棺,唯草席包裹而已。 一张草席在湘江水流中浮浮沈沈,流出数十丈后,只见草席似受重压,一会 子沈入水底,再一转眼,又浮到水面上,飘流而下。 屈兵专已沈下去了。 屈兵专,当代第一兵家,别号『河伯』,如今,终也回归与他相处了四十馀 年的湘江中,回头再当水神去了。 不少人默然垂泪,屈兵专在回梦堂众门人心中,无疑是无可替代的。 屈戎玉眨了眨眼,眼眶也红红的,但终未落泪。 草席已流至远方,看不见了,屈戎玉迳回转进回梦堂中。 沐浴梳洗后,她到了屈兵专的寝室,将挂在架上的绿纱衣重新穿上,而后找 了一块铜镜,一个人静静的对着铜镜薄上胭脂。 这份胭脂,是她拜于仁在为师c正式归入云梦剑派门墙当天,屈兵专送她的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胭脂粉依旧完好如初。她从不化妆c也无需化妆,凭其 丽质天生,早足已惊艳世间男人c羡煞天下女人。 虽云一人,又非一人,楚兵玄与元仁右都站在门口看着她上妆。 屈戎玉不懂化妆,薄上胭脂,只是为了掩盖哀伤在脸上铸下的痕迹,也无须 甚么技巧。只消轻轻扑上层粉,便成了。 原本,服丧之人,不宜化妆,但楚兵玄c元仁右都没有出声阻止,他们心里 很清楚,屈戎玉为什么要上妆。 屈戎玉准备好了,起身c回首 一时之间,明知面前这少女对自己来说,是晚辈c是小小娃儿,楚兵玄与元 仁右也素非好色之人,一时仍是看傻了眼。 是人么?真是人么? 他们早就知道,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和氏璧,乃是玉中极品,古往今来无有其匹;屈戎玉,即是人中和氏! 元仁右呆然道:「你这模样,便是说要出嫁,我也信了」 楚兵玄亦喟然道:「豫让有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虚!」 屈戎玉默默穿起了孝服麻帽c背上琴囊后,便道:「午时了,出发吧。」 「师父,我们走了。」元仁右向楚兵玄一揖,楚兵玄点点头。 於是,元仁右c屈戎玉来到前院,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早已整装待发,一齐 又回到湘江畔,有人去曳出了回梦堂最大的一艘船,那是约可负载叁十人的中型 舱船,二十六人皆上了船。 顺流,船走得很快,一会子便到了洞庭湖中,远远地已可望见君山了。屈戎 玉漫步来到船首,向元仁右道:「师叔,我先去,你与大伙儿便在左近等着。」 元仁右答应了。他很清楚,一旦回梦堂全体出现,势必引起丐帮上下的戒心 ,那么所谓谈判便非谈判,只怕立时便要动起刀戈,厮杀了。只有屈戎玉一人先 去,设法说服了君弃剑,这一切才有转机。 这是何等要事!不仅要为屈兵专洗去冤枉,又关系到云梦剑派与丐帮是否能 够成功达成联合,这又间接影响到能不能挡下回c番c倭c南四路联军,责任何 其重大!回梦堂下众弟子并非蠢人,虽时间上有分先后,但人人都理解了 ̄屈戎 玉身负的担子实是重到无以复加!这对於一个才刚刚失去世上唯一至亲的少女而 言,似乎是太折磨了吧?故人人都向她投注了关切与同情的眼神。 屈戎玉不动声色,泰然自若,自怀中摸出了一片竹叶,这是在回梦竹林中摘 下的。她将竹叶抛向水面,跟着身子一跃,踏上了水面上的竹叶,只微微一顿, 又向前跃,同时竹叶激进,在水面上划出了一道水痕,当屈戎玉落下时,又正好 踏在叶上。如此周而复始,他们的船离君山尚有数十丈远,一片竹叶在水上一痕 而往,人已渡去。 人人都看傻了,堂下叁名仁字辈弟子固是赞叹不已c二十一名戎字辈弟子更 是瞠目结舌c讶然了。 云梦剑派的轻功步法,只有『凌云步』一门,是入门武学,也是天下首屈一 指的轻功,大家练的都是一样,怎么屈戎玉年不过二九,竟能练到如此程度? 元仁右慨然道:「昔时有达摩一苇渡江,广为奇谈;今见屈璧娴一叶过湖, 相去不远矣若光论轻身功夫,我亦不能及之!屈师叔云:胜我者,唯玉尔。 诚不我欺!」 他们竟无一人知道 大家,都中计了。 借刀杀人之计。 屈戎玉上岸了。 日头还高,时未至申。她在岸边,面对着涛涛波浪不尽,犹如大海一般的洞 庭湖,坐了下来。 那是种很懒散的坐,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上。 看着湖水一拍一拍地打上岸,只差几寸便要扑到她的身上了,她没反应,不 需要有反应。 她的水性太好了,多大的风c会产生多大的浪,那浪该打多远,她都知道。 她其实不需要想太多,该说什么c作什么,自从中庸来过回梦堂后,她早都 预计好了,接下来,只需等君弃剑到c丐帮大会开始,一切照着剧本走就行了。 在她的剧本之中,没有『不安定因素』这种东西 随着日头渐沈,将洞庭湖水映得一片金黄,她忽然开始想 ̄有一天,她也将 在海边,真正的海边,这样望着海。 那也是在等,等倭族的船队到来 不过,不会再是只有她一个人去等。 至少,君弃剑会陪着 屈戎玉笑了,带点期待c又有些傻气。 日落西山了。 开始有些乞丐叁叁两两c又或成群结队来到君山,不一会儿,君山周边已聚 集了不下百名乞丐。 不少人发现了屈戎玉,但又想 ̄只她一人,成不了事,等帮主到来再发落, 也就够了,故也没人理她。 这些乞丐大多是从长江河口,由东北方向来到君山,都没发现东南方向百丈 之外,另有一艘中型船。 天黑了,那中型船原本就不显眼。 不一会儿,一艘舢舨急驶而来,那不是一般的快,几乎比屈兵专亲自驾舟还 快! 来了!屈戎玉略整为湖风吹乱的云鬓,仍然坐着,等着那舢舨靠岸。 眼见那舢舨时,还在五十丈开外,不过几个呼吸,便已到了岸边。舟上人鱼 贯上岸,非是他人,正是晨星c蓝娇桃c宇文离c瑞思c白重c君弃剑。 他们一登岸,便见了一身稿素c坐在岸边的屈戎玉。这是丐帮大会,满坑满 谷的乞丐,却有一个玉雕般洁美无暇的姑娘坐在一旁,那太显眼了,由不得他们 不去注意。 前五人只是一怔,而后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屈兵专死了,影响不可谓不大,屈戎玉今次来此,为了什么? 妥协?投靠?还是报仇? 君弃剑将舢舨拉上岸,搁了浅,扫视五人一眼后,便向屈戎玉行去。 屈戎玉仍然坐着,没动,不需要动。 她很自信,极度自信,她知道君弃剑一定会来陪她坐着。 果然,君弃剑来了,他在屈戎玉身旁蹲下了,开口第一句话是:「我很遗憾 」 「是么?」屈戎玉哂笑道。这笑容有点凄然。 「你们都说,云梦剑派图谋不轨,与倭族c云南c回纥c吐番c甚至二十一 水帮联盟勾结而今如何?」屈戎玉转首正视他,幽幽问道。 这问题很直接c又不直接。 这不仅是在数落君弃剑的愚昧,也表示出自己的无辜c爷爷的委屈 君弃剑慨然一叹,又重覆道:「我很遗憾」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全 看清楚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作。河伯生前不能作到的事,我会替他作到。」 「不用!」屈戎玉冷然道:「我会去作!」 这句话,乃是『欲擒故纵』。 她太自信了!浑不知正有另一艘船,足可影响她整个剧本的船正向君山来。 但君弃剑也不知道,他微微一愣,又道:「河伯他老人家不能作到,你 独个儿要作,不是太太勉强么」 屈戎玉不出声了,接下来她要等,等君弃剑自个儿将她想听的那句话说出 来。 君弃剑犹豫了。 他明明知道,不管於公c於私,自己只要说一句『让我帮你吧』,一切便大 功告成c水到渠成!可这句话哽在口中,硬是吐不出来。 他心里出现了一杯茶 那是一杯龙井,二爹斟给他的龙井。当他想喝的时候,这杯茶已经冷了。 这件事给他一个警惕:龙井固然是好茶,但再好的茶,若品之失时,不仅无 味,甚至会很难喝! 君弃剑又望了屈戎玉一眼,这才发现,屈戎玉上妆了。 认识她的时日虽然不长c但也不短,第一次见她上妆。 同时也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而且,人瘦了。 原本,屈戎玉的体态已到了纤合度c近乎极端的完美,她的眼神则是集智 慧c幽远c洞察等诸般内涵於一体,除了出身兵家之外,屈戎玉是无可挑剔的。 而今,那眼神再无任何诡谲的气息,她身上也没有任何以整蛊他人为乐的氛 味了,剩下的,仅是失去亲人的凄楚c还有让人心疼的单薄 难怪她要上妆,那是要掩去憔悴。 是了,屈戎玉已站到了悬崖边上,她再也退无可退 定要有个人,要有人将她拉离崖边。否则,只要风一刮,她便会被吹下崖去 ;雨一下,那危崖便会崩塌断落 不能等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茶便冷了c要人亡崖空了! 君弃剑轻轻呼了口气,唇齿微启,正要开口,身后忽尔一人问道:「屈姑娘 ,敢问你是一个人来?」 君弃剑一怔,猛然回神了,屈戎玉不需抬头,便知问话的人是瑞思。她淡淡 回答:「很重要?」 「不,不重要。」瑞思微笑,施施然走了。 君弃剑定了定神,再次准备发腔,忽又闻许多人连声喊道:「叶敛!叶敛! 快过来,咱们要给你个天大的惊喜!」 君弃剑一怔,起身c回首,便见到曾遂汴c王道c怀空等人逐步行下一艘大 型画舫,看到这些人,他心里自然高兴,但终未移步。 一行人赶牛牵马携手行近,王道满脸笑意,喜孜孜道:「你猜,我们给你带 了什么礼物回来?」 「你们便是很好的礼物。」君弃剑真诚地笑道。 是的,他心里一直都认为,这些朋友是他出道以来,上天所给的最好礼物。 王道连连摇手,道:「不,不是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礼物!」 君弃剑扫视这些风尘仆仆的伙伴,仅知他们两个多月以来,在大江南北不断 奔波,都是为了助他酬资开帮立派,心里只有深刻的感激,有没有礼物,也不太 重要了。 他回头望了屈戎玉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倒有一个你们可能不太高兴的 坏消息我刚刚决定了,咱们日后,便道苏州去落脚。将林家堡荒地改建一下 ,便行了。」 当初,他们前去寻找南宫府时,在舟上,君弃剑便曾经表示:若是开帮立派 ,想将根据地设在蜀中。 屈戎玉立即表示反对,她认为蜀中根本已成了敌人环伺的地区,太危险了! 不如设在苏杭,一者远离激战区c二者若倭族入侵,亦可就近反应。若要到蜀中 ,可以,但也得等到立足稳了之后再谈。 二人为此闹得颇,双方立场一时无法协调,如今,君弃剑作下如此决定, 是对屈戎玉的莫大认可,也等同给了一半的承诺。 「我答应与云梦剑派共抗外敌!」 这便是其话中之意了。 「不重要!那不重要!」王道又叫道:「你只管猜,我们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回来!」 见王道如此坚持礼物为上,君弃剑扫视众人,便见到他们人人面上都带着一 抹笑,那是很期待的笑容。他不禁眉头略皱,认真思索了起来。 这时,原本立在稍远处的晨星等五人也已近来,白重见李九儿身后躲匿着 一个清丽少女,便道:「难道你们买个了雏妓?」 话声不响,但够让大伙儿听明了,君弃剑不禁讶然失笑,道:「我要雏妓何 用?」 「她不是雏妓!」怀空正色道:「绝对不是!」 同时,李九儿已将身后的少女推上前来。 难道真是雏妓?君弃剑微微一怔,却闻李九儿道:「他就是你哥哥。」 哥哥? 君弃剑呆住了。 难道会是 少女抬起头来,正眼与君弃剑打了照面。 君弃剑当场傻住。 天色黑了,不能完全看清楚对方的脸孔,唯见其神态与眼神。 这神态这种纤纤体弱的清丽,真像真像 像他的乾娘,谢祯翎! 少女的双瞳,却有一种内敛的慧光,似乎洞察世事的神气。 那是诸葛静的自信眼神! 难道真的是? 「诸诸葛」君弃剑艰难地开口了,李九儿接腔道:「她是小涵。」 小涵也直望着君弃剑,她也看到了。 君弃剑身上有种气度,那是泰山崩而能面不改色的镇定。 像她父亲一样的气度 但他震动了,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出现而产生的震动。 这已足够说明,君弃剑将自己看得很重,非常重,比泰山还重! 但她未见过泰山,泰山到底有多重? 「哥哥?」小涵也开口了,一样的艰难:「你真是我哥哥?」 「他是君弃剑,不过我们都叫他叶敛。他就是你的哥哥。」李九儿道。 小涵深深呼了口气,道:「你,你的手臂,可以借我吗?」 君弃剑不假思索,当即捋起衣袖,伸出右手。 小涵拉着君弃剑的手臂,拉到眼前,忽然一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急忙要上前拉开小涵。君弃剑左手一挥,道:「别动! 你们别动,没事!」 他看着小涵咬,很痛,自然很痛,但他又见到,小涵眼中泛着泪光 他不觉得痛了,心里全都明白了,他只想着一件事 乾爹!你看到吗?我找到了,我找到你的女儿了! 小涵终於松口了,君弃剑的右小臂刻上了两排深深的齿痕,流血了。 君弃剑满不在乎的放下了衣袖,只是望着小涵。 至此,小涵再无犹疑,一把扑上,紧抱着君弃剑的颈子,当场啕嚎大哭。 哭得很惨c很哀恸,那是将她十馀年来的坎坷波折c十馀年来累积的情绪 ,一股脑儿的一次倾泻出来 在场众人莫不为之感染,有人面带微笑c有人亦喜极而泣 君弃剑轻抚着小涵的背脊,道:「乖,乖,我都晓得你放心,以后不会 了,再不会颠沛流离了」 就在众人都沈浸在亲人重逢的喜悦中时,忽有人说道:「糟了!」 众人皆是一怔,望向发声人,屈戎玉。 君弃剑回首望向屈戎玉,心头也是一震! 的确是糟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话 连环效应 ̄之一 ; 糟了?什么糟了? 众人看看屈戎玉c又看看君弃剑,只见这二人默然对视,除那一句『糟了』 ,再也没有出声。 虽然无声,其实已交换了千言万语 半晌后,诸葛涵哭声略歇,君弃剑才轻轻将诸葛涵推开些许,以衣袖替她擦 了眼泪,低声安慰道:「乖,先别哭了。」回首看着怀空,道:「怀空,你说 是不是在鄱阳剑派找到她的?」 「你早就知道了?」怀空惑然道。 君弃剑的口气,的确是表明了,他早就晓得诸葛涵人在鄱阳剑派。明明找她 找得十分辛苦,这是大伙儿都看在眼底的事,为何又不早早去将她接回? 君弃剑轻叹一声,道:「你可否记得?我们当初在蒲台山与无识大师会面, 他曾斟了四杯茶水,而又一一倒回茶座中去」 怀空想了想,道:「不差!这个动作乃是『四水汇聚』,射一『涵』字,这 涵字,不仅仅点出了小涵的名儿c也指出了她的所在。你是何时看出来的?」 君弃剑并未即答,又向王道c石绯道:「你们又记不记得,在庐山集英会前 ,我们为了躲避魏魏灵那让人吃了会流鼻血的大补膳,时常和球溜去了客栈 进餐。有次,闯来了一个怪人,他也是作了这个动作:倒了四杯酒,再将酒全倒 回酒壶里去」 王道c石绯双双一愣,相顾讶然。 他们早忘了!但君弃剑一提,顿时又生出了些模糊的印象来。石绯点头,含 糊应道:「似乎是有这事」 王道亦道:「好像是有对!是有!」 君弃剑一直仔细观察着怀空c王道c石绯叁人神态,很明白的看出:这叁人 自始至终,也未曾将那莫明奇妙的动作放在心中!全忘光了! 「是谁告诉你们,『四水汇聚c谓之涵』的?」屈戎玉沈声问道。 这便是君弃剑怀疑的事情,屈戎玉代他问了。 「是无忧先生,」怀空答道:「倒茶的动作,则是当今皇上所为。皇上说, 当年他密令昭明c雷斯林c寒元c苦海无识四位大师,一共七人,前往仆固怀恩 的大本营灵州,要他们设法营救涵姑娘。找到之后,他们八位密订了『四水汇聚 』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这是因为当今之世,要从『四水汇聚』中看出机关 ,唯有与天纵英才诸葛军师极有干系c且又是身负绝世天才的人,才有可能。即 亦,他们信任c能让他们放心交付涵姑娘的,仅有无忧先生一人。我们在彭蠡湖 畔遇到了鄱阳剑派耆宿元伯,他也是如此说法。原本元伯是不愿意放人的,亏得 涵姑娘自己同意了,元伯只得任其自然。」 「小涵,真的吗?」君弃剑看着身边的诸葛涵,问道。 诸葛涵点点头,道:「昭掌门也一直和我说,不可自曝身份,我须得换个姓 氏。在鄱阳剑派十年,我便姓谢。」 君弃剑道:「那是乾娘的姓,我晓得。但我不是问这事!我是说,当年他们 密议了『四水汇聚』这一隐语时,你可在场?可只有他们八人?」说到后来,声 音也高了c口气也急了。 诸葛涵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这哥哥居然如此在意当年的事!当下回想了一阵 ,毕竟当时她还只是年方五岁的小女孩而已。半晌后,她才道:「当时有四 个老和尚个黄衣带冠的人,大家都冲着他叫皇上c还有两个汉子c和昭掌门 ,不差,正好八人。加上我是九个。」 屈戎玉急急追问:「果然只有八个?加你九个?再无旁人了?」 诸葛涵面色略沈,道:「就是九个,再没其他!」她不是当年的小孩了,她 对自己的头脑也是自负得紧,颇有当年诸葛季云之风,哪容得旁人置疑? 君弃剑一听,傻了,直愣愣地望着屈戎玉。 屈戎玉也怔了,直愣愣的望着君弃剑。 果然只有八人知此密语机关? 那那中庸呢?中庸为何也知道?这作何解释? 君弃剑略一思索,立时叫道:「阿重!」 白重应声上前了,君弃剑即道:「交给你我将小涵交给你」 「交给我?」白重懵了 ̄你把自己的妹子交给我作啥? 一旁怀空脸色也变了。 诸葛涵急道:「哥!你急着将我推出去么?」 「不是!不是!」君弃剑此时心里十分麻乱,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无 法将它理出头绪。又或者是,他已经看到了一些东西,却又不太敢承认 当下,他只得说道:「我要你无时无刻都跟着我,黏着也没有关系!但有时 ,我必须去作些事,你跟不得的。那时候,便由阿重负责保护你,当你的保镳。 他是资深保镳,不会出问题。」 诸葛涵这才松了口气,她望着白重的白净面皮,微笑道:「贴身保镳!来 ,站过来啊!」 白重犹豫了,直盯着君弃剑。 眼下可是全部的伙伴都到齐了,诸葛涵的保镳那是何其重大,岂能随便乱找 ?由此,足可见得君弃剑对白重的信任之深。 君弃剑略一颔首,白重无奈,只得向诸葛涵跨近一步。 自彭蠡湖出发,溯长江来到洞庭,这叁天之中,诸葛涵已深切感受到这群人 的友善,今日又认了兄长c正了名,哭过一阵之后,心情舒坦许多,她素来不怕 生,一把便拉住了白重膊,笑道:「没想到,我才刚刚不用当杂工,便多了 个保镳,有趣!」 白重给她拉得乱不自在,身子不住扭动,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将诸葛涵推开 ,只弄得自己神情七七八八,众人见了,都觉得好笑。 唯独怀空略显不悦。 此时,瑞思说道:「屈姑娘一说糟了,叶敛便急着给新妹子找保镳。你们俩 在搞什么默契?」她顿了一顿,心头一闪,愕然道:「莫不是与你们在客栈 中遇到的那怪人有什关系?」 庐山集英会是今年叁月底的事,其时,雷斯林c寒元已被刺身亡;苦识c海 识也已圆寂多年;昭明也已过世 ̄这些都是众所皆知的事。如此一来,天下间能 点出『四水汇聚z谓之涵』一词之人,就仅剩无识c涯识c与当今天子李豫叁人 了。但这叁个人,一个是皇帝c两个是有德高僧,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君弃剑形容 成『怪人』。 那么,这怪人是谁?为何能知道『四水汇聚』? 「他是中庸」君弃剑沈声道。顿了一顿,屈戎玉立时接腔:「是个云南 人!」 一听到云南,瑞思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只是瑞思,曾遂汴c李九儿c怀空c宇文离等人都脸上变色了! 说到云南,怎能不想到稀罗凤?谁能不想到稀罗凤? 一想到稀罗凤,谁还能恍若无事? 许久之后,瑞思调匀了呼吸,才道:「云南人?云南人为何要将『四水汇聚 』告诉你们?又为何会晓得这隐语?」 屈戎玉冷哼一声,不愿答她。君弃剑则道:「那中庸是云南人,此事无疑。 至於他为何要告诉我小涵的所在?我和璧娴参详的结果,认为云南人无所不用其 极,可能是要先让我兄妹相认,而后再对其中一人下手那么,另一个人自会 十分难受痛苦,这『得而复失』,可比从未得过,还要难堪百倍了!所以,我就 算知道了小涵在哪,却也不去找她,这才能保证我们双方都是安全的。只要安全 的活下去,总有相见之期」 白重闻言一怔 ̄他知道,自己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了! 「所以,你z们z中z计z了!」屈戎玉一眼扫过了李九儿c曾遂汴c王道 c石绯c怀空c尤构率诸人,语气满是不屑。 这么容易看破的计策,还能中计?也只有你们这群傻子了! 曾遂汴等人面面相觑,独有怀空道:「这隐语乃是皇上亲手所示c无忧先生 亲自解破,我们岂能知其中有计?」 「真是皇上吗」君弃剑喃喃说道。 「当然是真的!」这次是王道抢言:「我们过了朱雀门c进到皇宫内院才见 到皇上,若非真皇上,谁敢在皇宫里扮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么若是假的,那就还好;要真的是皇上」君弃剑望向屈戎玉, 两人同时慨然一叹,同声道:「那就,糟了糟得不能再糟了」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为何糟得不能再糟?这两人一直打哑谜,到底在搞什么 鬼?玩默契游戏? 怀空与瑞思四目交对时,同时身子一震。 他们也懂了! 「这下可好璧娴,你我处境相去不远了」君弃剑惨然笑道。 屈戎玉却不露凄貌,反倒温驯地柔声说道:「集我二方之力,还能起死回生 的。」 君弃剑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进一步『验证』,忽听王道叫道:「绯!你家 那口子呢?我们说了这么久,还不见她们下船?」 石绯一怔 ̄向四周观望了一阵,除诸位伙伴之外,唯有满地乞丐!独不见他 家『那口子』。 「定是其中一个还在害羞,不敢下船!」诸葛涵笑道,跟着偷觑了君弃剑一 眼,掩口轻笑,朝停在岸边的画舫奔去了。 君弃剑念头几转,忽又有了些了解。 他亦步亦趋,跟着诸葛涵c石绯二人到了画舫泊岸处,一者是为了顾及诸葛 涵的安全c二者,看自己的『了解』是否正确。 才到舫边,便听得一阵女人的嚷嚷:「都到这了,你才后悔!怕什么啦,又 不是没见过!现在才害臊作啥么!」 这声音有点熟,他直觉是听过的。 小涵朝着画舫叫道:「竹姐!沐雨不肯下来啊?我早说了嘛 ̄她不敢的!」 君弃剑一怔 ̄不错!与他的『了解』完全符合! 他踏上画舫,循声找去,正见伊人枯坐舱中,阮修竹在旁踱步,走过来c走 过去,嘴里还不住叨叨絮念。 所谓伊人,自然便是蓝沐雨。 蓝沐雨,才是他心中那杯龙井的正主儿! 阮修竹一见君弃剑到来,哈哈一笑,道:「你来便好!你自己请她去吧!我 下船了!」说完,一步一跳,急急冲出了船舱。 君弃剑看得好笑 ̄阮修竹的急性子丝毫没改。 这么说来,阮修竹便是石绯的『那口子』了。石绯素来爱玩,且无纨裤子弟 气息,相当善於逆来顺受,再加上体型壮硕,倒是与身高接近八尺的阮修竹十分 登对。 君弃剑望着阮修竹去远之后,跨步进入船舱。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默然,半晌后,终是君弃剑先开口道:「这次不是跷家 吧?也不是被掳来的?」 「都不是」蓝沐雨讷讷说道:「是是我和姐姐,自个儿愿意来的。 这次不必再赶着回彭蠡了。」 君弃剑听了,亦不禁面露欢容。 这时,舱外传出了一阵敬喝声,隐约可听得是『帮主安好』,该是徐乞已到 ,丐帮大会将要正式开始了!君弃剑有事得向徐乞说,急急一把拉起蓝沐雨的手 ,道:「我们快出去!」 蓝沐雨并无拒却,自然是不可能拒却的。 岸上,看着轩辕台上一柱柱火把相际点亮,照耀得夜空如同白昼,也照亮了 屈戎玉心里的一个角落。 她亲眼看着君弃剑上了画舫c进到船舱,开始有点 有点妒恨c有点后悔。 当初真不该将蓝沐雨掳到回梦堂去! 后悔,无济於事。因为她根本没有料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她会这么想c又这么需要去依靠君弃剑的一天。 只是,有一点 他们 ̄君弃剑c怀空c诸葛涵c徐乞,乃至整个丐帮与回梦堂 甚至还包括天赋异才君聆诗c天造玉才屈戎玉也未能幸免的 全z部z中z计z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话 连环效应 ̄之二 ; 君弃剑拉着蓝沐雨下了画舫,原本漆黑一片的君山已灯火通明,尤其轩辕台 上更是火光c目光聚集的焦点。 整个君山聚集了千多名的乞丐,俱放眼望向轩辕台上,一名精壮汉子缓步上 台,看得分明,正是徐乞! 君弃剑心里暗叫要糟,发步便要奔向台去,一人在旁忙将他拉住了。 君弃剑转首望去,却是晨星。晨星道:「帮主刚刚上台,才要宣布大会尹始 。你若现在上台,那是不敬,无异於搞乱c不给我丐帮面子。届时,便是帮主要 护你,众弟兄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管你是谁都一样!」 君弃剑一怔,只得收回步伐。台上徐乞乾咳两声,即朗声道:「众位弟兄应 当已晓得了:号称『当代第一兵家』的屈兵专死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云梦叁蛟 ,去其一臂了!」 台下登时一阵阵的欢呼雀跃!丐帮上下自叁年前的大会上,元仁右打折黄楼 一臂c回梦剑阵又大破莲花落后,已将云梦剑派视为死敌。如今屈兵专死,自是 人人喜悦。 君弃剑看着台下的欢声雷动,皱起了眉头 ̄很紧,很紧 蓝沐雨在旁见了,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事」君弃剑随口应了,忽惊见蓝沐雨关切之情溢於言表,又改口道 :「是有一点我不把屈兵专当敌人。」 台上徐乞压手使群丐安静后,继续说道:「前年除夕,倭族刺客栗原姐弟受 屈兵专指使,刺杀了原定帮雷斯林c寒元二位朋友;叁月,再害苏杭叁帮帮主c 灭杭塘帮;今年四月,暗害了我北武林盟主皇甫师兄于病中;同时,又杀蒲台山 无识c涯识二位高僧至此,我们可以相信,二十一水帮联盟已屈服於云梦剑 派威迫之下,才散布了皇甫师兄为为我所害的无稽之谈!屈兵专本人则趁我 心神俱乱时,来到扬州,想拉拢我!这一切都说明屈兵专心计之深c手段之毒! 如今屈兵专死,实是武林去一大害c天下减一蠹虫!」 徐乞嫉恶如仇,以徐乞对屈兵专的极度敌视,这些话从徐乞口中说出,实不 令人意外。甚至,这一切都说得过去c全然是合理的。 但君弃剑听得冷汗直流!他明明知道,不是这样!事实并非如此! 见了君弃剑满头大汗,蓝沐雨体贴地掏出手巾,在旁替他拭汗。 君弃剑汗如雨下,手巾已全湿了,脸上仍满是汗水。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让徐叔叔说下去」君弃剑颤声道:「再说下 去,就完了,这神州大陆,就完了」他话一说完,手臂一甩,即挣脱了晨星 的拉扯,正想冲上轩辕台去,忽然 就是这个词:忽然。 这个词,致使多少意料之中的世事出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将多少名将贤相打 成了逆贼乱臣c英雄豪杰化作了强盗土匪 忽然,夜空中响起了一声『铮』。 君弃剑呆了。 晨星也呆了。 徐乞呆了c全场乞儿都呆了。 这一声『铮』,乃是琴音,但又并非一般的琴音。这声铮既沈且重,响得君 山全场的人们心头一震;其声悠远,又犹如一把刺直攒进心坎里去 这声铮,是什么意思?那太复杂了! 君弃剑骇然,他急急向四周搜寻一个人。 这种憾动人心的琴音,他知道,只有他的二爹,当代的琴中圣手君聆诗能够 弹得出来。 若说除君聆诗之外,还有他人能如此操纵琴弦c发出如此声响 无他,唯有璧娴 ̄屈戎玉! 君弃剑听出来了!这声『铮』,隐含了多大的冤恨c多少的杀气! 「不行啊!」君弃剑厉声叫道,话音之中,满载着无力回天的悔恨 没错,琴,是屈戎玉弹的。 她看到了,看到君弃剑与蓝沐雨并肩行下画舫,跟着便直望台上,再也无视 於己。 屈戎玉立时感到十分嫉妒 ̄她是极度自信的,无论文才c武艺c相貌c机智 ,她都自认有一等一的水平,不论何时c何地,她都有足够的能力c条件成为任 何人的目光焦点所聚。但此时居然给一个只懂煮饭烧菜c病恹恹的黄脸丑女 比了下去! 紧接着,又听到徐乞大放厥词 徐乞识字不多,无什才学,那是世所皆知,但眼下他的胡说八道c栽赃嫁祸 ,却又无什破绽c甚至顺理成章!这可印证了春秋时晋献公大将里克的一句千古 名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徐乞说的是旁人,屈戎玉真要为他的想像力拍手叫好了!但徐乞所污的 对象,却是她最最最敬爱的爷爷!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屈戎玉再望向君弃剑,只望君弃剑能上到轩辕台向徐乞陈叙事实c还爷爷一 个清白!人已死了,再被如此加罪冠恶,爷爷浮沈湘水,岂能暝目? 但一看,君弃剑却被晨星紧紧拉着c蓝沐雨正在旁为他拭汗 屈戎玉爆发了!她现在才发觉,什么天造玉才?原来是个傻瓜! 靠人c求人,那有什么用?人,还是要靠自己! 屈戎玉抽出琴囊中的焦尾琴,猛地一弹 ̄那是屈指弹下的一声『铮』。 这声铮,却已包含了她所有的情绪在其中! 一声之后,屈戎玉拢弦摆手,一时间,刀兵显现了c杀气布满君山! 不是感觉c也不只是声音,是真的兵刃,一色的长剑! 元仁右领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驾临君山! 君弃剑最后一声叫嚷,已没入了人群的杂喝c怒骂声中,听不见了。 「徐乞!」元仁右直望着轩辕台,戢指喝道:「你说够了吗!」 徐乞一怔之后,立即回复如常,道:「难道乞儿说的不对?」 听此一言,回梦堂下人人须发俱张,极度愤怒了! 元仁右双手一摊,制止了堂下弟子,而后望向屈戎玉,努力的按捺着自己的 情绪,沈声问道:「璧娴,这就是结果吗?」 「别叫我璧娴了!」屈戎玉放声叫道,其声哀切c又极厉:「我不屑要这 名字了!」 稍远处的君弃剑听得此语,身子一震,踉跄连退数步。 他知道,完了 一切的计算切的图谋,也终将要走到一个终点 元仁右深吸了口气,暗道:「屈师叔,对不起!」而后喝道:「布阵!今日 回梦堂要大开杀戒!」 随声! 剑光闪烁c人影摇动,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个个起伏纵跃,不过两个呼吸, 便已回复到静止状态。 回梦剑阵! 不不对!君弃剑的脑子即使已陷入完全的浑沌c纠杂状态,也仍然能够 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回梦剑阵,与在鄂州时又有不同,并非依照『回梦汲元阵』 石阵形势所布下 这一次的回梦剑阵,竟使他一时瞧不出破绽c看不出阵形,唯有杀气森然! 元仁右向前跨出几步,护到了屈戎玉身前,朝着轩辕台厉声道:「徐乞!上 次本堂主仅仅打折黄楼一臂c回梦剑阵之中亦未杀害任何一名丐帮帮众!这一次 ,再不要手下留情,就你!你与本堂主一对一单挑,你丐帮千名弟子再摆莲花落 ,与我回梦剑阵一斗!」这不是询问c也不是要求。 是挑战! 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徐乞,自皇甫望死后,已成为公认的北武林第一高手 。此二者顶着偌大的名头,绝无立场拒绝任何人的挑战! 台下,立时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局势,只待徐乞与元仁右一句话,丐帮与云梦 剑派的正面对决,便要成为事实。 徐乞眉头一皱,即将台边的长老黄楼招近,低声吩咐了几句,黄楼连连颔首 应是,便下台了。徐乞跟着朗声道:「让道!让元仁右上台来!」 这是正常的,徐乞当然不会拒绝对方的挑战!丐帮帮众立时让出了一条路, 从岸边直通向轩辕台的路。 君弃剑眼睁睁看着一身儒服的元仁右大跨步向前,走在丐帮帮众以人墙砌出 的道路中,他心里明白,这是一条让神州大陆走向沈沦的路,元仁右每一个抬足 c每一个落步,都印下了局势的恶化c天下事的无可挽回 还有办法阻止吗? 君弃剑忽然感到浑身乏力,他望了稍远处的屈戎玉一眼,看到的不再是一尊 洁美无瑕的白玉观音,而是满腹委屈与仇恨的复仇天使 如果还有救c如果还有挽回的馀地,这一切关键,就在屈戎玉手上 君弃剑跨出一步,向着屈戎玉的一步。这一步竟是如此沈重c如此艰难 他才跨出一步,一根齐眉棍横里截出,挡住了他的路。 君弃剑别首望去,乃是黄楼。 「上船。」黄楼冷然说着,又向晨星吩咐道:「将你的朋友们全部请上船去 ,这是帮主的命令。」 君弃剑一怔,晨星已发声招呼瑞思c怀空c曾遂汴等人上船。 帮主的命令,那是不能违抗的。 君弃剑已呆滞了,他是在王道与石绯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才上到画舫的。 蓝沐雨仍然陪在他身旁,见了他如此瘫软,再次问道:「你真的还好吗?」 君弃剑无力的摇头。 就连诸葛涵的慰问,他也充耳不闻了。 他曾经想,会有一个人,无论什么话都可以倾诉的对象。如今他才知道,有 些事,那是再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楚的 「厉害!」白重忽然说道:「徐帮主与元堂主都号称天下第一流的高手, 徐帮主原是身经百战c凭着一身本领打下了威望;元堂主声名偌大,但真正在人 前与足堪号称好手的人过招,也仅黄长老一次而已。如今看来,元堂主亦非浪得 虚名!」一群人都站在甲板上望着轩辕台,唯君弃剑瘫坐椅上而已。君弃剑对於 台上台下的胜负,自是毫不关心 ̄无论谁胜谁败,都是输了! 白重受命为诸葛涵护卫,自然便站在诸葛涵身边了;诸葛涵又与蓝沐雨一 左一右照料着君弃剑,距离既近,白重的说话,君弃剑听得一清二楚。 听他语意,元仁右与徐乞已交过一招了。 但君弃剑无心去关注,倒是石绯皱起眉头,道:「元堂主这一剑出得缓慢c 招式也不精奇,为什么说他厉害?」 白重直盯着轩辕台,一边解释道:「徐帮主左手持棒,其实已劲蓄右掌, 他知道如今元堂主心下震怒,极可能一出手就是杀着,那自然便会露出了破绽! 他原是料着要用竹棒以巧劲隔去元堂主剑势,再出右掌伤之,这是极好的算盘。 但元堂主却不出杀着,反而只是施展剑围,尽攻徐帮主右侧,虽招式不甚精妙, 自身却不露破绽,反倒是攻势连绵不绝,逼得徐帮主非得散去掌劲,以右手持棒 对剑才成!这一着实已破敌之妙,岂不是妙中之妙?」 石绯听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曾遂汴则啧啧称奇 ̄此二大高手自立定脚步相对c抽出兵刃c交手一合,之 间不过经历了五个呼吸的时间而已,白重居然能在这片刻之间便看出他们的心 理战与实力所在,可谓非同小可! 岂不知:白重本身即善使长剑,对於天下各家剑艺皆有涉猎推敲,才能对 元仁右剑势走向作出判断。 白重至今未完全发挥实力过,若由曾受他一剑而无力还击的屈戎玉来评, 在这一伙同伴之中,白重的武艺极可能仅次於君弃剑,而位列副座! 旁儿阮修竹道:「你也好厉害,怎么都看得出来?我只见到他们两人之间剑 影棒影交错而已」说话间,脸上露出了惊羡崇拜的神色。 白重听闻此言,微微一怔,斜睨了阮修竹一眼,立即注意到她亦腰悬长剑 ,才想起她是鄱阳剑派门下。 明明是个习武之人,却『只见到两人之间剑影棒影交错』,未免太逊! 这娘儿们是个花瓶吧 ̄白重默不作声,心里暗思,双眼仍盯着轩辕台。 台上,元仁右已与徐乞交过一合。 两人都感觉出来:论内力,元仁右修习云梦剑派祖传之『游梦功』,与『回 梦汲元阵』相辅相成,确然有天下第一流的境界;而徐乞有黑桐亲授木色流之『 养气道诀』为根本,再加上身经百战练出来的一身硬功,也不遑多让。 原本第一回合该是徐乞以经验胜过一筹,却又为元仁右立时看出端倪,弃强 攻而就逼迫,至令徐乞算计落空。这一合之后,两人都深刻的感觉到:这一打下 来,不到二叁百招上,是无法分出胜负的! 但若说要不打?那也是绝无可能!今天谈判既然破裂,就是要翻脸了! 云梦剑派岂是能让人压着打的? 「你们先别动手!」元仁右放声喝道,这一声,是喊给岸边的回梦堂下二十 四弟子听的。 跟着,元仁右缓缓跨上一步,右手挺剑,微微一抖 这一抖看似无什了得,到了徐乞眼中,却是惊骇莫名! 仅是一抖,剑尖微晃,元仁右只需盯死徐乞的动作,再多跨上一步,便能封 死他前c左c右叁路,仅仅留下退路而已。 但徐乞却也知道,不能退!这一剑明摆着只能让你退,这是请君入瓮!入瓮 之后,迫於被动了,又如何应付接下来的杀着? 徐乞立即力贯左臂,握紧拳头,一拳便往元仁右剑尖上捶! 这一着,元仁右也始料未及!这『围师必阙』原本便只是虚招,敌不动c我 不动;敌动,我则封其路c以瓮伺候!可徐乞不入瓮,那便罢了,却又硬以血肉 之躯往千军万马杀来?他疯了吗? 不疯!徐乞岂能是疯的?这就是他一贯的打法! 徐乞一拳砸上了剑尖,拳头立即受创冒血,元仁右右臂受力,不自觉后缩了 两寸,徐乞得了两寸的空间,右手竹棒跟着疾点,点的即是元仁右持剑的右腕! 元仁右顺势退了半步,仰身c抬腿聚力踢向徐乞执棒的右手,徐乞急急收势 ,元仁右一踢落空,一个空翻,又稳稳站在台上。 一抬头,徐乞又已逼上前来! 不只是台下群丐c岸边回梦堂门下,就连画舫上这一伙子,也全看傻了。 这两人一使长剑使竹棒,且功力悉敌。元仁右的『归云晓梦』号称天下 五大剑艺之一,徐乞虽师承於同等级的木色流,却不使剑,论招式该是元仁右胜 出半筹;但经验上却是徐乞占优。如此一来,这二人之间孰高孰低?难分了! 适才那几个动作,虽然看来简单,却是集俐落c果决於秋毫之中,只消有眨 眼之瞬的犹豫,那便可能要兵刃脱手。如此一来,失去兵刃的一方便将处於被动 的捱打状况,在二人实力相若c且都不致於大意失蹄的情形下,等於决了胜负。 这道理大家都明白,此二人之间的交手,诚然是胜负见於分毫!他们的判断 c出手c反击,无不集攻防於一体之间c无一着不是巧妙精密之极,实在堪称为 『艺术』! 台上响着踏步声c兵刃对击声c还杂夹着一些喘气声,元仁右c徐乞,已打 得不可开交。那是任何人也无法将他们分开的密集过招。 台下c岸边c画舫上,却是一片宁静,独有偶尔传出的惊叹声。 君弃剑无心关切台上的胜负,转眼向洞庭湖望去,只见漆黑。 乌云遮月。 这一片黑,彷似召告着神州大陆的未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七话 连环效应 ̄之叁 ; 元仁右与徐乞激战方酣,已打了上百回合,仍是不分上下。白重见元仁右 忽尔退开丈许,负手倒转长剑,徐乞也未追上,两人都一个劲的喘着大气,即低 声道:「看好!要决胜了!」 台上二人交手过程中,白重不时便出声点出其精要所在,此时他出此一言 ,更无人疑,众人摒气凝神,双眼都直盯着轩辕台,生恐漏看了这当世二大高手 决定胜负的一招 元仁右作了两个深呼吸后,负剑右手不动,左手高举,在身前划了一个大圆 ,又复至顶时,即曲而向下,随后手掌朝天c抱元守中,深吸了口气。这口气没 有吐出来。 但众人看得分明,元仁右是在『虚画太极』! 君弃剑也已回头看着台上,他的确不关心胜负,但不能不关心这两个人的安 危! 一见元仁右虚画太极,君弃剑愣住了 真的是要决胜! 徐乞凝神以待 ̄叁年前黄楼与元仁右一战,他在旁观战,将元仁右每个动作 c每个招式c甚至每个呼吸都牢牢记住了,再加上他的经验又胜过元仁右些许, 若双方实力相当,徐乞应该早能得胜了! 但交手百多招下来,双方却都无法占得明显的上风,此即已说明了一点事实 :元仁右本身的内功c技巧c招式精妙度,是比徐乞高出一筹的!甚至连临战心 态与反应,双方也不分高下! 如今已交手百多招,对方的招式起落与习性都已了然於胸,徐乞已经失去了 原本该有的优势。 那么,优势自然便在元仁右这一边。 元仁右准备全力出击c要出杀着了!徐乞自然看得出来,他没有选择馀地, 唯能全力以赴! 元仁右向前一步 而后,跃起! 他跳得不高,是向前跳,向着徐乞跳去,长剑持势不改,反手便向徐乞头上 压下。 这一着其实无什妙处,但借跃势而来,非得全力挡下不可! 徐乞举棒过首,只能先全力挡下,因为他心里很明白 ̄元仁右还有压箱底的 绝学未使,如能守得住,自己才能有戏唱! 剑棍方触,徐乞即放虚棍力,引得元仁右剑势无着,元仁右失了力点,这一 剑原本要收之不住c露出破绽,又立时转指正持长剑,借那细微的指力再将长剑 横划向徐乞腹侧! 在片刻间让自己即将出现的破绽消失c甚至还能持续出招攻击,这是多么俐 落的动作!王道与石绯看傻了。 他们与魏灵曾在湘江畔与元仁右交过手,合叁人之力,还小占上风,如今一 看,才能完全的笃定:元仁右当初实在是手下留情到无以复加了! 元仁右手一转剑,徐乞便有惊觉,立时退后一步,闪开剑势。 倏地! 元仁右左臂一挥,右手一扬 徐乞傻了。 依着元仁右原先所画的虚太极,原来是将体内气息导至身前,这一挥臂 扬剑,使气有剑形,一时竟如千百剑尖直朝徐乞压了过去! 竟如同蜀山仙剑派之万剑诀! 挡是不能挡的,徐乞急忙跃起避其锋芒,但足方离地,却已惊见元仁右竟到 了自己头上! 「下去!」元仁右大喝一声,砍下一剑,徐乞伸棒一抵,又被压回原位。 此时,太极剑气已然袭至,徐乞只得转棒以抵,但仍然不能尽数接住,一时 浑身冒出了无数疮口,鲜血直冒,染得全身成了个血人。 徐乞踉跄退了一步,脚步已然松动 膝下一软,将要倒下的时候,徐乞忽然想起 当年,灵山顶上,无忧伴我恶战卢光,我不也是如此?如此战得身披无数剑 疮c战得浑身是血c战得连卢光这身经百战的高手都吓到了吗? 当时可以,我一心要报仇,他不死c就我死! 当时可以,如今不行? 可以!当然可以! 徐乞猛喝一声,又复站稳步伐,一张眼,元仁右已逼到面前! 他也早就知道,对手不可能就此倒下。 因为,对手是徐乞! 元仁右趁势递出数剑,上路c下路c中路,横划,都是基本把式,但都是很 完美c无一点破绽可寻的基本把式 徐乞举棒接过,一招一招地接步一步地退 忽然一步落地,后足踏空,原来已退至轩辕台边了! 徐乞立即以前足使力回身,同时又借回力一棒子压向元仁右左颈 元仁右一剑隔开,剑棍相触时,却呆了一呆。 好强的力道!原来徐乞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徐乞注意到了!棒势不收,左掌便已聚力,对着元仁右胸前一掌拍出。 元仁右一惊,急忙让身退开,是避过了c也没有避过。 躲开了掌劲,随着手臂洒出的血却溅到了元仁右脸上c身上 再将身子回正,徐乞已逼上来了。 这是怎样?这个人打不死吗? 徐乞一掌落空,随即收掌为拳,一臂横扫! 这一掌扫,俱是全力施为,招式连结间并不能称为顺畅,但每一个动作 都要逼得对方全力守御或闪躲,才能不受伤害! 可元仁右震愕了,他已来不及回剑去斫徐乞的手臂,眼睁睁见了徐乞一臂已 扫到胸前,只得提起左臂硬接。 砰然一声闷响,像是拳掌相接,又像骨头相撞,元仁右竟被扫飞二丈许! 元仁右被打躺了,立即翻身跃起,吐出一口血后,身子又向前纵! 同时,口中叫道:「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样才像丐帮帮主!」 「好一个云梦剑派!」徐乞也嚷着,原来这两个人竟不约而同地向对手猛纵 了! 身在空中,两人皆已弃棒抛剑,双手并举c四掌相接! 此乃硬撼! 又是砰然一响,但这次不是闷响,是如炸雷一般的响。 两人对了一掌,居然力道相若,身子一触,又复弹开。 这一弹可不是寻常的弹,既承受了对方的掌力c也同时承受了反作用力,几 乎便等同是全力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两人落地,都打了几个滚,停下身时,俱已身在轩辕台边。 实在不分上下! 元仁右立即拾起长剑,双方还远隔了四丈距离,已凭空扫出一剑! 徐乞并未再逼上前,但这一剑也非空砍,竟是将内劲以剑锋送出。 剑气! 徐乞也捡起碧竹棒,猛地一棒下压,劈散了这道剑气,跟着左手一掌拍出。 这一掌也是空拍c又非空拍,元仁右也挥动长剑,击散其掌劲。 其实,二人能送出剑气c掌力,足证其修为已然极高,但究竟相距已有四丈 ,在如此距离下,送出的剑气掌力到了对方身前,其威力也已剩下原来的十之一 二,便是以身体接了,也不会造成什么明显伤害。 两人各送出一招之后,挺剑扬棒,上前再战! 君弃剑霍然起身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元仁右对徐乞固是愤极气极,徐乞也对云梦剑派敌意极深,且向来打不死c 也不怕死。但世上真有打不死的人吗?没有!当然没有!任你是铁打的金刚,血 流多了,一样会死! 再让这两个人打下去,绝对是两败俱伤,甚至是玉石俱焚c同归於尽的局! 君弃剑望向数丈外回梦堂所布下的回梦剑阵,屈戎玉正在阵中。 「你要插手?」蓝沐雨颇为担忧的问道:「他们俩个都那么厉害你能插 得下手吗?」 君弃剑一怔,摇了摇头,即放声喊道:「屈姑娘!快阻止他们,只有你能阻 止他们!」 他改口了,在蓝沐雨面前,他觉得不能太亲昵的称呼屈戎玉。 屈戎玉自然听到了,但听到的却是『屈姑娘』!她更怒了,挥指一抚琴弦。 她弹的是细弦,一声『叮』,那是极尖锐c刺耳的声音,震得人人耳膜生疼 。这声叮,自是表达了她的不满! 她明明也知道,君弃剑原本喜欢的人就是蓝沐雨,既不能说他见异思迁c亦 非好色,但她就是不满! 君弃剑自然听出了屈戎玉的不满,但却不能违背自己良心所下的选择,便又 喊道:「你若不肯阻止他们,我要出手了!」 画舫上众人都怔了。 他们怪怪的盯着君弃剑,那眼神已非常明白的表示 你能阻止他们? 屈戎玉也微微一怔。 君弃剑曾在回梦汲元阵阵眼中渡过了足足二十日,全身充斥着世上菁极粹极 的水灵气息,屈兵专便曾向元仁右说过:「此子只怕已不在你我之下!」更何况 如今徐乞与元仁右皆已带伤c又激战了百多个回合,气力皆已剩下不足十分之五 ,君弃剑绝对有足够的能力阻止两人再战。所以她不是为君弃剑大放厥词而怔。 是心态。 君弃剑也曾经说过:「如果云梦剑派救我,是为了要我通敌卖国,那么,这 一身水灵气息,我会弃而不用!」 君弃剑的确实践了这个诺言,在他对云梦剑派的图谋尚有所疑的时候c在他 还有理智的时候,绝不出手。只有在长江畔,因为李定与龙子期等人污了徐乞 ,君弃剑盛怒之下,曾经破坏过这个诺言。 但此时的君弃剑无疑是十分冷静的,如果他要发挥实力去阻止元仁右c徐乞 再战,即等同已完完全全向云梦剑派靠拢了! 这句话是表示:我选择了蓝沐雨,那是一回事;愿不愿与云梦剑派配合,那 是另一回事,你就看不清么?这明明是两件事,你为何偏要混为一谈? 屈戎玉一怔之后,再次伸指,又是一声『叮』,一般的尖锐c刺耳。 这声叮,教君弃剑呆在当场。 瑞思将君弃剑拉离蓝沐雨身边,与他咬着耳朵:「你犯傻吗?姓屈的如今举 目无亲了,才会来投靠你,你却在她面前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c拉拉扯扯,还 要求她要有理性?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丐帮与云梦剑派决裂,不怪别的,只 能说你花心!」 君弃剑闻言一怔 ̄我花心?不,我心里的决定一直都很明显,从没变更过, 私事c公事,本来就该分清楚的!怎能说我花心? 但再转念一想,似乎又不错:从魏灵开始,身旁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若 连寒星也算进去,总是四个了。由旁人的眼光来看,确然有点花心。 而且瑞思也没说差,换作任何人身在屈戎玉的当下的处境,都不可能还保持 着理性。 「那我非得将他们分开不可了!」君弃剑叹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 让他们打下去。」望向轩辕台,徐乞与元仁右的动作皆有些减缓,此二人都是内 功深厚,原本该极耐久战。但对手实在太强,每一次出招c闪避c挡格,无不费 尽心神c全力以赴,便使得气力消耗极快,交手至今,已过了二百多招,他们的 蓝袍与麻衣都已沾满鲜血,再打下去,必是两败俱伤! 若两人其一倒下了,回梦剑阵与莲花落,势必也要同时发动,元仁右已经说 过:今日回梦堂要大开杀戒。相同的,丐帮也绝不会手下留情,那么,便已经可 以预见尸横遍野 君弃剑呼了口气,举步欲行。 瑞思一把将他拦住,道:「别急。」转头问白重:「他们还能打多久?」 「论实力,元仁右要胜出半筹,但徐帮主是硬汉,无可能轻易认输,且他身 经百战,什么对手不曾遇过?还撑得下去。他们至少还能再过百多招c甚至上千 招也不奇怪」白重答道。 瑞思点了点头,便向君弃剑道:「既如此,还不急着阻止他们。借一步说话 。」说完,便招呼怀空一声,两人到了船尾。 君弃剑走出几步,发觉诸葛涵还跟在身后。 君弃剑回头,诸葛涵立即说道:「是你说,要我黏着你的。」 「先去找阿重吧。」君弃剑一笑,说道。诸葛涵扁嘴点了点头,走了。 瑞思与怀空有个共通点:他们都曾经获得君聆诗的首肯。这两个人,可说是 伙伴之中的智囊代表,既要找君弃剑会谈,谈的必是紧要关键事,这种情况,人 是愈少愈好,免得人多嘴杂。 君弃剑又转眼一望,蓝沐雨温顺的立在船弦边,显然她很清楚,不该跟。 於是君弃剑到了船尾。 他到船尾,正听怀空说着:「当今要求无忧先生抚琴一曲,无忧先生严词拒 却,而后便自行出宫,我们六人只得跟上。跟着,我们就离开长安,同时决定, 先转到彭蠡湖一趟。」瑞思边听边点头。 怀空说完以后,瑞思筹思半晌,见君弃剑已至,便道:「我估计这是个 连环局。」 怀空懵了,君弃剑则皱起眉头 ̄有点影儿,但不太明白。 瑞思道:「我从头开始说起,你们看着成不成局:庐山集英会后,先是皇甫 望猝逝,不知凶手何人。不久后,道上出现传闻,说暗害皇甫望之人乃是徐乞, 这办法很笨,根本不可能有用。但徐乞是个直性人,定然为这空穴来风的谣言十 分苦恼。同时,屈兵专因为在这之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他认为在此时向徐乞提出 合作的要求,是最合时宜的 ̄因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於是他单 独去找徐乞。怎料,这一来徐乞却认定了谣言是屈兵专所散布的,便送了他一掌 。屈兵专无妄被栽赃嫁罪,且兹兹以求的计划落空,心神交瘁之下,这一掌便使 他身受重伤了。同时,姓屈的丫头人在襄州,一得到消息,便想回回梦堂去,可 却被人抓走了。这人在你出面讨人时,二话不说便将姓屈的丫头放了,又抛下这 么一句话:八天,够了。」 「的确是够了,」君弃剑黯然接腔道:「河伯撑不住了」 屈兵专,当代第一兵家,君弃剑才刚刚认定屈兵专是个以兵道来对付敌人c 谋求华夏太平的『仁兵者』,是个有大胸怀c大智慧的兵家,可屈兵专却死了。 他抱着无法达成的理想与目标,死也不能暝目! 「屈兵专是姓屈的丫头唯一的亲人。」瑞思续道:「你们想 ̄屈兵专一死, 姓屈的丫头,会想要怎么作?」 怀空道:「她定会想要达成乃祖的遗愿。接下来」他以目视君弃剑,住 口了。 接下来,让君弃剑自己讲去。 君弃剑沈默许久,不开口。 他明明知道答案,但不开口。 半晌后,瑞思道:「听说,屈兵专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胜我者,唯玉尔!即 使在云梦剑派之中,屈兵专也被誉为兵学最精,其智识可谓出其类c拔其粹了! 若果姓屈的丫头真又在其祖之上,云梦剑派又怎能留得住她?所谓『物以类聚』 ,姓屈的丫头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与她最有默契的对象她乃是『当 代第一兵家』亲传的孙儿,自然是眼高於顶。遍观天下,能够得上她眼的人,唯 有两人:天赋异才君聆诗,还有你君弃剑!」 君弃剑默然颔首 ̄屈戎玉的绝顶奇智,他是见识过的,且她心高气傲,那也 是十分明白。瑞思所言真然分毫不差。 怀空接腔道:「那么说来元仁右领着回梦堂下来到君山,一开始并非为 了厮杀,而是代屈兵专嫁孙女来了?」 瑞思道:「我便是作如是想的!但这其中却出现了一些人搞了破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话 二害相权 ̄之一 ; 破坏。 瑞思指的,自然是蓝沐雨了。君弃剑对蓝沐雨的恋恋不舍,便是瞎子也看出 来了。 君弃剑道:「但沐雨她她并不是故意挑着这时候出现的!」 「唯其不意,这才可怕!」瑞思深叹一声,道:「这一切都太巧了!」 怀空也颔首称是 ̄果然,是很巧。 他们到了彭蠡湖畔找人,一找就着。但小涵的言行c神态c表情c反应等等 ,全都无比真实,丝毫没有作伪,小涵不会是冒名顶替的,连君弃剑自身都承认 了!而小涵与阮修竹c蓝沐雨情同姐妹,小涵一离鄱阳剑派,阮修竹正好与石绯 认识,且蓝沐雨又对君弃剑颇有好感,这也是怀空十分清楚的事实:去年八月, 他还曾领着二女从山阳县城前往昔日七贤所聚的『山阳竹林』! 所以,不只小涵来了,连阮c蓝二女也来了。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c那么合 理,甚至是理所当然! 这一切的理所当然之中,却造成了元仁右与徐乞死斗c丐帮与云梦剑派翻脸 的现状! 怀空又想起一事,冲着瑞思忧然道:「当时在长安,无忧先生曾说过:这一 切都太合理了现在,重覆你所说的话:唯其合理,这才可怕!」 君弃剑细想一阵 ̄首先是皇甫望猝逝c接着出现中伤徐乞的谣言c屈兵专亲 赴扬州c徐乞打伤屈兵专c屈戎玉遭二十一水帮联盟所擒,当然,二十一水帮联 盟大可说是接屈戎玉去『作客』的,屈戎玉确实毫发无伤,岂不像作客?再来, 屈兵专身亡c屈戎玉前来投靠 同时,又是诸葛涵现身,再加上阮修竹与蓝沐雨。但这不奇怪,因为是怀空 与王道等人,亲自去将她们接来的。 这一切果然十分合理! 屈兵专一死,云梦剑派实力打了折扣,想独力应付南c倭c番c纥四路联军 自是更加困难了,与丐帮联合已是势所必行,只教云梦剑派能放下血仇,加上他 君弃剑与屈戎玉达成共识,对徐乞加以劝解,自然水到渠成! 是故,回梦堂出现,合理。 屈戎玉想支身前来投靠c兼当说客,合理。 徐乞对屈兵专中伤,合理。 诸葛涵现身,合理。 带来了阮修竹c蓝沐雨,也是合理。 元仁右与徐乞死斗,更是合理到不能再合理! 但这一切的合理,怎会与原订的方针相去如此之远?原本这次大会,君弃剑 已准备好了整套说服徐乞c说服丐帮的言辞,岂料,他居然连一句发表的机会都 没有 或者,是他自己错失了与徐乞密谈的时间? 「就算你现在能分开元仁右与徐乞,但若于仁在c景兵庆c楚兵玄一时皆至 呢?」瑞思直盯着君弃剑,正色道:「便不说这些人,只是岸边那回梦堂下二十 四弟子摆下的回梦剑阵,也不好应付。治标不如治本,我虽然很讨厌姓屈的丫头 ,但也不得不承认:唯她有一言止战言兴战的能力。她要止战还是兴战?自 然要看她的心意了。而她的心意,却又系在你的身上」 怀空眉头一皱,道:「这太强人所难」他已经看出了釜底抽薪的办法在 哪,但他不想说出来。 他很清楚:世人总免不了七情六欲,便是叁清道士或大和尚都一样 ̄僧道不 言情欲,并非没有情欲,只是压抑情欲。僧道还俗之后,情欲必会来得比俗人更 快!事实摆在眼前,他怀空本身都已经动情了,甚至还认为以往的压情抑欲,实 在是有违人性的行为!所以,对於瑞思所说的办法,颇不以为然。 君弃剑筹思半晌,颇为艰难地说:「难道公私不能分开吗?」 「女人不吃这一套,尤其是心情不好的女人。」瑞思摇摇头,道:「因为我 们已经中计,或许对方使力不大,但却产生了连环效应,造成了如今眼前的形势 。这几乎与天赋异才的『织网计』是同一等级的计策!我们看不出来c落入壳中 ,便只能补救了。现在已经明摆着:公事和私事,你只能成全一样。」 君弃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计! 正因其一切合理,便是将此事始末向徐乞c元仁右c屈戎玉说明了,也无法 改变他们原本便是敌对的立场c无法阻止云梦剑派与丐帮已准备厮杀的事实。唯 一有能力让双方化敌为友的人,唯屈戎玉而已。 但如今的屈戎玉很明显,她是不会与任何人讲『道理』的! 仅馀一个办法了,便是怀空所不愿意吐出口的办法:当着屈戎玉的面,将蓝 沐雨赶回鄱阳剑派去!赶去哪儿并不重要,总之必须将蓝沐雨赶走,将屈戎玉眼 中的刺给拔除掉。 君弃剑的眼光随着思绪转动 ̄他看到轩辕台上,元仁右与徐乞仍在厮杀;回 梦剑阵中,屈戎玉神色冷峻;甲板人群里,蓝沐雨俏然独自倚着船弦 「总有其他的办法」沈默许久后,君弃剑终於开口。 「是有一条反守为攻的办法。」瑞思应道。 君弃剑一怔 ̄反守为攻,这四个字,让他头皮发麻! 因为他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这更不可能! 怀空惑然看着二人相对 ̄瑞思的神态有点淡漠c君弃剑则是毅然摇头道:「 不!我作不到,没有商量的馀地!」 「那,就顺其自然吧。」瑞思说完,便回到了前舱甲板上。 怀空看瑞思走远了,道:「我可否问你个问题在我看来,魏姑娘与蓝姑 娘其实相近於同一种人,她们二人原本都不会与你的圈子有所交集c也相同的不 会愿意你无数次的出生入死c拿生命开玩笑。因为你当初表萌殉道之志,魏姑娘 忿而求去,你不加拦阻;今日为何又会接纳蓝姑娘?在我看来,这无异於重蹈覆 辙」 君弃剑摇摇头,道:「她们有一个不同点魏灵是那种会埋怨情人爱得不 够c希望对方不要走的人;沐雨不会这么作,她会默默在后方守着c我无须在公 私之间,只能选择一种」他看到怀空疑惑的目光,又添了一句:「我相信自 己的眼光,我不会看走眼!」 这是私事,怀空无过问的权利,他只得转回正事,问道:「你们所说反守为 攻的办法,又是什么?」 君弃剑道:「这是兵家的办法打草惊蛇。」 「蛇?就是你们所说的中庸?」 「不,是一条更大的蛇,他叫作『仲参』。我们都不晓得仲参是何方人物, 唯知其是云南人。但他的目的究竟为何,却一无所知,甚至也不清楚仲参身后是 否还有更大的人物?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败,我们已经处於劣势了。要摆脱这种 劣势,唯有将他们给全逼出来」 「办法何在?」 「打草就是就是」君弃剑支吾了一阵,似乎颇难启齿 ̄但事实 就是很难启齿!半晌后,终於说道:「就是让我们自身出现大破绽,使得对方认 为我们已不足惧,无须再隐匿了,自然便会现身」 怀空一怔 ̄懂了! 如今,对於南c倭c回c番四路联军来说,最可虑的,莫过於丐帮与云梦剑 派联合,若果丐帮与云梦剑派二方确实绝裂c且其中一方受到了极大的创害,这 四路联军的主导者,极可能将浮上面!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屈兵专已死,云梦剑派受创了,但显然,这『主导者』 认为伤害还不够深,所以不肯出现。 若是现在轩辕台上相斗的元仁右与徐乞死了 ̄不管是死哪一个,或是两个都 死了,自然也宣告了云梦剑派与丐帮再无言归於好的丝毫可能!且一者失了帮主 者失了堂主,对两方都是极大损伤!这么一来,『主导者』或许就会现身, 不再是敌暗我明,唯有如此,才有与之对抗的可能 但云梦剑派若与丐帮绝裂了,只凭他们区区十几名同伴,又怎有足够的能力 与实力对抗四路联军? 一路都打不赢! 想当初,若非皇甫望与徐乞调动了八千北武林群雄参与灵州战役,以供君弃 剑调遣,他又怎有足够的时间与北川球c宇文离等人偷袭摧沙堡? 所以,至少要向云梦剑派或丐帮其中一边示好c获得支持才行! 对他而言,最容易的示好方法,就是上到轩辕台,向元仁右或徐乞其中一人 痛下杀手!甚至不必出手,只要坐山观虎斗,再对胜出的那一方表态就行了。 对君弃剑来说,徐乞是其养父的生死至交c是长辈;云梦剑派对他则有救命 再造之恩 无论哪一边受创,都不是君弃剑所乐见c能接受的啊! 真是绝计! 一个谣言次擒人c或许再加上唆使赤心挑战王道而受创,几个简单的动 作,造就了如此无解的情势 主导者,究竟何许人也? 「难道稀罗凤再生了?」怀空颤声道。 君弃剑没有答腔。他不能c不敢答腔。 因为这是一个他无法去评判c就连『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c『天赋异才』 君聆诗c『尽断七情』段钰都不敢去招惹的大人物。 天弃鬼才,稀罗凤。 君弃剑与怀空回到前舱甲板,正见了王道c石绯c宇文离c曾遂汴c尤构率 俱是脸色发白,原本便已白面的白重,则是面色铁青。 君弃剑感到疑惑,当即放眼望向轩辕台。 台上元仁右c徐乞的递招速度都已减缓,原本疾若闪雷的剑招棒式慢到可以 看得清楚了,甚至连远在数十丈外,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疲惫与困倦 元仁右的蓝襟儒袍已经转为紫色,那是被血染紫的;徐乞的粗布麻衣已片片 破落,几乎衣不蔽体。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已气力放尽,再倒下一次, 就站不起来了! 「果然是两败俱伤的局」君弃剑轻声叹道,在不愿意违反自己心之所锺 的情形下,他已经想不出任何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此时,王道颤声道:「他们他们这种打法」 「要命的!」曾遂汴接腔道:「他们两人的实力,原本便与我们是不同的境 界,那是普天下第一流高手的层次。如今竟然也打到连我们都可看出其破绽的程 度,可见得不打到其中一方断气,他们是不会停手的。」他很清楚,这一次 出门卖艺,王道以镇锦屏名扬江北,甚至还打败了号为『回纥第二高手』的赤心 ,更因此而得当今皇上接见,其志得意满,不言可喻。如今见了元仁右与徐乞死 斗,这才真正发现程度相去之远,一时心灰,并不奇怪。 尤其是,这等级的高手居然也打到如此半死不活,他在元仁右与徐乞身上, 真正看见自己踏上一条不归路。这对一个才十七c八岁的少年而言,太震憾了。 一旁诸葛涵也面有惧色,她想起了元伯的话。 『就算你想回头,也有人不许你回头了。』 她是诸葛静的女儿,一代军师c天纵英才的女儿。有什么阵仗是诸葛静没见 过的?当年轰动神州的灵山战役,诸葛静也参与了!但诸葛涵不一样,她自从出 世之后,就与爹c娘c妈妈四人避世隐居锦官城外箭村里,虽则后来颠沛流离, 那也是军阵战仗,那千军万马奔袭的场面,很撼人,但流着大军师血液的她却不 感到害怕,所以就连丐帮帮众会聚君山,要她出现在这龙蛇杂处的环境,她也十 分泰然。 可眼下不行了,她亲眼见着轩辕台上徐乞与元仁右死战不休,她明明觉得, 便只是光站着看,她都已有点腿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已经打到浑身是血c 大气也快喘不过来了,居然还在打?他们难道不需要休息一下?他们到底是什么 人?甚至,他们是人吗? 是了!人都是会累的,由此观之,他们不是人! 此时,君弃剑已回到前舱甲板,注意到诸葛涵花容失色,即缓步行至她身旁 ,低声道:「你怕吗?」 诸葛涵身子一抖,怔住了。 她在鄱阳剑派寄居十年,也看过许多鄱阳剑派门人练武。她曾经觉得,鄱阳 剑派的『阳春剑舞』c『白雪剑舞』已经是很强的武功了,如今一看,才深深感 受到一件事实 水准真的不同! 半晌后,诸葛涵讷讷问道:「哥你身边都是这种人吗?都这么 这么强吗?」 「也不是」君弃剑望着轩辕台,解释道:「元堂主与徐叔叔是天下公认 第一流的高手,四海之中,有他们这种层级身手的人并不多,细算一下,如今还 活着的,也不过木色流黑桐前辈c我的养父无忧先生c云梦剑派楚兵玄c景兵庆 c于仁在等五人而已」他顿了一下,本来还想说出仲参c中庸二人,但一想 到这两人极可能就是准备狙杀诸葛涵的刽子手,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诸葛涵一听除台上二人之外,普天下也仅有五人拥有如此层级的身手,当下 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总计七位绝顶高手之中,便有四人属於云梦剑派门下, 若是再加上世人传颂的『柔风掌』皇甫望c『河伯』屈兵专,九人中还是有五人 名挂云梦,仍是过半。这比例分配是否太过不均?当下便将这疑问说了出来。 末了,她又多问了一句:「鄱阳剑派与云梦剑派比来如何?你与云梦剑派究 竟是敌还是友?」 其实,屈戎玉曾经到鄱阳剑派耀武扬威,仅仅孤身而已,鄱阳剑派上下便已 招惹不起,其高低判若云泥,诸葛涵也十分清楚,她只是想听听君弃剑的看法。 再者,适才屈戎玉还与君弃剑默契十足搭一唱,看来交情极好。不过一 转眼,却已如此冷峻淡漠,实教她摸不着头脑c分不清敌友。 君弃剑又解释道:「云梦剑派以兵学立派,兵家与法家其实是同样的,作事 务求速率c时效,所以云梦剑派收徒,非天资聪颖者不录。故此,云梦剑派上下 个个皆是人中之杰,自然也容易产生高手了。至於鄱阳剑派若比起云梦剑派 ,那是将」他顿了一顿,接下来的话是很伤人的,他知道诸葛涵依鄱阳荫过 了十个寒暑,是不是该给鄱阳剑派留点面子? 诸葛涵何其精明,自然也想到此节,即道:「哥,你仅管说就是了。」 君弃剑轻呼口气,道:「简直就是蚯蚓比蛟龙!」 诸葛涵一听,不仅不怒,还失笑出声。倒是旁儿阮修竹绷着俏脸,道:「你 说鄱阳剑派是蚯蚓?」 「不像吗?」君弃剑放眼望向轩辕台,那意思很明白:证据就在台上! 元仁右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了,但云梦剑派与他同级c甚至在其上的,还有 叁人,鄱阳剑派呢?鄱阳剑派掌门龙子期以丰神俊美扬名江左c且善琴艺,时人 喻为周瑜一流人物。但若论起手底功夫,能走得过元仁右十招吗?论鄱阳剑派为 蚯蚓,不过名符其实! 阮修竹也转眼看着轩辕台,一时又看懵了。 原来,元仁右与徐乞皆已收剑弃棒,只以拳掌交加。二人一收兵刃,彷佛气 力又长,分明是奋尽平生力气死斗了! 如此情境,她在鄱阳剑派何曾见过?平心而论,她甚至觉得 ̄龙子期连这两 人的一招都接不了! 於是默不作声,不出声也就是默认了。 诸葛涵笑完了,又问道:「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呢!」 君弃剑一怔,沈吟了。 他与云梦剑派,究竟是敌是友? 他看看正移步走近的蓝沐雨c再看看仍旧峻颜冷观轩辕台的屈戎玉 答案,模糊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话 二害相权 ̄之二 ; 诸葛涵的问题,大伙儿都听见了,众人都将眼光暂时从轩辕台上移开,转投 注到君弃剑身上。 他们适才都见着了,君弃剑与屈戎玉在谈吐之间即已产现了无比的默契,若 说君弃剑已决定同云梦剑派合作,那他们是不会怀疑的。 但如今君弃剑却犹豫了 ̄他在犹豫什么? 「敛,以前你不是这样的。」王道忍不住了,开腔道:「在冈底斯山劫狱c 说服原定帮c甚至到了夜袭摧沙堡的时候,你总是极为果决。可最近你变了!你 不像以前那样毅然决然」 「不错!你为了探查我们『没钱就扁』的身份,也无丝毫犹疑,明明我们极 可能一剑一镖一鞭将你宰了,可你一点都不怕!」李九儿也附和道:「自从庐山 集英会后,你却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何故?」 摧沙之役的成功,是君弃剑声望的至高点,在此之后,即节节下滑。是否与 他变得优柔寡断有关呢?面对王道与李九儿的疑问,君弃剑无言以对。 一阵沈默后,宇文离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君弃剑的肩膀,不住摇晃,连声 道:「你醒醒!你该醒醒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君弃剑为之一怔 ̄是啊!我在怕什么? 哦!对了!我是害怕!我怕出现第二个寒星c我怕又有人因我而出了意外! 如此说来,让我变得优柔寡断的原因,便是寒星了。我害怕会再次因自己一 个决策失误,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当初急追『没钱就扁』,因为了不起就是要命一条;会去劫狱,那是因为有 段叔叔在;说服原定帮,因为没有危险性。所以在作这些事之前,他根本没有什 么怀疑 但在摧沙之役开战c在寒星夭折以后,君弃剑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一张口, 所影响到的,已不再只是自己 原来,下决策的压力竟是这么大的! 乾爹的胆c乾爹的心,是用什么作的?他比我高出许多,我只是一群伙伴的 领导者,他却是一个势力的军师啊!他一句话所影响到的人,可比我多上千倍万 倍!他到底是怎么作到的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他不想让我接触兵道,如今我却不得不为 可叹,他竟没有教我过一点点的领导统御学! 七月半,虽是夜里,但仍然很闷热,这是一个旱暑。 君弃剑额上又开始冒汗了。 蓝沐雨挨到他身边,絮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君弃剑身子一震,犹豫许久,终於还是摇头。 瑞思见状,哼了一声,道:「君无忧会很失望!居然教出你这样的孩子!」 「不会!」君弃剑神色一笃,断然道:「我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话声才 落,也不见他缩身,人已踏上船舷,一跃上岸。 守在桥板上的黄楼见状,急急追了上去,但君弃剑曾修习凌云步c又有浑身 至清水灵气息,在这洞庭湖畔只消一个吐纳,便生无穷气力,连屈兵专也认为君 弃剑与己不相伯仲,黄楼又怎能追得上? 不过几个呼吸,君弃剑已钻过人群,一气窜到了轩辕台上,其时徐乞c元仁 右二人正奋尽馀力,各出右掌作全力一击,君弃剑脚步未曾稍顿,一闪身便隔在 二人中间。 砰然两声 ̄其实只是一声,因为同时击中,故只有一声,君弃剑前胸捱元仁 右一掌c背心也受了徐乞一拳,只听得全身骨骼喀喇乱响,一张口,即吐得元仁 右满头满脸皆是鲜血。 元仁右懵了,没伸手擦血;徐乞懵了,眼睁睁看着君弃剑烂泥般瘫倒下去。 整个君山都懵了。 唯有瑞思未曾失神。 君弃剑坐倒之后,口中仍不住呕血。 虽说元仁右与徐乞相斗许久,气力皆已所剩不多,但他们都已相当接近死亡 ,垂死之人尽力一搏犹不可小觑,尤其此二人皆修习上乘武学,又岂是常人可比 ?莫说是君弃剑,便教段钰c甚至稀罗凤亲身受此一击,也不能不伤! 黄楼一到台上,便见君弃剑已然重伤,元仁右与徐乞气力放尽,只呆在当地 不住喘气,只得急忙将君弃剑扶起坐正,略一运息,便伸掌抵住他后心灵台,助 其运功疗伤。 但劲力一吐,黄楼却大感咋异 ̄每次输劲入君弃剑体内,竟似泥牛入海,不 仅感受不到一丝波动c甚至连点踪迹都没了!便是输力给一块石头,也会有反震 力道,君弃剑却全然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元仁右身子微抖,才发觉黄楼行止,便道:「黄长老,你不必费力,君弃剑 浑身水灵气息,至清至圣,唯有以游梦功心法才能为其运功疗伤。旁人欲要相助 ,只是徒劳而已。」 黄楼一听,他也知道君弃剑在庐山集英会几乎丧命,是屈戎玉将他带走c与 鬼门关争人,将他抢了回来。且云梦剑派高深莫测,也由不得他非议,当下只得 敛息收功,道:「那该怎办?任着他自生自灭?」 诸葛涵c怀空等人皆已急冲上轩辕台,一群人立即将君弃剑团团围住了。诸 葛涵见君弃剑吐血不止,且一口一口都是黑血,吓傻了。她没有哭,毕竟年幼时 已经历太多,不同於寻常少女了。 怀空亦怒且惊,颤声道:「这就是你解决的办法?你可知道,还有人准 备依仗你过活,你怎可以如此轻生?」 君弃剑受伤虽重,神智未失,听了怀空所言,惨然一笑,道:「说得好 说得好!还有还有多少人准备依仗你过活」他说一句,便呕一口血,眼 光却不住在徐乞与元仁右身上扫来扫去。 徐乞c元仁右闻言见状,不禁咋然,对望一眼后,更确定了一点 我们发傻吗?我们怎可在此搏命相斗?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回c番c倭c南四 外族才是,怎能在此窝里反c汉人打起汉人来了? 徐乞立即蹲下身子,道:「你还好吗?撑得住吗?」元仁右则作了个哨呼, 向岸边招手道:「仁逊c仁宗c仁保,你们快上来!」他叫唤的,正是回梦堂中 另外叁名与己同辈的门人。此叁人虽不及元仁右或于仁在,入门也已有二十馀载 ,实力不可小觑。 回梦剑阵中立即冲出叁人,皆是叁十来岁c身着浅蓝长袍。他们行出几步, 却见丐帮帮众怒目相视,一怔,便停下了脚步。 君弃剑是为了止战而以身受掌,任谁也看得出来。但有一点,是仅有回梦堂 门人知道的事实:君弃剑乃是屈兵专『明通倭族c暗联群雄』此一大计的关键启 动人物,君弃剑的表态也已十分明显清楚,他愿意与云梦剑派合作了!这一点, 回梦堂下人人皆知,可这些乞丐却未必能够啊! 「打上去吗?」年岁最幼的尉迟仁保低声问两位师兄,凭他们的实力,要在 丐帮帮众之中打开条路通上轩辕台,虽有难度,也并非不能。 叁人正在考虑,却听徐乞朗声道:「让道!让他们上来!」此言一出,群丐 立时又让出了条路。 叁人见状,急急穿过群丐,上到轩辕台,他们一到,元仁右便道:「你们分 居叁首位,助君弃剑调气疗伤,快!」 叁人依言在叁首位盘腿坐下,分别出掌抵在君弃剑胸口c左右后肩。不过两 个呼吸,四人所坐处立时各渗出了一圈水渍,不一会儿,四圈水渍合而为一,形 成了一个大水渍。 这便是游梦功,不断环循内息,以体内的水灵气息溶消c化解内伤,再让已 『含伤』的那股气流出体外。回梦堂门人只消身在水气充盈处,但教不受外力打 扰,再重的伤势也能化去,便如同以水流冲刷泥土般的道理。 元仁右看着叁位师弟替君弃剑疗伤过程顺利,不禁想起重伤而不自救的屈兵 专,当即冷冷言道:「游梦功资以疗伤,确有奇效,却也要伤者本身愿意运功配 合c外人才得插得进手。若伤者不思自救,那便如同一池已满溢的死水,再倒水 入池,不过横流而已,不会替那池水添生什么活动」 徐乞听了,当场怔住,已明白了元仁右想表示些什么。 致屈兵专以死的那一掌,是他亲自打的;如今君弃剑之伤,他也有出了一半 气力,此二人伤势孰轻孰重,他是十分明白的:君弃剑受他与元仁右各出一半气 力c同时前后重击,必然伤得比屈兵专还重! 但屈兵专死了c君弃剑却还能救?那是什么道理? 便仅有一个可能:屈兵专已萌死志!但,什么事会让这大名鼎鼎的『当代第 一兵家』再无生趣?徐乞怔怔的看着元仁右,盼他再说得更清楚些。 但元仁右不开腔了,他实在太好人c太善良,即使是面对着杀其师叔的徐乞 ,他仍留了馀地c不把话说尽,留待徐乞自己去想个明白。 怀空想明白了,不假思索便即说道:「河伯他老人家一生孜孜以求的,并非 虚名c又或权势,观其言c审其行,我认为他是真正在替华夏民族c替神州大陆 的黎民苍生着想。」 徐乞被这句话击懵了。 所谓『旁观者清』,难道真是如此? 一转眼,正见元仁右峻色嗤声冷笑,似乎在说:看!连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 人,见识也远胜於你!徐乞啊徐乞,身为堂堂的丐帮帮主,你的眼睛长到哪儿去 了? 徐乞真的傻住了,他怔怔的盯着坐在地上c由回梦堂下叁弟子协同运功疗伤 的君弃剑,盼能从君弃剑身上看出些真相来。 当今之世,徐乞最信任的人无疑是君聆诗了,但现下君聆诗不在,退而求其 次,即是君弃剑。 君弃剑稀眼用功c只是不住嘶声喘气,自是不可能回答他。 「徐帮主c元堂主,两位见多识广,晚辈想向两位打听个人。」怀空说道。 「说吧。」元仁右立即回答,徐乞却无什反应。 「仲参,」怀空正色道:「他是个云南人,但不知身份为何?」 元仁右摇头,答曰不知。 徐乞一开始无什反应,但下一瞬间,身子一震,又彷似五雷轰顶c木立当地 ,连表情都冻结了! 众人自然都注意到了,怀空立即又追问道:「徐帮主知道仲参?」 徐乞没有反应,他呆住了。 怀空又问了两次,徐乞仍无动作,直到黄楼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 「帮主?你还好吗?」 「谁?什么?仲参?」徐乞猛然回神,立即连连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 道!什么仲参?那是谁?我不知道!」 他好激动!众人都看呆了 ̄堂堂的丐帮帮主徐乞,什么风浪没见识过?居然 教一个名字给吓傻了? 仲参?这到底是谁? 又二人缓步上到轩辕台。 原本画舫上的人便已尽数上台了,仅馀瑞思不动c她又留下了蓝沐雨,幸得 轩辕台长c宽皆近四丈,站了近二十人,仍不显得狭隘。 再上的二人皆是女人,其一便是回纥公主瑞思c其二却非蓝沐雨,而是披麻 戴孝的屈戎玉。 回梦堂下叁弟子已敛息收功,他们的长袍与裤c鞋全浸湿了。 「伤势很重,」尉迟仁保向元仁右道:「不过还好来得及救,没问题了。」 元仁右松了口气,蹲下身向君弃剑道:「你别分心,至少还得循习几个时辰 才好。」说完也即坐下,叁位师弟在旁助他调气。黄楼亦开始帮徐乞运功疗伤。 君弃剑举手拭去唇边的血渍,将诸葛涵招近身边,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这 并不是单纯咬耳朵说秘密,而是他浑身乏力,无法大声说话了。 诸葛涵听完以后,即起身向屈戎玉道:「璧娴姐姐,哥说:我的初衷不会改 变,还是会去苏州定下。」 屈戎玉一手指向岸边,道:「那也是你的决定?」她指的是画舫方向。 君弃剑微怔,勉力扭头望向画舫,却见画舫放下了一叶小舟,舟上站着一个 水手摆舵c还有一名蓝衫女子。 君弃剑定睛一瞧,分明是蓝沐雨!那小舟正向洞庭湖入长江口驶去。 君弃剑傻了 ̄沐雨为什么要先走?没道理啊!难道她知道要去苏州?我还未 同她提过啊!旁儿阮修竹已大声叫道:「沐雨!沐雨,你去哪里?」边喊边跑, 一路赶到了岸边,但蓝沐雨连回头都没。 君弃剑有点懂了,立即抬头望向瑞思。 瑞思接过那质问的目光,凛然道:「没错,是我把一切始末向她说了,离开 却是她自己下的决定,显然她比你要深明大义,或许你的眼光的确不差。但你该 知道,你没有自私的权利。现在这情况,摆明是你要二害相权取其轻!」 「你这是造成既定事实来逼我吗?」君弃剑挤尽力气厉声喝道,话一说完, 立即又是一阵猛烈咳嗽。 「大局使然!」瑞思昂然应道:「这是你应该去牺牲的。」 屈戎玉听闻此言,嗤笑一声,道:「牺牲?原来我这么不堪?」 「哪会,你一点都不差」旁儿曾遂汴喃声道,李九儿立即在他背上打了 一拳。 君弃剑抬头望着屈戎玉,但见她玉容黯淡,原有的傲气竟已消磨不少,只得 苦笑一声,道:「不你不差,或者该说太好了」 屈戎玉冷哼,冷哼就是她的回应。 既然太好了,居然还要当候补?这是什么道理? 徐乞气息仍十分粗重,元仁右却已完功起身,道:「玉儿,你就随他们一道 往苏州去吧。商讨好了一切细节,再捎信回来就行了。」 屈戎玉不情不愿的颔首了。又过半晌,道:「元师叔,还是璧娴好听吧?」 「都很好听。」元仁右微笑,跟着向徐乞移了几步,道:「徐帮主,本派已 与倭族绝裂,白重c蓝娇桃两位小兄弟是亲眼见到的。」 白重与蓝娇桃闻言,相对一视 ̄没想到他们的名字,竟给名闻遐迩的回梦 堂堂主记得了! 徐乞微微颔首,他听到了,但正在运功疗伤,不好开口。 元仁右当即向叁位师弟道:「走吧,我们回回梦堂了。」他的声音很悠远c 很响,但不刺耳,如同水流一般顺畅传了出去,传遍了君山c也传遍洞庭湖。 於是,屈戎玉留下了,元仁右并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回返回梦堂。 徐乞呼吸仍然粗重,身子不住颤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八话 二害相权 ̄之叁 ; 回梦堂既去,君山上便仅剩下千名乞丐c并君弃剑等人。 外加一个屈戎玉。 外敌不在了,许多高阶的丐帮帮众也竞相挤上轩辕台,急着看视徐乞的伤势 如何。 徐乞面色苍白,血色颇稀,一件粗布衣几乎破得变成了一条兜档布,脸上无 血色c但全身血迹斑斑c剑疮无数,伤势实是极重,换作旁人,只怕早早便断气 了!徐乞却还能与元仁右战,战得不分高下,足见其勇。 群丐见帮主伤势沈重,他们许多人都还十分年青,不过叁c四十岁而已,性 子刚烈,回头便想找元仁右算帐!但元仁右已不在了,怎办? 找屈戎玉! 「妖女!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蛊惑了君弃剑,我丐帮却不一定要领君弃剑的面 子!」一名乞丐上前嚷着,四下立即群声附和。 君弃剑已由怀空搀扶起身,他和元仁右c徐乞伤势均不轻,虽则游梦功实具 疗伤奇效,这伤却非一时叁刻可以痊治。当下听闻群丐所言,不禁暗叫不妙 ̄丐 帮的确与他有点儿瓜葛,但这瓜葛却得牵往君聆诗c而至徐乞,徐乞才实际拥有 统领群丐的权力,中间隔了叁层,群丐的的确确不需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啊! 再看屈戎玉,她仍然神情傲慢,扬然言道:「我怕你们,我就不姓屈!反正 今日来此,原没想要万事顺遂!爷爷都给你们帮主打死了,你们再打死我,那也 没什么了不起的!」言罢,双手一扬,竟已摆开架势,真正准备要动手了。 君弃剑心下微怒,喝道:「你这么沈不住气,我受这伤究竟是为了什么?」 屈戎玉一怔,便听君弃剑话声方落c紧接着又是连声咳嗽,彷佛连肺也要咳 了出来,气势当即软下。 群丐见状,也是心下起疑 ̄君弃剑的身份,他们自然清楚:那是帮主刎颈之 交君诗聆的养子,这父子俩个,可以说是武林中的一面旗帜,具有号召群雄的气 势c能力。尤其君聆诗又是前任南武林盟主林家堡的遗孤,对於尚怀念老英雄林 天南的上一辈武林人士而言,实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相对来说,如今南武林最有实力的组织,自然便是云梦剑派。云梦剑派获得 君弃剑的支持,便等同君聆诗支持,也就是前任南武林盟主支持了,他们如果不 肯承认这一层关系c执意要与云梦剑派开战,几乎就等於是向南武林宣战,这可 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大会尹始时,帮主便明言攻击屈兵专c攻击了云梦剑派的代表性人物, 但适才与元仁右战后,却似乎在观念上有了些改变,这是不能不重视的。於是几 个较精明的乞儿都围到了徐乞身边,等着徐乞给些指示。但还是有许多人将屈戎 玉团团围定。 见群丐与屈戎玉之间敌对气氛化淡了些,怀空低声道:「你看:只要态度果 决明快,你的话无论何时c何地,都是有用的。」 旁儿诸葛涵也听见了,她道:「可是,用玩命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笃定,值 得吗」 「值得」君弃剑挤出一丝微笑。至少,他已成功阻止了丐帮与云梦剑派 之间的对立c以及可能会产生的大损失了。 这一伤,的确值得。 君弃剑见黄楼已敛息收功,但徐乞仍自盘坐运气,也知道徐乞的伤势不是十 天八天便能痊可,便在怀空与诸葛涵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向黄楼迎去,道:「黄长 老,我有些话」 「坐下说话,」黄楼忙道:「你伤势不轻,别再随意移动。」 君弃剑却不肯坐下,反是挣开了扶持,咚然下跪,道:「这件事关切南北武 林c甚至华夏民族c神州大陆兴衰绝续,如果黄长老信我,我说了才有用!」 整个君山一时懵了。 此处人大部份都是乞丐,虽然书念得不多c甚至没念过书,『男儿膝下有黄 金』这句话总是听过的,今见君弃剑当众向黄楼下跪,都给吓呆了。 黄楼也是一惊,虽然他是长辈,却也自承受不起这一跪,急忙退开两步,叫 道:「把他扶起来!有话便说,何必要朝我朝我下跪!」两个乞儿应声便去 抓提君弃剑的双胁,君弃剑却凝气沈身,一时身似千钧,只见两个乞儿咬着牙c 涨红了脸,使尽吃奶力气,仍是抬之不动。 君弃剑正色道:「黄长老,晚辈这是为神州百姓一跪」 他一再强调这一跪的重要性,黄楼可真感到千斤重担上身了,当即长长呼了 口气,道:「你说,快说完,快起身!」 君弃剑道:「一千五百年前,犬戎入寇,灭西周,而启五百年春秋战国之乱 ,终於秦皇扫六合;四百六十年前,五胡乱华,使神州分割南北凡叁百寒暑,方 见隋文统四海。黄长老,外族入侵,便是神州沈沦的开始,史鉴殷殷,不由不信 。如今大唐自安史乱后,国力大衰,十年前有仆固怀恩之乱,虽得皇甫盟主c徐 叔叔率北武林群雄袭回纥大寨以惊之c而退之,使大唐免去一次灭国大祸,但回 纥c吐番二族食髓知味,一者以劣易优c空我大唐国库;一者蚕食边境,占我土 地c掠我百姓为何丐帮势力愈来愈大c帮众愈来愈多?那是因为连年争战, 朝廷被外族不断榨压,无计可施,只得回头来榨压百姓!百姓有粮纳粮c无粮纳 帛,纳到无可再纳,便要卖儿卖子,再下去只得流落为丐了!在座诸位大多都是 参与过十年前仆固怀恩之乱的好汉,诸位当都见过灵州百姓被劫掠而去的景象c 看过边境那十室九荒c遍地烟硝的苦状!诸位都记得吧?幼儿老人如锚般被拖在 马后戏耍,从有气喊到无气c无气拖到断气。诸位都记得吧?十一c二岁的稚女 也被群番轮奸,从号泣哭到啜泣c啜泣哭到绝气这满目疮痍,诸位都记得吧 ?都记得吗记得铁蹄踏过的土地,会是什么模样吗记得矢箭穿过你们父 兄的身体c士兵劫掠了你们的母姐c刀枪砍毁了你们的屋舍c豺狼占侵了你们避 雨的家园!这一切都不远这一切都在眼前啊诸位都记得吗」他气息 本弱,愈说愈是奄奄,声音也由激动变为惨厉,犹如人们死前的嚎叫c呼救 王道听得咬牙切齿,嘴角泊泊流血;诸葛涵听痴了,怔怔地流着清泪 男儿膝下,有黄金,君弃剑下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群丐潸然泪下。 的确!他们之中有太多太多人,便是因为外族入寇而家破人亡,不得不流落 为丐!便是因为朝廷不堪负荷而将小康之家化作乞丐之家,为丐帮再添一门! 若有白米饭,谁要讨馊水? 气氛被传开了,一时君山恸声四起,哭得愈来愈响,哭声随着洞庭水波,一 波一波地传了出去 君弃剑歇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今,并非仅有回纥c吐番而已,云南的稀 罗凤素有入主中原之意,大家都记得吗?现在连倭族也想分一杯羹!若是四族齐 而寇之,朝廷能挡得住吗?届时,百姓势将何归?神州势将何归?春秋战国c五 胡十六国的历史惨剧必将重演!」 「将他们打回家去!」有人厉声喊着。 「神州大陆是我们的!」 「他奶奶的!这些贼杀了我父母,我要操他祖宗十八代!」 「人家祖宗早死了!生了这些贼,早给他们气死了!」 「我操他的牌位!把他的牌位拿来起火c烧饭!」 「你哪来的米煮饭?」 「将他们打回去,我们就有地,有地就有饭!」 「对!有地就有饭!」 群情激愤了,这是化悲愤为力量。 君弃剑望着黄楼,乍见黄楼也在拭泪c稍远处的徐乞仍在闭目养神,却也默 然垂泪,铁汉的泪。 孰不知,徐乞与黄楼也是睢阳之役下产生的孤儿啊! 「起来说话吧」黄楼伸手将君弃剑扶起,怀空c诸葛涵又双双上来接过 了。 君弃剑道:「徐叔叔c黄长老,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你们可能不信的事,但你 们一定要信」 「你尽管说。」黄楼应道。 「屈兵专河伯他老人家,是个仁兵者。」君弃剑正色道。 黄楼微怔,疑道:「仁兵者?什么意思?」 君弃剑道:「仁,那是一种胸怀,包罗世间万物万象的伟大胸怀。河伯他老 人家,是以『仁』的理念行兵道,他老人家熟知经史,知道胡族入寇对神州的莫 大伤害,他老人家才使诡计c以兵道算计胡人」 「算计胡人?」黄楼愈听愈懵了。 君弃剑道:「河伯他已预见了四胡入寇的景象,西北吐番有朝廷军挡下c北 方回纥有北武林盟抵着,於是他便决定对付倭族。倭族知道朝军光对付吐番,便 已无有馀力,所以并不害怕朝军,却怕南武林群雄起而抗之。河伯即与倭族密议 瓜分江南土地,由云梦剑派出面一统南武林,化消倭族军队的阻力。便先遣元堂 主并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於叁年前大会上明显挑衅贵帮,这是为了取得在南武 林『舍我其谁』的声势,制造出云梦剑派即将一统南武林的假象,这假象是作给 倭族使者看的,便在是『庐山集英会』上夺◇的那一班人了。实际上却不断设法 暗中联络我与二爹,要我们一统南武林,届时,才能在倭族军马入侵时,由二爹 率南武林群雄伏而歼之,使其再也不敢正觑我神州土地!」 黄楼听得冷汗直流,君弃剑说完以后,才讷讷说道:「这这么说来,那 元仁右他伤我一臂,只是为了助屈助屈兵专取信於倭族使节?并非真有 意与我丐帮为敌?」 「确然如此!」君弃剑毅然道:「起初,我们不晓得他老人家的用意,居然 将南武林许多人物的猝逝冠到他头上,他老人家可是受了多少委屈c吃了多少苦 头!最近一次,他听闻了皇甫盟主是为徐叔叔所暗害的谣言,知道当时徐叔叔必 然一个人躲在老家扬州,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才会孤身前往,想向徐叔叔说明原 委。但徐叔叔却送了他老人家一掌。他老人家心神俱丧,这才不思自救而亡 !否则,适才我的伤势也是不轻,却还能站在这儿和你们说话,河伯他老人家又 怎能就死?」 黄楼听傻了c众乞儿都听傻了,他们只是怔怔望着徐乞。 若果如此,他们可是大大冤枉了一个胸怀仁义的老英雄啊! 但徐乞无有反应。 黄楼回首呆然看着君弃剑,颤声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屈戎玉终於忍不住了,厉声叱道:「我爷爷至死也想着太 平!他浮沈湘水,死不暝目!你们怎不去死?为什么要我爷爷死为什么要我 爷爷死」她太激动了,喊了几句,又想到屈兵专的好处c想到他一生汲汲营 营的算计图谋居然全给这些蠢人当成了驴肝肺,当场又痛哭失声。 群丐给她喊懵了c哭呆了 ̄这么一个霸气c傲骨的姑娘,居然说哭就哭 听那声音c观其情态,不假,一点都不像作伪! 君弃剑深叹口气,指着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道:「他们都可以作证 ,证明云梦剑派确然毫无敌意」 黄楼望向四人,四人纷纷点头。王道代表出声道:「不错!我们曾在湘江畔 与屈兵河伯c元堂主c楚掌门交过手,当时,他们对我们十分手下留情。原 本我还不晓得他们有留手,直至方才见了元堂主与徐帮主过招,才知道才知 道这条小命,实是他们放过不要的。」 黄楼默然了。 半晌后,才又问道:「那么,皇甫盟主c无识c涯识二位大师,又是何人所 杀?」 「不知道,」君弃剑摇头,而后又断然道:「但必定另有其人!我猜想,有 可能是云南方面的人」 曾遂汴立即附和:「黑桐前辈在长安时也曾向我等说过,他曾遇过一个云南 人,交手百招,黑桐前辈也不能占得上风!黑桐前辈使计诱之,与那人对了一掌 ,那人也不过比黑桐前辈略逊一筹而已。」 黄楼不住点头。黑桐是皇甫望的师叔,但两人年龄只差叁岁c功力也相去不 远,但皇甫望乃是在病中为『缠手』拖死的,若有个云南人能与黑桐交手而不吃 亏,那必然拥有拖死皇甫望的能耐了!既然能拖死皇甫望,要杀害武功更逊的无 识c涯识,亦不为难,如此一来,『云梦叁蛟』便不是绝对的凶手了。 至此,答案已十分明显。黄楼深叹一息,慨然道:「看来,真是我们冤枉了 河伯!冤枉了一个具大胸襟c有大仁义的英雄前辈。虽然他不是死在我们手下, 却也可以说是被我们给气死的」 此时,徐乞霍然起身,朗声道:「丐帮听令!全体朝洞庭湖叁叩首,祷祝河 伯在天之灵!」说完当先下跪,对着洞庭湖连磕了叁个响头。 於是,黑夜之中虽然视之不明,唯闻叩叩咚咚之声乱响。那是群丐磕头的声 音。 屈戎玉哭得更伤心了。 徐乞磕完头后,又道:「众乞儿听着:往后,云梦剑派门人便是丐帮的朋友 !」说完迳自移步向白重要了长剑,又转手送到屈戎玉面前,道:「如此,尚 不能消我孽。请屈姑娘赐我一剑!」 黄楼并群丐见状,皆是一怔,但终未阻止。 徐乞的性子,他们都清楚,欠人的,只能还多c不能还少! 他给了屈兵专一掌,如今要屈戎玉还他一剑,以徐乞的价值观而言,不过二 者相等而已! 当年,段钰不过替他买了一个小丫环,一个他很疼惜的小丫环。虽然这小 丫环红颜早逝,主仆关系只维持了短短数月而已,徐乞仍视段钰为一生的大恩 人,火里水里c刀山油锅都一同走遍了。 甚至,还为了报恩c更兼报仇,参与了灵山决战! 灵山决战,不过四字而已,但与此一战,实际上需要多大的勇气,没有看过 的人,是不能了解的。人们仅仅知道,只要踏上那战场一步c宣告与稀罗凤为敌 ,便你有十条命,也不够用! 报恩尚且如此,何况还债? 群丐没有动作,只是双眼钉在徐乞与屈戎玉身上。 君弃剑身后众人都有反应,但在他们确实有所动作之前,君弃剑便展手将他 们挡下了。 因为,他也很了解徐乞c很了解屈戎玉。 屈戎玉与徐乞对立半晌后,终於伸手取剑。 剑一过手,徐乞笑了。 有心囚的人,一辈子都不好过。对徐乞而言,泰而受死绝对比囚而活之好受 多了。 「不得报仇,知道吗?这是我该还的!」徐乞沈声道,这是向他们属下们作 了吩咐。 群丐有的咬牙c有的怒目c有的转开了头,不愿去看。 徐乞话声方落,屈戎玉略不犹疑,立即扬手一剑。 君弃剑笑了。 这一剑似乎刺偏了,只削去了徐乞左边半个耳垂。 屈戎玉哼了一声,将长剑抛还给白重,道:「早知道我就学剑了」 众人听傻了。 云梦剑派的『归云晓梦』号称天下五大剑艺之一,屈戎玉身为云梦剑派门人 ,居然没学过用剑? 屈戎玉感受到了全场的讶然,甚至已有人失笑出声,立即踱脚嗔道:「笑什 么!笑什么!谁说剑派门人一定要学用剑?我偏偏就是不喜欢用剑,不行么?」 她这一闹,大伙儿笑得更开心了。 徐乞任着耳际血流不止,也不理它,即向屈戎玉躬身致礼,道:「乞儿这条 命,便是欠了河伯的,从今以后,会全力用来助河伯完成遗愿。」 屈戎玉嗯了声,点点头,须臾,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集欣慰c遗憾诸般味道於其中的一叹。 下雨了。旱夏,终於下雨了,但是没有打雷。 大历九年c公元七七四年的丐帮大会,於此落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话 重建林家堡 ̄之一 ; 每年的七月十五,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聚会的日子,也算是武林中的一大盛 会,大会中往往有些重大决案,受到各方关注。 君山位在洞庭湖中,洞庭湖本就是洞庭四水帮分管的地盘,虽说不禁往来, 湖上发生了什么事,自也难逃洞庭四帮布下的眼线。江南二十一水帮已结成联盟 ,故丐帮大会的详细情形,仅在隔日早上,便传到了汉鄂帮。 中庸受命去向李定打听丐帮大会的始末,听完以后,便转回了仲参所在的船 舱去。 中庸一步踏入船舱,即见舱中除主子仲参以外,另多了一名老态龙锺的九旬 白发。说白发是不确的,因为这老头已然齿危发秃,他是光头,没有白发。 中庸向老头一笑,道:「药泯,你也来了。」 名唤药泯的老头也是一笑,但随即敛容正色道:「主子有事用我。」 「也好,是该了」中庸轻叹一声,转向仲参道:「主子,他解了,解了 你布下的无解之局」 仲参闻言不禁皱眉 ̄他的连环计,连巴奇c雷乌也在其下伏首,他居然能解 ?君弃剑这小子!当下问道:「如何解法?」 中庸道:「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屈戎玉因为被冷落c又听到徐乞的胡说八道 ,而君弃剑不予劝解,当场动了真怒,元仁右立率堂下二十四子赶上君山,随即 与徐乞斗上。原本在这里,主子是预计要收至少一死一伤之效c进则可能使得丐 帮与回梦堂精英死伤殆尽的,是不是?君弃剑却在元仁右与徐乞打到气息奄奄时 冲到轩辕台上,以身体接了二人搏死命的一击。」 听到这儿,仲参脸色微变 ̄他知道元仁右与徐乞的功力程度在哪,用身体去 挡他们,在任何人来说都无异於找死!君弃剑一旦找死,元仁右岂能无动於衷? 徐乞焉可坐视不管?这两人是必然要停手的了。而此二人一旦停手,接下来最要 紧的事莫过於抢救君弃剑,他们自然不会再有空厮杀了!游梦功有疗伤奇效,君 弃剑即使重伤,只要即时抢救,便死不了,休养一段时日,必能痊愈。 换言之,君弃剑是用无大损伤的方式,阻止了即将发生的大损失。 「好样的!」仲参说道,语气中有些许佩服c但有更多的阴沈。 中庸继续说道:「还有,蓝沐雨走了,估计可能会先回鄱阳剑派。所以屈戎 玉也不气了,如今正随同君弃剑顺江东下。」 「那就有办法!」仲参忽然笑道,他自觉将药泯从南诏找来,是没错了! 中庸盯着仲参,等他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个主子,还未放弃『攻心为上 』的歼敌至高理论。 但仲参作思索状,久久不置一语,中庸等久了,问道:「主子,是不是该趁 着君弃剑重伤未愈,先对付诸葛涵?那君弃剑如今已非吴下阿蒙,我一人也不敢 说定能取胜於他」 仲参摇头道:「不,还不要,诸葛涵这着棋,是让他们交情愈深c愈有作用 。药泯,那东西拿出来,让中庸试试。」 药泯依言在怀中一阵掏摸,旋即取出了两只小袋,他分别打开袋口,自里头 倒出了几片绿色树叶c与一支火红色的小蚕。 小蚕,是火蚕,有赤毒作用,是云南常见的初级蛊物,中庸自不陌生,他直 盯着那几片叶子。 这叶子呈深绿色,深得几乎反紫发黑。 药泯取了一片叶子放到火蚕旁边,火蚕立即噬食树叶。药泯又执起一叶,道 :「这叶子是我自栽的,我叫它作『六神无主』。这是第一批收成品,还未来得 及制成药丸或药粉。」 中庸没有出声,仍直直盯视食叶的火蚕,火蚕进食极快,不一会儿,便已将 大於它身体数倍的树叶食尽,又要爬到另一片树叶上。 药泯立即将其馀的树叶抓起,对着火蚕道:「对於我下的攻击指令,全部不 许遵守!」 中庸听得莫明奇妙 ̄他不是养蛊人,但即使不是养蛊人,身为云南人,却对 蛊也有一定的认识:养蛊人养出来的蛊物,势必对主人言听计从c绝无丝毫违背 ,如今药泯虽对火蚕说『不得遵令』,火蚕会理他才怪!不遵命,还有叶食?没 得吃,迟早饿死! 药泯一指指着中庸,对火蚕叫道:「攻击他!」 中庸一惊,急忙一跃起身 ̄火蚕虽只是初级蛊物,但对他这不养蛊的人来说 ,却已经不是可以轻视的对手了。 岂料火蚕只是身子抖了一抖,却伏缩於桌上,不动。 中庸不禁觉得奇怪 ̄蛊是不会认人的,它只认主人,为何如今主人所说的话 ,它居然不从了? 药泯呵呵一笑,递了一片『六神无主』到中庸面前,道:「吃了它。放心, 无毒的。」 中庸无奈,他知道药泯向来以身试药,许多药性在他身上集中发挥,才使得 这不过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如今成了个老人,且一身功力也已尽废。但无论如何 ,药泯既然说它无毒,那便不会有错,只得取过六神无主,和着唾沫吞下了。 中庸食叶之后,药泯立即说道:「对你主子所下的指令,全部说『不』!」 中庸微怔,药泯却向仲参道:「主子,试试。」 仲参即道:「中庸,倒杯茶来。」 中庸闻言,正想伸手向茶壶,但喉头一紧,忽然吐出了一个『不』! 这一字出口,不只是仲参,中庸自己也愣了 ̄这明明不是他想说出口的啊! 倒茶给主子,乃是属下份当所为,怎能说不? 中庸不信邪,手又往茶壶伸了几寸,岂料牙关略松,又是一个『不』脱口而 出,手也不自主的缩了回来。 这会子,中庸真呆住了。 仲参当下又道:「中庸,坐下。」 「不!」中庸立即答道,站得更直挺了。 中庸急了,忙向药泯道:「你你这是什么鬼叶子?」 药泯呵呵一笑,又从怀中摸出了两条小树根,一条放到桌上让火蚕吃,一条 则递给中庸,道:「这是解药,吞了它吧。」 中庸立即接过树根吞了。 药泯一手抄起食尽树根的火蚕,重新装进了囊袋里,一手将剩下的几片树叶 扬了扬,缓缓说道:「这就是『六神无主』,食下树叶的人,会遵守他所听到的 第一个指令,即使心中百般愿意,但若指令不许,吐出口与作出来的事,也必然 相违。」 中庸立时了然,道:「是了!我们要让君弃剑食下这叶子?」他一眼瞥见仲 参正在摇头,又改口道:「让君聆诗食下?」 「不是君弃剑c更不是君聆诗。」仲参笑了,笑得很有深意,他扬起眉,道 :「别忘了:攻心为上!药泯功力尽失,实际执行得由你去。」 中庸先是微怔,而后立即点头应是。他接过了药泯手上的『六神无主』,出 舱另上一艘舢舨,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话 重建林家堡 ̄之二 ; 蓝沐雨离开君山后,原本是向水手吩咐直往昌江去。但舟至湖口,她又改变 主意了,只在湖口镇上岸。 阮修竹与小涵都不在,她已经没有再回鄱阳剑派的理由了。既然不回鄱阳剑 派,便只能回『家』。 都说家是遮风避雨的地方c游子终要回归的港湾,错了!蓝沐雨一踏入家门 ,心里便已将胡诌出这句话的不知名家伙咒骂了千百次! 「你怎么跑回来了?家里可没多馀的食粮养你!」 这就是蓝沐雨听到的第一句话,出自她亲爱的母亲口中。 蓝沐雨未及回话,屋内又行出一名裸着上身的青年,也冲着她冷笑道:「嘿 !看看是谁啊?昭掌门是老好人,收留了你,龙掌门可就没那么笨了,留着一个 一无是处的人浪费口粮!」 这青年是蓝沐雨的兄长,她望了兄长一眼,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心里想到另 外两个人 这是什么家?君弃剑与小涵不过是乾兄妹,彼此无丝毫血缘关系,初见面便 展现了情逾骨肉的亲情呵护,时时刻刻也将小涵的安危放在心里!甚至应该说, 未见面时便已放在心里了若是瑞思说的不错,君弃剑还未见到小涵,便已经 为了保全她煞费苦心了! 他们只不过是乾兄妹而已啊!何故生我的娘c同父同母的兄长却这般挖苦我 ?究竟是我造了什么孽c还是根本就投错了胎? 抑或,我原就是路边拾来的野孩子?若是如此,当初又何必把我捡回来? 一念及此,蓝沐雨眼泪已夺眶而出,她真正感觉到,天地间已无容身之所! 「哭什么?你摆明触家里霉头吗?」蓝母原本在整理鱼货,见女儿一进门就 哭,心头火起,开口又骂道:「七月天,不好下水,收获已经够差了!你上船就 晕就吐,又帮不上什么,我们实在凑不出你这口粮!你究竟跑回来作啥?」 蓝沐雨没有回答,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是跟着姐妹离开 鄱阳剑派,却又被人赶走了吗?母兄不只不会安慰劝解,反而会嘲笑的更大声些 !但心里却也知道母亲句句是真,当下略收了声,悲泣转为啜泣,接着又只是噙 泪,不敢让它流下。 这时,屋中传出一阵女人的娇呼:「阿豪,没盐了,快去弄些回来!」 青年一怔,转眼望着母亲。 蓝母摇头,道:「无有馀钱买盐。」 屋外又走进一中年男子,无疑,自是蓝沐雨的父亲。 他听到了媳妇喊话,也听到了妻子的言语,再看女儿一脸病容,知道她是循 水路回来,路上必定又晕船了,当下略无犹疑,往鱼篓中一抓,即提出一尾鲈鱼 ,向青年道:「拿它去换些食粮回来。」 青年一见那鲈鱼,怔了 ̄这可是这个月以来,捕到第一尾如此又肥又美的大 鱼啊! 蓝母立即喊道:「你疯啦!这尾鱼拿去换食,顶多换些盐巴白米,若是拿去 卖,时当缺鱼,少不得可卖到两多银子!」一看丈夫的眼光盯在女儿身上,又道 :「你想换食粮给这败家的吃?不必!何必!当初明明是君弃剑那小子说能让她 成器,上门来将她带走的,今日人家受不了她,将她赶回来了,又要咱们自己养 ?她成了什么器?不干!说什么我也不干!」说完上前一步,夹手便要去夺那尾 还在残喘呼气的鲈鱼。 蓝父将手一缩,狠狠地瞪视妻子,怒道:「女儿究竟是自己生的!你照料媳 妇比照料女儿还尽心!」跟着转向青年道:「阿豪,听到没有?把鱼拿去换盐换 米!」 青年一怔,见了母亲无奈的神情,只得伸手接鱼。 蓝沐雨立在一旁看着家人吵架,家里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c七月禁水,难捕 鱼也是事实。当下轻叹一声,道:「爹,咱不用卖鱼」说着,她伸手至怀中 一掏,摸出了一颗珍珠来。 这珍珠有姆指般大,仅此一颗,已值数百上千两银了! 蓝父c蓝母c青年,还有从厨下赶出的蓝家媳妇,见了蓝沐雨手上的珍珠, 看到那宝气盈盈,都惊呆了。 蓝母愣了半晌,才伸手取过珍珠,讷讷说道:「你这珍珠哪来的?偷了 谁家的?」 蓝沐雨摇头,道:「是人家送的」话说只到这。 这颗珍珠,是瑞思给她的。路费?还是遣散费?蓝沐雨没问,没心去问。 蓝父皱起眉头,道:「难道是有人下聘?」 青年闻言,哈哈笑道:「她值得有人花这样大手笔下聘?」他一把拉过新婚 妻子,这蓝家媳妇生得楚楚可怜双大眼睛似会说话。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青年心中想着。再看看妹妹面黄似腊c目光无神,又觉得十分可笑! 这个妹妹,若有人拿条鲟鱼来下聘也够了,珍珠?别笑死人了! 但再一看,珍珠到了母亲手上,其珠光流转,却又不像假的!这妹妹为何能 拿到这些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他开始想,若弄清楚是谁送的,连妹妹都能拿到 一颗珍珠,让妻子出马,说不定能弄到条珍珠链呢! 蓝沐雨任家人轮流把玩着那颗珍珠,悄悄转进房中去了。 不久,门口又轮番响起一阵叫嚷:「这珍珠为啥要卖?留着应急不好吗?」 这是父亲的声音:「眼下只要拿这尾鱼去换食就够!珍珠究竟是女儿的东西!」 蓝母回道:「现在不够急吗?七月还有十天才过,家里多了一口,那还勉勉 强强,现在多了两口,撑得过去吗?」 「一人少挟两筷子菜就成了!」蓝父喝道。 「菜?」蓝母冷笑道:「我们还能有菜?」 「那就少扒两口饭!总饿不死!」蓝父说,依旧十分坚持。 媳妇则娇声娇气说道:「公公c婆婆,我可以不吃饭,把我的饭让给妹妹吧 。」蓝沐雨听到这话,心里正在感动,嫂嫂却又接道:「那颗珍珠给我就行。」 蓝沐雨心里又沈了下去。 蓝豪一直没有出声,想是父母妻叁方各有意见,他不知该帮哪边才是。 蓝父吼道:「少罗嗦!拿来,给我拿来!」接着,响起了一阵追逐推挤声。 过了会儿,蓝父道:「这是女儿的东西,谁也不能动它!阿豪,把鱼拿去换 盐换米!」 这句话之后,厅中再无声响,想是就此定案了。 晚餐时,蓝父又将珍珠还给女儿。一家人眼睁睁看着珍珠过手,可真是馋涎 欲滴。 这一餐,蓝沐雨不免食不知味了。 隔日,一家人全出门去了,只剩下蓝沐雨与嫂嫂看家。 时至中午,门口来了几位客人。 蓝家媳妇在门外与客人交谈了几句,即向屋内喊道:「沐雨!出来!有人找 你呢!」话声十分娇憨。 蓝沐雨应声来到门口,见了客人,心中不禁打了个突。 乃是龙子期c常武c元伯叁人! 如此一来,嫂子将话声装得娇里娇气,也就可以理解了:龙子期丰神俊美, 江左闻名,但教女人见了,无不动心;常武见色起意,也不是一次两次,必然调 笑嫂嫂了;元伯又比他们大上一辈,此叁人在外人看来,几乎就是父子叁人模样 。嫂嫂是将他们叁人当成富家子弟,以为珍珠是他们所送的,如此迎逢谄媚,自 是想得些好处来着。 蓝沐雨一至门外,即见龙子期俊容黯沈c常武满脸怒容相对,元伯则是一色 的惑然不解。 蓝沐雨讷讷问道:「你们怎知」 龙子期哼了一声,其实鄱阳剑派与二十一水帮联盟联络已久,从在长江边围 攻屈戎玉c君弃剑时就已经是了!只是此事派中原本就少有人知,更何况这蓝沐 雨这种可有可无的角色?当下也不回答,迳自沈声问道:「小涵呢?」 「她她和君弃剑兄妹相认了」 「放屁!放屁!」常武怒道:「那阿竹呢?也和君弃剑兄妹相认?不对,阿 竹比他大,那是姐弟相认?一派胡言!君弃剑有势那又怎样?就可以半路乱抓亲 戚,连人家订下的媳妇也抓走了?」他说到这,转眼望着龙子期,盼掌门师兄可 以出声附和。 常武对阮修竹一直极有兴趣,他知道掌门师兄对小涵也是一样。 蓝沐雨摇头道:「姐姐和君弃剑没有什么干系,但已经和石绯」 一听到石绯的名字,常武脸上变色,急道:「怎样?和石绯怎样?」 蓝沐雨道:「在往洞庭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十分相契,想来可能已经私订终 身」 常武脑中轰地一响,踉跄退了几步,喃喃道:「不会的那石绯那石 绯明明只是个小鬼,怎会呢怎会呢」 龙子期毫不理他,又问道:「小涵又怎么样?」 「君弃剑很疼她。」蓝沐雨答道,同时心头又是一紧 ̄他也很疼我不是吗? 任谁也看出来了!但为什么我还是必须离开?我其实可以留着的!我只要不理会 瑞思的话留下,又有谁能把我怎样? 但蓝沐雨作不到,她不是一个可以无视他人眼光的人。 「很疼她,那又怎样?」龙子期峻声道:「我不疼她吗?」 蓝沐雨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应该知道,小涵不属於鄱阳剑派,一直 都是。你很疼她,那是不错,但是她在派中快乐吗?你明明清楚的。」 龙子期闻言一怔 ̄对,小涵在鄱阳剑派其实并不快乐,她聪明绝顶,虽不习 武,也能在门人练武时一言点出破绽;她好读书,每有争执,往往引经据典驳得 旁人哑口无言。 因为她总是直言,干犯任何人的大讳,也不给任何人留面子,由此,鄱阳剑 派上下人人都对她极为厌恶。 唯有阮修竹c蓝沐雨二人与小涵交好而已。 蓝沐雨的言词无法反驳,龙子期沈默了。 元伯这才说道:「阿期,沐雨说的不错。小涵姓什么,你知道吗?」 「谢」龙子期回答,语声仍然失神。 元伯思索半晌,才摇摇头,道:「她已认祖归宗,说出来也无妨了。她本家 姓诸葛,谢是她的母姓。」 「诸葛?」龙子期愕然c常武讶然,二人同声喊出。 元伯道:「不错,你们都清楚,是诸葛!她的生父,便是世人誉为『天纵英 才』的诸葛静!」 龙子期默然了,常武则道:「她是诸葛静的女儿?天才军师诸葛静?」 「若非天才,如何生得天才?」元伯深深一叹。 常武又道:「那那君弃剑,听说又是君聆诗c诸葛静两人的养子」 元伯道:「不差!所以,说他们是兄妹相认,不过名符其实。」 常武道:「那阿竹阿竹,不会也叫诸葛修竹吧?」 元伯闻言一愣,这是什么逻辑?当下言道:「不是,阿竹便是姓阮。」 常武道:「那那为什么阿竹也跟了君弃剑去了?」他愣住了,给『 诸葛』这个姓震傻了,忘了这问题他已问过。 诸葛氏,无论放到哪个时代c哪个地点,都是如此骇人的。 蓝沐雨道:「姐姐不是跟了君弃剑去,她是跟了石绯。」 常武身子一震,终於想起这答案他明明是听过的,跟着便垂下头来,犹如斗 败的公鸡。 龙子期沈默许久,慨然摇头,仰天一叹,转身便走。 常武也灰灰地走了。 蓝家媳妇见两位公子离开,也不顾家了,急急追了上去。 蓝家大门前,元伯与蓝沐雨二人相对。 说大门是不确的,因为这只是一间占地不足一亩的小木屋而已,所谓大门, 也仅能容一人通过而已,像石绯那样高壮的人,还得缩着身子才能进入屋内。 「你何故回来了?」元伯出声问道。 蓝沐雨摇头,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对着任何人都一样。 元伯是个好人,对谁都很好,和昭掌门一样。蓝沐雨并不是不信任元伯,而 是真的不知怎么讲才好。 「丐帮大会已经结束,他们到哪儿去了?」元伯又问。 蓝沐雨还是摇头。 「你要在这儿待多久?」 蓝沐雨仍旧摇头。 「你想再跟上去吗?」 蓝沐雨一怔,犹豫片刻,终又摇头。 她一个劲儿的摇头,便如同当初元伯与李九儿玩猜物游戏时一般。 元伯连问了几个问题,都得不到正面的回答,他也心虚了。 过了许久,终於问道:「你要不要回鄱阳剑派?也好有个照应」 蓝沐雨又是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样吧!」元伯断然道:「你就先住在家里,我去打听君弃剑的下落。等 我打听到了,再来通知你。届时,你自己下决定吧。」 这话留下了很大的回旋馀地,也是元伯最后能作的事了。 夜里,晚餐多了一盘青菜,那是蕃薯叶,深深的绿色,有点深到反紫转黑。 嫂嫂说,那是路人送的。她很得意,似乎是自己的魅力出了作用。 蓝母与青年也不断夸赞这能干的媳妇。 上chuang后,夜里飘荡着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对於 ̄订终身的要求 ̄都要犹 豫许久,回答再叁考虑 ̄」声似鬼嚎。 蓝沐雨一怔,起身推窗向外头查看,但什么也没见着。 水鬼吗?蓝沐雨心想着,时值七月,屋子又只在彭蠡湖畔,蓝沐雨一阵心寒 ,急忙上chuang窝进了被子里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十九话 重建林家堡 ̄之叁 ; 大会结束后,群丐各自散去,君弃剑等人告别徐乞c晨星后,即乘上画舫, 出了洞庭,顺流东进。 他们要去苏州,这是既定的方针:从今以后,要在苏州落脚。 这一次不赶时间,画舫到了苏州,已是八月一日的早晨。 这一行人总计人数,共有君弃剑c王道c石绯c瑞思c宇文离c白重c怀 空c李九儿c曾遂汴c蓝娇桃c阮修竹c诸葛涵c屈戎玉等十叁人,另加一马一 鸭。尤构率随同晨星回襄州去了。 十叁人要同住一屋檐下,而且日后可能还会增加,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需 要的地皮不小。此时的苏州,已是属於地狭人稠的大城,要一块地皮谈何容易? 幸得君弃剑早有腹案,一登岸后,二话不说便领着众人向城西行去。 城西有一间豪宅,但已荒废了十五年无人居住,故豪宅已非豪宅,只是一片 废墟而已。那便是昔日南武林盟主:林家堡故宅。 君聆诗为林家堡门下遗孤c君弃剑又是君聆诗养子,要住进林家堡,十分名 正言顺。 一行人到了林家堡门口,却见尘积网结的大门紧闭着,贴上了县衙的封条。 旁儿贴着一张白纸,赫然写着四个朱红大字:吉屋出售! 黄楼是苏州出身,也随着君弃剑等人回来了。他知道这群人准备住进林家堡 ,少不得要找木匠建师重新翻修,他在苏州颇有人脉,一上岸便说要找熟识的朋 友来作,约定了林家堡会面,为整建事宜估价。 这会子一见封条,一行人全傻住了,便是聪明绝顶辈,却也未遇过这种事! 沈寂许久,终是宇文离开腔:「这是怎样?林家堡有人犯了王法?现在是抄 家没产充公吗?」 「林家堡早就全死光了吧?」石绯盯着封条,说道。 「应该只剩一个,无忧先生。」怀空接道:「但无忧先生即使犯法,又有何 人抓得到他?」 接着又是一片沈默。这封条可当真把他们给震傻了。 不久,黄楼领着两名工匠来了,他一见封条,也呆了。 他离开苏州c前去参加丐帮大会时,还未有这玩意儿啊!他回头望着两名工 匠,盼他们能给点解答。 其中一人笑了,道:「别意外,这林家堡十馀年无人居,如今朝廷府库虚耗 ,今年又闹乾旱,想收税也榨不出什么东西来,县衙为了缴贡,便回收这块地皮 ,再卖出去,以充盈府库。」 另一人年岁较大,头已全秃,望着林家大门,道:「这宅子整个重建,材料 含工资不多,一万八千两。」 一听这数字,大伙儿都懵了。王道立即叫道:「有没有搞错?你当是建皇宫 吗?」 「差不多啦!」秃匠笑道:「这林家堡故宅,昔日可说是江南的皇宫哪!」 中年工匠已攀上墙檐,林家堡外墙高也逾丈,但这工匠手脚俐落,几下子便 翻了上去。他站在墙上眺望堡内,所见皆荒烟c皆蔓草,便道:「吕师父算的数 字,只是屋舍重建的价钱。若要把原本那后花园也给弄出来,少说要花个两万五 千两。再加上县衙公告,这块地皮要卖一万叁千两,你们总共得准备叁万八千两 。」 这数字真把大伙儿给击晕了,曾遂汴等人卖艺所得,尚馀一万两银c以及李 豫御赐的二百两黄金。一两黄金可合一百两银,故他们总共有叁万两资产,现在 单单只是买地c建舍,把后花园给省去,也要叁万一千两,还差一千两!这笔数 目又要哪儿生去?更何况在屋舍建成之前,他们也要一些留宿客栈的食宿费,这 下可是虚耗了。 便连君弃剑也呆住了,这种情形他可从没遇过! 两位工匠见了这群人的呆样,摇了摇头,秃匠便向黄楼道:「你这些小兄弟 运气不好,这块地皮,前两天才让县衙收去,若早两天来,便可少花一万叁千两 。由此可见,古人说得好:寸金难买寸光阴!」 大伙儿听得啼笑皆非,这句话明明不是这样用的!但再转念一想,又似乎十 分符合现状,只得默认了。 两位工匠正欲离去,瑞思忽然出声道:「且慢!你们说这块地皮,县衙要价 一万叁千两?」 秃匠道:「不差,衙前的榜告写得清清楚楚,地契也给县衙搜去了。其实这 苏州父老,无人不敬林天南,谁敢进他宅子乱动?也唯这新任的县长不知轻重了 !这块地皮是林家的产业,谁会去买?这地皮不是你们的,咱也不敢开工。」 瑞思只是一笑,道:「这就好办。两位稍等,待会儿咱们就拆封条开工。」 两位工匠都傻了行人全傻了。 君弃剑道:「你不必自解荷包,这是大伙的事,大伙儿一起想办法。」 「我有说要慷慨解囊吗?」瑞思微笑,跟着转向李九儿道:「给我一锭金元 宝。」 李九儿也不知瑞思意欲何为,依言便从马鞍上的行囊中摸出了一锭金子递给 瑞思。 瑞思将那金元宝翻看了一阵,点了点头,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 回来。老公,走吧。」 宇文离咧嘴一笑,即与瑞思扬扬行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瑞思与宇文离回来了,后头跟着一名衙役。 那衙役一迳行至林家堡大门前,将封条与『吉屋出售』一并撕了。 大伙儿又是一愣,只见瑞思手头上的金元宝已不见,换成了一张纸。 瑞思将纸张交给君弃剑,笑道:「怎样?我就用了那一锭金子,十两而已, ,一分钱也没多花。作生意,你可不及我了。」 君弃剑审视一遍,果然不错,正是林家堡的地契! 两名工匠凑过头来看,秃匠一时呆了,喃喃说道:「怎会如此?那锭金子了 不起只合一千两银,可与县衙开价相去甚远,怎会就此卖了」 「这可是商业机密。」宇文离得意的笑着。 「地契可得收好,免得地皮又被收去,这一招可不能再用第二次了。」瑞思 提醒着,君弃剑立即将地契揣入怀内。跟着,瑞思又道:「你们傻着作啥?进来 看看地形啊。你们不挑房间位置,我可要先定下了!」话才说完,宇文离即已推 开大门,与瑞思当先行入。 一听要挑房间,这可是大事,众人一阵哄响,全都冲了进去。 只留下君弃剑c黄楼c与两位工匠在外头。 「这回纥女人真不简单!」黄楼由衷地赞叹道:「居然能把一万叁千两的地 皮,杀价杀到只花十两金子便买了下来!」 「她不会杀我们的价吧?」中年工匠颤声道,他是在问老秃匠。 老秃匠身子一震,连连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黄楼先行离去了,君弃剑领着两位工匠在林家堡中先作一圈巡视,让他们确 定需要的人力c时日c材料多寡。 虽然此时的林家堡无异废墟c鬼屋,但整体建式仍保持着,还可看出各屋舍 c场地原本的用途。其中前院练武场便广达叁十馀丈见方,足足比晨府前庭还大 上了一倍。除了一般宅院皆少不了的大厅c厨房之外,另有马厩c帐房c藏剑室 等等,以及叁十馀间厢房,分列於后院东c西c北叁侧,室内练武场也有二十丈 见方大小,后花园又比前院练武场大上一倍,可真是应有尽有c不应有也尽有。 后院一角还有个仓库,旁儿是后门,打开后门,百步外便是邗沟码头。 这一趟逛下来,叁人都有点傻了。 「大真大」中年工匠在原地转了一圈,看着这已非花园的花园,道 :「一万叁千两,这价钱实在值得。」他打开了仓库旁的后门,望着远处的邗沟 ,知道只要再往前走上几里,便可到达江南着名的景点西湖。林家堡的地理位置 实在优越,全苏州最值钱的地皮,也就是这一块了! 老秃匠年轻时便曾进过林家堡,他的惊羡只是一瞬而已,走过一圈下来,心 里已估量好了各项需求,即道:「如果都照着原本的建式恢复旧观,大概要用上 半年,我和吴老弟各招伙计,各自负责一半,应该老弟,你怎看?」 姓吴的工匠看了一圈又看一圈,好似对这废墟花园有着无穷的兴趣,他听了 老秃匠问话,信口便回道:「年关之前可以完工。」 老秃匠点点头,道:「好,就是年关之前,至於价钱方面,还是那个数,两 万五千两。如果你的朋友们要在房间里作些改建,还得另外看情况加价。」 君弃剑点头应是,这建筑工事,他是一窍不通,只能应是而已。但也知道, 若是各人房间要作改变,眼下便得作好决定。适才巡视府内时,便见到几位伙伴 都在东侧c北侧厢房游走,便道:「这得问他们去,两位师父不妨先去问问。」 两位工匠立时走了。君弃剑又在院内巡视一圈,忽闻西厢房前有争执声响, 便急急赶了过去。 一到西厢房前,即见阮修竹c瑞思c李九儿c屈戎玉四女站在石桥上互骂。 一见可知,她们必是在争房间了。 林家堡东侧c北侧厢房皆有十馀间,唯西厢仅两间而已。但西厢房出门便有 一条人造小溪,四女此时便是站在小溪的石桥上。屋后则有一块松竹并栽的林园 ,不仅空气好,且得了水气林木调节气温,夏不觉炎c冬不知寒。林家堡的地理 位置已然十分卓越,西厢这两间房更是得天独厚,只要稍知风水地理的人看了这 两间房,定要竖起大姆指称赞一番。 诸葛涵也站在一旁,但她没有出声去吵着要抢房间,见君弃剑走来,只得耸 耸肩,道:「她们都好坚持」 俗有云:叁个长舌妇,可敌一个菜市场。眼前四女都不是话少的人,这后院 积尘极厚,给她们四人来个口沫横飞c语出连环,君弃剑竟恍惚觉得,这是风吹 黄沙的景象。 现在就吵,以后还得了?君弃剑一步赶到四女中间,吼道:「静!这两间房 你们都不能用!」他必须用吼的,不然话声会被她们给淹没。 阮修竹立即应道:「你自己要住吗?不行!不公平,要不抽签嘛!我们四个 抽,你没份!」 君弃剑道:「的确有人要住,但不是我要住。」 在君山时屈戎玉便已知道,蓝沐雨会走,并非君弃剑的本意,这一趟实在跟 得不甚情愿 ̄谁喜欢当候补?此时君弃剑说这位置最好的房间有人要住,她第一 个便想到:君弃剑是要把这房间留给蓝沐雨住了!一时又是妒火中烧,戢指喝道 :「对!她要住,她最大!都让给她住好了!」话一说完,扭头便走。 君弃剑一时懵了,喃喃道:「最大?最大是不错,但二爹一个人住偌多房间 作啥?」 屈戎玉才刚踏出两步,一听到『二爹』,便知道指的是君聆诗了。原来君弃 剑是要把这两间房留给君聆诗住。 是啊!君聆诗乃是林家堡遗孤,若说要有人继承这宅子,君聆诗是最有资格 的人了,自然是『最大』。 屈戎玉停下脚步,她知道自己会错意c喝错醋了。 诸葛涵原本站在稍远处,此时也仅有她正对着屈戎玉,见了屈戎玉脸上尴尬 的神情,便晓得这『璧娴姐姐』眼下最需要的,莫过一个下台阶,当下嘻声一笑 ,上前将屈戎玉又拉回石桥。 君弃剑一说完,瑞思立即说道:「君无忧住一间,另一间我要了!明明就是 我先来的!」 「我也没比你慢!」李九儿叫道。 眼见阮修竹跟着也要开腔,君弃剑忙道:「别争!你们进来看看。」说完, 便当先向西厢左手边的房间行去。 后头五女跟上,一进房内,自然免不了给一股霉骚味逼退了几步。待大家都 习惯这股味道后,才开始巡视房间。 这房间不过二丈见方,一张床个衣橱张方桌,是书案,靠在窗边。 桌上还放着笔墨纸砚,笔头都已乾了c纸也泛黄。地上则有一个旧酒壶。 诸葛涵看了一圈,即道:「看来,这里原本便是君叔叔的房间。」 君弃剑微笑点了点头,道:「所以,这房间理所当然要留给二爹。」 「那隔壁呢?」阮修竹又问。这房间实在太好,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 放弃。 君弃剑且不急答,却拿起了案上的乾毛笔,一点一点刷去窗棂上的蛛网。 似乎只是随意乱刷,但刷了一阵,诸葛涵直盯着窗棂,喃喃说道:「织 织锦?」 「对,织锦。」君弃剑放下毛笔,站开一步,众女这才发现,他是在蛛网上 写字,写的正是『织锦』二字。 但此二字何解? 君弃剑呼了口气,这是很长c很缓的一口气,他透过满布蛛网的木窗,望着 窗外一片绿荫,道:「灵山决战的隔年,乾元叁年十月四日,二爹带着我上到锦 屏山,我们在山上堀了一个洞,那是一个墓。墓里没有埋人,只埋了一件大红 镶白羽的披风。二爹说,那件披风是『织锦』的遗物,这是织锦的衣冠冢。我要 二爹也将他配用的椎心剑一同埋下,二爹当场便将椎心剑解下埋了」 「难怪你名叫君弃剑」阮修竹说。 除了这一句,很安静。 众女都在想 ̄织锦与君聆诗,会是什么关系?极可能是一对爱侣吧!但为什 么十五年前织锦就死了?居然连君聆诗也无法保护她?而且,就连墓冢也仅是衣 冠冢而已,难道织锦竟是死得尸骨无存? 气氛变得很凝重 ̄因为,就连有君聆诗保护的织锦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们 可比织锦来得安全吗?君聆诗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葬下那件披风与椎心剑的? 「隔壁便是织锦的房间。」君聆诗淡淡地说道。他不敢把音量放得太大,怕 吓着了这些正在沈浸在思想之中的一群女人。 这已经是不让她们抢西厢房最好的理由了。 无人出声,唯颔首而已。 只有窗外的蝉,放肆的叫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话 白衣山人 ̄之一 ; 众人挑好房间c也向两位工匠叙说了自己需要的格式c家俱后,一行人浩浩 荡荡出了林家堡,找了间大客栈投宿。 他们的叁万两资产,用了一千两买地c二万五千两整建装修,还馀下了四千 两。这四千两得支用好一阵子。 晚餐席上,李九儿问道:「瑞思,你是不是潜入县衙偷出地契,留下那锭金 元宝?否则,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为何一万叁千两的一块地皮,竟会用了十两 金子便成交了」 李九儿是盗贼出身,自然便往『偷』的方面去想。她一说完,诸葛涵便代答 道:「不可能是偷的!若是偷的,为何会有衙役前来撕封?依我看来,应该是威 胁!」她斜眼看着瑞思,想知道自己的看法对是不对。 瑞思闻言,眉头略蹙 ̄哪儿生来这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但众人都把眼直瞅 着自己,看来不说也是不行了,即道:「也算是威胁。我告诉县令:若是不卖咱 们这块地,便会有人来到苏州烧杀掳掠,届时,苏州成了死城,不只地卖不成c 他的乌纱帽和人头也要保不住。我又把那锭金元给他,那金元上刻有『御金』字 样,又和他说:这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我来此向你讨地。二条原因都危及他身家 性命,那地契岂能不给?」 怀空虽已从俗,然由於自幼出家,不自觉便口宣佛号,道:「阿弥佛陀,这 烧杀掳掠四字,岂真能作得那是造孽啊!这一来,县老爷可把咱们视为强盗 土匪了」 李九儿与曾遂汴对视一眼,嘻然而笑 ̄ 我们原本就是盗贼,也没什么不好啊! 君弃剑却道:「不,烧杀掳掠的不是我们。」 众人一怔,都望着他,等他再说下去。但君弃剑迳自进食,不出声了。 虽然身在厢房之中,但有些话究竟不能直宣。那会造成百姓恐慌c城中混乱 。这绝不是他们决定落脚苏州的目的。 见众人脸上均大书一『惑』字,屈戎玉当即取过放在一旁未用的数支筷子, 在桌上排起了字。等她排完,仍不解其意的众人凑头去看,却是一个『倭』字。 这可了然了!若他们不能在苏州落足,不能在入海口建立起一道屏,则倭 族军马一来,必定势如破竹,一路杀向中土深腹了!这『烧杀掳掠』四字,岂能 免得。是故,瑞思的话是威胁,又不是威胁,那是隐言提醒了县令。 宇文离连连点头,道:「是了,老婆就是这意思。但那笨县令似乎不懂。」 除屈戎玉c君弃剑c诸葛涵叁人以外,其馀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本来也 不懂,宇文离可是一句话把大伙儿全骂遍了! 瑞思只吃一碗饭c两筷子菜,便停箸不动了。菜还未上尽呢。 「老婆,你不饿?」宇文离问道。 「其实是满饿的,」瑞思轻叹道:「但有些食不下咽。」 闻言,众人又是惑然,唯君弃剑c屈戎玉泰然自若的喝汤食菜。 此二人不知担忧为何物,任何事情到了他们手上,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瑞思望着李九儿,道:「我们还剩四千两可用,是吧?」 李九儿颔首应是,瑞思又问君弃剑:「两位工匠说,林家堡整修过程,得将 近年关才能完工,是吧?」 君弃剑也说不错。瑞思即叹道:「扣去施工必须花费,咱们只剩四千两银, 今日才只是八月一日,咱们有五个月得住在客栈里。咱共有十叁人,五个月下来 ,平均每人每日只有二两银子可用,再扣去食宿,几乎是不够了。」 瑞思是生意人,精打细算可谓是看家本领,她算出来的数字原本不差,众人 也都觉言之有理,这生活费可真是十分拮据了!当下无人再有食欲,个个都愁容 满面。 瑞思又道:「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请两位工匠带伙计先清出了后花 园的仓库。我们先付了一半工资,所以身边还有一万六千五百两可用。其中挪出 一千五百两作为短期使用,剩下的一万五千两,足可在这城中购得一处店面,咱 们来作点生意。从奇珍异宝c到南北杂货,都可计在生意范围中,那仓库够大, 堆得了货。依我估计,在年关前不仅可赚足成本c还可使咱们的资产增加一倍有 馀。到时要添办年货c或是落成宴请乡亲,也都不成问题了。」 「你决定就好。」君弃剑说道。他很明白,就像瑞思说的:作生意,自己是 不及她多矣。实在没有他插嘴的馀地。 况且,君弃剑根本没有时间担心生活费,他担心的更多。 若是倭族事先与回纥连络,从江南与塞北同时发动进攻呢?丐帮大部人力都 在江北,河北与山西道才是他们固守的地域,若是回纥军马来侵,丐帮势必无法 拨出人力来到江南助阵。如此一来,江南就只剩下云梦剑派可以抗敌。而且他们 的对手不只是倭族,还有二十一水帮联盟!云梦剑派虽强,又可抵敌得人多势众 的二十一水帮联盟与倭族军马吗?还未开打,几乎便已形成了要以一当百c甚至 以一当千的状况,情势实在不利,由不得他不担心。 屈戎玉与怀空也知道这个道理,此二人也面有愁容。 「如果有人可以问计就好了」君弃剑眼光从瑞思c屈戎玉c怀空脸上扫 过,喃喃说道。 这叁个人是他身边的智囊代表,尤其屈戎玉更是诡计多端。但见屈戎玉亦无 法化解此一不利情势,不得不叹。 君弃剑此言一出,众人都想起了叁个人。 诸葛涵悲叹一声。这一叹已说明了第一人是何人。 屈戎玉也摇头。这又说明了第二个人。 「君无忧行踪难以捉摸」瑞思说道。君聆诗就是第叁人。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天下智者尽於此?大势已去了? 「曾有个人,穷究七千秘笈,以孝德闻名全国,时人喻为当代之颜回」 怀空忽然说道:「他的德性,便是敌人也要敬仰。他一死,敌国还在两国交界处 为其立碑,名为『堕泪碑』」 「那是羊祜!」诸葛涵立即说道:「世上没有羊祜了!」 怀空对诸葛涵微笑点头,接着又道:「吾师曾誉一人,言其为当代之羊祜。 他无羊祜之孝,却有羊祜之德智。他少修黄老,七岁知为文,年少时曾与方说对 赋,以『方圆动静』四字为题。方说出赋为『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 静若棋死』,此人则对曰『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材,静若得意』,张说 与玄宗皇帝都盛赞不已。便连前朝拾遗张公九龄,亦称其为『小友』」 众人听得不可思议。阮修竹问道:「这个人说『方若行义』的时候,几岁来 着?」 怀空道:「弱冠而已。」 男子十五而冠,二十为成年,十五至二十之间,称为『弱冠』,那便与君弃 剑c王道c石绯等人年相伯仲了。君弃剑当即叹道:「我不能及!」他不能及, 更别说王道或石绯c甚至是年岁更长的曾遂汴c宇文离等人了,一时众人都面有 愧色,同时又想到世间奇才果然不少,愧色之中,又有惊色。 「张九龄叁十几年前就死了。」屈戎玉插口道:「这个人此时也该有六十岁 了。如果我没想错,此人便是『白衣山人』!」 「李泌!」诸葛涵接道:「他现在人在洪州供职。」 洪州是为江西道治所,只在彭蠡湖西南湖畔,隔湖与鄱阳剑派遥遥相对。去 苏州并不算极远,君弃剑即道:「那么,是该去拜访他。」 「我也去!」诸葛涵立即应道。 君弃剑答应了,他也觉得要将诸葛涵带在身边才安心。他又目视怀空,道: 「你不会嫌麻烦吧?」 「当然不会。」怀空微笑道。这是答应同行。 屈戎玉也道:「我也去!」她一听到洪州,就想到彭蠡湖;想到彭蠡湖,就 想起鄱阳剑派;想起鄱阳剑派,不能不想到蓝沐雨。一念及此,又道:「非去不 可!」 岂能放着君弃剑藉机偷吃?这是一定要好好看着的! 「你又来了!」王道却哀嚎道:「就说嘛!你最没定性,每次要落脚,你总 是待不住两天又往外跑了!」 君弃剑苦笑道:「这不是我愿意的啊。」 「其实我也想去」石绯低声说道,又拉了拉阮修竹的衣袖,要她出声附 和。 阮修竹自也想起了在丐帮大会时先行离去的妹子蓝沐雨了,又听石绯出声, 知道他是想助沐雨回来,省得自己闷闷不乐,当即道:「去!我也去!」 君弃剑却不答腔,只以目视瑞思。 瑞思当即说道:「不行!绯c王道,你们要和阿重c老公一起留下来当我的 苦力!不然我订的货到了,要我自己搬吗?」说着,她站起身走到阮修竹身旁, 摸出一根珠钗,二话不说便插进阮修竹发中。她观视许久,才道:「不错!你够 漂亮,可以站在店门口招揽生意!」一句话唬得阮修竹作声不得。 君弃剑呵呵一笑,瑞思果然是个见微知着的人!他当下又转向曾遂汴,道: 「阿汴,你和九儿c阿桃跑趟苏杭叁帮。」 「苏杭叁帮?」曾遂汴皱起眉头,道:「找他们作啥?」 「初来乍到,先派码头。」君弃剑道:「光苏州边这太湖,便是太湖水帮的 地盘,邗沟c江南道又各有一帮掌握,瑞思要进货,免不得要用水路,岂能不知 会他们一声?问题是在於,这叁帮亦属二十一水帮联盟之中,我与二十一水帮联 盟已撕破了脸,所以实在不宜出面。但你却在『庐山集英会』时名居第二,只逊 於流风,可说是如今江南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二十一水帮联盟身为庐 山集英会的主办,无论如何得卖你两分薄面。二十一水帮联盟与云南方面有谋议 ,那是确定的了,阿桃出身云南,又曾经投入过二十一水帮之中,可以从中抖旋 一番。实际情况眼下是无法拿捏了,只得靠你们的临场反应。相信『没钱就扁』 不会输给小小的水贼吧?」他说完,即目视蓝娇桃,对着他身上的赤冠鳞虺扬了 扬眉头。 苏杭地区原有四帮,其中之一的杭塘帮便是灭在蓝娇桃一人手下。君弃剑的 意思是说:若果和谈不成,阿桃你大可威胁相逼! 蓝娇桃微笑颔首。和谈原就不是他的本科专长。 曾遂汴与李九儿则对望一眼,犹豫许久,终於点头应是。 君弃剑提出了他们『没钱就扁』的名头,实在不能不管。 他们不管,那梅仁原与钱莹又要怎办? 就此,各人行止大致确定了。 君弃剑的脸色仍然不太好。不只是重伤未愈,还想到一个重大关节。 二十一水帮联盟固然是个大盟,但之中却也有着二十一个各怀鬼胎的头领, 这联盟虽大,却不见得就是牢不可破。曾遂汴叁人此行,最好的结果是能够说动 苏杭叁帮与己联合,如此一来,便可在江南道c邗沟c太湖此一长江c钱塘入海 口形成一道长近千里的大墙,足够彻底封死倭族军队溯江而上的道路。 但会有这么顺利吗?太难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话 白衣山人 ̄之二 ; 君弃剑c屈戎玉c怀空c诸葛涵四人在决定拜访李泌的第二天早上便出发了 ,他们乘帆船溯江而上。苏州去洪州虽不算极远,也有千多里距离,且是逆流, 幸亏时在八月,有东南季风,行船对熟识水性的舟子而言,并不太难。 原本若由君弃剑亲自驾舟,自可使船行如箭。但君弃剑於丐帮大会受伤太重 ,虽然有回梦堂下弟子当场运功助其疗伤,捡回一命,这伤势却也非十天半月便 能完好。丐帮大会结束至今十馀日,都是屈戎玉协助君弃剑治伤。 一路上,怀空究其所知,将李泌的生平告知叁人。 李泌,字长源,少习黄老,能言儒c道c释叁家学识。年稍长后,即治易学 ,好游嵩c华c终南间,慕神仙不死术。 怀空说到这里,屈戎玉冷笑道:「人谓其为山人,果然像个道士。」 「若他是道士,也是个入世道士。」怀空道:「他曾在御前赋诗讥讽杨国忠 c安禄山於其得势之时,除李白之外,天下又有几人敢之?不只是玄宗c肃宗, 便是当今皇上也对他十分看重。他原在长安任蓬莱殿书阁学士,因受元载疾恶, 当今为了保全他,才将他送到洪州。当今还特地致书予江西道观察使魏少游,书 言『朕托泌予卿』。如今元载势力已见衰减,可见当今有心除之。一旦元载死, 当今必定立即召还李长源在殿前使用。由此可见:李长源在当今面前的份量,或 可与郭副元帅等量齐观之。」 诸葛涵道:「当初,荀之子荀灿曾向夏侯玄c傅嘏说:日后彼等爵当越我 ,然智识逊之。夏侯玄与傅嘏都不服,以为智识够高,才能当上大官c堪任重职 。荀灿却说:任职靠的是志向与气度,智识只是一种工具。於是二人服气了。但 不知这李长源有偌大名声,是为荀灿之属?或类傅兰石?又或夏侯玄辈?」 这叁人各有一种长处:荀灿智识最高c傅嘏志向最大c夏侯玄经官场历练后 ,修出了一身无人可比的宏阔气度。 「我们眼下需要的是荀灿。」屈戎玉说,紧接着又是一叹:「若有荀在, 何必问灿!」 君弃剑犹自稀眼运息,不置一语。 舟行十日,乃至洪州。 李泌在洪州的官职是为『执行官』,也就是法官,后世通称为『青天大老爷 』的那种官。四人直往治所行去,以为魏少游既受皇令,必然礼遇李泌,认为李 泌理事应该是与洪州观察使一道才是。 府衙并不难找,四人来到衙前,由怀空上前向卫士投拜帖,帖上书曰:肃国 公座下弟子怀空。 肃国公,从一品,是不空和尚死时李豫追封的官职。不空以一番僧身份,在 唐朝得受偌大礼遇,不仅证明了唐代的佛学之盛c也代表军人出身的李豫以之粉 饰自身。 时人便是不知父母姓名,也会晓得不空,卫士见了拜帖,哪敢怠慢,立即入 堂禀告。诸葛涵嘻笑道:「你这明摆着是狐假虎威来着!」 「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最有效。」怀空不以诸葛涵之讽为意,微笑答道。 不久,卫士复出,延请四人入堂。 一至堂上,即见『观察使』大人独坐首席,他见了四人入内,脸色即变。是 惊色c亦含怒色。 四人与魏少游这是首次见面,怀空跨步向前一揖,道:「观察使大人何故愠 怒?」 诸葛涵在后低声道:「魏大人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当然不会欢迎。」君弃剑哈哈一笑,朝堂上道:「路大人,许久未见!」 原来,堂上的江西道观察使已非魏少游,而是路嗣恭! 便是那个在去年中秋,吐番六万铁骑袭攻灵州时,仍然醉得不省人事c醉到 城中闯入了万馀吐番骑兵,却毫不知觉,竟未派出一兵一卒抵挡的朔方节度使路 嗣恭! 由於这一条,路嗣恭由原本的朔方节度使被贬为江西道观察使。二者其实同 阶,但在时言,江南素被视为瘴疠地,由前线朔方的一方统帅移至江西道,没了 兵权,形同被贬。 此时路嗣恭一见君弃剑,如见仇人 ̄或许该说本来就是仇人!若非君弃剑当 时要他大开四门,使吐番铁骑入城,他又何以被贬至这『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虽然吐番铁骑终於撤退,但过程却形同攻陷了灵州城,路嗣恭即是因『守城不力 』而被贬谪。当下怒不可遏,戢指君弃剑喝骂道:「又是你!你又来作啥?难道 又要我大开四门,以候番兵?哼!若是番兵能打到江西道来,那我守与不守,也 无什大关连了。你想害我再贬岭南?没了!这是极限,我不会再被贬了!」 「大开四门?那是要的,迟早要的。」君弃剑冷笑道:「至少那一战,灵州 百姓无什伤亡不是?路大人迁居江南,那是朝廷感念路大人治军劳力过甚,又护 卫百姓身家财产有力,方有此一令,欲路大人修生养息也!俗皆称地方官为父母 官,百姓即为子女,路大人子女经历铁蹄踏过,却无什损失,路大人应当高兴才 是。或者,路大人是兴奋过度,导致言语失常?」 路嗣恭闻言一怔 ̄君弃剑的话倒是无懈可击,使他无言以对。 若果再坚持下去,他倒成了一个不顾百姓c只求自身荣华的恶官了!人再怎 样贪恋权位,面子总是要的,在这大堂之上,卫士不少,若再口出恶言,难免传 於道上,届时受到江西百姓指指点点,可不好受!当下只得遏止怒气,闷声道: 「你们来作啥?难道番兵果然打进来了?」 屈戎玉道:「番兵是不会,但难保」她顿了一顿,却见君弃剑正向自己 摇头,便把下面的话咽回了肚里去。 接下去,自然便是谈到倭族。君弃剑认为,那摧沙堡离灵州不过二百里,万 人轻骑一日可至,这路嗣恭都不提防了,要他小心远在重洋之外c至今连个影儿 都不见的倭族军马?那无异於对牛弹琴,不如不说。 「难保怎样?」路嗣恭却追问道。他注意到了,出声的这绿衫少女,竟如人 中美玉般,看不出一丝瑕疵!他曾任朔方节度使,全国闻名的玉石产地『蓝田』 亦属其辖,美玉着实见过不少!他又想起元载送给他的一个径有一尺c洁美晶莹 的水晶盘,但若拿来与眼前这绿纱少女一比,却要黯然失色了!世上怎能有这等 人物?造物之美,竟至若斯!便是旁儿那看来仅十五岁的娃儿,也是清丽无匹! 这等美人竟一左一右站在仇人身旁,天道何其不公!他知道君弃剑身后有丐帮撑 腰,不好惹!纵使目光如炬,直想烧死了君弃剑才作数,当下也不敢稍动,只能 将眼光在诸葛涵与屈戎玉身上扫来扫去。 诸葛涵略略一惊,发觉对方不怀好意,不自禁退了一步。 屈戎玉也感受到路嗣恭那饿虎般的眼神,但丝毫不惧,扬扬然与其对视,道 :「你 ̄再贬岭南之日,只恐不远!那岭南地灵人杰c英俊辈出,你到了那儿, 定会过得十分快活!」她说起岭南,即想起了那四位有点疯颠c但也重情重义的 结拜兄长。路嗣恭若果真到了岭南,她只要捎个信去,这岭南四颠必有将路嗣恭 整到人不人c鬼不鬼c求生不能c求死不得的能耐!当下忽生趣念,倒真想看看 了!於是又盈盈笑道:「我会去拜访你的!」 她这一笑,犹如清风拂人c又似铃声过耳,路嗣恭与堂上众卫士一时皆魂飞 天外,心醉神驰了。 怀空见对方敌意已消,不失时机地说道:「其实我等是来找李判官李长源大 人的。敢问观察使大人:白衣山人现在何方?」 「李泌在哪?自然在他的官邸!」路嗣恭随口应了,眼光仍盯在屈戎玉身上 ,扬手道:「去去!要找他就去,别吵!」 怀空转向君弃剑颔首一笑,四人略不犹疑,立即返身行出府衙。 路嗣恭见两美人竟要离去,待要出声呼卫士拦下,见君弃剑在侧,却又不敢 ,只得叫道:「姑娘!两位姑娘是哪里人?可否通个姓氏?」 诸葛涵没想理他,屈戎玉则回首嫣然笑道:「我是潭州人,姓屈。」 路嗣恭闻言,怔住了。 他来江西已经将近一年,自也不可免俗了听闻了许多南武林的消息。其中又 数云梦剑派传说最多,尤其『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之名,更是如雷贯耳。 听说听说那云梦剑派回梦堂,便在潭州左近! 原来,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人。 路嗣恭眼见四人渐行渐远,怅然若失。 四人在城中略作打听,十分轻易问到了李泌居处。 四人来到李泌宅前,大门倒也宏伟,并不像个『山人』居所。 「看来沽名钓誉。」屈戎玉闷闷地说。她并不知道,这屋子不是李泌自 身所有,而是当今皇上李豫特地差人买下给李泌住的。这是皇家财产。 「来都来了,先见到人再说。」怀空说道,他仍不觉得李泌徒有虚名。有一 童子坐在门边看书,怀空即上前道:「小兄弟,这位小兄弟,请问此处可是李长 源先生居所?」 他出声时,小童却正巧闭目诵文,恍若不闻。怀空候了半晌,小童仍不搭理 ,才知碰了个软钉子,只得退回。 诸葛涵见小童又复睁眼,便道:「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小兄弟,你背 书背得不错,但不知所背何书?又解了多少?」 小童闻言,将手上书略扬了扬,显出书皮上所写的书名来。乃是『孙子』。 诸葛涵又道:「时当世道将乱未乱,待你长成,必能学有所用。但素闻白衣 山人治学重黄老c通儒释道叁家c且知易经,你是他的看门童子,为何不习黄老 易学,却读孙子?」 小童瞪了诸葛涵一眼,彷似讥笑她的无知,傲然道:「如今路上乞儿皆称扬 屈兵专,而不言孔孟,屈兵专是兵家c孔孟是儒家。乞儿尚且如此,这不说明了 当今世上重兵轻儒么?不习兵,何以言!」 此言出自一小童口中,当是不虚,屈戎玉笑了。 小童瞅了屈戎玉一眼,道:「你笑什么?我称赞屈兵专,你倒笑得好像在称 赞你一般,不知羞!你们既然同行,一人无羞,皆无羞矣!四个无羞人,来此何 干?」 屈戎玉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小童的冷言讥讽,道:「我们有事请教李泌。」 小童冷眼巡视四人,半晌后才道:「问什么事?」 「兵事!」屈戎玉立即应道。 「问我吧。」小童扬扬道:「若我不能答,再找先生不迟。」 屈戎玉一怔 ̄这小子好大口气!我出身云梦剑派,自幼习兵,难道还输给了 你?她瞥了君弃剑一眼,问上心来,即道:「吴起杀妻求将,是对是错?」 小童略作思索,答道:「若以兵家角度来说,他由此得一军赴战,从而扬名 宇内,号称『战国兵圣』,转战西河c大梁,破秦败魏,战必胜c攻必取,极其 风光,天下无人可及!但若他当初心慈不杀妻,岂能得鲁君信?不能得信,即无 军。无克齐一战,吴起一身本领即无所用,只恐要没没一世了。若以此观之,欲 成功名者,杀妻可也。」 屈戎玉听了,转视君弃剑,略扬眉头 ̄那意思是说:看吧!连吴起都叫你要 割舍得下个人,以大局为重了! 岂料小童只是一顿,又道:「但亦由此,吴起即被冠上无情无义之名,吴起 历仕鲁c魏c楚诸国,国君c权臣皆忌之,犹恐一朝吴起为求大功,将自己当作 其妻,又复杀之!既然不想被杀,只得先下手为强!故魏文侯亡c魏武逐之;楚 悼王死,昭雄谋之!吴起成功,由於杀妻;失败,亦由杀妻!这杀妻一事,使其 名垂史册,也换得千秋万世重情重义者的唾骂,不过得失相抵而已!传说那云梦 剑派即为吴起所创,屈兵专新亡不久,会否是有人得了吴起真传,将屈兵专当成 其妻?嘿!这可乱了,屈兵专明明是个男人,难道杀妻转作杀夫,是他老婆将他 杀了?奇怪!奇怪!嘿!有趣!有趣!」 屈戎玉听得脸色大变,白玉般的脸庞转作铁青,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小童又道:「你们的问题我已答了,看来你们不必去问先生。请吧。」说完 ,手腕一举,又要观书。 「小兄弟且慢,我也有一问。」君弃剑这才出声。 小童满不耐烦的放下了书,道:「快问!」 君弃剑正色道:「李诗仙有云: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那兵 道实是杀人的技俩c强盗的本领,兵道能使得生灵涂炭c家破人亡,似乎它原不 该存在,若未到最后关头,非不得已,绝不该用它,你说是不是?」 小童瞥头一想,似乎如此,便颔首应是。随即又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吧? 若是,李诗仙已答过,不需我答。」 君弃剑道:「自然不是。我的问题是:如果早些用兵,可以避免了不得已的 时候,早用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应该要用c还是不要用?若要,那是为何 ;若否,又是为何?」 这问题一出口,小童与怀空都愣住了,诸葛涵则是欲言又止,屈戎玉没有反 应,因为这问题她已答过。 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因为『早用』,所遏止的是『将会』发生的大事 ,但『将会发生』与『已经发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按兵不动,将会发生的事 终究没有发生,那又如何?不就连一个人都不用死个家庭都不用破灭了吗? 况且,会选择『早用』的人,必然是洞烛先机c见识卓绝辈,世上岂能人人皆有 这般见识?早用兵的人,往往也被视为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份子。屈兵专便是如 此。 早用兵是造业c也是积阴德。造自己的业c却积德於世人。 若选晚用,这种人世上不少,远者如吕尚c曹操,近者如郭子仪。他们可能 是民族英雄c可能被视为豪杰救星,但说穿了,却也只是违背良心,眼睁睁看着 天下大乱才敢挺身而出,却不敢在火头未燎原时便踩灭它! 或许会说,他们未必看出天下将要大乱啊!岂能以此罪之?但若看不出来, 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也不过目光短浅的二流人物! 要当二流人物c还是要留骂名?这是不好选的! 过了许久,小童终於慨然摇头,起身入屋。不久,又复行出,道:「先生请 四位入屋叙话。」 往厅堂的路上,诸葛涵低声道:「哥,我会回答:先探查情报,了解敌人是 否有被说服不以兵道决胜c避免生灵涂炭的可能。」 君弃剑一愣,猛然回头直盯着诸葛涵。 诸葛涵吓了一跳,一时竟误以为君弃剑想把自己吃了,不自觉便往屈戎玉身 上靠了过去。 屈戎玉道:「喂!你发疯吗?你吓着小涵了!」 君弃剑回神了,哂笑道:「没事这答案很好。」话说间,四人已进到厅 中。 其实这答案有人说过,那是在他第一次提出这问题的时候。 时间是十五年前,提问的对象则是乾爹诸葛静。 诸葛静终究未正面回答,一旁的乾娘谢祯翎的答案,则与诸葛涵适才所言如 出一辙。 诸葛涵的答案,一时之间竟让君弃剑感觉彷似回到了十五年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话 白衣山人 ̄之叁 ; 厅上主位坐着一人,满头黑发c皱纹亦不多,看去只有四十岁上下。他一身 白衣,正在闭目养神。 四人入厅时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声,这厅堂说小不小c说大也不顶大,应当是 有听见了,但却充耳不闻,此人若非聋子c便是死人。屈戎玉立时便道:「喂! 叫李泌出来见客啊!」 李泌於开元十六年时便能『面圣』,那已是四十几年前的事了,此时的李泌 合当已有六十上下年纪,堂上此人便非李泌。 那人睁眼,颐指二侧客椅道:「请坐。」却无起身之意。 怀空首先在左首二位坐下了,君弃剑也就左首一位落座,诸葛涵坐上了右首 二位。但堂上人不起身,屈戎玉却不肯坐,又道:「要让客人坐,也该是主人发 声!」 那人道:「主人?此间唯有山人c无有主人,这大屋的主人远在长安,要让 他来请你就坐,小姑娘只怕得站上个把月了。」 屈戎玉微怔,愕然道:「你就是李李泌?」 「山人便是,姑娘肯赏脸坐下么?」李泌微笑道。 屈戎玉只得在右首一位坐下。她当然听懂了:所谓主人远在长安,那便是说 此宅子的主人乃是当今皇帝李豫,他李泌不过寄居而已。 其实李豫既买了这宅子给李泌居住,自然便开口寄在李泌名下,但李泌坚不 收地契,唯托名寄住而已。不属於自己的东西,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四人皆就座后,李泌便道:「看门小子多有得罪,小兄弟c小姑娘莫要见怪 。只是山人有疑:小童适才转告我的问题,言用兵之早晚,是哪位提出的?」 「是晚辈。」君弃剑出声答道。 李泌盯着君弃剑看了好半晌,忽尔眉头一皱,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叹意味深长,叹得君弃剑等四人面面相觑。 须臾,李泌喟然道:「你便是君弃剑君公子吧?你可知道,若将功名与道德 各置一端,想取其平衡,并非绝无可能,此事有先例在:那张子房建议刘季背约 击项羽,是免去了后世再启争端c省得神州大陆东西分立,堪称有先见之明!后 又从赤松子游,明摆着置功名利禄於不顾,又是难能可贵!但也正如陈子昂之歌 :前不见古人c后不见来者,张子房实是千古一人!是该赞君公子志向远大c又 或笑你自陷於无人可及的囹圄?山人不能尽解矣!」 君弃剑沈思了,难道此题当真无解?不,还是有解!张良解了不是吗? 「既有先例,便非绝无可能。」君弃剑回道:「尽力而为。」 「有骨气!」李泌呵呵一笑,又转向馀叁人道:「怀空我是见过了,两位小 姑娘合当姓屈c诸葛吧?」 屈戎玉与诸葛涵皆是一怔,但闻李泌又道:「姓谁名啥其实无所谓,有个称 呼罢了。导入正题吧,你们想问的,是不是有关外族的事?」 四人尽皆讶? ̄李泌既知他们各人的出身,必然也清楚他们不是小肚小眼的 人。屈戎玉在门外已言过要问『兵事』,如此若非意欲叛唐割据c便是事关外族 了。如果想割地自立,自不会来找李泌,这李泌果然见微知着! 李泌道:「大方向有了,说说细节吧。想来那河伯之逝,其中应该大有文章 ?」 如此开门见山,省了绕弯的麻烦,自是最好不过。怀空立即将瑞思在丐帮大 会时c於画舫上所作的分析说了一遍,其中又加上了自己的部份见解。李泌是一 边听一边点头。说到有关『连环效应』这一部份,敌欲使屈戎玉愠而致师时,怀 空更是加重了语气,句句都在警告屈戎玉:你代表的可是抗倭先锋云梦剑派!你 也不能因一己之私坏了大事! 但屈戎玉面色如常,毫不在意。 她要作的事,还用得着别人教吗? 这连环计自然很长,期间有一妇人出来为众人递上香茗。李泌原本是个出家 人,无妻,李豫召其入朝后,强令其食肉c又赐婚已故朔方留后李之甥女李氏 。这妇人便是李氏。 怀空说完以后,李泌又复盯着君弃剑。半晌后叹道:「你有偌大志向,却又 不爱惜生命!你这一挡,固然是使丐帮与回梦堂罢斗了,但若你死了呢?你要死 了,两方人马势必打得更凶!欲止战反而兴战,最是愚不可及!」他顿了顿,略 作思索,又道:「但一时的确也无法有更好的办法了,你这一着是极蠢c也是极 聪明。总归一句:是个极大的赌注,你只是赌赢了。这种方法,可一不可再!接 下来呢?你们落脚苏州,除了找我之外,其馀的人去作些什么?」 这回则轮到君弃剑说出了他使曾遂汴c蓝娇桃游说苏杭叁帮的主意c以及连 结苏杭叁帮在太湖c邗沟c江南河联成一道大墙的用意。李泌仍然是边听边点头 。末了,君弃剑说道:「虽言大墙,其实极难建立,这是一道海沙墙,风吹就倒 ,不可倚仗。是故,晚辈才来拜偈前辈问计。」 李泌道:「不错!方法很好,不愧学贯二大天才!此事固然难成,也得勉力 一行。不去想着不可倚赖的未知力量,观念也很好。只有一点错了:你们何以认 为,山人会有『计』能让你们问?」 他出此一言,唯怀空面有咋色,君弃剑c屈戎玉c诸葛涵则不动声色。 这情势原本严峻,便李泌想不出应对的办法,也不奇怪。 李泌想了想,道:「方法其实还是有,就怕你们不肯去作。」 「要我们从赤松子游吗?」诸葛涵嘻然而言,她听怀空说,李泌慕神仙不老 术,便认定了这是个不管世事的人了,若果李泌真要他们放弃这不可能的任务, 反过来多拉几个同好,也是合理。 其实诸葛涵这一句话极其刻薄,那是嘲讽李泌『慕神仙不老术』,实为好高 骛远c不切实际。 自幼亡母失怙,诸葛涵太清楚人世无常c也体悟到了一件事:人本无罪,怀 璧其罪!一个有才的人,躲起来也是没用的! 李泌面色先是一沈,随后又笑道:「不,不是要你们去找赤松子,是依附朝 廷的力量。数月前,无忧先生在当今面前严词『吾不为皇宫伶人』,抗拒制度的 态势十分明显。故此,我才会担心你们也不肯与朝廷配合。」 「朝廷?哼!」屈戎玉冷嗤一声,道:「蜀中崔旰割据多久了?朝廷管动了 吗?便这江西道的赋税,按数缴了吗?此事你该再清楚也不过!朝廷若有馀力, 我爷爷何必劳心至死!」 李泌道:「不差,自安史乱发以来,朝廷果真能说动就动的兵马,仅馀朔方 一支而已。但近来有一事,诸位小友应无所闻:卢龙节度使朱遣其弟朱滔入京 ,表明愿入京朝圣,并领麾下五千军兵参加秋季边防。」 「卢龙节度使入京?那又怎样?」诸葛涵疑惑了。她虽然书读得不少c人也 聪颖,但究竟对於当代政事并不清楚。 怀空立即解释道:「那是管辖河北地区军马的将军。河北地区的节度使自安 史乱发以来,至今二十年,未有一人入京面圣过,全都成了割据一方的藩镇。今 次朱大人愿入京,便等同宣告朝廷多了一支可用之兵。」 诸葛涵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河北就有一支军队可以守御塞北。那么 ,即使回纥c倭族同时二方进攻,丐帮也该有馀裕拨出人手。」 「便是吐番也来,朔方军马亦可抵得一时。」君弃剑喃喃说道。朱准备入 朝,果然是一件大事,大大的好事! 形势似乎改善不少了。 屈戎玉听了此事,反倒面有憾色c不住喃喃自语。她在想:这朱为何不早 几个月入京?如此一来,爷爷的担子轻了c负荷减了,或许就不会心瘁而死。当 下便是在暗骂这猪痴朱!果然是猪脑袋的大白痴!他弟弟叫啥?朱滔?猪 头!一个猪痴个猪头,果然是兄弟! 李泌道:「山人有个建议:诸位可就此北上,与朱入朝部队会合,先与他 打好关系。面圣时,便在御前将此形势挑明了,告诉朝廷:江南有你们守着,朔 方与卢龙两支军马可以尽力对付吐番c回纥。这对朝廷必然极有帮助!你们要知 道,即使眼下回纥并无军马侵我疆界,但光那赤心卖马,便已使我府库虚耗!前 线将士拚死作战,所为何来?不就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吗?拚着性命打了场胜仗 ,求的就是一点封赏罢了。若是朝廷的金银布帛全给回纥半卖半抢拿去了,要用 什么来犒赏前线将士?若能挡得回纥,朝廷就不必再理会赤心,府库有了积盈, 能够赏给将士,自然更能激发士气!此乃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我军将士若能 痛宰回纥吐番几场,使其不敢正视我大唐疆界,如此一来,再复『天可汗』盛名 ,即非空谈!」 众人一想不错,也都颔首称是。 计议已定,李泌又道:「诸位稍候。」他转入内堂,过了会儿,提着一个褡 裢出来了,道:「朝廷执意要山人食叁品俸禄,但山人用不着许多,今正可赠些 与诸位作路费。褡裢中有我的亲笔信,你们到京,可呈御览。」 君弃剑慨然接过褡裢,知道北会朱事不宜迟,当即告辞。 四人回到舟上,放舟北行。 船未离彭蠡,诸葛涵觑得屈戎玉不在左近,又见君弃剑直望着东方,便行至 君弃剑身边悄声道:「哥,你是在看苏州c苏杭叁帮,还是在看鄱阳剑派和蓝沐 雨?」 君弃剑一怔 ̄此二事一为公为私,其实都是!但他的立场却不允许显露 私心,便答道:「我在看苏州。」 「骗我!」诸葛涵噘嘴道:「你这样看法,不怕璧娴姐姐又生气?」 「她的脾气原本很大。」 「 ̄哥,我说我的看法喔。其实璧娴姐姐明明很好,以立场c处境来说, 我认为她比沐雨要适合你。」 君弃剑听了,只能哂笑两声。须臾才道:「你有没有觉得?璧娴其实很像程 阿姨c沐雨就像乾妈她们的特质是这样,我觉得很相近。」 诸葛涵讶然道:「你是用爹的眼光来下决定的?」 「算是吧」 「可是最后娘和妈妈也是二女共事一夫了,两边都作了让步。我觉得, 璧娴姐姐不是会让步的人。这是正常的,如果是我,我也不让!什么男尊女卑? 一派胡言!」 「你不用让,他不是会见异思迁的人。」君弃剑朝船尾望了一眼,怀空站在 那儿。 诸葛涵脸上一红,急道:「我!我还没答应!而且他也没说过!等下!现在 不是说我,是说你!你打算怎办?」 「顺其自然吧!我和乾爹相处不过两个多月,实在不能说从他身上学得了多 少,何况当时我才叁岁。不过乾爹那绝不妥协的心态,我似乎倒是学着了。倒是  ̄乾爹教过你些什么?」 诸葛涵闻言一怔,疑道:「教我?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爹的手」诸葛涵只说到一半,怀空忽然冲上前船甲板,道:「有人追 来了!」 他们往四方一望,这才发现怀空说错了。 不是追,是围! 「是彭蠡六帮的船,」屈戎玉行出船舱,只望了由六方迎上前来的楼船一眼 ,便断定了对方的身份,冷笑道:「不知死活,还敢来追!」 君弃剑却觉得并不是那么单纯。 他在『回梦汲元阵』中死而复生之后,送了蓝沐雨回鄱阳剑派,再至彭蠡湖 上,即曾遭彭蠡六帮围剿。当时六帮人马是被屈戎玉以支字片语逐走了。这彭蠡 六帮与洞庭四帮一个样儿,对云梦剑派都是又恨又惧,不敢招惹。他们必然知道 屈戎玉也在船上,为何还敢再来? 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停船!收帆!」君弃剑出声吩咐水手:「你们都下到船舱去,别要受到牵 累。」 便停在这儿,看看这彭蠡六帮又要搞啥花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话 如意算盘 ̄之一 ; 仓库已整理好了,店子也已清扫筹备完毕,瑞思问过父老,这八月十日正是 开张吉日,但她以飞鸽向全国各地熟识的奸商们所购入的物货却还没到,她站在 店门口,望着一左一右两幅布条,各写着斗大的『南北杂货』c『奇珍异宝』 ,子里却是啥玩意也没有。再看四周,已有不少当地人路过伫足观望,见中 空空如也,总是哂笑而去,心里立即感到十分不是味道! 十天过去,近些的扬州赖麻子c徐州吴老c杭州简瘸子的货早该到了!想来 ,说不定是被苏杭叁帮给克扣了! 时至正午,黄楼也来了,他望了子一眼,没笑,只道:「苏杭叁帮前任帮 主,都是和弃剑一夕会谈后即遭不测,想说服他们不是容易的事。不如我联络帮 主,由我们出面吧?你这店门还是迟几日再开张。」 黄楼固然是一片好意,但瑞思却听得很不是味道!她最讨厌被瞧不起的。当 下又向中望了一眼,正见王道c宇文离等人用过午膳行出,忽尔计上心来,即 道:「绯,去放炮;阿修敲锣喊开张;王道c老公,你们过来!」 四人闻言皆是一怔,瑞思又催促道:「快啊!正午了,吉时耶!」 四人只得依吩咐动作,一时爆竹声响,吸引了不少路人观望,阮修竹跟着敲 响铜锣,便是石绯等人出门卖艺时所用的那一面旧锣。但一敲之后,阮修竹愣住 了,她原想说『新店开张,南北杂货c奇珍异宝应有尽有』,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词儿,但店里的橱柜c架子空空如也无所有,何来应有尽有?这一顿,也 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瑞思立即开腔喊道:「今日新店开张,只卖两样物事!」她跟着延臂向王道 c宇文离二人一展,一高一矮两个汉子立时愣住了。 宇文离喃喃说道:「不是吧不是吧新店开张,要把老公卖了?」 王道讶然道:「卖你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要卖?我们是奇珍异宝?还是南 北杂货?」 后头白重缓步行出,正巧迎上了瑞思的眼神,双手伸出在两人肩头一按, 略一使力,便将两名汉子转了半圈,使其背向人群。 瑞思跟着说道:「右首这矮汉子,他背上的九环刀,便是以天下五大剑艺之 中的『镇锦屏』,用一招『枯松倒挂』使吐番大将尚摩赞断臂授首的利器!天下 仅有一个尚摩赞,这九环刀也就仅此一把!」宇文离听得呆住了,尚摩赞明明是 黑桐所杀,与他何干?但当初偷袭摧沙堡的行动c过程原是极为机密的,天下间 无几人知晓,若是他们自己不说,大家仅知尚摩赞之死,又怎晓得是死在谁人手 下?一时之间,周围所聚的上百人都开始指指点点c窃窃私语,过了不久,忽有 人出声问道:「这把九环刀,你要价多少?」 瑞思睨了发话人一眼,是个身着蚕稠的富人,但一眼便知道他不识货,好骗 !即道:「这刀,是杀了屡侵大唐疆界c边境百姓大仇人的一把刀,天下唯一而 已!你说它值多少?」 「一千二百两!」那富人说道。 瑞思故作苦苦思索状,宇文离背对人群,已不禁笑了出来! 他这一把刀虽然锋利,却非什么名刀宝刀,当初造价也不过百两银子而已! 岂料给瑞思这么一言两语,竟使它的价格涨了十倍有多! 富人见瑞思面有难色,正在起疑,是否自己开价太低?人群另一边又行出一 人,喊道:「我出 ̄一千五百两!」 富人见了第二个出声的人,忽尔面现怒色,愤然道:「老魏!又是你!」 「就是我,怎样!」老魏不屑地冷笑,又转向瑞思道:「一千五,怎样?」 瑞思察言观色,知道原先那富人已难再出更高的价,便笑道:「就这个价了 。」跟着向宇文离与阮修竹道:「老公,解刀上货;阿竹,收银钱去。」 宇文离c阮修竹依言而行,银货始当两讫,老魏又道:「另一人背上的重剑 又有什么来头?说来听听?」 瑞思嘿嘿一笑,道:「赤心这人,可有人听过?」 「那是替回纥来占我朝便宜的忘八!」有人回道。 「他抢过黎干的座骑!」 「他还杀过不少长安百姓!」 「劣迹斑斑,死有馀辜的家伙便是他了!」 眼见群情激愤,渐渐喝骂不止,瑞思忙向石绯使个眼色,石绯一敲铜锣,铛 一声,现场一震,静了下来。 瑞思道:「这赤心其实又号称『回纥第二剑士』,武艺高超,那是不用怀疑 的。前阵子在长安朱雀大街上,赤心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杀百姓,这时出现了一 位少年英雄,持柄重剑与赤心相斗百馀招,持不下时,才使一招『蜀难道』将 赤心重创,将他大大教训了一番!」 蜀难道,这名头可大!不仅『镇锦屏』名列天下五大剑艺,蜀道难本身也号 称『中原叁大绝技』之一,那是与林家剑法中的『苍天有泪』齐名了!林家剑法 源出林家堡,林家堡是什么?那可是名震江南的南武林盟主c苏州父老心目中永 远怀念的豪杰!大家也都明白,瑞思所谓的少年英雄,即是眼前背负重剑的高瘦 少年,这少年身裁颀张,看似有点弱不禁风,真的是他吗?当下便有名乡老颤巍 巍地说道:「这蜀道难号称中原叁绝之一,素与林家堡的『苍天有泪』齐名 ,依老朽来看,这位小兄弟难能有偌大力道啊!」 王道闻言,哼了一声 ̄练镇锦屏,着重的是呼吸与使力法,虽说修习者原本 是孔武有力者为佳,身材却也并非绝对!只要能将全身力道在顿扬之间取得完美 的协调,便能使得镇锦屏!这其中诀窍,岂是路人懂得? 黄楼在旁,便笑道:「不如这样?让这位王道小兄弟当场示范,如何?」黄 楼在苏州素有声望,自林家堡灭后,更可说是苏州父老最尊敬的人物了,此时一 发腔,立时一片声的轰然叫好。 黄楼见群众同意,即向王道说道:「来吧,我当你的对手。」只有实际过招 ,才能显得『蜀道难』的威力,黄楼是十分清楚的。蜀道难的破坏力是世上属一 属二的强,一旦使将出来,便是实力略胜王道数筹的对手,只怕也要立时落败, 落败便罢,就怕还会负伤c甚至危及性命,那是绝不能开玩笑的。眼下也唯有黄 楼本身来与王道过招,才是安全的作法。 王道一听,他正好也想让这群不识货的苏州乡亲见见厉害,毫不犹豫的站到 人群中,掣起了宽刃重剑。 黄楼立棍其前,道:「你先舒开筋骨。」 王道颔首应是。这蜀难道乃是将全身气力尽集一处,在一十二式之中爆发出 来的破坏性招式,短短两个呼吸之间,全身骨骼c经络乃至气脉全都呈现极度扩 张贲流的情况,是不可能随手使出的。若是由静转动出手便使蜀道难,无论 是谁,只怕使了一半,便要全身痉挛。 王道呼了口气,提起重剑开始挥动,他的动作很缓c也不带几分真力,其实 看来十分笨拙,也招来了蔑视的目光与几声冷笑,但终未有人明言嘲笑。 因为黄楼也是一样,只在转棍c活骨而已。 渐渐,王道的动作加快了,带上了五分力道,剑式雏型也出来了。 「道险路长。」宇文离低声说道。黑桐只各教他与王道镇锦屏之中的两招, 王道学了『道险路长』与『剑阁峥嵘』,他学的则是『横绝峨嵋』c『六龙回日 』,二人相习过一段时日,此时自是一见而知。 过了会儿,王道感到体温已经上升,筋骨已活动开了,便道:「黄长老,我 准备好了。」 黄楼点了点头,当即横棍摆开架势。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使自己的实力还胜 出王道不少,但遇上『蜀道难』,那是绝不能小觑的。 王道呼口长气,立时双臂凝力,前跨一步,一剑直刺黄楼右肩。 这一剑其实很平常,但宇文离看愣了。 黄楼也是一惊,这是一刺,不会变招的一刺,看得十分清楚,可王道全身的 力量尽集於斯,剑锋未至,势已迫人,立时知道这一剑是不能硬接的,立即便退 步闪过。 彷似得理不饶人般,王道跟着也前跨一步,回剑转斫黄楼左腰。 众人都听到了,当王道停下第一剑c启动第二剑时,身上传出了『喀喇』一 声响。 那是骨骼碰撞的声音! 黄楼又避开第二剑,他身后的人群跟着向后涌退,起了一阵推挤杂嚷,也就 没有人再听见王道身上第二声的『喀喇』。 王道使了四式,转第五式时,重剑绕而向上,黄楼也已退了四步,忽见王道 来了个大动作,此时他心中已无丝毫『练招』心态,见了对方出现破绽,反射性 的便想出棍攻击,立时扬起齐眉棍,击向王道防守最弱的心窝部位。 黄楼这一反击已无手下留情,岂料棍犹未至,剑已及身,几乎已要剁上自己 的左肘了!这才发现:蜀难道这第五式,正是露出破绽c诱敌攻其心,自己却要 后发先至,斩人手臂!当下只得收棍回防,又退一步。这一步已退得十分勉强。 王道又复向前一步,又是一声『喀喇』,转剑再砍向黄楼右颈! 蜀难道从四式接五式时,破绽最大,诱敌来攻,那是不错,第五式以后的七 式,才是真正要歼敌死命的攻击!王道这一剑已使上了十分真力c剑速之快,已 不能与前五式相提并论之! 黄楼的步伐已经不稳,来不及再退了!此时只得竖棍护颈,足下使力使身离 地。这动作才刚刚完成,剑锋已至,砍上了齐眉棍。这是王道出六剑以来,第一 次受到对方挡格,找到了着力点!当下猛喝一声,气力又长,一剑毫不留情的全 力劈出! 黄楼已身在空中,当场给这一剑的力道击飞出去,撞到了围观的人墙上。 这一剑使毕,时当炎夏,王道已是汗流浃背c呼呼喘着大气。 黄楼在乡亲扶持下站起身,齐眉棍落在地上,还未捡起,他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到『镇锦屏』的攻击,双手还留着剑棍相抵时传来的麻痛 感!此时心下大慰,叹道:「还好会使镇锦屏的人,都是丐帮的朋友」 这句话已是十分明白的表示:他没有信心再接第二次『蜀道难』了。蜀道难 是破坏性质的招式,破绽很大,那是不错,但是破绽又不全是破绽,反而是在诱 敌入壳!这便证明了一点:蜀道难一旦使出,是不会被击破的! 可惜,无敌的招式不见得能使人也变得无敌,这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强力杀着 ,连黑桐也自承无法连续使用二次以上,遑论他人。 古往今来,能堪称『天下无敌』的人,还是稀罗凤而已。 不,不对!稀罗凤根本不是人!君无忧说过,稀罗凤非人哉! 那么,『天下无敌』便只是幻想,不可能存在了。 黄楼被击飞之后,现场是一片宁静,震愕的宁静。 黄楼的本事很大,他们是清楚的!虽然黄楼曾被元仁右打败过,但事实证明 ,元仁右是与徐乞同一级数的一级高手,徐乞原就是黄楼的顶头上司c是丐帮帮 主,黄楼败得并不丢脸,他仍然是苏州的第一把交椅。苏州若是出现什么令府衙 束手无策的强盗匪徒,往往请了黄楼出马,即可一举而定,那是无人不敬的。 这样的黄楼,如今居然败在一个乳臭未乾c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上,怎 不令苏州父老惊骇? 黄楼呼了口长气,哂笑道:「好个蜀道难!王道,你有前途!」他虽败了, 却是因为一开始自己便持守势,才挡不住蜀道难,若果正面交手,王道还不能是 黄楼敌手,这是众人心里一致认定的想法。但王道的本事也不可小觑了。 先前出声的乡老直盯着王道,道:「你叫王道?姓王c名道?嗯 ̄好名字, 这可是我华夏圣贤求的道!」一语方毕,立即响起一阵阵的夸耀赞赏声,均称王 道英雄出少年,身手了得c重创赤心,杀了回纥的锐气,为华夏子民争光了! 瑞思在旁见机不可失,立时又要石绯敲锣,又是一声铛大响,又把现场敲 静了。瑞思即道:「众人都见到了,王道身手不凡,要败那赤心是绰绰有馀了! 他手上那把重剑,便是染了奸邪之血!此剑若果重新开锋,必可辟邪魔c诛小丑 ,成一世英名!这把无价之宝,有人要开价吗?」 「叁千两!」买了宇文离手上那把九环刀的老魏又出声喊道。 王道微愣 ̄他手头上这把重剑实是粗制滥造的路边摊货,当初买下它时,也 只不过花了叁两银罢了!如今给瑞思来个坐地起价,竟尔水涨船高,一下跳了一 千倍!他只愣愣的望着宇文离,眼神满是惊骇,就像在问:你老婆究竟是什么人 物啊? 宇文离唯苦笑耸肩而已。这可是标准的『剑因人贵』了。 这一句『叁千两』一开口,现场即此起彼落地间杂着许多惊叹声。这个数字 ,可是许多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赚得到的啊! 瑞思也知这价钱已然十分坑人,正准备拍案喊声成交,先前那富人却又出声 喊道:「叁千二!」 老魏一怔,双眼瞪得老大,道:「姓吕的!你不怕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我也和你争定了!」富人不干示弱地回道:「买把诛邪剑,从此 行侠仗义c扬名四海,有什么不好?了不起请黄楼帮我录入丐帮册内,也就是了 !」 「好,你有种!叁千叁百两!」老魏叫道:「你行我不行?咱们试试!」 「叁千叁百五十两!」富人道:「我和你搏老命!」 「叁千四百!」 「叁千五百!」 人们都看傻了c大伙儿全愣住了,唯瑞思笑颜逐开,好开心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话 如意算盘 ̄之二 ; 天太热了,田野间的牛支慵懒地伏在泥土地上,彷似天崩地裂了也不干它的 事。 可它忽然站了起来,低低地哞了一声。 才刚收割完,原本在啄食粒的燕雀听了这声哞,一概停止进食,全对着那 老黄牛吱吱喳喳地叫着,形如唱和。 水里的鱼全都离开水面,沈进了水底,似乎害怕自己引起涟漪,会破坏了这 场平和的演奏会。 再稍远处,风平浪静c湖平如镜,只有一声一声c温和平淡的弦响,悠悠在 彭蠡湖面传了出去 能令牛雀和奏c鱼虾辟易,奏琴者若非天造圣手c便是神仙下凡! 可惜,一众水上打滚的水贼不解风情,全都死命盯着君弃剑c诸葛涵,彷佛 自己是渔夫c这兄妹俩却是从他们手底下逃脱的鱼儿,对屈戎玉的琴音却是充耳 不闻。 由此可见,大多数人对音乐的悟性,比牛还不如! 这些水帮汉子是故意不理屈戎玉的,因为他们自知惹不起云梦剑派。既惹不 起云梦剑派,便动不得屈戎玉一根寒毛。此事有先例在:那李定吓到不顾面子c 跳水落荒而逃,人尽皆知。但汉鄂帮独个儿原不能是云梦剑派对手,也就算了。 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又如何?丐帮惹怒了屈戎玉,回梦堂主元仁右立即出现 ,当场与丐帮帮主徐乞打了几百个回合,打了个不分高下!这彭蠡六帮之中,可 无人自认能在徐乞手下走过叁十招啊! 既然不能惹,那就不要理她。这是笨方法,对彭蠡六帮来说,却已是最好的 方法。 王寨主来到船首,向君弃剑喊道:「君公子c诸葛小妹,咱有位朋友想同你 们说几句话。」 什么人这么大排场?诸葛涵直盯着王寨主,兴味盎然想看看他身边究竟会出 现什么人来,怀空站在一旁。 君弃剑没有太大反应,他遇到任何事,向来都没有太大反应。 琴音倏止,屈戎玉停手了,她张望四周,一十六艘楼船将他们四面围定,似 乎这一十六支大船,便是那一十六个结网捕鱼的渔夫。 那么,谁是鱼?其理甚明了。 她又见到君弃剑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暗叹。 何必呢! 彭蠡六帮其馀五位首领都出现了,与王寨主一起,一边叁人,排出了一道短 短的人墙。 人墙之中,人影乍现。 还未看得清那是何人,帆船上一道绿影跃起,竟向各头领所处的楼船窜去。 帆船离楼船还有丈许远c楼船的船首又比帆船高出几近叁丈,加以船支摇摆,不 能确实使力,这等距离c高度,任谁也无法一跃而上! 这道绿影将近楼船首,已要力尽落下,她一伸手,正构着了楼船突出龙形船 头的龙牙,手腕一转,身子打了一个大圈,待得绿影定下,已稳稳停在龙头上了 ,动作堪称优雅美妙之极!众水帮汉子有些看得咋舌不已c更多的是轰然叫好! 这自然是屈戎玉了!她跃起的瞬间,便将自人墙中行出那人风采全抢尽了! 「龙掌门,」屈戎玉嗤嗤笑道:「要人就要人,搞这么大排场作啥呢?」 王寨主所谓的『有位朋友』,便是鄱阳剑派现任掌门龙子期了。 龙子期自也见到屈戎玉露了一手绝妙轻功,听了她的话,一时作声不得。 他的计划,全给屈戎玉这一跳给破坏光了! 龙子期拜访蓝家后,回到鄱阳剑派,一直反覆思索着蓝沐雨的那一句话:小 涵不属於鄱阳剑派! 为什么?元伯说,因为她姓诸葛。 姓诸葛便不属於鄱阳剑派?是了,诸葛氏有个伟大的先祖,人称『伏龙先生 』,龙是要翔天的,自然是不能待在水边流连不去了。 但伏龙又怎样?我龙子期根本便姓龙啊!我比伏龙更高了一阶,不也待在鄱 阳剑派么?姓诸葛便不能待在鄱阳剑派?没这道理啊! 那为何小涵要走?是了,她想效其父祖翔天!那君弃剑有丐帮撑腰,传说他 在灵州两次面对吐番军马,第一次只是往前一站,叁言两语便将五千吐番骑兵劝 退,不战而屈人之兵,由此声名大噪;第二次领导北武林九派一十九帮的八千汉 子抵抗六万吐番骑兵,当时年仅十七的君弃剑居然指挥若定,比徐乞和皇甫望还 有气度! 君弃剑太风光了,难怪小涵对他有憧憬了!认了君弃剑当哥哥,自然是比待 在鄱阳剑派当杂工要有面子嘛! 龙子期思及此处,又想到庐山集英会时本派的惨败,不觉自惭形秽,深切的 感到小涵求去,近乎理所当然。 但再转念一想 ̄本派在庐山集英会惨败,那是不错,可君弃剑不也差点给神 宫寺流风宰了吗?君弃剑有丐帮撑腰,那又怎样?我鄱阳剑派如今也与二十一水 帮联盟同一阵线啊!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那便是云梦剑派! 这一次丐帮大会,徐乞在君弃剑劝解之后,决定与云梦剑派协手互助,即等 同丐帮也是我们的敌人!其中的牵线人君弃剑,自然更是! 既是要对付敌人,那便不用客气了!我何不联络二十一水帮联盟,帮我摆开 排场,也来搞个风光?只要势力相当,我究竟已与小涵相处十年,虽说有点儿貌 合神离,但再怎样也刚刚相认的乾哥哥来得强吧! 以上,即是龙子期回到鄱阳剑派后所下的决定。常武得知以后,决定与龙子 期同进退,也将阮修竹给要回来。 龙子期立即与彭蠡六帮联络,准备集结二十一水帮联盟的好汉齐赴苏州,打 算以众压寡,杀杀君弃剑一干人的锐气。正在与王寨主等彭蠡六帮的头领商谈细 节时,忽有水帮帮众来报:君弃剑等一行四人来到了彭蠡湖!述说四人形貌之后 ,其中一人正是小涵!龙子期当即决定,马上行动,趁着君弃剑人少力孤时显显 威风。但急切间也无法立即连络到二十一水帮联盟所有组织,只得就着彭蠡六帮 先行前来。 这一次,看在是同一阵线的面子上,王寨主等六人可是给龙子期作足了场面 ,六位头领排成人墙要『迎』出龙子期,周围又有一十六艘楼船团团包围住这么 一只小小帆船,直是高下立判了!龙子期从船舱行向船首的短短路程中,心里已 是欣喜若狂,正准备展现出一股上位者接见村夫野老c犹如皇帝接见臣子那般的 从容气度,却给屈戎玉给震住了! 也不只是龙子期,彭蠡六帮的头领全傻了。 因为,屈戎玉这一『跳』,便已展现出截然不同的身手水平,他们打心底感 到:自己绝不能是屈戎玉的对手!李定真的带人擒拿过这丫头?别闹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屈戎玉手底下的功夫即使不逊,也仅与回悟c列成子等人 相捋,还比黄楼或青城派掌门窦城子逊色几筹。唯其『凌云步』所学甚精,堪可 与元仁右齐相伯仲,加上她原是女儿身,又复容姿非凡,且体态婀娜c落步轻盈 ,举手投足间皆是柔美动人,若以视觉评判高低,楚兵玄亦不能及! 屈戎玉一言之后,水帮帮众掌声渐歇,但龙子期仍呆若木鸡,即又嫣然笑道 :「莫非龙掌门是想直接迎亲来了?」 她这一笑,正如李延年所写下的乐府诗: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一众水 帮汉子便是於乐理不识,不能识其笑声之美,也要为其容颜倾倒,一时除唯一的 女头领吕凤之外,尽皆骨酥腿软,魂飞天外了。 便是吕凤,她已经六十几岁,满头白发了,且不是第一次见到屈戎玉,却是 见一次c惊一次!也不禁慨然,暗叹道:「天底下怎能有这等笑容?怎能有这等 美人?我见犹怜,何况男子!」她原想喝骂一干不争气c连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属 下与其馀帮主寨主,这下子气也软了。 后头常武才刚出舱,见此情景c又见屈戎玉独个儿站在船首龙头上,急忙赶 上前去,叫道:「屈姑娘!此处危险,慎防落水!还是快下来!」他刚刚并没见 到屈戎玉展现的绝妙身法,也不知道那龙头对屈戎玉而言,已与驿道并无二致, 表现出来的倒是真紧张。 屈戎玉止了笑,望着常武看了好半晌,忽尔一声轻叹,一步一步走向船首甲 板。待其轻轻跃下甲板c立定脚步,几乎是与龙子期贴面而立。 相距既近,屈戎玉细声在他耳边说道:「龙掌门,你可认为这些个虾虾蟹蟹 能奈我何?又能动得了君弃剑么?」 龙子期眼光向下一瞥,只见君弃剑气定神闲,正眼也不来一个,似乎浑不将 一十六艘楼船与近叁百名的水帮帮众放在眼里 他没有应声,其实心里已有了答案。 「顺便告诉你现在的君弃剑,其武功身法,只怕要比我高明十倍!上次 他对付你与常武,是因为与我爷爷定下誓约,才留手了。如今我爷爷已不在了, 誓约自然作废,若他下手再不留情,那常武的腕骨绝不会再像上次,仅仅裂而不 碎了。届时,我也救不了你们。」 「胡扯!」龙子期猛地后退一步,喝道:「本派与云梦剑派分明便是世仇, 你怎可能救我们?上次你出手,明明便是便是」 「便是怎样?」屈戎玉笑问道。 此时,一众水帮汉子皆已六神归窍,忽听龙子期说屈戎玉曾救过他,不禁十 分好奇的盯着他看,盼他再说下去。 鄱阳剑派是为昭雄所创c云梦剑派则是吴起所创,一千二百年前,吴起即是 死於昭雄的暗谋杀害,这两派的怨仇可说从创派祖师便已开始,也相斗了一千二 百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屈戎玉救龙子期?似乎是有点可笑。 或者该说,龙子期居然要让一个比他还小上七八岁的少女来救?这自然是更 可笑了! 龙子期c常武上次於长江边围剿君弃剑与屈戎玉的行动,是在汉鄂帮李定陪 同下进行的,人手都是汉鄂帮直接调来,其中并无一个彭蠡六帮的人马。此次行 动乃以百击二,仍然失败,对龙子期c常武c李定c乃至整个汉鄂帮而言都是颜 面无光的事,自然缄口不言。君弃剑与屈戎玉也从未说出去过。 现下龙子期一时失言,感受到了周围投注而来的目光,立感大事不妙! 尤其小涵只在左近c便在眼前!他原是来展威风的,怎落到这般境地了? 龙子期无言了,只是接连退步。 屈戎玉暗自计较 ̄够了,可不能逼得对方恼羞成怒。当即向常武娇声道:「 常公子,你如果想下聘的话,便送到苏州去吧。至於要送给我c还是送给阮修竹 ,就由你自己决定罗。」 「使得!使得!」常武见屈戎玉软语相对,真是乐不可支,也不管她说的是 什么,急忙连声答应。 屈戎玉又道:「这刀枪无眼c鱼虾也不认人的,你不会想让我身上多出个窟 窿c还是落到水里给啃出疤来吧?」 「那是自然!」常武立即探头出舷,向下头的水手喊道:「退后!退后!让 出条道来!」 彭蠡六帮的首领都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来找碴的吗?为何又要让 他们走? 但他们原先便是因着义气,义务来帮龙子期作排场的,其实心里万万不愿惹 上云梦剑派,若能如此不了了之,既不开罪鄱阳c又不得罪云梦,对彭蠡六帮倒 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故也无人出声阻止c甚至询问一声也没。 楼船缓缓退后了,常武又走回屈戎玉面前,正要开腔,屈戎玉即已道:「什 么都不用说,我记得了!」同时玉臂一扬,手指正好拂过常武的咽喉。彭蠡六帮 诸人只见绿影闪上船首龙头,又轻如鹅毛般悄无声息的落回小帆船的甲板上。虽 然楼船与小帆船的距离已比她上船时更远了丈许,但去时是上跃c回时是下跳, 自然是后者容易c距离也更可及远。 屈戎玉一回到帆船上,立即亲自动手张帆,同时向舱中喊道:「快摆桨!出 来掌舵,快走!」 舱中众水手立即动作,一时帆船即如漏网之鱼,从楼船中漏出的缝窜了出 去,直往北行。 帆船去远了,彭蠡六帮的首领回头一看,只见龙子期俊容黯容c若有所失。 其实也不是若有,是确有所失!经此一遭,他要再找彭蠡六帮作什么事,都困难 了。 一旁常武却手舞足蹈,似乎是乐而起舞,吕凤见他连声咳嗽,摇头道:「这 小子居然高兴到气都喘不过来了。」 眼见已与彭蠡六帮的楼船保持了安全距离,屈戎玉松了口气,将留在甲板上 的焦尾琴又复装进琴囊c背了起来。 在她动作时,诸葛涵上前来问道:「璧娴姐姐,你作了什么?为什么要急着 开溜?」 「就这样啊!」屈戎玉伸指轻轻在诸葛涵喉上一点,诸葛涵立时感到出不了 声c呼吸困难,且脸色胀得绯红c不住咳嗽。 怀空见了,即喝道:「别玩了!快解开!」 屈戎玉冷哼一声,伸掌轻轻在诸葛涵后颈拍了两下,诸葛涵气道立通,连连 喘了几个大气。半晌后,诸葛涵惊魂未定,且疑且惧的问道:「这是怎会这 样?」 屈戎玉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把自己的内息输了一点到你的气道罢了,那 感觉和喝水呛到很像吧。」 「是像!很像!」 「会很难过,但死不了的,大概过半个时辰就好了。我刚刚就是用这方法对 付常武,我看了他就讨厌!」 「这好!我也讨厌他!我也要学这招!管教他以后见了我,连一句话都不用 说,只要咳嗽就好!」 屈戎玉带着微笑摇头,回到了船舱里去。 诸葛涵疑惑了,她走到君弃剑身旁,道:「哥,怎么璧娴姐姐不肯教我?」 「你学不来的。」君弃剑一手抚着诸葛涵的头发,道:「她自幼修习游梦功 ,体内气机以水灵为主,且她功力不浅,才能自由控制气息往何处去c甚至滞留 亦可。你不懂游梦功,又怎能学会?」 诸葛涵哦了一声,颇感遗憾。 怀空也走上前来,正待发话,却闻君弃剑深叹一声。 怀空道:「我们才刚离死地,你却闷闷不乐。」 「你也知道那是死地。」君弃剑喟然道:「我又欠她一次了。」 诸葛涵莫明奇妙的看看君弃剑c又看看怀空。 她也知道龙子期是为自己而来的,但却如何又是死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一话 如意算盘 ̄之叁 ; 君弃剑知道诸葛涵不懂,即道:「我已说过,我和二十一水帮联盟早就撕破 脸了,如今你又离开了鄱阳剑派,龙子期还能给我好脸色看么?你在近侧,龙子 期自然不敢要水帮帮众动起干戈,他怕刀枪无眼c误伤了你c同时也怕伤了璧娴 :他们是绝惹不起云梦剑派的!但空手抓人总可以吧?一旦你与璧娴不在这帆船 上,我和怀空就死定了」 诸葛涵初听似觉有理,一想却又不对,疑道:「你会打不过这些人吗?」 「本来是不会。」君弃剑深叹口气,道:「你们自然是不晓得,修习游梦功 之人,体内气机便彷佛一条河流,循环周身c川流不息。一旦受伤,便像是一块 大石阻隔了河道,全身气脉都会阻塞。若要自己疗伤,就像用水去冲刷石头,虽 有效用,但究竟极耗工夫,若有旁人相助,即有浚流疏通之用,事半功倍!我在 丐帮大会上重伤未愈,一块石头仍挡在那儿,全身气机去哪儿都不顺!现在能发 挥的功力,连原本的五成也不到,怎能敌得过偌多水帮汉子?璧娴连日助我疗伤 ,自然十分清楚我的状况。而且她本身也只是精於身法,手底下的斤两不见得如 何高绝,若然动上了手,她最好的办法即是叁十六计c走为上策!她水性极佳, 那些水帮汉子是抓她不着的,但我们怎办?届时,我们便与入网之鱼无异,只能 任人宰割了」 诸葛涵讶然了 ̄这一解释下来,这乾哥哥适才果然是从鬼门走过了一遭! 怀空也连连点头。他只知情势凶险,却不晓得君弃剑究竟能有多少实力,适 才的无动於衷,倒是有恃无恐的成份大些。 「若要再深一层说其实这些个水帮都还在观望,因为他们自认是不能与 丐帮c云梦剑派为敌的。是故,适才璧娴的动作至少得要顾虑叁点:第一,不能 让这些水贼认为自己占了上风,所以她一开始就须先抢尽龙子期的风头;第二, 不能让他们恼羞成怒,所以她又处处点到为止,总不挑明了说;第叁,也不能让 他们有考虑的时间,她的行动必须快速c又要谨慎c绝不能出一点差池,否则咱 们便是鱼入网中的局!所以她不等我c也不等你开口说话,第一反应便自己接下 了这场面。换作是你,作得到吗?」 诸葛涵摇头 ̄怎可能!这压力太大了! 怀空暗暗惭愧。 「所以说,我又欠她一次了。不知道这是我欠她的第几条命。」君弃剑苦笑 道。 他欠屈戎玉太多了,便是千言万语也说不清了。 半晌后,诸葛涵道:「哥,其实你也很了不起,如果早让我知道那些家伙便 是鬼差,不躲起来c也要吓出一身冷汗了。你却可以面不改色的站在船首,不露 一点破绽。」略顿了顿,又道:「怀空也就是一样,你们都很了不起!」 「如果连你哥都会怕,那要谁来保你?」怀空笑了笑,道:「至於我,那是 打肿脸充胖子。」 君弃剑不置可否,又向东望。 他开始了解,李泌原来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李泌说,古来『以先战泯未战』成功c且还得到世人认可的,仅仅张子房而 已。但实际上,是否只有张良作过呢? 非也!华夏历史已有叁千年了,其间奇才岂止张良!诸如第一个反抗世袭制 ,认为世袭制将成为乱世之源的伯成子高c欲以礼乐仁义教化天下的孔仲尼c心 存道德无常论的李聃,他们都看出了世道将乱,他们也不断用自己的方法去阻止 即将到来的浩劫,他们都是拥有真知灼见的旷世奇才! 与张良不同的是,他们失败了,因为他们都只靠理想c靠志气在作事,试想 :崇尚速成之效的兵家c法家,又怎听得进他们那长篇大论的道理?人人皆笑其 痴。这些人也斗不过大权在握的兵家c法家,於是伯成子高避世了c孔仲尼周游 列国不得其所c老子亦西入黄沙 真正会崇仰他们的,倒是一些平民,如冉求c颜渊c庄周等人,岂不都是布 衣?因为,这些布衣真正看出来:他们的学问,是为天下c为老百姓着想。 相反的,张良会利用兵家的办法来对抗兵家,他以兵道败项籍。他知道,高 唱大论没有用,只有先统一之后,再由陆贾c叔孙通等大儒来治世,才是建立一 个太平盛世真正的办法。 张良是有着儒道思想的兵家,伯成子高c孔丘c李聃无法对付兵家c无法对 付豺狼,但张良可以。所以张良成功了。 我还以为世称李泌修黄老,为何见了面却缄口不言黄老?原来是以此诫 我:当今之世,专事黄老则无所用!张良!唯有张良才是我应该效法的对象! 所以他甚至让看门童子读兵书,本身亦不言黄老,只说张良! 看看那些水帮帮众,他们只相信势力c相信力量,不就如同当初的项籍么? 今次若非身为兵家c有势有能的璧娴出面,而由我向他们唱高调,他们怎可能听 得下去?必然要乱刀将我斩成肉泥! 对於这些只信奉『力量』的人,就该以力服之!这就是李泌给我的建议。 君弃剑开窍了。帆船来到长江北岸,一行四人弃船换马,直向北行。他们打 听到了:朱将取太原路线进京。 朱领着五千步骑,自幽州向长安前进。 一晚,一群军士聚在营火边聊天,一名看来才十来岁c稚气未脱的小兵学着 大人模样灌了一大口酒,愤然道:「我说这朱大人是怎回事?幽州离长安足 有二千里,比成都还远得多!听说那剑南的崔旰都已割据自立了,咱朱大人却又 不敢!拖着咱们行军千里,累死了二十年来,范阳战区的节度使又有哪个进 京过?朝廷能怎样吗?回纥人好几年没打来了,当幽州的兵顶好!便是因此,我 才急急报籍入伍,哪知一入伍便要出幽州!还说要我们参加秋疆秋防,要是吐番 人刚好打来,咱岂不正好客死他乡?」 军中最是生死无常,自然也忌『死』字,尤其『客死他乡』,更是当兵者的 大忌:哪次作战牺牲的士兵不是就地埋了?哪个不是客死他乡?大家都怕客死他 乡,也最怕这档事落到自己头上来,可偏偏今次这朱就是逼着他们去客死他乡 !大伙了听了,也都气朱,喝骂声此起彼落,倒没人计较这娃娃兵犯忌。 旁儿一名老兵嗤嗤一笑,这笑声不响,但笑得刺耳,大伙儿都停下了话头, 盯着那老兵。 娃娃兵开腔道:「洪老哥,你笑啥?」 洪老哥是部队里的老兵,瞧着也有六十多岁,他足以当娃娃兵的爷爷了!但 部队里人人都叫他洪老哥,娃娃兵自也跟着叫。 「俺笑了?喔,是了,俺佬也走了叁天,看出了些端倪」洪老哥说,他 缓缓站起身,立时有几名士兵将近营火的位置让了给他。因为洪老哥见事多,总 是有故事好说,出了啥事,分析也准,大伙儿都想听听他的意见。 洪老哥不急不徐的走到营火旁,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了,道:「你们可曾 听过皇甫望的名头?」 「听过!听过!」娃娃兵似要表示自己见识不逊旁人,急着答道:「他是北 武林盟主!」 既然连娃娃兵都知道,其馀人自然更不用说。甚至他们都晓得,若非有皇甫 望,他们之中许多人早该都死在回纥铁蹄下了。皇甫望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洪老哥缓缓说道:「这皇甫望,十馀年前以一双肉掌,打得北武林那些强盗 土匪c英雄好汉个个服服贴贴c号听令从,送了他一个『柔风掌』的称号,那是 大伙儿都晓得的;他又曾与徐乞率人夜袭回纥大袭,把药罗葛移地建吓得尿撒裤 底,回纥才会因郭副元帅一席话而急忙退兵,也是众所皆知。否则试试,让你饿 个叁天,把一块肉摆到你面前,有人叫你别吃,你真的就不吃?若要不吃,那除 非是一支老虎在旁边看着!这皇甫望是何许人也?他便是那支守着肉的老虎了! 说他是咱北疆的抗敌先锋,那是名符其实;要说他是俺佬这些小兵的救命恩人, 那更是半点不错!俺从安史乱发至今,二十年了,当过了多少节度使麾下的兵? 俺打下过洛阳c打下过长安,俺打过张用济c打过李光弼c打过郭子仪,也打过 安庆绪c史思明c史朝义,更打过朱希彩c李宝臣!乱军c叛军c朝军,俺都当 过了,换过了多少将领,那更是数不清!这其中,朱可算是俺见过最没种的一 个节度使!想当年朱曾与朱滔c朱希彩一起杀了李怀仙,想推朱希彩当节度使 ,想那李怀仙横徵暴敛c拥兵自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他也好!俺原先以 为朱会是个人物,后来才听说,朱只是挂名,朱滔才是真正动手策划的人! 这代表什么?朱是个没作事c又想抢功的人!这不明摆着是个贪生怕死c爱权 求荣的孬种吗?这下可好,他当上卢龙节度使没多久,哈!咱北疆的英雄皇甫望 居然死了!回纥不来打,不来吃大唐这块肉,一大半原因是有老虎在c有皇甫望 守着,非不想来,是不敢来!皇甫望这一死,朱的太平节度使不就没了?不就 要准备打仗了?朱怕了c吓着了,这才藉着朝见之名,急急想躲到长安去!」 大家听了都觉有理,又一个声的骂起朱来。 娃娃兵端了碗酒给洪老哥解渴,又问道:「原来朱带着我们,是免得回纥 打来,咱守不住幽州,也死光了,是不是?」 「这话不对!」洪老哥正在喝酒,一听此言,忙将酒碗从嘴边拿开,道:「 俺佬可是他的贴身保镳c是保命的底子!若是他在路上,正好哪个节度使起兵作 乱,他要怎办?若是回纥正好有大军杀了进来,他又怎办?总得有人保护他!所 以说,俺佬是他的箭靶子!是垫背的!不然怎能一路上天天有酒喝c有肉乾吃? 你们可听说过哪支部队行军,一场仗都没打就有这种待遇?无有!一次也没有! 所以这酒c这肉乾,便是朱用来塞俺佬嘴的,免得落人口实!就算路上无事吧 ,现在朝廷缺兵,他领着一些兵入京,说要参加秋疆边防,皇帝老子能不喜欢? 一喜欢,朱有什么要求,也全都应了!你们可就瞧着,俺老洪拿俺的一双眼珠 子作担保,若有朝一日,俺佬将回幽州,领军的人绝非朱,他必然是留在长安 供职!若是不准,小娃娃,你就给俺作证,挖了俺这一双不识人的昏花老眼!」 娃娃兵吓了一跳,忙忙挥手道:「别找我!别找我!」他才入伍不久,且年 纪小,怕血,怎敢去挖人的眼珠子。 旁儿众人见了他这惊慌模样,全都哈哈大笑。洪老哥道:「放心,你只是作 个保人,俺这双眼珠子见人无数,绝不会看走了眼!」 这一晚,这群士兵以朱的坏话c风凉话为下酒菜,喝得尽兴c谈得痛快。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话 朱(叁此)入京 之一 ; 这几天,军中沸沸扬扬传着一件消息:朱节度使病了! 这也难怪,为了逃命,自然是连日急行军了!这支自幽州出发的军队,从八 月十六日启程,一日要行二百里,众军士都是战场上吃过苦难c捱过刀枪的硬汉 子,尚无所谓,可养尊处优的朱怎受得了?才从幽州出发不过叁天,到了蔚州 ,便受了风寒。现下各将校都聚在帅帐里,一片声的讨论。 洪老哥的言论已传遍全军,朱自然也有所闻,但为了让这些士卒作自己的 箭靶子c当垫背,他不能吭声!一吭声就泄底c走风了,若是声名毁於一旦,世 人会怎么看我朱?皇上会怎么看我朱?世人怎么看尚无所谓,重要的是皇上 怎么看!若是皇上小瞧了我朱,我到京城最主要的目的:求中央官职c留滞长 安c逃离幽州这死地,不就没戏唱了吗?不行!我一定要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一念及此,朱撑起病体,一旁服侍的亲兵立即将他扶起,道:「节度使大 人,众将校的意思,都是趁着出发不久,离幽州尚近,咱们先回幽州,待得大人 病体稍可,再往长安。先派人捎信给皇上,相信皇上不会介意的。」 朱闻言,心中暗道:这是试我来了!若我说要回幽州,便是代表自己不是 想逃离回纥,我的声名便回来了!原来众将校还是不错,会替我的声名着想。 但再想深一层,却又不对!若是回纥当真打来了,咱幽州兵可有胜算?无有 !一点也没有!我又卧病在床,不等於束手待毙?是了!这些家伙是想让我回幽 州送死不,是等死!他们要我等死去!人要是死了,要声名有什么用?还不 都是一场空?活下去比较有用! 朱略想了想,即肃然道:「走!再走!往京师去,我便是死了,也要把尸 首抬着走!」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回答:这段话传到皇上耳中,定要赞我忠君体国;将兵见 我如此说法,急於逃命的说法便不攻自破:我连命都不要,只要赶去长安,哪能 再说我想逃命?我明明便是一等一的忠臣,这才不顾自身,急於见圣参加秋疆边 防啊!嘿!这答案真妙,妙之极矣便是苏秦c张仪再世,听了我这句话,也要 甘拜下风吧! 这句话被传开了,这支五千人的部队,走到哪c这句话便传到哪,甚至还没 走到就已经传到。朱的声名一下水涨船高,人人都赞他是忠臣。一个衰乱王朝 中的忠臣,那是难能可贵的。 「死了也要走」怀空听到这句话,笑道:「看来,这节度使不错,若是 世上再多几个朱,不愁天下不平。」 「真的吗?」屈戎玉冷笑一声,笑得怀空不太舒服。她不是北方人,不能十 分清楚北方的情势,但却有天下第一等的聪明脑袋,朱这句话,她嗅出了一点 除了『忠心』之外的味道来,只是无法像吴姓老兵那般说得明白。 屈戎玉与怀空正在对视,那不是十分友善的目光。冷不防,诸葛涵忽然打了 个喷嚏,她搓搓鼻子,道:「一下子变冷了耶」 八月底了,江南还算炎热,但他们已身在太原,进入黄土高原的地域,早寒 。诸葛涵和屈戎玉都是长年住在江南,自然不习惯河北的天气,身上都还穿着轻 稠纱衣。君弃剑c怀空二人倒无所谓,他们叁不五时大江南北的跑,足迹遍及全 国,已经很能适应各地的气候。 朱的五千幽州兵,现下便驻扎在太原城外。太原是唐皇李氏的发源地,幽 州兵在此地已驻扎两天,听说朱去参拜唐太祖李渊的祖庙了。 君弃剑吃饱了,他放下饭碗,道:「这入京一趟总不可省,先见朱一面也 是要的。」说着,提出了褡裢,取几锭银元交给屈戎玉,道:「等等我和怀空就 入营,那是军队,你们俩个女人还是别去的好。你带丫头去买几件御寒的衣物, 别受凉了。」 屈戎玉接过银元,突发奇想,问道:「这些银元若买蚕丝袄,可能只得一件 ,若是平素的厚衣棉袄,便得两件。是要买一件还是两件?」 这问题很刁,君弃剑为之一怔,诸葛涵笑了。 屈戎玉言下之意是说:你关心小涵c要给她最好的,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但 这一来我就没份了! 这问题当然不好答,屈戎玉是把银子比作了君弃剑的『关心』,问他是要『 偏心』c还是『等而分之』了。前者自然是不公道的c后者就违心了。 诸葛涵只是笑,她可以帮君弃剑解围,但是她不想,因为她很喜欢屈戎玉, 也知道这是璧娴姐姐在逼着哥哥下决定。怀空也没有反应,他不是傻人,自然知 道这是君弃剑与屈戎玉之间的『私事』,谁也插不上手。 君弃剑一怔之后,便将褡裢提到屈戎玉面前,道:「你看着办,都买蚕丝绸 ,明儿幽州军队应该就会继续前进,咱四人的份一次买齐。你看着要用多少,随 你拿吧。」 这次轮到屈戎玉傻眼了。 诸葛涵已忍不住笑出声来,怀空暗道:「妙对!真是妙对!」 其实屈戎玉手头上的银钱早已够买四件蚕稠袄子了,她是故意要试探君弃剑 的,岂料一试不成,还被反咬一口! 半晌后,屈戎玉终於伸手又抓了几锭银元,拖着诸葛涵出门去了。 君弃剑收起褡裢,即与怀空连袂向幽州兵驻地行去。 二人来到营外,营门自然是有士兵看守的。但这幽州兵似乎是来游山玩水c 展示军容一般,营门外居然围了不少百姓,都争着要看那忠心耿耿的朱朱大人 ,守营士兵也不驱赶,反倒与百姓们谈天说地起来。 但君弃剑与怀空并不是来凑热闹的,他们要入营。 二人挤过人群,站到营门,怀空正待上前通报姓名他的师父c故肃国公不 空大师的名头,几乎是官场的通行证却给君弃剑拦了下来。 君弃剑走向一名已然满头白发c看去已有六十馀岁的老兵,道:「烦这位兄 长通报一声,就说是君弃剑来探朱。」 这名老兵自然便是吴老哥了,他一听了君弃剑自报名头c又听他的说法:是 来『探朱』c而非『求见节度使』,便知道君弃剑是个不将官禄爵位放在眼里 的人了!但君弃剑这个人的确有资格无视官禄爵位!满朝有谁能如他?轻而易 举的几句话便说退了吐番名将马重英及其麾下的五千骑兵?又能以八千人挡下六 万吐番骑兵,甚至逼得番兵不能不退?光这两条军功c战功,若是上报朝廷,也 够让一个布衣升作偏将c裨将,若以他的才干,只怕不用叁十,便能升作上将军 了!昔时的霍去病也不过如此而已!那朱在他眼中又能算是什么东西? 吴老哥原本便小瞧朱,又听君弃剑出语端地自信满满,拿眼打量了君弃剑 一阵,忽尔笑道:「你就是君弃剑?不错!不错!很好!很好!随我来。」他没 有去『通报』,而是直接领着君弃剑与怀空向营内走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c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没去理:帐外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全 静了c不推不挤了。他们都听到了『君弃剑』这名字。 吴老哥领着二人直行至帅帐前,便冲着守帐军士道:「朱大人在不?」 守帐军士自然也认得这军中的老油条,他们也听过吴老哥的话,心里看不起 朱,又见吴老哥身后领着两人,即油然应道:「节度使丢着军营不管,跑去参 拜太祖庙了。怎?吴老哥你不晓得?莫非节度使大人没走正门?」 吴老哥嘿嘿一笑,道:「营门外几百上千名百姓挤破了头,想见见咱忠心耿 耿的朱大人,他怎敢走正门?」 这几句话已经够了,君弃剑和怀空都听出来:朱在军中的威信实在很差。 守帐军士将眼光移到后头二人身上,道:「吴老哥,这两位小兄弟是?」军 营不是可以随便乱闯的,但他的职责只在守卫帅帐,大门却不干他的事。人是吴 老哥带的,要算也是算在吴老哥头上。但吴老哥在军中待久了,很得弟兄们的缘 ,便是将军也不好拿他怎样,所以守帐军士的语气只是询问而已。 吴老哥道:「这个小伙子自称君弃剑,这名头是很大,但人我却没见过。你 可认得?」 守帐军士一下怔住了,也不住打量着君弃剑。 君弃剑以一布衣立下了两大战功,那是无人不晓的。听说他只是个弱冠的小 毛头,真的吗?这倒没人真信。如今面前这人,看去确然还不到二十岁年纪,但 却意态昂扬c目光炯炯,好像真的是? 半晌后,守帐军士定了定神,摇头道:「不,我不知道,我也不认得小 兄弟,你果然是君弃剑?」 「冒认有好处么?」君弃剑哂笑一声,道:「朱大人不在,也没关系,就这 样告诉他:君弃剑c怀空会与他一同进京面圣。我们只跟在部队旁边走,扎营自 便。相信他会很乐意的。」说完,便拉着怀空出营了。 出营时,原本围观着要看朱的群众,不等朱了,反而全都直盯着这两个 年轻人瞧。 两人直走进太原城,怀空才问道:「就这样?」 「很够了。」君弃剑道:「刚刚那老兵的语意,你听懂了吧?」 怀空点头。君弃剑即叹道:「士兵在抵抗侵入家园的敌人时,是不会怕死的 ,可朱却带着他们去作秋疆边防,让他们离乡背井,他们愿意吗?那必然是不 愿意了!可见朱不得军心!朱忠不忠心,那还只是其次,重点是在於他敢不 敢战,而今看来,他不敢。一个不敢战c又不得军心的人,我们能期待他会带兵 抵抗回纥吗?既然不需期待,见他也只是徒劳而已。」 怀空听了,也觉有理,又问道:「那你何必告诉他,我们会跟着他进京?」 君弃剑嘿嘿一笑,道:「这叫借力使力!朱进京的消息必然早已传遍京城 ,想必待在长安的那位回纥使节赤心,亦必因大唐在北方多添一支可用之兵而惶 惶。今日我们再传出这消息,得知我们已与这位卢龙节度使搭上线c在形势上封 阻了回纥渡燕山南侵的路,赤心能不震惊?这一来,回纥南侵的机率,又要减低 几分。但教倭族来时c回纥未能及时出兵接应,我们便有胜算!所以这句话,是 一定要说的。」 怀空微笑点头,这是兵家的理论。 看来,君弃剑已决意行兵家的方法,来抵抗回c番c倭c南四族了。 当晚,朱回营,得到了君弃剑将随军而行的消息,果然十分兴奋。他以为 ,这是为自己的声名加薪助焰了! 於是,君弃剑一行四人随幽州五千军兵向长安进发。 九月四日,抵达长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话 朱(叁此)入京 之二 ; 「君公子,节度使大人请你到前军去。」亲兵颇为恭敬的说。 诸葛涵立即答道:「要去当他的马前卒?」 这一句话让亲兵不知应当如何回答,他没意识到这是诸葛涵在挖苦朱c也 没注意到屈戎玉正在偷笑,竟认真的想了起来:是朱大人要他来请人的,却没说 请去作啥?再怎样,也不至於让大名鼎鼎的君弃剑当马前卒吧?当下讷讷回道: 「不是应该不是的」 君弃剑放目前眺,长安已然在望,目的地既然近了,行军了个把月的五千将 士都不嫌累,个个脚步轻快,看来了不起再半个时辰便能步入长安城门。 「你先回去吧。」君弃剑应道:「我等等就过去。」 亲兵见说,立即道了声谢,纵马赶回前军。他去远之后,怀空道:「当马前 卒是不会的,但却是在利用我们至少利用你君弃剑。」 「便非利用c也是拉拢!」屈戎玉说,同时轻轻拍了拍马屁股。她坐在君弃 剑身后c诸葛涵则在怀空身后。这马不是买的,是朱派人送来的,朱只听说 君弃剑与怀空入营过,便以为只有两人,所以只送了两匹马来。这可让四个人吵 了一晚,诸葛涵不会驾马,那么谁要与她共乘呢?原本君弃剑希望由屈戎玉与诸 葛涵共乘一马,但屈戎玉坚持不肯,她一定要同君弃剑一匹,说什么也不妥协。 诸葛涵居然也同意了c怀空虽然没有表示意见,其实是十分乐意的既然屈戎玉 要与君弃剑共乘,那他必然是要与诸葛涵共乘了,怎不乐意?如此一来成了叁票 对一票,君弃剑不得不认输。 现在的重点倒不是谁与谁共乘了,而是这马的来源。 朱怯战,此事已然无疑,既然怯战,他这次入京,目的便很明显:求中央 官职,便是没了兵权也无妨。其实无兵权并非无兵权,他入京当官,卢龙节度使 的位置便空了下来,谁接呢?自然是其弟朱滔了,故卢龙军马仍然掌握在朱家手 中。当年朱c朱滔兄弟与朱希彩叁朱合谋,诛杀了原卢龙节度使李怀仙,听说 尽是朱滔出的主意,可见朱滔比朱来得要有本事。把兵马交到了有本事的弟弟 手里c没本事的哥哥则入京求职,这对朱家而言实乃有百益而无一害。 又,为了要让朱求职的过程更顺利,朱必须有要好声名,所以他说了那 一句『我便是死了,抬着尸首也要走』;好巧不巧,在野声名偌大的君弃剑居然 也找上门来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宝,朱自然紧紧把握了这一机会,望再搏 个『礼贤下士』的声名。 所以朱送马来了。这马便是这么来的。 现在,朱要他们到前军去一同入京,自然是要展威风,要展示给天下人看 c也给当今皇帝李豫看。 君聆诗那一句『吾不为皇宫伶人』早已遍传朝野,此事无疑让李豫的面子十 分挂不住。李豫留不住君聆诗c朱却能请来君弃剑,世人会怎么想? 「我不赞成与他并辔入京。」怀空终於说道:「恐怕皇上会不高兴。」 屈戎玉道:「我讨厌朱,但是我赞成。」 「讨厌他又要给他作面子?」诸葛涵疑惑的问。 「谁说要给他作面子?我们作自己的面子!」屈戎玉嫣然笑道:「你们去找 朱吧。」说罢一跃下马,向前直奔。 只见五千军旅形成的人龙旁一道绿影向前逸去,不一会子便不见了人影。若 非早知道那是什么,只恐这五千将士同时要怀疑自己白日见鬼了。 虽然买了四件蚕丝稠,但只有诸葛涵穿上而已,君弃剑c怀空都不甚怕冷, 屈戎玉内功不逊,早已不畏炎寒,还是只穿着那一套轻衫绿纱。 君弃剑微微一笑,一踢马腹,纵马赶上前军。 明德门,这是长安城的南大门。 君弃剑与君聆诗游历江山十馀载,这不是头一回到长安了,但这般景象却是 生平首见 御道大街上,两侧竟站了满满的人,百姓扶老携幼c官员列队沿下,俨然竟 是两道人墙,望去似乎直延伸至朱雀门。一路望去,看来不下十万众,在这支五 千人的部队入明德门后,便响起了一阵阵欢声雷动! 朱得意的大笑,不断向民众招手致意。他知道成功了!病中行军没白走c 礼贤下士没白作!光看这两道人墙,就知道成功了! 安史乱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朝廷苦於有兵不能使,真正自始至终都能 调动的兵马,唯朔方一支而已。不听指挥者,尤以河北地区为甚,二十年来竟无 一个节度使入京朝圣过,每个节度使的任命都是地方自理,朝廷唯画压而已。如 今进京,竟得万民百官迎迓,光这一点,朱就知道自己这一趟走对了! 后头诸葛涵早已瞠目结舌,众将士兴高采烈的与百姓寒喧致意,怀空则暗自 祈祷,千万别要因此惹得皇上不快,否则此行不仅白走,更是得不偿失 前军,君弃剑与朱并辔缓缓而行,这是他第一次与朱面对面,却不与这 个微胖c看来便是不知兵的节度使交谈。入长安城后,更是默然寂然,不仅仅一 言不发c便似连呼吸也省了。 耳中听着长安城民的欢呼呐喊,君弃剑心里感到十分疑惑百姓怎能知道河 北节度使的重要?很多地方官都不见得知道了!朱入京,何以受到这般隆重欢 迎?这太不合理!乱世中的百姓,求的是安稳c是活命,怎可能管到谁要入京? 更万无可能放下养家糊口的生计不顾,只为前来看朱一眼啊! 他没有注意到,军旅愈向前进,朱的脸色从兴奋渐渐转为愠怒。 过了兰陵坊后,更是怒形於色! 他终於听清楚了:夹道民众所喊出的名字c窃窃私语谈论的人,并不是公忠 体国c病中行军的卢龙节度使c不是自己c不是朱!而是以弱冠之龄c布衣之 身,两次以寡击众,打退了吐番军马的君弃剑! 原来,这阵仗不是在欢迎朱,是在迎接君弃剑入京! 君弃剑终於听清楚了,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朱听见了这笑声,闷声道:「不错啊!你得意!」 「小子不料反客为主矣。」君弃剑答道。 对,就是『反客为主』!是屈戎玉,一定是她! 朱眯着双眼,不出声了。 君弃剑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句『反客为主』,在十年后让原本已渐复平静的 唐王朝,又受到了一次不可逆转的重大伤害。 军马前行,到了光福坊,马屁股微微一沈,君弃剑没有回头,便知是屈戎玉 又跃上马来。 君弃剑低声问道:「你是怎么聚了这么多百姓官员来的?」 「不是我找的,」屈戎玉浅笑道:「我进城时,就已经这么多人了,看来应 该是李豫命京城官民夹道来欢迎朱。我见百姓虽然夹道而立,脸上却无有欢容 ,便知道他们根本不欢迎朱,甚至应该说,有些人连朱是谁都不知道。这种 时代的百姓除了生产之外,另有一项才能,谓之『道听涂说』,我仅是混入人群 中,向几个人说:那朱来京,其实是君弃剑怂恿的。你的名字可不用我去宣传 ,人人都晓得了,於是一传十c十传百c百传千,不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众官 民,甚至愈说愈夸张,恐怕有人会说你是领军来逼宫称帝的。我想,一定也传到 李豫那边了。」 君弃剑不禁苦笑。 军马行至开化坊,朱雀门已在眼前,前头一身着大红官服的人挡下军旅,朗 声道:「卢龙节度使接旨!」 此人自是京兆尹黎干。朱一听,立即喝止军马,下马接诏。 一时间,众军兵与夹道的官员咚咚咚咚的下跪了,但百姓们并不甚理会,怀 空带着诸葛涵赶上前来,并君弃剑c屈戎玉四人,虽下马了,却不下跪。 黎干瞥了四人一眼,他遇过君聆诗,有了经验,心里知道这几个人不是自己 能管动的,只得开始宣旨:「圣上诏令卢龙节度使朱并君弃剑等人,於明日午 时至延英殿赴宴。」 宣旨罢,朱上前接旨,屈戎玉在后低声道:「果然传到李豫耳中了。」同 时,诸葛涵身子一抖,怀空查觉,问道:「怎了?还冷?」 「不是我觉得,刚刚有人在瞪我!」诸葛涵说,同时眼光不断搜索,最 后定在一个身着胡裘c身后跟着不少卫士,正扬扬往朱雀大门行去的人身上。 怀空盯着那人看了好半晌,才道:「是他!赤心!」 君弃剑拉过两匹马的马,交给了朱的亲兵,道:「长安已至,军马当归 於军中。请转告朱大人:明日我们会准时赴宴。」言罢,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回 头向西市行去。 四人决定了下榻的客栈,正是『有凤来仪』。 李泌虽然赠了一些路费,其实并不算太多,否则路上大可再多买匹马让屈戎 玉乘,又何必争执?说不买马的,是君弃剑;说要住进『有凤来仪』的,又是君 弃剑,而且,还是一人一间房。 这自然是极矛盾的行为,在瑞思的精打细算之下,他们都清楚眼下财政十分 拮据,能省则省,为何又要这般消耗钱财?置下细软后,都来到君弃剑房中,想 问清楚他打什么主意。 进房之后,却见君弃剑倚窗而立,双眼直盯着西市大街:平西街。 有凤来仪乃是京师长安最富丽堂皇的一间客栈,也可以说是酒肆,来此的多 半是达官贵人c员外富商,现下店门外却挤了许多平民百姓,原本便已相当繁华 的平西街已经连支老鼠也钻不过去了。 怀空等叁人才踏入房门,未及关门,一名小二跌跌撞撞的挤了进来,君弃剑 回头一瞥,淡然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见客。」 「这位客人说,你会见他的。」小二答道。同时,身后已走出一人。 此人面貌看来约五十上下,但须发乌黑,虽作儒袍葛巾的文士装束,看去却 有几分道士味道,怀空一见此人,道:「原来是顾先生。」立即请他坐了。 顾先生见君弃剑仍不移身就坐,说道:「君公子果然如此年轻,竟能二次以 寡击众c退去吐番骑兵,真乃后生可畏」 君弃剑听到这,瞥了怀空一眼。 他便是不想听这些陈腔烂调的褒词美句,才吩咐小二不见客的,怀空放了此 人进房,一开口就说了这些他最懒得听的话,怎不感到厌烦?但厌烦是一回事, 他终究没有逐客c甚至面色也仍然平和,这是从君聆诗身上学到的修养功夫。 这时,诸葛涵插口道:「你是白衣山人的朋友吧?」 顾先生笑了笑,道:「小妹妹很聪明。」 听到白衣山人四字,君弃剑才移步到桌旁,与顾先生对桌坐下。屈戎玉c怀 空c诸葛涵叁人也都就座了。 怀空这才介绍:「这位前辈姓顾c讳况,字逋翁,长於诗歌c工书画,苏州 出身,是白衣山人的至交好友。」 「眼下是个采矿工,」顾况哂笑一声,道:「我在蓝田接到了老友长源的书 信,特地赶回京城来的。」 矿与况同音,顾况年已五旬,甚至勉强已能当其馀四人的爷爷辈了,但却为 老不尊,第一句话便自犯名讳。他眼下的官职,是为蓝田县令。蓝田产玉,玉也 是矿物的一种,所以他才说自己是个采矿工。 一听到蓝田,屈戎玉眼中一亮,诸葛涵见了,问道:「顾伯伯,蓝田离此多 远?」 顾况道:「只在长安城北,骑马一日可至。」 诸葛涵转向君弃剑道:「哥,等这里没事了,咱们去蓝田一趟怎样?」 君弃剑神态却有点恍惚,似听非听,虽有点头,却不知他是否真听进去了? 怀空问道:「顾先生,白衣山人可有什么指点?」 顾况并未即答,只盯着君弃剑看,见君弃剑目光深远c似有所思,便道:「 看来是不需要指点了,君小兄弟已经知道该注意什么了。」 怀空听得一头雾水c诸葛涵也是莫明奇妙,君弃剑仍默不作声,屈戎玉则说 道:「鸿门宴。」 顾况点头,道:「小姑娘如此精明,显然智计满腹c家教极好。想来,那天 下赞扬的『当代第一兵家』,该当是小姑娘的家长吧?」 「那是我爷爷!」屈戎玉傲然应道。 有屈兵专这样的爷爷,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怀空听了『鸿门宴』叁字,一时恍然大悟,立即面有惊色,道:「顾先生是 说,明日延英殿大宴,皇上会有害於我等?」 顾况道:「长源老友信中特地叮嘱:要我即时赶来长安,告知你们不得过於 嚣张。因为皇上曾被『天赋异才』抢白,口上虽然不说,心里在不在意,那就没 人知道了。如果你们又气势凌人,皇上一怒之下,会生出什么事,那就难说得很 。届时,不仅仅长源兄先前告诉你们的作法一概失效,只怕还会有反效果。可惜 !可惜!信来迟了c我也来迟了」 怀空连连点头今日在朱雀大街上的阵仗,皇上原本是排来迎接朱的,这 很明白是在昭告天下各藩镇:只要尽忠朝廷,朝廷一定会让你们风风光光。但这 阵仗却给屈戎玉毁了,迎接朱变成了迎接君弃剑,他们把朱压下去了!这么 一来,各地藩镇会怎么想?定然会认为归顺朝廷没什好处了!在野人士呢?君聆 诗那一句『吾不为皇宫伶人』已是老虎嘴边拔毛的作为,但皇上却什么反应也没 有,君弃剑今日等於是摘了皇帝的冠帽当夜壶,皇上如果再不行动,只怕要被天 下人小觑了!再加上今日宣诏,君弃剑昂立不跪,又杀去了皇帝的面子,依这思 路走下去,明日延英殿大宴,果然十分危险! 屈戎玉也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但仍然扬扬自若c毫不挂意。 顾况直盯着君弃剑,看看他有什么反应c打算怎么办。 许久,君弃剑仍不作声,顾况便道:「眼下办法有二:其一是明日一上殿, 便立即向皇上请罪,还皇上的面子;其二是眼下你们便速离长安!」 顾况说完了,君弃剑还是沈默,怀空急道:「你得快些下决定啊!若是要走 ,咱们便得马上动身了。」 屈戎玉哼了一声,道:「紧张什么?咱们还有第叁条路走。」 这句话让顾况与怀空听得懵然不解,君弃剑终於出声:「咱们就走第叁条路 ,反守为攻的一条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二话 朱(叁此)入京 ̄之叁 ; 延英殿,原名延嘉殿,於周武则天时更名。更名是武则天的一大兴趣,最明 显的例子,便是她在位二十二年,共用了十八个年号。 午时,君弃剑等人会合了朱,在顾况领路之下,通过朱雀大门,经天街c 横街c永安门c兴仁门c中书省c晖政门c甘露殿,一路来到延英殿。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他们走过的是皇宫内城c军政要地,但各省大臣都不在 位上理事。顾况解释:皇上诏令京师文武百官尽皆赴宴,要为朱节度使接风洗尘 。这句话让朱喜形於色c洋洋自得。 一行六人并朱的两名亲随卫士,共计八人来到延英殿上,果见万头钻动! 一阶阶的金梯玉楼,排站着文冠武弁;两侧红毯丝幕,陈列着钟鼓琴瑟。所见金 碧辉煌,一派富贵景象。殿上人虽多,几乎都是穿红着紫的大官,人声不大,多 是窃窃私语而已。 朱立即迎入人群,向许多他认得c在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寒喧问礼。这是 必要的,如果他真要在谋求中央官职,定要寻求朝中大臣支持,才能立足。 君弃剑等四人与顾况只在一旁站着,君弃剑c诸葛涵c屈戎玉在朝中自然无 友,怀空识人不少,但也不凑热闹;李泌在朝乃出类拔萃人物,不与凡鸟同戏, 顾况c柳浑与其相善,亦受其教,如今李泌已在洪州c柳浑也任江西道都团练副 使(都团,民兵,都团练副使,民兵司令的副官),仅有顾况一人在京,他也不 喜欢去和人说长论短。 众太监c宫女在旁穿梭来去,未几,即在延英殿的大红地毯上摆下了二列筵 席,二列皆有数十席,延伸数十丈。 跟着,殿上一名太监行至龙椅旁,怀空认得:他便是日前接待君聆诗等人面 圣的近侍太监魏知古。 魏知古朗声叫道:「皇上驾到!」 言犹未尽,百多官员依文武官职大小已在席边分为二列,君弃剑等与顾况只 站在殿尾,敬陪末座,正可一眼将殿中诸人行止尽收眼底。屈戎玉见百官动作之 迅捷,犹如训练有素的猴子一般,惊叹道:「这些人的动作,比咱云梦剑派列阵 时更乾净俐落!」 跟着,百官跪落,山呼万岁。 「这次跪不跪?」怀空低声问道,君弃剑微微一笑,已伏身下跪,同时大喊 :「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喊得迟c又喊得特别大声,不免招来了百官回首斜视的眼神,便是刚刚走 上殿的天子李豫也在龙椅前呆了一下,远眺其人,并不认得,便低声问身边的魏 知古:「那年轻人是谁?跪在顾况后面的那一个。」 魏知古望了一眼,但也不认得,便道:「大概是哪位大员的书僮吧。」但再 一看,那年轻人身前是顾况c身后那人又有些面善对了!是怀空,他的头发 留长了,所以才一眼认不出来!既有怀空,其人身份便明,立即又道:「皇上, 奴才知道了,那年轻人便是君弃剑!」 李豫怔了。 君氏父子叁番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在忍,很努力的忍,但他毕竟是皇帝 ,为什么要忍?一声令下,哪个不用人头落地?上殿前即已打定主意,若君弃剑 今日再出言不逊,即要治他犯上之罪,岂料他居然喊万岁喊得这么大声!李豫转 念一想,笑了:谁不怕死?我毕竟是皇帝,口含天宪c九五之尊,不管出身如何 ,我都是皇帝!这小子也够乖觉,知道我动怒了,这才伏首称臣。虽然晚了点, 也比至死不悟要好了些!当下喜形於色,笑道:「众卿平身!都平身!入席吧, 都入席。」 百官依次入席后,李豫即道:「朱爱卿!朱何在?」 朱的官职是卢龙节度使,原本便是大官,这次筵宴又是主角,其席位更是 越次上扬,坐到了首席副位。与他同席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武官老人。 朱立即站起身移至席外,来到中道,面对着李豫拂袖跪下,口呼:「朱 拜见万岁!」 「起来说话,」李豫说,待朱起身后,又问道:「二十年来,河北地区从 无一人入京,爱卿独不从俗,何也?」 朱也是久混官场,怎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心里知道皇上这是想要为他澄清 『因君弃剑劝说而入京』的谣言,立即回道:「自贼起后,外寇不王化,时常 扰我边境,虽有郭副元帅率我中朝精兵屡退之,然郭副元帅为叁朝元老,年事已 高,恐其操劳过度;又疑圣上忧烦国事,朱特来分忧。并且禀告圣上:回纥不 过燕山已久,河北安定,圣上无须挂虑。」 这是屁话,谁不知道这是屁话!朝中哪来的精兵?唯朔方一支而已!又,何 谓『扰我边境』?这个『扰』字,用在军事上,是指『佯攻』c『惊袭』等无实 际交锋的小规模行动,但吐番明明在仆固怀恩叛乱后,平均每半年发动一次大规 模军事行动,动辄皆是千万军马压境,岂能用一『扰』字?朱这段话,不仅仅 是保全中朝的面子c也抹杀了君弃剑二度以寡击众退敌的功劳:对方既是佯攻, 何必迎击?只要闭门不出,自会退去,反击倒是多馀了!是故,不仅仅是抹杀功 劳,更进一步,还可判其为浪战!如此说来,君弃剑不仅无功,反倒有罪了! 朱每说一句,李豫便笑得更高兴些,屈戎玉神色愈紧绷些。待得朱说完 ,屈戎玉忿然道:「我非宰了他不可!」君弃剑却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龙椅上李豫乐得大笑,笑了一阵,道:「说得好!有赏!这是一定要赏的! 该赏什么好?」他回顾魏知古,皇室仓库中有些什么,近侍太监是应该要比皇帝 清楚的。皇帝如果清楚宝库中有什么,那就糟了,天下就糟了。 魏知古想了想,在李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豫点头,魏知古立即退下。过 不多时,又回到殿上,手捧着一个水晶盘,径有九寸,晶莹剔透c十分亮眼,众 官员无不瞪直了眼,唯文武二列筵席的两位首座无什反应。 李豫道:「这水晶盘是岭南进贡来的,就赏给朱爱卿了。」 朱连忙拜谢,上前自魏知古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水晶盘。 李豫跟着又道:「自皇库中拨出两箱金珠,赏给众将士!」 众官一听,更是讶然。武官首位的白发老头身子微微一抖,似要起身,但顿 了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朱退下了,他抱着水晶盘归位,向身旁的老武将说:「郭副元帅,看来皇 室还是有馀财,副元帅为何又要提议以自己的俸禄去买回纥的马?」 这老人便是功冠当世的郭子仪了!他摇头轻叹了声,不说话。 郭子仪对面的文官首位,乃是当今掌有实权的宰相元载,他看了朱所抱的 水晶盘一眼,只是嗤嗤冷笑。 众官见龙椅上的天子笑颜逐开,知道这会是一个欢乐的大宴,百官正待起身 向朱敬酒c乐官也已准备奏乐,殿上李豫面色忽沈,道:「君弃剑!竖子何在 !」 这一声出,整个延英殿宁静了,鼓捶与手指c酒杯都凝在半空,又缓缓垂了 下去。 便聋子也听得出来,天子的话声中,有杀气!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呼一个人为竖子,如何无有杀气了? 在座许多官员都在昨天列於朱雀大街上『迎接』过他,大多认得君弃剑,一 时目光都投注往文官列的末席去。 说末席又非末席,乃是倒数第二席,君弃剑与怀空同席;末席坐的是诸葛涵 与屈戎玉。这等场合原本并不适合女子在场,但昨日诸葛涵被赤心一瞪之后,君 弃剑生恐出了万一,只得将她带在身边。 君弃剑让李豫一喊之后,神色仍十分镇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疾不徐的站起 身,走到席外,在大红地毯上扬扬前行十馀步,而后长揖施了一礼,朗声道:「 草民君弃剑,见过万岁。」他没下跪,没打算下跪。便这一个动作,也要教人捏 把冷汗,顾况尤不做作,已然举袖拭汗。 李豫神色愈怒,魏知古已喝道:「见九五之尊,何不下跪!」 君弃剑挺直身子,昂然道:「孝经有云:百善孝为先。是耶不是?」 李豫说不错,君弃剑又道:「道德经有云: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是 耶不是?」 李豫仍说不错,君弃剑再道:「孟子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 耶不是?」 「够了!」李豫猛喝一声:「你说什么都不肯跪就是了?方才为何又跪?」 这一喝自是吓得百官伏首,不敢稍动。顾况坐在倒数第叁席,论位是为倒数 第五位,他越席向末席的屈戎玉道:「你们说的第叁条路,就是这样?这不是反 守为攻的路,这是自寻死路!你们可知道为何皇上要选在延英殿大宴?延英者, 延揽英才,那是表面的字义,别给这字义唬住了!其实是因为整个皇宫,就属延 英殿的地毯最红c与血色最像!皇上若是一声令下,堂下卫士冲上来将君弃剑就 地砍了,尸块捡一捡,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连地都不用洗了!这明摆着 是要让史官睁支眼c闭支眼!反正这个世道,每天都有人在死,这些平民百姓的 性命,哪有皇帝的声名c面子重要?」 这一席话说得诸葛涵一下子绷紧了,她仔细一看这延英殿的地毯果然! 红通通的,从龙椅一直延伸到殿门,长近百丈,又宽c又远,简直就是一条地毯 河不,不是地毯河,是血河!诸葛涵切确的感受到,座下的血河,似乎还在 潺潺流动着,那血好稠c好浓,不知是多少人的血所聚成的一条血河? 中间的怀空也面色大变,依此论之,君弃剑必死无疑了!他急道:「白衣山 人不是有给我们一封信,要呈御览吗?快拿出来!」说着,也不断掏摸自己的衣 袋,生怕这封救命信便在自己身上,忘了取出。 屈戎玉冷哼一声,道:「他原本便没打算亮信,昨晚就一把火烧了!怕什么 ?看下去就是了。」她说着,脸上的表情反而有点开心。 君弃剑不跪皇帝,但在丐帮大会上却跪了。是跪黄楼吗?不,自然不是,那 是为了天下万民而跪c为了替屈兵专洗清污名而跪!可见得在君弃剑心中,屈兵 专的清白比皇帝的身份更重要,为此一点,便值得屈戎玉心喜了。 顾况无奈,又观殿上,只听得君弃剑说道:「万民百官跪帝,乃从俗尔,草 民不敢免俗。但见不从俗如朱节度使者,竟得帝赐重赏,故草民不从俗。莫非官 之不从俗可得赏c草民不从俗需问斩耶?」 这一阵抢白,可抢得李豫面色发青,表面上杀气略退,但任谁也知道骨子里 已是打定主意要斩君弃剑了! 君弃剑跟着又道:「草民见父,父不许草民跪;见天,天不许草民跪;见民 ,往往平辈论交c作揖寒喧而已。似此叁者,乃从孝经c道德经c孟子所云,莫 非皇上以为不妥?」 李豫呼吸愈来愈重了,君弃剑似无所觉,仍自言道:「莫非讼朝诉德者有功 c引经论事者获罪?何谓外寇扰边?扰者,佯也,若是佯攻,千百乞丐之家何来 ?亿万孤儿何来?阵亡将士又为何来?外寇是扰c还是侵,不需问草民,可问郭 副元帅!」 李豫一怔,这段话果然有理!如果只是『扰边』,那郭子仪不也变成和君弃 剑一样『浪战』了吗?李豫将眼光定在右手边首席的郭子仪身上,郭子仪立即起 身,道:「吐番连年侵我边境c掳我百姓,皆是实情,岂一『扰』字可言?若皇 上以其为『扰』,数万将士恐将不附矣!」 李豫点了点头,郭子仪又道:「君小兄弟两番在朝军未及备战之时,领导在 野群雄以寡击众,退去吐番大军,此事天地为证,岂可相没?老臣言尽於此。」 言罢,即坐下了,再不置一语,只是冷冷瞪了朱一眼。 同时瞪视朱的,还有武官列中一名方颐阔面的裨将。他姓段,叫段秀实。 李豫沈默了,君弃剑的话即便不对,郭子仪可是帝国元勋,岂能不对?如此 说来,君弃剑便是功臣,功臣岂能轻易杀得?该当封赏才是。於是李豫怪怪的瞪 视着君弃剑,那像是在看功臣c又像是在看敌人,他想要开口封赏君弃剑,但又 怕君弃剑像其父君聆诗一般不识大体。当初他欲拜君聆诗为官,只有几个太监在 ,那一句『吾不为皇帝伶人』都已传遍朝野了,今日百官齐聚,若果君弃剑又不 领赏,皇帝的面子还能挂得住吗?所以李豫犹豫了。 此人当赏,但他不想赏。 殿下的君弃剑见状,微微一笑,道:「草民有一事,请皇上恩准。」 「说!」李豫闷闷地回道,但顿了一顿,怔了:他有事求我,我只要准了, 不等於善待功臣?原来他是在给我台阶下来着!於是又道:「快说!」 君弃剑道:「草民想在苏州当个县尉。」 听了这句,满堂哗然。 县尉,那真是个小不拉叽c芝麻绿豆般的官儿,全国上下的县尉可说有成千 上万个!君弃剑两次退敌,无人会怀疑他的军事才能,怎会只求当一个县尉?这 不明摆着大材小用么? 李豫犹豫了,赏不称功,可比不赏还糟啊! 君弃剑道:「原本草民以为功可弥天,今见满朝文武之后,才知夜郎何指c 亦知为何家严不在朝为官:原恐贻笑大方!任草民为苏州县尉,匹配而已。」 这一句下来,李豫笑了c文武百官都笑了。 於是,李豫当殿宣布:命君弃剑为苏州县尉,另赏赐黄金百两。 君弃剑毫不客气的一概长揖而受。 这一幕让顾况讶然c朱忿然c郭子仪抚须而笑c段秀实点头称善。 诸葛涵低声向屈戎玉道:「原来哥早料准了,皇帝会赏他金银,所以才大大 方方的住进『有凤来仪』!」 屈戎玉笑了笑,很满意的笑。 於是,君臣大乐c宾主尽欢,一时间,觥筹交错,百官都轮番向君弃剑敬酒 ,朱反而被冷落了。 君弃剑纵使海量,又怎禁得百人齐灌?这场筵席直至日落方休,君弃剑大醉 而归,是由怀空和顾况搀着,走出朱雀大门的。 这一晚,未曾入席,一直待在鸿胪寺的赤心收到了一封信,是短箴。 大醉一晚的李豫,也在隔日清醒后收到一封信,很长的信。 两封信的属名,都是同一个名字,很怪c但他们并不陌生的名字。 『仲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叁话 第四类型计谋 ̄之一 ; 「师父」 「笨师父!醒醒,我在叫你!这一次,我可没空再等你醉七天了!」 笨师父?君弃剑在恍惚中的恢复了意识,因为这称呼c这语气,似 极遥远c却极亲切 我有徒弟吗?我还有徒弟吗?不,没有了,我唯一的徒弟,已在灵州让慕容 谷种杀了 「寒星?」君弃剑坐起身,搜寻四周,果见一女童坐在一头双尾大狼背上, 只在身前而已。的确是寒星,但她长高了些c也清瘦了些,乍看却不像寒星,像 小涵。有雾,薄薄的,看不清楚。 定睛一看,确实是寒星。 「你长大点了」君弃剑欣慰的说,经过了这叁年,他深切的感受到,在 这世道要让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实在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尤其,这孩子又是个亡母失怙c无亲无靠的孤儿,更是自己最最最疼爱的徒 弟,唯一的一个徒弟,看到寒星长大了几分,除了欣慰之外,君弃剑还有更多的 感动。 「笨师父!都一年了,我当然长大了!」寒星骄恣的回答,还是一般的任性 c狂妄,这一点倒是完全没变。 「一年是啊,都一年了,我们不见都一年了」君弃剑回答得很感慨 ,曾经,他无时无刻的将寒星带在身边,一如眼下的诸葛涵,根本没想到,师徒 之间不见,这一年居然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更或许,君弃剑是将未及给予寒星的疼爱与呵护,都转给了诸葛涵。 寒星惯有的骄矜神情忽然敛去了,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装出个乖巧样儿,轻 声说道:「师父,山阳很美。」 「是啊,山阳很美。」君弃剑回道:「对了,我明儿便启程去山阳看你。」 「不用了,」寒星微笑着摇摇头,道:「明天,我就不在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何谓最后一次?君弃剑懵了,寒星继续说道:「死去的人,到第 二十天,就是鬼差收魂的时候,最多只能让死於非命c有所牵挂的人在阴阳界间 再多留一年而已。今天是我的叁七,是我入土一年的日子所以,我不能再留 了,我得回去报到,准备投胎了」 君弃剑听得有点茫然,又好像有点懂 对!对了!我也死过一次不是吗?那次恍恍惚惚的,在梦中,有个绿灯笼来 了,他带我回顾了过去的种种,甚至让我亲眼见到天下第一灵剑:『箫湘烟雨剑 』诞生的过程。这只是一个恩赐,最终,他还是会带我回到地府 但我终究没死,没去地府。是山阳是一首『太平引』将绿灯笼赶走,将 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对,是璧娴,是她用琴声与回梦汲元阵救了我一命! 那似乎,正好就是第二十天! 这一印证下来,寒星所言,果然非虚。 「你要走了你真的要走了」君弃剑似语非语,声如蚊蝇,他从来没 有这么的彷徨过,他心里很想把寒星留下,但却又知道,与鬼争鬼,最是愚不可 及,那不是人可以办到的事情。所以,如今充斥在心里的,无非是种虚幻又无力 的感觉。 「笨师父,别难过,总有这一天的。」寒星调侃的笑道:「难道你要关着我 一辈子?」 「是啊我我总不能关着你一辈子总有这一天的」君弃剑叹 了口气,问道:「你这一年到哪儿去玩了?为什么偏要到最后一天了才」 「不是我!是你!」寒星的小脸一下子绷紧了,她从药师小狼背上跳了下来 ,戢指君弃剑指落道:「都是你的错!鬼不能离开棺木太远,你不知道吗?谁叫 你不早点接近山阳来的?而且你这个人心思太杂,脑子里没一点空,我就是想 找你,也没空儿让我钻!今天若非你在长安,去山阳不过二百里,而且又醉了个 不省人事,说不准连这最后一面,也得省了!」 君弃剑听得苦笑不已 ̄我百务缠身,能不理吗?平素想喝点酒,却又苦无酒 伴,不仅没人陪饮c也没空去饮。未料今番一醉,倒成全寒星入梦一游了。 「算了。」寒星见君弃剑无奈的表情,如同皇帝赦罪般说了一句,又爬回小 狼的背上,长长嘘了口气,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 「什么?」 「不要打断我!」 「是是,我不打断你。」君弃剑又是苦笑 ̄天底下再没一对师徒是这样的了 ,立场根本全反了嘛! 「笨师父。」寒星不悦哼了声,半晌才道:「我是想告诉你,和你一起大江 南北跑的那段日子,很充实c也很有趣你不要得意啊!只不过,以前雷伯伯 和爹也是带我这样跑的,你只是作了和他们一样的事而已!还有还有,算你 有点儿脑袋,知道我喜欢山阳,还懂得把我葬在山阳」 「多谢寒大小姐的夸奖。」君弃剑笑了笑,应道。 这叁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笑,笑得毫无压力,笑得既单纯c又清澈,那是如 同君聆诗一般的笑 便是君弃剑自己也感到有点讶异 ̄原来,我也可以笑得这么真心! 是啊,这叁年来,我奔波於四海,从锦官开始,去过灵州c去过逻些c去到 襄州c也去到洞庭c苏杭c岭南c乃至河北,我也累了,真的有点累了 面对着寒星,对君弃剑而言,无疑等同面对着亲人。面对亲人,是不需要隐 藏自己的脆弱面的。 不!不对!面对着长辈,才能显露脆弱,寒星是我的徒弟c是晚辈,我不能 脆弱! 便此一想,君弃剑的笑容变了,笑得很亲切,那是种关怀的笑c包容的笑。 见此,寒星的神情变了,从倨傲变成了茫然c又从茫然转化为惶惑 她又从小狼的背回到地面上,一片雾茫茫,看不到地面的地。 但她踏在地面上,很坚实c很安定,一步一步地,朝君弃剑走近。 一步c两步c叁步,很近了,近到触手可及了,寒星终於扑了过去,扑倒在 君弃剑怀空c她唯一的师父怀里。 跟着,一阵啕嚎的哭声爆发了。 「师父,我好想你!师父,我好恨你,为什么当时你不带着我一起去!为什 么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灵州城里!你这笨师父!笨师父!」 寒星边哭c边喊,双手不断捶打,一拳一拳打在君弃剑的头上c脸上c肩上 c胸口,还有心上。 「师父,我好怕!我好怕!我不想忘了你c不想忘了小狼!我不想投胎!」 寒星还在打,她精力仍如生前一般旺盛,似乎打不累。但那粉嫩无力的小花 拳,又怎能打得人痛? 只是,君弃剑的心被打碎了。 「师父!我要当你的徒弟,我要一辈子当你的徒弟!我要八辈子都当你的徒 弟!」 这是傻话,依照当代最盛行的佛教理论,每种『生物』轮回转世投胎,不管 是转到六道c或者六界中任何一处,都得喝碗孟婆汤,藉以忘却前世种种,再开 始一个新的生命。孟婆汤,其实就是失忆汤,喝过失忆汤,怎还能认得谁是谁? 「就这么说定了!」一直静静捱打的君弃剑忽然出声了,寒星一怔,停止了 落雨般的拳头c雷轰般的哭声,双眼睁睁着看着还高她超过一个头的师父。 君弃剑沈静地说道:「我们约好了:这是第一辈子,往后还有七辈子,我是 你的师父,你是我的徒弟。」说完,也哭了。这是无声的哭,只有眼泪,没有哭 声。 「好!我们打勾勾!」寒星伸出右手,四指曲起,仅伸出小指。君弃剑立即 也伸手与她打了勾勾。 「反悔的是猪头!」打了勾c盖了印,寒星认真的说。 「为什么不是小狗?」君弃剑任着涕泗横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因为我喜欢小狗,反正我不会反悔,只有你有机会当猪头。」 「好,反悔的是猪头。人无信不立,我也不会当猪头的。」 寒星这才笑了,开怀的笑了,她伸手擦了君弃剑的眼泪,道:「笨师父,多 大人了,哭什么劲!」 「你哭的才大声呢。」君弃剑笑应道:「你的眼睛都肿了。」 寒星哼了一声,表情立即转为严肃,十分正经地道:「笨师父,你要记得: 小狼知道我的味道,你带着小狼,总有一天可以找到我!」 君弃剑点了点头,倏地,眼前雾更浓了,他想看小狼,却已见不着小狼;再 想看寒星,也看不到寒星,根本伸手不见五指了!他想起寒星还在身前而已,伸 手一抓,却抓了个空。没了,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一片雾,白茫茫的,好大c好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叁话 第四类型计谋 ̄之二 ; 君弃剑醒来了。 真的醒了吗?该是醒了,醒着才会感到头痛,宿醉的头痛。 才一坐起身,旁儿已有人说道:「记得我教你的方法吗?把酒气导出来。」 君弃剑微怔,还没来得及定神看看是谁,只听得房门咿呀两声,已是开而复 关了一次,说话的人已出房了。其实不用确认,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屈戎玉,也只 有她会这么大剌剌的,独个儿跑到另一个男人住的房里去。 离开的原因,则是她不擅饮酒。将酒气导出体外,会使得空气中满溢酒味, 她不能不躲。君弃剑此时正头疼的难受,宿醉总是难受的,他立即在床上盘腿端 坐,缓缓将体内的酒由全身气脉导至膻中,再引而向上,经人中c过印堂,最后 由后脑玉枕穴将其散出。这过程是很难过的,酒气至人中,会使人想吐;至印堂 ,则会头痛欲裂;但若酒气散去,立时便会舒服许多。 君弃剑正在运息,忽尔听闻窗外传来一阵大笑大嚷:「你们猜猜!这妇人肚 子里的娃娃,是男是女?」 「女的!」一人答道。 「男的!」另一个人说。 「我说是女的!咱赌五十两银如何?」 「好,就五十两!」 君弃剑听到这里,也不甚在意,只是奇怪:孕妇肚子的胎儿,必得出世才能 知其是男是女,怎能现在就赌? 忽听得最先出声那人扬扬说道:「好,我给你们作证。将她的肚子剖开,便 知分晓!」 君弃剑一听,心头大震,同时窗外又传来一阵阵的怒骂声c呼救声,以及极 为凄厉的哀嚎声 这种声音,听得君弃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是人将死前的悲恸声音! 君弃剑体内的酒气正导至印堂,此时正是头痛欲裂,仍断然收功奔至窗边, 推窗一看,平西大街上竟已横七竖八了躺了数具尸体,一个身着皮裘的大汉,正 持刀剖开一名孕妇的肚皮! 肚皮剖开了,血流满地,孕妇还未气绝,仍在痛苦的嘶叫,大汉恍若未闻, 伸手至她的肚皮里,一把便将胎儿硬拖出来。 那是个血淋淋的婴孩,一个未长成的婴孩!孕妇见到自己的孩子,惊呆了c 吓昏了。她现在只是昏而已,但任谁也知道,这一昏,绝不能再醒了。 「是女的,我赢了!」手抓着死胎的大汉哈哈大笑,跟着一把便将这未长成 的婴孩摔在地上,婴孩原本已被打成死胎,这一摔,她没有动c没有哭c没有任 何挣扎,只是像把泥般摊开了,泥水在平西大街上横流。但那不是泥,是脑浆。 亲眼见到这一幕,君弃剑纵是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也绝不能按 捺得住!他见叁名杀人犯竟已准备扬扬离去,正想跨窗跳到街上,却见一男一女 已横身挡在叁名杀人犯面前。 不是旁人,正是诸葛涵与怀空。 诸葛涵还未发腔,已经吓着了,给当中那名削瘦大汉能刺死人的锐利目光吓 傻了。 怀空一步站到诸葛涵身前,正面对着居中的大汉,厉声喝道:「赤心!你! 光天化日,你你居然」怀空的话声极为愤怒,他很想很想将叁名杀人凶 手痛骂一顿,可叹!可叹他自幼投身佛门,从没有学过骂人,一时之间,什么也 说不出来。 「我来说!」一声怒叱,又是另一人站到怀空身前,正是屈戎玉。她戢指赤 心骂道:「你好好记得!姑奶奶便是屈戎玉,今天若不将你的屁眼和狗眼位置对 调,我就不姓屈!若不将你的舌头和龟头拿去喂狗,我就不姓屈!」 路上原本已围观了许多人在喝骂赤心等叁名回纥大汉,只是敢於上前拦阻恶 行的几名男子,都已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眼下的群众只是喝骂,没敢一股脑儿 围上去。群众听了屈戎玉的骂法,再见她明明是个粉雕玉琢c沈鱼落雁的黄花大 闺女,一下子都听傻了。 天底下的女子,也仅有屈戎玉敢这般骂人了! 「龟头?你说龟头?」赤心不仅不怒,反而哈哈笑道:「我的舌头和龟头不 会有事,如果你想用舌头尝尝我的龟头,我倒可以成全你!」这笑声很淫邪c说 出来的内容很下流,屈戎玉如何不怒?一缩身立即扑上,她的身法已达到可与元 仁右比拟的程度,围观者只见一抹绿影闪上前去,赤心同时抽剑横划,绿影立即 轻轻跃起,使剑尖在其足下划过,同时右手前引,伸出两指,剜眼指! 屈戎玉向来言出必行! 赤心号称回纥第二剑士,若论起真功夫,并不比黄楼逊色多少,还略胜白 重半筹。想白重全力一剑,屈戎玉身无兵刃,已难招架,可见此二人也在伯仲 之间而已。简而言之,赤心的实力犹胜屈戎玉些许,上次输给王道,是招输c并 非人输,屈戎玉身法虽快,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界,落空的划横一剑立即止而上扬 ,反斩屈戎玉伸出的右手。 赤心身旁的两名卫士反应虽慢了一线,也同时举刀斫向屈戎玉的手臂,叁人 一剑二刀,都是对着手臂,但左刀是砍手腕c右刀是砍膀子c中剑则是对着手肘 ,若中实了,别说是剜眼,一条手臂必然要生生分成叁段! 屈戎玉正想缩手,忽然一声狼嚎c配着一棕一白两道影子闪过,左刀右刀硬 生生的被截止了,屈戎玉立即回手转指,一把抓向剑刃平面。 赤心一惊,他没有轻敌,但也没有料到,屈戎玉身为云梦剑派门人,竟然懂 得擒拿手?当下猛转长剑,将原本由左下砍向右上的攻招,变为向身左旋转的剑 花,这一变招,不仅避开一抓,更可用最快的方向划个大圈,持续攻击对方,诚 可谓攻防一体的妙着。 屈戎玉此时已经落地,赤心身材颀长,比屈戎玉还高出了一个头,屈戎玉若 想剜他的眼,必要伸长了手才有可能,但她也万不能一边挡剑边挖眼,她与 赤心过了这两招,心里已十分明白对方的实际身手还比自己高出一筹,强攻讨不 了好,立即收招退开。 她一退开,挡下左右两刀的生物也一左一右立於她的身侧。 左边,白影是一身白衣的君弃剑;右边,棕影,赫然竟是药师小狼!它的口 中,还咬着半截断刀! 赤心也回顾身旁两名卫士,左手边的一人尚称完好c右手边的一人除了刀断 之外,脸上多了四道爪痕,这爪痕从额头沿向左眼,已抓瞎了他一支眼睛。但回 纥人敬重勇士,这名负伤的卫士不仅不叫痛,甚至一声也不吭,仍直挺挺的扬着 半截断刀站着。 赤心才刚将眼光转回到身前的屈戎玉身上,忽听得一声哀嚎,左手边的卫士 竟趴倒在地! 赤心微微一惊,定神一看,才见这卫士人是前趴,但两支脚掌居然都是向天 的!分明已被硬生生的扭断了!他伸手一摸,才知不只是断,这卫士的双腿腿骨 ,自膝盖以下,竟是寸寸碎裂! 这两名卫士自从刀锋被挡下c到屈戎玉退开,也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竟已受到如此重创!赤心傻住了,围观者全愣了,然后开始一小撮一小撮的议论 纷纷。 此时,人群外响起一阵嚷叫,都是叫人们让开,一队衙役冲进人群,为守者 ,正是一身大红官袍的京兆尹黎干。 黎干一见遍地尸首c赤心持剑,心里已有了底,又见赤心身侧一名卫士趴倒 地上,不住呼痛,再一转眼,又见君弃剑立在一旁,立时便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他随即喊道:「来啊!将赤心及其卫士押至大理寺!本官立即面禀圣上!」话声 一落,众衙役便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赤心与被小狼抓伤的卫士绑缚,又将断 腿的卫士且拖且拉,全带走了。 赤心居然毫不反抗,也示意卫士不可反抗。 黎干这才向君弃剑恭敬地说道:「君公子,可愿到大理寺作个证?」 君弃剑一手抚额c眉头紧皱,他运功散出酒气行功未毕,此时正是头疼欲裂 ,在丐帮大会上所受的伤至今也尚未痊愈,适才全力一击,劲灌双掌,一招便将 卫士腿骨打碎,此时更是气血不畅,可说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甚至连呼吸也显困 难了。对於黎干的问话,他没有回答。屈戎玉十分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对黎干也 丝毫不加理会,立即一把将他搀住,扶进客栈回房休息。 黎干懵了,怀空这才上前来,恨恨地道:「黎大人,赤心等人当街行凶,你 所见街景便是证物c所见百姓即是证人!」说完,也与诸葛涵进客栈去了。 黎干立即向四周围观群众朗声道:「有谁愿上大理寺,证明赤心当街杀人? 只要定罪,管他是回纥使节,也必死无疑!」这一喊,立时涌上了百多名民众, 都表示愿上大理寺,赤心在长安作威作福太久了!黎干见状,便点了几人,一同 向大理寺去了。路上,他刻意告诉准备作证的百姓:务必要说出君弃剑阻止赤心 行凶的过程。因为赤心是回纥大使,在长安行凶,大理寺虽然有权定他的罪,但 势必是要禀明皇上,才能用刑。昨日延英殿大宴,黎干自然在席,也眼见了皇上 对君弃剑的先怒后喜,可见得皇上也十分赏识这个年轻人。如果是由君弃剑出手 制服赤心,则皇上对於定罪一事,定会更加果决明快。 只要有在野势力的支持,大唐皇朝不必害怕回纥!黎干打心底这么认为。 平西街上,一名中年男子伏在被剖腹的孕妇尸首上痛哭失声,他不时望向那 无福见世的女儿,哭得十分凄厉。 药师小狼蹑足走到了女婴旁边,嗅了一嗅,又用前足拨弄了几下,中年男子 见状,厉声喝道:「滚开!滚开!那不是你的食物!」一把扑向女婴尸体,便将 她紧紧抱在怀里,浑没注意到自己已染了浑身的血c浑身的脑浆,那是一种令人 作呕的味道c令人心惊的颜色 他甚至不管,这头大狼足有一口咬断自己咽喉的可能,反正他的妻子与女儿 都死了,他什么也管不了了 小狼的双眼亮晃晃的,直盯着男子怀里的女婴,蓦然昂首,一声长嚎! 这是悲嚎! 小狼不会哭,它嚎了一声又一声,配着男子的哭声,混合成了一首惊心动魄 的哀乐。 怀空走出有凤来仪的门口,手上提着一个褡裢,他想去抚一小狼的头,要它 静些,但小狼忽然转首恶狠狠的盯着他,犹如盯着一个仇人,怀空只得收手。他 打开褡裢,取出了数锭银子交给男子,道:「节哀这些钱你拿着,将令夫人 与令嫒下葬吧」 男子哭着接过了银子,一手抱着女儿手拖着妇人的手,走了。 跟着,又有不少人来到平西街,都是来认尸的,那是出面阻止赤心行凶而被 杀害的人们的家属,怀空一一慰问,致赠一些银两。 小狼直盯着那拖着亡妻与女儿行走的中年男子,目不转睛。 它是在看那男子吗?似乎并不是。 怀空将银子派完了,认尸的人也都走了,他才回到客栈里,直往君弃剑的房 间去。 君弃剑由屈戎玉协助运功,此时已敛息收功,他看着怀空,问道:「小狼怎 样了?刚刚它叫得好凄厉」 怀空道:「它是宝兽,有人性,大概也是觉得难过吧」说着,不知不觉 咬紧了牙c握起了拳头。 这些回纥人太可恶了! 君弃剑散去了体内酒液,此时房内酒气颇重,屈戎玉走到窗边透气,她看到 街上的小狼仍目不转睛的盯着西方渐行渐远的男子,诸葛涵也走过来,也看到了 ,她问道:「狼也会认人吗?」 「小狼会。」君弃剑道:「小狼曾经带着寒星,千里迢迢从襄州追到杭州找 我;这次也是,它独个儿从山阳来到长安的它为寒星守孝,已一年了。」 「真是一头奇狼!」诸葛涵想了想,说道。寒星的名字,她不陌生,知 道君弃剑的人几乎都会听过,那是君弃剑唯一的小徒弟。 顾况在旁,一直未出声,此时才说道:「这赤心真是不知好歹!明知你们在 京,居然还敢当街行凶!真是自寻死路!」他说到这,自己不禁哂笑了一声。 听闻此言,屈戎玉柳眉微蹙,诸葛涵则说道:「昨晚你才说哥对皇上无礼, 乃是自寻死路,这会子自寻死路的却成了赤心。这立场转换,真是好快。」 「政场一向如此。」顾况哂笑道,说完,又轻叹了一声。 若非政场如此,他又何须与挚友李泌c柳浑天各一方呢? 「立场转换」屈戎玉喃喃说着。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诸葛涵道:「或许赤心是听到昨天延英殿上的事,气着了,本来是想来当众 向哥示威,才选在咱们投宿的客栈前杀人作乱,却没想到哥和璧娴姐姐这么厉害 ,他打不过他们!」 怀空颔首表示赞同,跟着又道:「此人偿命犹恐不及!我想去一趟大理寺, 此事大理寺卿必将进宫促请圣裁,我要入宫作证!」说完便要推门出房。 顾况将他拦下了,道:「该来的躲不掉,佛祖不是这么说的吗?」 怀空一怔,应了声是。 顾况道:「既是如此,你也不要多此一举了。京师龙蛇杂处,今日这种血腥 的场面,还是少看为妙。去我的矿坑看看如何?」 四人都不应声,怀空还是想要入宫作证,这赤心一日不死,大唐一日不宁! 眼见了这些回纥人的残暴,他念了几十年的『我佛慈悲』,此时已全忘光了! 诸葛涵细细的看着平西大街的石板上横流的汁液她很清楚的知道,那是 血c和脑浆,那红色的小河,混杂着一丝泥色,这情景她似曾相识对了,十 年前,当吐番大掠灵州的时候,满地都是这东西,当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程 至清则护着她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直到她们被吐番骑兵发现的时候,程至清一 把将她推入了路边的草丛,自己却被那些骑兵掠去了从此,她再没见过程至 清,再没见过她的第二个娘。印象中,妈妈被带走的时候,身上污秽的囚衣,就 沾染着现在平西大街上那种液体的颜色。原来,那是血和着脑浆的颜色 这就是属於战争c属於掠夺c属於杀戮的颜色。 屈戎玉也在想,她想着,赤心也是一条鱼,会吃鱼c会咬人的鱼!爷爷曾说 ,这种鱼也要养,它也是平衡的一环。屈戎玉懂事以来第一次打心底想反驳爷爷 !这种鱼怎么能养呢?将它养大了,会损失多少鱼啊! 一阵严肃又沈重的沈默,这间房虽大,却让人感觉到压迫,似乎屋顶随时也 会塌下来一样。顾况素有诙谐的评价,此时此地,却想不出什么法子让这些年轻 人脱离街上的那一幕。 半晌后,君弃剑忽道:「现在出发的话,傍晚可至蓝田,先到顾先生的官邸 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去看矿坑。」 这一句让其馀四人猛地回神,也都呆了一呆。顾况疑道:「你怎知傍晚能到 ?莫非你去过?」 君弃剑笑了笑,他与君聆诗游历江山十馀载,什么地方未曾去过?当下只向 诸葛涵道:「丫头,你和怀空去买四匹马回来,我们去散散心吧。」 诸葛涵答应一声,便拉着怀空买马去了。他们虽散尽了银两,但那只是李泌 所赠的路费,皇上所赐的百两黄金,还是原封未动。 君弃剑与屈戎玉c顾况在客栈结了帐,走出大门,却见药师小狼仍一动不动 地向西望,那是男人拖尸行去的方向。已见不着人影了。 君弃剑走近小狼,轻唤一声,小狼蓦地回首,立即张嘴咬住了君弃剑的衣袖 ,直将他往西拖。君弃剑怔了,他知道小狼之奇,绝不会作没有意义的事,小狼 要他往西去,定有所指,於是便任小狼拖着一路向西行去。 屈戎玉c顾况见着奇怪,也跟在后头走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叁话 第四类型计谋 ̄之叁 ; 小狼拖着君弃剑走出延平门,来到长安城郊,直将他拖进了一间木造屋里。 这即是同时丧妻失女的那户人家,屋中只剩下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恸哭已歇下了,只是含泪啜泣。不,这么说也不准确,那非啜泣 ,而是已将嗓子给哭哑了c眼泪给哭乾了,他如今已是无声又无泪,只在喉头发 出了似哭似笑的呵呵声,再加上他满身的血迹,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乍见也十 分可怖! 君弃剑挥手要屈戎玉与顾况别进屋,这屋子太小,容不得许多人,他跟着小 狼踏进屋中。中年男人已哭傻了,他的世界已经被摧毁了,对什么都不再需要有 反应c对什么都只是视而不见。母女两具尸体停在屋中,血还在流,那伤口太大 了,足够把全身的血都流光,整片地板犹如一潭血池。 小狼走上前去,舔舐着女婴的脸庞,不时也回望君弃剑一眼。 君弃剑不禁觉得奇怪 ̄小狼的自我防护欲很强c极强,除了寒星与自己之外 ,几乎没有人再能轻易的触摸它c它也不会让别的东西触摸自己,为什么却对这 无缘面世的女婴如此牵挂? 他心中有了种想法,但很模糊。 君弃剑的性格,有了疑问,一向必要求得解答才算,这次不了,他忽然觉得 有点害怕,第一次想去逃避一样未知的事物!於是他转头走出木屋,再不回头看 上一看。 走到屋外,才见诸葛涵与怀空已带着马站在屋外。 「你们动作真快」君弃剑说,这是种很恍惚的语气,他甚至不觉得自己 有说话。 怀空道:「我们已站了一刻钟了,看你发了一刻钟的呆。」 「正确来说,是发了叁刻钟的呆。」屈戎玉补充了一句。 君弃剑有点傻了,他觉得自己只是怔了一怔而已,只是在脑中出现一样十分 的物事,也不过眨眼而已,怎就过了叁刻钟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君弃剑现在只有一种直觉:再想下去,说不定会知道了 一件他不愿意去知道的事!既然如此,多知不如无知。於是,他作了声哨招呼小 狼,跟着跨鞍上马,一夹马腹,放骑朝北。 「喂 ̄不用这么急啊!叁刻钟罢了,迟不了的!」顾况在后头叫着,君弃剑 充耳不闻,他脑中只想着一件事:赶紧离开那木屋,愈远愈好! 大理寺中,堂下跪着赤心与他的两名卫士,还有满堂作证与围观的百姓,黎 干坐在副席,主席自是现任的大理寺卿刘嵩。 审案已结束了,其实不需要审,赤心在长安惹事并非第一次了,但如此光明 正大的残杀大唐百姓却也从未有过!但因着他劣迹斑斑,再加上作证的百姓们供 词一致c众口烁金地指认赤心当街杀人,此案其实已经定案。 刘嵩回想了犯案过程,只觉得惨无人道c毫无人性!他铁青着脸,肃然向赤 心道:「堂下可认杀人之罪?」语气中有怒气c也有杀气。 黎干双眼也直盯着赤心,想看看这回他要再怎样脱罪! 「不错,我杀了人,还不只一个人,我一口气杀了十四个人!」赤心扬扬答 道,神态仍旧倨傲:「怎样?想杀我?那就动手,赌看看咱回纥铁骑会不会踏破 长安城!」 话声未落,赤心身后的百姓们已响起了阵阵怒骂,有人朝他砸蛋c丢蕃茄, 也有人向他吐口水c掷鞋子,大理寺的卫士们没有拦阻c也不想拦阻,不一会儿 ,赤心已是一身污秽,他冷冷的回头一瞥,漠然道:「我记得你们了,一个都跑 不掉。」 不消说,这会子不只是蛋c蕃茄c口水c鞋子,已有人按捺不住,冲上堂去 解下裤头,准备在他头上撒尿。 这就太过份了一点,刘嵩急忙道:「别胡来!这儿毕竟是大理寺!」 已掏出鸟儿的百姓听了,只得穿上裤子,但也狠狠在赤心背上踢了一脚。 「左脚,我记住了。」赤心说,似说非说,那话声很笃定c又像是鬼判官在 记事。 刘嵩怕堂下百姓一哄作乱,只得命卫士将围观的百姓们挡在堂外,只留下了 作证的几人。跟着,他转头望向黎干,却见黎干也正看着自己。黎干脸上的表情 ,正是他想作出来的表情,真巧! 那是种有点错愕c也有点手足无措的表情。 赤心居然这样大剌剌的认罪了?这可是死罪耶! 两人相对默然许久,刘嵩道:「你怎看?」 这两人在官场上相处也非一朝一夕,颇有默契,黎干知道刘嵩问的是『铁骑 踏破长安』。其实黎干觉得可笑,药罗葛移地健想再来一次尿撒裤底的滋味吗? 但再一看,赤心的神情却是自信满满,无丝毫作伪,这又令他不安了。 刘嵩一语后,两位同僚又是相对默然,过了半晌,黎干才道:「先将赤心收 押大牢,我二人进宫请示皇上吧。」 刘嵩点头称是。这是必然的,赤心是回纥大使,要杀他,就得冒着和回纥开 战的危险,这种事一定要请示皇上才行。 於是,赤心与两名侍卫下狱了,黎干与刘嵩则赶进皇宫面圣。 关於赤心的处置,这是大事,两人请内侍转告后,李豫立即召见二人。 君臣在偏殿见面,李豫懒懒的坐在龙椅上,身上黄袍的黄龙看来似乎有点扭 曲c变型,不像龙,像蚯蚓。 二人见了李豫,还未来得及跪倒拜见万岁,李豫已先说道:「放了他。」 这句话淡淡的,有说c又好像没说。 应该是没说,赤心罪大恶极,能放了?这等人都不杀,还有王法吗? 黎干与刘嵩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於是黎干当先禀道 :「启奏皇上」 「朕说,放了他!」李豫目光一闪,喝道:「你们没听见?」 这一喝,着实把黎干c刘嵩给喝傻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刘嵩大着胆子,道:「皇上,赤心犯法非止一二,该杀他 的理由何止千万?岂能放了?」 李豫闻言,霍地起身,怒道:「刘嵩!你想抗旨?」 刘嵩一怔 ̄今日的皇上脾气好大!他生恐触怒皇帝,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 杀,只得连忙跪下,诺诺连声道:「不敢!微臣岂敢!岂敢!」 「黎干,你有意见吗?」李豫转视黎干,说道。 今日的李豫很有架势,威势十足,黎干也有点心惊,忙道:「无有!微臣无 有意见。」 「那就好,下去吧。」李豫说完,当即拂袖而去。 黎干与刘嵩呆然对望。 放了赤心?皇上吃错了什么药?皇上难道忘了君弃剑人在长安?忘了药罗葛 移地健不敢惹我大唐的北武林盟?为什么还要忍让赤心? 「怎办?」黎干说,这话是问人c也是自问。 今日的皇上看来脾气虽大,却非神智不清,皇上的旨意是要放了赤心,他们 应该照办吧? 刘嵩怔怔的望着李豫离去的背影,已消失门廊一方的背影,道:「先关着他 吧或许今日皇上正巧心情不好,咱们明日再来问。」 黎干点头称是,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不知道,无论再等多久,李豫都不会答应杀了赤心。 李豫回到寝宫,摒退左右,一个人怔怔的望着一张信笺发傻。 这信便是今日他醒来时,莫明奇妙在枕头上发现的,幸亏昨日他喝得大醉, 并未有任何后妃侍寝,否则就泄底了! 信的内容说长不长,仅仅六行字而已,但每一行都教他触目惊心! 头叁行,分别写着叁个日子,叁个看来毫无关连c毫无意义的日子,李豫的 头一个反应也是莫明奇妙,但再看到第四行,他忽然明白了。 第四行是一个法号:广澄。 这正是十年前他所鞭杀的那名女尼! 为什么要鞭杀这名女尼?常人都会以为,此尼冒认皇后。实际上呢?那就只 有李豫自己知道了。 李豫醒来时,看到这封信,顿时流了一身冷汗;如今再看,全身发颤! 这封信原来关系到天底下最大的秘密!一个应该只剩下李豫晓得的秘密! 对方如今是明摆着:如果你不照我的要求作,我就将这秘密公诸於世。 信里没有明言威胁,可李豫是明白人,他感受到威胁。 要求是什么?那在第五行,很简单,要他放了赤心。 初见此要求,李豫喜怒参半:喜的是,这要求并不算难;怒的是,对方居然 如此狂妄无礼,以为可以指使堂堂的大唐天子? 对方是谁?第六行,两个字。 仲参。 仲参这个人是谁呢?李豫不晓得,但他不是第一次接到仲参的信了。 几个月前,仲参也曾送信来,信里言明:君聆诗已至长安,可将诸葛静遗女 托之。李豫毫不犹豫的立即宣旨召人入宫,当面向君聆诗表达了『四水汇聚z谓 之涵』的机关密语。这算是让李豫作了一件好事,他颇开心,对於仲参这没听过 的名字,李豫以为那是君聆诗的朋友。如今一看,不像了,若是君聆诗的朋友, 为何要放过赤心?而且,仲参这家伙又晓得天字第一号的大秘密,他到底是谁? 李豫最终决定照办,但他不会傻傻的束手待毙,他不能留着一个知道大秘密 的人还活在世上!否则,广澄又何必要死?李豫当场将这封天外飞来的信笺烧了 ,将灰烬踢进床底下后,他立即呼唤来人。 话声未落,魏知古即亦步亦趋的进了寝宫,李豫道:「查出来一定要查 出来!把仲参这个人查出来,我要知道仲参是谁!」 魏知古听着,有点儿莫明奇妙:仲参是什么?那是人名吗?哪有这么奇怪的 人名!但皇上的命令不容违抗,仍然应声是,到外头吩咐去了。 李豫万万没想到,当年天弃鬼才稀罗凤为了与唐协攻云南,第一步就是获取 情报,於是让他的右手:号称『云南第一探子』的阿沁调查了一切有关唐朝的消 息,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宫闱秘辛。阿沁调查到的所有消息,当然不是全由她自 己亲自查来的,她手下有八百探子,遍布全国各地,这八百探子组成的情报网, 让阿沁无所不知c稀罗凤也就无所不知。 在稀罗凤与阿沁死后,仲参将八百探子召回,从中挑选出一名佼佼者任为心 腹,也就是他的『六大护卫』中的一名。八百探子原本从属於阿沁,如今从属於 仲参,所有属於阿沁的情报c秘密,这一切也属於仲参了。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或许君聆诗想得到,但是,君聆诗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话 立场转换 ̄之一 ; 仲参喝了口茶,很悠闲c很惬意,似乎他什么都没作,千里外长安城的李豫 正暴跳如雷,便如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其实仲参心里很得意,十分得意,他几乎要笑出来了!但是他没笑,因为他 想胜过自己的父亲,胜过被武林道上视为神c不可越的『天弃鬼才』稀罗凤。 他的父亲总是很平静c也很平淡,稀罗凤就在平静的平淡中,玩弄天下群雄於弹 指之间。如果仲参想胜过他的父亲,就不能为了这一着的成功洋洋自得。 仲参放下茶杯,眼望面前的二男二女 ̄那是四个倭族人,即是栗原苗c栗原 辅文c神宫寺流风c堀雪。 流风与雪都穿着汉人的布衣,栗原姐弟仍然一身黑衣c黑布蒙面。 与仲参的闲适成为对比,流风c雪二人颇怀不安,从表情就可以解读;栗 原姐弟没有露出面孔,但也可以看出他们紧皱眉头。 仲参很自在的看着他们,他注意到流风c雪c栗原辅文彼此对望一阵之后 ,最终都将目光集中在栗原苗身上,一如当初在山阳县时一样 仲参笑了,因为他确实的感受到对方的疑惑,这让他产生了优越感,一种让 别人摸不透的优越感,就如同当初的稀罗凤一样。这代表,他愈来愈接近自己的 父亲了,怎不让他高兴?他开始在心里回想自己的种种所为,想与稀罗凤作个比 较 他的第一步,是双方面同时进行的。他探出了神宫寺流风的山阳之行,结果 是中毒而返。中毒的人不能远行,自然得留在山阳县内休养;且中毒必须疗毒, 免不得需要买药,山阳县内便只有县城有药,於是他便在山阳县城里等。果然 有次遇到了栗原辅文去山阳县城买药,他便大大方方的向栗原辅文表示自己能治 好流风,栗原辅文将信将疑,但还是带着他回到了落脚的地方。他医好了流风的 毒,不用药,只用一根手指,纯以内力驱毒。这是四个倭族人都不能懂得的高深 技巧,自然让他们啧啧称奇。由此,他获得了倭族四使的尊重。於是,他在他们 面前戳破了屈兵专准备暗联君聆诗c集结南武林人力,在海岸边歼灭倭族军马的 阴谋。当时,栗原辅文c流风c雪都不能尽信,都看着栗原苗。因为,栗原苗 才是这个小组的行动决策者。 他的说词十分合理,没有破绽,因为那是他暗地观查许久才得出来的结论, 自然不会有错!但倭族与屈兵专的关系比眼前的他要来得深厚,栗原苗最终还是 半信半疑,他也不急着要他们信,很潇洒的走了。 跟着,他找上了汉鄂帮的李定,此时二十一水帮联盟刚刚成形,身为江南最 大水帮的帮主c又掌握了长江水运最扼要的鄂州,李定形同半个盟主。他告诉李 定:你们可能很怕云梦剑派,但我不怕;你们可能很敬重君聆诗,但我不敬。因 为,我比云梦剑派更有势力c比君聆诗更有才能! 李定自然不信,於是他当场与李定打了个赌:当时天下叁坊已开出赌盘,一 致认定君弃剑与云梦剑派是庐山集英会最有胜算的组织,蒲台c唐门c青城等派 门等而次之,若是他能令这些派门以外的人夺◇,李定便相信他比君聆诗c比云 梦剑派都还要强。李定自然不晓得,当时的唐门c青城,早已被中庸打得心服口 服,唯仲参之命是从了。 他跟着再回头找上倭族四使,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在庐山集英会夺◇,他 便能收服二十一水帮联盟,收服了二十一水帮联盟,等於掌握整个长江动脉,一 旦掌握长江,进可溯汉水直逼长安c退可依江割据半壁江山!他说完便走了,给 他们一晚的时间考虑。当晚,四人中最知汉史的雪从东吴开始说起,说到南北 朝时期的东晋c宋c齐c梁c陈,都是靠着长江天险抗拒北方。其中东晋大将桓 温,便曾经溯汉水而一度收复洛阳。栗原苗在此作了分析:二十一水帮联盟,在 整个大唐都是举足轻重的组织,如果有了二十一水帮联盟的配合,倭族军马甚至 不必在海岸登陆,可以沿长江一路直接攻进大唐腹心地带!况且倭族军马远渡重 洋而来,至大唐领土时,势必兵疲马倦,若在海岸登陆时果真受到偷袭,只怕毫 无还手之力,若果能得二十一水帮联盟支援,在入长江之后,溯江一段由众水帮 汉子代为操舟,倭族军兵趁机休生养息,登陆作战自然胜算大增!此事使得四人 心旌动摇,栗原苗开始觉得,与仲参合作,比与屈兵专合作来得有利。 隔日,仲参再度登门造访,栗原苗请他详细解说,他才具体的向他们述说完 整的计划:联合回纥c吐番c云南c倭族四路军马,分别以长江c湘江c以及昔 日楚汉所划的鸿沟为界,四国瓜分唐土。其中云南进入中原,必经巴蜀,但巴蜀 从在野的青城c唐门,到在朝的崔旰,都已经被他收伏;吐番连年进兵灵州,来 去自如,也无问题。仅馀两个难点:一是倭族军马登陆的时机与地点c二是北方 有个皇甫望吓阻了回纥。若能收服二十一水帮联盟,则倭族部份的问题即可解决 ,这是十分明显的。他说出了自己与李定所打的赌,更当场给了他们一个药方, 这是他向药泯要来的,创制者是药泯的师父c昔日的『云南第一杀手』喀鲁。药 调成之后,他亲自先服,然后示范。他站在十丈外用一颗小石子向一棵大树投掷 ,石子已经击在树上,栗原苗等人才刚刚见到他举手而已,他们傻住了。 此药具有奇效,无庸置疑。但流风不愿服药,执意要光明正大的与君弃剑决 胜负!他也不勉强,另教给流风一式与一套刀法,分别名为『真空刃法』与『太 刀乱舞』。流风也果有武学天份,不仅在短时间内学会了,更加以融会贯通,修 成另一套绝学,名为『翔刃』。 所谓『真空刃法』,原是拜月秘术中的一式刀法,说得更简易点,这套刀法 即是『斩断大气之刀』,不单纯靠内力发出无形刀气,而是藉着刀锋的极速挥舞 ,在空气中产生真空状态,远送攻敌。被真空刃伤及的人,伤口虽深,但见血不 多,常使人身受致命重伤而不自知。十五年前的段钰,也曾被巴奇以真空刃重 创右肩,再也无法使剑,才与其师祖互相参详,练就了蜀山创派从来无人可以练 成的绝学:能御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的『劲御仙气』。 於是在庐山集英会上,栗原姐弟靠着『断光』,瞬间便将二十一水帮联盟的 二十五名精英打下山去;神宫寺流风也用师傅托人越洋送来的名刀『影秀』使出 真空刃法,配合着太刀乱舞,几乎当场将君弃剑乱刀分尸c也打败了曾遂汴。他 们果然在庐山集英会上大获全胜,仲参赌赢了! 可是那段时间他很忙,因为他不能只顾着倭族,他还要替回纥打通南进的路 !他查出皇甫望在庐山集英会后连日奔波,累病了,即亲自找上门去,用『缠手 』将皇甫望给活活累死!那很有趣,堂堂的北武林盟主,一边挥动双掌边声 嘶力竭的求他不要再打c不要再缠了!那时他有种感觉,他想起了巴奇c也想起 了被他父亲托以后事的雷乌,什么云南第一强者?什么拜月教副座?只是他掌中 的蝼蚁罢了!皇甫望呢?北武林盟主是个屁!他根本就像是第二个巴奇c第二个 雷乌!也是蝼蚁!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於是他假装没有听见,持 续享受着那种感觉,直缠至皇甫望断气才算。 同时,他让中庸无时无刻的监视着大难不死的君弃剑,中庸这家伙很精明c 也很能干,还懂得趁机杀了无识与涯识,除掉了南武林在东南沿海一带的精神领 袖。不过很可惜,中庸用剑杀涯识,原是想嫁祸屈戎玉c再将云梦剑派的声名打 入谷底,却没想到,屈戎玉居然不会用剑!剑派门人不用剑,那可真是千古奇谈 ,此事也大出仲参意料之外,遑论中庸,所以仲参没有谴责中庸。反正中庸杀那 两个老僧,杀得不着痕迹,没人知道是他杀的。 继『暗杀』之后,他使出了第二招:嫁祸。他让李定以下的帮众放出流言, 将皇甫望之死冠给了徐乞。这原本很无稽,李定初听时,傻了;李定再转告众水 帮弟兄后,大家都聪傻了:皇甫望与徐乞乃同门师兄弟,十馀年来共同领袖北武 林群雄抵御吐番c回纥,可谓合作无间,世所共见;且二人交谊深厚,也是人尽 皆知!徐乞根本没有杀皇甫望的理由,一点也没有!但愈无稽的事,往往愈真切 ,一开始大多的人都不信,但一传c二传c叁传之后,无稽之谈仍然被传开了, 愈多人说c就愈像真的!所谓『谣言止於智者』,可是仲参很清楚的知道,世上 哪有这么多智者?这谣言不仅不会被攻破,只会愈传愈广! 而且这第二招会出现另一个效应:屈兵专被逼出来了,屈兵专果然再也受不 了年馀来诸多不利於云梦剑派的传闻,亲自找上徐乞想澄清一切。但徐乞是个直 性汉子,且双方又是敌对立场,哪会听什么解释?不仅不听,反倒当场送了屈兵 专一掌!一切都像一出戏,在仲参的剧本之中逐步上演,毫无差错! 跟着,他再次找倭族四使谈起旧事:倭族原本计划与云梦剑派割据江南,如 今可以取消了,改为倭c回c番c南四国联军,齐路并进,瓜分大唐如何?明言 湘江以西c长江以南,仍然划给倭族,一块地也不少。这诱惑太大了,仲参那时 直盯着栗原苗,看她蛾眉紧蹙c思之再叁,栗原苗最终下了决定:四国并进,胜 算比原本的计划要大上太多,况且倭族始终并无一点吃亏。她同意了仲参的建议 ,继之,这四个人也等同成了他的下属。 仲参拉拢倭族四使之后,先让李定出面在汉水将屈戎玉擒而囚之,要倭族四 使暗中协助,这是为了保证屈兵专必死的一着。他自己则再出第叁招:怂恿。他 怂恿唐皇李豫向君聆诗说出了诸葛涵的下落c也等同间接怂恿王道等人去到彭蠡 湖找出诸葛涵c怂恿蓝沐雨重会君弃剑c怂恿了屈戎玉愠而致战!如此一来,在 丐帮大会上,丐帮与云梦剑派势必大打出手!丐帮人多势众c云梦剑派英杰荟萃 ,双方声势旗鼓相当,明摆着是个鹬蚌相争的局! 不料有个失算:在他这个渔夫前去撒网之前,有另一个人上前去告诉鹬和蚌 说:鹬啊,我的左手让你咬吧;蚌啊,我的右手让你夹吧。你们不要再争了。 於是,鹬和蚌住手了。 这个人便是君弃剑!他拿自己的身体当沙包c用性命作赌注,使得元仁右与 徐乞罢斗,更使得丐帮与云梦剑派前嫌尽释。仲参的连环计,效用至此而止。 为了对付君弃剑,仲参只得再使出了第四招。 这一招,君弃剑绝对无法再破,仲参不能不感到得意。 他很得意,但倭族四使却是不安,栗原苗感受到同门疑虑的目光,终於出声 问道:「你很确定,他们都会照办?」 仲参笑道:「一定会。你想想:朱入京,意味着唐朝廷在河北多了一支可 用之兵,阻了回纥南侵的一条道,赤心恨不恨?君弃剑入京,竟得百官万民夹道 而迎,赤心恨不恨?延英殿上,君弃剑又得李豫大赏,赤心恨不恨?简直恨之入 骨了!一个喜欢杀人c心情差到极点的人,你告诉他说:你只要负责杀人,我包 管你一点事也没有,他会不会照办?不只会,你要他杀一个人,他会再多杀四个 c五个!这种事,简直是势所必然,不必担心!」解释了赤心的心态,倭族四使 尽皆颔首,唯雪面色略黯。至於为什么堂堂的皇帝李豫要听他的话?他没说, 这其中秘辛,不宜为外人道,因为这是秘密c是绝招,愈少人知道愈好。 「这招到底和对付君弃剑有什么关系?」流风点了一阵子头,问道。这问题 他想了很久,不问出来,终不痛快。 要赤心去杀人c要李豫放了赤心,是为了对付君弃剑?怎么看,流风都觉得 这之间毫无关系! 仲参笑笑,看着栗原苗。栗原苗摇头道:「我也不明白。」 仲参这才说道:「君弃剑很聪明,唯因其聪明,这招才能有用。」 流风更加不解,他不喜欢用计,但至少也有基本常识,即道:「凡用计都是 对傻人用,才见奇效,哪有对聪明人用才见效的?」 仲参道:「不然!蠢人容易中计,那是不错,但蠢人中的往往是『有形之计 』,比如诱敌深入,再埋伏设陷一类,这可谓之为『实而虚之』;但聪明人往往 不会中这种计,聪明人会中的是『无形之计』,比如我后方其实空虚,我便示之 以弱,此乃『虚而虚之』,聪明人此时往往会勒足不前,因为他怕中了埋伏c怕 对方是在诱敌,於是不敢进攻了。聪明人就是有这种弱点,想得太多,以至於不 敢冒险。便因君弃剑就是这种聪明人,所以我的计才能见效。」 他解释得不能算不详细了,只差没有举实例说明而已,但流风还是不懂,正 想再次发问,栗原苗已说道:「如果李豫果真放赤心,常人会以为李豫还是害怕 回纥,不敢轻易杀了回纥使节;但君弃剑不会这么想,他会想深一层,甚至深两 层c叁层,他这一趟去京,原本就是为了安定c确认北方形势,以期无后顾之忧 的对抗我族军马,李豫若果杀了赤心,他便会认为李豫有心抵抗回纥,而将北方 放下,专心江南之事。今日李豫不杀赤心,君弃剑则可能认为李豫不仅无心抗敌 ,甚至觉得李豫不信任自己 ̄毕竟长安无人能制服赤心,这次赤心若被抓,定是 君弃剑出的手。既然李豫不信任他,那他多待长安何益?他定会回到江南,同时 望南忧北,分心二致。到头来,只要我族与回纥军马齐路并进,他必然束手无策 ,两头皆败!」 「不错!不错!」仲参连连点头,鼓掌喝采:「苗姑娘果然天赋异禀,一点 就通!只是,你还少说了一样:那君弃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李泌教他的联 结朝廷以抗敌,我这一着,其实也是将李泌所教c君弃剑此行的种种所获,尽数 化为乌有!君弃剑一旦离京,所谓的『朝野联合』,不过空谈而已!」 说了许多,流风仍然似懂非懂,他已经不打算懂了。 仲参微笑道:「君弃剑这人与君聆诗很像,极其聪明,但心思太杂,作事效 果难免就打了折扣。比较起来,致心於兵学的诸葛静比君氏父子都要可怕的多, 所以在十二年前,我第一个行动便是先除掉诸葛静!我这一计,天下能识之破之 者,唯诸葛静而已,但诸葛静已不在了,君氏父子於我而言,不过砧上之肉!」 栗原姐弟与流风都点头了,雪忽然问道:「屈戎玉呢?她也只修兵学不是 吗?若说屈兵专是继诸葛静之后的第一兵家,那屈戎玉不也是继屈兵专之后的第 一兵家?」 这一问,让舱中的时间停顿了刹那,大家都呆住了。 他们都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胜我者,唯玉尔。 这句话,是已故的『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所说的。 屈兵专相人未曾有失,仲参也曾亲眼见识过屈戎玉的精明 ̄她能看出君聆诗 让君弃剑结识石绯c瑞思c怀空c蓝娇桃等人的用心,发现了君聆诗暗中进行许 久的『织网计』,诚可谓目光独到!这个小丫头,若置之不理,必成威胁! 沈默半晌,仲参慨然道:「上一计原本在上一计中,屈戎玉就该消失了 !如今看来,只好再出另一计」他左手支灐挥动右手,这是逐客了,他要 思考对付屈戎玉的办法。 仲参奉行『攻心为上』此一教条,想要重创屈戎玉,就必须由屈兵专下手。 但一个人不能死两次,他要怎么再去攻屈戎玉的心?这是必须深思的。 於是倭族四使尽皆起身出舱。仲参忽又叫道:「苗姑娘,你留着,一起参详 参详如何?」 倭族四使尽皆一怔,雪尤其感到不安,她觉得仲参这人明明才叁十岁,却 比屈兵专还更老谋深算,实在太危险了!当下拉了拉栗原苗的衣襟,缓缓摇头。 栗原苗摆手示意无妨,还是独自重入舱中。 仲参行至舱门,四下已然无人,才返身入舱,说道:「堀姑娘已被君弃剑的 言词打动了,她虽未明白表示,骨子里却是反对我们的『四族并进』大计,苗姑 娘可知?」 栗原苗闻言,一句『知道』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略一思索,终无反应。 仲参一笑,起身关上舱门,温言道:「此间已无外人,苗姑娘何不坦诚相见 ?」 栗原苗为之一怔,她听出了仲参话里的意思,那绝非仅止要她说出心底话, 而是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因为仲参的语气,不是对着一个合作的伙伴c或者下属说话,而是对着一个 女人。那是种包容c温和的语气,是男人的语气 她来到中土之后,只有一次曾经让师弟妹以外的人见过面容,那是在山阳县 的小屋里,仲参跟着栗原辅文而来,她未及反应,来不及包上覆面巾。此时仲参 关上舱门,作何打算?自然是要她再次除掉覆面巾了! 但再想想,仲参要她自己卸巾,已是十分客气,若果仲参动手,她能挡得住 吗?当下略一犹豫,还是将面上的黑布取下了。 她一取下覆面巾,昏暗的舱中为之一亮。 她的眉毛很细,但很直c很实在,那是盛盘眉,她有一对凤眼,眼角略长, 但由於身裁苗条c面容也相对清瘦,所以不显得眼睛小,反倒极为有神,显现出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的鼻子略为窄小,也是一线而下,未上胭脂,嘴唇即 已艳红。 她的五官就像线条所组成的,但很深刻,眉目间有七分英气c唇上眼角则添 叁分艳丽。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已活脱脱是个令人难忘的大美人。 仲参双眼定定的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嘻然道:「对嘛,这样多好,何 必直挂着那面巾,岂不气闷!」 栗原苗没吭声,仲参道:「你几岁了?」 她沈默半晌,回道:「二十。」顿了顿,又改口道:「不,是二十一」 仲参听了,在舱中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二十一也老大 不小了你来中原也将近叁年,一般女子,这年纪早该婚配了你在倭国嫁 人也未?」 她摇头了。 不只是还没嫁人,连对象也没有。她从小就跟着师父练武,一般年轻女孩该 经历的事,她从未有过。 仲参这一说,她才深刻的惊觉 ̄自己已经在中原虚度了大好年华! 「有没有打算在中原落土生根?」仲参问道。 栗原苗没回应,她已经有点傻住了,正在思索着,自己错过了什么? 仔细一想,原来,还真的好多 仲参终於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抗拒,就像没感觉一样。 直到外襟被脱下了,她才低声问了一句:「这就是你要和我参详的事吗?」 仲参一笑,没有回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话 立场转换 ̄之二 ; 诸葛涵一走出顾况家门,眉头便皱起了,原本准备参观『矿坑』的情致也消 失无踪。 天色很阴,阴得让人很不舒服;云层很厚,厚得让人喘不过气。明明是将近 中午的天空,但却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沈闷的气氛。云层里不时发 出闪光,看来很诡异c很让人心惊。 这不是出游的好日子c好天气。 屈戎玉也走了出来,她仰首朝天一望,立即吐出一句话:「密云不雨。」 后头顾况c君弃剑c怀空鱼贯行出,看了天色,一下子也觉得不大对劲。小 狼走出来时,没任何反应,只是垂着头。从昨天开始,它就一直垂着头,也不吃 东西。 「会下雨吗?」诸葛涵问。她是问顾况,顾况在此地任职,应该比较了解这 里的气候。 顾况没有立即回答,仍旧仰首望天。屈戎玉则说道:「不会下雨的,就是因 为不会下雨,才叫作『密云不雨』。」 顾况道:「我来此当差两年了,从未见过如此天气看来似乎会下雨c又 好像不会下雨我也说不清c看不懂了。」 君弃剑直盯着云层中的闪光,那光时而在东c时而忽西,似乎不是同一道光 ,却又好像是同一道光,他心中有股不安油然而生,但是,不安什么呢?很模糊 ,说不上来。 他很直觉性的望着东南方向,十分认真的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馀人见他神情专注的看着东南,也纷纷跟着他看。 极远方的天空,忽然打下了一道直雷!这雷不像平常的雷,平常的雷会放射 开c像树枝,这道雷不是,它很直,像把剑!这把剑从天而降,划出一道银光, 瞬间便没入地面了。 看到雷光之后,天色已渐渐放晴了,不一会儿,又是阳光普照。 君弃剑忽然感到心头一阵纠结c十分难受的疼痛,不禁皱起了眉头。很痛, 但是他一声也不吭,反倒别过头去,不让其馀人见到他的表情。直至疼痛稍缓, 他才呓语般说:「出事了」 这句话音量不大,但就像石块滚在泥沼里一样,滚没两下,就停住了,黏黏 的c又很稠c很沈重,想忘都忘不了。 大伙儿都不吭声,都在暗暗的想着:天有异象,必定是出事了。什么事? 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来,有什么事会大到天色变异? 然后,几乎过了叁炷香时间,他们才听到一声沈极重极的『隆』! 这声雷很响c极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沈默一阵之后,顾况说道:「别想了,今天咱是要去逛矿坑的。」说完,便 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也没管他人是不是跟上了。 直走出了县城,来到城北里许外,顾况才指着眼前的一座小山丘道:「到了 ,这儿便是蓝田玉矿。」 诸葛涵一看,立即面露憾色,叹道:「我还以为人说蓝田多玉,是随手 捡了颗石子剖开,里头就是美玉。原来还真的是个矿坑啊!」 「若俯拾皆玉,这蓝田县不人人都发财了?也别失望,待会逛玉田时,你们 可以选块石头带走,至於是选到顽石c还是美玉,那就看你们的机运了。」顾况 说着,领头便朝山丘走去。 他们通过了一处栅栏,守门卫士见是县令,自然不加拦阻。这会子走近了, 才知山丘并非山丘,而是一个方圆数里的乱石堆,里头有许多矿工正在干活。所 谓干活,无外乎挖石c运石c剖石。乱石堆既大,远看即像山丘。 乱石堆中有通道,四通八达的通道,分隔通道的也是乱石。有些是乌漆抹黑 的黑石c有些是土黄色的砂石。顾况领着他们走到一堆特别小的石堆旁,道:「 这就是已确定内里是玉的石块堆。」 诸葛涵听了,立感讶然 ̄这堆石头若是石头,也是最小c最不起眼的一堆石 头;但若都是玉,那可摇身一变成了宝山,比金山银山更有价值的宝山! 「开玉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顾况说着,从石堆中拿起一堆小石头,又自 怀中摸出一柄小刀,将石头切开了一个缝。他朝缝内看了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石头交给怀空,道:「一块石头的里面,到底是价值连城c可匹敌史上第一 璧和氏的美玉;还是一块又硬又臭c连丢到粪坑都嫌占位置的烂石头?落刀剖石 的时候,真是最让人兴奋的!有次县里的老匠工招人带来了一块四百斤重的大石 ,说里头可能是玉,但这么大块的玉,他不敢请易落刀,要请我作证,替他将石 头剖开。当我拿着利刃c面对着那块大石头,准备落刀的时候,紧张得心都要从 喉咙里跳出来了!」 「结果呢?」诸葛涵急着问道:「那是玉吗?」 「是玉!」顾况肯定的点头。 「这么大的玉,那不就是无价之宝了!」诸葛涵惊叫道。 「那倒不是。」顾况一叹,从怀空手里接回那颗巴掌大的小石头,颇感惋惜 c又带点怨愤地说道:「的确是玉,但四百斤的大石里,真正的玉只有这块石头 这么大。那天为了将那颗大石剖开,我这平常拿惯笔杆的手,后来一连叁天,连 筷子都拿不动了!」说完,随手一抛,便将小石头丢回了玉石堆里去。 诸葛涵也连呼可惜。 君弃剑忽道:「顾先生,你说可以让我们随意选颗石头带走,是不是?」 「是啊,不过不能选这堆玉石山里的便是了。其馀的,大小不拘,自便。」 君弃剑听说,不假思索,立即俯身捡起一颗石子,这真的只是颗石子,比顾 况适才所拿的那颗更小上许多,是一颗可以握在掌中的石子。他说道:「我就拣 这一颗。」 「这颗?」顾况一怔,道:「你拣这一颗石头比枣子核还小,即使通体是玉 ,也没啥价值可言!」 君弃剑微笑道:「这样就够了。」 「哼!」屈戎玉冷嗤一声,忽尔韵上心来,随口便念道:「请君游蓝田,君 拾顽石归,徒留璧埋空山间!」念完,便直瞪着君弃剑看。 此言一出,君弃剑不禁为之一愣。 这出身兵家的屈戎玉,居然还会作诗?还作得有板有眼,真可大出其意料之 外。当下只是直愣愣的与屈戎玉对视。 诸葛涵一看气氛不对,立即一左一右将怀空与顾况也拉走了。 药师小狼不必人拉,早已漫步行开。 君聆诗曾说,君弃剑於诗c书c琴c画等艺术创作的悟性不够,因此,才无 法习成『诗仙剑诀』。但是无法习成『诗仙剑诀』,却也不代表君弃剑的文采素 养不好。需知诗仙剑诀自问世以来,能体会其精髓者,也唯有创始者李白与君聆 诗二人而已。李白号称『大唐诗仙』,君聆诗则是『天赋异才的才子』,这两人 的智慧c文才,可说已走到了完美的地步。『好』与『完美』之间,还是有些落 差的。就是这段落差,使得君弃剑无法体会『真意』。 但他究竟并非『诗盲』,如何不懂屈戎玉的藉题发挥?他非常明白的从诗句 中c与眼神中,都感受到屈戎玉的不满。 『我有天下第一等的头脑c第一等的美貌c第一等的出身,对你情有独锺, 你却不领情,却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蓝沐雨去喜欢!你是瞎了眼吗?你倒说说 ,我是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这段话只是感觉,君弃剑感觉到屈戎玉那未吐出口的心声。屈戎玉虽然刁蛮 ,毕竟还是有点女孩子家的矜持,这些话可不能真正说出来。 更何况若真说了,在屈戎玉而言,等於乞讨同情!她自然不可能说了! 君弃剑筹思许久,终於开口应道:「吴起去魏悼王迎,陆逊超拔书生群。」 屈戎玉不屑道:「骥不与英雄乘,赤兔饥死粮前!」 君弃剑听了,只是摇头不语,避开了屈戎玉灼利的目光。 有才华c有条件的人,终是不会被埋没的,你又何必怕没人配得上你呢?君 弃剑的意思就是这样。 屈戎玉则回答: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便将是全天下的男子集合到我面前 ,也没一个能上我眼c没一个能比你得上! 气氛住了。 稍远处,顾况c诸葛涵c怀空则躲在一个大石堆后偷眼观看君弃剑与屈戎玉 的情况,见到君弃剑在气势上输去了,诸葛涵不禁叫道:「唉哟!哥在想什么, 璧娴姐姐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还犹豫!」 「君公子有他的原则。」顾况说。 「屈姑娘也是一样的有原则c很坚持。这两个人,只怕得一直这样下去。 」怀空也道:「叶敛一向将是非分得很清楚,从不妥协。就像那屈兵专,当叶敛 认为屈兵专是敌人时,便处处提防c时时小心;一旦他认同了屈兵专的所作所为 ,便是当众下跪,只为澄清屈兵专的清白也无妨了。叶敛心里的位置已有人占去 ,就算是凭屈姑娘这样的条件,想打个洞c钻个缝,只怕也是不易。」 「是吗?男人也会这么坚持?」诸葛涵忽然想起常武,回首看着怀空笑道: 「我以为大部份的男人,应该都是见猎心喜c见色心动的!」 「叶敛决计不会!」怀空盯着诸葛涵还未十分成熟的稚颜,极为笃定的说道 :「我也不会!再等上几年也无妨!」 诸葛涵一听,懵了;下一刻,脸红了。 於是,又是另两个人住了。 顾况哂笑一声,识相的再次闪开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四话 立场转换 ̄之叁 ; 九月八日,君弃剑等一行人从蓝田回返京师。由於李泌原先担心君弃剑『声 高震主』,才请顾况前来提点c给予节制,如今这问题已不复存在,顾况也就留 着蓝田任地,并未随着他们回京。 从城郊开始,他们就开始听到许多行人路人的私语谈论 「赤心被放了!」 「皇帝怕了回纥,不敢杀赤心!」 怀空听得面色大变 ̄赤心没被判罪?这怎可能!现在的情势,皇上难道不清 楚吗?今日不斩赤心,等同对回纥示弱,那他们到京师一趟是为了哪桩?尤其, 这次赤心几乎可说是栽在君弃剑手上,皇上不斩赤心,不只会失了民心c更将失 了『野心』:在野群雄的心!这对摇摇欲坠c苦无可用之兵的大唐王朝而言,无 疑是将送上门来的一支『游击军』拒之门外,皇上怎会作出这至错大误的决定? 「皇帝老昏头了吗?还是,他放弃这片江山了?」诸葛涵疑然道。她也奇怪 ,今日的皇上,与她幼年时印象中的那位中年太子,感觉实在差太多了。 怀空有点心惊,如果君弃剑也认为皇上无心抗敌,那大唐就完了!他十分紧 张的看着君弃剑,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但君弃剑没有反应,仍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甚至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怀空有点迷惑了,他无法判断君弃剑现在的心情如何。 屈戎玉也是一言不发,只是紧蹙蛾眉。她觉得不对头c觉得很奇怪c觉得这 件事十分不合理!但这一切不合理的事真的发生了!出身於兵家的直觉,让她知 道有问题,但是问题在哪里呢?她却想不透。 有些事,知道得不完全,比不知道还难过,如今的屈戎玉便是如此。 怀空发觉屈戎玉正在苦苦思索,不禁有些紧张了,君弃剑与朝廷的关系如今 便如同一根丝线,像蛛网一样脆弱的丝线,只要有人吹口气,便能将它吹断。怀 空生怕屈戎玉所说的话,便是吹断线的那一口气,急得赶紧说道:「我们入宫去 !入宫问清楚,说不准这只是百姓的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有时最是准确。」君弃剑淡淡应道,这句话将怀空震住了。 如果君弃剑果真已放弃了李泌所提出『联结朝廷』的大方针,那世上还有谁 能生出办法来顶住回c倭c番c南四路联军?君弃剑的意思是说,如果连皇帝都 放弃了这片江山c放弃了百姓,那么,我一介草民,又有什么办法? 屈戎玉也听出君弃剑话中对皇帝李豫的失望,她十分清楚如今联合朝廷军, 已是唯一对抗四路联军的方法了。如果放弃了这个方法,则爷爷一生戮力而为的 目标,等同宣告落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爷爷的心血终告失败!即刻说道:「这 件事实在太可疑了,定有内幕!我们不能这样轻易断定。」 怀空十分感激的看着屈戎玉,他很清楚屈戎玉有多么精明,也知道她的话对 君弃剑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屈戎玉既然如是说,君弃剑就一定会同意入宫。只要 入宫,就有希望。 君弃剑的眉毛果然挑动了一下,这一下即意味了事有可为!怀空跟着便说: 「如果皇上是被奸人所迫,我们即在左近c却不查明,那就枉了来此一趟!这一 趟势必要走!」 他说中了,李豫的确是被迫放了赤心。可惜,他只是凑巧中,也不知道到 底是何人所迫。 君弃剑沈默半晌,才应道:「好,就入宫走一趟」他应得很勉强,甚至 有点犹豫,但他也十分清楚,不能轻易放弃任何机会,这情同放弃大唐江山c放 弃神州百姓!入宫一趟,确实是必须的。 於是四人一狼向皇城直行,走到朱雀大门前,有名中年男子正在门前怒号c 指着朱雀门厉声喝骂:「李豫!你不杀赤心,连罪证如铁如山的赤心都不杀!你 还是人吗?你还有资格当皇帝吗!李豫,你还我妻女命来c还我公道!」不消说 ,他就是那位丧妻亡女的男子,他已经毫无顾忌了,居然当着皇城南大门直呼皇 帝名讳,但是卫士没有阻止c远处近处的百姓寂然观望。他犯了大逆不道的罪, 但是连杀人凶手都可以没事,大逆不道又怎样? 君弃剑听得心 ̄这人已经一无所有,他还在乎什么?没有了!唯其一无所 有,喊出口的话,才能是真心话!李豫啊李豫,你听到了吗?不杀赤心,你所失 去的,可不会只是独独一人之心! 卫士一见了是君弃剑,毫不盘问便放行了。他们才走上御道大街,即见道上 陈列了叁军将士数百人,一片寂静,更前方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矮台,身着龙袍 的李豫正在台上校兵,但听他喊道:「关内c河东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 「臣在!」一个苍老但雄浑的声音立刻响起,正是郭子仪的声音。可君弃剑 等人的视线被将兵挡住了,看不见。 「凤翔战区节度使李抱玉!」 「微臣在!」 「泾原战区节度使马!」 「末将在!」 「卢龙战区节度使朱!」喊到这个名字,李豫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沈,与喊 其他叁人并无不同。君弃剑皱眉了。 所谓『未卜先知』,并不是真的能够预知未来,而是从一些事情的徵兆c端 倪看出了事实的走向。比如说十五年前,诸葛静隐居云南c几乎对外事一无所知 ,但他却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锦官军的覆灭。他的判断依据来源是号称『大理毒 王』的凯特。凯特想招诸葛静加入大理国,也告诉诸葛静许多云南的事情。有段 时间,凯特经常走访诸葛静。有次凯特入门时神色黯沈,诸葛静劈头便问:「结 果怎样?」这句话让凯特懵了。诸葛静跟着又一句:「锦官军败了吗?」这就让 凯特当场傻住。 凯特十分清楚诸葛静对外情报几乎是断绝的,而他收到锦官军覆灭的消息, 也只是出门前的事情而已,诸葛静如何能知晓了?诸葛静才解释:你是大理极重 要的一员大将,你能时常前来拜访我,代表云南无战事。为何无战事呢?定是南 诏国镇守南诏的大将巴奇不在国内。既然不在国内,他会去哪里?巴奇是员战将 ,定是出去作战了。向哪里作战呢?自然是对南诏属地威胁最大的锦官军了 !既然你的神色黯沈,定是因为消息不利於大理,一切有利於南诏的事即不利於 大理。是故,必定是因为南诏作战顺利,既然南诏作战顺利,锦官军定已战败。 凯特听了十分感慨,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诸葛兄弟,一切在你眼中,都是 了如指掌。」 这就是号称『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氏五百年来第一才人的诸葛静。 君弃剑未臻天才之境,却也离此不远,他不能未卜先知,却能见微知着! 他听到李豫喊朱喊得并不欣喜,这不对!李豫原本极高兴朱能领军入京 朝圣,参加秋疆边防的!为了提振这些离开家乡幽州c远赴灵州作战将兵的士气 ,李豫理应要给予他们特别的眷顾。李豫是皇帝,只要将他们头领的名字喊得大 一点c响一点,就已经可以达成提振士气的效果了!但是李豫并没有这么作! 君弃剑的第一反应是:李豫真的放弃抗敌了吗?不只是百姓,他连卢龙军都 不要了吗?如果连卢龙军都不要了,又怎会要我们? 「臣在!」朱回得很响c很大声,但君弃剑充耳不闻。 李豫继续说道:「以上四位,各领本部军马,参加秋道防御。」 「臣领命!」四人齐声答应。 李豫一扭头,步下台阶,走了。 跟着,叁位节度使与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各率亲兵,也走了。 经过君弃剑等人面前时,郭子仪向君弃剑颔首示意,君弃剑立即回礼;朱 则冷瞪了君弃剑一眼,君弃剑不作搭理。 兵马散尽,御道大街又复空旷,怀空立即冲向李豫离去的承天门,朗声叫唤 :「皇上!皇上!李怀空有事见驾!」他喊得有得急c甚至很失礼,但他不能不 急。这一面关系到大唐的存亡c神州的绝续,谁能不急? 怀空喊了几声,人已奔近承天门,门内忽尔闪出一名太监挡在怀空面前,冷 冷说道:「皇上吩咐不想见你们,回去吧。」是近侍太监魏知古。 怀空怔住了,魏知古已扬扬离去。 君弃剑一言不发,紧盯着承天门。那是一道已关上的门,关住了希望与未来 的门。他的神情很凝重c甚至有点愤怒,他无法想得透,李豫的态度为何转变如 此之快? 诸葛涵见君弃剑神色有异,正在犹豫该不该过问,君弃剑却不给她发问的机 会,回身便向朱雀大门行去。 经过鸿胪寺时,君弃剑忽然抬头。 二楼,窗口,那张脸,贼头贼脑的嘻笑着,笑得让人火大。 赤心! 君弃剑一声不发,又复前行。 直走出了朱雀大门,屈戎玉才闷声道:「昨日之友,今日之敌;昨日死囚, 今日贵宾!这就是所谓政场的『立场转换』吗?」 君弃剑没有应声c诸葛涵没有应声c在后面的怀空也没有应声c药师小狼一 样没有应声。 这问题,有人能答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话 遗言 ̄之一 ; 从长安回返苏州的路上,怀空c屈戎玉c诸葛涵都感到有点不安。 他们并不怕发生什么事,而是怕君弃剑会作出什么事。 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起,君弃剑的神情就已经很不对劲,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一路上,叁人都不太敢与他搭腔,偶尔问了几句,他也是有问无答,整路的一 言不发。他到底想作什么呢?叁人都猜不透c想不着。他们只很明白的知道一件 事:因为李豫的态度,君弃剑发怒了!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途中还转往山阳一趟,去扫墓。回到苏州时,已是九月 底了。 踏进苏州城大门,君弃剑的神色刹时和缓许多,让怀空等叁人都松了口气 ̄ 幸好,他什么事都没有作。 一行直向林家堡旧宅而去,在宅子旁边,他们看到阮修竹打扮得花枝招展, 站在一间店门外招揽生意。阮修竹一见了他们,立即十分高兴的大叫:「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诸葛涵喜孜孜的迎了上去,向店门打量了会儿,道:「真是体面,你当老板 娘啦?」也不知她是说店体面c还是人体面。 屈戎玉望着店里的物事,从最日常的扫帚c锅铲,到稀奇珍贵的宝石c古董 ,乃至长枪c大刀等武具,真个应有尽有应俱全,这可应了店门上所挂的『 南北杂货』这块布条,真是个杂货店了!她走到君弃剑身边,道:「情况还没有 那么糟,至少苏杭叁帮不打算与你成为敌人。」 苏州的货物运输,不消说,凭藉的自是江南河c邗沟水路,这两条水路与太 湖都掌握在苏杭叁帮手里,今日店里能有货物,自是苏杭叁帮同意放行。依此观 之,曾遂汴c蓝娇桃的行动还算顺利,事还有可为! 她知道君弃剑为何路上郁郁,如此说法,当然是为了提振他的精神。她却不 晓得:苏杭叁帮同意货物放行,并不是因为曾遂汴等人的行动顺利所致,而是因 为苏杭叁帮听说彭蠡六帮在彭蠡湖上围住君弃剑c屈戎玉c怀空c诸葛涵四人, 那几乎是以百对一的局,居然也讨不了好,吓着了,在曾遂汴等人一上门拜访时 ,二话不说便同意货物放行。 君弃剑盯着店门,仍然无有欢容c无有反应。 店子里跟着迎出两人,是瑞思与李九儿,瑞思原本想向君弃剑发腔,却又一 眼就看出他的神情不对,将几乎吐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咽回了肚里去。她立即将 怀空拉过,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怀空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瑞思再看诸葛涵,也是一样的反应:摇头c不语。 只剩屈戎玉了,但瑞思与屈戎玉素来交恶,问她不如不问。 「王道呢?」君弃剑忽然出声:「还有绯c阿桃c阿重c阿汴c阿离?」 「都在后门仓库。」李九儿答道。 「去把他们叫来,」君弃剑向店内堂走去:「你们也都进来。」 他的声音持平c语调毫无起伏c甚至也毫无生气,众人都听傻了c怔住了。 唯有屈戎玉毫不犹豫的跟进了内堂。 李九儿前去将一众汉子找了回来,十馀人都进到了内堂。 王道一见君弃剑,第一句话便问:「敛,倭族这么久还没行动,咱们能不能 先往蜀中去?」 他这一问,曾遂汴与李九儿也十分期待了。对他们来说,没有比宰了崔旰更 重要的事! 唯瑞思暗暗叫糟 ̄王道毕竟是粗人,不懂得察言观色,难道看不出来,现在 的君弃剑便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吗?怎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君弃剑冷冷瞪了王道一眼,极不屑地说道:「想去蜀中?关我屁事!要去, 你就去,我懒得理你!」 王道一听,傻了。李九儿面露愠色,道:「什么叫作关你屁事?当初莹姐教 你多少,好歹也算对你有启蒙之恩,你居然不管?」 「我就是不管,那又怎样?启什么蒙?那是她自己多管闲事!你们想去蜀中 就去,少在这里烦我!」 王道听说,也生气了,一把便伸向君弃剑衣领。他这一手带着怒意,浑无丝 毫放水,岂料君弃剑左手轻轻一扬,便将王道的手臂带开,右手再出一掌,几乎 是随发随中,打上了王道的下腹。他这一掌使了七成力道,也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了!王道身子立即倒飞出去,将内堂的门扉撞了个稀巴烂。 君弃剑跟着喝道:「滚!你少烦我,就是有你这种凡事都要找我的混蛋,累 得我日日南奔北走,从无一刻安息!什么钱莹?什么梅仁原?根本就是累赘!你 快滚,你滚,我就清静了!曾遂汴,李九儿,你们也滚,滚得愈远愈好!」 他这般说法,怎么教人不气?听了他辱及梅仁原与钱莹,九汴二人怒气勃发 ,眼见就要掣出兵刃,怀空忙挡住曾遂汴c诸葛涵也急急拉着李九儿,生怕他们 果真与君弃剑在此动上了手。 君弃剑见了,又道:「诸葛涵,你也是!为了保你,我花费多少心血!现在 可好,嫌我累得不够,你又来凑热闹!你也滚,看到你,我就有气!什么乾爹的 女儿?说不准你也是冒充的!」 他这一段话可把大伙儿都唬住了,诸葛涵更是如遭五雷轰顶,愣在当地,不 仅作声不得,身子也住了。 怀空立即喝道:「你说这什么傻话」才说一半,君弃剑也骂道:「死秃 驴,你闭嘴!我要你一个和尚何用?教我认识什么官场人物?一个一个都是废物 !你也滚,他妈的,我真的愈看你愈讨厌!」他骂完,再转面向石绯,石绯一呆 ,直觉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开炮的人,但君弃剑不说话了,右手一伸,迅如雷闪般 拿住了石绯的右肩;左手再一伸,又抓上了宇文离的左肩。两人的肩膀才刚被拿 住,即感觉如同浑身泡在水中,完全使不上力。君弃剑便这般一左一右提着两条 大汉,便似抓着鸡仔儿一般,扬扬行至店门,将两人抛到了大街上。 他再转向内堂,对着馀下诸人道:「还不走?要我一个一个将你们丢出去吗 ?」 这么一来,大家都傻了c也火了,却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便与他产生冲突,即 使一拥而上,只怕也讨不了好!曾遂汴立即扶起瘫在地上的王道,与李九儿走出 店门。 半晌后,瑞思c阮修竹c蓝娇桃c白重都出来了。最后是怀空拉着诸葛涵 ,小涵吓傻了,她想哭,哭不出来;想说话,说不出声,走出大门时,她回头想 说:我要留下来! 但是君弃剑没给她机会,一把拉上了大门,将一群同生共死过的伙伴们拒之 门外。 「你这到底算什么!」宇文离愤然叫道,可是换来的,只有路人的好奇观望 c指指点点,那扇大门,纹风不动。 君弃剑呼了口气。 对,这样就对了。 「你赶他们走,自己却不走?」堂内走出一人,堂内还有人。 这声音很温柔c又有点讥笑,是种含蓄的责备。 这声音就已经明白的表示: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至少我知道! 无有他人,自然是屈戎玉。 「我原便没想能瞒你得过。」君弃剑回道,怒意完全消逝了,复归於他素有 的语气:极平静的平淡。 「你这样就认输了?」 「还不够吗?你想想,当初段叔叔c徐叔叔c乾爹c二爹c皇甫盟主一 时多少英雄豪杰毕集灵山顶上,只为了打败那『天弃鬼才』稀罗凤!如今的云南 c如今的回纥c倭族c吐番,加起来难道抵不过一个稀罗凤?而我们呢?二爹还 在,那是不错,但乾爹呢?段叔叔呢?皇甫盟主呢?我们哪里再生出这么多的好 汉?敌人比我们强大太多太多,我们根本没有胜算!你是兵家,你一定清楚现在 的情势,打没有胜算的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是勇气c有时是愚蠢!他们 还有活路,他们可以趁着现在能走,就快走。我不行,对头明摆着冲我而来,我 一日不死,对头就不会放松,那我何必要拖着别人下水?你也走吧,回回梦堂c 回云梦剑派去,至少待在云梦剑派,没人能动你分毫」君弃剑说完,坐倒了 c瘫软了。 他累了,自从出道以来,无一日清闲,总是连日奔波,一开始是为了找到诸 葛涵,认识屈兵专以后,则是为了抵抗倭c回c番c南四路联军。可是现在他发 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号称继『天纵英才』诸葛静之后的『当代第一兵家 』屈兵专都为此劳心瘁力c乃至重伤而亡,君弃剑又何德何能?他能比得上诸葛 静c能比得上屈兵专吗?连这两个人都作不到的事,他怎可能作到! 叁年过去了,君弃剑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无计可施! 屈戎玉没有出声,君弃剑想到的事,她也都想到了。 因为这两个人,现在用的是同一种想法:兵家的思路。屈戎玉也十分清楚的 知道,从李豫拒绝见他们的那一刻起c失去了朝廷军协助的那一刻起,他们面对 四路大军,已经是螳臂当车的情势,毫无胜算。 以兵家的道理而言,毫无胜算的仗,自然是不能打的。 「当一个布衣,隐居山林,自耕自食,一样可以活下去。」君弃剑极疲惫的 说道:「这是他们的活路」 「我有没有同你提过爷爷的遗言?」屈戎玉问道。 君弃剑一怔,摇头。 「云梦剑派创派千馀年c成名八百馀年,出过哪些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立功者,有淮阴侯c王猛;立德者,有司马德操c司马季主」 「这些人是云梦剑派门人?」 「奇怪吗?不然你以为,水镜门徒徐庶为何善击剑?爷爷说,事有可为c亦 有不可为,如今的情势,明摆着是要我们不可为而为之。保卫神州大陆,一直是 我们云梦剑派的使命,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们也不可退缩!」 君弃剑震动了。 『战至一兵一卒』 原来,河伯也早有这种觉悟! 「这整件事,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任务,自始至终,其实都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也不用灰心。」屈戎玉走上几步,与君弃剑一起倚着紧闭的门扉并肩而坐 ,微笑道:「你准备活下去也好c要送死亦无妨,总之,我会留下来,你撵也撵 不走。除非,你打算像打王道那般将我打出去。」 「随你便吧」君弃剑闭上眼,叹道。 「那就一起走下去吧,走这一条死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话 遗言 ̄之二 ; 门里门外两般情。 被君弃剑撵出门外的十馀人,有人觉得莫明奇妙c有人怒不可遏c也有人伤 心落泪。 「现在怎办?」白重问道,语气无有怒意,他是属於莫明奇妙那一种。 这话问得很自然,但一时无人能答得上来。 细数这十一人,曾遂汴与李九儿在故乡锦官城,已成了重金悬赏的要犯;王 道原本就是无依的孤儿;蓝娇桃被视为云南叛徒;在冈底斯山劫狱事件后,石绯 的义父马重英不知受何惩处,他自然也不敢再回吐番;瑞思c白重c宇文离如 今也被回纥逐出族群;怀空则自幼出家,京城兴善寺就是他的家,如今还俗了, 怎能再回兴善寺?至於阮修竹与诸葛涵,原本就是自己决定离开鄱阳剑派,又如 何拉得下脸再回去? 换言之,虽然理由各各不同,这十一人则有一个很大的共通点 全部无家可归! 白重的问题一针见血,让他们深刻的感受到,自己都太倚赖君弃剑了,都 把君弃剑的身边,就理所当然的当成了自己的家!年方十八的君弃剑,成了这一 群人的大家长,义务的接纳他们c替他们处理事务 难怪他会气疯了 ̄众人如斯想着,连他们自己的事,自己都处理不好,这些 问题一股脑儿的丢到了君弃剑头上,一下是蜀中下是回纥c赤心下又是 诸葛静c倭族c吐番c云南,谁能不疯? 只怕就算是君聆诗,也要大呼受不了! 於是,怒意消逝了,剩下的多是同情。 唯有一人例外,她加入这个浪人集团的时间尚短,不能切确的感受到君弃剑 身上担子之重,只想到自己的委屈,当即大嚷道:「混蛋!我要去找沐雨,我要 告诉她,原来君弃剑是史上第一个大忘八!龟儿子!」此人便是阮修竹。 没人应声。大多数人都已想通了君弃剑的劳累疲乏,实在不想再骂他。 「也好」瑞思忽然说道:「我们暂时分头行动。说穿了,很多事都是我 们自己的事,原便没道理一直麻烦他。或许」 或许什么?人人都等着她再说下去,瑞思摇摇头,不讲了,只道:「阿重c 老公,我们走吧。」 说走就走,这叁人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街道上。跟着阮修竹道:「小涵, 你怎样?这种哥哥不要也罢,和我一起走吧!」 诸葛涵没有立即反应,她只觉得不对头,哥这样作一定有理由!什么理由? 她却想不来,她虽然有机巧,毕竟不是兵家,万不能知道君弃剑想作什么。 唯今之计,只有与阮修竹一同去了,否则也是无处容身。她直觉性的看了怀 空一眼,怀空点头首肯,她才回道:「嗯,好吧,我也去。」 既然如此,怀空与石绯自也与她俩同行了。旁儿蓝娇桃忽道:「介不介意再 多加一个人条蛇?」 阮修竹很大方的答应了,於是五人一蛇也离开了。 只剩下曾遂汴c李九儿,还有被君弃剑一掌击伤c至今尚未醒转的王道。 九汴看看王道,而后对视一眼,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幸好适才未真正与君弃剑动上手!刚认识这小子时,他不过是个初生之犊而 已,但在庐山集英会后,他从不使出真功夫c甚至从不轻易与人交手,九汴已无 法看出他的斤两到底有多重了!他能以身体接下元仁右c徐乞二人搏死命的一击 而不立毙当场,便已说明他的内功造诣已非泛泛。如今再看王道的伤势,更笃定 了九汴心中的想法:君弃剑已不下於徐乞或元仁右! 「屈戎玉没有出来」曾遂汴看看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一人。 李九儿道:「她和我们有点不一样,毕竟人家身后有云梦剑派,不像我们, 一无所有,有的只是数不尽的麻烦我们这些人对君弃剑来说,的确是累赘, 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连接了一个说服苏杭叁帮的任务,也得仗着他本身在彭蠡湖 上震慑了彭蠡六帮,才能成功人家的确和我们有点差距。」 曾遂汴沈默了,沈默也就是默认。 「现在我们要怎办?」李九儿问。 「流浪吧,反正我们常常流浪。」曾遂汴将王道扛在肩上,走了。 门外十一人一蛇走了个乾净,才见药师小狼从暗巷中行出,走到店门前坐 下了。它在守门。 时在十月,阮修竹c诸葛涵一行人来到彭蠡湖畔。 循道来到蓝家屋外,蓝家父母正在收拾渔网,蓝母瞥见这一行五人,石绯与 阮修竹她倒还认得,但认得也当作不认得,仍是作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蓝父只认得阮修竹,知道是女儿在鄱阳剑派的好友,即向屋内叫道:「女儿 !女儿快出来,有人来找你了!」 他喊得很高兴,因为女儿回家两个多月了,一直无有欢容。期间元伯独身前 来拜访过两次,一次是告诉女儿,君弃剑来到彭蠡湖上了;另一次则是传达了君 弃剑已买下苏州林家堡故宅的消息。即亦,君弃剑已确定将以苏州作为根据地。 元伯两次来访,蓝父都在,他亲眼见着女儿听到这两件事时,眼中有光芒略 闪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最后总是与元伯寂然对望,然后默然送走元伯。 蓝父知道,女儿心里很想找到苏州去。但去了之后呢?有谁规定,她一去, 君弃剑就一定要收留她的?没这道理,人家买下林家堡故宅,又不是拿来开收容 所!更何况,人家干的是拚死打活的勾当,这女儿却连抓鱼都会溜手,能帮得上 什么忙?不添麻烦就很不错了!於是,他还是静静的养着这女儿。 只是,养归养,却极困难,毕竟家里穷啊!一家五口省吃俭用,每一餐每人 还是吃不够一碗饭。再加上近来媳妇开始害喜,有身孕了!孙儿一旦出世,家用 势必更加拮据。女儿已经二十岁,早该嫁人了,但穷渔户能有什么好对象?蓝父 并不急着催女儿嫁人,人说知女莫若母,在蓝家则是知女莫若父,他太清楚女儿 心里想着什么。蓝母虽则提过几次,女儿拒绝后,也不说了。反正蓝母也十分清 楚:女儿的条件并不算好,说亲也不见得必有人要,何必自找苦吃? 这会子可好,终於有人找上门来了! 蓝沐雨闻声出屋,一见到阮修竹,笑了。两女各自上前迎向对方,只差两步 便能抱在一趟,旁儿忽然爆出一声河东狮吼:「慢着!」两女一怔,都呆住了。 蓝母走上前来,质问道:「今儿她要负责晒鱼晡的,你们将她带走了,活儿 谁来作?你们要把她带去苏州,那就最好,我不管,但是至少要把今天的活儿作 完才准走!否则咱家的损失谁负责?」 「你个死老太婆!」阮修竹早已给君弃剑了一肚子气,立即回口骂道:「 我就是要带沐雨走,就是要放着你们的活没人干!怎样,你咬我啊!」 蓝母喝道:「光天化日,你想绑架?这有王法没有!」 「王法」诸葛涵在旁嘟嚷:「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大街杀人都可以没 事了!王法是什么东西?早给狗叼走了!」 蓝母一听,以为诸葛涵绕着弯儿骂自己是狗,捋起袖子跨上一步,见势便要 甩诸葛涵一个巴掌,怀空急忙截住,石绯也道:「不然这样吧,咱们付给你工钱 ,向你租人,总行了吧?」 「行,钱来!」蓝母立即伸出已捋起衣袖的右臂,朝向石绯:「一两就好, 她值不得许多钱!」 石绯一摸袖袋,但却空空如也。他们原本便不是有钱人,虽然前阵子攒了许 多银钱,但都给瑞思收去了,用来买下c整修林家堡故宅c以及开设杂货店,所 有收入支出都是瑞思经手,他身上原本分文不明。不只是石绯,怀空c蓝娇桃c 诸葛涵c阮修竹四人也是一样,个个都是两袖清风!怀空等人得到李豫所赐的百 两黄金,也全都留在苏州的店里了,唯诸葛涵留了一些碎银在身上,也由於雇 船家来彭蠡湖,花光了!这下可好,原来他们五个人,连一两银都拿不出来! 五人一时面面相觑,都期望能从对方身上挖出些银钱来。 蓝母见了他们的表情,即知他们没钱,道:「没钱租个啥人?屁也不给你一 个!」说着,便要将蓝沐雨拉回屋里去。 诸葛涵没好气的叫道:「死老太婆,给你比一两银更有价值的东西总行了吧 !」 「那可得看看有无那个价值!」蓝母回头道。 诸葛涵再不应声,便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她头上只有这么一根簪子,一 时头发如黑瀑般散开,长已过腰。怀空看傻了。 蓝母则盯着诸葛涵手上的簪子。 那簪子通体碧绿,不是一般的玉,是璧钗!钗头镶吊着两串细小的金珠,原 来是根翠璧金钗。 「这根钗子,你便再花五十两百两,也找不到一样的了!」诸葛涵道: 「别和我说它在你眼中不值一两,否则你便等同承认自己是瞎子!」 蓝母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簪子,她直愣愣的伸出手,喃喃道:「值了 ,真是值了」 「慢着!」这回是阮修竹喊话,她也从怀中摸出一根钗子,直塞进了蓝母手 里,道:「这个给你就够了!」趁着蓝母未及回神,便将蓝沐雨拉走了。 蓝母一怔,六个人且走且跑,一下子就去远了。她这才细看手上的簪子,只 是根铜簪,但簪头上却镶了颗小指头大的珍珠,光这颗珍珠,便价值不菲了!阮 修竹怎能给得这么乾脆? 六人来到湖口镇,时在正午,石绯道:「要不要找间客栈吃饭?」才一说完 ,就有点后悔。 他们哪来的钱吃饭? 阮修竹二话不说,见着一间当,独个儿便闯了进去,过不多时,又走了出 来。她抖抖手上的荷包,道:「钱有了,吃饭去。」 那荷包抖了也没发声,却不是里头无银钱,而是太饱实c塞满了,发不出碰 撞声来。石绯疑道:「你当了什么东西?」 「瑞思给我的首饰,反正用不着了,就全当了。」阮修竹应道,走没几步, 见了一间客栈,立即又没头没脑的撞了进去。 蓝娇桃见了,摇头道:「冒冒失失,她作事从来不和别人商量的吗?」 「从来不。」蓝沐雨回道。 「对,从来不。」诸葛涵也道,十分笃定的口气。 蓝娇桃与怀空对视一眼,然后,又同时投注给石绯同情的目光。 石绯也只能苦笑而已。 说归说,总不能在街上站着,五人还是跟了进去。 有钱就不必客气了,阮修竹已要了一间厢房,连酒菜都点好了。 进房后,蓝沐雨先要替诸葛涵将头发挽上。蓝沐雨接过那根翠璧金钗后,一 时也看傻了。 适才距离远,看不真切,近看才知道,这根钗子不仅是翠璧,还会发出淡淡 的绿光,拿在手上,才感觉到它温和的触感,不得由衷赞道:「好美的钗子!以 前怎没看你用过?」 蓝娇桃走近看了细瞧了会儿,道:「这是蜀中的东西。」 诸葛涵不禁惊异的看着蓝娇桃,那眼神很明白的表示:你怎知道? 蓝娇桃道:「璧会吸气,这钗子有湿气,但不是一般的水气c雾气,是不成 雾的湿气。只有蜀中才有这种又湿又温的空气。」 诸葛涵颔首道:「对,这是蜀中的钗子。」她顿了一顿,又道:「这根钗子 以前不能用,它是我爹和我娘的定情信物。」这算是回答了蓝沐雨的问题。 怀空道:「若是天纵英才夫妇的遗物,何只百两?该是千金不易了!」 蓝娇桃略略皱眉,喃喃道:「诸葛静c谢祯翎」 这句话又让诸葛涵怔住了 ̄诸葛静的名字,世人皆知,那没什么稀奇;但知 道她娘闺名的人却不是太多。 蓝娇桃无事般回位坐下,道:「云南人都知道。我小时候听说过,这两人是 牺牲品」 「什么牺牲品?」阮修竹好奇的追问。蓝娇桃摇摇头,道:「不晓得,说故 事的人只有说他们是牺牲品。」 诸葛涵唯垂首不语而已。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不会忘记被世人称作『天纵英才』的父亲,为什么会躲 在箭村,为什么不管是朝中c还是在野的人们想请他出山,他都一概拒绝 他拒绝的方式一向很简单,只是甩起袖子露出手臂c还有张开嘴让对方看看 而已。这样就很够了。 因为 「好了。」蓝沐雨出声,打断了诸葛涵的思维。 诸葛涵的头发重新挽起了,也不是挽,而是编成了个长辫子,辫尾又上卷在 后脑。看起来很复杂,但只用一根钗子固定而已。自然,在左额前的那幕浏海还 是留着,遮着她左额上那铜钱大的烙印。 诸葛涵甩甩头,钗子并无丝毫松落滑动,就像钉在头上了,即笑道:「沐雨 的手还是一样巧!没有你作不来的女红。」 蓝沐雨也报以一笑,而后向阮修竹道:「姐,你们怎么会来?是不是君弃剑 要你们来的?」她问得很期待。 阮修竹听了,立即蛾眉倒竖,怒道:「不是!那无情无义没血没泪的人渣! 他根本不会想到你,你也不用再想他了!」 她这一喊,厢房中顿时宁静了,人人都垂下了头。 蓝沐雨傻住了。人渣?骂谁?是君弃剑吗?他怎会变成了人渣?又怎会无情 无义没血没泪了? 阮修竹道:「那浑蛋,把我们全赶走了!这就算了,他居然还把绯提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到大街上,他还骂小涵冒充了诸葛静的女儿c骂怀空是秃驴! 气死人了!真的气死人了!我一辈子都没让人这样骂过!」她说得很直接,浑没 注意到『秃驴』这两个字实在不该出口。 「怀空不是秃驴了!」诸葛涵纠正道。 阮修竹道:「又不是我说的!是那浑蛋说的!」 怀空唯摇头叹息而已。 「他并没有骂你啊,你何必这样生气?」蓝娇桃哂笑道。 「你又没被骂c也没被丢c没被打,你当然不气!」阮修竹叫道:「可是他 污辱小涵c他把绯丢到街上!我怎可能不气!」 石绯道:「说真的,我也以为他会骂我」 阮修竹道:「骂你什么?你什么也没作错,他能骂你什么!」 蓝娇桃道:「怎会不行?他大可以说我和绯是云南c吐番的间谍,是卧底! 也可能是他骂累了,直接用丢的比较快吧。」 蓝沐雨终於回神了,问道:「姐,你说有人被他打了?谁被打?」 「是王道」石绯愁然道:「那一下捱得着实不轻,整个门板都撞烂了! 也不知道他的伤势重不重」 「没被当场打死算很好了!」阮修竹哼声道:「沐雨,你知道了吧?他就是 这样一个忘八!连伙伴朋友的性命都不管了,还嫌我们累赘!这两个月来,我整 天在店门口招揽生意,真不知道是为了哪桩!我看他是怕了,想躲起来,怕人多 容易被发现,怕被我们拖累,所以才赶走我们!」 蓝沐雨疑道:「躲起来?为什么要躲起来?」 蓝娇桃道:「倭族就要打来了,或许他是觉得无有胜算既然打不过,那 就只能逃,只能躲」 「他会躲吗?」蓝沐雨皱紧了眉头,道:「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很短 可是从传闻中来看,他不是一个会逃避危险c逃避麻烦的人。」 「传闻哪能作得了准!」阮修竹道。 「那我们别说传闻吧。」蓝沐雨转向石绯,道:「绯,你和他相处最久,你 觉得他会吗?会逃避困难c逃避危险?」 石绯一怔,立即想起了前年四月,他与君弃剑初会面的时候 那时的君弃剑,只配着一把无鞘剑,带着王道c魏灵,仅仅叁人,堂而皇之 的挡在他义父马重英所率领的五千铁骑前头 这是何等场面?当时义父根本不用下令攻击他们,只消五千铁骑行军不停, 他们立刻就要被踩成肉屑!以此观之,君弃剑会躲避危险?无稽! 「不会!」石绯极笃定的应道:「不只不会躲,他会迎向危险!」 蓝沐雨又问:「他会无情无义,只顾自己逃命?」 「不会!」这次是蓝娇桃应话。 蓝娇桃也想起了,杭塘山上,君弃剑为了取蛇王胆救他的小徒弟寒星,硬撑 着毒素未除的病体,上杭塘山捉紫冠鳞虺!君弃剑为了救徒弟,连自己的命都可 以不要。以此观之,旁人也就算了,他又怎可能弃诸葛涵於不顾? 除非他打心底认为诸葛涵是冒充的!但这没有道理啊! 「他没血没泪,倒可能是真的。」怀空幽幽说道:「他在庐山集英会上,血 几乎便已流光了。而且,他也从来不曾哭过。」 蓝沐雨道:「那便是了,他已死过,还怕死吗?事实证明,他面对危险,不 只不会躲,还会迎上去!」 众人心里都默认了,他们都深深的记得,君弃剑以身体接下了元仁右与徐乞 搏死命一击的那一幕! 这种行动原本就是送死!他怕死?可笑! 「他不是想躲起来?」这会子原本怒气最盛的阮修竹也感到疑惑了。 「决计不是!」怀空笃定的应道。 「那他为什么要赶走我们?」阮修竹又问。 这问题不好答,一时无人接腔。 半晌后,蓝沐雨道:「我觉得,只有一个理由能让他赶走你们。」 众人都期待的看着她,想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理由,大到他连小涵都要赶 走?他明明和小涵说过,『就算黏着我也无妨』啊! 诸葛涵忽然想通了,呆然道:「莫非危险就在哥身上?」 蓝沐雨缓缓颔首,道:「以我对他的认识,只能猜到这样。至於是什么危险 ?这就要问你们了,毕竟你们和他相处的时间,都比我要久得多;他身上发生了 什么事,你们要比我清楚得多。」 诸葛涵闻言,愕然望向怀空。 怀空也想通了,极沈痛的说道:「傻了!我真是傻了!怎就没想到,他是打 算自己去对付倭族!因为他知道此事无有胜算,不想让我们也一起送死,只得将 我们先行送走了。但若明言,我们必然不肯乖乖离去,於是他只好大扮黑脸,把 我们一个一个全都撵出门去,我们大怒之下,就不会明察是非,只会怨他恨他, 自然不会再回去找他。若不找他,也就等於远离了危险这就是他想让我们保 命的办法!」 怀空只说对了一半,君弃剑不只是要自己去对付倭族,而是感受到更大的危 机!这危机还躲在暗处,不知何时会袭来c也无有解决的办法,为了让其他人远 离危机,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让自己孤身一人! 只是,有个他撵不走的屈戎玉留下了。 石绯对着蓝沐雨叹道:「我和他认识这么久,对他的了解,居然还比不上你 !」 「这就叫旁观者清吧。唉!真不该让你们把话说完!」 这句话不是厢房里的任何一人说的,而来自厢房外。 房门打开,走进二人。 前是常武c后是龙子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五话 遗言 ̄之叁 ; 十月四日,锦屏山。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十五年前的十月四日,织锦命丧嘉陵渡口;十四年前 的十月四日,君聆诗於锦屏山上立衣冠冢,并将其义子取名为『君弃剑』。 「原来已经十五年了你有在算吗?」 君聆诗步上山来,他推着一辆轮椅,椅上坐的是白柏,木色流第二代行四c 黑桐的四师兄。 面对着白柏的问题,君聆诗浅浅一笑,没有回答。行至冢旁后,他蹲下身子 ,用双手细心地将冢上的杂草一根一根拔去。 这动作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虽已入秋,但日头不小,君聆诗已汗湿襟袖。 白柏只在一旁看着,他双腿已废,帮不上忙。 拔尽杂草后,君聆诗温柔地抚一木制的冢碑,细声说道:「我回来了织 锦,我回来了。」说完,他解下琴囊,就在冢边坐下,缓缓调弦。 他的动作很轻柔c很随意,虽持续进行,但作得很慢,就好像他的时间是不 会过的c好像时间是用不完的。 更好像,其实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与冢中的织锦,其馀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所以什么也不用在乎,慢慢来,就成了。 织锦是个急性子c君聆诗则有些懒散,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真乃数十年 如一日。 白柏一直没吭声。 正午上山,到了日薄西山时,君聆诗才终於调好琴弦,这是他生平调的最好 的一次弦。面对着最重要的人,自然要给予最好的。 叮c叮 琴弦响了。 白柏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 他听到了温缓的流水声,流速很慢,但很稳定。 顺着水流,白柏看见了许多东西,有高山c有大河c有瀚海c也有荒漠c有 人声喧杂的闹市c也有幽静悠远的山林。可这些地方,都不能使得小水流叉了道 c也不能让它乾涸,它遇山过山c遇水越水,还是一样的流下去,流到天涯c流 到海角。白柏知道,它会这样流下去,千秋万世。 曲终。 睁眼,才知夜空笼罩。君聆诗仍然坐在冢旁c手按在弦上。 白柏赞叹:「人称你为『琴中圣手』,果然名符其实」话一出口,白柏 便有点后悔 ̄自己怎会这么俗气呢?适才那琴音其实并非琴音,是心音,君聆诗 所制造出来的声音,琴只是一种媒介种工具而已!君聆诗能将自己的感觉c 心意以琴表达出来,他的境界,怎能是区区的『琴中圣手』四字所能形容的呢? 真要用任何方式来形容君聆诗适才的演奏,最好便是『静』,唯有宁静与沈默, 才能真正表达出聆乐者的感慨与心动。 白柏转念又想:君无忧这小子果然不同凡响,论辈份,我还高他一辈;论见 识c才华,却要自惭形秽了! 「前辈,」君聆诗忽然自己出声打破了寂静:「你记得吗?我之所以上灵山 与敕里为敌的原因」 「自然记得。说到底,其实也只是那么一句话。林小姑娘的遗言,要你『打 败敕里』,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你踏上灵山,与你最不愿意c最不应该敌对的人 干戈相向。」 「我终究也没有打败他没有人能打败他。」 「是,没有人能打败他,也没有人能超越他。以前没有,以后只怕也不会有 。」白柏慎重的颔首附和。 君聆诗不出声了。 天弃鬼才稀罗凤,一个举世认定不可战胜c不可与之敌的人物,但是他最后 还是没有达成『君临天下』,他到死时,也还只是『云南王』。 君聆诗想起了一件事 织锦很喜欢穿着黑色绣花的衣饰,她的性格很固执,绝不肯轻易变更。但在 嘉陵会战前,她换衣服了,换成了深褐色的的衣裳c戴上了纱巾斗笠。 敕里曾经问君聆诗:「织锦向来只穿黑色绣花的衣服,何故在嘉陵战前竟更 换了?」 君聆诗回答:「她有洁癖,在战场上自然无法天天沐浴更衣,她换了深褐色 的衣服,只是为了看来不像沾染太多风沙;戴上头纱,只是不想吸入太多马蹄扬 起的尘土罢了。」 这问题看来有点无聊c也有点单调,织锦人都死了,问这作啥?稀罗凤也不 过尔尔! 但这问题其实很有深度,君聆诗想了十几天才想明白。 稀罗凤是在表示:织锦为人有原则c很固执己见,但也绝非不懂变通之人。 她要你打败我,那是不错;但若她见了你与我相处时的情样,还会这么坚持吗? 因为她了解你c会为你着想,必会成全你;若否,她就不是值得你全心全意爱护 的织锦! 君聆诗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想与稀罗凤成为朋友c想永远都有机会向稀罗凤讨教c请益。 织锦会成全吗? 会的,君聆诗打心底坚信,会的!因为,织锦也是那么的看重稀罗凤,织锦 一定也希望,君聆诗能与稀罗凤成为朋友! 同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稀罗凤是他们心中无上的存在,他们不会承认再有任何人能超越稀罗凤。稀 罗凤作不到的事,不会再有其他人能作到! 「织锦你也希望,敕里永远是最强的吧?」 「当然!如果他不是,我可就看走眼了!」 「那么,要是有人想超越他呢?」 「还不简单,要敕里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点颜色瞧瞧,不就得了?」 「可是敕里已经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 「是啊,他只剩下一个传说了」 「那那就交给你!你去把那小子给打败!要打得他屁滚尿流c跪地 求饶,然后你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c告诉他:你连我君无忧都敌不过,还想超越 敕里?别笑死人了!千万记得,要照讲啊!」 「是,我知道了!」 「不过你可得小心点,不能输!要是输了,你就以死谢罪;你要是死了,我 就鞭你的尸!」 「遵命,遵命!」 「前辈」君聆诗轻唤了一声,这才是真正的出声。 「嗯?」白柏也应了一声。 「其实,我好虚伪。」君聆诗抚着织锦冢,叹道:「世人以为我大义凛然c 义无反顾的藉弃剑替我号召群雄,以抗番c回c倭c南四路联军,是为了保持华 夏民族的和平与文化。其实我才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为了织锦的遗言戮力以行 ,却将自己的孩子推进了死地里去虎且不食子,我比畜生还不如!」 白柏先是一怔,跟着哈哈大笑。 君聆诗微愕,也笑了。 他是天才,想通一件事,只要眨眨眼,就够了。 「你是人,你终究还是人!」白柏笑道:「嘿 ̄你心中有至高的存在,那是 织锦的遗言c与稀罗凤的地位,这两样事情,在你而言是永远不会变更的,为了 达成c保持这两样事情,你便是刀山油锅也会去闯!这样不是很好吗?都怪皇甫 望和徐乞这两个浑小子,把你捧上了天!别再用大义旗帜来欺骗自己,你终究是 人,不是圣人,你与常人有所不同的,就是一颗脑袋上多生了十几二十个窍儿! 就这样吧,从今天起,你不是林家堡遗孤c也不是诗仙剑传人c更非什么琴中圣 手c天赋异才,你只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有想作的事,你就用人的身份,去 作你自己想作的事,不就得了?想那么多作啥!」 君聆诗颔首应是。 「那好,现在你的儿子为了帮你达成心愿,已经给人逼到死地去了。接下来 你要怎办?不用我教你了吧?只怕我也教不来!」 君聆诗呼了口气,屈指一弹,弹在琴弦上。 这一声有肃杀气息,西风一吹,枝桠摇动,树叶纷纷落下。君聆诗动掌运指 ,琴音连响,但空气中无有琴音,唯有啪啪之声不绝,每一声『啪』音之中,即 有一片树叶被无形气息截作两半!当树叶尽落於地,琴音亦歇,树叶散落在织锦 冢与君聆诗身侧,形成了个葫芦的形状,十分完整,毫无缺口c葫芦之中亦无一 叶置地。 君聆诗一边将雕手素琴收进琴囊,一边说道:「我记得,去年我走过一趟云 南,可在云南发生什么事,却全然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从踏进大理城的那一刻中 断了,接下来即是我四肢肌腱为人所断!」 「何人所为?」白柏问道。这个问题,有太多太多人想问! 「我不知道全都忘了。」 白柏皱起了眉头。 「但是我很肯定一定与他有关!」 「何人?」 「害得诸葛兄永远无法成为『天下第一军师』的那个人!」 「仲参?」 「对,仲参!」君聆诗说,站起身,推着轮椅,下山了。 白柏坐在椅上,忽然觉得背脊发寒!他开始为仲参叫苦了。 仲参啊仲参,你谁不好惹,居然惹到了君聆诗c惹到天赋异才头上?你断他 四肢肌腱,却不取他性命,是等着他去找你报仇吗?这不是自讨苦吃c自寻死路 吗?仲参啊,你最好先买副棺材备用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话 自尊作祟 ̄之一 ; 一看到常武c龙子期,阮修竹与诸葛涵心头都是一惊,不自觉得从凳上跳了 起来,也一齐退了两步。 怀空暗暗咒道:「真是死缠不休」他察觉龙子期正望着小涵,那目光如 泣如诉c如怨如慕,虽则未置一语,实已有千言万语,心里立感老大不痛快,随 即起身横移一步,挡到了小涵身前。 常武紧皱虎眉,惑然道:「我不懂,真是不懂那君弃剑究竟给了你们甚 么好处?竟人人都说他的好话?」 「这不是你能懂的。」蓝娇桃漠然应道,顺手抚一正对着常武叱牙咧嘴的赤 冠鳞虺。 常武冷笑道:「蓝大哥不必赘言,你孤身一人,一夜而灭杭塘帮的才能,无 人会去怀疑。本派也不打算与你成为敌人。」 蓝娇桃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傻住。 这句话表面上看来是在奉承蓝娇桃的本事,实际上却是说明了:杭塘无过, 汝却灭之,明摆着犯了『滥杀』一罪,君弃剑收留了你这残忍好杀的份子,也是 一丘之貉!说不定,你们根本就是合谋的!如此一来,你蓝娇桃就是水帮联盟的 公敌c也是南武林的公敌!你不出声最好,若多说话,咱大可召集南武林卫道人 士通缉屠灭你! 阮修竹听不出其语意,反唇讥道:「你既知蓝大哥厉害,还来作啥!先告诉 你,我不会回去的!小涵也不会!」 诸葛涵忙拉动阮修竹的衣袖,暗示她不可再说下去。诸葛涵听出来了,凭常 武那塞满稻草泥巴的脑袋,万无可能想出这种高深的威胁言语,定然有人教他! 那么,是谁呢?是谁有这种本事,一句话就可以将君弃剑领导的集团,打成了唯 恐天下不乱的好战份子?真是好厉害的一句话,这句话若然传了出去,不只蓝娇 桃,君弃剑在南武林也将无立足之地了! 龙子期却极认真的回答了阮修竹的问题:「理由,我们只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们背离师门的理由。」 这句话说得极为真心,听来简单,其实也不简单!离开鄱阳,也就算了,为 何要投靠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集团呢?难道你们也爱好杀戮吗?师父是个和 平主义者,他会教出两个喜欢杀戮的女人吗? 这会子,即使阮修竹再鲁钝也听懂了,毕竟这句话涉及师门,便牵到了师父 昭明身上。昭明在时,云梦剑派不敢随意来惹c朝野上下无人不敬鄱阳,当时的 鄱阳剑派与蒲台山,也被合称为南武林二大正道派门。但昭明一死,短短一年之 内,君弃剑前来挑战c庐山集英会大败而归c屈戎玉轻易的在彭蠡湖畔掳人扬长 而去c现在又是门人出走在彭蠡湖围剿行动失利之后,就连彭蠡六水帮也认 为如今的鄱阳剑派已是徒有虚名了! 昭明老成持重c是个人人敬重的长者,若牵扯到昭明的声名,身为其徒的阮 修竹c蓝沐雨,及其收养十年视如己出的诸葛涵,便不能轻易回口了。 如此一来,蓝娇桃早被封口c石绯与怀空也顾虑了阮修竹c诸葛涵的心情, 一时无人可答腔。 龙子期与常武真正把他们全问倒了! 诸葛涵念头一转,想的即非昭明,而是教龙子期c常武说话的人。 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叁言两语,就能把在场六人的口全封住了? 等了半晌,龙子期又道:「没有离开的理由吗?」他的话声很柔和,完全感 觉不到敌意或怒气,可又确确实实的将在场者全逼到了一个不可再退的境地! 过了许久,怀空理出头绪,断然应道:「贵派与二十一水帮已有同盟之谊, 此事是明明白白的;汉鄂帮曾掳屈戎玉,将其囚禁八日,与云梦剑派敌意甚深, 人所共见。但如今事实证明,由河伯屈老先生为中心,云梦剑派上自掌门c下至 所有门徒,个个一心抵御外族,精神着实可敬!贵派既与可敬者为敌,良禽择木 而栖,岂不可去此就彼?昭老掌门是仁慈长者,那是不错,相信若昭老掌门尚在 ,见此情势,也会摒弃成见,与云梦剑派共抗外敌。但昭老掌门去后,贵派风气 日靡,君岂不见」语犹未尽c话声未落,旁儿忽然伸出一支纤细的小手将怀 空的嘴住了。 是诸葛涵的手。 再转眼一看,龙子期剑眉倒竖c怒发冲冠,沈声道:「你说鄱阳剑派风 气日靡?再来呢?小涵,让他说下去,让他说完!」 诸葛涵闷不吭声,只是一昧摇头,死命将怀空拉退了两步。 她很清楚,就算嘴上不说,龙子期其实很在意别人对鄱阳剑派的看法。若是 提起鄱阳剑派往昔与今日评价高低不同,最能让人直接联想到的,便是掌门的更 替。鄱阳剑派若果真一日不如一日,便等於间接表示:你龙子期不如昭明! 人总有自尊,总不希望被比下去,更何况是被个死人比下去?就算对象是自 己的师父c乃至父亲都一样!人们总认为自己会是青出於蓝的下一代,盼着有自 己的评价高於先人的一天。先人对他们而言是一道屏,等待着他们去超越的屏 。 稀罗凤之於仲参如是,昭明之於龙子期亦如是! 经过了庐山集英会,超过七成的武林人士全部露过面之后,出现了这么一句 话:江左丰神龙子期,君氏父子俱出人。 龙子期以其丰神俊美闻名天下,似乎挺有面子。但若再想深一层,君聆诗的 仙姿鹤骨c君弃剑的玉树临风也与其齐名。比起来,君聆诗尚有『天赋异才』此 一称号,还是『诗仙剑诀』的唯一传人,乃是文武双全c天下间无与伦比的第一 流人物;近几年来君弃剑亦声名大躁,自灵州二度退敌开始,其举手投足无不成 为世人注目的焦点,日前还成功令云梦剑派与丐帮摒弃成见c化敌为友,胆识与 手腕显然已与他的年纪不成正比了! 相对的,龙子期比君弃剑还大了七八岁,虽已身为堂堂一派之长,但除了面 貌之外,却没有什么能够让人传颂的才干。有人说他精通音律,但精得过号称『 琴中圣手』c数度以琴音撼动人心的君聆诗吗?精得过在庐山下吹气试弦c倒弹 倒唱而无一韵之差的屈戎玉吗?有人说他剑姿曼妙,『阳春』与『白雪』二套剑 舞在他手中使来,即成天下第一等舞技。是『舞』技,不是『武』技!龙子期可 是堂堂一派掌门,怎会拿来与伶人比较起来了?这种说词根本便是明褒暗贬! 再加上昭明死后,鄱阳剑派屡遭挫折,所谓『风气日靡』,其实世所共见! 只是多少顾及了鄱阳剑派创派千年的声名,未有人敢直言挑明而已。龙子期也渐 渐被视为无能之辈,名符其实的『花瓶』! 这些事,大家都知道,龙子期自己也知道!或许他应该有点肚量,但是 够了,忍不住了!谁叫偏偏说这句话的人是那死和尚?偏偏这死和尚为什么 !为什么和小涵看起来感情这么好! 龙子期拔剑,喝道:「你说我让鄱阳剑派风气日靡,是不是!」 怀空毫不示弱的向前一步,顺势挣开了小涵在他嘴上的手掌。他也记得, 在彭蠡湖上出现六大水帮出动数百人围剿一艘小帆船的场面,究竟是为了何来! 还不就是龙子期想来争人吗?这面子绝不能丢! 怀空张口欲言,但现场有个动作比他出声说话还快。 那是根木棍,一根齐眉棍,棍尾扬起,直击向龙子期的手腕。 同时,常武也有了动作,他早准备好了,当龙子期抽剑的时候,他就意识到 石绯或蓝娇桃一定会有所动作,棍尾方起,长剑也出鞘,登地一声巨响,在龙子 期的手腕旁对击了一下,一阵巨力传至,常武只觉右掌虎口剧痛,一股麻感延 伸至整条右臂,长剑当啷落地。 跟着,又是第二样物事落地,石绯愣住了。 那是一截棍尾。 徐乞曾说:用棍乃是丐帮弟子通学的本领,若论棍技,我不能是黄大哥的对 手。 黄楼,丐帮长老,被视为当今天下第一的棍术好手。他创出的独门绝技『捻 丝』,能够用一根齐眉棍击断碗口大小的树干。这等破坏力,与镇锦屏一招一十 二式的『蜀道难』c林家堡绝艺,只有半招的『苍天有泪』并列为『中原叁大绝 技』。镇锦屏与林家剑法同时列名於『天下五大剑学』之中,即亦,黄楼的棍艺 被视为能与『天下五大剑学』并驾齐驱的武技。 『捻丝』是直来直往的破坏性招式,破坏力来源则是由使棍者在出招时剧烈旋 转手臂,造成棍身的扭动,达成贯穿与搅碎的目的。要学捻丝,必先锻链出强壮 的手臂与肩膀,才能承受得住出招时产生的强大反作用力。同样的,由於棍棒是 破坏用的工具,所谓以石击石,二石皆损,所以使用『捻丝』出招攻击时,棍棒 本身也极易受到破坏,所以黄楼使用的木棍并不是一般的齐眉棍,而是他特别挑 选c自己磨制出来的实心桧木棍。这根桧木棍在叁年前,黄楼资以与元仁右过招 时,双方分别以『捻丝』与『长江后浪推前浪』对击,也仅仅被打出几条伤痕而 已,其坚实耐用,不消多说。 石绯的武器原本是一柄八节连杆枪,已在湘江畔为楚兵玄搅成铁球。与曾遂 汴c王道等人去卖艺的期间,石绯也打坏过无数根的棍棒。到了苏州后,石绯趁 着闲暇,时常向黄楼学习棍艺。石绯的捻丝棍原本就是晨星所教,黄楼乃是晨星 的师父,算来也是石绯的师祖,徒孙向师祖学艺,再合理也不过。黄楼见石绯的 棍棒时常损坏,问过细末,即替石绯另寻了一根齐眉棍,虽不如他自己手头上的 那一根,却也不遑多让 ̄至少不是寻常刀剑能轻易斩断的木棍。 这根木棍如今断了。 石绯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只是一剑,信手挥洒c犹如预备起舞的一剑,龙子期的一剑,竟轻而易举的 将他的木棍斩断了! 石绯的手甚至连受击的感觉都没有! 所谓削铁如泥,不外如是! 阮修竹呆然道:「怎么怎么可能」石绯手上这根木棍的来头她也清 楚,怎可能会被龙子期轻描淡写的一剑斩断? 蓝娇桃也吓着了,触电般从凳上跳了起来。 怀空与诸葛涵虽不清楚事情始末,但见了蓝娇桃c石绯c阮修竹叁人皆面有 骇色,即知事情非同小可! 其实,便是此叁人无骇色,只要以常理判断便能知道:斧头剖柴若是毫不使 力,能剖得开吗?自然是不行的。若果要作到像龙子期适才那般的自在自如,除 非要有徐乞c皇甫望那等的内功造诣,才有可能! 龙子期并非膂力雄强之辈c其内功也无有过人之处,怎可能以剑断棍断得如 此潇洒如此轻易? 「你说我让鄱阳剑派风气日靡」龙子期将剑锋转向怀空,哼声道:「我 现在告诉你这把剑的名头,同时,我要你收回前言c向我磕头认错!」 「这把剑就是『云逝梦渺』!」常武抢言。 怀空一怔,道:「不不就是雷乌用来和和赵瑜单挑的」 龙子期道:「对,就是举世闻名c『归云晓梦』与『镇锦屏』第一次正面对 决时,雷乌所用的剑。这把剑原本就是本派为了与云梦剑派一别苗头,特地遍集 江左精钢异铁c费时叁十年c历经叁代掌门才铸成的一柄剑。剑成之时,我师父 刚刚接任掌门不过数月,即逢雷乌上门挑战。他以『归云晓梦』大败本派,获胜 离去之时,即带走了『云逝梦渺』,从此,师父再不提对敌云梦剑派之事。这柄 剑可算是本派镇派之宝,在我师父手上失之c而由我复得之。这样说来,你还可 以说本派风气日靡日不如一日?」 怀空一时无言。 这把剑是在雷乌手上成名的,雷乌此人来头也不小,不仅学会了『归云晓梦 』,更是昔时稀罗凤最倚重的左右手c云南拜月教副教主。如此算来 「此剑合当在云南才是」蓝娇桃插话道:「你万无可能杀到云南去夺剑 ,你可没有这个本事!我想应该是云南方面有人将剑送还於你。当然也不可能无 条件奉还了!条件是什么呢?嘿 ̄无外乎是要你当云南的走狗c当汉人的卖国贼 吧?如此看来,我是云南叛徒c你们则是汉人的叛徒,我们不相上下啊!」 他说得自在,龙子期已勃然色变!话声一落,剑也举起。 蓝娇桃原本有恃无恐,他知道对手有几斤几两重!既然厉害的只有那柄剑, 别碰剑即可,龙子期剑锋落下,他身子一缩,即已窜到龙子期身左,如意杖已然 在手,赤冠鳞虺也已缠於杖上,冷笑道:「我的赤冠鳞虺也不会比你的云逝梦渺 要差!」扬手一杖伸出,杖伸即是蛇伸c蛇伸即是牙伸,赤冠鳞虺的毒牙刹时已 将触碰到龙子期的鼻头! 旁儿常武立伸援手,石绯也持着半截断棍打去,龙子期急退一步,撩剑斩蛇 ,蓝娇桃一缩手,常武与石绯剑棍方触,赤冠鳞虺的毒牙又将咬上常武的手臂! 忽然啪地一响,常武的长剑与石绯的断棍被震开了,断棍止不住势子,倒打 向蓝娇桃的颈项,蓝娇桃只得收招缩身避开,常武的下盘功夫不够扎实,受不住 这一击的馀力,直接被打弹出去,与龙子期撞成一团。 一招之间,四人攻势完全中辍,蓝娇桃转眼望向出招的人,傻住了。 中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话 自尊作祟 ̄之二 ; 虽然全部不认得,但只要见了蓝娇桃的模样,任谁都知道,眼前这一身短褐 衣c看来毫无特色c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绝非常人! 他能一击即将蓝娇桃c石绯c龙子期c常武四人分开,岂能无奇? 其实,就连认得他的蓝娇桃,也只是认得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 位平凡中又不平凡的中年男人与他同族的蒙舍诏男人! 「不简单找你真是找对了不,也算不对」中庸对着蓝娇桃嘻言 ,就像是阔别多年的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可蓝娇桃却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了个颤之后,蓝娇桃犹如大梦初醒,叫道:「你把他们怎样了!」 「还能怎样?主子最讨厌的就是叛徒。」中庸收起笑容,漠然回应,而后转 向刚刚挣扎起身的龙子期与常武道:「你们俩个,连克制情绪都不会吗?」 龙子期默然垂首,似乎颇为愧疚;常武原本还想争辩,但唇齿微启而已,声 未出喉,即又吞了回去。 至少他还很清楚,中庸并不是自己能够去争的人。 「这样就够了,走吧。」中庸摆了摆手,龙子期c常武只得唯命是从,乖乖 退出房门。 简直就是训练有素的狗!常武那白痴也罢了,龙子期好歹也是堂堂一派掌门 ,何致如此? 中庸转眼在房内扫了一圈,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无不打了个冷颤!中 庸的目光在蓝沐雨身上停留片刻,露齿一笑,而后也退出了。他还十分礼貌的将 门带上,在门外说了一句『打扰了』。 听到这一句『打扰了』,房中六人身子一抖,回魂了。 石绯颤声道:「我我刚刚觉得好像见见到阎罗王!」 其馀诸人面面相觑,石绯正说出了他们心中的感觉! 适才可不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吗?便是感觉最迟钝的阮修竹,也毫无反驳 的意思。 中庸,就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高手』!或许元仁右与徐乞也该 算是,但此二人对她并无敌意,当然也就不能让她感受到这么深刻的 巨大威胁感! 唯蓝娇桃咬牙不语而已。 须臾,蓝沐雨缓步移至蓝娇桃身旁,轻声道:「蓝哥?你还好?」 「还算好吧」蓝娇桃失魂落魄地应道。 阮修竹道:「还好?你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好!」 「算是好了,」蓝娇桃慨然道:「至少我们都还活着,能不好?在那家伙面 前能活着活着」 「你们认识吧?」怀空问道。 蓝娇桃微微点头。 厢房里一时宁静了,大家都在等,等蓝娇桃说出那个人的身份。等了半晌, 蓝娇桃深叹口气,喟然道:「说认识也不算认识,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 他是我原本的雇主,我和六个同伴接受了他的工作」 「什么工作?」阮修竹急急追问,蓝沐雨与诸葛涵一左一右拉扯她的衣袖, 示意不可多言。 打断别人的话头是很没有礼貌的。 蓝娇桃顿了顿,道:「也没必要瞒,我们接的是除掉君弃剑的工作。他派下 来的第一个任务,是要我们投入汉鄂帮中,然后见机行事。我与六个同伴在汉鄂 帮待了几个月之后,江南水帮大会召开了,君弃剑果然出现,那时他是与神宫寺 流风c堀雪同行。我们趁机追杀他们,却被神宫寺流风一人打退了,七人之中 ,一死一伤。接下来,那家伙又放给我们消息,说君弃剑必定会前往杭州,要我 们先行剿灭杭塘帮,设计陷阱引君弃剑入壳。於是我让其馀的四名同伴去集结金 华镇方圆十里内所有农家的牛支,自己则上山准备。我用一把火c再加上从云南 带来的七支王虎,一夜之间将杭塘帮大寨烧成了一片白地c杀得片甲不留。过没 几天,君弃剑与神宫寺流风c堀雪也果然来了,当场就陷入我事先布下的虎c 牛c蛇连环叁阵之中,几乎丧命。在他们被万蛇围噬时,是白重即时出现救了 他们,否则,今天早已无君弃剑在」 「原来如此」怀空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适才他说『找你真是找对了 』,那是对你能力的肯定;又说『找错了』,是没料到你反而会调过头来投靠君 弃剑!」 蓝娇桃颔首道:「就是这样,一点不差。至於他的身份,我不知道;名字, 也不知道。除非雇主愿意表明,否则身为一个杀手,不会c也不能过问有关雇主 的一切」 话只说到这,蓝娇桃不再出声c也没人再多问。 刚刚他说『主子最讨厌叛徒』这句话,好熟啊!他的主子是谁? 接着,诸葛涵与蓝娇桃都认为,应该尽快赶回苏州,不管君弃剑怎样不愿, 毕竟他如今已陷身於毕生最危急c且是毫无胜算的处境之中,无论如何,他们不 能自顾逃命! 大家终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阮修竹邀蓝沐雨同往苏州,但一听说大伙儿都被赶出大门时,唯有屈戎玉安 然不动的情况,蓝沐雨拒绝了。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属於自己的时候。 至少,目前君弃剑最需要的,不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而是能替他保 住一线生机的强大盟友,屈戎玉背后的云梦剑派,正符合这样的条件。蓝沐雨也 去过一趟回梦堂,十分清楚一件事实:若有个人是连回梦堂都保不住的,那么, 便是如来佛祖c观音大士c达摩祖师齐来保驾,也无济於事。 於是,这一日终归不欢而散。 一行五人上船了,原本计议该回苏州,怀空忽然想起一事,道:「咱们慢回 苏州!我想先去一趟洪州我们在京城发生的事,该转告给白衣山人知道,也 好再求对策。」 在怀空看来,李泌所提议的『朝野联合保国』方案,其实是将君聆诗所暗中 策动的『织网计』更加扩张c发挥其功效的好招。虽然行动终告失败,但思路是 正确的,甚至是无几人能够想得来的。更何况,怀空一直都认为,论见识c智识 ,在屈兵专亡故之后,君聆诗无疑是首屈一指的,其次便该数李泌。既然君聆诗 迟迟未见人影,唯今之计,也只有再度上门拜访李泌。 众人一听,也都同意了。毕竟他们多少都有自觉,『累赘』二字离自己并不 太远,若他们出门一趟,居然空手而返,岂不真是累赘了?好歹带点对策回去, 才好说话。 五人当下往洪州进发,身处彭蠡湖上,可虑的只有彭蠡六水帮,但一路上都 没有发现水帮帮众有任何动静。 洪州与湖口隔彭蠡湖西南c东北对望,舟行一日即至。五人来到李泌家门, 门前仍坐小童c仍读『孙子』,这回他见来人之中有两人并非生人,未曾刁难, 立即入内通报。 五人来到堂上,还未开腔,坐於正中主位的李泌已先深叹一息,喟然道:「 京城发生的事,我都晓得了。」 阮修竹疑道:「京城发生什么事?」无人理会她。倒是怀空居然面露喜色, 诸葛涵见了,道:「怀怀,你干嘛这么高兴?发生那样的事,算是好事吗?」 怀空微笑道:「那事倒不是好事,但长源先生智识过人,既已知事,必有对 策!」他说着,双眼直盯着李泌的双唇,盼能从那洞中挖出扭转乾坤的办法来! 李泌神色闪烁不定,扫视堂上诸人,却刻意避开了怀空那满怀期待的目光。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仔细观察着石绯与蓝娇桃,他看出石绯是吐番人c蓝娇 桃是云南人,第一眼见到时就知道了。再加上回纥来的瑞思,这果然是一个汇集 五族各路人马的混杂团体。 看了半晌,李泌幽幽说道:「你们都是因为君无忧的计策,才会齐聚一 堂的罢?」 怀空道:「这是无忧先生使的『织网计』,乃是将回纥c吐番c云南各自安 桩的精要计策,实是天下第」 「是第一等的计策不错!」李泌打断道:「但你们可知道?这也是一条将你 们送上死路的计策!君聆诗将你们一个一个推上前线,自己却隐匿不出,算个什 么?我就直说了吧,你们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自求生路,还有数十年岁月还好活 ,如果你们坚持还想抵抗四族联军,那是必死无疑,绝对无人有能力打救你们! 你们撞壁了c走到尽头了,再没希望了!再撑下去,不过竹篮打水,什么也不会 有的!」他愈说愈激动,原本乌黑的胡须与头发一下子灰白了一大半,脸上也出 现了无数皱纹,似乎一下子就老了二叁十岁!堂上五人都听傻了c也看傻了。 尤其是怀空,他不只是惊讶,根本便是震愕!他脑中急速转动,出现了一幕 又一幕的画面,那都是世人传说李泌的事迹 李泌曾与燕国公张说对句,张说出对曰『方若棋局,圆若其子,动若棋生, 静若棋死』;李泌接对『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又,张九龄与严挺之c萧诚交厚,严挺之性格直肃,萧诚则有若墙头草,见 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严挺之讨厌萧诚的佞魅,曾劝张九龄与之绝交。张九龄 曾说过:「严太苦劲,然萧软美可喜。」召下人请来萧诚聊天饮酒,李泌在旁, 对张九龄说:「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软美者乎?」此言使得张九龄大 惊失色,起座逊谢,从此呼李泌为『小友』。 此时的李泌不过弱冠,张说与张九龄都是五c六十岁,官高权重的大臣了。 便是不论其馀,单看此二事,也可知李泌是个重义守节c直肠直肚的汉子, 他受唐叁皇之禄,是个无庸置疑的忠臣。 如今,他居然劝在座诸人各自逃生! 连李泌都说出这种话来,大唐果然毫无生机了吗? 怀空完全失神了c呆住了,没有注意到诸葛涵正在厉言驳斥。 「世上没有那种毫无牺牲c便能成大功的好事!我们敢站上这条路,早 就已经不怕了,这还用你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贪生怕死!说你是 个道士还真不差,管你出世还是入世,道士就是道士,出事就只会想躲c想闪c 想保命!你凭什么批评无忧叔叔?他至少还敢用计,不怕让别人知道是他的计, 再怎样也比你这个领朝廷俸禄,一出事便打算开溜的死老头要强!找你真是浪费 时间!走了,我们走了!」她骂了一阵,果然毫不留面子,扭头便走。但石绯c 阮修竹也傻住了,唯有蓝娇桃跟上。 「慢!」李泌出声叫道,声音清朗,毫无怒气。 诸葛涵回头一看,李泌的神情也仍旧十分慈和。 李泌起身离座,缓步行至堂下,走到诸葛涵身前,伸手抚一她的头发,微笑 道:「小姑娘说得对,很对。做的也对,很对。」同时观望着蓝娇桃等四人,道 :「你们也都有这样的决心吗?都作好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准备吗?」 「早就作好了!」蓝娇桃毅然应道。 石绯跟着颔首。 怀空也道:「好了,随时都可以。」 但阮修竹一时无有反应,她还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京城发生什 么大事?君无忧作了什么?刚刚小涵骂的又是什么意思?她全然无法理解!如今 正是满头雾水,怎能知道什么是c什么不是? 李泌见了阮修竹一脸问号,笑道:「姑娘只需回答,有准备再回苏州吗?你 可要知道,若再回苏州,任谁也不能保证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问题容易多了,阮修竹立即道:「当然要回去!」心里却想着:不能活下 去?哪有这么严重!君弃剑连千军万马都能挡得下了,他背后还有丐帮,那也是 千军万马,顶多势均力敌而已,至不济也还有君无忧在,轮得到我有危险吗?这 老头真是危言耸听! 李泌再次扫视堂上诸人,确定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意志与决心,才道:「我 刚刚说的话,半是为了确认你们的心意c但也有一半属实如今情势,我也无 法可想。」说到着,他再次观望众人表情,多是毫无改变,唯怀空面有憾色c亦 含讶色。 居然连白衣山人也宣告束手无策?难道果真无力回天? 李泌走回座位坐下了,思索半晌后,道:「你们留下来住些时日吧,我们好 好参详参详。屈兵专的孙女与君小公子都有当今世上第一等的黠智,给他们一些 时间安静的考虑,说不定也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分头并进,总比人多口杂来得有 用多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六话 自尊作祟 ̄之叁 ; 「叁位客倌,欢迎上船,打算上哪?」船家亲切且制式化的问着,他看出来 ,这是叁个有钱人。 「包你的船,去长安。」瑞思丢下一句话,迳行下到船舱。 船家听傻了 ̄从邗沟包船到长安?那不只是离开长江流域,甚至还要越过淮 河c到黄河流域去了!这么一艘小舟,经得起这般长途跋涉的折腾吗?会不会走 到一半,就给波涛打得解体了?这艘小舟可是吃饭的家伙,丢不得!他犹豫了, 这是一个大生意,不接可惜;接了,却要冒太大的风险。 宇文离随后跟进船舱,白重一脚踏上甲板,道:「开你的船。」 船家听了白重语调阴气森森,一怔,又见他背负长剑,深怕客人一不高兴 ,自己马上要当了剑靶子,当下连声诺诺,急忙解绳摆舵起航。 白重也下舱了,见瑞思正双手抱胸,闭目沈思。 「死老百姓!」宇文离低声嘀咕着:「连接大生意也要犹豫。」 瑞思微睁双目,道:「这艘船原本到不了长安,他为何不犹豫?」 宇文离道:「船便坏了,我们赔他不就是了!」 瑞思一笑,不再接腔,倒真搞得宇文离莫名奇妙。 白重道:「民以食为天,对老百姓来说,可没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我们要 弄坏他吃饭的家伙,他怎能不犹豫?」 瑞思道:「老公,现在有人要你拿命去作赌注,你赌不赌?」 宇文离一怔,道:「赌什么?得考虑考虑。」 「好好考虑吧。」瑞思温然道:「他也是给我们考虑的机会,看我们是要拚 着性命去拨乱反正c扬名立万;抑或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但却得一生仰人鼻 息c看人脸色」 白重道:「这是君弃剑让我们再选一次」 宇文离这才恍然大悟 ̄所谓拿命去赌,便是与君弃剑一起继续进行那不可能 的任务;若求安稳,他们可以回到回纥去向药罗葛移地健可汗磕头认错。要是选 了后者,后半辈子必能食衣不缺,却可能被终生软禁在部族里,再也不能妄想有 机会建功立业,甚至连游山玩水也不可得了。 瑞思是个聪明的女人c很自负的女人,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自尊与骄傲被践 踏 尤其是被赤心践踏! 「到长安之前,我们都还有考虑的机会」瑞思说道。 白重道:「你早就考虑好了吧!」 瑞思道:「对,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们呢?」 两人都没反应,其实不需要有反应。 瑞思再次闭上双眼。 去长安,只有一个理由:君弃剑往长安一趟,返回苏州后即作出了驱逐同伴 这种等同宣告放弃再战的行动。在长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瑞思一定要亲自前 去弄清楚不可! 果如所料,船支在进入黄河流域后,船研判它已不可能再继续航行,瑞思 二话不说,立即解囊帮船买了一艘比原本大两倍的新船。 船接受了,只是在开新船启程之前,他伏在旧船的甲板上足足哭了一个时 辰,哭得宇文离c白重也为之色变,哭得左近的同业们纷纷围上来安慰他。 瑞思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接下来,一路上船无有欢容,直到将叁位客人送上风陵渡口,瑞思极慷慨 的付了他一百两船资,他还是没有笑。就算五十两银可能是他赚一年也得不到的 收入,他终究没有笑。 白重记住了这一幕,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记住了。 十月十五日,叁人抵达长安。 正准备进入城门,瑞思忽然停下脚步,颐指缩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两个路人道 :「阿重,听听他们说什么。」 白重转眼望去,那两人一个牵骡,骡背上负着比骡身大上叁倍的大包袱, 他闻到了很重的茶叶味;另一个牵马,马背上则有同马身大的行货。两人都在城 门角,距离约有四丈多远,白重凝神细听,将听到的话轻声念了出来 「老王,你们信州今年的收成看来不错?」 「哪来不错!今年南方旱得紧,若非七月中下了场大雨,这包袱只怕我自己 便提得动了!」 「我也是,今年可真是全国大旱哪!信州有什么新闻没有?」 「有是有,李璜死了。梁州又如何?」 「真巧!咱梁州的李璇也死了!李璜啥时死的?」 「听说是这个月六日。李璇呢?」 「也是六,六天前的事罢了」 白重念到这儿c也只听到这儿,他傻住了。 李璜与李璇的名字,他并不陌生,瑞思c宇文离也不陌生。 他们行走中土叁年多,当然不会陌生 ̄这两个人都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儿子c 当今皇帝李豫的叔父,一个是信王个是梁王。 「李璜有六十好几了吧?」宇文离喃喃说道。 「但是李璇才四十多岁,比李豫还年轻!」瑞思沈声道:「而且,没听说过 这两个人有什么病痛。」 这一句说完,叁人相顾默然c面色骇然。 叁天之中,连死两个皇室王爷,这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是谁杀的?为何要杀?这两个王爷手上都没有兵马,杀了他们 ,有何好处? 瑞思心中出现了一个影子,感觉到自己仍未一脚正式踏进长安城门,就已经 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究竟什么事,却想不明白,什么事会让两个王爷相继 而逝?两个王爷相继而逝会发生什么事? 瑞思打死结了,她想不通了! 这时,城门前后各列开了一排侍卫,一眼望去共八十馀人,将明德门死死占 住,八十人同声喊叫:「明德门不通!路人换道!」 这一声喊,把牵骡带马的两个商人吓得屁滚尿流,急忙窜跑;旁儿的守门军 士则木然不动,视若无睹。 他们不想动了,动了也没有用,就算把这些无来由堵死城门的人全部抓起来 ,他们也不会被判罪,那又何必白费工夫? 明德门乃是大唐京城长安的南大门,可说是天下间最大的一道门,阻了它的 交通,焉能无罪?便是长安县长黎干也没这资格!那么,是谁能堵门而不获罪? 有,自然还是有,这个人连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宰杀无辜百姓都能无事! 靠内城的一列卫士让开了一条缝,缝中走出一人,他身裁高瘦c穿着狼皮裘 衣c腰配长剑,目光如鼠c下颔若马 瑞思注意到了,注意到这个在世上她最讨厌的一个人,但她不动声色,努力 的装作没有看见。 「幼公主c宇文驸马c白侍卫,别来无恙!」赤心主动出声,热情的打了招 呼。瑞思仍然不应不理,宇文离道:「你这是欢迎我们吗?」 赤心微笑道:「那要看叁位作何打算。」 白重道:「你是来劝降?」 赤心道:「本使哪有资格劝降公主殿下与驸马?只是想迎接你们回归祖国, 白侍卫可别想差了!」 瑞思哼声道:「回归祖国?这是你的意思c还是可汗的意思?回去了,是当 你赤心的私囚c还是牧羊放马人?」 「公主殿下,汉人有句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也有句话:观於海者难为水c游於圣人之门者难为言!」 赤心闻言一怔,他其实没有学过太多汉史夏籍,一下子听不懂这句话。 幸而『叁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旁儿卫士众多,恰巧有人读过这句 话,见赤心颇有窘态,当下附耳指点道:「大使,这句话是孟子出的,是说:看 过大海的人,就看不起其他的小水流;在圣人门下学习过的人,就看不起其他文 章了。」 赤心恍然大悟,知道瑞思是将君弃剑比作大海c圣人,而将自己视为小水c 滥文了!一时心中火光,怒道:「公主殿下恁看得起毛小子!」 「屈兵专不能蔑他c君无忧托任於彼!」瑞思应道。 此时的屈兵专,无疑已成了当代天下名士的代名词,他德才兼备c智勇双全 ,实是足与君聆诗齐名的天下第一等人物。既然有个人是连屈兵专都不能看不起 c又受君聆诗托以重任的,又有谁能不去重视了? 赤心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反而冷静下来了,嗤笑道:「一个死人个 伤者,让他们看得起,也未必有多了不起!你们会来到长安,即已代表大事不成 了不是?公主殿下,蝼蚁尚且偷生」 「虽千万人吾往矣!」瑞思厉声怒斥,话声一落,右首白重已仗剑冲上, 左首宇文离一个转身,绕到了瑞思背后,掣起宽刃弯刀,猛往地上一劈,喝道: 「谁要上来试试!」当声响处,地面也微微震动,众人只见地上一块青石板竟给 一刀劈得粉碎c石灰四散,都吓呆了。 卫士之中也有不少人见过数月前王道以『镇锦屏』对敌赤心的情况,他们很 清楚一件事实:捱上了镇锦屏,那是必死无疑!他们也都听到了黑桐当街讲叙中 原叁大绝技之一:『蜀道难』的使法,事后不少人依法施招,但却无人能使到四 式以上。今见宇文离的刀力c刀速c刀猛,众卫士都十分肯定 这个宇文驸马也会『镇锦屏』! 一时之间,无人敢动。 另一边,白重已与赤心斗在一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话 画圆 ̄之一 ; 身前身后都一字排开了一列卫士,各有二十馀人,这二十馀人,每一个都是 赤心的亲信c回纥国内顶尖的勇士,随时都可能冲上来将自己乱刀分尸 可瑞思并不感到害怕,她很理性的想着:今番来长安一趟,为的是查清发生 何事,竟能令无数次走到穷途末路也从不言败的君弃剑弃战了?赤心急着在城门 口就将我挡住,就证明赤心不希望我知悉内情!这么一来,我更要入城了! 她想得很专心,似乎浑没注意到眼前白重才与赤心过了五招,便已落於下 风! 是了,白重一向号称『回纥第叁剑士』,赤心却是『回纥第二剑士』,很 简单c很清楚的分法,一听可辨其高低。屈戎玉认为这两人差距不大,但终究仍 有,实际交手,便知分晓!白重眼力过人,连徐乞c元仁右二人的出招他也能 一目了然,赤心的所有攻势自不能瞒过他眼。 但看得见,却不代表来得及反应!赤心的出招速度硬是比白重快上一线, 所攻击的部位皆是双眼c下阴c心口等等要害部位,逼得白重不能不防!如此 一来,一者猛攻者仅能守御,岂不高下立判? 眼见主子大占上风,前后四十馀名卫士也殊无动意。 「老公!」瑞思忽然伸肘向后顶了顶宇文离,低声道:「走,我们进宫。」 宇文离不假思索,立即应是。瑞思随即喊道:「师父,我们先走,这里交给 你了!」 白重无有反应,赤心闻言却如遭雷殛,猛然后跃退开。 「得。」白重得闲呼了口气,应道。 听到了白重的回答,宇文离绕过赤心,向占住往城内道路的一排卫士冲去 ,奔到近处,顿地荡起两刀,左一刀c右一刀,正是『横绝峨嵋』的起手式,刀 势直逼左右共四名卫士,四人见宇文离冲来,早有心理准备,纷纷举刀相抗,正 好两人共抵一刀。可刀锋相触时,四人也同时惊觉自己的螳臂挡车之举,想要退 开,也已不及,一时唯闻四人同时发出一声哀叫,近的两人右手皆齐腕被断c远 的两人,左手边的丢了左膀子c右手边的右肩被砍去一半。哀声未尽,四人皆已 仆地倒下。赤心见状,也怔住了。 宇文离在回纥原便以臂力雄强着称,勇名四播,才为药罗葛移地健招为驸马 。但他一向只有勇力,没有技术,对於赤心来说,这驸马只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适才见他出招,表面上看来也是纯靠蛮力,但已经不是一般的蛮力了,那左一刀 c右一刀,看去是纯刚至猛的招式,却也准准备击中了四名卫士的刀力虚处,一 击便将四人打得兵器脱手c断腕卸臂!虽只是简单两刀,却可以看出,宇文离已 非莽夫,他咸得刀法精要了! 趁着这档子,宇文离c瑞思二人已从这人墙中的空穿出,一路向正北朱雀 大门奔去。 赤心一呆,他清楚瑞思的精明,若让瑞思冲进皇宫c见了李豫,只怕大事要 败!急忙叫道:「快追上去!挡住他们!」 在他喊话的同时,一道人影一闪,越过人墙上头,落到朱雀大街上,背对着 朱雀大门。是白重,他一剑点地,左半圈c右半圈,在身旁划了个径丈的圆。 众卫士闻赤心下令,已经发步追赶宇文离c瑞思,乍见白重挡在身前,动 作最快的两人不假思索,立即扑上出招攻击。 赤心见状大惊,又叫:「住手!别接近他!」 众卫士停下了,但最前头的两人停不下来,他们已经进到圈子里。 话声未落,银光两闪,两名卫士难分先后的同时仰天倒下,他们的身体出现 一道喷泉,从喉咙喷出的红水泉。 众卫士呆住了,他们有看到剑光,但只是看到而已,在他们看到剑光的时候 ,同伴已经倒下了! 「别接近他!」赤心厉声喝道,话声带着恐惧:「回纥第一剑士,来了!」 回纥敬重勇士。在回纥,勇士有叁种。 第一种是马上的战士,这种人往往是领兵将军;第二种是大力士,这种人在 回纥部族中着实不少,现任的药罗葛移地健最喜欢的人就是大力士;第叁种是剑 士,数量很少,因为回纥人不喜欢用剑。但由於剑士的近战技巧非常高超,所以 在叁种勇士中,剑士最受族人的敬重。 在为数不多的剑士之中,赤心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他就是因为剑术出众 ,受到了药罗葛移地健的拔擢,成为赴唐大使。但赤心也只是第二而已。 第叁则是白重,他是药罗葛移地健的贴身侍卫,也是瑞思的师父。在瑞思 承接观察唐朝国情的任务之后,白重也随同跟来了。瑞思与白重同时是主仆 c也是师徒,但在回纥的主仆观念比师徒要重,所以瑞思往往是下令的人c白 重则是被动者。 有第二c有第叁,那么,第一是谁? 不晓得。 很多人都不晓得,可是赤心知道。因为,如果没有这个第一,他就是第一。 赤心不想当第二,对於这个第一,他想追上去。 不过,他今天看到了,他必须承认,自己离第一,还很远。 众卫士见主子如此惊骇,也有点傻了。 对手是白重,是回纥第叁剑士,那是不好惹的,但赤心是第二啊!适才这 两人一对一的交手,赤心还大占上风c游刃有馀,怎么一下子如临大敌c连动都 不敢动了? 主子又说『回纥第一剑士来了』,在哪?没见着啊! 白重不动声色,呼吸很轻,仍然是那个动作:一剑点地。 他划圆时,没有丝毫用力,在青石板上没有留下什么剑痕。可赤心看到了, 他看到那个圆。 「他是第一」赤心喃喃说着。 「主子,你说什么?」 「他就是第一!」赤心喝道:「你们没看到那个圆吗?不能进去,绝不能进 去!你们听过『圆月杀法』没有?那是绝对一击毙命的剑术!侵入那范围的人, 绝无生还者!只有他了,世上会使『圆月杀法』的人,只有他啊!他自然是第一 !回纥第一剑士!」 众卫士听傻了 ̄圆月杀法?颇陌生的词儿,但看到主子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们却很明白的感受到:眼前的白重并非白重。 是死神,那个圆,是死神的领域。 白重嗤嗤一笑,难得的笑,道:「圆月杀法?这名不错,你取的吗?」 赤心心有馀悸,摸着自己的左胸。 有个疤,是剑疮,就在心口上。那是白重伤的。 他们俩人在可汗面前的公开比试,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时赤心叁十七岁c 白重仅二十岁。赤心赢了,可汗当场赐给他『回纥第一剑士』的称号,白重 则是第二,同时获授可汗贴身侍卫的职务。 过了不久,白重私下又找赤心比试了一次,这次白重连动都不动,只在 地上划圆而已。赤心感到奇怪,上前试了半招。这半招还未出完,赤心就输了。 一剑,只有一剑,直直c稳稳的刺在心口上。 幸好赤心的心脏向右生偏了两寸,救活了。 赤心伤愈后即向可汗面禀,请改『第一剑士』的名头为『第二』,可汗感到 奇怪,问他第一是谁?当时白重随侍在侧,但不言不动,殊无表意,於是赤心 也只好推说不知。可汗虽然疑惑,也准许了,於是赤心成为第二剑士,白重递 为第叁。 第一剑士是谁呢?没人找得到。除了赤心之外,就没人晓得了。 「我一划圆,下手就不知轻重」白重叹道:「别上来,人都会爱 惜生命,就算是回纥人也一样吧?别上来」 赤心退步了。 『泾阳夜袭战』。 这发生在公元七六五年c唐永泰元年的十月九日夜里。主战者是皇甫望c徐 乞师兄弟,此二人领导北武林六派十二帮共一千叁百名人马,趁夜急袭驻扎在泾 阳城西的回纥大寨。双方兵力相差比例c木色流两位传人之勇,每每令这支游击 军误以为眼前发生的乃是『甘宁百骑劫曹营』c又或『文鸯单骑退雄兵』故事。 经此一役,药罗葛移地健吓得尿撒裤底,隔日郭子仪访回纥大寨求和,药罗葛二 话不说,立即同意退兵。於是,吐番恐怕孤军悬於敌境,也收兵回国。路上,吐 番大掠灵州,回纥在后袭击吐番,将吐番掳去的灵州人又抢走四千馀。 其实,除了灵州之外,吐番c回纥乃是沿路劫掠,白重当时十八岁,也被 回纥掳走了。他不是灵州人,是泾阳人。到了回纥之后,他成为战士的奴隶。 部落里的剑术师父看上了他,偷偷教他剑术。汉人奴隶是不能学剑的。岂料 白重天赋过人,短短两年即青出於蓝。二十岁那年,白重杀了自己的主人。 因为他的主人杀了他的家人。 回纥人敬重勇士,药罗葛移地健没有杀死他,而是让他在驾前与赤心比试, 虽然白重落败了,但药罗葛移地健重视他的身手,招他为贴身侍卫。白重接 受了。 对於输给赤心这件事,他不甘心。他不想输给回纥人。於是他找赤心再比一 次。说也奇怪,赤心的嘴脸像极了他的主子,杀死他家人的主子。他忽然觉得自 己是站在一扇门前,那是他的家门,身后就是他的家c他的家人,他要保护自己 的家人,於是他在土地上划出了一道剑圈,圈住了他家的大门,任何危及他家人 的一切人c事c物,他都要毫不留情的予以歼毁 不知情而闯入剑圈的赤心,差一点成为剑下亡魂。 於是乎,『圆月杀法』诞生了,回纥第一剑士也诞生了。只不过这第一剑士 是个汉人,圆月杀法也不是用来杀人,是用来『保护』的。 曾经,白重还想要暗杀药罗葛移地健,不过这念头被他的徒弟打消了。那 是可汗的小女儿,幼公主瑞思。对白重来说,瑞思有种特殊的吸引力,他不会 违逆瑞思所说的话。后来瑞思自愿接下了到中土当行商c探查大唐国情的任务, 白重也随侍在侧,从侍卫成为保镳。 叁年前在灵州,他们遇到了君弃剑。 那是个小鬼,白重直觉的想着。后来他发现,这小鬼和自己一样,只想全 力保护乱世中的亲人。这让他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慨。 后来,君弃剑愈来愈成熟了,君弃剑要保护的不再只是身边的亲人,而是整 个神州大陆 这一次,白重丝毫没有被比下去的感觉,他反倒觉得,君弃剑是一个真正 值得他奉献自己力量的人。 「如果你们爱惜生命,回去吧,回到你们的回纥去」 白重缓缓收起长剑,返身向朱雀大门行去。 赤心及众卫士,无人敢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话 画圆 ̄之二 ; 史书上常说,华夏人c汉族,是一个有容乃大,能与神州上其他各族兼容并 济的优秀民族。它的文化就像一个圆,可以包容所有,所以犬戎入寇,周朝不灭 ;五胡乱华,最终统一的还是汉人。 历史说的都不假,事实证明确然如此!但见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瑞思想 想将孔丘c司马迁都从墓中挖出来,厉斥他们一派胡言! 这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一道门c它是皇权的象权c华夏人的骄傲!它有雕 梁金柱c丹漆宝珠,它的广大代表了华夏人的胸襟c它的华丽代表了民生的富裕 ,这一道门的造价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每一次重新的装潢c保养,便 能令千百户的小康之家化为乞丐之家。 它是朱雀门。 它应该敞开,才好展现华夏人的虚怀若谷,但它关着! 这不合理,就算是在安禄山攻破潼关时,朱雀门也未曾关上,就像历史上的 华夏人,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总会去面对c总会去克服,绝不会掩耳盗铃,以 为把门关上,就是天下太平! 可是它为什么关着?一列又一列的禁卫军守在门前,水泄不通! 瑞思震愕了,除了想找孔丘和司马迁c或许再加上一个班固释疑之外,她一 时之间什么也无法反应。 「老婆?」 宇文离叫了叁次了,连个『嗯』都没赚到。 因为眼前这一幕,太不合理c太不自然! 瑞思盯着朱雀门好半晌,终於看出了一点端倪来。 门,是方形的。 谁说华夏人圆融了?终究还是方的!还是一样的有有角样具有攻击性 c具有自我保护欲,不会对外来的一切皆纳而不拒! 人,总是会自我保护,这才叫天性。 她转首观望四周,身处朱雀大街,西边的光禄坊c殖业坊;东边的兴道坊c 开化坊,全都是朝廷大官的居所。她看了一圈,从司空到拾遗c从鸿卢卿到太常 卿,每一个官员的大门全都紧闭,挂着一块木牌。 『谢客』。 京城果然有事!瑞思心想着:但是,什么事?不只众官员闭门不出,路上连 行人也无!想问都无从问起!这真是大唐京城长安吗?怎么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活像鬼都? 不久,白重跟上来了,他见了紧闭的朱雀大门,只是皱眉。 除了皱眉,他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疑惑与震愕。 「老婆,怎办?」宇文离再次出声问道。 瑞思不答,只是双手抱胸。她在沈思。 夜闯禁宫吗?不是不行,但看这情况,连大白天的,朱雀大门外都如此警卫 森严,夜里自然巡得更紧了!她已不再是回纥的公主,身上的那一块令牌只怕也 无能为力,若是表明身份,说不定为了与回纥求好,李豫还会下令捉拿!如此一 来,硬的不行c软的也不行,暗的不行c明的更不行!瑞思智穷了。 正思索间,白重忽然转首向西,道:「有脚步声」 这里是大唐京城,何时没有脚步声了?但此时路旷巷空,除了西市有些外来 商旅以外,不见一个长安人出门,况且西市远在百丈之外,任何声响决计无法传 到朱雀大门来。在这种情况下,脚步声便显得难能可贵了。 瑞思十分清楚白重的能力在哪,他能听得到脚步声,声音来源最多只在十 丈远近,朱雀大门方圆十丈之内,皆是高官居所,可见白重听见的脚步声,便 非高官c必是贵仆,总之应当了解京城近日究竟发生何事,无论如何都有一探的 价值。瑞思不假思索,道:「跟去看看!」 说动便动,叁人不花任何工夫便在含光门街上找着了一个身着大红官服c体 态臃肿的官员,他身旁跟着一个小厮,小厮挑一扁担,挂着两篮子,篮子装满了 珠宝珍玩。 瑞思一眼便看出那官员即是京兆尹黎干,不禁感到奇怪:有赤心这么一个好 大喜功c贪得无厌的豺狼在长安,黎干居然敢带着两担子价值连城的宝贝在路上 走?难道他忘了,赤心前几个月才抢过他一匹马,现在是带宝请赤心来抢不成? 既有怪事,必有内幕,瑞思即道:「我们悄悄跟着就好,看他们作什。」 两名汉子立即停下脚步。对於瑞思的每一个指令,他们从来不曾怀疑。 於是一行叁人缓步以不引起注意的距离,在后头跟随着黎干与挑扁担的小厮 。很快的,黎干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脚步,叩响一间看来毫不起眼屋子的大门。 大门开了,黎干无言地从篮中取出一样宝贝,那是一支玉马,交给了屋子的 主人。 主人接过玉马后,冷哼一声,紧接着便将玉马重摔於地!而后砰然一声,重 重关上了大门。 叁人都看傻了 ̄黎干好歹也是个四品大官,屋主则再怎么看都是个寻常百姓 ,而且还是不富有的那一种,现在这大官送上重礼,他不收也罢,居然还当着四 品大官的面前将它摔碎了?摔完之后,还毫不留面子的砰声关门,这是怎么回事 ?黎干就算无权杀人,抓人入狱总是可以的,此人居然丝毫不怕?怪哉! 但黎干毫无愠色,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再次发步。 他身后的小厮则望着地上粉碎的玉块,摇头连声叹道:「可惜!可惜!」然 后又继续跟着黎干走。 过了两条巷子,黎干又停下脚步叩门,一样是一间极为寻常的平房。屋主开 门后,黎干又从篮中挑了一样宝贝递去,这次是个酒爵,锈迹斑斑,是个古董。 屋主接过了,叹道:「不是你的错。」 黎干也是一叹,可是无言。官民相对无言,不一会儿黎干便告辞了。 接下来,黎干连访数宅,都是民宅,而且都是看来颇穷的民宅,一一奉上一 件宝物,有的人接受了c有的人拒绝了c也有的人当场将它摔烂c更有些吐了口 唾在黎干的衣摆上。不论对方如何应对,黎干总是默默的承受了。 在长安城内晃了半圈,派掉了一整篮的宝贝,黎干与小厮绕过西市c走向延 平门,出了长安城。 在城郊,他们停在一间木造房子外,这次不必敲门,屋主人就坐在屋旁。 他坐在屋旁,守着一个墓,很新的墓。 屋主人鹳骨深陷c双眼无神c黑眼圈已占了半个脸大,一派的形销骨立。一 句话,已经不像活人! 黎干走上前去,轻声唤道:「辛先生」 辛先生缓缓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黎干,又复低头望墓。 「妻辛高氏c女辛含之墓」白重低声念着,那是木制墓碑上的字。 宇文离已忍不住了,几个大跨步冲上前去,放声叫道:「这是干什么?长安 城究竟是怎么了?大唐究竟是怎么了!」 他已忍了许久,一发腔即有如虎啸山林,令人耳聩生疼!小厮吓着了,原本 便一重一轻c两头不均的担子从肩上滑落下来,将一篮子的宝物洒了一地。 黎干久混官场,胆量较足,只是身子一震而已。他回头看了宇文离一眼,并 不识得,随口便答道:「休要多问。你是路人吧?别多待长安,快去快好。」 至於辛先生,则是毫无反应。只怕天崩地裂,他也不会再有反应。 瑞思迎上前来,问道:「为何不可多待长安?」 「别问!别问!」黎干并未回头,不耐烦地应道:「知道的少c过得就好, 命也长些。别问,快走就是。」 瑞思笑道:「若有人执意往死里去呢?」 「世上哪有这种人!」黎干反射性的回答:「哪有人嫌自己命长的?」 「有啊我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墓前」辛先生幽幽应道,而后乾笑 两声c笑得毫无生气:「嘿可惜我现在的力气,连撞死一支蚊子, 都不行」 黎干安慰道:「别说这种话,他总会有报应。你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看他的 报应。一物克一物,总有人能克他的!」 辛先生道:「克他?连连皇帝都不敢杀他还有谁能能克?」 「当然有!」瑞思朗声道:「秦皇面前,尚有荆轲;姬僚座下,亦见专诸! 世道虽无刺客,尚有英雄!」 辛先生没再说话,只是冷笑。这笑容很明白的表示:英雄何在? 黎干终於回头正眼看着瑞思,也终於看出她和先前出声的壮汉皆非汉人,久 混官场的眼光更令他知道眼前叁人皆非凡才,於是问道:「阁下是?」 「瑞思。」 「宇文离。」 「白重。」 黎干一听,脸色顿改,他听过这叁人的名字!君弃剑主导的摧沙一役,这叁 个人也有份啊!当下急忙敛容揖道:「原来果然是叁位英雄!」 瑞思一笑,道:「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黎干自然不再推拖,深深一叹,道:「叁位一定也注意 到了,眼下的长安人人闭门不出,犹如死城一座。何致如此?那是因为上个月在 西市,赤心当街行凶杀了数人,这位辛先生怀胎数月的妻子也是受害者之一。当 时,怀空出面制止他的恶行,更有君弃剑公子c屈戎玉姑娘出手拖住他,本官领 着大队禁兵赶到,当场将他捉拿送至大理寺发落。但这赤心并非旁人,我们是不 敢轻易将他定罪的,只得入宫先问皇上的意思。岂料皇上一句也不问,便下旨将 赤心放了」 「放了?」宇文离脸色顿改,道:「当街杀人也没事?」 「是,杀人无罪,何况其馀?於是,如今的长安城人人自危,不仅鸡鸣狗盗 之辈肆无忌惮,近几日强盗匪徒也增加不少,除了一些不晓内情的外地商人之外 ,没人敢开门作生意c甚至没人敢走出家门一步。本官同大理寺卿刘大人一日叁 请,求皇上严惩赤心,以正风气,皇上只是不准。前几日想是给我们请得烦了, 这会子连朱雀大门都关上了其馀众卿见皇上如此,以为国事不可为,一个个 称病在家,不上朝了。其实他们何必称病不朝?朱雀大门一关,早朝也早就没了 」黎干沈痛的说着,从他的语调中,瑞思看见了。 看见大唐黯淡的未来。 连杀人者都可以没事,那不等於召告天下人联合暴动吗?从今以后,作奸犯 科将成为合法c掳掠也不会是坏事,法律成为虚设,人人都可以和法律对着 干!李豫是白痴吗?他要放弃大唐c放弃自己的国家吗? 瑞思终於了解,君弃剑为何弃战了。连一国之君都不想要自己的国家的时候 ,下面的人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那就像一个缸将自己的底打破个洞,宣告从今 以后再也不装水,旁人再怎样倒水入缸,它一样会流光,什么都不会剩下。 那么,再战何益?不如及早逃生吧! 瑞思被黎干的这段话震住了,许久,她才回头看着宇文离c再转向白重: 「你们可以再说一次吗?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宇文离答不上来c白重也答不上来。 从她的表情,宇文离与白重都看出来 她也失去战意了! 事有可为c有不可为! 他们要怎样以区区数人之力,为一个不想再生存下去的国家,挡下四族联合 入侵? 戏,唱完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七话 画圆 ̄之叁 ; 一早,李泌将怀空等人唤到堂上,并摒退左右 ̄其实李泌家中无有奴仆,有 的仅是一名看门童子,所谓左右,是他的夫人,当今皇帝李豫逼着他娶的李女 儿。 怀空见李泌如此慎重,认为他定是想出了新的抗敌方案,不禁面露期待。 诸葛涵与怀空比邻而坐,但神色不冷不热。她对李泌的印象极差,若非怀空 叁托四请求她留下,而她也确实无处可去,她是绝无可能住在李泌家的! 孰知,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众人都就坐了,李泌反倒站起身,道:「你们可听说过?两个月前,江南有 个人过世了。」 诸葛涵立即讥道:「你到战场去过没有?见过被劫掠的城池没有?满地都是 死人!那不是一个两个,是千万个,让你算都算不完!不过是死了个人,值得特 地一提?哎呀 ̄是了,你躲在江南,这里没战事c死人少,你自然觉得死人很稀 罕了!嘿,等倭族打来,必能使你大饱眼福!」 一旁怀空听得大惊失色,他知道诸葛涵讨厌李泌,但也不能如此无礼啊!当 下一边忙着制止诸葛涵,同时抢言道:「听说了,是信王李璜。」 李泌听了诸葛涵所言,却也不愠不怒,一来他修养不凡c二来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月前,一见到面,自己就肆无忌惮的批评君聆诗的不是。这君聆诗不仅与 诸葛静是齐名的人物,更是举世皆知灵山一役中协力摆下『人八阵』以对付阁罗 凤的好搭档c更是『托孤之交』!批评君聆诗,等於批评诸葛静。当面批评人家 的父亲,怎能求对方不介意? 是故,李泌自知理亏,对於诸葛涵连日来的冷言冷语也往往一笑置之。 听了诸葛涵的论调,李泌道:「小姑娘说的不差,倭族打来,必将生灵涂炭 ,所死之人何止千万?但今日这李璜之死,其实有点问题。我查过了,李璜在十 月六日过世;十月九日,梁王李璇也死了。」 阮修竹不解道:「那又怎样?」 「这两人乃是玄宗皇帝最后两个儿子,」李泌答道:「也是当今圣上最后两 个叔父。这两人一死,皇室中即无人辈分大过当今圣上了。」 阮修竹仍不解,又问:「那又怎样?不过死了两个老头儿罢了,有必要将咱 们全找来?要我们去吊唁不成?」 若在平时,李泌可能会对阮修竹细心解说此中利害,但此事关系实在重大c 牵扯又多,实不是一时叁刻能说得明白,且他自己也不能算是全盘清楚,当下只 目视诸葛涵与怀空。他心里知道,面前五位年轻人之中,就属诸葛涵c怀空最有 悟性,只要此二人懂得其中关系,日后由他们向阮修竹解说即可。时间可不能浪 费在说明上! 可诸葛涵面露惑色,显然不解;怀空则双眉紧蹙,正在深思。 李泌无奈,可没时间等他们慢慢想通!当即提点道:「叁个月前,朱入京 ,圣上於延英殿召开大宴。在宴上,圣上原本想治君弃剑的罪c至低要杀杀他的 锐气,但因君公子应对得体,不仅化消临头的一次大祸,还使得此宴尽兴而散, 是不是?隔天赤心当街行凶,被君公子c屈姑娘所制服,黎大人将赤心捉拿,提 交大理寺审问,圣上却又下令将赤心放了,事后你们入宫求见,圣上一理不理c 甚至避不见面,是不是?」 怀空连连点头应是,蓝娇桃则问道:「那李璇c李璜又与此事何干?就像阿 竹说的,也不过死了两个老头」 「说他们是老头,只对一半!」李泌正色道:「那李璜确然已年近七十,也 算寿终正寝;但李璇不过四十几岁,还比我少二十岁!」 「暴毙?」阮修竹问。 「被杀?」石绯问。 李泌道:「听说李璇尸体上下无伤,倒像是暴毙。但他死前一天,还生龙活 虎的外出打猎,并无异状,既无病无痛,怎能就死?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了 :你们有什么办法能查出一个非伤c非中毒c非病而死的人,是如何死法?」 众人都有点听傻了。四十多岁,不能称得少壮,却也还是盛年,怎会忽然死 了?此中必然大有文章!但文章何在?李隆基的儿子c李豫的叔父们死光了,能 与什么事产生关联?会扯到赤心身上吗?赤心再怎样嚣张跋扈,敢对皇室下手? 堂中静了半晌,这是思考的时间。半晌后,李泌说道:「圣上乃是收复河洛 的统帅c是精明干练的人,他必然很清楚:君公子对朝廷输诚,等於让朝廷多了 一支可用之兵,眼下朝廷最苦无兵可用,这支兵虽然在野,也是求之不得的。为 何他会放弃这支兵?放弃这支兵,与放弃大唐并无二致,是什么事能让圣上放弃 自己的国家?」 「皇上也很想杀赤心!」石绯接腔道:「几个月前,我和王道他们去到长安 卖艺赚钱,赤心来找我们的麻烦,却被王道砍伤。隔天,皇上立即召见我们,席 间还称赞王道,说他是民族英雄!」 怀空道:「因为全国大旱,皇上还减少御膳的菜,虽如杯水车薪,却也显见 皇上确有爱民之心!民为国本,爱民即是爱国,什么事能让如此爱国的皇上放弃 大唐?」 这问题是不好答的,一时之间,无人能答得上来。 李豫放弃大唐,与李璜c李璇之死又有什么关联? 这真的,太复杂了,便是李泌,一时也想不来。 蓝娇桃微稀着双眼,静静的坐着,因为大家都静静的坐着,所以他显得非常 自然。只是,他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却不自然。 他知道,在云南有种毒物,称之为『无影毒』,此毒无色c无臭c无味,触 眼眼瞎c入耳耳聋c入口即亡,不留一点痕迹!但由於制造上十分困难,无影毒 的数量十分稀少,属於罕见的毒物。 除无影毒之外,另有一物,名曰『冰蚀蛊』,绝大部份都是卵,能耐得高温 c受得严寒。它孵化所需要的条件只有一个:温度,人体的温度正是蛊卵所需的 孵化温度。由於它无论在大小c色泽c味道都很像盐巴,只要混在盐中,令人服 下,只要两个时辰它就会孵化,接下来,孵出来的虫子由於散发出冰雪一般的温 度,会令宿主的体内器官逐渐冻结,只要冻到心脏,人就死了。 从服下冰蚀蛊到死亡,其间只需要叁至四个时辰。若让一个人在晚饭中服下 冰蚀蛊,他就会在睡眠中不知不觉的死去。 人死后,尸体原本就会硬c变冷,所以,此蛊可谓杀人不留痕迹!唯一的 缺点,是它的毒性偏弱,只要用一些燥热性的药物便能中和它的毒性;又或者宿 主本身时常接触各种毒物,身体产生抗性,冰蚀蛊便无法发挥作用。由於培养容 易,在云南,冰蚀蛊经常被当成盐巴使用。 可是,云南人的盐巴,却能不着痕迹的将不常接触毒物的汉人毒毙! 李璇的死因,会是无影毒或冰蚀蛊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事情大条了! 蓝娇桃终究没有开口,这一天的聚议,没有结论。 不对,其实还是有结论,可那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中文网 fu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c最快c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话 另一个开始 之一 ; 「小沈,今晚辛苦你啦!」一名中年衙役丢下这句话,立即走出地牢,顶着 寒风赶回家去。 被唤为小沈的狱卒应了声是,便准备执行工作。在他开始动作之前,又一人 走下地牢,口里不住骂着:「战他娘亲!真他娘的倒楣,排班居然排到我头上来 了」他进到地牢,见了生人,先是一怔,跟着拿着名簿看了半晌,又与面前 这年轻小伙子比照了许久,才喃喃念道:「沈既济?怎有人取名作鸡鸡的? 真他娘的难听!唔不对,这名字好熟啊可是你好面生!」 沈既济毕恭毕敬地躬身应道:「晚辈昨天才到县衙应了衙役的工作。」 「昨天?」那衙役回想了一阵,忽尔击掌叫道:「是了!就是你,你就是那 个想不开的落第秀才!」 沈既济搔搔头,讪笑道:「便是晚辈了。但我不觉得是『想不开』!」 那衙役道:「怎么不是?一个秀才,好好念书,中举当官只是一步之遥的事 ,你不念书,跑来当衙役,自然是想不开了!落第个一两次算得了什么?听说连 那诗仙李白,终其一生也未曾得过举人呢!」 沈既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考久了c抓到窍门, 迟早考得上。但前些日子我改观了。原本我以为衙役是粗人c没学问的人才会作 的事儿。可有人证明,我全想差了!所谓『行行出状元』,子亦云『叁人行,必 有我师』,所以我跑来当衙役了。」 「什么什么必有我尸?光这苏州就有十几万人,那你不是有好几万具尸体了 ?胡说八道!大好日子别讲这些!你只要说说,为何改观就好。」 沈既济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那衙役一听,眼睛又瞪个老大,怪叫道:「慢!慢!未婚妻?听说前天咱苏 州出名的美人儿,王家小姐嫁了个落第秀才」 「就是我了。」沈既济再次搔头讪笑。 「战你娘亲!」那衙役重重一拳打上了沈既济的胸口,骂道:「娶了咱苏州 首富王员外的千金,居然还跑来当衙役?待我不打醒你这小子!」 「慢慢!」沈既济是读书人,捱了一拳便给打得弯下身去,见衙役抡着沙锅 大的拳头又要打来,急忙边闪边叫:「先听我说完不迟!」 「好,你说!」衙役坐在凳上,顺手取过一旁的铁烙,作势在桌上敲了一下 ,竟俨然是县太爷审问犯人的模样。 沈既济呼了口气,拱手一礼,道:「既是指腹为婚,这门亲事自然是家中长 辈谈的。但晚辈双亲早亡,所谓人在情义在,人亡情义散,王员外见我穷困,与 父辈的交情早也烟消云散,实在看不起我。只因着王夫人的坚持,他才勉强开下 条件,要我在二十岁以前考上举人,才肯将王小姐嫁我。可惜晚辈不争气,今年 已二十有叁,也只是个落第秀才。也是王家小姐闹死哭活,不肯另嫁他人,才多 拖了这叁年。但既是指腹为婚,王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嫁怎成?於是,上 个月王员外押着王小姐在家里相亲,我得到消息,赶去王家,但也被王家的家人 挡着,不得其门而入,只得在门外乾着急c猛叹气」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只懂叹气!」那衙役嘟嚷道:「你怎不直接拿把杀猪 刀冲进去战他娘亲?耶,不对,听你说来王夫人是支持你的。那你冲进去战他爹 不就得了?待得刀架脖子,这女儿我不信他敢不嫁与你!」」 「娶了王小姐,王员外就是我的泰山丈人,怎能如此造次?」沈既济苦笑道 :「或许也是天不绝我路,竟给我叹出了个贵人来」 衙役大皱其眉,道:「贵人?苏州能有贵人?」 「确是贵人!」沈既济断然应道:「他穿着一身捕快衣服,正在巡城,见我 在王家门外叹气,便上来问我原由,我一切都照实讲了。他二话不说,立即带我 靠着一张令文进王家大门,直冲到王家大厅上去找王员外」 「捕快?」衙役喃喃念着。 沈既济并无听闻,自顾说道:「一进王家,他也不管厅上有王家的正在相亲 的客人,便对王员外说道:『王员外,二十叁年前,你曾与一位姓沈的朋友指腹 为婚,是不是?』 王员外见了我,便料想这位捕快是我请来的说客,冷笑道:『沈既济!你找 人说情,也不找个够本事的,居然找捕快?是,我是曾与老沈指腹为婚。但望子 成龙c望女成凤之心,人皆有之,你要我把女儿嫁给这落魄书生?换作是你的女 儿,你嫁也不嫁?』 那捕快不假思索,立即应道:『王员外,你是生意人是不?』 王员外道:『不错!尤其是远赴东洋倭国的商船队,十有叁四是我旗下。』 捕快道:『你作生意,不可能从柴米油盐到奇珍异宝,全都自己产出吧?必 得向外人低价进货c再高价卖出,是不是?』 王员外道:『作生意原本就是这样!』 捕快道:『是,作生意原本就是这样。我再另问一事:假设今日原本说好要 进给你二百石米的商人,忽然不想给你了,但你下面又有人赶着买米,你仓库里 又没存货,你会怎办?』 王员外想都没想,马上就回答:『自然先到该给我米的人那儿据理力争一番 !若他不能立即调来给我,我以后便向别家买去!』 捕快道:『若果今日调不出货的人是你,那又如何?原本固定向你买米的人 ,可会向他人买去?』 王员外道:『会,作生意是这样了,谁的信用好,生意自然就好。』 捕快道:『人无信不立,在商更是如此,是耶不是?』 王员外道:『不错!一点不错!我便是凭着信用,才能在二十年间从一个小 小米商,成为苏州首富!』 捕快道:『若果你失信一次,辛苦建立的招牌便要毁於一旦,是不是?』 王员外道:『我不会让它毁的!』 捕快道:『你已经毁了!』 王员外一听,傻了。捕快继续说道:『二十叁年前指腹为婚时,你可有向沈 老爹明言,说你的女儿不嫁落魄书生?』 王员外怔住了,捕快还是在说:『定然没有吧?当年你怎敢笃定自己在二十 年后,会成为苏州首富?但所谓诺言,说过就是说过,这也是你的信用。若今日 你将女儿嫁与他人,沈公子心有不甘,在这苏州城中四处抱怨,别人听了会怎么 想?定然会认为:这王员外言出不行,是个无信之人。对老朋友都是如此,何况 事关利益的买卖?如此一来,可不是毁了你的招牌?』 那捕快说完,便带着我离开了。第二天,王员外亲自上门找我,说决定将女 儿嫁给我。於是挑了日子,前天完婚」 沈既济叨叨说着,衙役早已听得傻了。连沈既济已然言毕,也浑然不觉。 半晌后,衙役大梦初醒,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哪有这种事!若你说的 一点不差,口才这么好的人,怎能来当捕快?早给招进县衙里当师爷了!」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沈既济道:「但他确然穿着捕快衣服!所以我才认 为,衙役中必有奇才,有『我师』,我就跑来当衙役了!」 那衙役站起身,在地牢中不住来回踱步,喃喃说道:「哪有这种事?哪有这 种人?哪有这种事?哪有这种人」 沈既济看得一头雾水难道县衙中果真无这号人物?找错地方了? 门板咿呀一响,又一人走下地牢。 这人瞥了执勤的两名狱卒一眼,便将一旁的签名簿取过,道:「今天是大年 夜,你们都有家小,回去吧。我守着就行了。」 沈既济傻住了。 另一名衙役见了此人,又听他言语,真个乐不可支,几个大步就要冲出地牢 大门,回头一看沈既济呆立原地,便拉着他一道走了。 直走出了县衙,沈既济才叫道:「是他!就是他!可是他怎么换了官服?」 「什么是他?」衙役瞪大了眼睛,疑道:「什么就是他?」 沈既济道:「就是就是我的贵人啊!那个捕快!」 衙役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沈既济惑然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绝没认错!难道他是县老爷?不对啊, 县老爷我明明见过,哪有这么年轻」 衙役笑了一阵,才道:「对了,我刚说过,王家小姐是苏州最出名的大美人 ,是吧?」 沈既济道:「你是说过。但到底是不是,我不清楚。」 「书呆秀才!」衙役啐了一口,道:「不过我要收回前言了如今苏州第 一美人不是王家小姐c不是你老婆,是林家堡的屈姑娘!」 沈既济点了点头。他听说过,荒废了十几年的林家堡,重建工程在前几日已 然峻工。偌大的堡里只有一匹黑马支白毛鸭条快和牛一样大小的怪狼, 和一个白玉观音般c美得不像真人的姑娘。他只听过,没见过,既无从比较c也 无心比较。 衙役道:「刚刚那人,算是咱苏州府第一怪人!他买下了皇宫般的林家堡不 住,天天睡在管事房;他放着西施再世般的美人儿不顾,宁可和地牢里那寥寥无 几的犯人谈天说地;听说当今皇帝面授赏赐,他放弃了一步登天当大官的机会, 竟只要了个小不拉叽的县尉来作说他小,他的岁数咱这些衙役还小;说他大 ,县老爷敬他叁分还嫌不够,连咱们苏州府的英雄黄楼,都称他作小兄弟」 沈既济听得饶舌不下哪有这种人?这分明是怪胎! 衙役见沈既济一脸的不可置信,即又言道:「说他是你的贵人,实在当得起 了!你道他是谁?他啊,名叫君弃剑战你老婆!你这书呆!居然连他都不认 识!」 中文网 fu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c最快c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话 另一个开始 ̄之二 ; 君弃剑在执勤簿上签了名后,即返身走出地牢。他去到县衙的厨房,那里有 厨娘预先为囚犯与守更狱卒备好的年夜饭,一劲儿提回了地牢里去。 他停在一间牢房门前,这是整个苏州县衙中唯一有犯人的牢房。由於双手提 着大篮酒菜,他也懒得放下,便一脚将牢门勾开,扬扬走了进去。 牢门居然没有上锁!甚至原本就只是虚掩而已! 牢房中坐着一名老人,看去面容猥琐c十分污秽,身上却穿了一件崭新的棉 衣。他即是整个苏州府唯一的犯人。 老人见到君弃剑进入牢房,笑道:「我都听到了,你作得不错啊!」 君弃剑放下竹篮,疑道:「什么不错?」 老人道:「王员外的女儿啊!嘿 ̄『人无信不立』,这句话顶好!」 君弃剑无言的将篮中的烧鸡与酒壶送到老人面前,一昧摇头而已。 老人笑了笑,又问:「你看了两个月,感觉如何?」 「很好!」君弃剑脱口应了,略顿一顿,惑然道:「怎会如此?皇上不杀赤 心,不仅使长安成为鬼都,天下人人自危,鸡鸣狗盗c强盗放火者比比皆是,整 个中国已陷完全无法无天的境地,何独苏州安和?黄长老固然英雄任侠c急公好 义,却非朝廷命官,他用什么管理百姓?皇上不杀赤心,可是连汉高祖刘邦所提 出c各代史学家津津乐道的『约法叁章』也给否定了啊」 「慢慢!」老人原本正啃着鸡腿,听到这里,忽然叫道:「什么什么约法叁 章?」 君弃剑道:「那是千年前汉高祖入主关中时,见百姓苦於苛秦的严刑峻法, 与一众谋士参详后,向百姓提出最为松缓的法律:『杀人者死,伤人与盗抵罪』 。因只罚叁事,故称之为『约法叁章』」 老人听了,啐道:「多此一举!」 君弃剑愕然道:「可是为了保百姓身家财产安全,这是最基本c也是 必须的法令啊!连历代史学家也赞不绝口的」 老人哼声道:「老子活了七十几年,连一二叁都写不来,你刚说那什么约法 叁章,便列文列条写来给老子看,老子也只当它是虫子一堆,哪管它是不是法律 ?杀人c伤人c偷拐抢骗原本就是坏事,每个人呱呱落地时就知道,不知道也有 人会教,还用得着法律吗?」 君弃剑听得瞠目结舌 ̄老人说得一点不差,这些事的确人人都懂,何用法律 ?可若非法律,又是什么教导世人判定是非对错? 「你可记得,老子为何入狱?」 君弃剑一怔回神,点头道:「记得,您老说过,是因为嘴馋,偷了店家一壶 酒喝,给黄长老逮个正着。店家原本见你年老c又是乞丐,不想计较了,可黄长 老却坚持将你送入地牢」 老人一手指着牢门道:「你看那牢门如何?」 君弃剑看也不看,应道:「烂得只剩柱了。」 老人又问:「上锁也未?」 「从来未曾。」 「可老子乖乖进来了!一坐就是叁年!你说是为什么?」老人大声问道。 君弃剑道:「你说了,因为在牢里有吃有住,甚至因为牢中无人,整个大牢 房都是你的床,喊了冷就有人送衣c喊了饿就有人送饭,简直比皇宫还舒适。」 老人摇头道:「不是问这个!老子是说,一开始为什么要进来?」他见君弃 剑满脸惑然,立即自接道:「狱卒都不理我了,连牢房门都不锁,自然不是法律 关着老子,更非什么劳什子的约法叁章!老子哪里又认识什么刘高祖汉邦了?关 着老子的,不是其他,是道德!什么是对,什么不对,可不是法律教的,都是道 德!你说赤心杀人,皇帝不治他罪,这是无法!可没了法,还有道德!法治不了 他,你不能用道德治他吗?黄长老管苏州,用的是道德在管,若有人不听,他就 用手头上那根齐眉棍去管!黄长老能治得了老子,你岂治不了赤心?」 君弃一时被震得出不了声,他听懵了。 但是,心里懂了。 「喂!驴蛋!」牢房外传来一声呼唤,语调有点不悦c隐隐带着责备。 老人埋首吃鸡c大口喝酒,再无旁顾。 君弃剑返身走出牢房,面前是屈戎玉。 自然是屈戎玉,除了屈戎玉,又有谁会叫君弃剑作驴蛋? 屈戎玉瞥了一眼老人身上的棉衣,再以责怪的目光盯着君弃剑。 君弃剑缓步走出地牢大门,屈戎玉自然在后跟着。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君弃剑才道:「他比我需要」 「再买一件不行吗!?」屈戎玉闷声道:「那件是我是我算了!你 吃过了?」 「还未。」 「反正这牢房也不用守,回林家堡吃吧!我作了些饭菜」 「你?作菜?」 「有意见吗?我试过,吃不死你的!」 君弃剑想了想 ̄人家好歹也决意要同生共死了,连一顿年夜饭也不陪吃,未 免太说不过去,便道:「也好。」当场将身上的官服脱了,随手挂到了县衙门口 的狮嘴中。 两人回向林家堡去。走了几步,君弃剑忽然念道:「有物浑成」 「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 其名,强字之曰道」屈戎玉立即接腔吟了一段,而后笑道:「怎么?你现在 就想学张良,从赤松子游学道去啦?」 「太早了。我只是在想,既此物先於天地生,且独立不改c周行不殆,那它 绝非由一两人说一两句话即能变易法律是由人订的,李豫破坏自己王朝的法 律c将自己的王朝判处死刑,我们却不见得要领他的帐!」君弃剑断然道:「对 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会被一句话否定!」 屈戎玉听说,微笑道:「你可想通了。」 见屈戎玉脸上毫无异色,君弃剑疑道:「你早就想到这一节?」 「你以为我是谁啊!」屈戎玉傲然道:「这种事情,我只要梳个头就想到了 !可你这人的脑袋硬得很,而且自以为是,要是由我和你讲,你定然打死不听。 没奈何,只好等你自己想通啦!啊你等等」她一说完,即返身又回向地 牢奔去,过了不久,便与牢中那老人一同回来了。 君弃剑怔住了,讶然道:「等下这不会是」 「没什么,帮主说了,咱全帮上下欠屈姑娘的可多了,帮这么一点小忙,算 得了什么。」老人笑道。 君弃剑说不出话了。老人又道:「君公子也别介意老子一开始就说了, 老子是个乞丐个大字也不识,这都是确的。只是君公子没往丐帮想去罢。」 屈戎玉吹着口哨,迳自扬扬前行。 自然是往林家堡去。 君弃剑呆立原地,作声不得。 他从驱走伙伴c到投入县衙c知道地牢中有这么一个老乞丐,也不过短短六 日而已。即亦是说,屈戎玉是在这六日之中,就将他两个多月来的心病给想通c 并且布好了局 这个女人的头脑,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八话 另一个开始 ̄之叁 ; 林家堡宅在苏州城西c苏州府衙在城东,君弃剑与老乞丐跟在屈戎玉身后,几乎是跨越了整个苏州城。 远在离林家堡尚有四五条街外,便已见远处有半片天空火光耀盛。今天是除夕,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在守岁,有火光并不奇怪,但这片火光特别明亮c也烧得特别大,不像是一般的灯火!难道是哪户人家失火了? 君弃剑一念及此,立即发步向前奔去。当他发现这片火光来自於林家堡前庭,同时也听到一声铜锣响也似的大嚷:「回来了!主人回来了!」 君弃剑愣了一下,跟着,他看到许多人从林家堡大门迎了出来。 首先是高矮胖瘦极为不均的四个汉子,第一个壮硕如牛c第二个又矮如侏儒c第叁个身裁适中,但满脸麻子c第四个则又比第一个高上不少,简直像是一头熊了! 这可不是岭南四颠么?适才发声之人,即是倚扉守望的铁无敌! 接下来出现的,乃是一众苏州父老,有二十来人。众父老来此不为别的,这林家堡原是大名鼎鼎的南武林盟主c林家剑法亦列为天下五大剑艺之一,林家堡简直就是苏州的招牌c是守护神!这守护神在十馀年前一夕而灭,灭得不明不白c莫名奇妙,才有黄楼挺身而出。但林家堡究竟声名犹在,多少人怀念它的存在!荒废了十几年的林家堡如今终於重建完成,苏州父老们怎能不来庆贺一番? 再看过去,乃是四个穿着黄裟的青壮和尚,其中一人身披红挂。非是他人,乃蒲台山寺『回头是岸』四僧! 接着,苏杭叁帮的帮主c含黄楼在内所有以苏州为落脚地的丐帮帮众c乃至於北武林少室山的观相方丈c远在河西的抗番先锋庄景胜一一出现。 君弃剑再往后看,竟乍见怀空与蓝娇桃!这还不够,他俩身后又行出二人,竟是徐乞与元仁右连袂! 这代表什么? 「云梦剑派与丐帮终於化敌为友」怀空迎上前来,望着君弃剑c再看一眼后头跚跚而行的屈戎玉,道:「南北武林最强大的帮派连成一气了!这是你们俩的功劳!」 君弃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跟着大跨步走向林家堡大门,同时朗声道:「众父老前辈,进来吧!晚辈回来迟了,恕罪则个!」经过蓝娇桃身前时,仅颔首示意而已。 这一幕,即是君弃剑出道叁年以来的成果总检阅。 踏进林家堡前庭,只见火把环场,光亮非常;庭中是一排又一排的长桌列着,阮修竹双手共持了四大碟满盛菜馐的盘子一一排到桌上,大叫道:「怀空!死秃驴!小涵说你再打混不进去帮忙,她就要把那支白毛鸭给炖了!」 怀空一听大惊失色,救鸭如救火,急急冲往后进。 君弃剑环视庭中,瑞思c白重c宇文离叁人静静坐在一角。 见到这叁个人,君弃剑不觉松了口气。 瑞思是生意人,精打细算的程度实是天下一等。她既然肯回来,即代表还有胜算!生意人是不会去投资一个血本无归的生意的! 场面顿时形成了个武林大会,许多彼此素闻声名c但未曾打过照面;又或者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彼此寒暄问礼,十分融洽。尤其蒲台四僧与观相方丈c屈戎玉与岭南四颠更是如胶似漆,拉也拉不开。 众人饮酒吃菜,也轮番上来向林家堡的代主人君弃剑举杯。 重建林家堡,意义非同小可,这绝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元仁右与君弃剑碰盅过后,如此说道。 君弃剑但微笑颔首而已。 徐乞跟着上来了,他说:「别喝太多了,散席后咱们来谈谈。」 君弃剑立即应是。跟着,他一手指着远处,道:「徐叔叔,麻烦你件事,想办法把他们留住。」 徐乞转首望去,见着苏杭叁帮的帮主缩在一旁。去年叁月,苏杭四帮之中的杭塘帮灭门,从此自南武林派谱之中除名;同时,太湖水帮c邗沟水帮c江南河叁帮帮主全都死於非命,尽数由原帮主的子息接任。如今掌控钱塘江与长江出海口的苏杭叁帮帮主,都只是叁十上下的年青人。 徐乞一眼便看出了他们坐立不安。二十一水帮联盟与君氏父子翻脸c同云梦剑派对立,已是铁一般的事实,君弃剑重建林家堡峻工,苏杭叁帮前来庆贺,以大势力而言,是非常不合理的。但林家堡掌控南武林数十年,前任盟主林天南对叁帮帮主来说,是年幼时便极为崇拜的前辈高手。他们会来,与君氏父子并没什么关系,纯是冲着林家堡的面子而来。 既然礼数已至,他们便极可能忽然拔腿走人。可君弃剑心里明白,必须留下他们!这叁个人太重要了,不能让他们说走就走! 徐乞何等见识,这层道理他也明白,当下二话不说,立即向苏杭叁帮帮主迎去。 跟着,是一众苏州父老上来敬酒。敬到一半,大门忽尔传来一声牛哞,众人望去,却是晨星c尤构率c曾遂汴c李九儿跚跚来迟。尤构率牵着他锺爱的种牛牛肉面,王道则躺在牛背上不住叫痛。 君弃剑立即向众父老告歉,迎上前去。走到近处,才见到牛后尚有一人,此人一身黑衣c黑发黑须,在夜中视之不明,所以一时没有注意到。是黑桐。 还有,曾遂汴袒着右肩,肩上裹着层层绷布,显然带伤。 王道躺在牛背上并非偷懒,而是伤到不能自己行走了! 君弃剑见状,一时愣了。元仁右跟了上来,道:「你将他们赶走,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但如今看来,迟了。」 这时,石绯c阮修竹c诸葛涵也自厨下行出,来到前庭,都听到元仁右所说的话。石绯急急问道:「是谁打伤你们的?」 曾遂汴不出声c李九儿也不出声,王道但不住叫痛而已。晨星代答道:「是倭族人神宫寺流风c栗原苗c栗原辅文若非老帮主及时赶到,他们叁人只怕已无命在!」 诸葛涵一听,同时想起在湖口镇遇到中庸时,蓝娇桃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脑中顿时响起她离开鄱阳剑派时,元伯给的最后一句话 「这步一踏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就算你想回来,也有人不许了!」 此时已真切的印证,元伯所言不虚!他们都已经被锁在这个环境c困在这个圈子里,再也不能抽身了!他们的力量一旦分散,随时都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黑桐似是懒得出声,迳向徐乞走去。 君弃剑一言不发,静静的回转中堂搬出一张躺椅,再从把王道从牛背上背到躺椅上,道:「是我对不起你们。今天难得热闹,多吃点,伤会好得快。」 「靠靠你娘的!」王道骂道:「要不是你打我那一掌,害我肚子痛了好几天,我我才不会输给那个神宫寺流风!」 「是,都是我的错。等你伤好了,我让你打回来便是。」 宴到叁更,苏州父老与众乞儿们才各自散去了。岭南四颠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幸儿林家堡房间不少,也不愁没地方让他们睡。 王道c石绯c宇文离等人都去睡下了,没睡的只剩下君弃剑c怀空c瑞思c黑桐c徐乞c元仁右c屈戎玉。他们坐在中堂里,面前则是共拿着四十五支吊桶的苏杭叁帮帮主。 这叁个人果然被留下了,他们很惊疑,真个连身上每一根毛都不安稳。他们很想夺门而出,但心里都十分明白:黑桐c徐乞c元仁右叁人绝对都有在一个呼吸之间取下他们性命的能耐,走得了么? 既不能走,只得乖乖留着,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君聆诗不在,君弃剑即是林家堡的主人,大家都在等他发声。但君弃剑一口一口啜着诸葛涵睡前煮好的ju花醒酒茶,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就算不说,众人也很清楚,单单留下这叁个人是为了何来。 「你们到底想作什么!」太湖帮主鼓足勇气问道。堂堂一帮之主,手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居然给留在这小小厅堂里,走也走不得c坐也不能坐,只差没跪下了,否则可不活似个被问审的囚犯?这成何体统!若然传了出去,面子往哪儿摆?往后的日子还要混吗? 但君弃剑不理,或者不闻。 这会子太湖帮主也觉得极为尴尬了。他想转身离去,可没有勇气。 天晓得一回头,有没有命跨出一步? 终是怀空觉得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们要的只是叁位帮主一句话。有了这一句话,即听任叁位自便。」 邗沟帮主想也不想,立即应道:「不可能!咱二十一水帮既已结成联盟,自是同气连枝,今日若我叁人有何意外,咱叁帮上下都知道咱们是到林家堡而出事!届时这小小林家堡能否抵得住二十一水帮联盟齐攻?那可难说得很!要我们背叛二十一水帮联盟,那是绝无可能!」 「贵帮以何营生?」瑞思忽然问道。 邗沟帮主一怔,道:「所有钱塘江货物转运皆是本帮经手!」 「你们呢?」瑞思转向另二人又问。 太湖帮主道:「所有太湖渔船都是本帮的船c所有游湖人都是本帮的客。」 江南河帮主则道:「长江淮河之间的货物,无有本帮不问者。」 瑞思点点头,道:「都是很重要的水路。贵帮上下生活不错吧?都是生意人,我就和你们谈谈生意。若有一天,从杭州到睢阳一带都荒无人烟,你们的生意会如何?」 邗沟帮主道:「自然没着落了!但这无有可能,杭州c苏州c睢阳这一条路十分繁荣,怎能荒无人烟?」 「因为人都到太湖去了。」屈戎玉淡然说道。 邗沟与江南河两帮帮主一听,懵了,不解的望着太湖帮主,那眼神很明白的表示:为何人会全都到你辖地去了? 但太湖帮主一样不解。人多固然是好,人多生意就多c赚钱也多;可帮中哪来偌多船支载得杭州至睢阳的全部人口?这百多万人又怎可能全都到太湖来了? 显然是屈戎玉一派胡言了! 屈戎玉知道他们不信,冷笑道:「人都到太湖去了,这是一定会的;因为人都变成尸体,被丢到太湖里去,将太湖染成血湖c或可改名尸湖,从此流塞水死c鱼去虾尽,这也是一定会的!」 叁帮帮主傻住了 ̄太湖是天下名景,他们不仅去过,还去了很多次。太湖帮主简直就是住在湖上!天下名景会变成人间炼狱?莫名奇妙!这屈戎玉真的是个疯子! 君弃剑仍将茶碗靠在嘴上,悄悄以眼角馀光瞄了瞄屈戎玉。他曾作过这样的梦,但地点不一样,他梦的是西湖。他梦到四族联军攻进西湖c屠杀百姓,将西湖变成了血湖c或曰尸湖 这梦他未曾同屈戎玉提过,如今屈戎玉说来却彷佛听过。难道她也梦过? 「战争到处,生灵涂炭」怀空不自觉的口诵佛号,道:「待得倭族军至,和平的江南必有战事。战事一发,人民能不流离失所?如此一来,贵帮自然生意无着」 听闻此事,叁帮帮主面面相觑。 瑞思跟着说道:「生意人,眼界要远。我们不是要叁位背叛二十一水帮联盟,只是要提醒你们:要为了自己的生存努力啊!」 接下来是一阵沈默。 远在重洋之外的倭族将要进军中土?这根本太荒唐!可这种事在近几年来被愈传愈盛,所谓叁人成虎,愈来愈像真的了!再加上庐山集英会上,倭族人技压南武林群雄夺◇,更增添了传言的真实性。如今说来,他们才意识到:倭族进军中土,苏杭叁帮必定首当其冲,这可是祸到临头的急事!怎地竟会懵然不觉? 「你们到底要我们作什么?」半晌后,太湖帮主出声问道。 「集结所有船支。」君弃剑放下茶碗,道:「等我发出的通知一到,立即将所有船开到长江,挡下所有自上游而来的船与人。不需要你们出手交战,只要暂时封锁这条水路即可。」 叁帮帮主都望另两位同伴,希望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看出来,这算不算背叛。 可惜他们的目光不够锐利c也不够聪明,织出来的网不够紧,网不住答案。 他们犹豫c迟疑,没有结论。 「叁位,请便。」君弃剑又说道。 能走就要快走!这却是叁帮帮主心里一致认定的,於是,叁帮帮主竞相逃出了林家堡大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话 备战 ̄之一 ; 苏杭叁帮帮主一走,君弃剑双目立即恢复原有的炯炯神气,毫无适才啜茶时的醉态。 今晚他受了近百人敬酒,以量来计,喝的酒不下十斤,理应要醉。但他有一身水灵气息,以游梦功运动内息,即可轻而易举的将酒气化消c或是排出体外,若说他能千杯不醉,亦非妄语。 他一眼扫向怀空,虽则未置一语,实已千言万语。 怀空立即应道:「你自己也还未放弃!我和小涵万无可能置你独处险地c死地於不顾!」 君弃剑摇头,仅是摇头而已,接着凝望瑞思,道:「你呢?你肯回来,固然是好,可总会有理由。让你觉得应该回来的理由,绝非只有『义气』这么简单!尤其你是个生意人,利益取向重於义气不知凡几,即使你就此离去,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原因会让你还肯回来,面对这一场极其艰难c堪称毫无胜算的仗?」 「你觉得毫无胜算吗?」瑞思笑问:「若是毫无胜算,你为何不放弃?」 君弃剑道:「我不放弃,只是因为觉得应该要继续下去c应该要彻头彻尾的完成它!我不放弃,并不代表还有胜算。你必然有你的理由!」 瑞思一笑,道:「我的理由也不复杂。因为有人告诉我原因了,李豫不杀赤心的原因。」 此言一出,怀空为之动容。但他压着不出声,要先等瑞思说完。 瑞思道:「我们都很清楚,李豫若是不杀赤心,固然是要大失在朝百官与在野群雄之望,也等同放弃了这一批愿意无偿地替他守卫国土的英雄好汉。在这种情况之下,任是白痴智也知道,这赤心是非杀不可的。李豫不杀他,即是放弃自己的国家。一个以太子之身兼任天下兵马总元帅c收复两京的人物,会这么蠢c蠢到不晓得其中利害关系吗?不可能!那么,必然有个原因,让他不能c也不敢杀赤心!是什么原因呢?这原因必然比番c回c倭c南四族联合进军中土,更要直接的威胁到李豫了」 瑞思顿了一顿,跟着目视怀空。她注意到了,怀空也有话要说。 怀空接着说道:「我也听过相同的话,但更深入了一点。有人告诉我,若有一个人,他眼睁睁的看着家中起火,却不救火,会是什么原故?那很容易,第一,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许他去救火;第二,他发现起火的房子并不是他的家,他自然也不会去救了!皇上会放弃大唐,一者,他自身难保;二者,甚至皇上原本就不该是大唐天子!这人再将梁王c信王之死将此事结合起来,得到一个结论:皇上不杀赤心,是因为他的皇位受到了威胁!若果他不再是皇帝,国土得失又与他何甘?他为了保自己的皇位,只好除掉所有对他的皇位有所威胁的人!他还说,当所有对皇位有威胁的人都翦除之后,皇上必然将大封诸子为王,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怀空说得并不算太明白,但在场的人都非傻子,全听懂了。 所谓『皇位受到威胁』,极可能是指李豫本身并非大唐皇室血统! 若有人探查出了这条秘密,以此要胁李豫不许杀赤心,李豫自然不敢杀! 李豫到底是不是大唐皇室的子息?这种事,没人知道。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战乱动荡交织的时代c堪称支离破碎的国家中,如果名义上的皇帝原来是个不合法的皇帝,势必将造成全国军阀群起暴动!如此一来,不必外族来攻,中国自会陷入一个群雄割据c不可救药的战国时代。 那会是个怎样的情况呢?其实说穿了也很容易 ̄那是一个如老子般的圣哲也放弃去救c同孔孟般的贤达也无能教化的地狱时代! 李豫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法的皇帝?这真的太重要了! 不管是或不是,这种国家大事绝无可能无风起浪,若是李豫本身的身世明明白白,又何怕威胁? 如此看来,施计者端地无所不知c破计者也着实明察秋毫! 瑞思对着怀空一笑,道:「看来,我们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怀空颔首,道:「世上原无第二人能再有此奇智。」 「无忧终於动了!」徐乞呵呵笑道:「国内的事,就由皇帝自己去处理,我们只要负责国外的事!此仗究竟还有胜算!」 「或许我们不该如此乐观」元仁右站起身,走到黑桐身前,作了一揖,道:「请恕晚辈冒昧您老受伤了吧?」 黑桐一直闭目不语,一时也无有反应。半晌后,他才缓缓捋起衣袖,露出左臂。 这会子,就连徐乞都瞠目结舌!元仁右倒抽一口凉气,踉跄退了两步! 黑桐的左臂受了极重的伤!有多重?从手肘开始,一条手臂便小了一半,两根小臂骨只剩下了一根c手掌也被砍去一半c小指c无名指都不见了! 这是刀伤,很重的伤!创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但依旧血红,在林家堡中堂的烛光照映下,摇曳着暗红色的光芒。 这种伤口,出血量绝对足以致命,一般最快最有效的处理方法,即是一刀将小臂整个砍了,缩小伤口面积。但黑桐没有,他只是点穴止血,拖住一命。 他不砍臂的原因是,今天林家堡之宴必须要来,但他不能让太多人发现这个伤势,若是少了半臂,衣袖的摆动即不自然,必会被人看出。黑桐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连他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必然对整体士气打击极大! 元仁右与徐乞都太震惊了,望着那已不像手臂的手臂,久久不能自己。更遑论怀空c瑞思c屈戎玉,他们全都傻住了。 大家都很清楚,黑桐乃是当今中原武林顶尖好手中的顶尖人物,连屈兵专也只能与他打成平手!黑桐这等身手c这等能力,居然也受了如此重伤,岂不令人惊骇? 沈默许久,君弃剑发腔道:「流风是流风砍的」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黑桐也点头了。 为了止血,不仅是曲泽c五里c肩井等大穴,黑桐连天突穴也封住了,如今有口亦不能言。 君弃剑的言语c与黑桐的反应,换来了满场不可置信的眼光。 君弃剑深深吸了口气,道:「『翔刃』影秀以黑桐前辈的伤口看来,刀势与我在庐山上所受的可说一模一样。没想到没想到流风他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 神宫寺流风,当他初到中土时,只不过是个有点实力的倭族武士罢了。经过短短两年而已,现在连黑桐要打退他,都得赔上半条手臂了!这让人难以相信c也难以接受。 难以相信流风的武学天分高超若此c难以接受居然有如此强悍的对手! 「还有叁个月」静默片刻后,君弃剑说道:「我查出来了,叁个月后,前往倭族的商船队即会返回c抵达长江口。」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凛。 原本以为遥遥无期的事,原来只剩下叁个月了! 为了掩人耳目c为了顺利沿长江进击到中原腹心地带,倭族进攻中土绝无可能大张旗鼓而来,必要掩人耳目c以收奇袭之效!最简单c最快速的方法,即是随同通商船队而来,反正进入中土后,进行的即是陆战c而非水战,倭族兵马并不一定要乘坐战船。 到倭族作生意的商人们就算不愿意叛国,一旦刀架脖子,哪有得选择? 「是时候了」元仁右喃喃说道:「屈师叔筹谋此计已有十年,倭国的道镜计划进攻也已十年的确,该是时候了」 屈戎玉闭上眼,重重喘了口大气。 再无人言,众人心里都明白,叁个月后,即是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 谈了许久,时已至五更,是该歇下了。 但没有任何人离座。 直到鸡啼,徐乞问道:「你们都不去睡?」 君弃剑反问:「徐叔叔也不睡?黑桐前辈c元堂主c怀空c瑞思,你们都不歇歇?」 元仁右一笑,道:「你在等吧?我们也是。」黑桐c怀空c瑞思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君弃剑转眼望向屈戎玉,她趁着自己不在林家堡,悄悄发帖召请天下群雄,由她计划c小涵掌厨,开了这么一次大宴。一夜没睡,也已显露疲态。 屈戎玉瞄了大门一眼,鸡虽已鸣,其实未至黎明。她说道:「你们都在等着看日出,我没这么好力气,先去睡了。」说完,却仍端坐椅上,一动不动。 「他迟早会出来的。」元仁右微笑道。 他们真的在等日出吗?要在新的一年抢看第一眼的太阳? 的确是,只不过,他们的太阳有另一个名字。 叫作,君聆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话 备战 ̄之二 ; 天亮了。 君聆诗终究没有出现。 黑桐摇头叹气,伸起右手在自己的咽喉摸了两把,解开原本封住的天突穴,同时开口说道:「他不会到了!我有件事告诉你们」才说到这里,左袖已经濡湿,宽大的袖口顿时化为穹苍,血如雨下! 徐乞见了大惊,急忙冲上伸出一指要去封住黑桐的天突穴。但黑桐何等身手,岂能不闻不动?当下右手一挥,想将徐乞逼退,可右臂才刚刚举起,全身血脉循环加速,左臂更是血如泉涌,一时失血过多,脑中顿感晕眩,这一臂便挥不上去。徐乞一点得手,叫道:「师父!待伤势好点再说,现在这样子,话没说完,便要丢命!」 黑桐深深一叹 ̄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心里也知道徐乞所言不虚,更了解自己绝不能在此时丢命! 元仁右站起身,道:「既等不到君无忧,我也该回去了。叁个月后,此地再见。」说完便欲离开。 君弃剑道:「元堂主不留下一同参详对策?」 元仁右摇头道:「屈师叔曾说过,我过於妇人之仁,这等兵战策略c计划怎样去歼灭敌军,非吾所长。你还是同璧娴研讨为是。」 元仁右走了。徐乞说要联络北武林群雄,尤其需要关注北方回纥动态,也走了。君弃剑请黑桐留下养伤,但黑桐只以摇头回应,跟着离去。 接着,留宿在林家堡中的岭南四颠c观相方丈c庄景胜c回头是岸c晨星c尤构率等人醒来,君弃剑告诉他们叁个月后即将开战的消息,他们也各自返回本据地备战。 客人全都走了,留下的则是主人。 诸葛涵c石绯等人睡醒了,来到堂上。林家堡中一十叁个主人再次齐聚。 君弃剑扫视众人一眼,道:「我很高兴你们都回来了」 「我们也很高兴你还在这里。」蓝娇桃笑应:「你也没有逃。」 怀空道:「或许该说,我们一直都相信,你会留在这里。」 君弃剑颔首道:「是,我会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你们既然都回来了,应该都很清楚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情况。我求的不多,只想你们每个人都拥有自保的能力c不会成为在战场上的负累。」说完,他的眼光在堂中诸人脸上扫来扫去,寻找任何一个感到心虚的表情。 只有诸葛涵有心虚的表情。 君弃剑缓步走到诸葛涵身前,肃然道:「小涵,你应当很清楚,在战场上,你不能希冀有人能分心保护你」 诸葛涵霍地站起身,奋然道:「我知道!我可以现在开始学!」 「你是应该要开始学。」君弃剑返身出厅,道:「大家都出来。」 众人鱼贯而出,来到了前院练武场。屈戎玉或许不善整顿环境,林家堡中有许多地方还未完全恢复旧观。但她自幼生活在云梦剑派,练武场该有的模样却也清楚,堡中一内一外两个练武场至少都已排上了兵器架。 君弃剑将诸葛涵招到身前,心想:有谓『百日刀c千日枪c万日剑』,纵使诸葛涵有乾爹的天才血统,要在短短叁个月内精熟一样兵器到足以在战场上自保的程度,也是十分困难,还是学拳脚较为实际。若要学到能够打倒敌人,她未曾修习过任何内功c更兼身材纤细,没几两力气,招式再好也仅能是花拳绣腿而已。综而言之,她能作到的,就是完完全全的『保护自己』。 即是学会逃命! 於是君弃剑一迳走向兵器架前,取下一根齐眉棍抛给石绯,道:「绯,攻击她。」 石绯直觉性的伸手接棍,听了君弃剑所言却怔住了。 在襄州晨府磨练了许多,石绯已深深了解到,学习『基本功』与『基本把式』实是万分紧要的一件事。如今君弃剑却连马步也不教小涵扎,马上要她进入实战演练,未免太过躁进!要是一个不注意伤着了,岂不是更加麻烦?一时迟疑不敢动手。 诸葛涵也愣住了。 怀空喝道:「叶敛!这样太急了吧?」 君弃剑肃然道:「没有磨针时间了!绯,快打!」 石绯无奈,只得顿地荡起一棍,扫向小涵足胫。这一棍已是十分手下留情,去势既缓c也无使多少力气,但闻一声唉哟,诸葛涵仍被扫倒,跌在地上。 诸葛涵伸手一摸自己的脚踝,居然已被打得扭伤了,一时爬不起身。 石绯学习『捻丝棍』许久,不仅练出了强壮坚韧的臂膀,连腕力也比常人胜出数倍,加上他原本便已相当高壮,这一棍虽已留力,对小涵而言,却与扎扎实实捱上了并无二致! 怀空见了,立即对君弃剑怒道:「你看!出事了!」说完便要上前去扶人。 君弃剑一手搭上怀空肩头,只略一施力,怀空便无法挣脱c动弹不得。 君弃剑道:「九儿,此处烦你看着,好好告诉小涵,面对怎样的攻击c该有怎样的反应。」 李九儿点头应是,即上前将诸葛涵被打脱的足踝接上,同时仔细教导。 君弃剑又瞥了阮修竹一眼,道:「你也该学学」 阮修竹原是极好面子的人,君弃剑这一句话,与『你功夫太烂』其实是同义词,於阮修竹来说不啻是种小觑。但当此时节,重面子则要丢命,岂能再为一些微枝末节计较? 岂料阮修竹丝毫不气,笑应道:「你放心,在君山时我就决定了,我要和他学!」一指指向白重。 白重怔了,君弃剑却道:「我原也是这个意思。」众人之中,惯用剑者仅有王道c白重c阮修竹叁人而已,其中王道学的乃是最重刚猛c号称『勇冠天下剑』的镇锦屏,阮修竹如何能学得来?反之白重使的是正统的轻巧剑术,让他来教鄱阳剑派出身的阮修竹,最为适合。 阮修竹立即走向白重身前行了一礼,道:「师父,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旁儿瑞思呵呵笑道:「阿重,恭喜你多了个徒弟。」 白重无奈,自知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只得勉为其难收了一徒。仪式全免,立时开始教授。 君弃剑再望向王道与曾遂汴,这两人的身手其实无庸多虑,只是眼下还需要时间养伤。君弃剑当即要他们俩去找大夫治伤取药。 还有宇文离c蓝娇桃,是不需要多加嘱咐的。 林家堡的练武场又活络起来了,这是十馀年来的第一遭。 大年初一便开始叮叮当当的喝声不断c兵刃交击,实是异事。门外已来了许多人观望着,但庭中诸人无有旁骛。 他们心里都清楚:剩下的叁个月,要作的事,就是苦练而已! 君聆诗出现了。 他不是出现在苏州林家堡,而是宣城的南宫府。 他一步步直往武圣殿去,愈近一步,那叮叮声便响亮一些。 这是永无止尽的声响。 君聆诗心中不禁暗叹 ̄其实丁叔至比我更懂得人生的意义啊!他早在十五年前,便将生命投注到铸剑上,矢志铸出一柄不逊於箫湘烟雨的绝世灵剑,决心以此驳斥南宫寒以人殉剑的恶行。而我心里明明已将织锦的愿望c敕里的地位摆在生命的第一位,却还会犹豫!什么天赋异才?我原来不如丁叔至许多! 走到近处,君聆诗发现 ̄叮叮声比以前响得更急c也更嘹亮了。 远远已可望见人影,君聆诗看到丁叔至挥锤的动作,他的手臂简直比水车动得还急!叮叮声原来不是一响一断,而是全都连在一起。这等挥锤动作,他不要这条手臂了? 君聆诗立即赶上,正准备发腔向丁叔至问话c也要阻止他自残躯体的行迳,可君聆诗呆住了c呆到出不了声。 震惊。 他看到一柄剑。这柄剑就是答案。 这柄剑插在剑炉旁c插在丁叔至的脚边。 这柄剑有着美丽的柳叶形剑萼c平滑直顺的二指宽剑刃c还有一抹永不褪色的象牙白,箝合在剑刃中。 她是,箫湘烟雨剑。 天下第一灵剑,段钰从不离身的配剑。 如今,箫湘烟雨剑落单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来。 是段钰不要她了吗? 不可能!君聆诗心里很清楚c很明白,绝不可能!段钰就是拚了性命,也不会让箫湘烟雨剑有一丝一毫的毁损!更不可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秒都不行! 那么,为什么箫湘烟雨竟独自回到了南宫府邸,却不见段钰? 君聆诗想起两个月前的天象异变,顿时知道了答案。他望着箫湘烟雨c再转视丁叔至已发紫转黑c几乎将要作废的右臂,料想丁叔至也知道答案。 君聆诗蹲下身,轻声道:「湘姑娘,安息吧你已经尽力了c段兄也尽力了,相信大家都尽力了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去对抗天命的无理与薄情,我们都看到了c都晓得了你们无怨无悔c付出一切来表达自己的坚持,我们都知道了c也经历了安息吧」 箫湘烟雨剑没有回话,她无法回话。 君聆诗不会传心术,无法知道箫湘烟雨剑想表达些什么。 或许是『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吾道兮洞庭』? 君聆诗离开了,他与丁叔至终究没有交谈。不需要交谈。 他只是离开武圣殿c离开令人断魂的剑炉,转到智得府来。 南宫府邸,四院十二楼之中无奇不有。 智得府藏书千万c蓄宝无数,其中不乏医经奇药! 天下五大剑艺,是曰木色流之『木风剑法』c蜀山仙剑派之『太清剑法』c林家堡之『林家剑法』c云梦剑派之『归云晓梦』c以及锦官绝剑『镇锦屏』。 皇甫望被公认为天下第一人的期间,他不提本派的木风剑c也不提另四大门剑学,单单只讲一门无名剑法,专认其为天下第一剑。 因为,除了中原叁大绝技之首的『苍天有泪』之外,仅仅此剑艺曾令阁罗凤冒汗。 阁罗凤,号称『天弃鬼才』,一个非人哉的人,一个最接近完美c甚至有很多人都认为,他其实是『神』的人。 十五年前,『灵山决战』的参与者,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 『能令阁罗凤为之认可的人,即能纵横当世c名扬寰宇;能令阁罗凤为之股栗的武学,必可睥睨群雄c称霸天下!』 既有阁罗凤的冷汗为证c再加上声威俱隆的皇甫望全力作保,这门无名剑法开始有名了。即使皇甫望此时已逝,但他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已经深深烙印在人们的心里。 那是什么剑?谁能使? 皇甫望不在,也无人可答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十九话 备战 ̄之叁 ; 林家堡重建过后,很快过了一个多月。 时间进入公元七七五年二月中旬。 曾遂汴的肩膀c以及王道腰上的刀伤都已痊愈,他们也加入了前庭的联合训练。林家堡的十叁个主人,有九个在努力练武。瑞思仍然开了她的『杂货店』作生意,以维持堡中各项支出所需;另外,尚有怀空旁观,他看的无非是诸葛涵的练习情况。 时序仍属冬季,但堡中诸男子袒胸露背c女子则着轻衫薄绸,他们练得很努力c也很辛苦,个个满身大汗,热昏了! 不说他人,单看诸葛涵,她的上身也只有一件无袖轻衫,露出的两条手臂,则满是瘀青c挫伤,真个是旧伤末愈c新伤又出,手臂如此,身上各处更是无一不带伤了! 这个把月来,她天天当着石绯的活靶子,只能捱打c不能还手!其实即使能还手也无济於事,她有什么攻击方法,能对比她高出两个头还有多的石绯造成威胁或伤害?没有!於是,她只好不断闪躲c不断中招c也不断受伤!君弃剑常常来看她,但每次来时,若她正在休息,就会催着石绯继续打,即使她喊累也没用c喊痛亦充耳不闻!李九儿看不过去,总是替她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但君弃剑不许;后来屈戎玉也看不过去,一起替她出头,君弃剑还是不许!若石绯不肯出招,君弃剑就自己动手,直要把她从地上打得跳起来才算数!这哪有一点兄妹之情在?根本连同情心都没有了!她有时甚至觉得,什么哥哥?君弃剑才是要逼死自己的人! 但终究也只是『觉得』,她还是咬着牙撑下去,无时无刻不在虐待自己的身躯c每日每夜都在将自己的体力榨尽 这般过了一个月,屈戎玉忍不住了,私下悄悄传给诸葛涵一些『凌云步』的闪躲步法。这也奇怪,李九儿钜细靡遗的在旁教导她如何去躲开石绯的各种攻势,她就是作不到;『凌云步』心法一授,居然一点就通!再与李九儿所教的闪躲方法一一印证之后,诸葛涵开始真正了解,云梦剑派创立千馀年来,为何地位始终毅立不摇! 原来她发觉到:凌云步的每一个步法,几乎都可说是『料敌之先c料敌之未料』,踏出第一步,就已经算到敌人接下来会有什么攻击,这第一步落脚的方位,必可再轻易踏出第二步,同时躲过敌人的第二招。直到第叁c第四c第五,连绵不绝!云梦剑派以『归云晓梦』与『凌云步』二门绝学闻名於世,果然极有道理,绝非侥幸! 屈戎玉只教了诸葛涵叁成,短短十天过去,诸葛涵即学会了这叁成。只凭这叁成的『凌云步』,她已经可以闪过石绯叁十馀招! 后来,每日递增,她身上的伤口渐渐减少了,石绯的体力则被愈耗愈多。 到了二月十五日,她成功了!百招之内,棍不沾襟! 这会子,就连石绯都拄棍喘气了! 石绯收棍的那一刻,怀空乐得迎上前去连连鼓掌叫好,诸葛涵则得意的笑着,望向亭中。君弃剑坐在亭里。 她是以笑发问:如何?这样总行了吧? 李九儿已经不再旁顾。从诸葛涵能闪过石绯五十招的时候,她就发现,诸葛涵居然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超越自己所能教授的范畴了。 就连四周观望的苏州百姓,也不禁齐声喝采! 「天才军师的女儿,果然不简单!我只教了她叁成,她已经学会四成了!」屈戎玉走进亭中,低声慨然言道:「我实在不能不佩服小涵的天份!」 君弃剑默然,他看着怀空不断向小涵道贺c看到小涵身上伤痕,但也顾盼自得c还看到石绯喘气 够了吧?石绯名气虽然不大,却已非泛泛之辈,和庐山集英会上仅仅败於流风手下的曾遂汴一样,王道与石绯在北方四处卖艺的期间,几乎没有打输过,若对手只是二流c叁流人物,他们甚至可以虚晃几招便能得胜,他们在中原已经罕有敌手了!小涵能躲过石绯百招攻势,天底下能伤她的也无几人了! 屈戎玉说过,屈兵专在二十年前曾往倭国一游,与倭族的道镜比试过,两人交手千合,不分上下。屈兵专乃是中原首屈一指的人物c道镜也是倭国第一的高手,由此可见,中原与倭国的武学造诣,层次相近。 既然诸葛涵的身法在中原已能吃得开了,对付倭族,也该够了 「绯!」君弃剑霍地起身,断然叫道:「出捻丝棍!」 他喊得很响,这一句话把整个林家堡中所有的主人c客人全都震住了。 捻丝棍的名头何其响亮,身为江湖中人c身为苏州人,便是没有见过c也要听过! 自己人在练武,要用到捻丝棍?便是不武艺的百姓也知道 「你真的要杀了她吗!」怀空原本还在同诸葛涵嘘寒问暖,一听君弃剑所言,立即怒气勃发,几个箭步冲进凉亭,一把揪住了君弃剑的衣领,厉声喝道:「够了!我看不下去了!你没见到她身上有多少伤痕吗?你看不出来她有多努力吗?你真的是她的兄长吗!你到底懂不懂,『疲惫』与『同情』怎么写法?她这么辛苦,你连点鼓励都不给,只一昧要她苦练c往死里去练,她的身体真能撑得住吗?你就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法,循序渐进?你这根本便是揠苗助长!把她弄垮了,对你有什好处!」 怀空不善骂人,一时词穷,也只是语气一歇而已,便听到君弃剑再次叫道:「绯,你休息够了么?出招!」对怀空的种种驳斥,丝毫不理。 石绯一怔,只得平伸左臂,四指朝天c姆指平摆,右手持起齐眉棍尾,将棍头搭上虎口,直对着诸葛涵。 诸葛涵见了这架势,第一次见了这架势朝向自己,完全愣住了。 石绯的左掌在她看来,竟然如此巨大!愈仔细看,愈是深陷其中,彷佛自己被吸入了手掌里c完全落入了掌握中 「你不出招便罢,一旦出招,可别手下留情!」旁儿一人淡然说道。众人望向声源,才发现黄楼也来了。 捻丝棍是他创出的绝技,他自然不希望任何一个习技者坏了名头! 诸葛涵听到这话,不自觉颤颤退了一步。 捻丝棍名列中原叁大绝技之一,一旦捱上,哪有命在! 石绯见了,也跟上一步。 他人高脚长,彼一步c此一步,反而又将双方的距离拉近数寸,将目标更加牢靠的纳入掌握! 屈戎玉见诸葛涵面有骇色,显然未战先怯,即道:「小涵,不要逃!」 诸葛涵为之一怔,望向屈戎玉。 她原本是想送出求救的目光,希望屈戎玉能代为向君弃剑告饶,请他口下留情c手下留情,可是她看到的屈戎玉却无丝毫同情,神色中反倒满怀自信! 那表情就像在说:天底下没有凌云步躲不过的攻势! 黄楼不想丢脸c云梦剑派何尝愿意! 诸葛涵此时又更深入了了解了这些江湖人 ̄他们可以不要性命,但不能丢了面子c不能不要声名! 没人会来救她了!她咬紧牙关,毅然面对着那支掌握住自己的手掌c面对着捻丝棍。 君弃剑不发一语,他的心里更复杂。 他曾在云梦剑派习艺月馀,自然也看出来,诸葛涵学会了凌云步!他听到了屈戎玉所说的话c也注意到她的神情,同诸葛涵想到了一道。 面子c声名,对江湖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啊! 屈兵专却自己主动的定计,把云梦剑派的面子丢尽c将自己的声名搞臭,他放弃了一个人最重要的尊严,只为了力保神州c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黔首 他杀了自己,为救万民!这是何等伟大的胸襟c这是何等果断的决心! 河伯,你的遗愿,我会戮力以行! 「绯!」君弃剑断喝一声,声出,棍亦出。 诸葛涵傻住了。 棍作旋势,来得很快,在她眼中却很慢;她想躲,觉得自己来得及躲,可那支已经握拳下放的左掌,彷佛抓住了她的双腿,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於是,中了,结结实实的打中了! 打在左肩上,她的身子顿时轻如绵絮,在空中连打了五六个转儿c甚至可能是十几二十个转儿,然后又重如铅块,轰然坠地。 坠地的那一刻,她就失去知觉了。 整个林家堡,包括黄楼,全都傻住了。 独有君弃剑暗暗叹了口气。 怀空一怔之后,立即冲出凉亭,要赶去查看诸葛涵伤势如何。 此时,门外忽传来一童声叫唤:「怀空!李怀空,有信!」 但怀空不理c或者不闻,在他认为,没有比看顾小涵更重要的事。 於是屈戎玉走向大门,看到出声者,原来不是生人,是李泌家门口那个曾经刁难他们的看门童子。 屈戎玉曾被这个童子驳倒过,她不喜欢这个童子!当下也不给好脸色看,只将俏脸一板,伸手道:「信来!」 童子自然认得屈戎玉,甚至是深深记得!屈戎玉提出吴起一生对错之问,可是让他掏空心血才答出来的!屈戎玉让他察觉到自己学识有限,他的自尊受创了,所以他也不喜欢屈戎玉!如今屈戎玉伸手要信,他阴阴一笑,知道报复的时候到了!当下立即应道:「此信是给李怀空,你是李怀空吗?」 屈戎玉一听,也察觉到童子的意图了,道:「我不是李怀空,却是林家堡的女主人!怀空正忙着,没空接你的信,我接也是一样。」 君弃剑在亭中,听了屈戎玉自称为林家堡女主人,只是摇头苦笑而已。 童子道:「我这封信,只可给怀空,若要代他接的,除非是他的师父c父母c妻子才行。你若是他的师父不空大师,便请念几句楞迦经来听听;你若是他已不在世的父母,便请化为鬼魂幽灵来瞧瞧;你若是他的妻子,我也不要什么证明,只要你说一句『是』,信马上便给你!」 屈戎玉闻言一怔,童子又继续说道:「但古来女子,最重叁从四德c七贞五烈,你既自称林家堡女主人,世人皆知,林家堡眼下的主人乃是君氏父子,莫非你同时嫁他父子二人?但你又要代怀空接信,你却不念经文c亦不化鬼魂,即是承认了自己是怀空的妻子,那么便非一女事二夫,而是事叁夫了!可耻!可耻!信给你吧,小子不肖,今见人尽可夫之女,伤眼,伤眼!」语罢即一把将手中信笺抛向屈戎玉,趁着屈戎玉直觉性的伸手去接的时候,一溜烟地跑了。 屈戎玉虽接到信,但也听傻了。 半晌后,屈戎玉如大梦初醒,戢指小童背影喝骂道:「待打退敌人,我必至洪州将你舌头割了!」 另一边,王道c宇文离c阮修竹等人都围在诸葛涵身旁,关心她的伤势。 尤其石绯十分内咎,连连向怀空告歉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她居然一动也不动」 「不是你的错!」怀空峻声答道,音调一点也不似原谅了石绯。 石绯急的直搓手,这般伤了自己人,真让他感到浑身都不对劲。 阮修竹在旁殷殷劝解也无济於事。 李九儿伸手到诸葛涵衣衫内触诊伤口,摸了一阵,皱眉道:「肩骨被打裂了得马上送去看大夫。」说着抽出手来,便准备要将诸葛涵抱起。 怀空闪身插了进去,道:「我来!」当下一把抱起诸葛涵,冲了出去。 跟着,阮修竹气呼呼的冲进凉亭,正准备要将君弃剑臭骂一番,却见君弃剑与屈戎玉对桌而坐,望着石桌上摊开的信笺默然不语。 阮修竹拿起信笺,边看边念:「正月八日,寿王李瑁薨。玄宗皇帝无子矣。 正月十一日,朱上疏请求留京,荐朱滔以自代,当今批准。 正月二十一日,崔旰於西山击破吐番军数万人。 二月七日,当今封皇子李述为睦王c李逾为郴王c李连为恩王c李遘为王c李迅为随王」 下面还有一段,都是李x为x王,但阮修竹念到这里,便一把将信揉了,骂道:「写这些作啥?一点屁用都没!喂!君弃剑,小涵受伤了,肩骨都裂了!你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君弃剑毫不理会,一伸手便将阮修竹掌中的纸团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过,道:「阿竹,麻烦你,去将瑞思替回来,我有事要和她谈。」 「不用!和我谈就够了!」屈戎玉插话道。 「都要。」君弃剑应了一句,见阮修竹并无动作,又说了一次:「阿竹,麻烦你将瑞思替回来。」 阮修竹正待开口拒绝,白重也步进亭中,道:「快去吧,他们有正事。」 这是师父的命令,阮修竹扁着嘴,悻悻然走了。 他们的杂货店只在隔壁,瑞思很快回来了。 君弃剑将信笺扯平,递给瑞思。瑞思看过一遍,立即起身向中堂行去。 四周有太多围观的百姓,他们要讲的话,可不能传了出去。 君弃剑与屈戎玉也随后行进中堂,关上大门后,瑞思道:「君无忧果然全料中了!李豫翦除了所有对皇位有威胁的人,立即大封诸子为王,巩固自己的江山!如此说来,其实他究竟还未放弃大唐」 屈戎玉一脸不屑,一副『便你不说,我岂不知?』的神情,道:「重要的是朱!他果然想赖在京师不走了!这样也好,传闻中朱滔可比他老哥要来得有本事,既然卢龙战区有朱滔坐镇,只消丐帮再派出一些人协助,可保北方无虑。至於崔旰这家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打得胜仗便是好事!吐番c回纥方面都没问题了,我们便只要专心对付倭族即可。」 君弃剑点了点头 ̄李泌送来的这封信,虽然只是叙述近个把来的国内大事,却是他们的一颗定心丸!太有帮助了! 白衣山人,名不虚传! 叁人相对沈默半晌后,瑞思问道:「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水上战。」君弃剑说。 「拦截战。」屈戎玉说。 两人对视一眼后,同声道:「在水上将他们截下来!」 这时,中堂大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门外有白重守着,谁敢造次? 是怀空气呼呼地冲了进来,戢指君弃剑骂道:「这下可好!大夫说了,小涵肩骨裂伤严重,几乎被打碎了!不休养叁五个月是好不了了!你满意了吗?」 「很满意。」君弃剑一笑,点了点头。 怀空听傻了,他看得出来,君弃剑的笑容很真心。 小涵重伤,他居然这么高兴?居然说很满意? 他真的想把小涵玩死不成? 但君弃剑马上敛起笑容。 接下来就是准备。 开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话 决战前夕 ̄之一 ; 夜深了。 怀空走向林家堡大门,步伐有点疲累。 大夫进一步诊断过后,认为诸葛涵的伤势极难断定严重与否,要痊愈固是不难c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肩骨俱碎,造成左臂尽废的可能性,於是基於医道立场,坚持将伤患留在自家看护。诸葛涵原先极为不愿,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家,在家中养伤不好吗?可这是大夫的一片好意,怀空半劝半骗许久,才让她勉为其难的点头留下,自己则几乎无日无夜前去陪伴,累了,实在也累了。 心里不累,甚至很高兴,但身体受不住。 叁月十五,月在中天。 怀空来到林家堡,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到林家堡c没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过一觉,还是大夫劝他保重自己身体要紧c小涵也说伤口已经不痛,要他回家休息,他才回来的。如今也无心看顾这么一片初春的花前月下美景,即向北厢自己的房间行去,正当伸手推门时,忽然查觉到,同排屋舍中c最接近西厢那两间房c即亦北厢最靠西角的一个房间,尚自灯火通明。 是君弃剑的房间。他不住南厢主卧,而将房间定在这后花园中最角落的地方,是因为等到君聆诗回来后,这会是最接近君聆诗的所在。 怀空忽然觉得不累了,向君弃剑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房中即传来一段话语:「虽则名为无忧,但天赋异才自遇敕里之后,却是无一日不忧;爷爷名为兵专,实则恶兵之极!由此观之,这名字也不过儿戏而已」 「是了,你名为玉,但脾气却臭得如同粪坑里的石头,亦是一例!」 怀空一听,即知这是屈戎玉与君弃剑互相调侃,心中先是略怒c而后转喜。 怒的是,此是什么时节?更兼小涵重伤未愈,你连看顾一次也无,居然还有心情和屈戎玉调笑? 他又想:接下来屈戎玉必要反唇相讥了! 岂料房中默然无声,屈戎玉竟连一哼也无。怀空心中一叹:这姑娘原先何等任性妄为c不惧人言,今日为了君弃剑,竟将脾性也收了,当真难得! 等了半晌,房中仍无声息,於是怀空假咳两声,倚门轻声喊道:「叶敛,我方便进去吗?」 「方便。」房中立时传出君弃剑低沈而严肃的语音。 怀空推门入内,关门就坐后,望了君弃剑一眼,不觉怔了。 「你究竟几日未睡了?」怀空惊问道,他跟着再看与君弃剑并肩而坐的屈戎玉,才发现这两人竟是一般模样! 不仅仅脸颊凹陷c黑眼圈已长到了鼻尖去,甚至蓬头垢面c更兼目光涣散,实在难以断定他们的意识是否仍然清醒! 「有事吗?」君弃剑反问道。 怀空这才注意到他们桌上放着一张绢布,一见可知,乃是扬c苏c杭沿海一带的地图。当下不禁暗暗惭愧 ̄他心中只剩下了小涵,哪里会注意到君弃剑c屈戎玉此二大兵家的传人,为了这将届之战耗费去多少心力?与之相比,自己的自私与臆测,实在太过愚昧! 君弃剑见怀空不答,又问道:「小涵怎样了?」 怀空一怔回神,恰巧注意到君弃剑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他在师父不空大师的眼中也见过这种光芒,那是慈爱的光芒。 「她还是很生气,觉得你太严格了,她吃不消」怀空缓缓说道。 屈戎玉道:「其实她理应闪得掉!即使闪不全,也不至於这么扎扎实实的命中c受了偌大伤害。小涵究竟毫无临战经验,一遇到杀着,便失了心神c慌了手脚。当日的对手是石绯,虽然棍力凶狠,好歹也没往要害处打去。换作敌人,如今小涵哪有命在。」 怀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还注意到,君弃剑根本没有出声的打算。 这有两个可能:一者,他内咎,不思c亦无需自辩;二者,屈戎玉已完全能够替他代言。 怀空无由判定何者为是,心里却已趋向了第二种可能。他跟着说道:「我要为日前的无礼向你道歉我知道,你是爱之深c责之切,你比任何人都深切的希望小涵早日成长,你比任何人c甚至比我都要关切她的安危,究竟她是你唯一的妹子c你是她唯一的兄长。只有在小涵身上,你才能达成对诸葛军师的回报;也只有在你身上,小涵才能找到对亡父的眷恋,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来的」 他顿了一顿,原先以为这一顿之间,屈戎玉会插口出声,却是没有。 君弃剑无言,只是颔首。 怀空道:「你也应该要清楚,小涵心里绝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负累,她何其聪明,怎会料想不到自己的处境?她不只不想拖累你,甚至想帮助你!这一点,半年前在彭蠡湖上即已十分明白」 君弃剑仍是颔首,他也记得,当日小涵一见屈戎玉仅靠轻功c指功,即能化险为夷,慑退彭蠡六水帮,她是何等羡慕!只可惜小涵毫无内功底子,想要学成屈戎玉这般身手,至少也得花上十年光阴。 但小涵的心意,却是无庸置疑的。 「你若能给她多一点实际上的关爱c多一点行动上的呵护,我打心底相信,她会很快乐c也会学得更快更好人总是希望在鼓励中成长的,是不是?」 屈戎玉应道:「你听过『心如刀割』也未?」 怀空一怔,即见屈戎玉伸手去抓起了君弃剑的左臂,君弃剑第一反应先是将她的手压下,摇头,屈戎玉则说道:「让他看吧!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你的知己了!况且,你还有要事托付他不是?」 君弃剑一呆,终是放下右手,任屈戎玉将自己的左臂放到桌上,捋起衣袖。 怀空一看,傻了。 屈戎玉则如数家珍般,指着那一条一条的伤疤侃侃而言:「这个是小涵第一天与石绯交手,被绊倒扭了脚踝;这个是小涵左腕处的瘀血;这个是小涵右肘上的挫伤;这个是膝盖碰伤;这个是背摔疼了;还有这个,其实不过是不小心跌倒罢了,这驴蛋还是执意要划上一刀」 怀空完全愣住了,他盯着那面目全非的手臂,才真切的感受到,君弃剑对小涵的关爱有多深! 而自己又是多么的迂腐啊! 屈戎玉则指着一条自外手肘直砍至手腕突骨c横切过数十个旧伤口的直线大口子,仍自说着:「最重的就是这条疤啦!不用说你也看得出来,这就是那一记捻丝棍罗!驴蛋的脾气像粪坑里的第二块石头一样硬,百劝不听,执意要砍,砍便罢了,还砍了这偌大一条可弄了我足足半个时辰,才把血给止住!」 君弃剑已注意到怀空面有愧色,立即放下衣袖,复垂左臂,道:「好了自残躯体,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何必说得那么兴奋?」 「怎么不光荣!」屈戎玉正色道:「这可是小涵的福气!我相信怀空也会替小涵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倒是我在蒲台山寺给那四个秃驴打伤的时候,你居然不闻不问,好有良心!」 「当时我并不在场,良心难道能叫飞鸽送去不成?」君弃剑苦笑一声,接着转向怀空道:「说正经话罢。璧娴所言不差,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他没有注意到,屈戎玉正咕咙着:你若有心送,便已够了 怀空没有应声,但眼神笃定,其实已经答应。 君弃剑道:「不瞒你,照日数来算,五天之内,赴东瀛商船队即将回返长江口。但只剩五天,小涵的伤势必定未能痊可,所以我决定瞒着她c将她留在苏州城里养伤。可无人照料终是不成c连日无人看望,她也必定疑心。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听闻至此,怀空脸色一沈,正要出声驳斥,屈戎玉抢先接腔道:「你先别急着说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云云。你难道没想到?驴蛋是故意要小涵受重伤的!若她不伤,跟上了战场去,天晓得」语至此而止。 但怀空听懂了。 小涵叁岁亡母失怙,五岁即遇吐番大掠灵州此一人间地狱,虽然她口中从来不提,但任谁也知道,『战争』这东西,对她而言即如同她左额上那个铜钱大的『囚』字,深深的烙印在她的生命中,不可抹灭!战争是她的天敌c是造成她一生颠沛流离的主因 「现在就要她再次站上战争的第一线,太早c也太残绘了。」屈戎玉道。这段话来得恰到好处,与前言的中隔时间,正好留下了让怀空理解个要的空档。 半晌后,怀空深深一叹。 他此时才知道,不止是关切,为了保护小涵,君弃剑用心何其良苦! 同时也了解到,君弃剑居然已学到了屈兵专那一套方法。 为了目的达成,什么都可以抛弃 就是被自己最深爱的亲人痛恨亦无妨! 兵家,原来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阁罗凤曾经说过,兵道即诡道,简单来说,就是骗人的玩意儿。但说穿了,它也不过是一种工具,即如同吃饭使箸c砍柴用斧一般罢了。但箸可挟米c亦可当成暗器;斧能砍柴,也能用作兵器! 工具,毕竟是工具,是善是恶,观乎於使用者的心境。 兵道的真谛,其实无是非善恶。 究竟,『兵道』这词儿中,还有人类史上最无边c最精深的一个『道』字! 「我懂了。」怀空再叹一声,才道:「但你们要答应我一定要让她最亲爱的兄长c最喜欢的璧娴姐姐安全归来!」 屈戎玉道:「这是当然的!我太了解回家之后找不到亲人的感受」至此,即语带哽咽。但她只是略顿一顿,即道:「我保证,绝不会让小涵再一次失去亲人!小涵回家的时候,我们一定全都站在林家堡大门口迎接她!」 「有劳你了。」君弃剑道。 语气,即是托孤。 这是不吉利的声音c触霉头的语调!怀空原本想为此驳几句,但心里念头转了几转,终也只点头应是,而后告辞出房。 这一仗岂是好打的?若果好打,屈兵专心瘁而亡又是为了何来? 如今,只能祈祷而已。 佛祖,保佑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回 决战前夕 之二 ; 叁月十六。 爷爷,我懂了 到今天,我终於知道,你为什么不将我留在身边。 你曾经说过,云梦剑派中,只有堂主能够收徒,但你不把我留在回梦堂c不让我拜元师叔作师父,因为,元师叔是你的得意门生。 在你任为回梦堂主的时候,你根本不管天下。那时有阁罗凤在,你相信阁罗凤将成为掌管整个神州大陆的大渔夫,所以你不教你的徒弟捉鱼的方法,而教他们『养鱼』。 你希望你的徒弟,日后能替阁罗凤养鱼,对不对? 但是,在我将要正式拜入云梦剑派门墙的时候,阁罗凤早已不在了,你察觉到倭族进军中原的意图已不可竭止,你预料了日后的大战,这是一个必须以暴制暴c以兵斗兵的时代,但元师叔只从你身上学到养鱼,没学捉鱼,於是,你只好将我送到聚云堂,让于师父教我捉鱼。 似乎,你早也算到,自己终究无法主导这场大战,直到最后,只得由我替你完成。 爷爷,你知兵c好兵c乐兵,终而恶兵,你也不希望我学兵,但不得不。这是我们云梦剑派的使命,我们原就是为了缩减乱世而存在。 爷爷,你知道吗?你辛苦了这么久,至今,我们的胜算依旧渺茫。 我们一直在欺骗自己,说什么河北有朱滔c剑南有崔旰其实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忠臣的时代! 一旦大唐出现败势,这些我们赖以抵御回纥c吐番的『大官』们,说不定便倒戈相向,与回纥c吐番联兵,直逼长安 我们不能输!但是,有什么办法能够不输? 爷爷,我们只剩下一股愚勇了!你若处在这环境下,你会怎办? 你必然仍会坚持c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吧? 爷爷,我真的好爱您c也好尊敬您,对您所说的话,我从来也没有怀疑! 可是可是,有时我又好恨你! 您的胸怀c您的无私c您的以身证道,那是任谁也学不来的,世人都感受到您的伟大了。 可是,你居然将我也拖入了兵道的漩涡,你让你唯一的孙女儿,学了你这一生最深恶痛绝的学问!你让我承接你的意志,你可知道,这剥夺了我身为女儿的权利!我无权自私了c我无权逃避了c我无权说不c更无权追求自己想要的 爷爷,你可知道我多么羡慕蓝沐雨 这一战之后,若果我们还能够存活下来,我不要再谈兵了!我要索回原本应有的一切! 我不要再只被视为你的接班人c我不要再与他倚扉而坐,所谈的只有公事! 我不要等到发华鬓白后悔莫及c我不要燃尽自己的生命,只为了民族大义! 我不要! 爷爷,您那么疼我的,您不会反对吧?您不该反对吧? 您一定也希望,能看到我为自己而活,是不是? 如果,我们还能活下去的话 叁月十七。 怀空曾经说过,我变得懦弱了c变得容易迟疑c甚至优柔寡断。 相信不只是怀空,大伙儿都这样认为,甚至我自己也是。 在摧沙之役后,我的确常常犹豫不决c常常举棋不定。 因为,我不想再出现第二个寒星!因此,我甚至将一直与我同生死c共患难的王道c石绯赶走!因为,我不愿他们有朝一日也要面对死亡,而我无能为力! 只是,看到王道负伤归来,我有了种领悟。 迟了我们都已经踏进这圈子,一个满布刀光剑影c与死神作伴的圈子,再也抽不了身。 这个圈子里,只有朋友c或是敌人。不会再有第叁种可能。 王道,是朋友;李定,是敌人。 石绯,是朋友;中庸,是敌人。 瑞思,是朋友;赤心,是敌人。 如果,曾经一同跋山涉水c出生入死的即是朋友,而刀刃相向c意志相左的则是敌人 那么,谁能告诉我:神宫寺流风,是我的朋友c还是敌人? 我心里万分不愿意与他成为敌人!但他却是个倭族人,是即将大举进攻中土的倭族人! 我们似乎也不会是朋友。 在杭州分手以后,再与他直接对面,已经不只一次。 第一次,是庐山集英会,我一败涂地,几乎死在他手上。 第二次,是在鄂州,我费尽口舌,只为不想与他动手。 即便当时的我不见得会再输给他。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与流风成为敌人罢了。 可是,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再见第叁次面,这是无法避免的一面。 除非,我能放弃c或者他放弃。 事实上,两者都不可能。 我们终究还是没有不当敌人的可能? 若果如此我只有一个愿望。 不管这一仗,是胜c是败 让流风死在我手上c或者,让我死在流风手上。 但愿,老天,成全 君弃剑整装就绪后,在林家堡后花园绕了一大圈,伫足在西厢门前石桥上。 备战叁个月,君聆诗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不用等他了,相信自己,你作得到!」身后一人说道。 「是啊送死,何其容易。」君弃剑回答。他没回头,知道是屈戎玉。 正因为是屈戎玉,便无需隐瞒毫无胜算的事实。 这两句来去的短短几个呼吸中,北厢c东厢数处房门打开,王道c石绯c宇文离c白重c曾遂汴c蓝娇桃六人一时行出,都来到西厢门前。 过不多时,瑞思c李九儿c阮修竹也到了。 君弃剑回望一眼,没见怀空,料想他应已陪小涵去了。如此正好。 君弃剑呼口长气,道:「你们都还记得摧沙一役吧?」 众人点头。这是君弃剑的成名战c也是在座许多人的成名战,即使没有参与过c也曾听说过。 「我有两件事要向你们说明首先,这一仗与摧沙之役有一个相同点个不同点。相同点是:我们仍然必须以寡击众,这是以一当百c以十当千的仗。在这种情况下,首先就必须考虑到,没有全歼敌军的可能性。但倭族军马远道而来,若不将其全歼,他们势必长驱直入c攻进腹地深处。若是让他们与二十一水帮联盟会合,必将势如破竹c再不可挡另外,不同处则是,倭国远在重洋之外,我们这次没有办法围魏救赵了!」 说到这边,便是不擅兵学的人也听得出来 全歼敌军,是办不到的事;逼迫敌人撤退,也是办不到的事 不能歼之c亦不能退之,那就只有被歼灭的份了! 「你是说,我们死定了。」蓝娇桃说道。 这一句话,让众人为之股栗。 难道,他们苦练叁个月下来,竟只是为了送死? 他们原本还以为,君弃剑与屈戎玉闭门参详,必可研讨出致胜方略 「我们死定了。」君弃剑正色回道:「从王道c阿汴负伤而归的那时,我就已经知道我们死定了,一个都走不了。」 宁静了c沈默了,只有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都以为,自己再强一点c就能多一点胜算 原来不是!大局势上的优劣实在太明显了! 四族联军进攻大唐,原本就是不可能挡下的! 「不管你们从哪里来为何而来,现在,大家都一样了。」君弃剑道:「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现在要打,不再为什么民族大义c也不再为了声名c志向,那都太无稽了。明知会输的仗,兵家是不会打的c有理想c有抱负的人是不会打的。但我们还是要打!」 君弃剑显得很沈稳c很泰然,那是已经准备赴死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屈戎玉不禁暗叹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其实不只是屈戎玉,大家都感觉到。 自己没有未来了。 这一仗的道理在哪里? 并不是世事都有道理可寻,战争更是如此。同战争讲道理,如同缘木求鱼。 「对!我们还是要打!」王道昂然说道:「只是为了,不要让世上再有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君弃剑点点头,跨步行出c屈戎玉立即跟上。 接着,蓝娇桃c瑞思都走了,最后一个有所动作的人是阮修竹。 阮修竹现在才认识到,李泌为什么会说,有必死的决心,才能回到苏州。 原来,现在的林家堡,即无异於阎王殿 这一仗,还是要打。 不为别的,只为了求生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话 决战前夕 之叁 ; 流风,在拭刀。 雪,在读书。 安和,安和得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c也不会发生。 但,刀,是影秀,曾经杀死君弃剑c断黑桐半臂的翔刃z影秀。 书,是史记,正翻到『叁家分晋』的那一段 「雪,师父快到了,你还在看书?」 「子曰:叁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c面目可憎」堀雪应道:「苗姐有很多事,原本该当由苗姐下决定的,可如今除了写信联络师父,她什么事也不用作了。一切都有仲参下决定,咱们能作的,便只是当刽子手」 流风一怔,收刀了。 若这话由旁人来说,流风必定当场翻脸!将堂堂的大和武士说成把武术当成手段c把杀人视作目标的刽子手?这根本反了! 可说这话的人,却是雪,是他未来的妻子。 这时,栗原苗进舱,她也听到雪所说的话,微责道:「妹子,我们这是为了大和国的扩张!咱们大和国原不该只局限在东洋岛上,神州大陆才是我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可是,神州大陆真的需要我们吗?」雪翻书,缓缓念道:「智c赵c魏c韩尽分范c中行之地,后智专擅。智联韩c魏伐赵,而韩c魏反噬之,与赵叁分其地。周威烈王赐赵c韩c魏皆为诸侯。从此,战国始焉」 这是史记文字,雪照念而已。但流风与刚刚进舱的栗原辅文听得一头雾水,栗原苗微蹙柳眉,道:「妹子,你让君弃剑影响太大了!」 「不,没有!他没有影响我,他只是提醒我,提醒一些我早就知道c但不着意遗忘了的事情!」 「他影响了!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到中原?」 「我当然记得,我和流风是来找回长曾弥虎彻c以及查出当年盗走长曾弥虎彻之人!另外,便是依屈兵专吩咐行事」 「妹子,你弄反了!师父要你们依屈兵专吩咐行事,那是因为,师父原本以为,屈兵专是真心想让云梦剑派与我大和共治江南!取江南才是重点,寻回长曾弥虎彻,只是次等事!」 「苗姐」雪沈痛地低喊着:「你真的认为瓜分神州是好的吗?每次每次,只要神州政权不统一,受苦的总是百姓!那会是个豺狼遍地的时代c弱肉强食的世界!这种环境将不存在我们信守不疑的武士道!人的野心总是无限,即使我们真正与回纥c吐番c云南四分唐土,要不了多久,必然觉得不够,彼此之间将再发起战争!届时,我们所得到c原本富华无比的江南,也将成为一片荒野焦土!这是我们所想要的吗?苗姐,你认为这是我们所想要的?这这只不过是仲参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把我们当成工具在利用而已!等到仲参想再次扩张领土的时候,远渡重洋而来c立足最为不稳的我国,势必将成为第一个被攻略的目标!仲参是头饿虎,我们喂不饱c也对付不了他的!」 「拿下她!」忽地一声断喝,阻住了雪的言语。 倭族四使皆是一怔,只见舱口一时涌进了十来名水帮汉子,七手八脚便将雪压倒了! 这里是船上c是水上,水帮汉子们的动作之快c再加上突如其来,实已教流风c栗原姐弟未及反应。流风回神之后,惊见自己的妻子居然被一群袒胸露背c毛手毛脚的大男人压在地上,一时怒火中烧,刃光一现,影秀顿已出鞘! 旁儿闪出一人,一把便抓住了流风右腕。 如今的流风已拥有重创黑桐的实力,这年间的突飞猛进,令他然赶上了中原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如今虽然略有分神,能制住他的人,天底下又有几人? 栗原辅文也有反应了,他正准备动手打散这些水帮汉子,却见胞姐栗原苗跨步拦住。 流风扭头一看,擒住自己右腕的人,是中庸! 「放开我!」流风怒喝,同时手腕使力,想挣脱中庸箝制,但每次一运气用劲,却都受到中庸以相同的力道反震!流风被震得右臂软麻,中庸却丝毫无觉! 「流风,冷静点。」栗原苗发话道:「阿文,你退后!」 这时,众水帮汉子们已将堀雪压出舱去。 中庸放手了,漠然道:「我保证不会伤她c不会动她一根汗毛。苗姑娘,接下来交给你了。快一些,要出发了。」说完,他俯身拾起一物,即行出舱。 流风怒气未遏c栗原辅文满脸惑然,都望着栗原苗。 怎么听起来,好像擒拿雪原是栗原苗的主意? 栗原苗将流风拉坐到床板上,轻抚他的背脊,那是姐姐安抚弟弟的模样,柔声道:「你先别生气。其实这也的确是我的主意」 流风不语,唯虎眉倒竖而已。 「雪妹真的被君弃剑影响太大了。以雪妹如今的心态,上了战场,必然对敌人处处手下留情,敌人却又会领情?上了战场,你不杀人c人便杀你,这是十分明白的,如此一来,雪妹一上战场,岂非极度危险?」 「那有什么关系!」流风喝道:「我会保护她!」 「你没有空的。」栗原苗缓缓摇头:「相信我,你无暇分心。君弃剑在等你,你也在等他,不是吗?身为一个武士,你不会让自己命中注定的对手空等吧?」 流风一怔,栗原苗已从他手中接过影秀,归刀入鞘。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雪妹就会知道,她的担心只是多馀。」 栗原苗拉着流风c栗原辅文步出船舱,极目远眺,才见大小船支如繁星满布鄂州码头,仅仅大型楼船便有叁c四十艘! 看这阵仗,不仅仅是汉鄂帮主力,洞庭四帮c彭蠡六帮等二十一水帮联盟成员全都来了。 栗原苗迳向主舟行去。 「走吧,这是师父筹划十年以来,决定胜负的一仗!」 中庸向仲参呈上一物。 那是一本书。仲参翻动两页c扫过几眼,笑了。 那是种富含深意的笑。跟着,他随手一扬,将那本书从舱窗外抛出。 在空中,书本忽尔四散,化作纸片纷飞,落於江面。 『叁家分晋,而战国始焉 史记z晋世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话 拦截 之一 ; 君弃剑等十一人行出林家堡大门,便见黄楼已坐在门口。 黄楼立时起身迎上前来,在君弃剑耳畔低声道:「老帮主有伤在身,帮主领着河北各路人马移往常山去了。南边由我负责。帮主吩咐了,全听你的指挥。」 「多少人马?」君弃剑问。 「苏c扬c杭叁府,精英聚集,有六百馀人。」 自安史乱发后,丐帮人力与日俱增,从叁十年前黑桐创帮,全帮上下仅二百人,时至今日,丐帮已成为帮众遍布全国c人力破万的天下第一大帮。但丐帮主要人力,多集中在河北的多战地区,尤其灵州c朔方一带,由於屡遭吐番侵攻,乞丐之家不胜其数。相对安定的江南,却是丐帮势力较为薄弱的地方,苏c扬c杭叁州人口总计超过百万,丐帮帮众却不到一千,可谓分布极度不均。 乞丐少,对国家来说是好事;可如今乞丐少,却变成了坏事。 六百这个数,太少了!只怕连对付二十一水帮联盟都不够! 君弃剑眉头略紧,招手唤上瑞思。 瑞思立即摸出一张单子,递给黄楼。 君弃剑道:「请黄长老派几名眼力好的弟兄,到江南河联长江码头守着,轮番观望,若有大型商船队过江不停,即发响箭。另外调二百名水性较好的弟兄,到联江码头领小舟二十支,闻响箭即退往南岸。其馀弟兄则找联江码头吴瘸子领弓c箭c油,在联江码头西方十里处候着。待见我发难,不分敌友,一律以火箭伺候,见人射人c见船烧船!」 黄楼原是连连点头答应,忽闻『不分敌友』四字,一时愣了。 君弃剑心知黄楼不豫,即道:「黄长老,你应当很清楚,现在不管我们怎么解释c拿出再多的证据,那些安於江南逸乐的官员都不会相信倭族军马已近唐土的事实,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援军了!这是一场众寡悬殊c未战已分胜负的蠢战,会来打这场仗的,无疑都是蠢人!我们这些蠢人能作的,便是以性命作赌注来拖延时间,每拖得一刻,便多一刻令苏c扬民兵团察觉的可能届时,长江沿岸民兵团一起行动,与倭族军马打消耗战,才有机会歼灭敌军!」 「阻止倭族军马溯江而上,是胜利的唯一条件!」屈戎玉补充道:「不管死伤多惨重,这一点一定要作到!」 黄楼先是点头,打这一仗,必然会有牺牲,很惨重的牺牲,他是早有觉悟了。但一想又觉得不妥,问道:「若果若果我们全都战死了,眼下君无忧行踪不明,江南无大将,又有谁能指挥两岸民兵执行消耗战?要是民兵不能成功打击倭族军马,终也是白费心机!」 「不用担心。」君弃剑微笑道:「我同白衣山人联络过了,他会有对策。」 白衣山人,李泌。 若说大唐还有人才,武将是郭子仪,文官即是李泌! 大唐朝廷,也只剩这两个人足堪大任了 黄楼见君弃剑笑得自信满满,想起了诸葛静 当年的诸葛静不也如此?明明大军压头,形势极端不利,他也总是悠哉游哉c自顾自得的定下战术。其馀人只要照办,胜利即可手到拿来! 眼下的君弃剑,愈来愈有诸葛静当年的架势了 黄楼知道照作就是,其馀细节不必多问,当即迳行前往招集丐帮弟兄,移师前往联江码头。 众人行往邗沟码头。 才刚接近,即听一人操着铜锣响的嗓子高声叫唤:「小妹快些老大等不及,嚷着要开船了」 船头王传回头喝道:「老四少胡说!嚷着要开船的是老叁!」 秦成听闻声响,也从舱中探头笑道:「对对,是老叁!他说这苏州美女太多,再不开船,他会忍不住想留在这温柔乡了!」 李虑的双手已被反缚在船桅上,显然是王传为了怕他乱跑而绑的。他反驳道:「错了!我说的是『再不开船』!赶着要走的明明是老大!」 「那还不是为了不要让你乱跑么!」秦成笑道。 李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当然是要留下来等小妹啦!」 屈戎玉已上到甲板,她将缚着李虑的麻绳解了,微笑道:「那要多谢叁哥相等之恩了。」 李虑哼声道:「当然!什么都可以不要,义气不能不讲!」 众人纷纷上船了,唯瑞思将君弃剑拉在岸边,低声道:「怎么连他们都来了?他们会听你的指挥办事?出了乱子,谁也担不起!」 「他们或许不会听我指挥,但一定会听璧娴吩咐。无庸担心。」 君弃剑与瑞思也上船了,而后立即下到船舱。 蒲台山『回头是岸』四名僧侣已在舱中等着了。 开船的同时,蓝娇桃与白重也下到舱中。 瑞思从怀里摸出丝绢地图展开,指着江南河与长江的汇流点,道:「南岸的船支c箭c油都没有问题,但北岸的渔网一时难凑,赖麻子说只有弄到二十馀张」 君弃剑一听,即皱起了眉头,道:「还有时间,飞鸽转告赖麻子:便是强抢民家,也要凑到五十张!」 蒲台四僧听得一头雾水,回悟问道:「君公子,长江何其广阔,立此不能望彼,南岸与北岸要如何协同作战?若果敌人长驱直入,我们又该如何应付?」 「他们会上岸的。」君弃剑断然道:「而且一定会上南岸!水上的事,就交给我和阿桃c阿重,四位大师请与船上所有人到联江码头西方十里处的鸣林,与黄长老率领的丐帮弟兄会合后,就地待命」 「水上的事你们叁个?」岸悟讶然道:「你们叁个要在水上面对」 蓝娇桃拍了拍背上的大竹篓子,微笑道:「就我们叁个。」 「乱来!」回悟肃然道:「你们这是送死!才刚开战,怎能送死?」 白重道:「这一仗谁不是送死?」 这一句话,把回悟震住了。 对,大家都是送死,差别只在早死c或是晚死。 岸悟颇有不豫之色,讷讷说道:「可是可是君公子若是出了意外,那么接下来的岸上作战,谁来指挥?」 「璧娴可以指挥。」君弃剑道:「也烦请诸位转告黄长老:若我不能再战,一切便听从屈戎玉的命令。」 蒲台四僧尽皆无言,只能点头。 他们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一场杀了几个c便算赚了几个的战事。 求胜是绝无可能,唯一的目标,便是削减对方战力c拖延时间,如此而已。 以一敌十,在短期决战中也是有获胜的可能,譬如汉末之赤壁战c东晋之淝水战即是。这种战役,失败并不可耻,但若成功,指挥官即可一夕成名跃而为天下名将,此类人种,周公瑾c谢安石是。 但问题是此战并非以一敌十,而是以一敌百c以十敌千c以百敌万! 这种战役,谁敢言必胜? 没有!从来没有!便是兵家始祖孙武c战国兵圣吴起也不敢! 想赢?那除非有奇迹了。 苏州至联江码头相距并不甚远,半天航程即至。 船泊岸了,众人都上到码头。 联江码头位处於大运河与长江的东南交接口,苏c杭地区要进入长江腹地c或者是要向北方的黄淮去,都会在此处作转运。这里是个大港,人已万头钻动c船则比人还多。 渔夫依旧在打渔c船家依旧在招揽客人,人照过c船照走,一片人声轩嚷。轩嚷得很和平c和平得似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岸边的十九个人,其视死如归的神情显然与这环境十分不搭。 君弃剑向四周扫过一眼,即见两名乞丐相隔数十丈,面朝长江而坐,作乞讨之事c行监视之实。这两名乞丐身旁又各有另一名乞丐,都躺在地上头大睡。 君弃剑微微一笑丐帮帮众果然久经战阵,根本无需吩咐,即知要轮班看着长江。 倭族军马远来,待到中土,必然舟车劳顿c兵疲将乏,己方要占的便是『以逸待劳』的便宜。可『以逸待劳』也有个难点,便是需要极准确的掌握敌军的进攻时间。但眼下的敌人自重洋之外而来,想一刻不差的查出对方入港时间,无疑有极大困难,他们能作的事,唯『等』而已。『等』这一件事,说来容易,却极麻烦,那种无时无刻提心吊胆,深怕一个不经意c敌人便杀到面前,只得持续保持在临战状态c却没有对手的情况,於体力c精神都是极大的负担。 君弃剑立即招来瑞思,道:「多置酒肉,送到鸣林」 「能吃则吃c能睡则睡,保持精神战力。」瑞思接腔道,立即办事去了。 君弃剑呼了口气,回头向众人道:「你们也出发吧,到鸣林去,与黄长老会合。就像瑞思说的,能吃则吃c能睡则睡」 他顿了一顿,待要一个个吩咐他们该注意些什么c该小心些什么,可是却没有时间让他罗嗦了!他知道,这一走,便是要与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们永诀!沈默半晌,终只吐出一句:「认识我,是你们一生最不幸的事!」 「的确很倒楣。」王道笑道:「但是,倒楣得很有趣。」 「怎么会倒楣!」李九儿上前说道:「若是老大与莹姐在,他们也会决定来打这一仗!」 曾遂汴道:「我会连着老大的份一起打!好歹也要杀他两百个才够本!」 君弃剑在众人面上扫过一眼 这一群人,有将门之子c有灵州孤儿,有江洋大盗c有驸马侍卫,既有彪形大汉c也有娇弱女子c有人无酒不欢c也有四个和尚,真个形形色色c应有尽有好一群乌合之众! 这一群乌合之众,谁能管得动呢? 我就要去赴死了,还有谁能管得动他们呢? 还有谁能正确的指引他们应战? 『胜我者,唯玉尔』。 「璧娴」君弃剑移步走到屈戎玉身前,未及多言,屈戎玉即抢腔道:「你相信有来生吗?」 君弃剑一怔,摇头道:「我不知道」 屈戎玉浅笑道:「我以前觉得没有,现在希望有」 说话间,白重与蓝娇桃上舟了。 王道等人已出发往鸣林去。 屈戎玉落在最后头,缓缓而行。 长江广阔如海,叁月的海风,如今却若秋风,萧萧愁杀人。 风一阵一阵的吹,吹得绿纱衣飘荡不已c吹得玉观音摇摇欲坠。 君弃剑这才发现,这『当代第一兵家』的孙女,身子骨原来如此单薄c原来如此柔弱 『胜我者,唯玉尔』 君弃剑忽然了解到,河伯走得多不甘心。 他自己,连战场都不愿意让诸葛涵接触;河伯却不得不将自己身上的大包袱丢到了屈戎玉身上。 把最锺爱的孙女儿推到战场上去送死,谁会舍得? 就算懂事后即开始学兵,她终究不过是个十七c八岁的女孩儿啊! 这是个天杀的烂时代! 为了拯救这个时代,天纵英才首当其冲,终而举家不幸;当代第一兵家承之,则心瘁而亡;天赋异才扛之,被断四肢肌腱! 屈戎玉又怎可能担得起?! 君弃剑上舟了,摆舵荡向北岸。 你,希望有来生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话 拦截 ̄之二 ; 南岸z鸣林。 林子里散坐着许多乞丐,有倒卧者c有漫步者c亦有鼾声大作者。见数,约莫六百。 一人负手横棍,眺望江心。 岸边堆置着大量的油罐c弓c箭c及许多松木棒,水边泊着二十支小舟。 屈戎玉向石绯要了他手头上的包袱,迎向黄楼,道:「黄长老调派已定?」 黄楼回身,一眼没见君弃剑,眉头略蹙:「他人呢?」 「到北岸去了。」屈戎玉再向群丐扫过一眼,即看出六百人乱中有序,业已分作前后两部,后部约四百人c前部二百人。她立即相中一名年轻乞丐,伸指叫道:「你过来!」 年轻乞丐一怔,左右观望了一阵,确定屈戎玉叫的是自己,才起身上前。 屈戎玉双眼滴溜溜地在这年轻乞丐身上打量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即将包袱抛了给他,道:「去江水里洗个澡,洗乾净些,把里头的袍子换上。」 年轻乞丐不假思索,接着包袱,便冲到江中洗澡去了。 黄楼知道接下来屈戎玉必将吩咐作战细节,当即将二百名水性较好的弟兄全叫上前来。 但这二百人一围上前来,立即便有一股霉臭扑鼻,薰得阮修竹中人欲呕,不自禁连退数步,挥手叫道:「要命!要命了!」 屈戎玉一开始亦举袖遮鼻,待得习惯了这股气味,才舒了口大气,说道:「你们等等便上船去,一列占住江面,能占多广是多广!若见了敌人,能喊多响便多响」 「要喊得响,该当让咱上才是!」铁无敌立即大叫:「天底下哪有几人比得过咱的嗓子!」王传c秦成c李虑也连声附和。 屈戎玉一想不错,便道:「那好,四位兄长等等也请上舟。你们切要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引得敌船注意,且要逼得他们调转船头准备迎向你们才行!」 黄楼道:「我们不过二百人,敌人大军乘坐的是远洋商船队,便直直冲来,也把二十支小舟撞散了!又怎能吸引他们注意c逼得他们调转船头?」 此时,那名给屈戎玉叫去洗澡的乞丐已更衣回来了,洗净了脸面c换上一袭宽袖长袍,果然是个相当俊秀的年轻人。屈戎玉见了,更显得自信满满,道:「放心!敌人既有四名探子在我国内,必然也很清楚:要入中土,只须除去君氏父子c丐帮c以及我云梦剑派,即无人能阻了!他们若见了君弃剑,万不能视若无睹!」 「他不是到北岸去了?」黄楼惊问。 屈戎玉迳向那年轻乞丐道:「你可千万注意,一旦上船,到回岸为止,你就是君弃剑!」 年轻乞丐怔住了,一脸的惊疑莫名:我怎会成了君弃剑了? 「你们可要知道:若是退得不够快,岸边箭雨不留人!」屈戎玉向岭南四颠与二百名即将上舟伫江的乞丐作了最后声明,跟着将宇文离与王道招近前来,道:「你们俩人在偷袭摧沙堡的作战中,负责的便是砸油罐吧?如今,故技重演,应不为难?」 宇文离立即哈哈大笑:「砸罐好啊!砸掉一身怨气!」 屈戎玉再叫过蒲台四僧c曾遂汴c李九儿c石绯,也作下吩咐:「敌人遭我方纵火焚船,必定弃船抢滩。你们定要先挡过一阵,必要撑到丐帮结成莲花落阵才成否则,人力差距过大,恐将兵败如山倒」 诸人对望一眼 ̄『挡过一阵』,说来是容易,孰不知,这『一阵』是长还是短?无论多长多短,这必然是一段极难熬的时间,他们势必要以一当十c甚至以一当百才成!况且,纵使撑到莲花落阵结成,他们也未必能自敌军阵中脱身! 石绯忽然想起了乃父马重英教过他的话 「兵法中,有险地c危地c死地之分,此乃於势而言。若说个人,入战场即是死地。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个人上了战场,还敢说自己必能生归!」 「绯,你怕了!」王道峻声道:「你可是将门之后!死就死了,怕个鸟!」 石绯闻言,只得哂笑。 孤家寡人c举目无亲的王道,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视死如归,原来是疯子c白痴才会干的事。 但如今,满座却都是疯子c都是白痴! 屈戎玉最后向丐帮分出后部的四百馀人道:「你们知道自己要作什么了!闻我令下,火箭齐发!千万不要手软c千万不要怕射着了自己的弟兄!一旦敌人开始抢摊,立即弃弓结阵!」 「云梦剑派哪儿去了?」忽然有人问。 「是啊!元仁右哪儿去了?」另一人附和着。 黄楼急忙上前叫道:「静!云梦剑派绝不会缺席的!」 屈戎玉没有搭理,回到江畔,款款坐落。 南岸分派已定,北岸如何呢? 驴蛋你这冥顽不灵c执意螳臂挡车的骡子,可别太快倒下啊 船在江中,君弃剑操桨,蓝娇桃与白重一左一右立於两旁。 蓝娇桃感觉到背上竹篓中的物事不断蠕动,显然已关不住了,只得反手拍篓,安抚道:「静些,你们静些,时候还没到」 篓中的物事似乎听懂他的话,抖了两抖,便即寂然。 「这一大篓,都是你自己弄来的?」白重盯着竹篓问。 「是啊」蓝娇桃涩涩一笑。 君弃剑忽尔想起,在两年前,他曾与神宫寺流风c堀雪闯入了江南二十一水帮在彭蠡湖口所召开的大会。散会后,蓝娇桃与六名同伴凿了他们的船,一路追杀上岸。直到流风杀一人c断一人之臂,他们方才退去。 后来,到了杭塘山上,君弃剑与流风c雪c寒星四人,则连中蓝娇桃所设下的虎c牛c蛇连环叁阵,如今想来,馀悸犹存。当下即问道:「那七支王虎c火牛阵c万蛇阵,也都是你一人布下的?」 「怎么可能!」蓝娇桃哂笑一声,抚一缠绕在身上的赤冠鳞虺:「王虎和火牛,都是我的朋友备好的,苏杭叁帮的帮主是另一人去负责对付,我只有布下万蛇阵而已。」 「他们人呢?我记得当时你们共有七人,其中一人被流风所杀,除你之外,应该还有五人」 「我到山阳找你的时候,他们回云南准备下一次伏击你所要用的蛇兽。结果,因为我在山阳没有攻击你,被视为叛变,他们在云南也」 「连坐法」白重低声道。 蓝娇桃深吸了口气,道:「我们七个人我们七个人,从懂事起就一起吃起睡起玩,也一起养蛊起学驯兽驱兽起接下了狙杀你君弃剑的任务我们七个人是一体的,我们七个人是朋友c是伙伴c也是家人」 君弃剑无言了c白重亦无言了。 沈默半晌,蓝娇桃忽尔呵呵笑道:「没关系,反正等会儿,我也会去找他们了。对了,我和石绯c怀空去到湖口镇时,曾遇到一个人,便是我们原先的雇主。他说了一句我觉得很耳熟的话」 「若果你是要吩咐遗言,那就免了!」君弃剑立即打断:「咱也不可能有命去替你追查。」 「不是遗言!」蓝娇桃正色道:「他说:主子最讨厌的,就是叛徒!你们听过?你们听过!是谁说的?」他注意到了,君弃剑与白重脸色变了。 君弃剑脸色刷地白了;白重原本白面,如今面色铁青。 「快说!是谁说的?」蓝娇桃急急追问。 白重一眼扫向君弃剑,君弃剑则反问道:「你遇到的那个人c你原本的雇主,是谁?」 蓝娇桃一怔,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本名在云南,我们唤他中庸。」 白重听了,立即倒抽一口凉气! 君弃剑深吸口气,道:「阿桃,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与岭南四颠齐赴鄂州同李定讨人」 蓝娇桃身子大震,惊声道:「仲参!?」 「看来中庸的主子即是仲参了。但仲参到底是什么人?」白重问。 蓝娇桃再次摇头,虽然同样身为云南人,但不管是中庸c还是仲参,他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仲参与二十一水帮联盟有牵连,这是很明显的」君弃剑缓缓说道:「二十一水帮联盟将会接应倭族军马,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四族联军』是出自仲参的手笔。」 蓝娇桃凄然一笑:「哈 ̄真好,给我知道杀我家人的仇人了!可是可是我也没机会去找他算帐真好!真好!」 白重沈默,他一向很沈默,但如今心里不沈默。 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在这个时代里,自己还算是相当幸运的人。至少,他亲手将毁了他家园的回纥战士宰了! 这种机会,报毁家之仇的机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啊 其实,瑞思私底下与他谈过,瑞思认为还有胜算,为了求这一点胜算,所以瑞思留下了。 毕竟,君氏父子与丐帮,是唯一有机会让她向赤心报一箭之仇的后盾。 这个赌,瑞思必须要下,否则,她即注定了一辈子当回纥的叛徒辈子当赤心的手下败将辈子流落中原,当个丧家之犬! 但白重不这么想。他这辈子要作的事,其实早已作完了。如今只希望,能把自己的性命,投注到有意义的事上 北岸到了。 白重一眼即望见赖麻子,他正领着伙计,逐船逐人地收购渔网。赖麻子看到白重,立即招手将他们引导到了码头西方百步之处,另有许多伙计正在此处整理渔网。 叁人鱼贯上岸。白重问道:「有多少了?」 「叁十六张。」赖麻子拨打着悬在颈上的算盘,道:「能收的全收尽了,一般渔家吃饭的家伙,自是打死也不肯卖!比原订的五十张少了十四张,每一张我便少收你叁钱,叁十六张一共是二十两八百文。还有你们订作的蓝漆罩子,加起来算你叁十两即可。」 白重随手摸了张银票抛去,即向蓝娇桃招手。蓝娇桃会意,两人合力将岸边那长五丈c宽二丈许c又比人高出两个头的蓝漆木罩移到了船上去。 蓝娇桃拍了拍那蓝漆木罩,向岸边喊:「怎样?」 「小了点,勉强可以了。」岸边的君弃剑回答,他将整理好的渔网一手拖起,拉到了船上搁着。行止完毕,他一跃上了木罩,凭高眺望江中。 转了一圈之后,他跳回甲板上,皱紧眉头。 「苏杭叁帮终究没有动作吧?」蓝娇桃问。 君弃剑点头。白重则道:「至少这代表他们也没有配合二十一水帮联盟行动,并不尽然是坏事。」 便在此时,『哔』地一声长响,自江对岸的联江码头传来! 叁人心中都是一凛。 是响箭! 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一回 拦截 ̄之叁 ; 「走!」 响箭一发,君弃剑抛下一个字,立即一手抓起叠好的渔网一角,跳进长江。渔网原本还在水面拖出一道长长的涟漪,不过两个呼吸,即连人带网没入水里,看不见了。 君弃剑的水性,果真已经比鱼还好了! 蓝娇桃最后调整了一下蓝漆木罩的位置,也即掌舵出航。 他曾在汉鄂帮中混迹了足足半年,驾舟自然不成问题! 稍东数里处的长江水面上,已出现了八艘大型楼船。 南岸也有了动作,二十挺小舟各乘十人,驶入江中,不一会儿即已定位完毕,每舟相隔百步,几乎占住了一半江面! 岸边四百丐帮帮众,每个都忙着将缠布箭沾油。 王道c宇文离双手各执油罐,蓄势待发,只等着楼船进入抛投范围 商船队渐渐接近了。 江面上忽尔传来一声锣响,跟着是王传那犹如虎啸的声音:「长江水是我的尿!」 秦成跟着大嚷:「在老大的尿上走!」 李虑再叫:「总要付点草纸钱!」 铁无敌最后喊:「没钱留货c没货留人!」 王传又吼:「只要女人,不要男人!」 秦成续嚷:「只要年轻人,不要老人!」 李虑跟进:「少女少妇都可以!」 铁无敌收尾:「有洞就能插,有奶就是娘!这是铁老教我的!」 而后四人齐声吼道:「停船!停船!」 岭南四颠什么没有,果然嗓门极大,不仅百多丈外的南岸尚且清晰可闻,连旁儿丐帮帮众敲锣打鼓助兴的声响,也全给他们的吼声盖过了! 商船队又在水面上滑行十来丈,而后一道停下了。 屈戎玉见状,还没来得及高兴,心里先感到奇怪。 冒扮君弃剑的年轻乞丐还没出声呢!敌人怎就主动停了?难道他们眼力这么好,还在百步开外便看得清了? 难道 「快退!」屈戎玉急忙几个箭步冲到林外,望河大叫:「你们快退回来!」 但她嗓音原本轻柔,便是扯破嗓子下去喊,声音也不甚响,这一句话传不到叁十丈便不可听闻。便是较近处闻得呼喊的,也因突如其来,一时无有反应。 来不及反应。 一时 箭,如z蝗z如z雨; 弦,作z霹z雳z响! 大船射小舟,由高射低c众射寡! 较近处的四支小舟已回到岸边,但其馀十六支则被八艘楼船分食,一大吃二小,丐帮帮众落水噗通声,犹如鼓声响,此起c彼落 屈戎玉眼睁睁看着王传c李虑c铁无敌尽数跌入长江,秦成已成刺猬,伏在舟沿,一动不动。 宇文离立即抛下油罐,回身抢过一张弓,沾油c搭箭c点火c射! 可是,太远了!这一箭距离最近的楼船还差两丈,即已坠河。 宇文离再拉一箭,张满弦,啪地一声,弓折了! 王道c石绯也同时张弓射箭,叁人连折十馀张弓,却没一箭射到楼船! 王道气得重重一拳打在地上,吼道:「靠他妈的!靠他妈的!要是魏灵还在就好了!!!」 鸣林乱了!林中群乞见百多名弟兄一瞬间即遭乱矢射杀,从林中冲到岸边的时间,便将倭族人祖宗十八代并儿孙十八代全操过了千儿八百次! 许多人正待入水救人,一根齐眉棍忽自横里截出。 「你们识水么!」黄楼厉声喝骂:「未战先乱,这仗还打么!」 「当然还打」屈戎玉声音发着颤:「他们,调头了!」 众人一看,果然不错!敌人已调转船头,朝向鸣林! 屈戎玉不断搓揉双掌,心里不断祈祷 四位兄长,是小妹对不起你们!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等我完成爷爷的遗愿 等我将这一仗收拾掉,我马上就到! 「帮主!」楼船上忽然有人大喊:「左舷桨被缠住了!」 接着,声浪一波接一波,不到半刻钟,八艘楼船沸沸扬扬,都喊着同一句话:左舷桨被缠住了! 蓝娇桃与白重已驶舟入江,并且十分逼近敌方主船。但由於舟上罩着蓝漆木盖,船水一色,不好辨识。再加上楼船上的敌人先是集中注意力去攻击了二十挺小舟上的丐帮帮众,紧接着又一片嚣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支舱船。 「他们说汉语?」蓝娇桃疑道:「怎会是说汉语」 「帮主又是谁?」白重也不明白。 噗地一声,君弃剑冒头出水,立即扶舷上舟。 他也听到了,听到八艘楼船异口同声的大嚷大叫,汉语。 心中有股不安,他立即说道:「我们上去!」 叁人一同跃到蓝漆盖上,楼船船舷还比他们要高出二丈多。 这种高度本为难不了此叁人,但蓝娇桃还背着一个装满了不明物体的大竹篓子,万无可能一跃而上。君弃剑深吸口气,右掌朝天平举,唤了声:「阿桃,你先上!」 蓝娇桃会意,一步踏上了君弃剑右掌,君弃剑手臂使力向上一举,即将蓝娇桃抛上船去。 蓝娇桃一现身船舷,楼船上大大小小还未来得及出声示警,蓝娇桃即已喝道:「我给你们带接风礼物来!」说话间,他已将背上竹篓卸下,重重向甲板砸。 竹篓在甲板上被砸烂了,里面的东西则散开了。 一时,惊呼声不绝於耳! 「蛇!」 千篇一律,只有这一个字。 「蛇!」 对,蛇!竹篓里没有什么,满装的便是蛇! 『蛇使』蓝娇桃,难道是叫假的吗? 这些蛇,全是蓝娇桃在苏杭地区抓到的,它们全都刚刚自冬眠中醒来,才一出土,便给蓝娇桃擒入篓中。它们饿昏了!一出篓,不管见了什么,全都一口咬上! 主大船已经混乱了,给一群蛇搅得混乱了!根本没有人有空去对付蓝娇桃! 蓝娇桃哈哈大笑,白重与君弃剑也双双跃到舟上。 才一上船,他们立即注意到,有个人一边挥动大砍刀边操着破锣嗓子大吼:「蛇!见蛇就杀蛇不会!养你们都是养假的!」 是个熟面孔。 汉鄂帮主李定! 剑重桃叁人面面相觑。 李定应该在鄂州集结二十一水帮联盟的人力,准备顺江而下接应倭族军马才是,他怎会在这里?! 「呵呵 ̄辛苦你们来接风。」叁人步出船舱上到甲板,其中的女人笑道。 左侧一人连连扬手,一瞬间便有十馀条蛇的蛇头给钉在甲板上;右侧一人随手一挥,周身丈内诸蛇无一幸免! 因为李定存在而感到震惊的君弃剑,如今沈静了。 一切都不重要,不需要害怕c不需要质疑自己是否中计c甚至也不需要再管这一仗究竟能打出什么成果来 因为,他们,又见面了。 「流风,」君弃剑笑了:「我们,又见面了。」 「这会是最后一面。」神宫寺流风冷冷应道。 「倭族军队呢?」君弃剑开口问道。 对!倭族军队呢?他放目四顾,楼船上有的全都是水帮帮众,都是汉人! 倭族军队哪儿去了? 「你现在要去救也迟了!」栗原辅文上前峻声说道。 救? 「苗姐,」流风返首回顾栗原苗:「告诉他吧,让他得个明白。放心,他不会走的。」 听到这句话,君弃剑又笑了。 流风!你究竟还是最了解我的人! 没错!我不会走的,你就在我面前,命中注定c亦敌亦友的你,如今就在面前,我不会走的! 因为,我们都在等,我在等你c你也在等我,不是吗? 栗原苗点了点头,跨步上前,缓缓说道:「一个月前,我们即已集结水帮大军,船上载满了一个月的粮食,趁夜行出外海。我们在海上待了一个月。在外海,我们与师尊带来的我国军马会合,告诉师尊,你必定已准备好了连环阵,要在水上将他截下。我们立即拟定对策,由水帮帮众改乘远洋商船队回来让你截住,师尊与我国军马则停驻联江码头,上岸直接进攻苏州!只要打下林家堡c打下了南武林盟人人敬仰的前武林盟主,南武林还有谁能敌我?届时,只要二十一水帮联盟帮着我们肃清两岸民兵,我们一样可以长驱直入c兵不血刃的攻到长安城下!有吐番c回纥在西c北攻击,朔方c魏博两支兵马必定无暇回援,大唐已无兵可用!那么,番c回c南c与我大和四国联军均分唐土的计划,便已成功!」 君弃剑边听边点头,连连赞赏『好计』!听完之后,说道:「这不是你的计吧?应该是仲参?」 栗原苗也不隐讳,直言应道:「不错!全都是仲参的计划!」 李定迎上前来,吼道:「你们还聊天!快将他们宰了,咱再上岸去将那群乞儿全歼,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 「闭嘴!」流风厉声喝骂:「你以为他是什么人!」 李定一怔,才发觉自己庸了。 他看着那年方十九的年轻人,那么沈稳c那么安定c那么深不可测! 一瞬间,李定还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屈兵专! 他是天纵英才的义子c天赋异才的养子,屈兵专将未完成的重责大任托给了他c当今皇帝也把南方的得失交给了他! 他是谁? 「李帮主,烦你换艘船了。」栗原苗轻笑道:「岸上那些乞丐便交给你。这艘船,借给我们吧。」 此时的李定哪敢说不要?他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会晓得,甲板上这六个人,每一个都可以轻易的将他宰了! 便像捏死一支蚂蚁一样容易! 李定灰溜溜地换了艘船,指挥麾下帮众,移往鸣林。 他们只能移往鸣林,左舷桨全被渔网缠死了,只有右舷桨能动,船必左驶。 左岸,即是南岸,鸣林。 群丐早已等着了! 白重再次颐指栗原苗,还没开口,蓝娇桃即已说道:「那是我的!」跟着一指栗原辅文:「那是你的!」 白重笑了,似笑非笑。 「流风,」君弃剑深叹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不会再有两个活人!」神宫寺流风应声。 而后c举刀c迎上! 翔刃影秀z乱舞之太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话 视死如归 ̄之一 ; 战争,什么是战争? 十六年前c南诏王宫中,阁罗凤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战争是工具,就像吃饭时的箸c砍柴时的斧一样,都只是工具。战争与斧c箸不同之处,在於它需要的不只是力气或技巧,而是必须以计谋为根本c拿人命作筹码。计谋是无穷的c人命却有限,由此,战争成为竞争,一种只谋求着胜过对方的竞争。』 阁罗凤不仅懂战争c更懂得战争艺术。但如今阁罗凤已死了,他曾认定在兵道上足以成为自己对手的天纵英才z天才军师诸葛静也死了,天底下还有谁能懂得『战争艺术』? 『当代第一兵家』 ̄屈兵专? 可能可以,但是屈兵专也死了。 战争艺术,即此绝传? 「这一仗现在怎样了呢」 鄂州码头c汉鄂帮特制的实桧木囚船,囚房之中,堀雪喃喃自语。 门外一人冷笑应道:「二十一水帮联盟必然正与丐帮拚个你死我活吧!」 堀雪听到这话,怔了。 二十一水帮联盟与丐帮? 堀雪脑中急速转动,静得有点像在发呆,直到她想出了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不知觉,流了满身冷汗c吓得肝胆俱裂! 她是个知史的人,她很清楚 分裂,即是乱世,乱世之中,天地万物俱为刍狗! 乱世之中,人人都是樵夫,人人抢着伐木作斧当工具,不会去管小树是否能够长成大木c大木再衍小树,乃至百世千秋!乱世之中的霸主们,个个短视近利,只想着打败敌人c占据土地,而不懂善待树木! 於是,乱世愈长,树木便会愈来愈少 直到开始有人惊觉树木变少了,樵子们抢的便不再是土地,而是树木。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神州大陆已成赤土c田地化为荒地c华宅直作鬼屋! 堀雪从小便讨厌斧头。 斧头,柄也是用木作的;作出来的斧头,也是拿去砍树。 每次看到斧头,她就会想起一首诗,一个与师父很要好的汉朝将军c他身旁的汉朝女人常常吟的诗 『煮豆燃豆箕,豉漉以为汁;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哈!真可笑!拿豆根去煮豆c用斧头去砍树c用人去杀人!还不都是一样的事情么? 阁罗凤下的比喻,真好! 原来,『斧头』两个字,竟是如此深沈的道理! 阁罗凤啊!如今有人超越你了!有个家伙,他用的斧头,连斧刃都是木头! 他不仅要砍倒树,也要把斧头一并摧毁! 他的『战争艺术』,比你更毒c更完美! 这个人 叫作仲参。 千里之外,鸣林。 有个人正与堀雪想着一样的事。 屈戎玉眼见一众水帮汉子正准备抢滩,她原本应该要果断下令,让曾遂汴c王道等人前去抵敌一阵,好让丐帮帮众结成莲花落,可是她迟疑了。 因为她懂了! 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很简单,为了杜绝即将到来的分裂时代c为了不让万物为刍狗!四族分唐,无疑是将神州大陆丢到继南北朝之后c另一个水深火热的时代! 为了这个目的,这片土地的所有人也应该要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敌!甚至不只是汉人,连堀雪这个倭族人,也懂这个道理! 可如今呢?眼前的敌人居然不是倭族人,而是汉人?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场什么样的仗! 为什么汉人竟打起汉人来了? 若果若果我下令攻击,在此令汉人自相残杀这一仗的原始目的便完全被否定了啊! 怎么办?屈戎玉心里无比挣扎 ̄该打c还是不打? 我明明想要养鱼的!爷爷,我答应过你,要同你一起养鱼的!为何为何我如今却似成了渔夫?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怎会这样呢?怎会要汉人打汉人呢? 打不得啊! 可是,不打,难道要等死吗? 爷爷!我该怎么办!? 「南无阿弥陀佛」忽尔一人宣朗佛号,其声宏亮c其意温暖。 听到这一声,原本已举棍准备上前的石绯愣住了c宇文离与李定架在一起的大砍刀定住了c众水帮汉子与丐帮帮众兵刃互击的动作全停止了。 由於战乱不断,人类寻求心里的安定,宗教是极好的寄托。 无疑地,这是个佛学兴盛的时代。走到哪儿,和尚总是受人敬重。 即因此,怀空乃得自由进出官场。 屈戎玉微怔,望来声处,竟是回悟! 回悟向前几步,缓缓伸出双手,分别捻在宇文离与李定的刀背上,将二人的大砍刀分开了,而后立身於中,将二人隔开,接着向李定合什一礼,道:「李帮主,久未见了。」 李定呆了一呆,立即吼道:「回悟,老子可不懂佛经!别对老子念经!」 「贫僧今日不念经。」回悟微笑道:「贫僧只想问:李帮主为何而战?」 李定傻了,一时答不上来。 为何而战? 黄楼上前喝道:「李定!咱们今天要对付的是倭族人!是吐番c回纥人!你偏来凑什么热闹!」 「格老子的!什么凑热闹?老子书念不多,也还知道言出必行!也还知道胜者为王c败者为寇!今天老子打赌打输了,只得受命於人!况且况且格老子的!他保证了,四族瓜分唐土以后,不动我汉鄂帮上上下下」 「原来你也懂」屈戎玉轻叹道:「你也知道,四族联军瓜分大唐之后, 便是神州大陆沈沦的开始」 「我不知道!」李定喝道:「老子只知道,乱世之中,人命不值钱!你们自己看看,现在什么世道?军阀个个拥兵自重c皇帝根本狗屁不如!没事的便当地方天子c有事的便溜到京师求官避战!当官的尚且如此,何且我们这些百姓?若不自保,谁来保得咱们?你以为我爱打仗?老子根本不懂打仗!老子只知道,有任何方法可保得咱全帮上下平平安安,便是一生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屈戎玉无言了。 她不是辩输,凭她的伶牙俐齿,怎可能辩输李定这大老粗?她只是很清楚的感受到,李定原来也只和自己一样! 爷爷想保的,是整个神州大陆;李定想保的,则是自己的一众麾下 能力愈强c担子便愈重!由来如此。 但双方的出发点其实并无二致。便因着这一点,屈戎玉无言了。 「阿弥陀佛。李帮主,贫僧想问几件事。」回悟微笑着。 「什么?」 回悟道:「李帮主并麾下一众人等,约莫六百馀人。而此处丐帮帮众,也有四百多人。以数目来看,李帮主无疑是较有赢面的。但李帮主必然也清楚,在座之中,黄长老乃举世皆知的一把好手,想打赢他,不拚个死伤四c五十人是不可能的;另外,王施主c石施主c曾施主c李施主等人,曾於江北游走卖艺,一路上难逢敌手,可见亦非易与。若再加上宇文施主c屈姑娘c阮姑娘,与贫僧四位师兄弟,双方交战,极可能斗个两败俱伤,你说是耶不是?」 李定虽是粗人,也懂算数,更心晓回悟所言不虚,当下只得点头应是。 回悟续道:「如此一来,李帮主虽欲保众,实则伤众,是耶不是?」 李定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咱二十一水帮结有联盟,若能全来,你们哪能抵敌?」 「丐帮未必势弱!」黄楼峻声应道:「莫非你想试试莲花落?」 「两位且莫争!」回悟忙插话说道:「不若如此罢!双方都是想保全所部,这一仗打来又胜负难料,不如歇手罢战如何?」 「不成!」李定立即反驳:「我回去要如何交代?」 回悟点了点头,道:「这说也是,李帮主与人有约在先,不可毁约。这样吧!」他缓缓跪坐於李定面前:「李帮主便拿贫僧首级,回头交差。」 此举一出,众人尽皆骇然! 头悟c是悟c岸悟叁人抢步上前,齐声大叫:「师兄!」 「嘘 ̄」回悟引指覆唇,示意叁位师弟勿躁,道:「可记得萨波达王?」 头是岸叁僧一听,立即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退下了。 萨波达王割肉喂鹰,佛门中人岂能不知? 回悟的意思是:萨波达王只为救一鸽,尚且全身上秤;今我回悟为求止战,以一头颅渡千人性命,有何不可? 「你真要让我带你首级回去交差?」李定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大砍刀。 「释子不打诳语。」回悟依旧微笑:「李帮主请落刀吧。」 此时,头是岸叁人齐声颂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谨送师兄大归!」 「还有遗言没有?」李定问道。 这一刀,李定知道非落不可! 他绝不敢双手空空回见仲参 虽然他也为回悟的精神感到有点感动,但若仲参发火,汉鄂帮上下都要倒楣,倒很大的楣! 这个险,他冒不起! 回悟一笑,道:「贫僧只是追随着君施主而已。」 屈戎玉听了,不禁微怔:「你知道他潜入船队是为了什么?」 「射将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回悟点头。 没错!君弃剑与蓝娇桃c白重会不自量力地以叁敌万c侵入敌阵,为的便是狙杀倭军将领!这是不可能的任务c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即使他们真正能够狙杀倭军将领,身处敌阵之中,他们也绝无脱身的可能 但,为了替神州大陆求得一线生机c为了求得万中无一的胜算,他们去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 商船队上无有倭族军马,只有汉鄂帮众! 还有,栗原姐弟c与神宫寺流风 回悟的眼中满是感慨 ̄君弃剑年不过一十九,却悟道得比自己还早啊! 李定终於落刀了。 之后,李定领着汉鄂帮众走了。 宇文离c王道c石绯c曾遂汴等人,全都望着回悟的无头尸体c再转视江中仅馀的一艘大船。 太远了,他们看不到船上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君弃剑c白重c蓝娇桃仍然毫无消息? 黄楼纠集了丐帮帮众,问道:「那么倭族军马究竟哪儿去了?」 他是问屈戎玉。 「擒贼先擒王这是我们的计划。」屈戎玉放眼望向东南:「敌人的计划,则是『直捣黄龙』!」 「苏州?!」黄楼愕然道:「他们进占林家堡去了?」 屈戎玉将眼光移到江中的楼船上。 她可以算到,君弃剑为何还没回来 是他吧?是因为,你遇上了这一生命中注定的敌人 一个曾经杀死过你的敌人。 你一直在等他,他也一直在等你。 或许,现在不是可以让你去了结恩怨的时候,还有很多事在等你去处理。不过,没关系,你放心应战吧 剩下的,有我在! 「那是他的战场。」屈戎玉将直盯着楼船的四个汉子各推了一把:「我们赶回苏州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话 视死如归 ̄之二 ; 「无忧,其实这次找你到长安,是有事要拜托你。」 「拜托我?」君聆诗显得十分讶异:「天底下还有任何事,是现在的你办不成的吗?」 敕里笑了一笑:「有,自然还是有。你知道陈玄礼吧?」 君聆诗想了一阵,道:「是否监杀杨贵妃的龙武大将军?听说他现在行踪不明但也没人多去关心了。」 「喀鲁是他派来的。」 君聆诗一听,傻住了。 喀鲁何等人物!号称『云南第一杀手』的喀鲁,竟与陈玄礼有干系?还会听从陈玄礼的调派? 「喀鲁的底子,连阿沁都无法探清。还有,杨贵妃没死在马嵬坡,她同陈玄礼逃亡了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你比我小上十九岁,好歹也要比我多活个二十年。我死之后,你要继续帮我注意喀鲁,还有陈玄礼」 「我?陈玄礼也就罢了,我能拿喀鲁怎样?你不是有个孩子吗?你为何不让你的孩子」 「知子莫若父」敕里苦笑,摇头而已。 君聆诗盯着敕里,盯着这天下无敌的云南王。 从敕里的表情,他感受到 ̄此事大难!难到连敕里这样的非人者,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在有生之年将此事解决;难到连敕里这样的非人者,都必须要找个人托付 「云南之事,有雷乌在,我从来也不曾担心过;但云南之外的事」 「我懂了!」君聆诗奋然应道:「我答应你,尽力而为!」 没错!能得敕里亲口委托要事,那是多么难能可贵c多么值得骄傲! 又何必犹豫? 此时,阿沁从门外行入,敕里立即微笑着提起茶壶:「喝茶罢!」 zzz 瑞思回到了苏州。 她是跟着一群人回到苏州来的。 原本,她在联江码头置酒买肉,行止完毕,正准备送往鸣林时,响箭出了。 这是倭族军马已至的信号! 远洋商船队自倭国出发c远渡重洋回国,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先在联江码头停泊,以略作休息c补充饮水食物。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有一种情形例外! 若倭国军马果真随商船队而来的话,他们不会停!因为他们要进行的是急袭c是偷袭,一旦进入中土,便一刻也不能浪费,一旦行踪暴露c被两岸民兵团查觉,便是全军覆没的份! 故此,屈戎玉立下主意:利用联江码头作为哨点,在联江码头以西十里处的鸣林准备迎敌! 这些话,连同整体作战流程,都是出发前一天,君弃剑集合众人c屈戎玉当众宣布的。 瑞思愈听愈是不爽。 她与怀空两人,原本是君弃剑作战咨询的对象,如今屈戎玉一来,怀空可以闲得连日经月陪着小涵寸步不离;她则变成只需要『收购必需品』! 她们的工作,全给屈戎玉一手包了!更气人的是,整个作战流程说完,瑞思居然难置一喙! 瑞思细想过后,也认为以林家堡现有的战力而言,唯有『擒贼擒王』之计,才让挣得那万中无一的胜算;也唯有君弃剑c蓝娇桃c白重叁人,有神不知鬼不觉侵入敌阵的本事;更甚者,只有君弃剑亲自战死前线,才能激发出王道c曾遂汴等人的愤慨心情,进而拚死一战! 她不得不承认,这计划完整c完善c甚至完美! 但是,就在响箭射出的那一刻,瑞思忽然注意到一些怪人。 这些怪人从数艘大楼船上下到联江码头,立即成群结队向南而去。路上不置一语,甚至无人向旁边看上一看。 瑞思也已久待江南,一望而知:那些楼船乃是江南水帮所有的大船,可从船上下来的这些人,虽着汉人布衣,却不像水帮人!一个正常的水帮汉子,怎可能如此安静?更不可能数十近百人都如此安静! 这些家伙,整齐得诡异! 甚至,整齐得像支军队! 这些人穿越联江码头之后,即在邗沟另上了一艘船。而后沿邗沟向南直行。 瑞思立即也招了艘小舟,在后缓缓跟着。邗沟不缺来来往往的船支,不奇。 便这样,他们来到了苏州。 这群人下船后,依旧极整齐c极规律的向前行。 直到了林家堡门前。 瑞思已经想到,相较於屈戎玉的『擒贼擒王』,对方也有计!那是『直捣黄龙』c再加『釜底抽薪』!只消打掉林家堡,南武林便等同纳入掌握 瑞思亲眼看着队伍最前头的一人,走出几步,对着林家堡大门推出一掌。 砰地一响,旁儿见到的百姓都傻住了。 林家堡那高丈二c厚近尺的大门板,竟被这轻轻一掌打成两截c飞出叁四丈远,才落到了林家堡前庭中。 在这一刻,瑞思清楚的感受到 此战,玩完了;自己的人生,也玩完了。 zzz 第一招,过完! 流风一步直纵向前,君弃剑则缓步迎上,他的步伐踏得慢,但前行的速度却不逊於流风!待得流风落地c弃剑止步,两人的位置竟已互调! 君弃剑人已站到栗原姐弟之间,但他对此二人的存在置若罔闻,迳行转身,仍然面对流风。 对!他的眼中,只有神宫寺流风! 栗原姐弟立即各自伸手入怀,摸了样东西塞到嘴里吞下。 定睛一看,极怪异的情形发生了:白重在右c流风在中c蓝娇桃在左,叁人各持兵刃向前冲来,倒似流风与君弃剑立场交换! 但其实不是!而是他们的眼中,都只有自己的对手! 这叁组人的恩怨,都是在庐山集英会结下的 去年春分,庐山之上,白重身受二十六镖,二十六支手里剑,全都是栗原辅文送他的! 蓝娇桃虽是输在唐门围攻之下,但其实也是因为被不知哪儿冒出的暗器打在腿上,才会落败。否则以他身手之灵动c加以赤冠鳞虺之灵性,寻常唐门弟子,怎能伤他! 出暗器之人,便是眼前的栗原苗! 叁组人原本相距皆在二丈开外,白重c流风c蓝娇桃叁人亦皆一跃而至! 「阿文,带开!」栗原苗疾喊一声,躲开赤冠鳞虺第一噬的同时,也连退数步,退到了右舷旁。 栗原辅文则退至左舷。 两姐弟心里清楚:流风招式一起,其刀势之阔,是在其目标方圆二丈之内皆不能免! 翔刃影秀,刀不认人! 影秀已至眼前,君弃剑轻轻呼了口气,右肩一缩 躲过了!他躲过流风的第二招! 劲御仙气之『辨气』要领! 这可是段钰留给他c举世再无第叁人会的绝顶技巧! 在庐山集英会时,君弃剑若发挥『辨气』要领,维持不了一刻钟,便会气衰神竭;但如今不同了,经过『回梦汲元阵』连续二十日c超过二百四十个时辰天地至清水气洗礼,君弃剑只要身在水上,便有无穷无尽的气力! 待在回梦汲元阵中一夜,对於内功之助益,便能有常人修炼一年半载的成效。以此量之,年方一十九的君弃剑,如今内功造诣已有超过二十年以上的殊胜境界! 只恐皇甫望亦有所不及了! 流风笑了。 「好!」他回身再出一刀:「这才像样!才像我的对手!」 君弃剑也笑了,同时平举左掌,正朝流风,掌劲一吐 虽无出掌动作,其劲力却是随意而发c随意而使,流风竟觉一股洪涛排山倒海而来,挡不能挡c躲不能躲! 无声无息,流风直接捱招受击,被打得仰天倒下! 旁儿一尾青竹丝立即扑上,但见刀影一闪,蛇嘴至蛇尾直接断成两截!流风藉挥刀之势翻身跃起,浑无受创模样。 君弃剑微笑道:「试招而已。」 这是水上战。 水上,即是我的天下! zzz 林家堡大门一毁,这一支『军队』即扬扬行入林家堡中。 「拆毁」出掌击门者只说了两个字,其声倏止。 他注意到,林家堡中还有人! 这人其实极显眼!一身白衣c背负琴囊,背对大门,站在正厅里。他左手抚一着一头怪异双尾大狼的颈项,右手高举,将叁炷香插进了香炉里。 眼力好的人可以见到:大厅高桌上c香炉后头,放着一个新牌位。 上书:受业恩师林公天南之灵位 庭中百人一时无声。 他们都是倭国的武士,天宝年间,倭国与唐来往十分频繁,他们也曾听说过,中原有个南武林盟主c那是以『七绝剑』之名纵横江南的一代高手 林家堡主林天南! 十六年前的叁月十八日,林家堡一夕而灭。 十六年后的叁月十八日,林家堡至今唯一的幸存者,终於回来上香。 「师父,徒弟要去接待客人了。」 白衣人挥手驱走小狼,独个儿来到庭中,与百名倭族武士相对而立。 瑞思在门外看着,傻眼! 此人是君聆诗!天赋异才君聆诗! 君聆诗果然算到敌人将直袭林家堡!此不足疑c亦不足惊!但是 她看到c也感觉到!君聆诗以孤身面对百人,双方气势居然不相上下! 这是君聆诗吗?是那个在徐州快饮酒坊狂弹滥饮的君聆诗?是那个谦恭和善,说起话来总是平静平淡的君聆诗? 是那个应该已被截断四肢肌腱c手无缚鸡之力的君聆诗? 夕阳之下的君聆诗,白衣化作血红,犹如大战过后c独立尸堆之中 瑞思第一次感受到,『天赋异才』展现出如此唯我独尊的气势! 她直觉,君聆诗,要大开杀戒了! 而且不只是她,全部的倭族武士也都怔住了c被震慑了! 每个被他一眼扫过的武士,莫不背脊发寒! 君聆诗环视庭中诸人一圈后,目光定在带头那位身着袈裟c貌似得道高僧,但双眼中却有着藏不住的戾气,看来年约六旬的和尚身上,微笑道:「大和尚应是十九年前,在高野陵与屈兵专交手千合不分上下c大和国师,法号上道下镜的吧?」略顿一顿,又问:「或者该当唤你作陈将军?」 「我便是陈玄礼!」道镜傲然道:「有闻,君聆诗号称『天赋异才』,乃阁罗凤之后天下第一智者今日一见,原来也是螳臂挡车c有勇无谋之辈!」 「不才的确无谋。」君聆诗仍旧微笑,那是同十六年前的阁罗凤一般的笑c笑得爽朗c清彻c却又自信满满,隐然睥睨天下的笑:「只是,受人之托c忠人之事。该作的,还是得作。」 道镜闻言一怔,道:「有人要你来对付我?」 君聆诗又在一众倭族武士身上扫过一眼,尤其注意到道镜身侧一人背负的骨灰坛,道:「自从知道你流亡倭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原也不干我事,若非你带着这些个倭族人,其实是不需要『对付你』的。」 「怎能不带人来!」道镜忽然厉声叫道:「是他!是他自己沈溺酒色,兵祸天下!居然推罪给玉环!马嵬坡马嵬坡该死的不是玉环,是他!是李隆基!凭什么玉环要死,他却继续当他的天子c当他的太上皇?结果弄得玉环客死他乡!我不甘心!我要让他的国家四分五裂!我要他的子孙永无宁日!我要他在黄泉之下痛哭忏悔!我要让阎王也知道他的罪孽,让他轮回畜生饿鬼道!」 陈玄礼喊得凄厉c喊得悲切c喊得撕心裂肺,令人胆颤心寒! 没错!安史之乱,错原本在李隆基,凭什么只让杨玉环受罪? 这不公平。世事原本不公平。 「你要向玄宗报复,我不反对。」君聆诗道:「但你的作法,会祸延天下百姓这绝非阁罗凤所乐见的,所以我必须插手!」 「你一个人?」道镜笑了,向身后一挥手,道:「看到这百人吗?这是我在倭国二十年所训练出来的弟子,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他们每一个都剑术超群c勇力过人,这一百人都不比神宫寺流风逊色!他们比叁千禁卫军还强!」 「听来不错。」君聆诗一迳回身入厅,解下琴囊置於几上,仅悬剑行出:「叁千禁卫军,应该是他们试试实力的好对象。连足以将万人回纥军马打到落荒而逃的丐帮莲花落,也曾败在他们手下呢。」 道镜听了,不禁一怔。 他们? 难道 瞬间,二十四柄长剑从屋顶上降下,於庭中极为一致的两个起落之后,定住了。 剑光熠熠,挥动之间,闪映着夕阳的血色,似乎已在宣告:血流满地! 阵势还未发动,阵中即已散发出霸道的水气 水气何来霸道?水气,至清至柔者也。 但,原本该是水气,却给夕阳的血气,染成了杀气 这,就是连丐帮莲花落也不能与之敌的绝强阵势! 回梦剑阵! 「陈玄礼,来来来,老夫与你过上几手!」一白发c白须c白袍老人,无声无息地便出现在道镜身前,第一句话便是下战帖! 云梦剑派当代掌门c云梦叁蛟之首,楚兵玄! 「回梦堂下!可都看到敌人了?」元仁右朗声道,不知何时,他已占住了林家堡大门:「今日瓮中捉鳖,一个也别给走了!屈师叔的遗愿,我们要毕其功於一役!」 「得令!」回梦堂下二十四子齐声答应。 於是,回梦剑阵,在此发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二话 视死如归 ̄之叁 ; 邗沟。 一上船,王道c宇文离c石绯c曾遂汴四人便抢着操桨。屈戎玉说了,倭族军马打到苏州去了!打到林家堡去了!林家堡是什么地方?是他们的家啊!是这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胼手胝足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啊!一旦林家堡有失,他们又要重新成为一群流浪儿了!这太紧要,每个人都急着要赶回林家堡去『送死』。 这四个人原本都不是操舟好手,但他们待在江南也不是一天两天,便不懂拿菜刀,总也看过人杀猪,一条舱船虽然驶得歪歪斜斜c狂抖乱晃,总也是直往苏州行去。 舱中,头是悟叁名和尚,围在一具无首尸体旁齐声颂经。不问可知,乃是他们大师兄回悟的尸体。 李定说了,若然他还有命,便会差人将回悟首级送回蒲台山去。 屈戎玉独个儿坐在船首,将手里一大叠的冥纸,一张一张的洒到水面上。 这是给岭南四颠c给她的四位兄长的 这四个人或许一无长才c废话连篇,或许其貌不扬c疯疯颠颠。更或许,他们根本便是四个白痴c四棵『朽木』 可是,当她被『回头是岸』打伤,他们漏夜守护; 她在襄州被汉鄂帮众围攻时,他们最快赶到; 当君弃剑终於下定决心赴鄂州向李定要人,他们义无反顾; 她发帖邀请武林群雄赴林家堡落成大宴,他们提早出现,帮她准备行前; 明知道诱敌是死路一条,他们还主动请缨! 每一次c每一次,只要她有需要,他们总是 冥纸一张一张的飞舞着张一张落到水上 他们或许真的毫无优点,可是,在屈戎玉心里,除了屈兵专之外,这四位兄长,便是她在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而今,她居然亲手将自己的兄长推上死路 屈戎玉多想痛哭一场!可是没有,因为不能! 还不到哭的时候c如今的屈戎玉也没有哭的权利。 她要打完这一仗,帮正在与神宫寺流风了结恩怨的君弃剑打完这一仗!这一仗还没结束,她便不能有丝毫软弱! 兵家,是不能示弱於人前的! 「四位哥哥,你们可要等着小妹小妹一定会去,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断光』。 这是一帖药名。 这帖药,乃当年『云南第一杀手』喀鲁研发制成。原意只是使服用者身体神经系统加倍灵敏,反应更加迅捷。岂料它有了副作用 ̄那便是呼吸量随之异常增大,这也造成服药者周身空气密度改变,使光线产生折射。 仲参於倭族四使面前服之,以石投树,石已击树,倭族四使方见仲参举手。 栗原辅文在庐山集英会服之,则使白重无能反击,乃至身中二十六镖c落败下山! 当时如此,如今亦复如此! 为了避开流风刀势,栗原辅文退到左舷边,自己断了退路。 反过来说,他又何需再退? 白重想攻过去,但攻不过去! 栗原辅文只需不断扬手发镖,只要他打得准,白重便得尽数以身受之!而栗原辅文的掷镖功夫,原本便不逊於曾遂汴,那是无需怀疑的! 即使白重想躲,在看到对方发动攻击的时候,身上早已中了暗器! 连暗器要打向哪c何时打来都不知道,怎么躲?谁能躲?除了护住要害,根本什么也作不了! 若是对手服了『断光』,管你是谁,都只能等死! 交手不到半刻,白重已身中十来镖,鲜血横流甲板! 蓝娇桃素以动作灵活见长,栗原苗的掷镖手法亦较其弟略逊,故蓝娇桃的处境比白重稍好一点,只在肩膀与腿上捱了叁只手里剑。可他亦不能近栗原苗一丈之内! 白重失血过多,已渐渐体力不支;蓝娇桃只不断闪避,无能反击,也是体力不支! 这种仗,谁能打得下去?注定要输的仗,最易使人丧失斗志! 两个人都在呼呼喘气,栗原姐弟却悠哉游哉,尚无毫发之伤! 这根本便是一场不公平的对战! 公平?别傻了!世事哪来的公平?战争哪来的公平? 要求公平?除非你不曾出世! 此二人自然知道,对付使暗器的人,最宜拉近距离c贴身攻击,但如今既无法闪避过对方的暗器,迎上前即无异於自陷死地! 既然不能上前,便只能退后,拉开距离,以求增加反应时间。 但他们也不能退! 因为,身后即是刀影。 或者该说,刀网。 『太刀乱舞』的刀网! 这是一艘大型楼船,前甲板也有十丈见方,可如今整个甲板上,已有五分之四的面积满布刀光! 已经不只一次,白重c蓝娇桃甚至感觉到,刀锋就只在自己背门扫过,只要再多退半步,便会与地上满布的蛇尸一般,成为『太刀乱舞』之下的牺牲品! 刀网之中,无有生迹! 他们心里都知道,若果回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刀光,一抹一抹消而复盛的刀光 曾几何时,那个曾经倒在杭塘山万蛇阵中的神宫寺流风,居然变得如此 如此锐不可挡! 蓝娇桃所带上船的一筐子蛇,已尽数在刀网之中首身离兮,甚至,被斩成叁截c四段c五条c六份c七片c八块 忽然,重桃二人感觉到在自己背门的刀气消去了c刀影不再了,便只是一的空档也好,二人急速抽身后退,拉开与栗原姐弟之间的距离。 此时的情况与在鄂州时大不相同,服食『断光』之后的栗原姐弟,已非他们能够应付! 二人同时退后叁丈馀,并未退至船首底处,因为他们仍然必需留下闪躲纵跃的空间。退后,只是为了增加反应的时间,而非将自己逼到死路! 二人退至定点,愣了。 他们终於发觉,君弃剑仰躺在甲板上c面前流风横刀而立! 难道胜负已分? 「站起来!」流风喝道:「我不会攻击倒下的对手!」 君弃剑这才缓缓挺起上身,成为坐姿。 为了方便泅水c以网缠桨,君弃剑以往常穿的宽袖儒袍,今儿一概不用,他是穿着贴身衣袍出门的。如今,衣衫竟也已有刀痕数十!这正说明:即使流风的刀势不能再如同庐山时一般轻易取胜,君弃剑却也闪得十分惊险! 「你还好吧?」白重低声问道。 君弃剑哂笑道:「若非身在水上,只怕我早又再死一次了」他瞄了白重一眼,跟着又瞥视蓝娇桃,摇了摇头,道:「你们也很糟啊!」 二人并未回话,可只要看看面前毫发无伤的对手c再看看自己,事实即已摆在眼前。 的确很糟!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是『擒贼擒王』之计,如今王没擒着,却仍旧要把命赔在这条船上!这对於整体战势根本毫无帮助啊! 「往好的方面想,」君弃剑道:「对方既直闯苏州,断无可能无人查觉。所谓叁人成虎,只要苏州人民到县衙去,一日五奏十奏,民兵团也不会再按兵不动c视吾等之言为无稽所以,我们的目的,还是达成了。」 栗原苗步上前来,道:「既然目的已达成,想来你们也生无可恋」 流风出声打断:「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仲参还有计!而且不只一计,是连环叁计!此计一出,生无可恋的绝不会只有你们,而是你们最亲爱的人!」 栗原苗一怔,她听到『仲参还有计』时,即已准备制止流风说下去,因为这是密计c是绝计!既是绝计,怎能告诉对方?一说出来,就不绝了。 但再一想,她终究还是让流风说完了。 她知道,流风绝不希望自己一直视为宿敌的君弃剑,是一个生无可恋c死亦无妨c毫无斗志的对手! 流风还是有分寸,他没把『计』的内容说出来。 但君弃剑听懂了,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他有一种感觉,好似自己与仲参已经认识很久很久,只是,一直想不起来,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他有一个愿望 ̄弄清楚仲参何许人也? 或许,可以从所谓的『计』中找出端倪。 为了去探讨仲参的『计』 「重c阿桃」君弃剑沈声说道:「活着回去吧。其实你们也不想命终於此,是吧?我们一起,活着回去吧!」 於是。 再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叁话 攻心为上 ̄之一 ; 天下第一。 这个词,简简单单四个字,代表了一种绝对种世人认定的至高无上。 曾经,皇甫望被喻为『天下第一人』,他统合了在安史乱发后破碎散乱c各自为政的北武林群雄。在他任为北武林盟主的期间,北武林由为祸黎民c而共抗外敌;由人见人骂的强盗匪徒,一跃而成北方抵御回纥c吐番的强大战力。皇甫望之侠骨气度c领导手腕,实是人人称颂。 天下第一人,皇甫望当之无愧! 这位天下第一人武艺切实不凡,但还是有与其比肩c甚至比他更强的人。譬如他的五师叔黑桐,以及『云梦叁蛟』,都被认为有争鸣的能耐。 那么,武艺上的『天下第一』该属何人? 有人认为是当年於灵山顶上,曾与阁罗凤一对一交手c战得不分高下的段钰。可段钰失踪多年c杳无声息。堂堂的天下第一居然是个隐形人c缩头乌龟?这怎使得!可不太丢脸了么!於是段钰失去了角逐资格。 那么,还有何人? 黑桐?黑桐是皇甫望的师叔,论功力,该当胜出皇甫望半筹。 但又有传闻,说黑桐只能与屈兵专打成平手而已。 屈兵专,号称『当代第一兵家』,云梦叁蛟之一,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可在云梦叁蛟之中,屈兵专虽被喻为兵学最精,武学却是最逊! 云梦叁蛟中的第一高手,是云梦剑派当代掌门楚兵玄! 换句话说 楚兵玄,才是当今天下武功最强的人! 看看,确实如此。 云梦剑派,名为剑派,却未必人人使剑。屈戎玉压根儿便不懂用剑,楚兵玄则无需用剑! 其双掌一扬,一身气机发散开来,林家堡中顿时水气满布,一片雾地,教人伸手不见五指!水本无形,在楚兵玄的控制下,水气竟成天罗地网,直往道镜身上压去! 此乃楚兵玄自创绝学:破云散雾掌! 道镜晓得厉害,立即自背后掣出倭刀,但目不视物,只知满天遍地都可能是楚兵玄进攻的路线,只得压刀向前横挥。 这一挥虽然随意,却不大意,实乃其平生精粹之所聚,此一挥力出五分,可自在加劲c亦可回刀变招;可逼退对手c亦可伤大意之敌! 只怕达摩祖师再世,见此一刀,也要赞叹不已! 但见刀出未半,雾中忽尔蹦出一支厚实的手掌,正在刀锋前! 道镜暗笑:楚兵玄武艺虽然卓越,究竟不如屈兵专之精於算计!当下使足全力,挥刀砍手。 岂知刀掌甫触,一股劲力直袭上身!说力却又非力,乃是一股水气,又黏又湿,道镜一愣,一时兵刃把持不住,竟给楚兵玄屈指夹刃夺去! 跟着,雾中响起一阵金铁交碰声。 每一声响,都如重锤,锤锤敲在道镜的心头! 他心晓,这声音绝不单纯! 过不多时,雾气略散,待得双目可见,道镜这才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倭刀,已给楚兵玄绞成铁球! 可楚兵玄身上,却无任何铁器啊! 他只凭双掌,便能绞扭刀兵!人道屈兵专善於相人c长於识时,楚兵玄却更天赋异禀,他能在片刻间即看出任何武器的纹理,以其高深内功化掌成钢,只凭双掌,即能破坏天下诸般兵刃! 「还好你是挥刀如果是挥手」楚兵玄嗤笑着,随手便将铁球扔了。 挥手?那会如何? 还不容易!铁器都给绞成铁球,人身自然给绞作肉泥! 道镜这才发现 ̄人称云梦叁蛟之中,屈兵专兵学最盛c楚兵玄武艺最高,却没人敢说屈兵专武艺差劲c也不代表楚兵玄会是莽夫! 他散气成雾,而后出掌穿雾c现於敌前,原本就是诱敌! 云梦剑派之中,岂有蠢才! 纵使道镜曾与屈兵专交手千合c不分上下,如今也感到股栗了。 楚兵玄乃当今中原武林之天下第一人,当之无愧! 云梦剑派为天下五大剑派之一,更是当今天下第一强派,派中不仅有天下最强的楚兵玄c还有天下最强的阵势:回梦剑阵! 此剑阵为屈兵专彷照回梦堂前的『回梦汲元阵』,教授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组成剑阵。此剑阵用以临敌,仅有一次而已。即是叁年前的丐帮大会,回梦剑阵小试身手,居然大败丐帮名闻遐迩的『莲花落』! 回梦汲元阵,乃由石堆c石柱组成,用以纳天地灵气; 回梦剑阵,则由人组成,用以纳千百强敌! 回梦汲元阵,有入口c也有出口;回梦剑阵亦有入口,那是将敌人牵入阵中的口;它也有出口,但没有活人能够离开出口! 二十四名回梦堂下弟子,对上百名倭族武士,此乃以一敌四之局,但无一人有惧色!元仁右令声一下,由阵中叁名仁字辈弟子领导,回梦剑阵即时发动! 二十四人起落轮转,即向敌人迎去,无一人脚步错乱c无一人离脱落队!阵型一进转,瞬息之间,已将最前头的叁名倭族武士纳入阵中。 阵继续在走,二十四人的移位轮替,再加上楚兵玄发劲成雾,没有人能看清楚阵中发生了什么事。於是,第四个c第五个c第六个,百名倭族武士纷纷持刀迎敌,却已有半数不知不觉地被引领入阵! 百人之半,即是五十,以二十四人围五十人?无稽! 就是这么无稽!更无稽的是,回梦堂下,人人使剑;道镜弟子,皆使倭刀。两方交锋,阵中竟无一点金铁交响声传出。 随着雾气渐散,一旁君聆诗渐渐看出:回梦剑阵分里c外二部,外部十六人,尽力维持阵形,并随时打开缺口纳入敌人;内部八人,个个使开凌云步於阵中不断游走,却不与敌人正面交锋!被纳入阵中的五十名倭族武士看来尚皆完好,但活动范围却给『阵型』限制住,个个抵肩并踵,业已完全失去了活动空间!再加上四周有不断游走来去的回梦堂弟子,却找不到人交手,一个个都给搞得昏头转向! 未战先败! 君聆诗看出了此阵端倪,立即料定:不出半个时辰,阵中五十名倭族武士,将会无一幸存! 以寡敌众,一动手却立即占了上风,云梦剑派,名不虚传! 再看看楚兵玄与道镜,君聆诗不禁暗叹 十六年前,灵山顶上,阁罗凤曾与他c徐乞二人谈论过云梦剑派,当时阁罗凤如是说:「你去过云梦剑派的『回梦堂』与『聚云堂』吗?如果你去过,就知道副座与廖城主的『归云晓梦剑派』虽然精妙,却未臻化境,以云梦剑派的水准,只有此二人与战,实在是不赏脸了。」 徐乞则回答:「照你这样讲,那不敢见人的门派,难道是怕自己一亮相便称霸武林,刚好他们都不爱好名利权势,所以全都躲起来了吧?」 当时,君聆诗对此语不置可否。 如今,他再一次为阁罗凤的眼光独到而叹服;也为云梦剑派并非自己的敌人而庆幸! 眼见回梦堂与楚兵玄皆已大占上风,取胜c歼敌,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君聆诗深吸口气,朗声道:「仲参!你在看吧!给我出来!」 这一声,既无过去的平淡谦恭c也不温和有礼,浑然是长辈教训晚辈语气! 门外瑞思闻言一怔 ̄仲参?好熟的名字,是不是听过?在哪儿听过? 随声,一人自林家堡大厅内堂行出,扬扬行至前庭。 此人身着黑花蚕衣c精蛇腰带,生得轮廓颇深,尤其目光深遂。脸上无须,尚可称作俊逸,但脸色却隐隐泛着蜡黄。 他刻意绕过了楚兵玄c道镜c以及回梦剑阵,来到君聆诗身前丈许处,与君聆诗对面而立。 这会子,不仅是瑞思,就连守住大门的元仁右也看傻了! 这家伙就是仲参?明明名不见经传,可这么一站,其气势居然与君聆诗难分高低! 哪里生来这么一个莫测高深的人物? 仲参定立步伐以后,嗤笑道:「君聆诗,你便把所有的战力投注於此?今番倭族大举侵唐,所遣兵马何止千万!此间不过百人而已,你便全歼此百人,於倭军不过九牛一毛!」 君聆诗听着,只是微笑不语。 仲参继续说道:「待得倭族馀兵通过联江码头,与江南二十一水帮会合,溯汉水而上,直逼长安,你瞧大唐如何灭法!」 门外元仁右闻言,不禁为之震动! 是啊!若以万人计之,此间倭族军马,不过百中之一而已!回梦堂全员到齐,若只能歼此百人,於事何济?大唐依然要糟! 仲参刻意说得又响又缓,声音传遍全场,楚兵玄亦不能不惊,一时大意,出手略缓,冷不防腹上捱了道镜一掌!但此一掌不过侥幸得手,不能重创,楚兵玄力集双掌,并力向前一推,立即将道镜又逼退丈许。 回梦剑阵的阵势也缓了几分,立时有五六名倭族武士突阵而出。 君聆诗瞄了一眼,知道必须立即挽回士气,便道:「兵法之中c历代战役,无有分兵低於一成者!所谓倍则分之c五则攻之c十则围之,更说明『一成兵力』实乃分兵的底限!况且我林家堡声名赫赫,乃南武林重镇所在,岂是百人可破?若百人便是倭族军马的『一成』,倭族此次进袭,也不过千人而已,大唐禁卫军便有叁千,何惧之有?更何况哼哼 ̄支持进攻大唐的倭国孝谦天皇高野姬,早在四年前便已去世!所谓『四族联军』,倭族已去,不过空谈而已!我甚至可以断言,倭族侵唐,只是陈玄礼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此间百人,即是他全部所能提供的兵力!」 这次,轮到道镜心旌动摇! 楚兵玄却未逼上,只是嘿嘿笑道:「陈玄礼,怎样?全给料中了?天赋异才,名不虚传,是不是啊?」 仲参身子也是一震。 他忽然了解到,他的父亲阁罗凤,为何将这个曾被他轻易诱入壳中的君聆诗视为天才,更断言『二十年后,君无忧当不下於我』! 面对强敌压境的冷静c从情报集而作下判断c甚至用最大胆的臆测定下战略方针,君聆诗的每一个计划,都把战事牵往自己的剧本! 天赋异才 回梦堂下听闻君聆诗所言,又见与掌门交手的道镜大为震动,显然是被说中心事,都知道大事济矣!当下个个尽力施为,不一会儿,又将百名倭族武士化分为二:半在阵外c半在阵内,且阵外者渐少c阵内者渐倒! 大事定矣! 仲参回头一看,也见百名倭族武士完全被回梦剑阵吃死;道镜亦不能敌得过楚兵玄那无坚不摧的一对手掌 一切都给料中了! 天赋异才 天赋异才! 忽尔,远处传来了一声虎吼似的大叫大嚷:「大门倒了一半!快啊!快快快!敌人上门了!」是宇文离的声音。 仲参笑了,他笑着对君聆诗低声道:「素闻你极为崇拜诸葛村夫,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攻心为上』。」 君聆诗微微一怔,仲参已扬扬然走出几步,一跃而上墙头,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叁话 攻心为上 ̄之二 ; 苦练,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这点无庸置疑。 但苦练必定是为了求胜吗?这倒未必。 有时,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得慢点罢了。 如今的白重c蓝娇桃c乃至君弃剑,都有这种感觉! 过往权且不计,单单说林家堡落成后的这叁个月,他们无日无夜死命操练c又或绞尽脑汁谋划备战,都已经不是为了求胜。 身为前锋c负有侵入敌阵刺杀敌主帅的任务,此叁人在出发的那一刻,其实已无生念。 只是,他们全没想到,死是死定了,这点是不会改变的,但将要杀死他们的,却不是敌人的千军万马,而是原本就曾经让他们栽过筋斗的对手! 在与流风再次交手之前,君弃剑想到了四个字。 无坚不摧。 它真正的意思应该是:再怎样坚硬的东西,也不可能完全无法毁坏。 同理,世上没有真正无敌的高手。 但,无坚不摧后面还有一句 『唯快不破!』 在武学的世界中,『快』就是真理c就是一切!只要你比对手更快,动作快上一线c反应快上一线c出招快上一线,则对手必定比你更快倒下! 快,便在力量至上的胜负场中,打出了一条任何武学理论望尘莫及的大道。 阁罗凤以其最快的眼力c最快的动作c最快的反应,练就出一身神技,名曰『一纸之距回避』,只凭这『一纸之距回避』,灵山顶上,难逢敌手! 快,就此在武学竞争中,据有一席之地。 甚至是比内功c招式等其馀胜负关键,都还要更大的一席地! 栗原姐弟靠着『断光』的药效,大大扼杀了白重c蓝娇桃的反应时间,重c桃二人变得慢,而栗原姐弟曾相对显得『快』。 由此,重桃已战得满身是伤c气喘嘘嘘,栗原姐弟毫发无损! 流风是武士,他不肯服『断光』,因为这不公平。 武士对敌,总是必须要公平! 所以他勤加练习,从认识仲参之后就开始练,练到了称霸庐山集英会,还是继续练。 不练别的,便练一个『快』。 如今,他已快到在五丈见方的范围内,来去五遭,只要一个呼吸; 昔时,君聆诗以计略织网;今日,神宫寺流风以刀光织网! 「流风,我懂了为什么强如黑桐前辈,与你交手,也须得赔上半条小臂,方能退你」 若从言语来看,这句话分明是『我已看出你刀法破绽』的意思。但君弃剑的语气却非如此,而是满怀叹服。 流风露出微笑,道:「说来听听。」 这也不是轻蔑的笑,而是赞许的笑。 「若论内功造诣,黑桐前辈难有其匹;若论招式,『镇锦屏』之刚猛狠辣,无人可及;若论应敌经验」 「他胜我何止十倍!」流风接腔道。他也有自觉,的确,黑桐胜过自己的条件实在太多c太多了!黑桐对流风?任谁来看,都会觉得黑桐必能在叁招二式之内,轻取流风! 但事实并非如此。 何故? 「但你有一点赢过黑桐前辈所谓『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你便是占了一个『快』字!你这些日子,不练其馀,只单练一个『快』,便这一个『快』,黑桐前辈掌力再强,不能触你;剑力再猛,不能伤你;经验再高,不能及你但黑桐前辈生性刚毅,绝不言败,他知道若想胜你,必得拖慢你的速度才有可能。於是他以左臂迎刀,趁着刀势略缓c你人亦略缓的时候,以右掌全力攻击你,你受了内伤,这才不得不退,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亦由此逃过一劫」 流风边听边是点头:「不错!一点不错!正是黑桐自己刻意在左臂露出破绽,诱我去攻,我未曾看出他已聚力右臂,才着了他的道儿!捱他一掌,我休养了叁个月,内伤才告痊愈。」 他们的交谈,旁儿白重c蓝娇桃自也听见了,惊心! 虽说『唯快不破』,流风凭着一个『快』,即能逼黑桐损其一臂,方能退之。这其中关键许多:世上有几人能一掌即重创流风?有几人能在刀网中还冷静思考,想出退敌之策?有几人勇毅若黑桐,能不惜以一臂换取退敌机会? 又有几人能在左臂捱刀受创时,不但不提气自保,还聚力右掌攻敌? 虽说内功c经验在『快』的面前皆无所用,但其实乃是有用! 如今,君弃剑的对敌经验,岂能及得黑桐?掌力刚猛,岂能及得黑桐?再加上流风已上过一次当,自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但除了黑桐的作法以外,又有什么能使流风露出破绽? 如此一来,君弃剑哪有丝毫可能胜过流风? 他们即使能击败栗原姐弟,又能敌得过流风? 不可能! 这一仗,其实不用打,便已分出胜负! 「流风,你的遗言是什么?」君弃剑忽然问。 「遗言?」流风先是微怔,眉头微皱,立即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遗言是若果你活得比我长,便替我好好照顾雪仲参此人,太不可靠!」 君弃剑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流风跟着反问:「你呢?你可有遗言?」 遗言?君弃剑深深一叹,道:「我望咱们能於太平世道再会。」 如果世道太平,倭族应不会自不量力,欲侵中土。 如果世道太平,君弃剑也不必南奔北走,无一日闲。 如果世道太平,有很多的不可能,都将化作可能。 世道太平,多么难能可贵。 生在乱世,又是多么不幸! 「我也答应你。」流风颔首应道:「若果有来生,我们要生在太平世道。而且,但愿我们能生在同一个族群。」 语毕,刀锋一挺,重桃二人惊觉,急急自君弃剑身侧向左右两旁跃开。 但仍有不及,流风已经出手!一眨眼间,白重的腰带被划断了c蓝娇桃的衣襟也被截去一片! 君弃剑侧身c缩肩避过这两刀,立即退后一步,转身空挥一掌。 但此时流风明明在他身前,向后挥掌又有何用? 何来无用!在他出掌时,流风已出第叁刀,位置竟已移到君弃剑身后! 这一掌不偏不倚,正印向流风胸口,掌未至c气已达,流风顿时又觉洪滔大浪迎面打来,那是一股漫天盖地c不能与之敌的钜大力量! 无坚不摧! 流风咬一咬牙,君弃剑果然已在上一个回合便抓住了他的行进方式!劲御仙气z辨气要领,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 力胜泛洪的一掌来到流风身前仅於寸许,流风脚下使力,向旁纵出数尺,硬是避过这一掌。 唯快不破! 只要够快,再大的力量都不可惧! 流风避开一掌之后,脚底一触船板,忽感脚下湿滑,一个不稳,竟尔扬天跌了一跤! 仔细一看,流风落地的甲板上居然积了滩水! 意外? 不,不是意外,习成劲御仙气的段钰,能御天地万物之气以为己用,堂堂蜀山仙剑派镇派至高宝典,岂此『辨气』而已? 君弃剑不能如段钰御使天地万物之气,他只能御水气。 如今正在水上! 「水上,即是我的天下!」君弃剑迎上两步,当头一掌落下:「流风,你的遗言,我会照办!」 便在此时,船身猛烈震荡,一跃避开流风刀势的重桃二人才刚落上甲板,也给震得重心不稳,急忙伸手扶住船舷c立定身子。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左一右一前叁艘大船,重重撞了上来! 怎么回事?重桃二人不解c君弃剑不解c栗原姐弟不解c流风一样不解! 漫天响的喊杀声起,叁艘船中涌出百馀名水帮汉子竞奔上船,不由分说,觑着栗原姐弟与流风,举刀便砍! 这一来真的猝不及防,流风还未及爬起身,便给两人压住手脚,另一人同时赶上,一刀当胸刺下,直没至柄! 另一边,栗原姐弟纵使服了断光,也不能避过二叁十刀同时落下! 君弃剑c蓝娇桃c白重,都傻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叁艘船上这才分别走过叁人,原来竟是苏杭叁帮帮主! 叁帮帮主迎向君弃剑,正待开口,君弃剑眼见流口已呕了几大口血,旁儿另一名水帮汉子正要一刀取他首级,急忙喝道:「滚开!」情急出手,下手不留情,君弃剑右臂一扫,压在流风身旁的四人都给他扫得弹起飞开,噗通四声,皆已跌入长江。 君弃剑赶上前去,正待伸手替流风拔刀,却见这一刀刺在左胸,看位置虽未中心脏,也已重创心脉,若果拔刀,必定血如泉涌! 即不拔刀,也已血如泉涌。 哪里还有命活? 君弃剑想拔刀,却不敢拔刀;想扶起流风,他的身子却已被那把刀牢牢钉在船板上。 血,从伤口c从嘴边流,泊泊不停的流,像火一般的红。 「你早早算好了」流风一咳,两字,再一咳,再两字。 眼中满是怨毒! 君弃剑摇头,只是摇头。摇得悲惶无力c摇得痛不欲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与我竭尽全力生死一搏!我必会达成你的愿望,怎可能伏人害你? 流风又是一咳,身子一抖,不动了。 君弃剑忽感到天旋地转c浑身无力,一个趋趄,也倒在流风身旁。 众人围上前看,才见君弃剑全身上下衣衫破chu顿时刀伤并裂,亦血流不止。 白重也已浑身是伤,身子一软,也躺倒在甲板上。 仅剩蓝娇桃瘫坐着,问他什么,一问叁不知。 苏杭叁帮帮主面面相觑:他们作错了什么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叁话 攻心为上 ̄之叁 ; 屈戎玉领着王道等人赶回苏州,来到林家堡门前,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元仁右横剑据守大门。 再往内看,堡中前庭一片混战,地上已有许多倒下的倭族武士 说混也并不混,屈戎玉一见即知,仍在作战的近百人形成接近圆形的分布,圆者,是守御最好的阵形,那数十名身着汉人布衣的倭族武士,攻不破圆。 一个由回梦堂下叁名仁字辈弟子:吴仁逊c李仁宗c尉迟仁保为主轴,所组成的『圆』! 这一个圆,最大限度的缩小了以寡敌众的接战面积,由此,更突显出云梦剑派每一个门人的实力!这一个圆,没有弱点! 既然回梦剑阵已经布成c发动,便有千名敌人也挡得下,何况区区百人?再加上传闻中与屈兵专不相伯仲的倭国国师道镜,看来也并非楚兵玄对手,屈戎玉立即挥手挡下身后众人,迳自元仁右道:「元师叔,你们来迟了。」 她早在一个月前便已传书回梦堂,所以说元仁右来迟了。 元仁右微微一笑,道:「没迟,我们老早便在苏州左近落了脚,大伙儿分散行动,避人耳目。当你们一离林家堡,咱们便进驻了」 屈戎玉闻言,眉头一皱 ̄她可是第一前线的战略拟定者,所有事情,至少己方的事情,都应该要让她完全掌握才是!元师叔也是久习兵学,怎能不明此理,回梦堂的行动为何没有报知? 「是我让元堂主秘密行动的。」另一人走上前来:「欲瞒敌人,便得先瞒得自己人。若非你们将全部人力集结到了联江码头,又怎能诱得道镜领着他的一众弟子前来入瓮?」 屈戎玉望了发话人一眼,扁扁嘴,只能懂头应是。 君无忧的话,她无能反驳,从来也无人能反驳。 一直久立一旁的瑞思迎上前来,嗤声冷笑道:「元堂主没迟c回梦堂也没迟,是你们迟了!自己的家,居然要回梦堂来帮忙守着?」她刻意以眼角不断扫向屈戎玉,那意思很明白:你也失算了!你没算到,敌人将会攻到自家门口来!什么『胜我者,唯玉尔』?什么天造玉才?你也只是仗着有云梦剑派给你作靠山! 屈戎玉没应声,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确失算了,瑞思之言,不容非议。 王道问道:「我们现在还要作什么?」 回梦堂对上百名倭族武士,不仅大占上风,简直胜卷在握!林家堡不用他们守了;江上的战场是君弃剑c白重c蓝娇桃叁人的战场。他们没事可作了? 备战许久的一场大战,怎会如此轻易的收场? 看到王道略显失落的神情,元仁右安抚道:「你也勿要失望,这一仗原本不仅仅是抵抗倭族c还得制止二十一水帮联盟集结c接应倭族军马,战场遍及整个长江流域,怎是你我数人能够打得?也只有无忧先生才有这种本事,仅凭几封信,便瓦解了二十一水帮联盟,去了内忧;再要我领回梦堂下来到苏州守卫林家堡,抵挡外患,硬是轻描淡写的将这场战事给简单化了兵法至高境界,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又有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无忧先生当之无愧!」 不错!只有君聆诗,天赋异才君聆诗!就算他只是凭着林家堡唯一传人的这块招牌也好,毕竟,他是不需要任何条件c不需要任何证明,便能令南武林群雄心悦诚服的唯一人选! 屈戎玉听了,笑颜逐开。 因为她知道,既然二十一水帮联盟已瓦解了,那么,他们之前对於苏杭叁帮的游说必也会起了作用。苏杭叁帮定会发派人马前往联江码头助战!如此一来,君弃剑无虞矣! 其馀人等听了元仁右所言,则是满怀着景仰的目光望着君聆诗。 他们真想知道,这个天赋异才的智慧,究竟走到了何种境地? 战事已尽入掌握,可君聆诗却毫无喜容。他淡淡说道:「说容易也非容易,欲不战而屈人之兵,必先『势胜』方可。若非有你们先於摧沙之役一战得胜c后又重建林家堡c且在筹集资金的期间,走遍北武林打响了自己的招牌,让武林群雄重新认可了你们的实力,我也无可能传檄定江南。真要说起,诸君才是功不可没。」 这不是拍马屁c说好话,这都是事实。君聆诗原也不会拍人马屁。 於是,宇文离c王道c石绯等人,都笑了。 他们也辛苦很久了,终於没有白费。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辛劳被忽略了。 君聆诗又道:「你们留着,仔细看好堡中之战,以防万一。屈姑娘,你们是否将诸葛兄的女儿送往吕芦大夫处养伤了?」 屈戎玉颔首道:「是,吕芦是苏州城内最好的大夫,要为小涵治伤,自然是找最好的!」 君聆诗微微点头,当即行出。 没人问他要作什么。大家都知道,君聆诗与诸葛静不仅齐名,还曾同赴灵山战阁罗凤,这两人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君聆诗关心故人之女,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此战尽在掌握之中,他不在场也没关系了 元仁右望着君聆诗渐行渐远,再回首一看林家堡中 他看的不是前庭的战事,那已不值得担心,他看的,是林家堡的大堂。 曾有人认为,林家堡其实即是江南的皇宫,此言着实不差!甚至,在南武林群雄的心中,林家堡的地位,更远在皇宫之上。 而林家堡现任的主人 ̄君聆诗无忧,便是拥有登高一呼c万人响应,连皇帝见了也要汗颜的号召力c影响力! 甚至,他更有轻描淡写将一场原先遍及长江流域的大战,在丝毫不干扰到江南百姓生活的情况下,硬是锁在林家堡中便将其完结的能耐! 元仁右衷心地为君聆诗的本事感到叹服,同时,又深切的怀念起屈兵专。 屈师叔啊!人言你的相术天下无双,果然,你连至死,也未曾错料一人! 只要有君聆诗在,天下这大渔场,即无忧矣! 君聆诗走在苏州城中,他出身苏州,长在苏州,这是他的家乡。甚至,由於二十年前织锦时常逃家,君聆诗太习惯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只是大街阔道,每一条窄巷小弄,他也都了若指掌。 二十年了,苏州,没变。 但君聆诗变了。 游历天下十六年,他风尘仆仆,不似归乡人,倒似过客; 离乡背景十六年,他没有怀念苏州的泥土味; 十六年前,两人出门;十六年后,独身归来。 苏州,是故乡,却是一个不再那么值得留恋的故乡。 识得路径,君聆诗直往吕芦的医馆行去。二十年前,吕芦是林家堡专聘的大夫,堡中兄弟姐妹练武而来的跌摔撞挫c甚至更重的骨折内伤,吕芦总能令其康复如旧。 吕芦的医馆,君聆诗是常客。 因为,每次和织锦练武,受伤的总是他。 或许,织锦根本就不知道吕大夫家在哪 吕芦家到了。 他是个好大夫,医药费极低,过去甚至看病不收钱,皆有林家堡支付他的一切开销。 可是,林家堡灭十六年了,十六年来,吕芦收医费,只收生活买药所需,如今,他的医馆已成危楼。 君聆诗一脚踏进医馆中,仅容旋马的前庭,一个齿危发秃c看来年已近百的矮瘦老头正在煎药。 君聆诗步上前去,在吕芦身后恭敬一揖,轻声道:「吕大夫,久违了。」 吕芦并未回头,继续煽风助火,发着抖声说道:「来看病么?进去吧」 君聆诗不禁感叹 ̄十六年,好长啊 当年离乡,吕大夫不过五十来岁,十六年不见,他老得好快 老到,他认不出我;老到,我认不出他了 君聆诗低声一叹,亦无多言,即踏步入屋。 屋中只有叁个房间:大厅,与两间病房。但隔间木板已破损不堪c几乎吐气即倒,故一间屋只有一间房。 君聆诗一进屋中,即听到一个稚嫩的女声:「我早说过了嘛!不痛了,我好了,可以回去了!」 跟着一名男子安抚道:「别要急,再休息一天,就过这一晚,好不好?今晚过后,我便用押的,也把叶敛押来接你回去」 「不用啦!」少女哼道:「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那,我今晚再陪你一晚,明儿一起回去。」 「你你去休息吧!看你整个黑眼圈都出来了走路还歪歪斜斜!要我是你,早昏倒了!好歹今晚你也睡得好些」 「没关系,还顶得住。」男子说道,语带笑意。 君聆诗听出来了,是怀空。同时,他也笑了。 怀空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若是将诸葛兄的孤女交给怀空照顾,君聆诗是信得过的。 这时,门外吕芦发嗓叫道:「小伙子出来,端药啦!」 应声,怀空拨开布帘行出,第一眼,看到君聆诗,他愣了一下。 君聆诗立即以指覆唇,示意安静,细声道:「我只是来看看。」 怀空一怔之后,立即颔首。 君聆诗与诸葛静的交情,那是天下人都晓得的。 怀空走出屋外,端药入屋,行经君聆诗身旁时,低声问道:「无忧先生,此战无虞了罢?」 「明日,你们可安心回林家堡。」君聆诗微笑道。 怀空点了点头,即又入房去了;跟着,吕芦走进屋中,上下打量了君聆诗一阵,道:「你哪儿不舒服?老头儿眼花了,看不出来。」 「没事了,我好了。吕大夫请便吧。」君聆诗应道。 「那,不送啦」吕芦说完,即自顾行出后门。 吕芦家的后门,是药田,外人不能擅进。 君聆诗轻呼了口气,当即转身出屋。 跨过门槛时,他身子猛地一震。 等等! 吕大夫看来好面熟啊!我是不是看过吕大夫? 废话!十六年以前,叁天一访五天一探,怎会没看过? 那我心里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 难道 攻心为上? 不是吧!? 「怀空!」君聆诗猛地回头叫道:「那帖药不能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话 浑水摸鱼 之一 ; 兵之上者,伐谋。 一场战役,仅靠短兵相接c武力取胜,那只不过是庸人所为。 君聆诗是庸人吗?不是,所以他不靠武力,便让其义子君弃剑织下一张纵横五族的大网;他不靠武力,让原本该是阻力的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成为助力。 仲参呢?他是庸人吗? 他是阁罗凤的孩子,便冲着一句『虎父无犬子』,仲参岂能是庸人! 所以,他也有计。所谓『直捣黄龙』,攻下林家堡,只不过是表面计划。 他的底子,便是『攻心为上』! 怎么攻?嘿!当年怎么攻诸葛静,今日便怎么攻君聆诗! 君聆诗一声过后,房中已传来一声一声的急呼:「怀怀!你怎么怀怀,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君聆诗一个箭步冲进房中,即见怀空正颤着身子摆出盘坐姿势,双手握紧了拳头,指甲已插破了掌心肉,他还在使力!脸色青了,如春草一般的青,口中却不绝流出鲜血,他咬破了自己嘴唇的血! 这血的红,比火还红 红血流溢於青色面皮之上,这是地狱恶鬼才会有的模样! 诸葛涵已经吓着了,但她还是紧紧搂着怀空的颈子,不断在他耳边叫着,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君聆诗转视地面,药盅砸破了,满地药汤横流c药渣满布。 在药渣之中,他发现一片叶子,虽然煮过c熬过,仍不减其艳红的血色叶片,一片海棠叶 血海棠!云南七大毒蛊之一! 但血海棠也无可能令食者立即毒发!除非 君聆诗再转首一望,果然! 怀空已经不止是嘴唇溢血,七孔皆已鲜血横流,诸葛涵忍不住了,叫声夹杂着哭声,怀空的血,染了也全身 她很久没有哭了,她一向是个不轻易掉泪的女孩儿。 可是她知道,她马上要失去一个很疼爱自己的人了! 怀空的颤抖停止了,青绿的面色变得苍白。 君聆诗晓得,接下来便是最惨的一幕,那是让见者一辈子再也忘不了的一幕,他不能让诸葛涵看见这一幕,於是立即抢上一步,一把便将诸葛涵从怀空身上拉起,推向门外。 怀空的面颊忽然消瘦了,那几乎只是皮包着头骨!他的眼球渐渐突出c突出,直到拖着血丝落到地面! 从他已无眼球的空洞眼孔与口中,各爬出了一支姆指大的虫,身是草绿色,却又红斑满布的心虫子! 叁尸蛊!云南七大毒蛊之中,潜伏期最长的一种。蛊虫会寄居於食蛊者的脑部,它们很安静c很安份,在毒发之前根本令人毫无所觉。 可血海棠的强烈血气,比真正的鲜血还要鲜的味道,却会让叁尸蛊虫发狂c也令它们饥饿!闻到血海棠气味的叁尸蛊虫,将会蚕食宿主的脑髓c吸食宿主的脑部血液 从来,从来没有人失去了脑髓,还能活着。 换言之,血海棠配叁尸蛊,中者立即毒发身亡,无药可治!且死法会是人间最恐怖c最残忍的!敕里曾经这么说,君聆诗如今亲眼见到! 君聆诗闭上了眼,扬手一剑,即将叁支从怀空体内爬出的虫子斩为六截。 一剑,只是一剑,他心中则默念了一句『戏吁呼』! 收剑同时,诸葛涵又要冲进房来,君聆诗立即回身挡住,道:「不要再进去」 「我要照顾他!」诸葛涵悲声叫道:「他中毒了,我要照顾他!」 「他自有如来佛祖照顾!」君聆诗正色道:「而你过来!」言毕,他一伸手便抓住了小涵的臂,小涵傻了! 她已经练会了凌云步,屈戎玉教了她叁成,她学会了四成!身动留影凌云步,当今天下间最高明的轻功步法,诸葛涵学会了四成,却避不开这一抓! 君聆诗拖着她便向医馆后门行去。到了,药田仍是药田,却空无一人,『吕芦』已不知所踪。 君聆诗在药田中逡巡了一阵,果然,让他找到了!他俯身拔起一株青绿c又带着斑紫的草药,递到诸葛涵面前,道:「快吞下去!」 诸葛涵瞪着君聆诗,不动c也没反应。但眼神很明显的在问:你是谁?这是什么东西? 「我是君聆诗,这是断肠草!快吞下去!」君聆诗急道:「为了诸葛兄,你不能死!快吞下去!」 诸葛涵傻眼了,疑道:「你就是君叔叔?断肠草不是毒药吗?」 「以毒攻毒,快吞!」君聆诗大喝一声,诸葛涵为之一怔,立即想起了她的妈妈程至清在灵州牢狱中对她说过的话 『小涵,你要记得:我们若能出去c若还有命活下去,你再不能说自己姓诸葛,不论遇到谁都不能说!但有一个人例外,你可以不信任天下人,甚至可以不信任我,但一定要信任君聆诗!』 诸葛涵直盯着眼前这中年男子,从衣着与形貌上,这中年男子与传说中的君聆诗无什差异,除了背上少了一张琴 她不禁感到奇怪人说『天才』总是冷静的c总是理性的。但,面前这与父亲齐名的『天赋异才』,居然如此气急败坏,完全没了一点风雅气度! 是什么令这天才如此着急?是我的性命吗? 诸葛涵不再怀疑君聆诗的身份了,但她却也不接断肠草,只冷冷说道:「君叔叔,如果你还顾念与家严的交情,就让侄女去看看怀空。」 君聆诗摇头了。 怀空如今的模样,怎能让她看到?君聆诗自己都几乎受不了! 诸葛涵何等精明,如何不知怀空已然回天乏术?她忽然感到好悲哀! 爹很爱我c娘也很爱我,他们被刺杀了;妈妈很爱我,她被吐番人劫走了! 龙掌门或许很爱我,但我不爱他;哥哥原本很爱我,可他却让石绯将我打成重伤! 爱我的人,只剩怀空!只剩怀空了啊! 诸葛涵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肃然道:「君叔叔,既然怀空已无法可救,那我」 「吞下去。」君聆诗不理她,又将断肠草更贴近她的面前:「听我的,吞下去,然后,活下去!」 「活下去?为了什么?为了一再的看我爱的人们一一远去吗」 君聆诗一怔,而后轻轻摇头:「不,是为了不让爱你的人们看你远去。」 诸葛涵不禁苦笑:「这世上还有爱我的人吗?」 君聆诗从诸葛涵眼中看到她已了无生趣! 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这孩子自幼便经历了多少磨难!她理应很坚强。她能够毅然决然的放弃身在鄱阳剑派的安稳生活,为了得到一个亲人而踏上一条不归路,她的确很坚强! 但,再怎么坚强的人,当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朋友接连逝去,又怎能不感到害怕? 君聆诗完全可以体会诸葛涵现在的感受,甚至,他认为,为了不让诸葛涵受更多苦难,求一死以解脱,也是可以的! 可是可是,再怎样,他不能对诸葛静的女儿见死不救!他不想说,却也只好说道:「活下去,然后,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你的父亲」 诸葛涵眼神一亮,问道:「怎样?」 君聆诗不答腔,只将双掌缩起,甩动袖子;接着张开口,却卷起了舌头。 诸葛涵瞪大了双眼!她见过,她见过好多次,见过好多次父亲作出这样的动作! 「为什么!」诸葛涵迫不及待的追问,君聆诗仍然不答,只将掌中的断肠草又向前一推。 诸葛涵再不假思索,取过断肠草,咬了几口,即和根咽下肚去。 断肠草一落肚,她立即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紧接着,脸面一阵青阵白,她痛了,肚腹绞痛,痛得她汗如雨下。不久,忍不住了,痛得不住嚎叫c满地打滚! 君聆诗见时机已至,立即右手抓着诸葛涵领子将她提起,左手一指直刺入她口中,直达咽喉! 这一戳让诸葛涵吐了,不一会子便吐得满田的药汤c吐出了断肠草c甚至还吐出了叁条青绿色的虫子! 君聆诗一脚将让那叁条虫子踩得融入药汤,不分彼此。 在这个时候,君聆诗完全明白了。 明白仲参所谓的『攻心为上』,是怎么个作法! 诸葛涵还伏在地上不住喘气,君聆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在想,想仲参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苏州城外。 两个人并肩走着,一个中年,短发c短褐衣,不高不低的额头c不扁不挺的鼻子c不厚不薄的嘴唇c不黑不白的皮肤一个完全没有特色的人,中庸。 一个老年,顶上毛比婴儿稀c脸上纹比海浪多,步伐蹒跚c形貌龃嵝,一派行将就木一个外貌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倍的人,药泯。 路上,中庸不住将眼光在药泯身上扫来扫去,啧啧连声,道:「真巧!啧真巧!你居然与那吕芦形貌如此接近!竟连君聆诗都认不出来!」 「谋事在人」药泯回道:「成事在天!但话说回头,即使我与吕芦不似,都是个老头儿,易个容,便差不到哪儿去」 中庸点了点头,一阵暗思。 他在想,想仲参的『第五类型计谋』:攻心为上连环计之『浑水摸鱼』! 主子故意在林家堡现身,故意亲口告知君聆诗『攻心为上』四字,为什么?使计,便是要神不知鬼不觉,让敌人毫无防范方法,他为什么要告诉君聆诗? 他要造成错觉!让君聆诗以为,『攻心为上』,是要攻自己! 主子曾经分析过,一个真正的兵家c绝顶的兵家,是不会有弱点的,这弱点专指心理上。兵家理应摒弃人性c绝情弃爱,以万物为刍狗c视人命为草芥!如此方能天马行空c心无圭碍! 以此断之,天纵英才不过蠢才c当代第一兵家也仅是小人家c天赋异才更是无与伦比的庸才!因为他们都有情c且太重情,还敢玩兵,注定失败! 诸葛静之情在於妻,仲参即攻其妻;屈兵专之情在其理想与孙女,仲参即攻其理想与孙女;君聆诗之情在於故人,仲参即『佯攻』其故人! 何言佯攻?因为他早算好,让君聆诗听了『攻心为上』,君聆诗必生警戒,也必定以为,下一个有危险的人,会是诸葛涵! 君聆诗怎也不会料到,真正的目标,原本就是怀空! 诸葛涵一生颠沛流离,最需要的便是人情温暖。让如今世上对她最疼惜呵护的怀空一命呜呼嘿!这小丫头必定痛不欲生!让君聆诗眼睁睁看着故人之女伤心欲绝,而自己无能为力,多有趣啊! 中庸愈往深里想,便对仲参这主子愈是敬服! 「主子才是真正的兵家啊!」中庸慨然叹道。 这时,一群人鱼贯奔往苏州城去,天已黑了,中庸与药泯与这一群人擦身而过,只闻到一股好重的骚味! 是丐帮帮众,他们也从联江码头赶回苏州了! 中庸忽然笑了。 药泯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中庸不语,摇头。 他在笑君聆诗,当你以为诸葛涵已救回来了,一切无虞之时,你怎也不会料到,主子的计,还没完哪!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话 浑水摸鱼 ̄之二 ; 君聆诗后脚才离,又有一群人前脚踏近林家堡。 这一行约十来人,阮修竹一见其人,愕然不能出声;王道c石绯见之,则立生警戒,手按兵刃! 仔细一看,原来竟是龙子期c常武与元伯领着鄱阳剑派门下到来!真个来势汹汹,任谁看了也知道,他们绝非前来合师抗敌! 屈戎玉暗咒一声:「又来一群找麻烦的!」但她从来也未将鄱阳剑派放在眼中,心里骂则骂之,并无丝毫恐惧,仍是一本常态地昂步上前,喝道:「龙子期!这等重要时候,你且别来找麻烦!若要算帐,待得此仗打完,再算不迟!」 想鄱阳剑派上下皆在屈戎玉手上吃过亏,谁也不喜欢她,立时喝骂四起。龙子期挥手喝令安静,肃然道:「本掌门今日前来,先证家事;若果此事是真,谁管你打不打仗!」 阮修竹一听到『家事』,吓了一跳,立即缩到石绯身后。 石绯扬棍道:「留人不住,你自己该检讨!你就是硬把人给带了回去,也留不下她们的心!」 李九儿亦道:「小涵如今有伤在身,也绝无可能随你们长途跋涉!」 龙子期冷哼一声,道:「本掌门今日找的不是你们,不是小涵c也不是阿竹。元仁右,我只找你,是好汉的,便出来对质!」 听了这话,屈戎玉也傻了。 对质?对什么质?元师叔动过鄱阳剑派吗? 她第一件联想到的事,便是昭明猝逝! 难道,昭明的死,真的与本派有关?即便如此,要算这帐,也太不是时候! 元仁右闻言,身子为之一震。 论实力,龙子期只怕连元仁右十招都接不下!但是,元仁右的模样,却非强者面对弱者应有的昂然无惧,反而显得有点畏缩。 这一切,屈戎玉看在眼里,曾遂汴c王道也看在眼里,便是如王道这般不常用大脑的人,也为此景感到不可思议! 屈戎玉立即回头问:「元师叔!有什么事?」 元仁右向前踏出几步,深叹一气:「我投入云梦剑派门墙,已叁十二年。」 另一边元伯亦叹:「不错,老者投入鄱阳剑派,也叁十二年。」 元仁右道:「就差两年!若果昭掌门多活两年,我们就不致於功亏一篑!屈师叔『安内攘外』大计,也能成功!」 「人算不如天算!」元伯说完,与元仁右凄然一笑。 众人仍茫茫然无所觉,可屈戎玉听懂了,她看看元仁右c又看看元伯,从这两人的神情,明白了更多更多 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分别是长江两湖的首要帮派;二十一水帮之中,两湖占其十,这十水帮与两剑派之间,虽无明白主从之分,但依其水域,水帮皆不违剑派指示,却是众所公知的事实。 至少,在叁年前元仁右领回梦堂二十四子赴君山挑衅丐帮之前,确是如此。 可以说,在林家堡灭后,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在南武林便有了决定性的地 位。 若此二派联合,不仅等於两湖联合,也间接掌控了江南水帮,等於江南尽入其手,如此一来,进可问鼎中原c退可割据半壁,又或保江南国泰民安,皆在云梦c鄱阳二派一念之间。 但可惜的是,云梦c鄱阳二派,自创派祖师吴起c昭雄以来,即是世仇,是跨越了千年的世仇,怎可能合成一气? 叁十五年前,有一位年岁不大c但却有仁厚长者之风的人接任鄱阳剑派掌门。由於此人素有德望,便是昔日的南武林盟主林天南,也要敬他叁分。 此人即是昭明。 叁十二年前,已有善相之名的屈兵专出门游历四海,他在伏牛山拜会过木色流的创派祖师木色翁,同时,见到了阁罗凤。 仅此一面,屈兵专认定阁罗凤将来定会一统中原。他在旅途之中即开始思索 ̄阁罗凤再有才能,终究也是苗人,只怕汉人不会轻易接受他的统治。我应该开始着手,替他培养人才c稳下他的江山 怎么稳呢?若果我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能同声支持阁罗凤的话,至少,长江以南可保无事! 想到这边,他在途中一处农家中,见着了一对兄弟,长者名元适,已二十出头;幼者名元右,当年未满十岁。 屈兵专一眼即看出此二人可助己成事,於是在这农家中连住了两个晚上。第一晚向元适说明,希望他能投身鄱阳剑派,与昭明结识,来个潜移默化,化淡两派之间的仇恨;第二晚则说服其双亲,让他带走元右,投入云梦剑派。 日子一天一天在过,元适成功的与昭明成为交;元右则依派谱改名为元仁右,在屈兵专悉心教导之下,不到二十岁,便已内定将是日后云梦剑派二堂堂主之一。 元适亦不时传来消息,说明昭明本身与云梦剑派的仇恨意识并不浓厚,只要花些时日,便可让他摒弃流传千年的成见,令两派化敌为友。 甚至,在雷乌艺成c离开云梦剑派时,屈兵专透过元适向昭明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希望昭明将鄱阳剑派的镇派宝剑『云逝梦渺』让给雷乌!这一着,是为了让阁罗凤及其麾下一举打响在武林道上的名声,这会对他们日后统治中原有很大的帮助。 昭明考虑许久,终於答应。凡事要以大局为重c以天下苍生为重,这一点思路,昭明与屈兵专如出一辄。 从此之后,昭明再也绝口不提与云梦剑派之间的旧事。他已经意识到,该是化消千年之怨的时候了。 屈兵专很欣慰,这代表『安定江南』的计划十分顺利。 但是,接下来,阁罗凤战败了。 紧接着,是倭族的高野姬与道镜表明了进军中原之愿。 这一切太突然!屈兵专虽然不讨厌外族人,却不认为倭族有能力统治中原! 至少在他眼中,高野姬与道镜,不能比得上阁罗凤! 为了抵抗倭族进军,屈兵专更深切的认为:云梦与鄱阳必须联合!若再加上君聆诗号召武林群雄,定能保倭族无功而退! 这期间,昭明随同蒲台山『苦海无涯』四僧c再加上原定帮雷斯林c寒元二人,追截吐番军队,抢回了诸葛静孤女诸葛涵。 元适将这消息传到回梦堂,屈兵专极为振奋!这会是让君聆诗义无反顾c答应协助云梦c鄱阳的重要关键! 於是,内忧既已无虞,屈兵专开始计划对付外患。在令元仁右领回梦堂下挑衅丐帮之前,他透过元适向昭明说明:希望双方暂时再保持敌对态势,由云梦剑派出面当黑脸,诱得倭族大举进攻;届时,再请昭明代为出面澄清说明,凭昭明在南武林的影响力,定可还云梦剑派一个清白。 昭明都同意了。屈兵专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实行着,甚至还遇到了君弃剑自己送上门来,更令他省了不少功夫! 可是偏偏在这时候,昭明死了。 还来不及与云梦剑派正式连为一气c还来不及等到倭族进军,昭明死了! 他是暴毙,死因不明,甚至没有留下遗嘱。於是,昭明座下首席弟子龙子期,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新任的鄱阳掌门。 龙子期俊逸潇洒c少有才华,原本该是极合适的人选。可元适却觉大大不适!因为,龙子期对雷乌抢去『云逝梦渺』十分记恨,他仇视云梦剑派! 无论元适如何从中协调,都成枉然。 屈兵专联合鄱阳c稳定江南的计划,遭受了重大挫折;紧接着,庐山集英会的开办,让倭族人夺了◇,更是大大的致命伤! 联合鄱阳已不可行,唯一的希望,只剩君氏父子。 屈戎玉努力许久,终於成功了,她让林家堡与云梦剑派成为友好。 这些事,世上通盘知晓始末的人只有四个:屈兵专c昭明c元适c元仁右。 屈兵专与昭明已死,如今元适c元仁右兄弟二人,在过了叁十二年之后,才又再次对面。 那么,龙子期为什么也知道?就算不是全部,但看其态势,他确实知道! 「仲参果然没说错!」龙子期哼了一声,随而伴之响起的是一片喝骂 「间谍!」 「枉我们如今重你,你居然是个卧底!奸细!」 「本派便是给你这吃里扒外的老家伙害惨的!」 常武赶上一步,一掌打上元适后脑掌打得元适当街吃土! 如今的元适,在鄱阳剑派门人眼中,已非前任掌门昭明的好友,只是一个该死的背叛者! 元仁右见人,全身发抖,双手握紧了拳头,跨出一步,却又停下。 他看到元适的眼神,不怒c亦不苦,甚至,叁十几年没见了,兄弟的血脉仍然让他得以解读出如此意思:老子有云,善战者不怒。我的任务功亏一篑,便勿要管我了;你的任务是歼除倭族人,别要让屈大哥计划成空! 元仁右投身兵家叁十二载,咬了咬牙,终又回头站上林家堡大门! 纵使亲生兄长被一群他从来未曾放在眼中的小子欺凌,他心里也十分明白的知道:欲治江南,云梦与鄱阳不能结仇!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常武见状,哈哈笑道:「看!兵家便是如此!如此毫无人性!就连亲生大哥死活也能不顾!好!好个六亲不认!」 元仁右转身向内,面朝林家堡内庭,来个不闻不问。 常武又要一拳打上元适背心,忽尔一股旋劲涌至,常武一惊,急忙收手! 定睛一看,原来是石绯出手。 石绯正色道:「不管这位老人家是不是间谍c奸细,阿竹和小涵说过好多次,除了昭掌门,便是元伯待她们最好冲着这一点,我便不能袖手!」 曾遂汴也在旁冷笑道:「以众凌寡c以壮欺老,很是不错。我也想试试,以寡凌众是什么感觉!」 屈戎玉有恃无恐地上前几步,款款将元适扶起,道:「元伯,以后你不妨便转到林家堡来。」 常武喝道:「你们决意挺这老家伙便是?」 李九儿道:「便是要挺他!你们有意见?」 旁儿龙子期冷冷笑道:「意见倒是没有,只怕你们自身难保。」 屈戎玉已将元适扶回,交给了阮修竹,听闻此语,不觉一怔。 她虽然不喜欢龙子期,却也知道此人非是信口开河之辈如今谁人势胜,岂非一眼可见?他们又如何自身难保了? 王道正待上前喊话,斜刺里忽儿一物袭来,王道一惊,匆匆伸手将其接住。但觉触手毛茸茸地c又带几分湿黏,实是诡异!仔细一看,居然是颗首级,一惊错手,首级落地,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曾遂汴眼尖,一眼便看清了,讶异叫道:「晨星!」 众人皆是一怔,但仔细一看,果然! 是晨星的首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四话 浑水摸鱼 之叁 ; 屈戎玉傻住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晨星乃是黄楼的嫡传弟子,论手底下的真功夫,在武林中虽称不上数一数二,却也足以称作好手。若论一对一,晨星不见得会输给自己或是『回头是岸』等人! 换言之,能杀他的人,其实不多! 再加上晨星在此战中负责的,乃是召集荆襄一带丐帮弟子移防鄂州附近,制止二十一水帮联盟的集结 二十一水帮联盟若果真已为君聆诗传檄而散那么,有谁能杀得了晨星? 屈戎玉还未及想出答案,答案已经出现。 几声风响,夜之中的林家堡前庭,燃起了二十二炷火把。 不多不少,二十二炷。 跟着,有两个人同时喊:「你现在才到!」 喊出这句话的两个人,都怔了,望着对方;全场的人也都怔了,望着他俩。 楚兵玄c道镜。 他们喊话的对象,则是一个发已秃c亦无眉,白髯长二尺c身着褐黄长袍,看来十分康健的老者。 就连元仁右也怔了。 屈戎玉几步赶进庭中,见了二十二炷火把的持有者,一样怔了。 「你们知我为何要点火?」褐衣老者笑问。 旁儿一名身着蓝袍c戴儒冠,与元仁右衣装极为接近c但目光却凶戾百倍的中年人应声答道:「因为,火能显得山势c亦能竭水!」言罢,他一甩手,竟将火把抛进回梦剑阵之中! 这一根火把不算大,但落点奇佳,便落在阵中内围八名弟子行『凌云步』的必经路上,阵中八名年轻人一呆,步伐不觉停下,一众倭族武士见有机可乘,举刀硬上,突围而出! 元仁右急得大喊:「于师兄!你这是作什!」 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也都赶进林家堡中,但闻屈戎玉呆呆自言自语:「师师父怎会来此怎会怎会」 四人都有点听傻了,王道问:「你的师父,不是元堂主吗?」 这是因为屈戎玉与回梦堂太亲了,造成了世人的错觉。 实际上屈戎玉正式拜入云梦剑派门墙的师承,并非元仁右。 阮修竹扶着元伯跟进,元伯说道:「你们搞错了!屈姑娘的师父,乃是云梦剑派本堂:聚云堂主于仁在!」 不错!便是于仁在! 其馀手执火把的二十一人,其中二十人乃聚云堂下二十弟子,另外的一位老者,自然便是云梦叁蛟之一c别称『山鬼』:景兵庆! 回梦剑阵被破,百名倭族武士也已十剩其叁,这叁十馀人一迳涌向道镜身后;回梦堂下则聚到了楚兵玄两侧;聚云堂下点燃了林家堡前庭的火炷后,亦聚一处。 林家堡座北朝南,大门处是王道c曾遂汴等『主人』;回梦堂下处於正厅门前;倭族武士列於东;聚云堂下阵於西。成了四面对峙之局。 道镜见于仁在一掷火把而阻回梦剑阵,笑了:「果然不错!人都有野心!」 楚兵玄听了,虽惊不怒,行出几步面向景兵庆,问道:「景师弟,你这是受贼人所诱了?」 景兵庆摇头:「不,是你们一向搞错。」 「搞错什么?」 「搞错本派的宗旨!尤其二师兄搞得最错!什么联兵抗贼?什么力保江山?一派胡言!他压根儿忘了c你们受他影响,也忘了!世上最有治国之能的一群人,都在本派!如今林家堡倒c蜀山不出c镇锦屏c木色流传人几稀,天下五大剑派唯本派硕果仅存;朝中满是元载c朱等愚人奸臣,天下人才尽於本派!又兼天下大乱c军阀四起,皇室名存实亡!当此时节,不取天下,才是庸人!」 「胡说八道!」楚兵玄喝道:「祖师一生所为,乃以兵道取天下之均势,当年春秋,唯有诸侯势均c不能互攻,方可使天下苍生得以喘息!祖师遗训十分明白,你怎可反黑为白!」 景兵庆冷笑道:「所以说你是庸人。」 楚兵玄微怔我怎是庸人了? 「掌门师伯,」于仁在越次出声:「世人皆称你等叁人为『云梦叁蛟』,蛟是什么?难道,你便不想被称为『云梦叁龙』之首?听起来,可非比『蛟』气势得多?」 楚兵玄厉声驳道:「孽徒住口!虚名要来何用?我不是这样教你的!」 「那,我们便来谈谈不是虚名的东西」景兵庆侃侃而言:「此仗过后,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将会联合,洞庭以东,实已安定;再加上巴蜀有云南入据c吐番占领京畿c回纥攻下河洛,天下将会成为均势。但世人绝不会说本派趁火打劫大唐江山,因为四族联军是明明白白的c大唐将灭也是明明白白的,本派虽有心抗贼,怎奈独木难支大局!甚至本派因为击退了四族之一的倭族,为汉人保下一块净土,还会被誉为英雄!跟着,由於大唐已灭,为了与其馀叁族抗衡,江南也必须有正统的汉人政权存在,於是本派义不容辞,於万民拥戴之下,登基称帝c建立皇朝跟着,我们会慢慢的将河洛c京畿c巴蜀一一收复,统一全国!开元之治后的另一个盛世便会这样,展开了!」 楚兵玄听傻了c元仁右听傻了c回梦堂下听傻了,就连道镜都听傻了! 半晌之后,道镜怒叱道:「景兵庆!原先我们不是说好,共治江南?」 「兵道乃诡道。」景兵庆冷笑道:「与我谈条件?你有本钱吗?就凭你身后那几个没路残兵,何德何能与本派共治江南?说明白一点,你问我为何现在才到?很简单,因为我要藉回梦堂之手,将你的战力削弱,让你从竞争者的名单中消失!如此一来,本派所治之土岂非大了一倍?何乐不为!」 道镜无言了。 从来,与豺狼打交道,最是愚蠢不过!陈玄礼现在才发现,自己竟想藉倭国之力报复大唐,实在太笨了!竟想联合野心勃勃的景兵庆,更是笨得无以复加! 怪,只怪高野姬死得太早 而今,士卒无几c势不如人,难道我将全军覆没於林家堡中? 陈玄礼向后招了招手,背着骨灰坛的亲随弟子立即迎上前来。陈玄礼取过骨灰坛,亲自背上,反手一边抚一着骨灰坛c喃喃说道:「玉环!玉环!我太无能,只怕无法为你向李隆基报复了」随后仰天一声恸嚎,嚎得飞沙四起c风生云动,满庭火光摇曳闪烁,但见陈玄礼直扑向景兵庆,厉声大叫:「操你妈的小人!我与你玉石俱焚!」 另一边楚兵玄亦吼道:「我不许你分裂中原c涂炭生灵!」舞动双掌,也同时攻向景兵庆。 这一瞬间,北c南c东叁路人都怔了,不知该当如何;聚云堂下门人则自顾自得,彷若无事。 怎能无事!楚兵玄乃当今天下第一高手,道镜实力亦与屈兵专不相上下,这等於是云梦叁蛟之二攻其一人,景兵庆纵使实力不逊,又怎能当得? 楚兵玄后於道镜发c先於道镜至,一掌直往景兵庆面上印来。这一掌使足了十成力,明摆着要清理门户!凭他掌力之雄浑,若给绞上,谁不成为一团肉泥?景兵庆不敢大意,立即退步缩身,蹲下扫出一腿。楚兵玄一跃避过,却也攻势中辍,但又立即挥掌再次逼上。同时道镜也已打到,一出手已是拚命,全身扑上,见状竟是要将景兵庆牢牢抱住,一起让楚兵玄绞去! 那一句『玉石俱焚』果然不是说笑! 景兵庆知道不能硬搏此二人,立即运步后退,同时喊道:「上!」 另一边,元仁右恍似大梦初醒,亦喝道:「布阵!剿贼!」 回梦堂下尽皆一怔,但也立时有了反应,回梦剑阵再次布成,便要向仅馀的倭族武士迎去。 「内贼!」元仁右却向西一指,再喝一声。 回梦堂下傻了。 那些是内贼?明明是聚云堂下弟子,是他们的同门师兄弟啊! 元仁右见门人犹豫,厉声吼道:「他们是妄想瓜分神州c为祸中原的内贼!先安内c再攘外,你们忘了屈师叔怎么教你们的吗!」 这一刻,内心有挣扎。 这挣扎,却是连一眨眼都不到的,云梦剑派,人人习兵知兵,自然深知『安内攘外』之理。回梦堂门人久与屈兵专处,受的是屈兵专『以兵安天下』的教导;相对的,聚云堂下久与景兵庆处,景兵庆的用心,适才他已亲口说出!两相对照之下,原本同属一派的聚云堂与回梦堂,如今已不再是同门c不再是战友c也不是朋友,而是行止意图皆大相迳庭的敌人! 屈兵专所创的回梦剑阵,再次发动。目标:聚云堂! 林家堡庭中已成混战之局,南侧的主人们仍无动作。 在他们看来,回梦c聚云之争,并非敌我分明,而是内斗,是云梦剑派之间的内斗c云梦叁蛟之间的内斗! 他们,不知该帮哪边才是。 更何况,君弃剑已说了:若他不在,即全盘听从屈戎玉的指挥。换言之,他们都在等候屈戎玉立下决定。 可屈戎玉呆愣了,她眼睁睁看着庭中回梦c聚云二堂兵刃交加,毫无反应! 她怎能有反应?她要如何有反应? 回梦堂下,全是她爷爷教出来的弟子,回梦堂二十四子,原本就是此战最强大的战力!回梦堂,绝对是朋友! 另一边,聚云堂 聚云堂主于仁在,是她投入云梦剑派十年来正式的师父,她所懂的一切兵道理论c所有行军布阵之法,一半是屈兵专教的c另一半则是于仁在教的!有云:一日为师c终身为父,如今祖父与父相争,该帮哪边? 更何况,细计方才景兵庆所言,他已成竹在胸,能够联合鄱阳剑派,以保江东;还能歼灭倭族,打退外敌;更能令云梦剑派这一群原本应该要替阁罗凤治理天下的人,真正执掌政权 这,不就是爷爷毕生孜孜以求的叁大目标吗?如今景师叔祖要领着聚云堂为爷爷完成遗愿,我为何要去阻他? 可是可是,结果虽然相同,怎么却觉得大大不对? 一样是联合鄱阳c击退倭族,景师叔祖若能成功,那是再好不过,但却大大不对啊! 爷爷最痛恨的便是军阀c诸侯瓜分天下,以百姓为鱼c以神州为湖,这些诸侯c军阀不懂养鱼,他们必将捞尽湖中之鱼,令鱼群断子绝孙!爷爷最重养鱼的啊! 这一切都成为了矛盾c这一切都成为了冲突,任屈戎玉天造玉才,一时之间,也完全无法反应c无法判断! 毕竟,眼前是她最亲的一群人c去打着她最亲的另一群人! 天造玉才,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啊! 这种浑乱的又矛盾担子压到身上,她要如何决断? 这一仗,就像一池泥水。 浑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话 煮豆燃豆萁 ̄之一 ; 砍柴,使斧。 留下了这句话的阁罗凤,他对於兵道的深刻体悟,深深影响了君聆诗c诸葛静对於兵道的看法,让这两名年轻天才,从此决意从兵道之中脱身而出。习兵者少,捞捕天下之鱼的渔夫也就少了,於万民言,实是大幸。 但是,只怕阁罗凤怎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却将这句话运用得淋漓尽致! 仲参,令汉鄂敌丐帮,迫使汉人与汉人相斗,一方是为保天下c另一方则是为自保,理由都正大光明c无人能说他们一个错。可两方各行无错之事,却成以斧砍柴之局,以大势观之,则极其愚蠢。 所幸回悟悟道,以身止之,免去了一场灾厄场毫无必要的厮杀。 如今,仲参再使同一计! 云梦剑派,当今普天之下,世人公认最强的组织!一个回梦堂主,实力便已与北武林首屈一指的丐帮帮主不相伯仲;一个回梦剑阵,以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之大,也不敢直撄其锋! 这么一个回梦堂,曾经以二十四敌千,大败丐帮的回梦堂;更能以一己之力,几乎歼除四族中一支的回梦堂,只不过是云梦剑派的『一半』! 这『半个』云梦剑派,即足以睥睨武林c笑傲苍生!若果全派尽出,天下岂有敌者? 无有!以天下大势论之,决计无有! 云梦剑派,即是『四族联军』最大的对手c最强的敌人! 为了顺利达成『四族联军』,以成破竹之势,势必要将云梦剑派翦除!这种事,不只仲参知道c道镜知道c中庸知道,相信天下间所有见识过云梦剑派实力的人,也都知道! 然而,以云梦之强,正面强攻绝无胜算;云梦之精,投之以计也是枉然! 那么,究竟该当如何?如何才能翦灭云梦剑派? 在倭族四使委屈其下的期间,仲参取得了对云梦剑派的足够认识,他再次拟计c由道镜实行之! 计,很简单,诱之以利。 受屈兵专以身教之c长期熏陶的回梦堂门人,於屈兵专死后,在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确实是一付道貌岸然。仲参好讨厌这种人! 这种装得大仁大义c似乎毫无私心的人!就像他讨厌雷乌c讨厌君聆诗! 可他同时也知道,云梦剑派门人,都是天下间万中选一的人杰! 人杰,人中之杰,乃才华出众之辈的通用称谓。 人杰都有一种特色:除了有才华c还会有野心! 野心?谁人没有野心?差别只在於大小! 以云梦剑派之杰,野心之大小,若何? 景兵庆给了世人解答。 他领着聚云堂下,给了世人解答。 『以云梦剑派之强,本当志在天下!』 云梦剑派前任掌门,即『云梦叁蛟』的师父王谦以,自然也知叁位徒弟性情如何,故遗命令叁蛟之首楚兵玄接任掌门c屈兵专则居回梦堂,而将『掌门候补』的主堂聚云,交到了景兵庆手下。希望藉着这一点,让景兵庆能够指使云梦剑派未来的掌门,能令他心中稍稍平衡些许。 但,很遗憾,显然,平衡得不够。 在二十年前,楚兵玄为聚云堂主c屈兵专为回梦堂主,景兵庆,却什么也没有! 数十年来,云梦剑派掌门楚兵玄,景兵庆的大师兄,成为了世人公认的武艺天下第一! 景兵庆的二师兄,屈兵专,世谓『当代第一兵家』! 云梦剑派,兵武双xiu,门人个个武艺卓越c兵学精深。 可是,武艺第一,给楚兵玄拿走了;兵学第一,又有屈兵专挡在前头! 那么,景兵庆得到了什么? 『山鬼』?没错,这是世人给他的别称。 可这算个屁!山鬼,山鬼,当我是山中的孤魂野鬼吗? 『武兵皆派中第二』?是,这是世人给景兵庆的评价。 这又是个鸟!难道你不知道,『第二』总是最容易被遗忘的吗? 景兵庆徒负大才,声望却比两位师兄逊色千倍万倍,他怎能甘心! 他要震慑天下!他要一鸣惊人! 隐忍二十年,机会上门了c时机成熟了 高野姬之死c屈兵专之谋,致令道镜进军中土的复仇大计严重挫败,道镜极需要新的合作对象!此时,栗原苗替仲参传回消息:何不试试聚云堂? 一者正当寻援之际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理所当然,一拍即合。 可道镜始所未料的是,景兵庆!这个景兵庆 林家堡,前庭之中,聚云c回梦之争。 这不是内斗c也不是阋墙,这是另一次的,砍柴使斧。 天晓得,回梦剑阵,屈兵专穷毕生心血设计出来c能够以一敌百,堪称天下无双的阵势,居然 一触,即溃! 元仁右震愕了!他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叁位师弟:吴仁逊c李仁宗c尉迟仁保叁人,於双阵相接的一刻,即被逼得节节败退! 此叁人乃回梦剑阵的要角c是阵眼c是主轴!有这叁个人在外维持阵形,阵中八名戎字辈弟子,才有足够的空间c时间以凌云步迷眩c歼除敌人 元仁右很清楚的见着了,聚云堂下於双方接锋的一刻,即集中全力攻集此叁人!这叁人一旦败退,回梦剑阵即无法集结! 回梦堂下弟子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甚至应该说,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回梦剑阵会落於下风!更没有想过 「赢不了的」元伯在旁缓缓说道:「很显然的,景兵庆为破回梦剑阵,已下过不少心血指点聚云堂门人;甚至,即使回梦剑阵成功发动,聚云堂门人也懂凌云步,回梦堂下又何能迷惑他们?对方有备而来,老弟啊,这一仗,会是苦战」 元仁右没有反驳,因为元适说的都对! 元仁右知道,屈戎玉曾赴鄱阳剑派闹过一场,元适见识过凌云步的厉害;以他待了鄱阳剑派叁十馀年c观武叁十馀年的眼光,能够对回梦剑阵一眼而识其要点,亦不在意料之外。 「散阵!」元仁右立下喝令,只有两个字。 即使只有两个字,也足够令回梦堂下闻弦音而知其意! 回梦剑阵散去了,紧接着是,一个对一个,捉对厮杀! 回梦堂下有二十四子,聚云堂则是二十人,在双方实力相去不远的情况下,回梦堂必然zhan有些许便宜! 于仁在眼见两堂弟子由阵斗而独斗,不慌不忙地说道:「元师弟,你果然仍是如此精算!凭你这样的精算能力,当能领兵纵横天下,成当代吴起」 「休诱我与汝等同流!」元仁右立即厉声驳斥。 于仁在笑了笑,不再出声。 他心里明白:虽然自己是云梦剑派本堂的聚云堂主,在派中声势上,比元仁右这分堂主要高出些许。但其实若非元仁右心地过於良善c甚至有点妇人之仁,有违兵道精神,论武艺c论才华,这掌门候补的位置,原该属於元仁右。 元仁右称于仁在为师兄,也仅是由於于仁在是日后的掌门,给了点基本尊重。若实计入门时日,元仁右还比于仁在早了个把月 虽未宣之以口,但于仁在心里,着实是不愿意惹上这位回梦堂主。 于仁在转换目标,面向满脸惶惑c仍未自震憾中恢复的屈戎玉,说出了一句极其厉害的话:「玉儿!你呆什么?还不依计出手?」 屈戎玉一怔回神,却又陷入另一个混乱中 ̄出手?对谁出手? 对聚云c还是回梦? 她猛地摇了摇头,藉以定神。她听出来了,这是师父要让自己被回梦堂严重质疑的一着棋! 但她自有破法! 於是她立即喊道:「王道!石绯!把他们剿灭再说!」同时一手指向庭中东侧那一批苟延残喘的倭族武士。 话声才落,王道c石绯c曾遂汴c李九儿听了,一想不错,无论如何,不管云梦剑派是不是在内斗,这些倭族武士都非除不可!当即各掣兵刃,正要杀上,忽然一个声音喝道:「且住!剿了倭族,正中其计!」 众人一怔,藉着庭中火光照映,才见黄楼率领数十丐帮弟子现身於外庭的对面。 同时,又有许多乞丐同时现身於围墙上c屋顶上,众人这才发现,丐帮已将林家堡包围了! 元适也听出了于仁在那一句话的紧要之处,跟着便是屈戎玉在片刻之间作出了最佳回应,他只差没为屈戎玉的急智鼓掌叫好了!此时一听有人出声制止林家堡众主人歼除倭族馀兵,即问道:「黄长老,您看出了何计?」他脑中千寻万搜,可从来没有听过黄楼擅於智计的传闻啊! 黄楼却也有不解之状,目视身旁的一名八袋弟子。 显然,适才之言,并非黄楼所发。 那八袋弟子冷哼一声,道:「倭族武士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为了什么?全堂相敌,于仁在c元仁右仍不出手,又为了什么?难道你们便看不出来?」 元适恍然大悟,颔首道:「是了!此乃『隔岸观火』之计!」 那八袋弟子道:「不错!王道c曾兄弟,若果你们真向倭族武士动手,虽则你们皆各身手非凡,却差不多是以一敌十的局,能保全胜?即便全胜,能不带伤?当此之时,若果回梦c聚云言归於好,同时来攻,你们以何抵敌?更若果他们原先便是以此诱之,让你们送死,你们又如何应付?即使回梦c聚云真心相抗,光于仁在c元仁右二人便不好应付!你们怎就看不出来?」 元仁右听得须眉倒竖,若非自幼从屈兵专学,练得一身修养功夫,只怕立时便要将此人毙於剑下!也所幸楚兵玄正急攻景兵庆,一时抽不开身,否则此子便不死於元仁右剑下c也要以肉泥之姿见阎罗了! 倒是道镜听闻此言,全身如遭电掣,立即虚晃一掌将景兵庆逼给了楚兵玄,自己趁时抽身而出,退回外庭东侧。 屈戎玉则怒形於色,她认得,此人在江边便曾带头搞乱,质疑回梦堂当时何在?她忍不住戢指喝骂:「竖子何人!说得头头是道,可不知:阵前质疑友军,乃自翦羽翼,兵家大忌?连这点基本道理也不懂,凭什么在本姑娘面前叫嚣!」 王道在后悄声说道:「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石绯道:「我还认得!他便是徐帮主在前年丐帮大会要替叶敛正名时,出声质疑叶敛能力的那家伙!后来灵州之战,他还调走了一千丐帮弟子出城作战,使得城中人力大减,这才使我族军马撑到了黎明!唉!当时若慕容谷种那浑蛋早些撤兵,各减伤亡,岂不是好?寒星也不会也不会」 王道听了,拍了拍石绯的背:「那不是你的错。」 元适道:「若是急袭摧沙堡一役中,自行调兵的人,老者亦有所闻!此人乃苏州富丐,名为古繁。」 另一边,黄楼也面露惊疑的问:「古兄弟,你这话可有证据?」 黄楼也怕,因为云梦剑派实在太强!若是朋友,那是极大的助力c极好的靠山;若是敌人,就太可怕了!他身为南边长江战事的丐帮领导者,必须要下决断:该当帮原本是朋友的回梦堂?还是等回梦c聚云打个两败俱伤,再收拾残局? 黄楼本不擅兵道,甚至可以说脑袋并不大灵光,面对着这一群『兵武双xiu』的天下一流精英,他有点惶惑了。 混乱之间,他看到一道绿影飘向前来,直觉地以为是敌人,立即出棍打去。 绿影停住,退了半步,定睛一看,原来是凝气准备出手的屈戎玉! 屈戎玉要对付的人,自然便是那『妖言惑众』的古繁! 古繁吓了老大一跳,若非黄楼即时出手,他根本还未意识到屈戎玉已攻至面前!立即连退几大步,同时叫道:「啊哈!这会子可不是想杀人灭口了么?」 黄楼一怔,愕然道:「你云梦剑派,果真如此奸险?」 他想说的,是疑问句,但恍惚之间,语气却成喝骂。 这便是言语的可怕。 黄楼乃是南边战场的丐帮总指挥,此言一出,丐帮弟子立即叱声四起,团团围住了屈戎玉! 于仁在立即叫道:「玉儿休惊!为师便来助你!」话声未落,剑已掣手,一个起落扑上,看来只是扬了扬手,却已将四名未及防备的丐帮弟子毙於剑下! 他是聚云堂主c是云梦剑派未来的掌门!他的实力,原本不容质疑! 众丐帮弟子既惊且怒,立即将包围网一分为二,分别围住屈戎玉与于仁在。 这同时,一名丐帮弟子自大门奔进庭中,手中高举一样物事,且哭且嚷:「黄长老!是晨星!他们杀了晨大哥!这些杀千刀的暗害了晨大哥!」 天色虽暗,但火光通明,黄楼怎不认得嫡传弟子?一见晨星首级,他的理智完全消失了!一声长嚎,叫道:「操他娘的!杀尽这些阴谋者!」一挺齐眉棍,再不思索,一出手便以『捻丝』向屈戎玉击去。 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c石绯c阮修竹,全都傻眼了。 元仁右在外努力的大喊c为屈戎玉辩白,但群丐哪里听得入耳? 此时,龙子期领着鄱阳剑派门下踏进林家堡,道:「该我们动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话 煮豆燃豆萁 ̄之二 ; 黄楼的棍艺,无疑乃当世首屈一指,捻丝棍在他手上使来,非止无坚不摧,那简直是有惊天破地之力,任你铁打金刚,也万不能以身当之!屈戎玉知道厉害,急忙使开凌云步要闪。可黄楼的棍速却比她想像来得更快,仍一棍子打上了左手臂。 黄楼出棍乃怒极而发,屈戎玉『啊』的一声,脚步一错,竟给自己的裙角绊倒。群丐知道她轻功了得,若给她站了起来,便未必制她得住,立即一涌而上,撕衣扯裤作布条将她牢牢缚住。 屈戎玉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左臂骨被打断了,如今又被反手而缚,真个痛得冷汗直冒,可她生来心高气傲,再也不哼一声。 另一边,于仁在使开剑势,真个泼水不进,将围定他的百多名乞丐尽皆挡在丈许之外。他的武艺与元仁右只在伯仲之间,那是普天下第一流高手的层次,一般丐帮弟子又怎奈何得了他?他见到黄楼一招便撩倒了屈戎玉,怒声叫道:「找死!」长剑一荡,力在扫势,来去几招,即将隔在他与屈戎玉之间的丐帮弟子驱开,敢不退者,即成剑下亡魂。 见其势,倒是果真十分关心这徒弟,黄楼见状,又更深信了几分。 深信云梦剑派果有暗谋! 群丐才刚刚将屈戎玉缚好,于仁在即已打到,他又出数剑,或杀或逐,立即便将屈戎玉身旁的乞丐们打散了。他是个左撇子,左手使剑,右手则一把扶住了屈戎玉左臂。 屈戎玉左臂骨已被打断,给这一抓,更是痛不可当,可仍咬紧牙根不叫出声来。 于仁在冷冷一笑,在她耳边低声道:「认份了吧!今日回梦堂灭定了,天下将归我聚云所有。你还年轻,将来大有可为,与咱聚云堂合作,为师保证,你日后将成为华夏第一个留名青史的女将军!」 屈戎玉闻言,吃力地以眼角馀光瞪视于仁在c瞪视她的师父。 那眼神有两种意思。第一:聚云c回梦二堂,虽各名为主堂c分堂,其门人弟子实力却未必有差,于仁在与元仁右便是最好的例子!尤其回梦堂门人多为屈兵专亲自遴选入堂,河伯善相,人尽皆知,回梦堂下弟子天资既高c又有名师,哪可能输给聚云堂了?所以第一种意思,显然是不予置信。 第二种意思则与元仁右一致,坚定表示自己绝不会背离爷爷的道路! 于仁在自然明白徒弟想表示什么,他只冷笑一声,仗剑面对着迎上前来的黄楼喝道:「再来啊!再来一次,汉人打汉人!」 此言一出,旁儿叁个声音异口同声道:「阿弥陀佛,万万不可!」 黄楼一怔,别首望去,却是头悟c是悟c岸悟叁个和尚。 黄楼立即想起,鸣林之中,回悟以身殉道,所为何来!不就是为了免去汉人相争之灾?便此一思,不禁退了两步,手上齐眉棍也垂下了。 群丐见状,虽则仍将于仁在c屈戎玉团团包围,却也不再攻上。 这时,忽闻一片金铁断裂之声,此起彼落! 元仁右呆住了。 屈戎玉呆住了。 回梦堂下,全都傻眼! 但见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剑尖c剑身,回梦堂二十四子手上长剑,则全都成了断剑! 趁此一怔之机,聚云堂下纷出杀着,眨眼之间,原本斗得不相上下的四十四人,一下子倒下了二十四个! 楚兵玄也吓着了,一个闪神,竟给景兵庆一掌打上右肩,退了一步,景兵庆又再逼上,连出数招,每一拳c每一掌,都结结实实打在楚兵玄身上! 楚兵玄捱一拳,便退一步;吃一掌,便呕口血。直到景兵庆收招,他已连受四十馀击,被打飞倒在地上,爬不起身。 楚兵玄完全被击溃了! 高手过招,胜负原本只在一线之间。聚云堂下都掌握了这条线c景兵庆也掌握了这条线。 楚兵玄人虽倒下,双眼仍直直的盯着景兵庆,那眼中有千言万语,既想问聚云堂下何故能尽断回梦堂之剑c又想问景兵庆的掌力何时竟有如斯进境! 终归一句:何以如此?何以如此! 景兵庆嘿然一笑,道:「你只以为你的『破云散雾势』无坚不摧,便不思进境了,又怎抵得我日夜苦修?又,天下间并非只有屈兵专注意着君氏父子的行踪,我也十分关切!那君弃剑离开回梦堂后,曾於彭蠡湖口参加江南大会,紧接着一上长江南岸,忽失所在。后来他去到苏州时,身上即多了一只大竹篓。此竹篓於杭塘山失落了,里头装的原来是二十柄剑,二十柄天下难觅的宝剑c利剑!此乃天赐神兵於本堂,令本堂成事也!再加上玉儿事先便向我透露过回梦阵剑的弱点所在,本堂才能获此全胜!」 在场众人听了,一时作声不得。 见多识广的元氏兄弟c黄楼等人皆已想到:彭蠡湖口c长江南岸 南宫府邸! 若聚云堂下二十弟子手中所持之剑,真乃源自南宫府邸,今日回梦堂之败,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了! 楚兵玄的眼神愈来愈迷c愈来愈模糊,恍惚之间,他竟看到一人伏尸痛哭,其人身后则有无数卫士扯弦相向 他知道,那是祖师爷,『战国兵圣』吴起。那些卫士,则是昭雄的属下 祖师爷一生,见齐强则败齐军c见秦强则占西河c见楚强则攻大梁c见魏强则祖师爷一生,都在为了寻求天下均势而努力,怎料,最后竟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楚兵玄缓缓稀上了双眼,在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到,祖师爷当初是抱着怎样的憾恨逝去 元仁右究竟尚未出手,也未及出手,这一切,都太快c太突然了。 而今,他出不出手,也无由扭转大局 已掌握在聚云堂c掌握在景兵庆手中的大局。 南武林的命运c天下的命运,就此定了。 「巴格呀鲁!」 忽然,一片声的喝骂响起,喊的都是汉人们听不懂的话同一句话,转首望去,竟见鄱阳剑派门人趁着众人眼光都被聚云c回梦二堂吸引时,摸黑攻进倭族武士阵中,忽施偷袭,一下子将原本便只剩叁十馀人的倭族武士,又撂倒大半! 道镜惊觉,真个急怒攻心,一声断喝,领着众武士又与鄱阳剑派门人打成一团。 这一众倭族武士,皆是道镜在倭族二十年所教导出来的好手,任一个也不比庐山集英会时的神宫寺流风逊色!鄱阳剑派虽则偷袭得手,却未能将其全歼,双方人数仍然相若,不过几个呼吸,鄱阳剑派便给打得节节败退! 更何况还有道镜,与屈兵专不相上下的道镜! 龙子期拚死舞动云逝梦渺,使着『白雪剑舞』护住自身,常武则急急叫道:「景兵庆,快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是仲参搭的桥,藉由归还『云逝梦渺』,在龙子期狂喜之馀,提出令鄱阳c云梦言归於好的要求。龙子期还非常需要二十一水帮联盟的帮助,二十一水帮联盟却又听命於仲参,这面子不能不给!只得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没想到,这景兵庆极为好心,不仅与仲参一搭一唱地将元伯实是屈兵专手下间谍之事破点,更应承要把『歼灭倭族』此一大功送给鄱阳剑派去立。 龙子期想扬名立万很久了!他不愿再只有『江左丰神』这种明褒暗贬的评价,他要再立鄱阳剑派声威!歼灭倭族,此乃不世之功,当年皇甫望c徐乞不也是因为『泾阳夜袭』而成名的吗?一旦成功歼灭倭族,鄱阳剑派必将再次成为南武林首屈一指的名门!这诱惑太大了,龙子期一口全应了! 他没想到,这些倭族武士居然如此顽强! 甚至,他根本不晓得,道镜与屈兵专曾交手千合c难分高低的往事! 聚云堂门人都知道这个计划,於是纷纷要出手协助鄱阳剑派。景兵庆则喊道:「再等等!」 聚云堂门下一怔,疑惑的望着景兵庆。 「二分总比叁分好。」景兵庆嘿嘿笑道:「所以,倭族是非灭不可。」 便此一语,聚云堂门下全懂了。 二分总比叁分好,独占又比二分强! 所以,倭族是非灭不可,鄱阳剑派最好也不要留下! 如此一来,整个南武林,就全入聚云堂掌握之中了! 龙子期也听到了,他虽非十分聪明,却也不是傻子,他终於了解到,景兵庆是先藉回梦堂之手,将倭族战力大大削弱;现在又要藉倭族之手,将鄱阳剑派一并挑掉! 一时之间,龙子期气得睚眦欲裂,直想将景兵庆大卸八块!但面前却有道镜,一个武功之强,大大超越了他想像的道镜!他的白雪剑舞停不下手,一停下手,只怕要立时毙於道镜掌下! 「鄱阳剑派血战倭族武士,奋力抗贼,终而玉石俱焚。」景兵庆向堂下一名弟子吩咐着:「日后记史,便是如此写法。」 那弟子笑应道:「记得了。此欲使鄱阳剑派留存英名於后世人也。师叔祖好心肠!龙掌门,能得留名青史,令后世瞻汝侠光,汝死也能瞑目了。」 龙子期听了,一阵急怒攻心,张口欲叫,喉咙无声,却喷出一道黑色血箭!道镜立即趁势打进剑圈处,一掌印上了龙子期胸口,一掌将龙子期打得倒飞数丈,瘫在地上,再也不动。 元伯见状大惊失色,龙子期虽然认定他是内贼c是间谍,但过去二十年来,却仍然十分敬重他啊!再怎么说,他也是看着龙子期长大的,鄱阳剑派门人个个都是!都像是他的孩子啊!他立即抢步上前,便向道镜攻去。 他没有想到,自己万不能是道镜敌手! 道镜查觉元伯攻来,也没回头,只是向身后扬起一掌,正正打在元伯右额太阳穴上。 元伯被打趴了,鲜血缓缓流出,从七孔中流出。 也在此时,鄱阳剑派门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个接一个『留名青史』 阮修竹也怒了,她一样没想到自己能不能接得下道镜一招,掣起长剑即又扑上。 石绯惊觉,立即扬起齐眉棍抢在阮修竹之前攻向道镜,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再也忍不住,全都一涌而上! 元仁右仍然站在林家堡大门,一动不动。那已经不是仗剑据守了,而是木立,似乎天崩地裂,再也不关他的事。 他也死了,心死,死透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五话 煮豆燃豆萁 ̄之叁 ; 地上,倒了好多c好多人。 首先,是数十近百名的倭族武士,那是被回梦剑阵所歼;他们中计了,中了『请君入瓮』之计。 再者,即回梦堂下二十四子,与云梦剑派掌门楚兵玄。他们也中计了,中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接下来便是图求扬名立万,却反为所误的鄱阳剑派门人。他们还是中计了,中了『借刀杀人』之计。 遍观林家堡前庭,满地死尸,有百四十馀。 站着的人其实更多,但大多只是旁观。 景兵庆领着聚云堂弟子,漠然看着王道c石绯等五人攻击道镜。 漠然亦默然,但景兵庆心里却极激荡! 大计将成!大计将成了!江南将要入聚云堂之手了!只要道镜再将林家堡馀众歼除,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反抗聚云堂c再也没有人会反对聚云堂割据江南,成一方帝王! 云梦叁蛟之中,他入门最晚,但年岁却是最长,已是八十高龄。一生习兵知兵练兵,今日才真正『用兵』!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景兵庆将成为中国史上登基时最老的皇帝! 他期待着,期待道镜快快将这些杂毛小子收拾掉,他不能亲自动手,丐帮还在看着!来日,他还要倚仗丐帮的力量迅速收复江北呢!只能让道镜动手,只有道镜动手,一切才能冠冕堂皇c名正言顺! 王道一人与道镜交上了手,旁儿石绯c李九儿c曾遂汴c阮修竹等,却给仅馀的十二名倭族武士缠上了! 道镜曾经说过,他旗下百名武士,每一个都不输流风,至少不输给『庐山集英会』时的流风,如今看来,不虚!真的不虚! 阮修竹原本只会『舞剑』,经白重指点,进步仍是有限,一名武士即已逼得她节节败退! 另外十一人,两个对付李九儿c四个对付庐山集英会的榜眼曾遂汴c五个围定石绯。有栗原苗等人长期在中土打探消息,道镜很清楚这班小伙子的实力高下,他旗下的武士也知道! 如今的石绯已非昔日养尊处优的小将军了!他在晨府练过许久的『基本功』,由晨星教授中原叁大绝技之一的捻丝棍,又经过黑桐c徐乞的直接指导,再加上待在苏州的这几个月,又得以向捻丝棍的始祖黄楼请益,他进步太多了!时至今日,只怕即使由两个庐山集英会时的流风当他对手,他也能取胜! 可他的对手,却是五个流风!太多了,他吃不消!他舞动齐眉棍,逼退一人,再晃动棍尾,唬退一人,摆起捻丝架势,又惊退一人,却还有两人攻上前来,攻的都是致命要害,逼他不得不回棍招架自保,哪有馀力攻敌! 李九儿的情况亦不遑多让,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鞭如何胜得二刀? 曾遂汴也不乐观,他是暗器好手,有足够的能力让对手无法近身,却也无法击伤对手!他身上暗器很多,无处不藏,那是不差,但若不能击倒对手,他终究吃亏! 还有王道王道更惨! 一把宽刃重剑在手,王道曾经打败赤心!但如今他的对手不是赤心,而是武艺更胜赤心十倍的道镜! 王道一近敌人,绝无手下留情,立时便将自己练到烂熟的『道险路长』c『剑阁峥嵘』使将开来,此乃镇锦屏的招式,号称蜀中第一剑c也是天下五大剑学之一,当世最强的『军中剑』!凭此二招,王道曾经在湘江畔以一己之力一股作气击倒了五十馀名洞庭四帮的汉子,甚至还与屈兵专c元仁右交过招!这两招原便是他长久修习的招式,虽说练来练去只有两招,却是威力无穷!他一剑起手,即有一击歼敌架势,陈玄礼原是中土人,怎不知『镇锦屏』厉害!心晓不能直撄其锋,王道出一招,他便退一步,看去竟去落居下风! 见此情境,景兵庆笑了。 二招一十四式使尽,道镜竟也退了一十四步。二招过去,王道的筋骨已活动开了,他明明白白的看过道镜与楚兵玄过招,知道对手不好惹,绝不能予其空反击,立时毫不犹豫便将『蜀道难』使上手来! 第一式c第二式,道镜仍在退,脚步踉跄了;第叁式c第四式,道镜还是退,脚步错乱了! 镇锦屏,勇冠天下剑招休一敌!便是道镜,也不能接! 楚兵玄的手,能将人搅成肉泥;王道的剑,能将人砍成肉屑! 王道继续使招,重剑上提,转斫其左肘! 这是诱敌的一式,自己的左胸腹门户大开,使对手趁而攻,却受其后七式的致命伤害!就连黄楼都曾经中计! 蜀道难,中原叁大绝技之一,岂能是好惹的! 这上斫一剑,王道略略松了两分力,他要留一点力气去使接下来的七式!他也明白,接下来的七式,是他诛杀道镜最好的机会! 这一剑未曾使尽,未及使尽,招式未老,砰地一声闷响,王道只觉右臂一麻,剑已脱手! 定睛一看,唯见道镜收屈左臂,右掌则向身左推击,准,很准,便打在宽刃剑的剑刃平面上。 道镜掌力即使逊於楚兵玄,却也足够一掌击毁林家堡厚有尺馀的大门门板!他一掌要使王道兵刃脱手,真乃易如反掌! 切切实实的反掌! 这一掌并不稍停,道镜终於前跨一步,与王道交手以来的第一次前跨一步,右掌转而向前,一掌打上的王道的胸口。 连哼一声也没,王道被击飞c倒下,就倒在元仁右脚边。 由於被群丐包围,屈戎玉看不到战况,但她看到王道飞了起来,像长翅膀一样飞了起来;然后,又像翅膀折了一样跌了下去。 她有点茫然了。 她知道,以目前的情况,丐帮绝不会再听她号令;君弃剑与蓝娇桃c白重叁人不在,林家堡馀众的战力虽然不差,却也不能是道镜与其旗下所馀武士的对手;已经桥道两路c其志不同的聚云堂,也不是她能够倚仗的靠山 这一切,全都失算了c也全都失守了。 再也,没有胜算了 「先安内,再攘外。」忽尔一人言道,其声悠扬,彷佛来自天上;其音果决,似乎立志如此。 屈戎玉闻声一怔,继而大喜叫道:「爷爷!」 对!这句话,屈兵专时时刻刻提醒着c吩咐着,安内c攘外,此乃稳定神州大陆最重要的步骤! 管夷吾先尊王,才攘夷;诸葛武侯先定南蛮,后伐中原! 千古不易,由来如此! 原已失神的元仁右身子一抖,也大叫:「屈师叔!」 屈兵专显灵了? 此师叔侄二人先后而呼,唤的是同一个人,一个天底下无人不知c无人不晓的人,一个想力挽狂澜c支手补天的人!不只是黄楼c不只是于仁在,就由道镜c景兵庆也为之震动! 如今情势,若有个人能够扭乾转坤,非屈兵专莫属! 全场四百馀人,八百多支眼睛都不断向四周张望,寻找着那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人。 即因大家都很熟悉,绝无人会错认! 但八百多支眼睛都没有看到那个人,连个幽灵也没有! 何来显灵? 何无显灵! 一点一点的火光忽然亮起了,围着林家堡亮起了!如同一条火龙,首尾相衔,将林家堡圈於其中! 见其数,竟不下千! 元仁右立守大门,尤其见得分明,但不待他出声,几名还站在林家堡大厅屋顶上的丐帮弟子也看得清清楚楚,立时放声叫道:「是苏州衙役!还有苏州的民兵!还有苏杭叁帮的人马!」 景兵庆闻言身子大震! 这太严重了! 如果门外果真是苏州民兵,定然会看到聚云堂放任倭族武士屠杀林家堡馀众的一幕c也必然会传出去!这会对聚云堂声势造成非同小可的影响,一统江南也会增加许多难度!他知道不能发生这种事,立时放声叫道:「聚云堂听令!上!将倭族人全歼了!」 「我们自己来!」随声,一人闪进林家堡中,他是经过大门的,但就凭元仁右的眼力,也仅见黑衣蓝纹一掠而已。由此,可见此人身法之迅捷! 此人一入庭中,首先冲向将阮修竹打得节节败退的倭族武士,右手一扬,倭族武士立知有人袭来,随即缩身避其兵刃!他躲得很快c也躲得很好,避开了! 避开之后,却闻到了一股腥臭味,他微微一怔,随即感到双腿发软,居然站不住,坐倒了! 阮修竹终於得空歇了口气,望向来人,真个喜出望外,叫道:「蓝哥!你们回来了!」 此人一身蓝纹黑衣,头上无冠,束发成辫,手中木杖头一尾赤红蛇昂首吐信,正是蓝娇桃! 蓝娇桃摸出一颗药丸抛给阮修竹道:「快吞了!」 阮修竹知道赤冠鳞虺毒性厉害,便只是喷出气息也能令人中毒,此必解毒药无疑,立即接住吞下。 跟着,门口又缓缓走进一人。 是白重,他步伐沈重,乃拖步而行,一步一步拖进林家堡大门,瞥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道一眼,便拖步行向道镜。 元仁右见状一怔,他看得出来,白重不仅疲极累极,身上还有带伤!忙抢上一步,一手压上白重肩头,道:「你如今万不能是道镜对手!」 元仁右这一压,着意是要压得白重无法前行,白重与栗原辅文交手,身中数镖,失血不少,能保持意识已是难能,又如何挣脱得了?他只冷冷回道:「我们的家,我们来守。」 后头又两人行进林家堡。 其一是个身裁纤细c左额覆发c年约十六的少女;其二是个身着白衣c仙风鹤骨的男子。 景兵庆一见此人,见他的步伐俐落,连血液也为之冻结! 原来,不是屈兵专显灵,而是云梦剑派最大的克星 是诗仙剑诀的唯一传人,回来了! 「先安内c再攘外。」君聆诗说道,这是向元仁右说的:「如能两方面同时进行,元堂主以为如何?」 元仁右不假思索,应道:「自然更有效率!」 「那么,由不才进行安内,元堂主负责攘外,如何?」君聆诗又问。 元仁右一呆,脑中瞬间想起一个传说 那是在他投入云梦剑派之前的事。 云梦剑派,一向与木色流c林家堡c蜀山仙剑派c镇锦屏并列为五大剑派。虽然不如林家堡般威震江南c镇锦屏般称皇军中,却也颇有声名。云梦剑派一向闭关自守,他们负责的是维持神州大陆的和平,当时正是开元盛世,云梦剑派不必出现在世人眼前。 同时,也没有人敢招惹云梦剑派。当然,世仇鄱阳是个例外,但云梦总是能打胜鄱阳。 云梦剑派的实力,从来也无人怀疑。 直到叁十五年前,云梦剑派被打败了。 堂堂一个派门,天下五大剑派之一,被一个一样是使剑的人打败了。 那人相当高壮,生得像个西域人,但他是汉人,不折不扣的汉人。他的剑术很诡异c完全无法预料c也无法应对。当时,楚兵玄c景兵庆c屈兵专这叁名『兵』字辈最出类拔萃的弟子都在派中,他们的师执辈王谦以等师兄弟也都在。可全派上下,无人能敌这一个挑战者。 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云梦剑派自然不会说出去。 没说出去,只在派内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云梦剑派穷极心思研究此人剑招但集数十当代英杰之智,终无所获。 那人后来成名了,但并非因打败云梦剑派而成名。更正确的说法,他从来也未曾向旁人说过此事。 这个人以诗成名,有人叫他诗仙。 诗仙之剑,剑法名为『九华』。但世人更熟稔的,则是『诗仙剑诀』。 九华剑法z诗仙剑诀,世人皆知,只有一个传人。 这个传人,自然也被视为云梦剑派的克星! 「小涵,看看王小兄弟的伤势。」君聆诗吩咐了一声,诸葛涵立即应是,努力的将王道拉离大门c拉进了前庭的凉亭中。 在诸葛涵动作的同时,君聆诗目视蓝娇桃c白重,道:「自己的家,自己来守。」 两人也都会意,更不打话,立即投身战局。 曾遂汴c李九儿c石绯奋力抵抗倭族武士的战局! 君聆诗看了元仁右一眼,又转视道镜。 那意思很明白,再明白不过! 元仁右更不打话,提剑便上! 君聆诗再回头向身后的民兵团长道:「你们无须出手,只要当见证即可。」说完,左手抚着腰间的剑鞘,即扬扬前行。 景兵庆一怔,君聆诗正是向自己走来!克星正向自己走来!他双掌凝气c右手也已握上剑柄,君聆诗已来到近处,他却没有出剑! 因为对方是君聆诗c是人人敬仰的南武林盟主c林家堡遗孤君聆诗!门外的民兵全都看着,如果他向君聆诗出手,不等同宣告与南武林为敌?这不行! 除非君聆诗先出手,他求自保而应战,这才可以! 於是,景兵庆眼睁睁的看着c聚云堂下全都眼睁睁的看着君聆诗走过自己身旁,又排开了丐帮的包围圈,直走到于仁在与屈戎玉身前。 屈戎玉被打断的左臂仍在于仁在掌中,她很痛,流着冷汗,一直没有停过,她周围的土地几乎要成了水池了! 君聆诗看着屈戎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是赞许的笑容c是认可的表示吗?不,似乎又不尽然,那笑是什么意思?太深奥了,屈戎玉无法解读。 可于仁在一怔,退了一步,顺势也将屈戎玉拉退了一步,屈戎玉又吃一痛,几乎便要叫出声来,但她忍得全身发抖,还是不出声! 「你怎能这样对待一个琴士的手?」君聆诗说道,他没有指名是向谁说的,可于仁在微微一呆,忽觉一股寒气向自己的右腕袭来,这寒气该当出自剑上!他反射性的缩了手。这一缩,也放开了屈戎玉。 屈戎玉终於被放开了!她轻呼了口气,正想运步离开于仁在身边,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早被绑住,怎么跑!她一直都太痛了,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手足还被绑缚,如今发现的太迟了,侧身便要跌在地上。 同时,于仁在也发现了,那股寒气其实并非剑气,只是目光,是君聆诗犀利如剑的目光!目光哪能有杀伤力?他知道屈戎玉与君弃剑的关系,只要有屈戎玉在手上,君聆诗便不敢冒然动手!立即重伸右臂,又要去抓住屈戎玉的臂膀。 伸手之时,他再次感到一股气劲袭来!他妈的!故技重施,谁怕?于仁在再不搭理,臂仍直伸,忽尔噗噗两声,于仁在右臂竟被打出两个血洞! 于仁在傻眼了!他虽然意在挟持屈戎玉,却也知道君聆诗不是易与的角色,故双眼一直也未离开君聆诗身上!他明明没有见到君聆诗出剑啊!身旁的丐帮弟子,含黄楼在内,也未有任何动作,便是有所动作,又怎能逃出他的眼界?那么,他是如何受伤的? 于仁在吃痛缩手的同时,君聆诗也已移步扶住了屈戎玉,不急不徐的替她将绑手的布条解开了,缓缓说道:「虚而实之c实而虚之,于堂主只知有诗仙剑诀,却忘了不才乃林家堡传人啊!林家七绝剑,不才虽未习全,这『气剑指』一技,倒还使得上手。」 于仁在呆了一呆,才知道君聆诗刻意以左手扶住剑鞘,实是要让人注意他的右手何时抽剑,着意防范他的『诗仙剑诀』!他却趁气凝左掌,使出凝空指功『气剑指』伤人!且还怕自己识破,先来一记『目剑』虚恍一招!一瞬之间,君聆诗接连摆下了左右c招式c时机叁道虚实,果使自己中计c也中招了! 人称云梦剑派以兵学立派,门人个个武艺卓绝c兵学精深,乃是天下间最难对付的派门。 但君聆诗却与『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静齐名啊! 军师?那是什么? 军者,兵也;军师者,兵之师也! 天赋异才君聆诗,岂不知兵? 「辛苦了,歇歇吧。」君聆诗解开了屈戎玉手脚的束缚,极温柔的说着,那语调就像是向自己的儿媳说话:「接下来,我处理就好。」 屈戎玉点了点头,回头欲行,面前却是丐帮帮众的包围圈。 群丐微微一怔,均目视黄楼。黄楼略一犹豫,作个手势,群丐即让出道来。 君聆诗对屈戎玉的态度,他们看在眼里。丐帮便不信天下人,也信君聆诗! 屈戎玉无了阻碍,迳自行至凉亭中。 君聆诗即转向头悟c岸悟c是悟道:「请叁位大和尚协助看护吾家女眷c伤患,使其无恙。君某铭感五内!」 头是岸叁和尚立即移步赶进亭里。他们知道王道捱掌,受的是内伤,即时轮流运动替王道化消伤势。 「黄长老,请结莲花落。」君聆诗再出一言,黄楼略无犹疑,立即指挥群丐结阵。目标无他,自然是聚云堂下! 君聆诗与元仁右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元仁右对付的『外患』是道镜,『内忧』自然便是聚云堂! 君聆诗的命令,那是无须怀疑的! 是命令吗? 不,不是。更确切的说,君聆诗每一句话都极客气c极庄重,是请求。 但也不是请求。 总之,君聆诗的每一句话,旁人只要照作,便行。 因为,他是君聆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话 用兵之法 ̄之一 ; 『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 汉书z赵充国传』 屈戎玉看到了奇迹。 她看到曾遂汴c李九儿c石绯c蓝娇桃c白重五人尽力施为,竟挡下了十一名倭族武士,那几乎是十一个称霸庐山集英会的神宫寺流风啊! 岂不是奇迹? 她看到王道的面上还有血色,随着蒲台山叁僧轮流运功为其疗伤,呼吸也逐渐粗重了。 王道受道镜一掌而能不死,岂不是奇迹? 她还看到,如今已堪称天下无敌的云梦剑派聚云堂,上自堂主于仁在c下至二十堂众,无一不是面如死灰。 君聆诗目视于仁在,淡然一笑。 一种清澈的笑c宽容的笑c已经看透对方的笑。 这一笑即是宣告着: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于仁在看看四周,他清楚!很清楚! 用兵之道,绝不能处於被动,被动即是捱打c捱打即无法取胜!无法取胜的仗,那是绝不能打的!身为一个兵家,怎能打必败之仗? 又,兵以势定,势大者胜。便如诸葛武侯不世之才,也曾说过『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这样的话,便明显的表示出:势不如人,即不可争也! 如今,林家堡中,聚云堂明显不利,便是瞎子也看出来了! 这样的仗,能打吗? 「黄长老!」君聆诗唤了一声,作出了让路的手势,黄楼意会,立即指挥群丐,将已布成却尚未发动的莲花落阵开出一路,通往林家堡大门的路。 君聆诗面对聚云堂,那是聪明人对聪明人,只需作聪明事,多言倒显累赘。 便连景兵庆也神色黯沈。他打败了当今天下武功第一的楚兵玄c又处处料先『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他证明自己胜过了两位师兄!今日过后,他将会成为『兵武第一』的双料冠军! 可是,他输了,这个双料冠军,输给了天赋异才! 景兵庆沈默许久,想尽了一切法子,再也找不出足以反败为胜的一步棋。 他看看堂下弟子,这一群万中挑一的不世之才,每一个脸色都极难看。 景兵庆终於颓然摇头,率先行出。 聚云堂下弟子跟着他,鱼贯走出莲花落阵c走出了林家堡大门。 于仁在滞后了,他仍看着君聆诗,那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君聆诗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很清澈c很宽容。 直到聚云堂下全都穿过了包围着林家堡的民兵与衙役,走远之后,于仁在才开口:「这太不可思议倭族来攻,本是无稽之谈,你怎能说动苏州县衙与民兵团动用偌多人力,前来围剿?」 君聆诗摇头道:「能够调遣苏州县衙兵力的,并非君某。」说着,朝向亭中一指。 于仁在转首顺指望去,亭中共有七人。 蒲台叁僧?不可能;阮修竹?说笑吧!王道?打死都不会信!诸葛涵?也不会,苏州人与诸葛氏毫无交情! 「玉儿?」于仁在喃喃自语,满是惑然不解。 但是屈戎玉听到君聆诗的话,笑了。 她笑,因为终於有一个人,看出了计中端倪! 看出为什么君弃剑得皇帝面授赏赐,却放弃了一步登天c手拥兵权的机会,却甘心当个小不拉叽的苏州县尉! 就是为了这一天!县尉有实质的权力,能够在不经县令许可的情形下,直接调动所有隶属该县的公差!他们可以不信倭族军至,却不能不服从长官的命令!他们可以不出手作战,却不能不将所见到的事实传出去! 乱世的百姓最厉害的东西,便是一张口,如此无事成小c小事喊大,民兵团想不动都得动! 君弃剑这是把屈戎玉用来对付朱的方法:『众口铄金』学来了! 故以,在延英殿上,君弃剑要求当县尉的时候,屈戎玉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在昨天夜里,屈戎玉已假名君弃剑,在衙里留下手书,那是一纸能够调动全苏州县衙役的县尉命令!要求不多,只让他们今日一日,完全听从任何一名林家堡人的命令便是。这是以防万一的一着,防备战火延烧到苏州时,林家堡诸人才能够自由遣派苏州府兵进行反击! 只是,一开始得回梦堂守住林家堡,形势大好,实用不到苏州府兵;在聚云堂到来时,屈戎玉完全被震住了,她忘了应该立即去县衙引兵遣将前来压住阵脚c维持有利情势。甚至她急怒之下想攻击古繁,却遭黄楼打伤c被于仁在制住。 所幸,君聆诗代她完成了这项工作。 君聆诗二十一岁离开苏州,十六年后才又回来。他有些沧桑了,但老衙役还是认出了这位苏州的老乡亲!君聆诗原本无权引领县衙兵马,却县尉是他养子c他也是林家堡的主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於是,苏州府兵动了。 这是君弃剑布的局c屈戎玉拉的线c君聆诗下的棋。 诚如景兵庆所言,聚云堂也注意君氏父子的动静很久了!君弃剑於延英殿所言所行,一时轰传朝野,聚云堂自有所闻。几个眨眼的时间,于仁在也想通了其中关键与牵连。 说苏州府兵是屈戎玉派来的,真也不虚! 「那么民兵团呢?」于仁在又问。 这时,阮修竹忽然指着大门口的一位民兵,叫道:「你!我认得你!你不就是买了宇文离那把九环刀的老魏!」 被指的一人摇动手中钢刀,九环在刀背互击,当当作响。 阮修竹又指他旁边一人,再叫:「我也认得你!你是买了王道那把剑的的」 「我姓吕!」那人大声应道,同时双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宽刃重剑,一把又锈又钝c却花了他四千两才买到手,曾经制服赤心的『诛邪剑』! 这两个人,便是所谓的『民兵团长』了! 黄楼走近于仁在几步,嘿嘿笑道:「民是不错,兵却未必!这几百人,其实只不过是咱苏州的乡亲父老罢了!」 于仁在闻言一怔 ̄这些人,是民,不是兵? 「无忧前辈乃林家堡遗孤,这是多大的一块招牌!」亭中屈戎玉朗声道。 老魏应声:「不错!咱们身为苏州人,怎能不卖林家堡的面子?」 於是,一阵轰起,苏州人的声音! 保乡卫土c震耳欲聋的声音! 于仁在无心去听!他只知道,输了!完全输了!自诩知兵的聚云堂上下,全给君聆诗唬住了! 但是,就算知道又怎样?就算叫回聚云堂又怎样?难道能在苏州父老面前毁林家堡c杀黄楼c诛君聆诗? 于仁在也走了,灰溜溜的走了。 一支,斗败的公鸡。 忽然一声惊天大吼! 这只是单纯的嘶吼,十一名倭族武士忽然疯了,一个一个直向他们的对手扑去! 白重一呆,立即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荡起一剑,砍去了扑上前来的武士一臂,那武士却似不知痛,又踮一步冲上,凭着身体的重量把白重压倒在地! 白重已无力挥剑,他失血太多了!这原是取他性命的好机会,但原先合攻他的两名武士另一人却冲向林家堡大门,双手乱舞c双脚乱踢,急得蓝娇桃回头大叫:「避开!快避开!绝不能让他碰到!!!」 这名武士是放掉了白重,反攻蓝娇桃,且非攻人,乃攻杖上之蛇。攻蛇又非攻蛇,只是刻意近身去自遭蛇吻!他让赤冠鳞虺咬过一口,便转身向大门冲去,扑向围在门口的衙役c苏州父老c与苏杭叁帮的汉子! 蓝娇桃不能不急!赤冠鳞虺之毒何其厉害,就连只是碰触中毒之人,也会沾染毒性,那是无药可救的! 门口众人一听蓝娇桃惊慌之声,即知非同小可,推推挤挤总算让出一个圈子,冲向门口的武士一扑了空,便倒在地上乱叫乱滚乱抓,衣衫愈来愈是破落c声音愈来愈是凄厉c皮肉也渐渐被腐蚀了!有人注意到,他在身上乱抓的手指已非手指,只是指骨而已! 剩下的几名武士,几乎也是一般,有个被李九儿一鞭扯掉了一块臂肉,仍死抓软鞭不放;有个全身上下已中曾遂汴二叁十镖,成了短针刺猬,照样死追着曾遂汴不放;还有个被石绯一棍子打中脑门,明明该已倒地断气,双手却如同蟹钳一般夹住了石绯的齐眉棍,以石绯的力气,也抽不出来! 另外还剩六人,四个冲进了乞丐圈里,将手上的倭刀乱挥乱舞,状似疯癫;又两个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了元仁右不放,纵使他们身上早就出现了两叁个透明窟窿! 只剩一个,中了赤冠鳞虺喷气之毒,无力站起的一个,跪在地上大叫大嚷,没人听懂他在吼什么,只知那声音是鬼哭c是狼嚎! 这些倭族武士或许都只是一介武夫,但武夫绝不等於白痴!他们都很清楚眼前的情势怎样,他们都知道,在敌人重重包围之下,他们是绝无生望了!他们的武艺,是道镜教的;他们的生命,也几乎都是道镜给的!他们是道镜的死士!如果自己已无生天,那也要死得有价值,至少要让道镜能够脱逃! 这是他们最后的办法,大门群众被驱赶开了c主要的敌人被缠住了c丐帮帮众也被打散了!他们成功的铺出了一条路! 一条尸路c血路! 以忠诚之心,为道镜铺出的复仇之路! 道镜痛哭,但没有犹豫,他背着骨灰坛,杨玉环的骨灰坛,使尽仅馀的力气,冲出林家堡。 黄楼追不上他,君聆诗根本没有去追。 眼见道镜已走,一众倭族武士们接连呼了口大气。 然后,一个一个的,倒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话 用兵之法 ̄之二 ; 仗,终於打完了。 倭族人被全歼,只剩一个道镜。道镜的确是高手c好手,一个不输屈兵专的人物,但仅此一人,已无太大威胁。 「我们赢了!」忽然有人大叫。 「我们守住林家堡c歼灭倭族了!」 「敌人都被打光了c吓跑了!我们大获全胜啊!」 於是,欢呼声此起彼落,庭中群丐c门外民兵衙役,个个抚额称幸c击掌庆贺。 这一仗终究是胜了! 在狂欢之中,蒲台叁位和尚静静地步出凉亭,来到君聆诗身前,头悟发话道:「君施主,王小兄弟内伤已化去大半,料想无什大碍,只需休养一阵即可。」 君聆诗应了一声谢,朗声道:「原本是该开个庆功宴,筵请诸君贺胜。但河北c朔方c蜀中战况未明,君某实无心设席!望请诸君见谅!」 他这一句,语调云淡风轻,但很悠远c很绵长,硬是压下了千百人声,无论庭中门外,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於是,欢呼声倏地消失了。 头悟叹道:「便是君施主真要开宴,吾师兄弟叁人也要告罪先退」 「我们要将大师兄遗体运回蒲台山。」是悟接腔道。 他也说得很平静c很淡然,可闻者心头都是一震! 头是岸叁僧向君聆诗合什一礼后,即行出林家堡大门。 须臾,黄楼跟着说道:「众弟兄辛苦了!」 一句,仅此一句。 一句之后,黄楼领头,群丐叁叁两两离开了林家堡。 同时,苏州衙役与『民兵团长』c苏杭叁帮帮主也分别上来告退,各自回家了。 人潮散尽,林家堡复归平静。 剩下的,只有主人,与元仁右。 一时之间,没人出声。 万籁俱寂之时,忽闻一阵恸泣声c呼喊声:「元伯!元伯!」 仔细一看,方见阮修竹哭得梨花带雨,抱着元适的上身不住摇动。 石绯已经累得须得以棍拄地,方能站得住身,他走一步拖一步地走近阮修竹,拍了拍她的肩膀。 阮修竹心晓元伯是绝唤不醒了!一个转首,便伏在石绯怀中嚎啕大哭! 哭,是会传染的。 诸葛涵原也想去唤唤元伯几声,但走了几步,忽尔一个颠趄,跌了一跤。 她颤抖着撑起上身,想再站起,双腿却使不上力,便怔怔的跪在地上。 转首一望,却见屈戎玉正在身后,顿时心防崩溃,回身抱着屈戎玉哭道:「璧娴姐姐!怀怀怀怀被毒死了!怀怀被假大夫毒死了!怎么可以这样!怀怀怎么怎么可以丢下我!他明明他明明明明说过,便是要再多等几年,他也愿意他骗我!他骗我!璧娴姐姐呜璧娴姐姐」 这一哭,哭得惊天动地 她在鄱阳剑派待了十年,从来没有哭过。不管常武怎样歧视她c羞辱她,不管派中上下是否讨厌她c排斥她,她从来不曾哭过。 可自从『认兄』之后,她几乎是每两个月就会哭一次。 这个环境,真的是她还无法承受的啊! 屈戎玉一直也非常疼爱诸葛涵。小涵是君弃剑的妹妹,屈戎玉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按照常理来说,屈戎玉应该要很了解这种感受,此时她应该要当先负起安慰小涵的责任。 可屈戎玉木然漠然,毫无反应,彷佛她是一截木头,彷佛诸葛涵抱着的是一截木头。 仔细瞧瞧,才发现她双眼无神的盯着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样木然的人。 元仁右。 元仁右呆呆地站着,他没有已经打胜仗的感觉,一点都没有! 他的双眼,扫过来c瞄过去,入目皆是死人。 林家堡前庭,原就是满地的死人。 这些死人之中,有他的授业恩师c有他同窗叁十年的师兄弟c还有他拉拔教育的许多弟子 更有他唯一的亲大哥! 元仁右身子忽然一抖,两名业已断气c却还一左一右缠抱在他身上的倭族武士,都给震出了五六丈远! 随着尸身弹出,林家堡中刮起了一阵风,但只是一阵而已,刮过之后,即复宁静。 只见元仁右仰首望天,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天,却无一言发出;而后又俯首视尸,如将大哭失声,但终无一泪之落 元仁右没哭,屈戎玉却哭了。 不屈戎玉也没哭,她只是静静的,没吭一声,任着眼泪不断在眼眶中盈积,再也装不下时,才掉了一滴下来 有了第一滴,便有第二滴c第叁滴,终而两串泪不断滴下,滴在地上c滴在诸葛涵的发上 於是,林家堡中,但闻阮修竹c诸葛涵哭声不歇;除了尸c血之外,更有遍地眼泪横流 直到,天明 攻心 为上。 由君聆诗出面抖旋,林家堡之役的殉难者,不分国籍c不分种族c派门,皆由林家堡一众出力,埋到了苏州府死囚受刑后的乱葬岗。 这是个大工程,王道c白重伤势未愈,几乎是由元仁右c曾遂汴c石绯c蓝娇桃一力挑起了埋葬这百多人的粗活。君聆诗也一样,他卸琴脱剑,拿起锄头即掘地c碰到车子便运尸。后来,李九儿c阮修竹c诸葛涵c屈戎玉也一起了。 有很多年轻哥儿,看到几名美人儿居然也要搬尸掘土,大呼负负,纷纷想要上来帮忙,却都给拒绝了。 他们都刻意把自己弄得很忙碌c也很狼狈。这样,可以让他们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可尸体再多,终会埋完。他们都忘了吃午餐,忙到晚上,林家堡前庭已经没有尸体了。 诸葛涵原本瘦弱,她回到林家堡时,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但她一见再也无尸可运,顿时生出了一阵失落感。想了会儿,她提了水桶去到井边打水,极吃力地将装满了水的桶子提上来时,也不知是人提桶c还是桶提人? 但她还是一桶一桶地打着水,一桶一桶地将水往庭中泼倒。倒了十几桶后,抓起一根扫帚,便使劲地的扫过来c扫过去 她在扫,扫这一大片的血迹。 屈戎玉与阮修竹回来后,看到诸葛涵扫水,一言不发,也跟着找了把扫帚开始扫水c扫血 直扫到石绯回来,他吓着了!他这么一条大汉,都已经累到快走不动,何况女子?他奋尽馀力几个箭步赶上,一把将扫帚自阮修竹手中抢过,叫道:「阿竹!明儿再扫吧!」 不抢还好,原来阮修竹浑身早已没一分力气,身子的重量倒有十之七八是压在扫帚上的,石绯这一抢,她顿失支柱,身子往前便倒。石绯一惊,连忙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跟着,李九儿也回来了,她也吓到了!她抢走了诸葛涵的扫帚。 诸葛涵在鄱阳剑派一向作惯了粗活,却没说倒便倒。扫帚被抢去之后,她身子晃了一晃,即伸手向李九儿道:「九姐还我好不好?」 「你会累病的!」李九儿喊道,一把便将扫帚丢得老远。 诸葛涵没理她,迳又往扫帚落下处走去。 走没两步,忽尔噗地一声,诸葛涵扑倒在一片水与血之中,动也不动。 李九儿大骇,使着所剩不多的力气将小涵抱起,只听到小涵喃喃自语:「怀怀你别走太快太快我追不不上」 李九儿一手抚上了小涵的额头,不过一触而已,手便弹了起来,犹如触电。 「可以煎鸡蛋吗?我想吃鸡蛋。」曾遂汴在后头问。 「不要胡说了!帮我抱她进寝室去!」 曾遂汴应了声是,向前两步,待要伸手抱人,但手臂举起一半,便又垂下。 他也累了,很累了连路都快走不好,何言抱人? 蓝娇桃跟了上来,道:「我来」可他也一样,手举不起来。 夕阳照着他们的手,又红c又肿 李九儿暗叹一声,只得让小涵搭着自己的肩膀,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后堂。 石绯也把阮修竹带走了。 只剩屈戎玉,她还在扫,扫水c也扫血 曾遂汴与蓝娇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曾遂汴使了个眼神,与蓝娇桃进到中堂之后,曾遂汴低声问道:「君弃剑怎么没有回来?」 他提起很大勇气,才能问出这个问题。 蓝娇桃c白重是与他一起上船的,蓝c白二人都回来了,却没见君弃剑,这不禁让人想到:君弃剑战死了? 这太严重!此时此刻,只怕再没人能承受得起这种打击 所以,没人去问c想问也不敢问。 蓝娇桃自然也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立即摇头应道:「在我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死虽然受伤很重,但还没死。」 「受伤再重,苏杭叁帮那么多人,一人出一根头发,也够搬他回来了!」 蓝娇桃大叹一息,坐倒椅上,才说:「他被劫走了。」 曾遂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他一向知道,蓝娇桃的轻功极好,速度之快,并不比屈戎玉来得逊色!且他回到林家堡时,身上并无多大伤势,居然有人能从他手下把人劫走? 蓝娇桃道:「说了,怕你不信当时船上不只有我和阿重,还有苏杭叁帮的百多名汉子。我们正参议着,要回苏州来助战时,不知从哪儿冲出了一个五短身裁的家伙他动作之快,快到我连他的长相都看不清楚!阿重已经重伤,也没人来得及反应,他一把便抓起君弃剑往船舷外丢,正好丢上了我们先前所乘的舱船。他自个儿也跳上了舱船,摆了几舵,我们便追不上了」 曾遂汴听得挠舌不下! 蓝娇桃的速度之快,固无须疑,但周边既还有苏杭叁帮百多名汉子在,竟也挡不下这人,那岂不是形如鬼魅了吗? 难道,又出现一个他们无法想像的高手? 蓝娇桃叹道:「我现在,是连害怕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件事,且别告诉其他人,大伙儿都受不了」 「我懂。」曾遂汴不住的点头,向堂外一望,见了屈戎玉形单影支地扫水c扫血,又说了一次:「我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六话 用兵之法 ̄之叁 ; 李定带着回悟首级,与一众手下沿长江岸向西行,待得回到根据地鄂州,已是战后第十天。 在鄂州码头,他看到了令他很意外的景象! 为了接应倭族人,并调换船支,他已经将汉鄂帮中最大的八艘楼船全开出海去了。他事前自然并不晓得,所谓『倭族大军』,其实不过一百零一人而已。等到亲眼见着,人在海上c箭在弦上,一切只得全照仲参计划进行,他能怎办?於是,他与数百帮众一起换乘商船回返长江,作为诱饵;那一百零一个倭族人为避人耳目,只乘一艘楼船,虽挤了点儿,但也足够驶进长江靠岸。其馀七艘楼船,则丢给了倭族人原先所挟持的出海商人。 李定会感到意外,因为鄂州码头外又出现了楼船!且并非一般楼船,船上主桅都明明白白挂着二十一水帮联盟的旗帜,那是江南水帮的船!细细数来,竟有十艘之多!李定一怔之后,向身旁的属下哈哈笑道:「格老子的!那仲参还算够义气,俺佬帮了他许多,他至少也还了我楼船!」 汉鄂帮众原本心里都有点不安的。他们弃战,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仲参追究起来,他们的脑袋还会是自己的吗?但他们也知道,帮主虽是粗人,也懂民族大义,帮主何尝愿意叛唐通敌?还不都是为了保全帮中上下么!况且若非帮主死求活求,那些倭族人早把出海商人一刀一个剁掉,丢进大海喂鱼去了! 这个帮主有时的确胆小了点,但却极讲义气!汉鄂帮众心中再怕,也是你壮我的胆,我壮他的胆,胆胆相壮,跟着李定一起回到鄂州来了。 叁天之中,他们甚至下定决心:若果仲参真要怪罪下来,了不起和他拚命!仲参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汉鄂帮却也有近千的人力啊!真个火拚起来,谁赢谁输,犹未可知! 此时听到李定大喜之言,一众帮众全赶上前来张望,果见码头外停泊了许多大型楼船!大家都松了口气 ̄看来,至少仲参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进入鄂州之后,李定让属下各自休息,自己进到帮中大厅,叫来留守鄂州的副帮主,正想问仲参何在,副帮主抢言:「帮主,有人在等你,等好些天了!」 李定一怔,还没出声问是何人,那些个『等他的人』,便已自后堂行出。 扫视一眼,原来都是熟人,是彭蠡六帮c洞庭四帮的头头来了! 李定见了盟友,更是松了口大气 ̄有了这些人,料想仲参更不会翻脸了!念及此处,李定喜上眉梢,乐道:「格老子的!来得好!你们来得正好!走走走,陪我见仲参去!老二,仲参呢?他哪来弄得这么多楼船?」 两湖十帮首领闻言,对视一眼,而后又怪怪的盯着李定。 怎有人笨到这种程度? 汉鄂帮老二知道帮主是粗人,脑袋一向是不灵光的,只得提点道:「帮主,那些船不是仲参弄的。」 李定愣了一下,又问:「不是他?那格老子的!你啥时有了偌大办法?短短一个月,十艘楼船,可不是小数目!」 老二也傻了 ̄真的有这么笨? 彭蠡六帮的领袖王寨主忍不住了,两个大步跨上,将手上一直紧捏着的纸张摊到李定面前,道:「你看看!仔细看看!」 李定虽不聪明,也还识字。那纸条上的字不多,用词虽然艰涩了点,他多看了两次,也看懂了,讶然道:「这这这是君聆诗招招」 「招安。」老二提醒着。 「格老子的!对,就是招安!」李定不可思议的望着王寨主:「君聆诗要招安你?」 王寨主道:「对,招安我。也不只是我!」 「我们都是。」后头九位首领齐声道。 李定有点傻了,王寨主则续道:「还不只是我们,苏杭叁帮c巢湖c叁峡c甚至岭南珠江总之各路水帮的兄弟,大家都收到了这么一张纸条。李大哥,你汉鄂帮正居江南水路的要冲,咱们也默认了你当半个盟主,收到信时,也不约而同前来鄂州想同你商量商量。怎知你人却不在!洪兄弟道你出海去了,受仲参的命令领人出海去了,咱们便决定留下来等你。这事很大,不等你是不行的!你想想,我们都不是十分愿意接受仲参的命令,所以受命,为了何来?」 「这这」李定有点讷口,这事实在不好说。 「打赌打输了,是不是?所谓愿赌服输,这是信用的表示,李大哥,咱们是不会怪你的。但你再想想,咱们二十一水帮结为联盟,又为何来?」 这事李定就不陌生了,他立即应道:「为召开庐山集英会!」 王寨主道:「召开庐山集英会,原是为了挑选出咱南武林的后起之秀,以其为首,方能一统南武林,是不是?但咱们千想万想,却没想到,称霸庐山集英会的人,居然会是倭族人!」 说到这点,李定连连摇头,两湖十帮首领与洪老二也摇头,大家都叹气。 庐山集英会,实是极失败c极致命的一着臭棋! 王寨主道:「那也过去了,算了。李大哥,现在你有两条路走:要么,继续跟着仲参当卖国贼;要么,拚着一条性命」 「格老子的!是全帮上下千条性命!」李定大声纠正。 这一声,即完全表示出他的立场! 王寨主知道李定的个性,如果不给他十足的信心,他是不会敢与仲参敌对的!但也不能逼得太紧,便向后招了招手,让江南二十一水帮之中唯一的女头领吕凤上来说。 吕凤六十多岁了,在二十一水帮之中,可算得上是长老级的人物。她走近李定,拍了拍他的肩膀,犹如姐姐拍着弟弟的肩膀,温然道:「我只问你一事:若果咱们二十一水帮联盟,加上丐帮与林家堡,敌不敌得仲参?」 李定闻言,怔了。同时,脑袋也不断的转动着 二十一水帮联盟势力之无远弗届,他自然是十分明白的;至於丐帮帮主徐乞,不仅名列当世有数的高手之一,在皇甫望死后,更已成了北武林的实质领袖!还有林家堡前任的南武林盟主林家堡! 当初二十一水帮结为联盟,为的便是这一盘散沙也似的南武林!若果林家堡荣景再起,振臂一呼,再由二十一水帮联盟撑腰作势c丐帮从旁相助,南武林岂不可定? 世人皆知,林家堡遗孤君聆诗与丐帮帮主徐乞,是同生共死走来的c是过命的交情!有此二人在,一统江湖,分南北而治之,无事相安c有事相助,绝非异想天开! 这都是极显要的道理,李定虽傻,却也知道! 吕凤仔细观察着李定的表情,知道他想通了,便不失时地说道:「仲参虽然狡滑c虽然好吧,我承认他是有点儿高深莫测,但他再厉害,也不能与整个中原武林相抗!你不在时,我们参详出了这个道理c也算过了利害得失,有了个一致的决定」 李定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们是要背背叛」 「不是要,是已经!」洪老二在旁说道:「帮主,刚刚王寨主便已说了。是『你』有两条路走,不是『我们』!」 共事许久,洪老二知道这帮主的脾性。他既已想通,那便够了,可以下猛药了! 李定一闻此言,吓着了,不停转身c转头,向四周张望。 他怕见鬼!怕仲参忽然出现,取了他的脑袋! 王寨主嗤声道:「你还怕!我们都好好站在这儿不是?仲参若能杀得我们,早就杀了!还会让我们在这儿说服你?实话告诉你,仲参早开溜了!叁峡的弟兄有消息传来,见到仲参溜进蜀中去了!君聆诗一复出,他便溜了!这仲参也未必有多么可怕!」 「他溜了?」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大家都是一怔 ̄此处只有两湖十帮首领c李定c洪老二等十二人,大家都是相熟,怎会有一个陌生的声音? 王寨主急急回头望向厅门,他见着出声之人,如见鬼魅,发颤一手指着,结结巴巴地说:「于于于」 「于仁在!」吕凤失声叫道。 李定呆住了。 因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响彻云霄c却极少露面,也是名列当代一流高手之一的聚云堂主,于仁在! 二十一水帮联盟与云梦剑派交恶,并非旦夕,于仁在为何而来? 听到仲参已经开溜,于仁在顿生杀气! 那极明显,光看他的衣袍已经扬起震一震地发出啪啦声响,便可知道! 因为今儿明明是个无风的日子! 幸亏这情况只维持了约莫五个呼吸的时间,于仁在的表情便和缓了c衣襟也正常的垂落了。若再继续下去,在场十二个水帮首脑级的人物,不用他动手,也要给闷死了! 于仁在不气了,因为他已经想通。 聚云堂只花了六天时间,便全师回到衡山。于仁在却有了个心结,他愈想愈不是味道,船至湘江,便又迳行来到鄂州。 在苏州功亏一篑,令于仁在极为愤怒!他思来想去,打心底觉得,若无君聆诗,一切计划早该都完成了! 想深一层,他却又不气君聆诗了。立场相违c人各有志,输了一筹,只得叹技不如人,有什好气? 但问题却又来了! 君聆诗曾被断四肢肌腱,这是轰动武林的事情。世上有能力c有胆量暗害君聆诗的人屈指可数,若说不是仲参干的,于仁在打死也不信! 只是,当初为何不直接杀了君聆诗? 于仁在的答案,来自於眼前十二个人的脸上。 那是集惊慌c恐惧c呆滞c讶异等等,应有尽有的表情。 这些表情即是答案。 当年,回梦堂一出山,便已搞得南武林鸡飞狗跳c乌烟瘴气,无人能治。 现在,没了矢志护卫神州的回梦堂,换来了个野心勃勃的聚云堂! 于仁在从眼前十二人的脸上了解到,云梦剑派太强了。 多强?简单的说,人见人怕。 面对着这么一个聚云堂,便是仲参也不敢妄言必可胜之!於是他只好留下一着棋,一着克制聚云堂的棋! 棋名曰,君聆诗。 世人都说,『诗仙剑诀』乃是云梦剑派唯一克星。不管是不是真的c也不管究竟可不可信,这毕竟是极有用的一着棋。 林家堡中,即已证明。 于仁在不仅不气,反倒笑了! 他这一笑,两湖十帮首领与李定,更感到莫明其妙! 李定见对方似乎不像是要来厮杀的,大着胆子问道:「你待作啥!?」 「逛街。」于仁在笑应:「在衡山待了叁十年,难得出门,便拐来看看。本堂主看够了。」话一说完,便转身要走。 他的问题已得到答案,多留无益。 赶回衡山去同景师叔参详下一个计划,才是正经。 看于仁在要走,李定暗暗呼了口大气。旁儿王寨主忽然大叫:「不许走!」 这一声,于仁在回头了,笑意也已消逝。他意识到对方想作什么。 李定更是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王寨主的肩头,急道:「格老子的!格老子的!你你你在胡说什么东西!」 一旁两湖十帮首领已各各抽出兵刃,将于仁在团团围住! 因为他们都见着了李定没有看到的事情! 「帮主,此人要杀!」洪老二急遽解释道:「各位首领来到第二天,那襄州晨星也领着一众丐帮弟子来了!咱们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弄明白,他是接到了屈戎玉的密令,怕咱们会发师接应倭族军马,特地前来鄂州阻止咱二十一水帮联盟会合的!当时咱们已认同了君聆诗,自然不会想再惹上丐帮。为了表示和解的诚意,除本帮之外,二十水帮有一半先行解散返回,只留下了洞庭四帮c彭蠡六帮十位头头等着您回来!那晨星也明事理,听了咱们解释之后,便不将咱们当敌人,还说要借船东往苏州助战!咱们正准备调借船支给他,这厮却领着聚云堂下冲来,二话不说便与丐帮动上了手,把晨星给杀了!」 李定怔了,以质疑的目光扫视眼前的十位兄弟。 「洪老二说的都是事实!」王寨主嚷道:「宰了这厮,正好给丐帮作个见面礼!」 于仁在咧齿一笑,剑已上手。 凌云移位,身动留影;游梦御气,无坚不摧 乃至於归云晓梦,虚实反覆,莫能与敌! 蓝影一闪,于仁在身形似乎还留在原处,王寨主便已感到一股气劲袭上身来,急忙退步要闪;一旁九人亦有所觉,纷纷挺刀冲上,想趁着于仁在攻击王寨主的空档,予於痛击! 他们心里有数,彼此十人的武艺,若论一对一,只怕连于仁在五招都走不过!但若拚着两叁人受点儿伤,其馀人全力抢攻,也非毫无胜算! 故以,王寨主之退,非止自然反应,更是为了同伴的攻击争取时间! 可下一瞬间,每个人都退了! 有一个没退,却是仰天摔倒,一道血箭直喷上了屋梁! 是与王寨主遥遥相对的吕凤! 大伙儿都愣了! 他们正要攻击的时候,都发觉于仁在的剑势向自己递了过来,明明白白是放弃王寨主,转而攻己了!他们知道自己该作什么,於是纷纷后退来替同伴争取时间。 岂料,退的不是一人c两人,而是九人! 一把剑,竟同时能攻九人? 游梦御气,以气化剑! 唯一的一把实剑,则以迅雷之速,赏了吕凤当胸一刺! 立毙当场! 于仁在的影子消失了,人仍站在原地,彷似从未动过 九人却都感到身体某处有种刺痛感,或肚腹c或喉咙c或额上c或手脚 伸手一抹,原来都见血了! 问:何时所伤? 答曰:为气剑所伤! 见到对手惊恐莫名的模样,于仁在嗤嗤笑出了声。 这,不过是他游梦功的叁成功力! 他捱过了君聆诗的气剑指,回程途中,仔细观察了右臂上的伤口,即知气剑指乃是将内力聚於手掌,再猛力从指尖逼出,便成无形暗器。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林家指诀。 可君聆诗向以『琴剑双绝』着称於世,却未曾听闻他的内力有多么深厚的造诣,却已能以无形指气伤己 于仁在暗暗练习,不过几天时间,凭着他在内功上的深厚造诣,也让他学会了以指尖逼出无形气剑! 只是第一次使用,难免生疏了点,所以只发挥出叁成功力,未能与君聆诗般操控自如c甚至打透对方的身体! 可若多用几次的话 云梦剑派收徒,向来以天资作为标准。 屈兵专善相之名,谁敢质疑? 能当上聚云堂主的于仁在,又有谁敢说他不是一个天才?!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话 夙愿 ̄之一 ; 于仁在一招便杀了吕凤c惊退其馀九人,不禁大感得意。一转眼望见汉鄂帮正堂中的帮主大位,立即想起:这汉鄂帮也算是江南水帮联盟的龙头老大,那蜗居西南一隅的云南仲参,不也是先掌控住了汉鄂帮,才敢在林家堡出手么?这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至关重大,乃是进夺天下的一大利器,如今正是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念及此处,于仁在面带微笑,一步步向大位行去。 才走出几步,忽闻一女声说道:「于堂主今日欲复得仲参权位,将使之安南c或用之征北?」 于仁在尚未出声,李定便先惊叫道:「堀雪!你怎么还在这里!」 如今倭族已经势败,不成威胁,留下堀雪这个倭族人,无疑是让汉鄂帮落人口实! 李定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纯粹的惊讶 ̄堀雪不是给囚在小船舱里吗?怎会到了这正堂来? 洪老二应声道:「帮帮主,这是晨星的意思,他说曾听君弃剑讲过c我们也见识过,这堀堀姑娘通晓史理c深明大义,那不是一般倭族人比得上了,将她当成朋友都来不及,怎能囚禁着她?小的想着不错,便作主将她放了出来」 洪老二的声音有点发颤c有点恐惧。 但也不只是洪老二,环视当场,除了握有大局的于仁在c料想流风已死,心灰意冷的堀雪之外,谁不满脸惊恐? 眼前的于仁在无异死神,面对死神,焉能不惧? 反观于仁在,脸上笑容早已去,代之的是一股薄薄的杀气! 他是兵家,兵家最不可忽视的人种,往往便是能够看穿自己心意的人。兵家对付这种人的办法其实不多,一为拢而用之,视为心腹;二则杀尽斩灭,以绝后患!总之,万万不能让这种人活着而成为自己的敌人! 君聆诗之於屈兵专c又或诸葛静之於仲参,皆是如此。 当听到声音的时候,于仁在就知道是堀雪了,心里也清楚堀雪是一个不可能为己所用的人,故以生出杀意。 这股意念,堀雪又怎能感受不到? 她知道自己今次死定了,可流风也死了不是吗?似乎死并不是那么可怕,或许她还能与流风一道儿过奈何桥c喝孟婆汤也不错! 堀雪闭上了眼,有人说,人在死前,生时的所有情境都会闪过,看来不假!因为,她真的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出生 那是在一个官宦家中,一个倭国的官家。 那年是公元七五五年,是大唐盛极的年代c也是安史乱发的年份。 堀雪的父亲是个外交官,负责安排国内的学生与年轻官吏前往外国留学。从她懂事起c有记忆以来,听到父母的交谈c闲聊,总是父亲在讲叙大唐的繁荣c大唐的伟大。她知道,那都是留学回来的学生告诉父亲的。父亲喜欢读书c也喜欢给她读书,读的,都是大唐的书。堀雪也乐於读这些书,她喜欢读着书,去想像大海彼端那个梦想一般的帝国。 在她满十岁那年,出事了,她家破人亡。 那是一场政变,前孝谦天皇高野姬迫使淳德天皇逊位,再次继任天皇。这些政变死了很多人,很多都是雪认识的人,因为那些人常常到家里来,听父亲说,这些人都是他的学生,都是他送往各国留学的学生 那一天,好多武士到了她家里,全部的人都抓走了,连婢女c苦力都抓了。 她很害怕,哭着想找爸爸妈妈,却找不到爸爸妈妈,就哭得更大声了。那哭声很响c也很悲怆,她用力的哭,盼着左邻右舍能有人出点力,把她从武士那铁箍中的手臂里放下来c帮她把爸爸妈妈找回来 邻居都站在街上c站在门外,他们都听到了雪的哭声,每次这些人看到她,都会称赞她可爱又聪明,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女儿。可是这时候,她哭得愈是凄惨,邻居门的眼神就闪得愈开! 到了她哭累了c也挣扎累了,那已经是走到了她陌生的街道上。她已经放弃了,闭上眼等着她知道,有种地方,叫作监牢,她等着到了监牢里,能不能遇着爸爸妈妈 当她再次张眼,第一声叫的是『卡桑』。她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觉得那是她的妈妈。 那不是她的妈妈,是另一个女人。这女人和她的妈妈年纪差不多,比她的妈妈胖了一点点c比她的妈妈漂亮十倍的女人! 那女人和她说:你没事,你可以住在这里,安心的住着。 女人用的是汉语,堀雪听得懂汉语。 再一次醒来,她看到一个和尚,这和尚收了她当徒弟。 师父的法号,叫作道镜。 她很少再看到那个女人,有,但是很少。她听过一次,师父唤那女人叫作玉环。 师父很和善,人很好。师父教了她很多武功,她知道那是忍者的功夫。她有了很多的师兄姐,当然,也包括神宫寺流风。 师父知道她熟悉唐史,很喜欢和她聊天,但聊的和爸爸说的不一样。爸爸总是称赞大唐的兴盛与壮大,师父却说,大唐衰弱了!出了一个昏君,大唐不再是以前的大唐了! 入师门后的隔年,师父带她出门,只带她出门。她们去了座山岭,在山腰上,她看到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的是爸爸妈妈的名字。 她又哭了,抱着墓碑哭了。 那一天,师父在她耳边叨叨絮絮说了很多话,但她全没听进去c全记不得了。只有下山的时候,师父留下的最后一句:政变,一定会流血! 这句话在她耳中嗡嗡作响,她不禁想到 ̄师父是不是也经历过政变?师父也和我一样无缘无故家破人亡了吗?我大和国有政变,爹说汉人的历史比我们长上千年,是不是也有更多更多的政变? 她还是很爱看书,但看的不再是大唐的书,而是汉书 ̄汉人的书。 尤其是史书。 她看过夏商周的政权交替c看过春秋五霸c战国七雄c看过楚汉相争c也看王莽乱政c叁国鼎立c五胡乱华 她更喜欢和师父聊天了,聊汉人的历史c聊汉人的政治 她知道了,师父是汉人,而且,师父很想回家 其实,她心底也一直很想来大唐一趟,这个她的父亲爱之甚矣的国家 她终於来了! 师父召集弟子,告知天皇有进军大唐的打算,他必须先派出几个探子前往大唐,一探敌情。 她比其它的同门更早知道这个消息,也求过师父好几次,希望能让她前来大唐。但师父不肯,师父说这是个很危险的任务,不能让她去。 第一拨出发的,是苗姐c辅文c还有球。 苗姐精明c而且很能干,可以说是不二人选。辅文是苗姐的亲弟弟,姐弟一同前往,可免思乡之情。 可她不了解 ̄球在师兄姐中并不是很出色的人物,为什么会派球去? 一直到了苗姐出发后的隔年,师父拗不过她一再的请求,正好也需派出第二拨接应人员,她终於与流风一同成行了! 她终於看到那广阔如海的洞庭湖,多壮观! 她看过山阳竹林,果然极美,不愧是名震一时的竹林七贤聚会之地! 她还见过亘长的庐山c深不可测的南宫府c见到长江c见到大唐 是,大唐。这片土地多么辽阔c多么伟大!甚至倭族人也都传说,大和乃是千年前华夏子民远渡重洋所建立的新国家!大唐的繁荣与兴盛,让许多倭国人也觉得与有荣焉! 打骨子里,她是反对师父出兵大唐c分割唐土的打算,因为她也很清楚:分裂,便是乱世的起源! 但若无师父,何来今日的堀雪?她不能违抗师父的意图,但又不忍大唐就此没落,於是她请命前来中土,想在大唐尚存时,亲眼见见这曾盛极一时的伟大帝国 她看到了,而且,从一踏上这片土地,所见所闻,都让她爱上这片土地。 她的确也想过,要在大唐终老。反正倭国已没了亲人,师父迟早也会到大唐来,流风也在身边,为什么还要回去? 她心里已将大唐看作了自己的国家。 她愈来愈不愿意看到这片土地化为赤土c就此沦陷於战火之中 可如今流风已死c师父已败,我还有什么留恋c还有什么作为? 堀雪笑了。 面对着于仁在,堀雪笑了。 她笑得很自然c很柔和,这是种觉悟的笑。 如果有得道高僧见到,则会说她『悟道』。 于仁在也笑了。 他朝着堀雪走上几步,缓缓提起手中长剑。 他没打算问遗言,他不想去问一个倭国人的遗言! 雪张开眼睛,扫视了堂中一眼 她看到九大水帮的帮主,一个一个看到她眼神扫过,全都别过了头。 多像!多像当年的邻居啊 原来,大唐与倭国并没有什么不同! 忽然,她在大门口看到了一个眼神,一个肯与她正面相接的眼神! 那是个疲惫c哀伤c凄凉c又满怀愤怒的眼神! 一个她很熟悉的人个她不曾在这人眼中看过的眼神! 「师父?」堀雪考虑好久,才唤出一声。 这好久,约莫有一盏茶时间久。这好久,足以于仁在杀死十个堀雪。 可于仁在没有动手,他停住了,早就停住了。 他比堀雪还快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一个不可小觑的人。 一个不可小觑的敌人! 直到堀雪出声,他才回头,看到这么一个人。 一个会很乐意将自己大卸大块c吞下肚里去的人! 背着骨灰坛的倭国护国法师道镜c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她是我最后一个徒弟」道镜木立原地c木然而言。 声调很平和c很平淡,甚至可说了无生气,但语意却是多大的威胁! 于仁在为之一怔,身为兵家的反应,他知道不可以在这里和道镜起冲突! 以一对一,他不怕道镜,绝对不怕!但身旁还有九个江南水帮的头头,这些人在他眼中只是小喽罗c蝼蚁一般的角色,可若这九支蝼蚁趁他与道镜交手时来咬上一口,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有馀力反击! 堂堂聚云堂主c未来将成为皇帝的人,若毁在九支蝼蚁手上,那太冤了! 于仁在立即收剑,微笑道:「陈将军果然够硬命!本堂主来此,目的已已,告辞了!」言罢,立即扬步上前,堂而皇之的穿过道镜身旁,迳行离去。 他知道,道镜也不会在这里与他动手,他们心里都清楚对方的实力c也晓得堂上九支蝼蚁并非自己的朋友,他们的立场是相同的。 道镜果然木头人般,任由于仁在走,连眼角也没瞥上一个。 只可怜了堂上江南九水帮帮主,送走煞星c来了瘟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话 夙愿 ̄之二 ; 于仁在走了,堂中只宁静片刻,王寨主猛然喝道:「番僧!你要杀便杀了,想要凭武力控制咱二十一水帮联盟,那是万万不能!」 此言一出,其馀各水帮头子先是一怔,疑心他怎出此语,但再一细想,也了解到道镜可能犹未死心,想藉着二十一水帮联盟之力打出自己的活路来,故他来到鄂州,也是合情合理。 自结盟以来,二十一水帮联盟即号称江南最大组织,势力北溯汉渭c南及南海c东达海滨c西至剑南,实不可谓不大!但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却在庐山集英会损失了大量精英,致令盟中无人,竟要听从一个云南番子的指挥!这亏已经吃得够大了,如今若又遭一倭国番僧所挟,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一念及此,各水帮头子纷纷向王寨主颔首示意,赞同他的说法。 道镜闻言,则只是露出一丝苦笑,挥手招堀雪来到身旁,师徒两人转身便走,无一点犹疑。留着堂中众水帮头子满脸惑然c面面相觑。 堀雪心中却有点高兴 ̄师父放弃控制二十一水帮联盟的机会,那便是放弃分割唐土c染指神州了!於华夏子民而言,幸何如也! 但再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十分可耻!师父是怎样待我?如今他正值万念俱灰之时,我不思激励他,却为他死心感到快意,我当真猪狗不如了! 堀雪正待开口说几句话让师父提振精神,道镜已先说道:「小雪,师父有个请托,你一定要作到。」 「师父请说。」堀雪立即应道。 道镜道:「你到苏州去,投靠君氏父子。」 堀雪一怔,第一个联想是:师父料知自己已无生望,只盼能让自己仅存的徒弟保命了!而环顾天下,能够收留她c又可能保住她的组织,也唯有重建成功的林家堡了! 可这么一来,他们师徒不就成了敌人么?堀雪大摇其头,连声道:「不!不行!我不去,我不能和师父成为成为」说到这,声音不禁呜咽了。 是,看尽了天涯海角,堀雪只剩下道镜一位亲人,其馀什么也没有了!她岂能与这最后一位亲人兵戎相见?不行!绝对不行! 道镜也看透了徒儿心中所思,他拉近堀雪,一手抚一着她那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再梳成髻的长发,微笑而言:「莫要担心,为师不会再与君氏父子成为敌人了」看到堀雪疑惑的表情,道镜叹了口气,道:「如今说与你知也无妨了。当年我会急着让你与流风来到大唐,原就是为了高野殿下身染重病,时日无多,实由不得我不赶!可你们俩才上船离国,第二天高野殿下便断气了。新任的光仁天皇极度否定佛教,我这护国法师马上就被革职,所谓『尽倾全国之兵以图唐土』,便成了可望不可及的梦想。我在职时,与藤原家一向交恶,这你是知道的,藤原家兄弟却是拥光仁天皇即位的大功臣,一时重权在握,革我职犹嫌不够,竟要致我於死地!我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最亲信的百名弟子游走全国,躲避追杀送来给流风的翔刃影秀,那也是我在大和最后的财产了」 堀雪听到这里,疑虑更甚,道:「师父,既然图谋大唐是不可能了,那你只要带着百名师兄姐渡海来唐,自有生天,又何必要何必与仲参合谋,攻林家堡?这岂不是自」 「自寻死路。」道镜苦笑道:「不错,我本汉人,岂不知中原卧虎藏龙?当年一个云南番子阁罗凤,只略施小计,便将郡数百里土地纳入己手;十馀年前,高野陵殿前那个与我不分上下的屈兵专,皆令我馀悸犹存!我心晓区区百名武士,那是无能有所作为了,又岂不知仲参只当我们是弃石?所以我才转而与聚云堂暗通,话是说共治江南,其实我不求其他,只想事成之后,为你百名师兄姐谋取一个安身之地罢了。只是只是聚云堂着实如狼似虎,连一条生路也不放咱们走我倒被聚云堂反将了一军!」说着,道镜老泪纵横,既是悲不自胜c更兼怒不可遏! 堀雪心里明白,她与流风离开大和,那是五年前的秋季。称德天皇亡c新天皇即位,至今少算也有四年光阴。四年之中,这百名师兄姐陪着师父一起逃难起逃命,无一人相叛c无一人相离,那是多么深厚的信赖与情谊!怎料这百名弟子,居然一战尽灭,师父仅以身免,真可谓苟延残喘!原是想为其寻个安身,反倒令其速死,黄泉之下,何以见众人?道镜之悲众弟子c愤聚云,堀雪纵不能感同身受,也是心有戚戚焉。 「我想,君聆诗说得对。」道镜吸了吸鼻子,续道:「他说,若我只想对李隆基一人报复,他不反对;但若涂炭生灵,他便绝不能坐视不理不明白么?呵 ̄你是不需要去明白的,每个人的生命,都会有别人不明白的地方。你只需知道,如今师父只剩两个愿望:一是对李氏皇族的复仇c二是求无祸百姓百姓原本不干我事,或许是和尚当久了,多少也学了点慈悲心理罢!」 堀雪点了点头,这点头是代表同意无祸百姓。但她仍然不明白,为何师父要报复李氏皇族?她知道李隆基是唐玄宗皇帝,师父为何要报复唐玄宗? 但师父已经说了,她不需要明白,所以她没有问。 道镜道:「虽然李氏皇族在我眼中,只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匹夫,但在世人眼中,他们仍旧是皇族c其中更有一个必须是皇帝!以如今的大唐国势看来,皇帝一死,势必军阀纷起c天下大乱,如此百姓必定遭殃!」 堀雪点头点得更用力了,她听懂了,听懂为何师父要她去林家堡了! 因为林家堡不仅是她唯一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c更是有能力制止军阀作乱的组织!师父要她去林家堡,是希望她能为他个人的报复行动作善后! 更由於她投靠林家堡,只要林家堡收容了她,就不会与她的师父为敌了! 「你懂了,那么,你愿意吗」道镜问道:「这是个无理的要求,你可以拒绝」 「愿意!」堀雪立即答应,甚至,有点儿兴奋。 因为她也发现,原来自己还有机会为神州出一点儿力 师徒二人走到了鄂州码头,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支,道镜笑了笑,道:「师父身上分文不明,无能给你招船c送你到林家堡你能自己去么?」 堀雪点了点头,忽尔跪下,朝道镜连磕了九个响头。 道镜没有去扶c也没有去看,他转过了身漫步行出,道:「黄泉再见。」 战后数日,百无聊赖的曾遂汴c石绯二人正在打扫庭园,忽见一白毛灰颈鸽自天而降,曾遂汴立即作声哨呼,伸臂让信鸽停驻。 「五天以来,第叁支了。」石绯说着,动手自信鸽脚上小竹筒将信笺取出。 「是五天吗?」曾遂汴瞥头问着。 「五天了大概吧。」石绯说。他们战后一日没睡,作息全都乱了,这几日来,有人昼伏夜出c有人午时起床喊饿c更有人卯时大嚷没吃宵夜睡不着,还得轮流照看高烧不退的诸葛涵c重伤的王道与白重,已完全搞不清楚头顶上那颗红轮,是夏至还是大雪的太阳。 石绯取出信笺后,也没去摊看,直接大步行向内院。 信鸽是瑞思的,他们都认得。前两支信鸽送来的都是北方与回纥交战情况的军情,这封必然也是!这种紧急信件,与其自己花时间去看,不如早早送与君聆诗裁断为是。 石绯走进内院,便直朝西厢而去。 西厢只有两间房,靠左是林家堡重建时特意留给君聆诗的旧舍;右首则是昔日织锦的闺房。 这几日来,君聆诗只在西厢两间房中来来去去,鲜少跨上厢前石桥一步。但大家都知道,君聆诗并不是只缩在房内怀旧,他很忙,忙着向元仁右请教有关聚云堂的一切。 目前情势,很显然的,他们接下来的对手,便是号称天下无敌的云梦剑派本堂:聚云堂! 在这种时候,又当君弃剑行踪未卜,君聆诗怎得不忙? 房门是打开的,这样方便堡内众人向他们俩通消息,不只是北方的军情,还有诸葛涵的病情c与屈戎玉的心情。 屈戎玉的心情关在房里的,不只是君聆诗c元仁右,还有屈戎玉。 她关在自己的房里,谁也劝不出来。 未晓元仁右去劝是不是会有用,元仁右根本不愿意去劝。比起林家堡内的一众年轻小伙子,元仁右更了解屈戎玉的心情。 在元仁右认为,一直以来,屈戎玉都太辛苦c也太委屈,她还太年轻,不该是承受如此压力的年纪,让她休息一阵c冷静一阵,也是该的。 李九儿问过:屈戎玉左肩还有伤,不去治伤c不吃不喝,能成吗? 元仁右只摇摇头,不回答,便又回进君聆诗的房里去了。 这些人不会懂得,自小,玉儿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习成云梦剑派武学c兵学之精粹,吃过多少苦头!她曾以十岁稚龄,便入『回梦汲元阵』过夜,更是云梦剑派创派以来之仅有!她受的伤只是脱骨而已,痛虽极痛,自己咬牙接上即可;又,但教身处水气充盈之处,饿上十天半个月也不至太过伤身。 更何况,玉儿聪明绝顶,愈是聪明的人,愈容易钻牛角尖。往往,玉儿一旦钻了牛角尖,除了屈兵专之外,再也无人说她得动。可如今屈兵专已不在了,还能让谁去说? 或许君弃剑可以,君弃剑回来的时候,便是玉儿出房门的时候。元仁右作如是想。 一眼瞥见石绯站在门外,手上拿着信笺,元仁右即说道:「第一封是说朱滔未肯动兵,所幸探得回纥兵马也不过数千,以北武林群力一搏,未必见负;第二封说回纥竟使护地毗伽宰相任将,将是名将,兵马却少,只怕要有后援无忧先生,你说这第叁封笺,是报喜还是报忧?」 君聆诗微笑道:「瑞思此女,人如其名,只恐不在屈姑娘之下。」他站起身,自石绯手上接过信笺,又回头坐下。只扫过一眼,便将信交给元仁右。 元仁右正对门口而坐,见着了石绯满脸好奇又紧张的表情,知道他也对信中内容很有兴趣,当即念道:「忽见皇甫盟主遗徒,盗来北关印信,又得魏博军服数百。得此大助,乃使关门大开,北武林群雄各着军服,与我夫妻立於关上,以使护地毗伽生疑,不敢来犯;其馀人众伏於关内,以防万一。护地毗伽领军来至关前,观望片刻,即撤军而去。时已叁日,不见敌踪。」 元仁右念到这儿,道:「又不出无忧先生所料!瑞思已为回纥可汗逐出族群,如今却与『大唐军兵』一同立於关上,必使护地毗伽疑心大唐收留了瑞思。既然如此,大唐便知晓回纥内情了!这般使计,不只退一时之敌,看来叁五年内,回纥必不敢轻寇北关!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同时目视石绯,那意思是 ̄你想知道的,都让你知道了,满意了么? 石绯笑了一笑,回身一溜烟便跑得不见人影。 元仁右心里还有个想法没说 ̄让瑞思c宇文离二人赴北疆助战的君弃剑,莫不是早早便想及此节了?玉儿的眼光,真不输乃祖了! 「这石小将军,脚力不错。」君聆诗道:「木色流除创派祖师木色翁外,向来择徒极为严谨,往往单传而已。信中所说的史丹尼,身为西方人,却能得皇甫盟主青睐,若能得此人为助,该是极有裨益。」 元仁右点了点头,却又叹道:「得人自然是好,可」 可什么?元仁右断了话头,君聆诗已站起身,往房外走去。 几日相处下来,元仁右已经习惯了,当无忧先生有事难决时,总会到隔壁房去晃个一时半刻,才又回来。 如今是何事难决? 聚云堂。聚云堂真的太强了!便是天赋异才,也不能不伤透脑筋! 君聆诗缓缓踱步走着,西厢两房,房门相距不过二丈许,他走了叁十几步。 他推开了房门,像以前一样,像十六年前一样,娴熟c但很慎重。 动作一样,人事已非。 或许该称赞那两位工匠,真是将西厢这两间房复原得极好了! 可,好是极好,却与一模一样尚有些差距 织锦爱洁,也爱作女红,她喜欢自己在衣服上缝花纹c喜欢作香包c编剑。她的房里光衣柜便有叁个,里头一色全是黑底绣花的衣服,她自己绣的花;她的墙上挂着许多没安上剑去的剑?c没装香料的香包 窗口上则有一幅横批,那是君聆诗当年应师父之命写给她看的。批曰『修身养性』。 因为她太毛躁了! 横批挂是挂上了,她还是一样毛躁样任性妄为,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衣柜仍然有叁个,里头仍然是黑色绣花的衣裳。 墙上仍挂着许多没装香料的香包c没安上剑的剑 很像,一切都很像,可是 有些香包染了尘c有些剑生了垢,织锦爱洁,绝不可能容许自己的手制品有一丝脏污。 更有些东西,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君聆诗一望即知,那只是彷作品! 或许是太脏了c或许是太破了,工匠索性从街上买了相似的东西,将它换掉了罢 毕竟不一样。 君聆诗幽幽叹了口气。 何必要一样呢?弃剑这孩子,为了我,特意让工匠将这两间房复原得如此相似,这份心不已够了? 可是我我却却让他与当年的织锦一样! 当年嘉陵会战,我与诸葛兄c徐兄被陆敬风前辈带兵围困土山,只能眼睁睁看着织锦陷身数万大军交战的军阵之中,而我无能为力! 如今我又为了保全林家堡c保全诸葛涵c逼出仲参,又不得不让你赴前线,去面对那曾经杀死过你的对手! 我为什么总是如此失职不管是当师兄c当伴侣c还是当父亲 我总是如此失职总是无法保护最该保护的 弃剑,为父只有一个愿望 ̄请你如同这屋,只要像就好,不要一样! 不要与当年的织锦一样,我一离开,回头再也找不到 千万不要一样 忽然,一人撞进屋中。 君聆诗回首望去,眼中满是责备。 『我的房间,你们想进便进无妨;可织锦的旧房,不许擅入!』 这句话,君聆诗从未明言说过,可他的神态c他的表情,已明订了这是林家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君聆诗还在一日,就不能打破! 来人是石绯,他的脸色有点惊恐,无视於君聆诗的不悦,急急说道:「无忧前辈,有有人说要找你,是京城来的访客!」 君聆诗没有出声,可不屑的神情已经说明。 京城?那又怎样?他都已经当面拒绝过皇帝的要求了,区区一个京城访客,又算什么? 君聆诗一向不喜欢论政!他曾经论过政,但也只有对着自己认可的对象的时候。比如阁罗凤c还有怀空。 石绯真的急了,叫道:「这客不是一般,是由白衣山人陪着来的!他说他名叫李适,是当今太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七话 夙愿 ̄之叁 ; 君聆诗上堂了。 林家堡之战后,这是第五天,君聆诗第一次上堂。不仅元仁右和传讯的石绯陪着c李九儿也早已先出来给客人奉茶 ̄李适是不是太子,她管不着,但白衣山人却是贵客,这是不能怠慢的! 曾遂汴还是待在外庭扫他的地,彷佛他是林家堡的长工。但他可是竖着耳朵,细听着堂中的一动一静。 君聆诗上堂后,目光只在那年约叁十c自称太子李适的华服贵客身上晃过而已,即向一旁着白衣的老仆拱手致礼道:「久闻白衣山人之名,晚辈见过。」 李泌一笑,也回礼道:「天赋异才无忧先生,老夫也是久仰。」 双方分宾主就座后,君聆诗问道:「今日来访,为公事c为私事?」 李适立即应道:「自然是公事!」 君聆诗却不甚搭理,双眼仍定在李泌身上。 李泌已经怔住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厉害的君聆诗!居然连他特意陪同太子前来的目的也料着了! 半晌后,李泌才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只得回道:「广义来说,是公事。」 「狭义来说呢?」元仁右笑问。 这是有点夷的笑,他也想出来此二人为何来访了。 「仍然是公事!」李适理直气壮地回道:「你又是什么人?」 元仁右道:「草民不属皇室,敝姓元,名仁右。」 听到这句话,君聆诗眼角瞥了一下元仁右,嘴角微微扬起了点儿。 果然不愧回梦堂主c屈兵专的接班人! 李适一听到未曾耳闻的名字,即喝道:「本王谈事,贱民勿要插嘴!」 元仁右亦应:「草民问的是白衣山人,却不是王爷!」 他生气了,他确实有点生气了! 聚云堂之叛c回梦堂之灭,元仁右怎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更何况,他还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大哥死在面前!屈戎玉可以闭门不出,因为她还太年轻c又是个女孩儿,给她些时日冷静一下总是该的。但元仁右不行,他曾是一堂之长,是中原武林名闻遐迩的人物,他的确没有发泄的空间和馀地! 什么李氏皇族?在元仁右眼中,也只是一坨屎! 没错!是屎!只配当肥料的屎! 李泌见元仁右与李适之间气氛已,忙道:「是鼎鼎大名的回梦堂主,老夫久闻大名!至於元堂主的问题,狭义来说,确是是私事。」 李适一听,怒道:「李泌!你食我皇室叁代俸禄!你」 「太子恕罪。」李泌立即起身拱手致歉道:「但明眼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二人前来,原是有求於人,何必争这一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李适喝道:「是天下大事!」 李泌叹道:「太子,微臣若说实话,想必太子不信眼前的无忧先生,便是有本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适一怔,不吭声了。 君聆诗这才不冷不热地说道:「两位来此,无非是为了皇帝的位置。当今皇上究竟是不是李氏皇族的血统?究竟是不是前代宗皇帝的亲骨肉?这事说大,可以动摇天下;说小,也不过李氏家门之争」 李适一听,真傻住了! 他原本不信的!李泌遣密使将所闻呈报父皇,父皇将所有秘密告诉他这个太子,要他寻同李泌前来拜访君聆诗,他原本很不甘心! 哪有一个太子会亲自下野拜访一个无官无禄的草民?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令皇帝丢过面子的草民! 但他也确实很着急,因为如果他的父亲并非正统的皇帝,他这个储君也就没了!历代以来,从没有一个皇帝与储君被赶下位后,还能活着 出发之前,他一再追问父皇:你真的不是皇氏血统? 李豫不答,只是一再摇头。被追问不过了,才应一句:「我也不知道。」 无奈!李适为了保命c为了保住储君之位,他只好低声下气,会同李泌来到苏州。 岂料,这君聆诗这看起来长不了自己几岁的君聆诗,似乎真的晓得当年宫闱秘辛! 一旁的李九儿早已瞪大了眼c石绯则是津津有味的听着,盼君聆诗能再多说一些。 对石绯来说,李氏皇族如何都不干他事,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君聆诗却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淡淡说道:「当今皇上是否真正李氏皇族血统,天知地知,君某不敢臆断。但可是肯定的是,若果此事传扬出去,不论真假,必然会有许多有力军阀争着拥立新君,届时天下势必大乱。故言此事是大事,也算合理」 李适听了,用力的点着头,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这原本就是天下大事!大得无以复加的大事!」 君聆诗瞥了李适一眼,那是不屑的眼神,又道:「但若有人暗中杀了皇帝,再将此一秘密公诸天下,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拥立新君,使天下军阀无以为抗,这件事也就只会是小事,犹如李璜c李璇c李瑁之死,只是不值一提的家门之争」 「什么话!」李适脸色顿变,拍几叫道:「你这无知贱民!天下之事,无过改皇立君!你居然说这是小事?」 「天下并非李氏的天下。」君聆诗冷冷应道:「天下人的天下。」说完,他立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进内堂。 李适正在气头,一跃起身正待再骂,李九儿已经跨步拦住,一手伸向大门,道:「太子殿下,请。」 这是送客。 李适真乃怒不可遏,待要将这些贱民骂个狗血淋头,李泌已顾不得主从之分,拖着李适便向外走。 曾遂汴见两人行过前庭,笑嘻嘻地道:「才来就走?不送啦!」 李适让李泌半拖半拉的带出了林家大门,已是急怒攻心,戟指林家堡大门喝道:「终有一日,我会铲平林家堡!」 此言一出,四处的百姓全都盯着李适看,他们自然不认得什么太子,对百姓而言,这是一个口出狂言的疯子。 看看他的衣着好吧,顶多只是个有钱的疯子。 李泌却是在江南待过几年了,对南武林大小事皆有所闻,知道林家堡在苏州的地位,比皇帝还要大!忙低声道:「太子息怒,老夫以为,无忧先生已经答应,不会将此秘密传扬出去。」 李适一怔,哼声道:「他啥时答应了!?」 「天下人的天下。」李泌喟然道:「他这是明言了,谁当皇帝,他都不管,只想有一个为国为民的人来当皇帝。只消当今皇上肯行仁政c太子将来也愿亲和爱民,他也不会计较皇帝有没有皇族血统,这秘密就只会永远是秘密」 李适愣了,喃喃念着:「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人的天下?」 这似乎有点深远c有点深遂c更有点深奥,李适懵然了。 「皇帝李豫若不是皇帝,那他是谁?」崔旰问道。 他眼前的人,是仲参,放弃汉鄂帮,转进川中的仲参。 在他的算计里,聚云堂原本即拥有足以问鼎天下的实力c统治天下的人才,无疑是极为可惧的一方势力;另一方面,君聆诗已回林家堡,从今以后,长江中下游将成为聚云堂与林家堡二虎相争的战圈。仲参实在不需要去插手c不需要淌这个浑水。 所以他放弃汉鄂帮,放弃了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转进了早在叁年前,便已纳入掌握的川中。 在朝的剑南节度使崔旰c在野的青城c唐门,都已经为仲参所降伏,对仲参而言,川中比江南安全许多。在川中,他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面对的崔旰的问题c见到崔旰焦急的模样,仲参有点儿不耐烦,他皱起眉头,反问:「这很重要?」 「自然重要!非常重要!」崔旰急急说道:「若能确定李豫不是真正的皇帝,不只是我,天下偌多节度使定将争相拥立新皇帝,届时天下割据,谁人势大,谁就可以掌握控管天下的实权,甚至可以取而代代」 崔旰忽然住口了,他看到仲参的神色愈来愈沈,门口也走近一条汉子。 这汉子装束c形貌似极中庸,不高不低的额头c不扁不挺的鼻子c不长不短的头发c不厚不薄的嘴唇,再加上短褐衣c及膝裤,宛然便是中庸! 但他比中庸年轻了几岁,他不是中庸。 他是个以一己之力c叁十之龄,便能略窥『一纸之距回避』诀窍,并以此在处决梅仁原的行刑场上,与黑桐空手相斗百招不分上下的云南新一代武学奇才!他是仲参另一名心腹亲兵,他名叫杳伦。 他一直待在川中c待在崔旰身边,他负责协助崔旰c传递消息,自然,也同时监视着整个巴蜀腹地。 川中乃云南进入中原的必经要道,不能等闲视之! 仲参虽是背对大门,也知道杳伦进来了,更明白崔旰是因为见到杳伦才住口,他对於崔旰的反应相当满意,这代表杳伦确实的威胁到崔旰了!如此一来,即证明崔旰不能背叛他,即使他不在川中许久,仍然可以掌握川中! 仲参神色和缓了些许,道:「五十年前的四月,吴女入宫成为王妃,当了李亨的老婆c李隆基的媳妇;同年十二月,李豫出生宫中记注是这样写的。嘿 ̄当了人家老婆才八个月,便生下一个男儿,你说,这可不可疑?」 「可疑,自然可疑。」崔旰的声量降低许多:「人人都知道,女性怀胎十月,方会产子。但我为此事困扰许久,甚至问过一些产婆,她们都说,即使只怀胎八月便产子,也不是罕见的事,这不能证明李豫确实不是李唐皇室的种!」 「我不喜欢和笨蛋说话!」仲参又皱眉了,立即起身离去。 崔旰懵了 ̄笨蛋?是指我吗?岂有此理!我好歹也是堂堂一方节度使,割据川中,朝廷都管不动我!居然说我是笨蛋? 可是,想归想,崔旰不敢动声色。仲参走了,杳伦还在眼前! 「真是笨蛋。」杳伦在仲参原先的位置坐下了,问道:「你说,你想不想称王?」 「想!」崔旰立即应道。其实他现在与称王实在无异,差的只是名正言顺! 「中原若乱,对你有没有好处?」杳伦又问。 「自然极有好处!中原一乱,朝廷更无馀力管我,到时我只需假名川中亦乱,须以王号扫而定之,事后再禀报朝廷,朝廷又岂敢说不?」 「现在是乱世,天底下想称王的,可不只你一个!」杳伦道:「你只须放出李豫生辰的消息,谁还管他是不是八月降世!这是李豫的破绽,却是天下军阀的机会!尤其他杀尽自己的叔父c他爷爷的儿子,再加封自己的儿子为王,看来似乎是巩固自己皇位的好招,却也可以说是心虚!我敢说,如今李豫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c应不应该是皇帝!」 崔旰先是怔了,然后笑了。 他懂了。 李豫到底是不是皇帝?这的确不重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话 东皇太一 ̄之一 ; 李适怀着满肚子气告别李泌,与随从循水路回返京师长安,回到宫中,已是四月叁日。 早朝刚散,李适直进到太极殿,殿上百宫已经去尽,只剩下龙椅上愁容满面的皇帝李豫,及寥寥数名近侍。 李适跪下喊过万岁,便要准备起身,却没听到意料中父皇该喊的一句『平身』,故身子只是抖了一抖,仍旧保持跪姿。 李豫见了太子返回,先是面有喜色c紧接着又皱紧眉头,脱到口中的『平身』硬生生又给吞回。 他记得,记得很清楚,叁月二十太子才离京,启程会同洪州李泌前往苏州林家堡。苏州去京有二千馀里,往返如此之速,即代表太子在林家堡根本没有待上多久难道此行并不顺利? 一念及此,李豫怎能不满怀心忧?他挥手驱退了殿中所有,仅留下了最亲近的太监魏知古,而后压低声量问道:「无忧先生如何说法?」 李适终於可以说话,立即抬头吼道:「他说这是不值一哂的小事!仅是家门之争而已!」 李豫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即面露怒色,殿中气氛顿时了下来。 这君聆诗!仗着声名盖天,对朕不敬,尚可解释为试朕有否容人之心,可也!但如今却连这足以动摇寰宇的大下大事也不理了,其傲也如此!是可忍孰 「皇上莫怒」魏知古颤颤地出声,打断了李豫的思路。 李豫转首瞥了魏知古一眼,闷闷地道:「你有何说?」 魏知古转向李适道:「太子殿下,请容奴才斗胆问上一句:那君聆诗除了『小事』一言,尚有何说?」 李适哼了一声,道:「他放任女流之辈与吐番蛮子在大堂上看笑话c让名不见经传的贱民连番顶撞我!若在宫中,这些人便是杀头十次也不为过!」 「还有吗?」 李适道:「还有什么!全是不敬之事!」 眼见太子c皇帝怒气愈炽,魏知古也有点急了,忙又道:「太子殿下务必细思,这关乎皇室安危啊!关乎天下安危啊!」 「还能有什么?还能有什么!?」李适怒吼着,他一想起自己在林家堡中所受的待遇,在心里便已将那些人全杀了头了!他们说了什么,还重要吗? 魏知古这会子也有点手足无措 ̄若果如此,皇室危矣!天下危矣! 殿中又沈默半晌,李豫怒意稍退后,忽然想起:太子此行尚有李泌作陪!李泌身为叁朝元老,又是天下皆知的智囊,怎能毫无表示了?当即问道:「李长源可有什么话说?」 李适冷哼道:「那老家伙尽是帮腔,帮那一群贱民的腔!说什么『天下人的天下』?胡说八道!天下分明是我李氏的天下!」 「慢!」李豫急喝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适昂然应道:「天下是我李氏的天下!」 他说得很自豪c也很骄傲,他认为这是李家人的骄傲,自然,父皇也会为这句话觉得骄傲。 但李豫毫无喜色,又道:「再前一句!」 李适有点懵了,讷讷道:「前一句是胡说八道」他有点不懂,为什么父皇不为他那句『李氏的天下』而感到高兴? 他忘了,他显然忘了,现在的李豫,连自己是不是姓李,都不敢肯定! 「不是这句,再前一句!」李豫不耐地喝道。这太子怎么有点笨? 李适愣了一下,他仍然跪着,忙低头细思 ̄前一句?前一句是什么? 喔!有了! 「天天下人的的天下」李适回答,也很纳闷 ̄这句莫明奇妙的话就那么重要?李泌说它很重要,那老头老得神智不清,也就罢了,连父皇都觉得它很重要?看来父皇也老了,也一样老得神智不清了。 「这话是李长源说的?」李豫追问道。 李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豫看得心急,道:「究竟是还不是?」 李适道:「是是!李泌的确说过!但一开始是君聆诗那厮说的!根本一派胡言!」 李豫这会子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他气这鲁拙的太子!这是什么时代c这是什么时候?这太子怎会笨得如此?是不是该换了? 「你这蠢货!」李豫起身戟指阶下的太子喝骂道:「天下差点给你砸了!」 李适傻了,只得不住磕头应是,他怎都不明白,父皇作啥生这么大气? 魏知古这近侍太监也不是白干的,他能在数百近千儿太监中冒出头来,成为皇帝的第一心腹人,自然有他的独到。他一眼便看出皇帝有更易太子的意思,便在旁低声道:「皇上急怒,太子年轻,难免血气方刚。况且所思所为也是为了自家天下,实不为过。皇上来日方长,只消将太子带在身边仔细教诲,太子将来必也能成为一个」话只说到这。 因为,若说太子要成为皇帝,那通常是皇帝死了才会。现在就说太子要成为皇帝,那是犯了皇帝的大讳,不可说! 李豫叹了口长气,又复坐下。 他累了,太累了,听到『天下人的天下』一语出自君聆诗口,那是卸下了多大的担子! 可惜,眼前的太子似乎不懂啊! 李豫转首道:「知古,朕想给君聆诗上个号」 魏知古道:「皇上要给人上号,自然是可以的。皇上想给他个什么号?」 「你说如何?」李豫反问道:「可有什么建议?」 魏知古道:「君聆诗以苏州林家堡为根据地,苏州地处我大唐疆土之极东;此人如日方中,可号称当朝在野第一人奴才以为以为」 魏知古又住口了,因为这词一出口,又会犯着皇帝。 李豫微微一笑,道:「东皇太一,是不是?」 阶下李适瞪大了眼,他不是没读过书,身为太子,四书五经哪能少了?诗经楚辞怎能不识? 东皇太一,楚辞九歌之首,比被视为『太阳神』的『东君』地位还高! 由皇帝赠号『东皇太一』,便是将此人视为皇室的救星c天下之神!毋太过乎?! 魏知古低下了头,躬身不敢作声。 李豫思索半晌后,道:「常云『孤掌难鸣』,稳定江南,恐亦非君聆诗一人之力能行。这样吧,传朕旨意,派使往苏州宣诏,将『东皇太一』赐予君氏父子共享!朕累了,要去歇歇,你代朕教导太子,何以如此。」 魏知古应了声是,李豫退殿后,李适方才站起,仍是满脸不忿。 他不懂!为什么这不把李氏皇族放在眼中的君聆诗居然得了一个至尊至大的『号』;而堂堂的太子却跪在殿上捱骂?这太不合理! 他转视魏知古,他不信这老太监能教他什么!眼见魏知古来到身前就要开腔,即喝道:「东宫太子岂是你教得起的!」当即拂袖而去。 魏知古眼见太子行远,摇头c叹气。 太子根本不知道,这一天的早朝根本是一团乱!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叛乱已经明朗化,皇上只得下诏命淮河以北的河东c成德c卢龙c平卢c淮西c永平c汴宋c泽潞等八大战区,加上河阳军基地围攻田承嗣。这范围之大,北起燕山c南至黄淮;东始泰山c西近京畿,可说是整个华北皆已成了战区!只要出了一点儿差池,天下即无复李唐之天下! 黄淮以北大乱不止,江南却相对安定,何故? 皇上最相信的人是李泌,李泌在洪州数年,来信不下百封,江南自从四年前的岭南叛乱平定后,一直再无乱事发生,何故? 李泌认为,这是因为云梦剑派冒出头了c江南也组成了水帮联盟,江南军阀若欲作乱,得不到水帮联盟支持,便是未动先败;近年来声名大躁的屈兵专更是一座重镇,江南军阀想起事,皆得先自问过:说服得了屈兵专吗?对付得了云梦剑派吗? 若否,谁敢生事? 虽则年馀前屈兵专亡故,君聆诗却立即接上了,且回到林家堡重新扎根,又立下了江南的第二座重镇。云梦剑派c林家堡,便如同一座大山耸立,挡住了江南军阀问鼎中原的道路。 河北已经乱不可言,江南不能再乱!若果江南出事,天下将无复姓李唐!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将君聆诗稳住c要帮君聆诗稳住江南 太子啊!若果你不懂这一层道理,或许你真的不够格成为将来的皇帝 水波,一阵一阵的打在岸上。 好广阔的是江?是湖?还是海? 岸边有个身影,她穿着一袭绿纱薄衫,纱衣与头发一起被风吹拂着,似乎永远也没有停静下来的一刻。 她就这般坐着,望着水面 但那不是单纯的望水,她是在盼着什么?盼着眼睛看不到的那一头有什么会出现吗? 天好黑,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孤孤单单的人儿 是什么让她肯这样盼着?她不怕盼去了年华c盼白了头发? 风有点大再坐下去,会受寒的。 正想向前走,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盼,就这么巧,东方的天空翻起了鱼肚白。 原来,是在等着东君降世 不对,水面上还有些阴影,那是什么? 天愈来愈亮c阴影也愈来愈大c愈来愈明显,是船,一些大船 好近了!甚至已经可以看得清楚船上的旗帜『倭』,就一个字,倭! 对了,是倭族的军船!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走下去,走这一条死路! 她站起身,迎着风c迎着船c也迎着敌人。 还有什么好犹豫?这是我们该一起面对的! 才想发步上前,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你要去哪里?!」 一回头,看到出声的人,原来很熟悉。 神宫寺流风! 他的左手扶住刀鞘c右手紧握刀柄,已经作好了拔刀的架势,沈声问道:「你不会想逃避吧?」 逃避?不,当然不会!二爹说过,林家堡是昔日的南武林盟主,林家堡的主人,便是南武林的代表。林家堡若果认输,便是南武林认输;林家堡若果逃避,等於中原人全是孬种! 大船上的人开始登陆了 我不能逃避,可是不是时候啊!我不能放着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的敌人! 忽然,稍远处又奔来了一群人,很陌生的一群人。 说陌生又不陌生,带头者的装束,似乎见过 是了!和回梦堂的元堂主一模一样!但此人并非元堂主,既非元仁右,必然是与之齐名的聚云堂主了!带头者定是她的师父于仁在! 眼前是流风,我命中终要面对的敌人流风,我不能走!只得依靠聚云堂了。 「于堂主,快去帮璧娴!」我着急的大叫。 可是那群人不闻,或者不理。他们甚至不跑了,驻足原地,冷眼作壁上观。 是我认错人了吗?这群人并非聚云堂所属? 「我,等着你回来。」她留下一句话,然后,被淹没了 「来吧!」断喝,连接着的是刀锋。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接招吧! 我,等着你回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话 东皇太一 ̄之二 ; 「哇 ̄哇 ̄」 这个声音,是哭声,很稚嫩的哭声,婴儿的哭声。 是君弃剑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他睁开眼,没有海c没有船c没有流风c没有敌人。 只有狭窄又潮湿的木屋房间。 房间有扇窗,透进了一点光线,看得出来是白天,虽是白天,也只堪照亮房间一角。 这是谁家的柴房? 不对,柴房怎会有桌有床。 这是卧房,一间比林家堡的柴房还狭小的阴暗房间。 他起身出房,来到一个与狭小房间极为相衬的『小大厅』,知道婴儿哭声是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跟着,还有人声:「是女的!」 紧接着传出一声叹息,然后有个男人骂道:「你叹什么气?你不快抱女儿让你老婆看看,还叹气?你不高兴生女儿吗?」 叹气的年轻男人喏喏连声,房里响起了逗弄婴儿的声音。 君弃剑只站在『柴房』门口待着,他自然明白,这一家子的媳妇刚生了个婴儿。他也看到了自己衣衫满布着数之不尽的裂缝。 每一道裂缝之下c他的身上,都是刀痕,上自额头c脸颊,下至小腿,全身上下都是刀痕 那刀痕很细微c也很真实。 真实的宣告着,他又从鬼门关过走了一遭。 他站在柴房门口,因为这厅很小,小到只要走五六步,便能走到传出婴儿哭声与人声的房间,中隔一布幕而已。这户人家好歹救了自己一命,道个谢c打个招呼总是该的;但人家媳妇刚产子,也不好去打扰,他只能站着c待着c等着。 不多时,有人掀开布幕走了出来,君弃剑立即准备迎上出声致谢。只是他一看清楚走出来的人,要出口的『谢谢』却哽住了。 蓝沐雨。 她提着个木盆子,里头盛着血水,显然是刚刚去接生了。她一见君弃剑站在面前,也是一怔,喃喃说道:「你醒了你终於醒了」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话声虽细,凭君弃剑的耳力应可闻之,但周遭环绕的尽是婴儿扬扬啼哭声,故他仍未回神。蓝沐雨又道:「你饿不饿?粥该煮好了,我给你盛一碗。」说完,抱着木盆子即走进了与大厅相连的灶房。 她前脚才进灶房,身后布幕一摆,一名中年妇人且叫且骂:「你好了没有?叫你换水c盛粥给你嫂嫂吃,盛到哪里去了?!」 君弃剑身子一抖,眼前的中年妇人他也认得,是蓝沐雨的母亲。 蓝母一进厅中,见了君弃剑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而且身上刀疤几乎都已愈合,不禁啧啧连声,道:「好个妖怪!你真是个死不去的妖怪!」 君弃剑不知这话是褒是贬,亦无心明白,只是深执一礼,道:「承蒙相救,晚辈不胜感激。只是眼下无以为报」 「不用你报!」蓝母打断道:「你这瘟神,还是快走,咱家刚添了孙儿,可受不起你传染瘟疾!」 蓝沐母已经盛了碗粥行出灶房,她自然听见母亲说的话,只是不敢应声,怯怯的快步走过,把粥端进了布幕隔着的房里去。 同时,又一名中年男人出房,道:「你在说什么妖怪?什么瘟疾?满口胡说八道!」此人自是蓝父。 蓝母冷笑道:「嘿!你扛着他回来时,混身是血,全身上下刀伤不下百处,是人哪有活的?他既然活了,还算是人吗?既不是人,不是妖怪又是什么?况且这小子走过哪里,哪里便有死人!他去过我老家原定帮是不?原定帮如今如何了?他也走过鄱阳剑派,鄱阳剑派灭了是不?他还待过回梦堂,回梦堂上下老少,死得只剩一个元仁右是不?这般看来,他不是瘟神,又是什么?」 另一边,蓝沐雨又出了房,直行至灶房又端了碗粥出来,才想递给君弃剑填填肚子,蓝母见状,立即叫道:「住!你现在作啥?你家很有钱吗?你倒好慷慨!有没想过咱们自己肚子都填不饱,还有馀粮给他吗?他是妖怪,饿不死的!」 蓝沐雨听在耳里,咬了咬牙,还是不出声。只是一双手伸得老直,仍将碗送在君弃剑面前。 蓝母见女儿仍不收手,正待出声再骂,一旁蓝父喝道:「婆娘!你也太不客气!君公子受伤昏迷十馀日,这会子醒了,咱们没能给他煮碗猪脚去霉气已经很失礼了,连碗粥都不给喝,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蓝母冷哼道:「咱们每餐每人食得了一碗饭?今儿是连饭都煮不起,煮粥了!我可是把份量算得好好的,一人一碗,多不了!你要给他喝粥,也可以,家里便有个人要捱饿了!」 「饿一餐死不了。」蓝父也知道妻子所言有理,言词虽然不让,口气却软下了。他移步走到君弃剑面前,道:「君公子,你喝了这碗粥,快回林家堡吧。」 蓝沐雨在旁怯声道:「爹,你想自己捱饿对不?你还要出船捕鱼的。我捱一餐就得了。」 蓝父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实在不能拒绝! 媳妇刚刚生完孩子,总是要补补身子。她又拉着丈夫不给走,身为一家之主,他能不趁早多打些渔货养家么?没吃饭,还打什么渔? 君弃剑看着眼前父女相望,为了一碗粥让来让去,心里也感愧疚。当下伸手将送在眼前的一碗粥推回,道:「沐雨,我真的不饿,你气色不太好,还是你吃吧。」跟着转向蓝家父母道:「林家堡尚有馀裕,迟些晚辈可送来些银钱」 「住!」蓝母打断道:「我说了,不要你多待,也不要你再来!你快走,咱就感谢菩萨保佑了!」说完,即迳自转入布幕罩着的屋里抱孙儿去了。 君弃剑这才将一直在面前那碗已半凉的稀粥推回,道:「我真的不饿,你留着自己喝吧。」跟着朝蓝父走近几步,作揖道:「感谢蓝伯父相救晚辈一命。晚辈这就告辞。」 「君公子,借一步说话。」蓝父偷觑了女儿一眼,说道。也不待君弃剑答应,便将他半拖半拉到了屋外。 到屋外后,君弃剑即等着蓝父开腔。但见蓝父在面前踱步,神情亦十分犹豫,半晌后,即先言道:「蓝伯父是不是有什么要托付晚辈。」 蓝父一怔,叹道:「人盛赞你父子二人,真的不假,你果然看出来了。我不瞒你,咱是乡野渔家,家境如何你是看到了。说实在话,原本我夫妻二人与一对儿女,求个温饱不是难事。儿女渐长后,自然是要寄望他们能帮忙家里工作,赚点饭钱。但我这女儿不知怎么回事,生在渔家,居然自幼便会晕船,根本帮不上什么,我夫妻也十分无奈。幸好那婆娘老家是原定帮,雷帮主与鄱阳剑派的昭老掌门有几分交情,我们便将女儿送到了鄱阳剑派去,求得昭老掌门收留,算是给家里减轻了几分担子。前年昭老掌门过逝,我们算着女儿年岁也差不多了,不好再给人家添麻烦,便去了鄱阳剑派将女儿接回来,想给她找户人家嫁了。不过我们这环境,哪能找到什么好人家?镇里认识的人,谁讨媳妇不想讨个体健能干c担得了粗活的 「去年你将她接走了,说实的,我们一家子都松了口气。可七月间她忽然又回家来了,我那儿子也娶了个媳妇,叁口人一下子成了五口人,我也咬牙撑着。可如今」 「再添了个孙儿,更难捱了,是吧」君弃剑说道,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蓝父艰难的点了点头,紧接着道:「咱家也不是想和你求什么,只是想弄个明白,当初我女儿是不是给你添了什么麻烦,才让你把她赶回来?」 「这」君弃剑一时答不上来了。 去年丐帮大会上,那情况太复杂,他没有赶人,举棋不定却是事实。他心里确实喜欢蓝沐雨的细心体贴,可当时即因如此,得罪了屈戎玉c也得罪了整个回梦堂。最后是他以身止战c再加上瑞思悄悄遣送了蓝沐雨,才勉强解决此事。 屈戎玉什么都好,就是善妒,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只要有屈戎玉在,就没有蓝沐雨立身的空间 蓝父见君弃剑面有难色,道:「看来我这女儿果然一无是处」 君弃剑忙道:「不,沐雨很好」 「既然很好,过去的事也就算了。趁着这机会,咱家有个不情之请」 君弃剑一怔,道:「伯父想让我带她回苏州?」 蓝父点了点头,道:「咱家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她又不是生得好看,再加上已经年过二十,只怕只怕已经嫁不出去若是君公子不嫌弃」 「伯父,你可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君弃剑平举双臂,展示着自己身上那破落不已c满布刀痕的衣衫,道:「晚辈干的是打生抢死的勾当,天下人怎么论我父子,那是另一回事,我己经不只一次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您将女儿交给我,一则我不敢保证她的安全;二则她随时随时都可能守寡!」 「是自己的女儿,她的心思我很清楚。」蓝父微笑道:「你的状况我也明白,你身旁已有了云梦剑派的屈姑娘。我也不求你定要娶我女儿为妻,将她带回林家堡,作妾作婢也凭着你。她虽干不了粗活,烧饭洗衣倒还可以至於性命问题,一个女人一辈子总得蠢一次,就像我那婆娘,原本稳稳当当c快到手的帮主夫人不要,却跟了我这没出息的渔夫路是她自己选的,若你果真就此走了,只怕我那女儿又要失魂落魄好一阵子。」 君弃剑闻言,闭上了眼,深深叹了口气。 不只是女人,每个人一辈子至少都要蠢一次。 他现在多么怀念与二爹隐姓埋名c游历天下的日子!无忧无虑,爱走就走c爱停就停,昨晚睡树下c今晚睡破庙c还不知明儿要睡哪,也自得其乐! 当他踏上这条路,遇过了多少敌人c经历了多少死劫,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儿后悔 ̄继续过着没有姓名的生活,怎样都比没有性命要来得强啊! 不过,路是自己选的,定要将它走完 ̄每次他看到身边的伙伴,总这么想。 不为自己走,也要陪他们走! 「是啊,人总要蠢一次」君弃剑喃喃说道。 「你答应了!」蓝父一听,真个喜出望外,两个大步冲进屋里,便将蓝沐雨拉了出来,冲着君弃剑道:「我这女儿,托给你了!」 蓝沐雨听得瞠目结舌,君弃剑则颐指她手上仍端着的凉粥道:「快把粥喝完,上路了。」 「上路?」蓝沐雨一怔回神,讷讷道:「你你要带我回苏苏州?」 「当然是苏州。」蓝父在旁帮腔道:「你不快喝了粥,路上没力气跟不上,可别怪人家没等你!」 蓝沐雨听了,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会给你添麻烦」 「你就不怕给家里添麻烦?」蓝父叹道:「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这说不准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还犹豫?」 蓝沐雨低下了头,什么也应不上。半晌后才道:「看来,我生来就是个麻烦」 「王道镇日喊着要入蜀c石绯练棍常把墙打穿了洞c还有比我还爱喝酒的曾遂汴c身上缠着蛇,连碰一下都不行的蓝娇桃,他们才叫麻烦。」君弃剑笑道:「我身旁的麻烦还嫌少了?」 蓝沐雨听说,她盼这一天已盼了多久!一口便将那半碗凉粥喝尽,随即返身进屋放了碗c收拾细软,不过半炷香时间便又回转出屋。 她跟着将手里的一样物事塞到乃父手上,道:「爹,这是女儿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 蓝父微微一笑,他知道,是那颗曾引得家中大吵一架的珍珠 君弃剑向蓝父颔首示意后,即转身跨步离去。蓝沐雨见了,与父亲相拥一阵,才急急跟上。 蓝父站在门口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连背影都散着喜悦的气息 蓝母忽然从他身后行出,大嚷着:「一次送走了瘟神与吃白饭的,普天同庆啊!鬼出去,福进来;鬼出去,福进来」同时朝门口洒了一大把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八话 东皇太一 ̄之叁 ; 君弃剑与蓝沐雨并肩而行,一路往湖口镇去。他走得很慢,短短十馀里路程,从辰时末出发,到了午时才接近湖口镇。 这速度慢到蓝沐雨也觉得不自在了 ̄这是在散步吗?如果是散步,也该聊聊天啊!可君弃剑这么一言不发,非是散步,直是踱步了!或者,他是顾念我体虚,特意将速度放慢了? 蓝沐雨正想出声,表示自己可以再加快一点速度赶路,一转头,却见君弃剑愁眉深锁,她不自觉便叹道:「见你四次了,每一次你都是一般模样。」 君弃剑一怔回神,疑道:「什么?」 「难道不是么?第一次见你,是在山阳竹林,那时你心情极差,忧郁一点也是正常的;第二次见你,是在云梦剑派,你刚在庐山集英会打输了,自然也没什么好开心;第叁次见你,是在洞庭君山,云梦剑派与丐帮起了纷争,你两边都想帮c两边都不能帮,也难怪你要皱眉;可现在你重建林家堡成功,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你扬眉吐气了,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蓝沐雨娓娓道来,将见过面的次数c地点c情况说得分毫不差,倒如同那是她的宝物一般。 君弃剑只是边听c边摇头,一阵相对默然后,已进入了湖口镇门,他才耸肩道:「你说呢?你说我现在为何不开心?」 「是船吧?」蓝沐雨道:「你想赶回苏州,但是你现在身上半分银钱也没。既然没钱,要买船c雇船都不成了。」 君弃剑不禁微怔 ̄是我的神情表示得太明显?不会,这一路我连向只在十馀丈外远的彭蠡湖瞥上一眼也没! 还是,她真的那么了解我? 正思索间,忽尔一人挡住去路,劈头便道:「君公子,有客人请你上去坐坐。」 君弃剑与蓝沐雨双双止步,眼前的人是个店伙计,那么,这店伙计所说的客人,自然便是客栈的客人。君弃剑转眼向身旁的建筑物瞥过一眼,立即便认了出来 ̄不错,便是他在庐山集英会前曾投宿c后来又同屈戎玉宿过一宿,遇到『中庸』的客栈。 「找我的客人,是男客c还是女客?」君弃剑反问道。 若是男客,可能会是中庸;若是女客,那便是屈戎玉了。 「男客。」店伙计应了,又展臂道:「君公子请进。」 中庸吗?也好,趁此机会,可要弄清楚他所谓的主子『仲参』,究竟何许人也! 君弃剑转身便进入客栈,蓝沐雨也毫不犹豫的在后跟着。 「楼上,左首第叁间房。」店伙计说完,一见蓝沐雨跟着君弃剑也要上楼,急忙闪身拦住,道:「那位客人只请君公子一人。」 蓝沐雨一怔,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君弃剑则回头道:「你稍坐会儿。」即迳自上楼去了。 若是中庸,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只要是面对面坐着,楼下楼上都不会有事 ̄君弃剑心想。 蓝沐雨静静的在楼下寻个空位坐下了。时当正午,店伙计在旁问道:「你要吃点什么不要?」 蓝沐雨不假思索,立即摇头。眼下她和君弃剑都分文不明,能吃什么? 楼上,君弃剑才一走到门口,房门打开了。 但门旁无人,人在桌旁,而桌离门有一丈远近! 桌旁只有一人,此人并非中庸。他身着蓝色儒袍c头戴葛巾,颔下有须,其须虽疏而顺,看去约莫四十年纪,其装束c形貌,直与元仁右相类。 此人看来有点莫生c又似乎见过,是谁?君弃剑一边想着,一边跨步进房。过门后左手微微摆动,房门立即关上。 「湿气会蚀木的。」那人道:「你还是用手关门好些。」 君弃剑一怔 ̄这人连我所能御使的是水气,也都知道? 「坐啊。」那人又道:「怀疑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吧?」 「不怀疑,」君弃剑坐下了,应道:「于堂主理应是要了解的。」 对,他想起来了 ̄梦中刚刚才见过,这人就是云梦剑派本据地『聚云堂』堂主,于仁在! 用梦来认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或许有点儿可笑。但此人一则装束与元仁右如出一辙;二则又清楚他的武功来处,再不能是旁人,定是于仁在无疑。 于仁在哈哈一笑,道:「人说屈师叔慧眼能识天下英,於此又一明证。」一手指着桌上的叁菜一汤,又道:「云梦剑派并不富裕,你是知道的。要不了什么好菜好饭来招待你,将就一顿。」 君弃剑也不客气,取过个空碗,盛好饭菜,即送到楼下去。而后又复入房归坐。 可他归坐之后,就只是坐,不去动箸。他不知道身体为了养伤,这一睡是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未曾进食,可他不觉得饿,一点也不。 或许是因为近水,中土第二大湖的彭蠡湖,其中蕴藏的水气,便足以成为他身体的粮食。 君弃剑一动不动,亦不吭声,就只盯着于仁在。 明明是云梦剑派本堂堂主,该是同一条阵线上的人,可他心里对于仁在有一种莫名的不信任感。 这不信任感的来源也是在梦中梦中的于仁在,领着聚云堂下赶赴战场,却不应战,眼睁睁的看着屈戎玉送死 从小,君弃剑就经常作梦,或者是梦到极为真实的过去c或者是梦到未来 ̄他的梦不见得能预知未来,却可以宣告未来,他自己感受至深,再清楚不过! 他一向习惯谋定而后动,如今面对着一个不能辨其是敌是友的人,他宁可不出声c不动作。 这一来,于仁在心里倒暗暗吃惊 ̄难道这个昏睡了十馀日,才刚刚醒来的家伙,也知道苏州发生过什么事? 不!不可能!他离开鄂州后,即打听到君弃剑被送往湖口镇『养伤』,便独身赶到湖口,打探到君弃剑落脚处在彭蠡湖畔一户姓蓝的渔家,便每日偷偷观察着蓝家,很肯定不可能有任何人向君弃剑传递过苏州的情况! 可是,这小伙子看着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不友善?名义上,他该称我一声师伯啊! 于仁在虽则紧张,但究竟经验老到,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先告诉你眼下你最关心的事情:倭族道镜率旗下仅馀的百名弟子强攻林家堡,遭到回梦堂c鄱阳剑派c丐帮与你林家堡众围攻,全师尽灭,道镜仅以身免。但打前锋的回梦堂与鄱阳剑派也死伤殆尽,只剩元师弟与玉儿。至於你林家堡众,虽有数人负伤,却无大碍」 「回梦堂全灭?」君弃剑打断道。 「全灭。」于仁在面露愁苦之色,道:「那道镜身手卓绝,曾与屈师叔相斗千合不分高低,你应听玉儿说过了。这二十年来他潜心练武,竟连本派掌门也吃了他的亏;至於他旗下百名弟子,个个均可与庐山集英会时的神宫寺流风比肩c甚有过之。回梦堂等不及援兵到,先行出手,结果寡不敌众后来丐帮到来,加上你林家堡众,才勉强歼灭了那百名弟子,驱走道镜。」 「是么」君弃剑闭上了眼,心中不禁暗叹。 这二十馀名由『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亲手栽培出来,个个文武双全,才足出将入相的一流英杰,居然一战全灭这不只是中原武林的一大挫折c更是叁五十年后黎民黔首的损失啊! 少了这些未来的贤臣,神州百姓要多吃的苦,那是无以估量的! 「你以为司马仲达c子元c子上叁父子,何如也?」于仁在忽然问道。 君弃剑愣了。 以印象来说,他从小就认为这叁父子是贼,盗国的贼。不只说书人这样说c他自己读书的理解亦是如此。 或许回答『贼』是合理的,可是这叁父子及其后的司马炎,却统一了业已战乱百年的中原,究竟是曾经结束过百姓的一段苦难日子。 他此刻心里正想着百姓,遇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便不觉得司马氏父子是贼了。甚至,可以说是英雄 这是于仁在的高明处,他抓到了君弃剑的思路。 于仁在见君弃剑未有回答,知他心里的两种价值观正在冲突,即又说道:「黄淮以北如今乱不可言,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举兵叛乱,当朝皇帝一口气便点了河东c承德c卢龙c平卢c淮西c永平c汴宋c泽潞等八战区,外加河阳军基地,一共九支军马围攻一个田承嗣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当然。」君弃剑道:「当朝能使动的兵马,向来唯朔方一支。去年虽多了一支卢龙,也还不够。这一着以九伐一,是在试探着各战区节度使,看看是否有人会被田承嗣吸引过去一齐作乱,正可一举扫定。但这是个极危险的赌注,若果九支军马中,有半数响应田承嗣」 「那大唐国祚也就没得救了。李豫这次可谓痛下决心。」于仁在又问:「这种情况下,你以为我等在野者能有何作为?」 「守住江南,不使生乱。」君弃剑不假思索,立即应道。 其父君聆诗曾经当着皇帝的面,厉言『吾不为皇宫伶人』,此事为朝野所共知。这就代表了不管是君聆诗个人c或甚林家堡,都不会插手朝廷的内斗。因为一旦插手,未来即可能得奉朝廷之命办事,这与皇宫伶人有何两样? 以上九军攻一军,战圈之广,遍布整个中原,他们是不愿c不想c也不该去插手的。相对而言,能作的就只有安定江南。 于仁在道:「如果大唐国祚果真走到了尽头呢?」 君弃剑默然半晌后,叹道:「此即天意。」 于仁在哈哈笑道:「人定胜天尔!我聚云堂下,可多得是锺会c贾充!你待说他们是奸臣亦可,可他们同时也是平定天下的能臣!」 君弃剑没有应声。 于仁在又道:「若果天要亡唐,以我聚云堂之力,若能得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襄助,半年之内可得一支十万众的劲旅。以此扫定河北那批各怀鬼胎的军阀,估计只需五年时间;安定宇内,十年可成!」 这很像笑话,君弃剑没有笑,因为它实际不是笑话。 君弃剑清楚云梦剑派的实力,虽是第一次见到于仁在,也感受到了这位聚云堂主的深沈,这等人物绝不会信口黄,十万军旅,五年平乱c十年定寰宇,并非不能。 「自然,司马昭以锺会灭蜀,而后杀之,这一点我也清楚。」于仁在道:「我聚云堂下兵学为主,若论治政,则无甚高明之处。」 「可惜,林家堡并非泰山,出不了羊祜。」君弃剑应道。 蜀灭之后,司马氏一改作风,杀了诡计多端的锺会c疏远有才无德的贾充,反过来重用以德孝着称的泰山人羊祜。此乃因天下统一在即,兵道已然将无用武之地,接下来需要的是道德仁义,唯有推广道德仁义的王朝,才是长久王朝。汉高平定天下之后,即重用儒生陆贾c孙叔通等人,便是一例。 君弃剑懂这些道理,也明白了于仁在约见他所为何来。 「重建林家堡,其艰岂不若堆聚泰山?」于仁在呵呵一笑,道:「我在港口泊了艘小舟,为了好认,船舷已漆成蓝色。你且驶去罢。」 君弃剑当即起身告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话 有所不为 ̄之一 ; 苏州z林家堡 四月六日,战后的第十二天,瑞思与宇文离回到林家堡。 瑞思在前庭就遇到正在耍棍的石绯,她听石绯叙述过南方长江战事的始末之后,问了一句:「回梦堂主现在哪里?那屈戎玉又在哪里?」 「元堂主作息正常,只是从没出过林家堡一步,大多时间是待在无忧先生的房里。屈姑娘就更绝了,她的房门关上后,就没再打开过。」石绯据实答道:「大家都有点担心她的身体」 瑞思没把最后一句听进去,她走了,直往后院行去。 走到了西厢房前的石桥上,她顿了一下,凝神听出房中有人交谈,才举步上前叩门。 门依旧没关,叩门只是意思意思。君聆诗一看是瑞思归来,露出了一个微笑,颔首示意她可以进房。 瑞思进房之后,也不就坐,劈头便道:「无忧先生,我有个请求。」 「请说。」君聆诗应道。与其对桌而坐的元仁右则无丝毫表示与动作。 瑞思正色道:「我要请你用林家堡主人的名义,把元仁右c屈戎玉赶出林家堡!」 元仁右怔了,他有点儿惊讶。 「我的确考虑过此事。」君聆诗道。很沈稳c很自若。 接下来是一阵沈默。瑞思与君聆诗住了。 倒是门外接连冲进了石绯c曾遂汴c宇文离叁人,适才瑞思的音量并没压低,反而比平常更大声了点,他们都听到了。叁人进房时,表情是疑惑c眼神是质问。 他们不懂,当初君弃剑为重建林家堡,以有容乃大的态度,接纳了他们这一群五湖四海而来c无家可归的孤儿,瑞思自身也蒙受其惠。为何如今回梦堂遭到聚云堂的背叛,屈戎玉c元仁右二人亦是无家可归,瑞思反倒要求君聆诗逐此二人?这明显与林家堡重建时的目标大相迳庭啊! 「我们没有靠山c亦没有后台,天下人都可以为我们作证。」瑞思出声道:「从雪淹逻些城c『没钱就扁』的败亡c我与赤心的敌对,这些事都传开过,是铁证如山,世人有足够理由相信我们必须投靠林家堡。但云梦剑派和我们不一样,元仁右c屈戎玉和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元仁右拍案怒喝,他上火了! 回梦堂舍身抗敌,容得抹灭? 瑞思冷冷笑道:「当然不一样,在世人的眼中就不一样因为你们是以兵学立派的兵家。所谓兵家,为达目的,什么也都可以牺牲」 「云梦剑派创派祖师吴起,曾经杀妻求将」一位身着淡绿服饰女子步入房中,说道。 是堀雪,她在两日前即已抵达林家堡,获得了君聆诗的接纳。 她穿了叁层衣物,看去似极厚重,但颜色即不厚重;相对的,神情却显凝重,非常凝重。 瑞思回头看到堀雪,在庐山集英会时有过一面之缘,随即认了出来。她的神情表露赞同,显然也对於堀雪的出现并不意外。 元仁右怔住了c君聆诗仍不动声色,至於石绯等叁人,也听出了点端倪,他们都盼望瑞思再说清楚点儿。 「没有当场以丐帮的力量剿灭聚云堂,就是最大的失策!」瑞思肃然道:「无忧先生,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出这种错?如果你不让丐帮动手,是怕两虎相争c造成死伤过多,可以理解;或甚你是怕以当时在场的四百多名丐帮弟子,也不能敌得过聚云堂,反倒造成我方无谓的损失,我也可以理解。但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当时在的不只是四百多名丐帮弟子,尚有蒲台山寺的僧人c苏杭叁帮的徒众c以及苏州府衙兵及众多苏州父老啊!即使那些和尚不会乱说话c你也能使得丐帮的人守口如瓶,可苏杭叁帮与苏州父老百姓就未必这么听话罢?即令他们当时不晓得堂而皇之离开林家堡的人,便是神龙见尾不见尾的聚云堂,可时间久了,会怎么想?天下间能让你无忧先生不敢c也不能大开杀戒的组织,七除八扣之后,也只有丐帮与云梦剑派了!聚云堂的身份曝光,那是迟早的事!可世人有多少知道云梦剑派分为聚云c回梦二堂?只当它是一派,便是我们,也不能尽晓云梦派中之事。更何况,这次征事,受创之钜莫过於全派尽出c也全派尽灭的鄱阳剑派,得利最多的是谁?还不是传说与鄱阳为世仇的云梦剑派吗?依照那景兵庆的说词,接下来云梦剑派必定有所动作,而且是制霸江南的动作!这是明显造乱了c反抗当今朝廷的作法了!无忧先生那句『吾不为皇宫伶人』,又为天下人所共知,不靠拢当今朝廷,那也罢了,至少保持中立,也是方便我们行事;但若林家堡仍旧收留着云梦剑派门人,岂非自找麻烦?」 石绯c曾遂汴面面相觑,这一论点他们从未想过,从未! 宇文离则是连连点头,愈听愈觉得老婆的话十分道理。 堀雪有点讶异c有点意外。 由於庐山集英会的举办,使得君氏父子集团中所有人物一次曝光,她牢牢的记住了这些人。她也晓得后来君弃剑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与屈兵专的孙女一同行动,由於获得了云梦剑派的支持,使得君弃剑重建林家堡的过程顺遂许多。她一直也就认为,林家堡的首脑人物,无外乎君聆诗c君弃剑c屈戎玉叁人,还有当初独力在一夜之间灭掉杭塘帮的蓝娇桃为最大干将 她真的没有料到,这个走投无路的回纥公主,竟是如此智识非凡c英明果决的人物! 「反过来说,如果无忧先生决定就此与聚云堂联手,我无话可说。」瑞思转向元仁右道:「倒是元堂主你们师叔侄俩可能就成为林家堡向聚云堂输诚的最好礼物。」 堀雪跟着说道:「就你们而言,河伯固是仰不愧天c俯不愧地,着着实实是大义凛然的一号人物。可用我的立场来看,他一直暗中拢络君无忧,是为了使云梦剑派制霸江南更加顺利,好打通争雄天下的一条生路;反抗我族来唐,也只是避免江南土地让人给分了去」 「胡说!」元仁右拍案怒道:「屈师叔绝不会害人以利己!」 「元堂主,稍安勿躁。」君聆诗面不改色,依旧泰然自若,似乎屈兵专生前极力想拉拢的人不是他c更似乎这一切压根儿与他毫无关连。面对着怒气勃发的元仁右,他只轻描淡写地道:「堀姑娘所言,其实也在理中,甚至可以说,以兵家的角度而言,她说的比你们所遇到c所策划的一切,更要来得顺理成章。她如今正是旁观者清哪。当此时节,元堂主莫要感情用事才好。」 元仁右一听到『感情用事』四字,微微一怔,不再出声。 屈兵专生前,便曾评元仁右最大的缺点,是过於妇人之仁。感情用事正是『妇人之仁』的其中一个特点。身处以兵学立派的云梦剑派之中,这是极大的致命伤,便因为这个致命伤,原本学识c武艺c天份都在『仁』字辈弟子中首屈一指的元仁右,才会成为分堂回梦堂主,而将本堂聚云堂主之位拱手让给了于仁在。 「至於方才公主殿下所言是不是要投靠聚云堂,君某倒没有意见。」 这一句话,真的把元仁右c石绯c曾遂汴击懵了。 便是才刚刚回返林家堡,对於南方战事始末知一漏二的宇文离c瑞思夫妇俩,还有前来投靠不过两日的堀雪,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不只是石绯c曾遂汴,还包括眼下不在屋中的李九儿c阮修竹等人,他们都亲眼见到聚云堂的阴险毒辣,战事结束之后,他们早已将聚云堂当成假想敌,甚至也作好了要与这如今堪称『天下无敌』的门派一分辕轾的心理准备。再加上元仁右连日来一直待在其屋内,更使得他们认定,疾恶如仇的君聆诗,一定会决定支持元仁右与他的『儿媳妇』。 只是他们都弄错了一件事。 君聆诗从来不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人。 君聆诗环视房中,将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到的是极为相类的表情,只微笑道:「不需要意外罢?一开始,你们会齐聚一堂c会来到林家堡,便不是因为君某。」 「可是你在我的帐中留信!」石绯喊道。 「你让我连梦了十几天的琴!」宇文离也道。 换言之,若非君聆诗层层算计c推波助澜,他们未必会与君弃剑走到一道。 若说他们是因为君聆诗而来到林家堡,虽然牵强,也并非无理。 君聆诗轻叹一息,道:「无论是与赤心敌对的公主殿下c抑或被崔旰视为大敌的『没钱就扁』君某实在有不得不让你们走到一道的理由」 「什么理由?」曾遂汴很快问道。 宇文离则暗中顶了顶瑞思的背,低声道:「老婆,你知道是什么理由?」 瑞思摇头。 「其实你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有个始作俑者。君某一直认为,这个始作俑者并非一人一力可以败之,听到黑桐前辈营救梅仁原兄弟失败的过程,让君某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在诸君想除掉这个始作俑者的过程中,如果力量分散,必将落得遭到各个击破的下场。君某有心去对付此人,却也不能轻易办到。既然敌人是相同的,故君某自作主张,将诸君与吾儿送到了一条道上」 「我们有同样的敌人?」宇文离极为讶异地盯着君聆诗,指指自己c又指指曾遂汴,道:「我们一方在北方在西南怎会有同一个敌人?」 曾遂汴也感到不可思议。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敌人是崔旰,与回纥的赤心真可谓风马牛不相及,君聆诗怎会硬要将长江黄河说成同一条河? 「赤心此人虽然奸邪,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与我作对。」瑞思缓缓说道:「我也一直觉得他是受人指使只是,此人会是崔旰?」 「不是崔旰!」堀雪果断的否定,道:「如果我想的没错无忧先生所指的人,应该是仲参!只是此人到底是谁?无忧先生知道吗?」 君聆诗点了点头,但仍犹豫半晌,才道:「君某说出此人的实际身份,他已放弃了二十一水帮联盟的主控权,诸君若不想与他为敌,大可从此远遁」说到这里,他已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对,要提到仲参的身份,便不能不提到那位曾经在举手投足之间,即令天地为之变色的人物,即使是天赋异才君聆诗,也会胆颤心惊! 元仁右究竟是回梦堂主,第一个发现了君聆诗神色有异,几个联想之下,竟给他想出了仲参的身份,一时也惊得合不拢嘴。 看到了君聆诗与元仁右近乎失态的表情,瑞思感到有点惊讶,几乎跟着便想到了答案。但是她没有亲眼见过,也就没有那么害怕。 堀雪则道:「仲参他是不是和昔时的『天弃鬼才』有关系?」 天弃鬼才的王者,阁罗凤! 君聆诗轻轻颔首,轻得让人看不出来,他已经表示这答案是正确的。他随即深吸口气,又复神色自若,道:「不管是在仲参c或者君某来看,聚云堂之叛c鄱阳剑派之灭,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否则仲参不会被逼得必须放弃二十一水帮联盟c君某当时也不会离开林家堡。换言之,以君某个人的立场来看,聚云堂虽非朋友c却也并非定要成为敌人。故以,对於是否要将聚云堂当成敌人,君某没有意见,留予吾儿决断即可。」 听到这句话,元仁右放心了。 他非常肯定,屈戎玉年馀来的努力,已使君弃剑完全靠向回梦堂,回梦堂的敌人,自然也是君弃剑的敌人,林家堡势必将与聚云堂成为敌人。如此一来,他的立场即没有改变。 只是,瑞思并不这么认为。 堀雪也是。 君弃剑在联江码头外的大船上与神宫寺流风交手,重伤昏厥,被不明人士带走,事后在长江下游沿岸又遍寻不着其踪影,其中必定有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话 有所不为 ̄之二 ; 君弃剑回到苏州了。当然,还是带着蓝沐雨。 两人一路往城西去,愈接近林家堡,君弃剑的脚步就愈慢,也愈沈重。 在湖口镇,于仁在所说的话,靠得住吗?对於江南战事方面,君弃剑相信于仁在说出的全是事实,因为这些事只要回苏州稍加打听就可以得到证实;问题是在於聚云堂所要作的事。 于仁在已挑明了说,聚云堂对江南有兴趣,会说出这件事,就代表和过去的屈兵专一样,有意思拉拢他君弃剑c甚而拉拢整个林家堡。 关於此事,君弃剑本身不置可否,他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不过眼下他身旁只有蓝沐雨一人,蓝沐雨擅长炊事与女红,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对於这般大事,是拿不出什么意见的。 君弃剑想听的,是君聆诗或瑞思的意见,尤其是屈戎玉的意见。 对,屈戎玉的意见。聚云堂既有心争霸江南,身为云梦剑派门人的屈戎玉必不能置身事外。只是这『争霸江南』的行动,却与屈兵专的目标『安定神州』大相迳庭。屈戎玉会选择贯彻祖父的遗志c还是支持师门眼前的决定? 君弃剑很明白的知道,屈兵专在屈戎玉心里的地位是至高的,河伯的一言一行,都成了她的最高准则,绝对不会忤逆。又,任何人若胆敢污河伯,即使是天皇老子,她也不会善罢。去年丐帮大会上,元仁右与徐乞只因她怒而鸣琴,这两位天下间屈指可数的一代高手当场便相斗五百馀合c直往死里打去,差点演变成丐帮与云梦剑派的全面冲突,即是明证。 顺着这条路想去,似乎屈戎玉应该会反对聚云堂的决定。 但再想深一层,屈兵专求的『安定神州』,为的是让老百姓有安稳的日子可过。可如今天下已成军阀割据之势,大唐王朝摇摇欲坠,灭亡只是早晚的事。以历史上的例子来说,一个走到黄昏的王朝,撑得愈久c百姓苦得愈久,春秋战国c叁国鼎立皆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若有一股强大的新兴势力能扫荡天下,在短时间内重建新王朝c新秩序,对老百姓反倒较为有利了。 这样说来,似乎屈戎玉又应该会支持聚云堂。 两种情况都说得通c都有可能发生,君弃剑愈想愈是头痛c脚步也愈慢了。 再慢也会到,接近林家堡时,忽听闻一女声惊叫道:「沐雨!你也到苏州了!」 是阮修竹的声音,她便在林家堡专属的『杂货铺』顾店门。看到蓝沐雨,姐妹许久未见,自是又惊又喜。 喜吗?不对阮修竹一个箭步扑上来抱住蓝沐雨,便靠在蓝沐雨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那模样并非喜极而泣,蓝沐雨心里有底,这个比自己高上半个头有多的姐姐像个小女孩般靠在自己身上哭,她也温柔的不断轻抚着阮修竹的背脊。抚了几抚,自个儿眼眶也红了一圈。 鄱阳剑派全师尽灭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蓝家只在彭蠡湖畔,属鄱阳剑派势力地域,这等大事,怎能不知? 这对姐妹虽则叛派出逃,但并不是因为讨厌鄱阳剑派。对她们来说,鄱阳剑派是她们一起生活了十馀年的地方c是她们的家。其师昭明如慈父c元伯是个亲善温和的叔叔,派中诸人,也都是她们的兄弟姐妹,鄱阳之灭,她们能不心悲? 战争果然害人不浅!君弃剑深叹一息,道:「你姐妹且先叙叙。」发步又往林家堡去。 店门开了,阮修竹没有这么勤快,会自动自发的开店,一定是瑞思回来了。那很好,又多了一个人可以给意见。 究竟该支持c还是反对聚云堂? 君弃剑一踏入林家堡大门,最先遇到的人,仍然是石绯与曾遂汴。 此一战之后,细数林家堡上下,如今身康体泰c又不必无日无夜照料病患的人,也只剩他们俩人了。这俩人闲着无事,整日便在前庭切磋,若有客来访,他们倒成了实实在在的门房。 而林家堡众之中,除了白重c蓝娇桃之外,也只有曾遂汴知道君弃剑在江中舟上与神宫寺流风一战而身负重伤,随即遭到不明人士带走,行踪亦是不明,心里早已料想君弃剑也是凶多吉少,如今却见他安然归来,不禁喜上眉梢,连声道:「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 「我终於回来了。」君弃剑自己也是苦笑,他至今仍然弄不清楚,明明记得是在联江码头外与流风过招,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楼船也还在长江下游无疑,为何醒来时却到了属於长江中游的彭蠡湖畔? 「大伙儿怎样了?」君弃剑跟着又问。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桃跑出去好些天了,说是要去修炼,过一阵子才会回来。」这次是石绯答道:「王道捱了道镜一掌,原本伤势极重,每天都昏昏睡着,不过前几天已醒了,现在看着应该也好了七成;阿重和阿离陪瑞思出门采买去了;最有问题的要算是小涵和屈姑娘」 曾遂汴道:「你再不回来,九儿也快不行了!她连着十几日照顾病人,自己都快成了病人。」 「我知道了。」君弃剑应道,发步便往后院行去。 他首先来到诸葛涵房外,轻轻扣了扣门。 房中传出一声『进来吧』,有气无力,是李九儿的声音,快累瘫的声音。 君弃剑开门,便见到诸葛涵闭眼靠墙坐在床上,须乱发散c气息奄奄,李九儿坐在床边,正在喂诸葛涵喝药汤。比较意外的是,小狼也在房里,极安分的伏在床角下。 自寒星入土后,从没见小狼如此温驯。 「阿汴,今天不用准备我的午饭了,我吃不下」李九儿没回头,自顾自的说着。 「还是吃点儿好。」君弃剑走到床边,说道。 李九儿闻声一怔,抬头一看是君弃剑,松了好大好大的一口气。 君弃剑道:「九姐,你脸色也发白了辛苦了,歇歇吧。」说着,便伸手要接她手上的药盅。 李九儿微笑着递过药盅,当即退出房外。 君弃剑坐落床沿,一匙一匙的喂着诸葛涵喝药,每每匙到唇边,小涵便微微张口,只堪让药汤一点一点的流入口中,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包括眼皮全没其它动作她是睡着c还是醒着?无法判断。 君弃剑一匙一匙的喂着,只觉得很痛心c很心痛! 就算石绯和曾遂汴没有说c就算任何人都没有说,他一看就知道了。 因为照顾小涵的,是李九儿。 不是怀空! 那就代表,怀空一定出事了。 君弃剑感到懊恼c感到气愤! 当初探知小涵的下落,却没有立即前去认亲,便是不想让她卷入自己所处的斗争漩涡中;即使他们终究因中计而相见相认,他仍然处心积虑的让小涵远离第一线战场,远离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计中有计c人上有人,意外还是发生了! 「九姐不要了」有了点声音,细如蚊鸣的声音。 君弃剑这才发现,靠在小涵唇边的匙子里,药汤并没有减少。 小狼在床角边轻轻的『呜』了一声,摆动着颈子,似乎在对诸葛涵表示,床边的人不是李九儿。 诸葛涵闻声,眼皮抖了一抖,她想张开眼睛,不使劲便张不开眼睛。 可她如今浑身上下又剩多少劲? 君弃剑看得心,道:「别勉强,听得到声音就好了」 「哥」诸葛涵再次启唇,不唯有气无力,根本连气都快荡然无存。 「是我,是我!」君弃剑轻轻拂开盖在她脸上的头发,不经意的,触到了她左额上的鲸印,那一个『囚』字,一时不禁悲上心来,可又怕自己的声音一旦呜咽了,小涵又要更加伤心,忙咽了口唾沫,沈住了气,又道:「是我,小涵,哥回来了」 诸葛涵还是没有动作,她已没有力气作出任何动作,只是那泪珠顺着稀上的睫毛,一滴又一滴的划过脸颊。 她的手指一抖抖,她想动,她多想能动上一动! 君弃剑察觉到,轻轻的握住了诸葛涵的手。 不知哪儿生出的力气,诸葛涵身子向前一倾,扑在君弃剑怀里恸哭出声 房门外,李九儿c曾遂汴c石绯叁人,听到了那哭声。 李九儿吐了一口大气,道:「好了小涵终於哭出声了」 真个是如释重负。李九儿很清楚,小涵不仅是因伤而病c因累而病,这病还是出来的。可说伤,她的肩伤早已近乎痊愈;说累,她连睡了将近二十日,再累也该够了;这病因也只剩『』了。君弃剑回来了,小涵终於能吐出这口气,这病必能不药而愈。 曾遂汴道:「医好了一个,还有另一个」说着,放眼望向院中西北角。 是屈戎玉的房间。 「哼哼!你很担心那一个吗?」李九儿蔑声问道。 曾遂汴嘿嘿一笑,道:「是男人都会担心的。」 李九儿道:「那你不去看看她?」 「闭门羹我吃多了。」曾遂汴耸耸肩,转向石绯道:「你吃过没有?」 「只有一次,和阿竹一起吃的。」石绯搔着头赧笑道:「这种东西,我可不敢自己去吃。」 「我都有叁次了,你才一次!」十几步外的房门忽然打开了,王道闪出身,迎上道:「是你没胆量c还是妻管严?」 另一边,堀雪也走了近来,但还离他们一丈便停下脚步,道:「若要说实在话,屈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句话,让其馀四人尽皆沈默。 对,很重要。他们现下正卡在是否要与聚云堂为敌的关键点上,君聆诗已经表示,此事要留给君弃剑下决定。而他们又知道,君弃剑每次下决定,怀空c瑞思c屈戎玉叁人的意见非常重要。 如今怀空已经不在,瑞思近来也表态置身事外,只剩屈戎玉一人。 他们仍然都认为,屈戎玉必定会要求君弃剑与聚云堂为敌。 将要与这南武林首屈一指的门派成为敌人,这对於眼下的林家堡来说,是大过天的事! 诸葛涵的房门打开了,君弃剑走了出来。 他看见堀雪,只道:「你果然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堀雪对这句话感到有点儿意外。 君弃剑点头,道:「我在湖口镇遇到聚云堂主,他告诉我,道镜领旗下『仅馀』的百名弟子进攻林家堡」 「这和雪会来有什么关系?」王道不解的问道。 君弃剑道:「河伯生前要对抗的一直是『倭族兵马』,可见河伯游历至倭国时,道镜必定是一个有能力调动倭国大军的人物,我们也一直以敌人将有数万军兵为前提来拟定战略。可结果来的只有『旗下百名弟子』,这就代表着在这几年之间,倭国极可能发生了政变,致令道镜失势。一个在政场上失势的人,必定连性命都难保,古往今来皆然,公孙c锺士季即是例子。可道镜还能领有百名弟子,让我认为他是一个视徒如子的人,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弟子,才会领着这百人一起在倭国内逃难。聚云堂主又说这百名弟子在我林家堡中一战尽灭,道镜仅以身免。既然如此,那么堀就是道镜仅剩的唯一弟子了。如果是我,想要保住这个弟子,与其将她带在身边,不如让她投靠中原的某个组织更为安全。但堀毕竟是倭族人,一般的汉人组织未必会接受。既然如此,唯有我与堀曾有过交情,林家堡便是最好的选择。」 堀雪道:「那么,你接受吗?」 「接受。」君弃剑叹道:「我和流风交换遗愿,他要我好好照顾你其实,若不是苏杭叁帮忽然介入,原本应该是让他达成我的遗愿」 「是吗」堀雪幽幽叹道:「我一直劝他,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和你交手。他却认为,这种时候才能让你有心与他决斗」 君弃剑只能摇头。 他很明白,无论在什么时候c什么地点,他都不想与流风决斗,一点都不。 「你先去见屈戎玉吧。」堀雪吐了口气,道:「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君弃剑颔首,移步行向屈戎玉的房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十九话 有所不为 ̄之叁 ; 来到房外,叩门两下,里头没有应声,君弃剑即自行推门入房。 众人见他已经进屋,都觉得他俩人的对谈并非一时叁刻能够结束,正准备散去,却见君弃剑又退出房外,王道咋舌道:「不会吧?连你都被轰出来?」 君弃剑走到近处,摇头道:「不是被轰出来,房里没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面面相觑。 他们只在战后隔日夜里看到屈戎玉进房后,二十日来那房门再没打开过。任何人去叩门问饱暖,房里也没一点声息,自然都以为屈戎玉闭门不出。怎料里头的人居然不见了? 「回梦堂已灭了,她还能去哪?」王道皱着眉,眼光不经意的扫过石绯与曾遂汴,疑道:「难道是像在鄂州的时候一样给掳走了?」 「这次不是,她是自己走的。至少离开林家堡,是她自己的意思。」君弃剑否定了王道的猜测,转而扫视众人一眼,道:「哪位愿意告诉我,回梦堂是怎么灭的?」 这件事说来很严重,非常严重,一时你看我c我看你,在场五人,没人愿意开腔。 「你说呢?」远处,元仁右走了过来,反问道。 君弃剑一怔,由元仁右的语气c神情看来,他心中所假想的答案 是对的。 君弃剑也待过几个月的回梦堂,他很清楚的知道,若果回梦堂下二十四子全师尽出,还加上堂主元仁右c云梦剑派掌门楚兵玄坐镇,已堪为『天下无敌』一词的具体存在。 这么一个天下无敌的组织,居然一战尽灭?刚从于仁在口中听到这消息,君弃剑着实十分震惊。 「你已经知道答案,我告诉你细节。」元仁右尽力保持着平静,缓缓说道:「景兵庆费尽心力,找到了屈师叔所创『回梦剑阵』的破阵法。回梦剑阵一破,我只得下令使堂下弟子分别捉对厮杀。回梦c聚云二堂弟子,在无外力影响的情况之下,实力都只在伯仲之间,万无其中一方全面溃败的道理。但聚云堂居然一次得到了二十柄难能一见的宝剑!」 二十柄宝剑。 听到这个,君弃剑为之震愕,一转头,正与堀雪四目交对,立即便证实了心里的想法。 是他自南宫府邸带出,在杭塘山麓遗失的那一篓剑。 元仁右没有理会,继续说完了最后两句:「因此二十柄宝剑之利,回梦堂下弟子兵刃尽毁,尽灭於聚云堂手下。吾师也因过於惊讶,给景兵庆抓到破,连中四十馀下重击,当场气绝」 君弃剑握紧了拳头,他的右掌中,有一条琴弦。 那是一条长四尺七寸的七弦琴琴弦。君弃剑并不是很懂音律,但是他的养父君聆诗则被称为『琴中圣手』。君聆诗有一张雕手素琴,使得君弃剑也很熟悉七弦琴的构造。他很肯定,这条琴弦是完整的,是琴主很细心的从琴上解下来的。 而这条琴弦,放在屈戎玉房里的桌上。那么,这条琴弦自然就是屈戎玉所有那把『焦尾琴』的琴弦。 这一条是最细c会发出最尖锐声音的琴弦。也就是去年七月时,发出了那一声『铮』,差点使得丐帮与回梦堂火拚的琴弦。 君弃剑捏着这条琴弦。它,就是屈戎玉的回答。 「有没有人在啊!」忽然,从大厅方面传来一声叫唤。那声音带点傲气c但又不敢太傲;有点嚣张,可又不会太嚣张。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要找主人的。君弃剑立即走向大厅。 走出十馀步,忽然一人从旁闪身截住他,道:「孩子,你有了决定,才好上堂。」是君聆诗。他已经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所具有的身份。 「我有决定了。」君弃剑应道。 君聆诗点了点头,父子俩并肩来到大厅。 厅上有叁个人,领头一人身着大红官袍,后头是两名小卒,合抬着一块由黄布覆盖的应该是板子。 那官员一抖手中黄绢,道:「你们是君聆诗,还是君弃剑?」 「都是。」君弃剑瞄了那卷黄绢一眼,道:「要宣圣旨?」 这时,原先在的诸人也都来到厅上,蓝沐雨也从大门外进来了。 「没错,是圣旨。皇上特令免跪。」官员清咳两声,展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君氏父子身有大才,助国安定江南有功,因不受国大禄,特赐扁额一块,悬於苏州林家堡厅门。并以上书为君氏父子共有之号。钦此。」阅毕稀旨,回头掀开盖在匾额上的黄布。 这是一块很大的匾额,长丈许c宽四尺馀,以金漆涂边,左右侧有龙凤雕c上下边有日月形,以行书大书四字,书曰『东皇太一』。 石绯在旁看得不明不白,疑道:「东皇太一是啥东东?」 「楚辞九歌之首」堀雪简单解释道:「是一种神,比太阳还伟大的神。由皇帝赐号『东皇太一』,那是把他们视为皇室的救星。」 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原本也都不懂,听了之后,皆是咋舌不已。 钱莹早就说过,君弃剑将来必不简单,果然没错! 蓝沐雨则是眼露钦慕。元仁右轻轻地笑了。 君弃剑也笑了。 这块扁额来得正是时候。 「接匾吧。」官员说。 「我拒收。」君弃剑道。 此言一出,全场都傻了。独有君聆诗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元仁右第一个有了反应,一个箭步冲到君弃剑面前,叫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怎么能不收?」 官员也吼道:「君弃剑,你疯了吗?御赐扁额你怎能不收!君聆诗,你是怎么教儿子的?」君聆诗一句『吾不为皇宫伶人』,天下皆知;相反的,君弃剑却曾受御令,现仍身负苏州县尉之职。故以官员第一反应,便认为君弃剑拒收匾额,是出自君聆诗的意思。 官员已怒不可遏,君聆诗倒露出一个微笑。 「是我自己不想收。」君弃剑道。 官员听了,道:「你觉得这名头太大,不好收吗?不必在意,皇上说你是,那你就是!尽管收去。」 此时,瑞思c宇文离c白重叁人也回来了,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瑞思一见厅中情境,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把手上的花瓶一把放到了白重头顶,任两个男人仍往后进行去,迳自停下脚步道:「我也觉得不该收。」 「就是这么回事。阁下请回罢。」君弃剑淡然道。 那官员急怒喝道:「你居然对钦差下逐客令!」 元仁右亦道:「你知道你在作什么吗!」 「绯,送客。」君弃剑没有搭理元仁右,这句定死了,无有丝毫转寰馀地。 石绯犹豫半晌,才走出几步,朝大门一伸臂,向官员道:「请。」 「林家堡全是疯子!」官员丢下这么一句,与两个差人又把匾额带走了。 钦差一走,君弃剑即以手势指示石绯关上大门,而后向元仁右道:「我很清楚我在作什么。在湖口镇,于堂主来找过我,表示有意问鼎。我评估过,聚云堂的胜算很大。既然如此,我自然不好再接受唐朝廷的美意。」 元仁右瞪大了眼,愕然道:「你你是说」 「不要与聚云堂为敌,对林家堡会比较有利。」君弃剑果断地说。 「他们是连本门师兄弟都下得了手的豺狼!」元仁右怒喝着。 「兵家原本如此,不是吗?」一边瑞思应道:「虽然我也不喜欢聚云堂,但我更讨厌屈戎玉!原本勉强接受她相处,就是因为她背后有回梦堂这么一个大靠山。如今这靠山已不在了,她拿什么资格要求林家堡为她冒奇险?」 元仁右听得额头已冒起了青筋,转视君弃剑道:「你也这么想?」 君弃剑道:「我自出道以来,除仲参之外,一直没有『绝对』的敌人。聚云堂是有实力彻底剿灭仲参的组织」 「够了!」元仁右一声怒吼,不觉指甲已刺入掌肉,嘴唇也被咬破。 血,不够红;他的眼更红。 怒意已至极点,愤怒之中还有悲伤 屈师叔,你原来还是看错了人! 他把火红的双眼直盯着君弃剑,看着这个他一直猜不透的小子 君弃剑接过那眼神,表现出自己的毅然决然。 最终,元仁右走了。 带着悲愤欲绝的心情c使着众叛亲离的身子,离开了林家堡。 元仁右一走,君弃剑将手中的琴弦收进怀中,便移步拉着蓝沐雨行往,甚至不给任何人表达意见的机会。 跟着,君聆诗也起身,经过王道身旁时,说道:「王小兄弟,半个时辰后,到君某房里来一趟。」说完也往回房去了。 之后,曾遂汴c石绯c王道c李九儿四人都望着彼此的脸,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四个字。 王道首先发腔道:「他怎么会想要支持聚云堂?怪怪,根本莫明奇妙!」 「你们反对投靠聚云堂吗?」堀雪在旁问道。 「反对!」四人同声道,连语气高低都极为一致。 曾遂汴跟着道:「聚云堂连同门师兄弟都能下手,投靠这种如狼似虎的门派不异於自寻死路!」 「阿汴,你居然会用成语」李九儿颇感讶异。 「这表示我真的很惊讶。」 堀雪转向瑞思道:「公主殿下,你觉得呢?」 「对,你为什么支持投靠聚云堂?」李九儿也问:「真的莫明奇妙!」 「我可没有说我支持聚云堂。」瑞思道:「我只是赞成不收那块匾额。」 石绯道:「既然聚云堂有心要取代唐朝,不收那块匾额,等於宣告不服从唐朝,也就是要支持聚云堂嘛!这点道理,连我都懂叶敛这次的决定真的太奇怪了。」 「我倒觉得很合理喔。」瑞思微笑道:「他最大的优点一向就是『冷静』,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他不是说了吗?他在湖口镇上遇过于仁在,于仁在也表示出拉拢之意。其实我认为于仁在一开始就料到,一旦让君弃剑回到林家堡,知晓了回梦堂是因聚云堂叛变而灭,他的拉拢行为只会更加深君弃剑对聚云堂的厌恶与敌意。于仁在就是希望让君弃剑失去理智,最好让他对聚云堂的存在深恶痛绝,就可能开始对聚云堂挑衅c甚至是挑战,如此一来,聚云堂便可以用『自卫』的藉口铲除林家堡。君弃剑拒收御赐匾额c气走元仁右,就已经初步断绝聚云堂进行对林家堡任何有害行动的藉口。换言之,如今的主动权是在我们手上,而不是聚云堂。君弃剑的表现非常理智与冷静。」 石绯听得一头雾水,问曾遂汴道:「汴哥,你听懂吗?」 曾遂汴没有回答,转视李九儿。 李九儿摇头。莫说她现下因连续十馀日长时间的照顾伤病患而有点失神,便是在精神状况极佳的情况下听到这番话,只怕也是不懂。 没人去问王道,不问也知道他不懂。 堀雪心里又一次由衷的赞叹。 这个回纥公主,只知道君弃剑『见过于仁在』c『拒收匾额』两件事,便可以延伸出如此复杂的推论与因果关系,果真不是简单的人物! 君弃剑将蓝沐雨带到,替她定了住在北侧的第五间房。第四间是阮修竹的房间。 林家堡厢房总计有叁十馀间,目前空房还是不少,但房中桌椅柜皆一应俱全。 他们进房才不过两个呼吸,后头白重抱着一床被褥也走进来,放到床上便走人了。蓝沐雨甚至来不及和他道谢。 「是你请他拿来的吗?」蓝沐雨疑道:「可是你回来后和他说过话?」 君弃剑摇头道:「没有。这是阿重的好处之一。等等他应该还会拿更衣用的屏风和茶具过来。若你还缺什么东西,到隔壁店去找阿竹拿便成了。坐了两天船,你应该不太舒服,先休息一下。」说完也要出房。 「啊等等!」蓝沐雨直觉性的叫住他,又迟疑许久,才道:「如果屈姑娘知道我来了林家堡,一定会很不高兴吧」 她本来其实想问,为什么不收那块匾额c又为什么要气走元仁右?在店时,她已经听阮修竹说过回梦堂全师尽灭的原因,她以为君弃剑一定会帮屈戎玉c元仁右报仇才是。但再转念一想,又相信君弃剑作事必然有他的理由,自己似乎不应该过问太多。犹豫一阵后,忽然想起去年七月在君山屈戎玉愠而致战的事,这也很重要,便提出了这个次等的疑虑。 君弃剑摇头道:「这不用担心,她已经离开林家堡了。」 蓝沐雨一怔,道:「难道她知道我会来气走了?」 君弃剑还是摇头:「不是。她早在我们回到苏州之前就已离开。」 蓝沐雨皱起眉头,忧心道:「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 君弃剑听得好笑,道:「她绑架过你,你还这么关心她?」 「你不关心吗?」蓝沐雨理直气壮地应道:「屈姑娘生得那么漂亮,既聪明c武功高强c家世又好,还救过你好几次不是吗?你能不关心她吗?」 君弃剑苦笑道:「好吧,说不关心是假的。但是就因为她既聪明c武功高强c家世又好,甚至还有本事救过我好几次,也不需要我去担心她。」 说完这一段,忽然发觉蓝沐雨直盯着自己的脸,又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是很奇怪」蓝沐雨似喃喃自语道:「你刚刚笑得好无力。人都有喜怒哀乐,我看过你哭,可是好像没看过你生气c更没看过你笑我是说很开心的那种笑。能不能笑一个来看看?」 笑 君弃剑沈默半晌,似乎培养了一下想笑的情绪,但终究还是摇头道:「不行,我现在笑不出来。」 蓝沐雨道:「没关系。不过你下一次要笑的时候,要让我看到喔。」 「可能得等很久说不准得等上一辈子。」 「不要!」蓝沐雨立即应道。几乎是和『一辈子』叁个字同声发出。 此时,白重左肩扛着屏风c右手端着一组茶具,走了过来。 「不想等那么久?我尽量。」君弃剑说完,便离开了。 白重在房里放好茶具c架好屏风,也走了。 蓝沐雨却是满肚子疑惑。 她明明想回答『等多久都没关系』,为什么会口不从心的说『不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话 又见南宫府 ̄之一 ; 依着吩咐,王道在元仁右离开过后半个时辰,来到君聆诗的房间。 君聆诗交给他一张纸,上面满满都是一到十六的数字,且看得出来,这些数字在纸上分布为十二个圆,从五至十六分占着圆心。其中,五至十六总计在纸上出现了正好各十二次,一到四等四个数字则只有各叁次。 王道看得一头雾水,搔着脑袋道:「猜谜我不在行,该找瑞思或叶敛才对吧」 君聆诗笑了笑,又拿了另一张纸给王道。 上面是这样写的 一为会客堂; 二为文贤院; 叁为武圣殿; 四为智得府; 此四者合称四院。 五为寒雨楼; 六为迎荫阁; 七为落叶庭; 八为御寒亭; 九为彩云轩; 十为群玉山; 十一为宴燕居; 十二为静竹轩; 十叁为望晨厅; 十四为绛霞馆; 十五为霁月楼; 十六为白翮阁; 此十二合称十二楼。 王道这会子也看懂了,笑道:「喔 ̄这是地图嘛!这是哪里的地图?」 「君某先说明为何要给你这张地图。」君聆诗说着,也从书案旁移步到房中的圆桌,并且斟了两杯茶水,道:「坐下吧。」 王道依言就坐后,接过茶杯,便听君聆诗道:「王小兄弟,你一直都觉得,弃剑他回来之后,必定会立即将聚云堂视为最大敌人吧?」 王道断然道:「当然!那些连自己同门师兄弟都可以下手屠杀的家伙,就算不是看屈小姐的面子,我也不能容忍他们的唯利是图!」 君聆诗微笑道:「你果然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其实弃剑是已经决定要全力对付聚云堂无疑」 「这我知道!」王道抢腔道:「刚刚瑞思已经说过了。只是我不太明白,既然要对付聚云堂,为什么要气走元堂主?像元堂主那样可以一个打十个的高手走了,我们损失不是很大吗?」 君聆诗道:「君某便明说了罢。王小兄弟,或许你自己还没有感觉到,其实你现在已经不会输给元堂主太多。甚至可以说,若你同石小将军联手与元堂主过招,元堂主便必败无疑!你曾经打败赤心,依君某的眼光来看,赤心的实力约与丐帮的黄长老齐相伯仲,换言之,你其实已经堪与黄长老比肩了。四年前元堂主於君山与黄长老的一战,黄长老虽然落败,却也只输了一招」 说到这里,君聆诗发现王道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便问道:「你不敢相信吗?」 王道连连摇头,道:「这个嘛,我知道无忧先生不会唬我,只是我也晓得自己的资质不怎么样,从来没想过」 「没想过自己几乎将跻身天下间一流高手之列吗?」君聆诗微笑道:「或许你的资质的确称不上出色,你能在这四年间进步如此神速,关键不是在於你的天赋,而是经历这四年间,你和石小将军c宇文驸马一起与弃剑赴汤蹈火,从夜袭摧沙堡开始,其间又经历庐山集英会,还曾经与云梦叁蛟的河伯c楚掌门交过手,甚至我听说你一开始与道镜交锋时,也并未落於下风你可知道,这些阵仗,每一处都足以让一个英雄豪杰死上十次,但是你都撑过来了。因为每一次你都知道没有胜算,所以每次与那些高手正面对决时,你总是抱着以命搏命的心态出招,这种心态可以令你在敌人眼中变得更为巨大,也令你更有气势。如果你的对手是像赤心那样畏死的人,即使对方的实力是你的五倍c十倍,你也有本事与他打成平手。」 王道听得一脸疑惑,道:「我不知道耶,我只是觉得,既然要打,那是拚尽全力去打也就是了。」 君聆诗道:「就是这四个字,『拚尽全力』!黑桐前辈就是看出你有这种素质,才会将『镇锦屏』传授於你。镇锦屏乃天下五大剑艺之一,号称『勇冠军中剑』,讲究的是『一招休一敌』,每招每式皆要求全力施为,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便不可能发挥它的真正威力。」 王道这会子连连点头了,若要讲『镇锦屏』,那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石小将军的资质是比你优秀不少c宇文驸马则是天生神力,依君某来看,如今你们叁人应是不分轩轾。在一对一的情况来说,聚云堂的『戎』字辈弟子理应不会是你们的对手。但是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那么单纯了。」 王道原本已经听得信心大增,君聆诗这么话锋一转,他也怔了一下,疑道:「怎么说?」 君聆诗道:「黑桐前辈应该告诉过你,由於『镇锦屏』的要诀便是极强的力道,若遇到兵刃对击的情况,很容易造成兵刃受损c甚而断裂。」 王道点头道:「对,所以他建议我使用比较不容易损坏的宽刃重剑。而且使用宽刃重剑,也比较有机会击毁对方的兵器。」 「如果对手是聚云堂的『戎』字辈弟子,击毁对方的兵器已经不可能了!」君聆诗断然道:「而且你手上的宽刃重剑也将不堪一击!」 王道傻了,即使他的脑袋不太灵光,甚至可以说有点鲁钝,也能从君聆诗的语气察觉出严重性。 君聆诗仍自续道:「不只是你的宽刃重剑,宇文驸马的九环刀c石小将军的齐眉棍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王道也想起来了回梦堂门人手上的剑齐声尽断的那一幕 「那二十柄剑真的那么厉害?」王道疑道。 君聆诗起身,将挂在墙上的长剑自剑鞘中抽出,回到桌旁,将剑刃朝下高举,然后放手 几乎是无声无息地,长剑贯穿桌面,直没至柄! 王道看得瞪大了眼c嘴巴也合不拢了。 半晌后,他才讷讷地道:「可是这把是无忧先生的剑,聚云堂弟子的剑应该没有这么锋利吧」 君聆诗神色凝重地将长剑从桌上抽起,道:「那二十柄剑,与我这一把,是同一个人铸造的」 王道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 如果对手的兵刃真的都如此『削铁如泥』 「其实内功卓绝之辈,可以使飞叶化为利刃。譬如楚掌门的『破云散雾势』,甚至能以其血肉双掌绞毁钢铁,如果他使用兵刃,即使只是一柄木剑,也可变为绝世神兵。但如此造诣,起码也得苦修五十年方能有成。我们不可能与聚云堂耗上五十年,眼下最快c也最有用的方法,便是让你们也取得能与聚云堂手上那二十柄剑争锋的利刃。」 「就是这里吗?」王道紧捏着手上的两张纸,道:「无忧先生,你还没说这到底是哪里的地图?」 翊日,王道与石绯c宇文离c白重四人一同出门了。 他们离开不久,君弃剑进到君聆诗的房间。 君聆诗脸色立即沈了,盯着儿子的眼神,佛似他是一个顽劣乖张的不肖子。 君弃剑也低着头不出声,十足忏悔的模样。 父子俩立了将近一刻钟,君聆诗才出声道:「是不是很遗憾c很惭愧?」 「是」 「还是你仍未能完全掌握驭使体内气机的方法?」 「虽然『劲御仙气』的要诀无法全通,但璧娴已经教我以『游梦功』心法运用,我知道如果我想,随时都可以杀人於无形。只是,这方法原本是要用来对付道镜,我不想把它用在流风身上。」 「当年我上到灵山顶,面对着敕里的心情,与你在长江舟上面对流风的心情如出一辙。我知道这一生终有一天必将与他以敌人的身份相见,避都避不了。可是因为个人情感,使得我无法真正狠下心全力对付他。我当时也觉得没有什么,反正最后活下去的人一定会是他但这世上有太多太多不可掌握的变数,他走了之后,我后悔了,深深感觉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这些我都告诉过你,是不是?痴儿,你居然重蹈我的覆辙」 「我没想到苏杭叁帮会在那个时节去插手」 「那是可以预料的。或许这一点我没有资格教训你,但女人心就是这样大部份的女人不会管你有什么希望c理想c抱负,只要让你能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以为天下父母心也是如此。」君弃剑苦笑一声:「否则二爹也不会传檄二十一水帮联盟。若非如此,邗沟c江南河二帮未必会陪同太湖水帮冒险。」 「或许吧。」君聆诗也是苦笑。 这父子俩个都很清楚,苏杭叁帮之所以介入长江船上的六人之战,最初的起因,便是屈戎玉可能是『要求』c又或者『央求』太湖水帮的许少帮主前去助阵。毕竟他们原本的假想敌,是拥有千军万马的倭族军队,虽说以白重c蓝娇桃c君弃剑叁名林家堡最精锐者突袭攻坚,是走奇兵路线c攻敌之不备,但究竟还是过於勉强,屈戎玉才会私下请太湖水帮出手襄助。纵使事后发现当时楼船上的人马并非倭族军队,而且已经判断出有神宫寺流风在场,她也清楚神宫寺流风与君弃剑的一战不可避免,却没有发出行动中止的要求。因为神宫寺流风曾经重创黑桐,以她的立场来看,能够确保君弃剑平安归来,才是第一要务。 这一点,君弃剑多少能够理解。虽则流风因此阵亡,他也没有办法怪罪屈戎玉的插手。 「就算屈姑娘没有私心,你也还不能死。」君聆诗说道:「你也看到小涵的情况了。遑论接下来的局势仍然需要你。」 「如果璧娴在,她也会采取一样的作法。若果没有他们四人和阿桃,对敌聚云堂是完全不可能。」 「棋局已经布好」君聆诗说到这,站起身。 「二爹!」君弃剑忽然正色道:「虽然你还不愿意说出来,为什么仲参对我们的敌意如此之重我可以肯定,那家伙并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的敌人!」 君聆诗没答腔,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话 又见南宫府 ̄之二 ; 君弃剑才步上石桥,李九儿立即迎了上来,那脸色绝对不是来招呼他吃饭。 「阿汴呢?」君弃剑没等她开口,先行问道。 李九儿怔了一怔,她没想到会被抢腔,须臾方才应道:「他去追无忧先生了王道c绯c小白和阿离都一声不吭的出门了,现在连无忧先生也走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对手是聚云堂,怎么可以在这时节」 君弃剑打断道:「九姐,麻烦你把阿汴追回来,他不可能从二爹口中问到任何事;还有,请瑞思和阿竹也一道来吃饭。」说完便朝饭堂走去。晌午了,的确已经到吃饭时间。 李九儿愣了一下 ̄这小子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要吃饭,甚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好几个月,同桌吃饭的次数只怕也不超过十次。听阿汴转述元堂主的说法,他自从在回梦汲元阵中捡回一命之后,可以长期『辟』,对身体也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今天刮的是什么风? 还是,单纯因为今天的午饭,是蓝沐雨来到林家堡的第一次主厨? 李九儿想起了正事,忙喊道:「小涵说要找你!」说完便动身去找人了。这边君弃剑听说,拐了个弯,走向诸葛涵的房间去。 君弃剑一进房,便看到诸葛涵半身靠着墙坐在床沿,虽然脸色仍不太好看,比起昨日面无血色c奄奄一息的模样已经好太多了。 「哥,我听九姐说,璧娴姐姐走掉了?」诸葛涵问道,声音还很虚,但至少已不是有气无力。 君弃剑只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璧娴姐姐去了哪里吗?她四个结拜兄长都死了,她也不可能再回到回梦堂或聚云堂她还能去哪」 君弃剑犹豫了半晌,朝门外看了一眼,没人,但他仍关上了门,才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说道:「她应该在太湖。许少帮主还年轻,前几次见到璧娴,他的眼神便已有异。我想璧娴一定也察觉到,所以她才挑上太湖水帮,请许少帮主带人往长江助阵。」 诸葛涵一听,脸色立即沈了下来,道:「哥,我也听说过,你一开始在灵州劝退马重英的时候,是和一个姓魏的姐姐在一起的。后来璧娴姐姐来了,才把魏姐姐气走的现在你知道有其他人想和你抢璧娴姐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湖离这才不过几里,你应该跑一趟把璧娴姐姐找回来啊!唔咳」 君弃剑艰难的摇头道:「我不能去现在不行。你身体还未全好,话说得慢些。」一边说着,同时伸手在诸葛涵背上轻抚了两下。 这也奇了,不过抚了两下,诸葛涵顿感神清气爽许多,即又问道:「是因为沐雨吗?你怎么还敢把沐雨带回来?那时在君山就差点搞得不可收拾了!魏姐姐只是单纯的被气走吧!现在璧娴姐姐是有人要和你抢了,不是更严重吗?你这样见异思迁c这样漠不在乎,我怕真的有一天,璧娴姐姐会和你说再见!」 「你比较喜欢璧娴吗?」君弃剑苦笑反问。 「我也一样喜欢沐雨,毕竟在鄱阳剑派待了十年,只有她和阿竹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不是这个问题,不管哥你喜欢谁,我就会去喜欢谁」 「那就好了。你可以走吗?一起去吃饭。」君弃剑打断道,伸手便将她扶下床。 同时,一直伏在床边的药师小狼也立即跃起身,在床尾柱上拍了一爪子,柱勾挂着的披衣即飘落在它的背上。它又叨起放在床尾的绣鞋,走到诸葛涵身前。在诸葛涵穿好披衣与鞋子后,把自己的背让诸葛涵靠着行走。 小狼原本便硕大高壮,它的背几乎到了君弃剑胸口c也与诸葛涵肩膀同高,对诸葛涵来说,小狼的背与一堵墙一样坚实可靠。 倒是君弃剑见此情景,不禁一愣。 小狼极为桀骜傲慢,过去能驯服它的人,只有寒星而已。为了让小狼接纳他这个『师父』,寒星可又花过不少功夫去『说服』它。可现在,堂堂的药师小狼居然自愿成了小涵的宠物 或许是它在小涵身上嗅到了与寒星极为相类的味道? 小狼用它灵巧的爪子拉开房门后,诸葛涵忽然驻足,回头道:「哥,沐雨真的很温柔,擅长女红c进了厨房比我还能干。只是」说到这,小狼转颈在她身上磨了两下,似乎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诸葛涵轻叹了口气,与小狼一齐向饭堂走去。 君弃剑也跟着走。 只是? 和璧娴比起来,就像水酒与善酿吗? 我还欠璧娴几条命呢? 见异思迁c漠不在乎 再见吗 进到饭堂,瑞思c曾遂汴c李九儿c阮修竹c蓝沐雨c堀雪等人都已到了,再加上君弃剑与诸葛涵,共有八人。说来似乎不少,但比起林家堡原有的人口而言,似乎又该嫌少。 看到诸葛涵,蓝沐雨第一个起身扶她坐上了主位的靠背椅。 君弃剑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入座起箸,开饭了。 他吃得很快c吃得很自在c吃得若无旁人。 在座之中,只有堀雪与他一样开始进食。诸葛涵也有吃,但大病尚未痊愈,食欲不是太好,她送进口中的饭,可以用『粒』来计算。 君弃剑吃完第一碗饭后,将碗递给坐在饭桶旁的蓝沐雨,示意还要。同时向桌旁支箸未动的瑞思等人道:「气氛别这么凝重,我不能保证在今日之后,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这样同桌吃饭。」 曾遂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无忧先生为什么走了?在这个时节,我们很需要他啊!」 「因为中原传说,『诗仙剑诀』是云梦剑派的最大克星吗?」堀雪放下了碗筷,道:「当今世上,能使『诗仙剑诀』的,就只剩无忧先生了。」 「二爹已经开始扮演他的角色。」君弃剑回道:「他现在演的是嫉恶如仇的天赋异才;我则是畏惧强权的不肖子」 瑞思冷笑道:「嘿!好一对权谋父子!那么,你想让我们要演什么?」 「弃暗投明c自谋生路的流浪者。」君弃剑坦然道:「接下来,我们要分开行动。待会吃完饭后,你们便去收拾细软,『脱离』林家堡。」 「脱离?我们能去哪里?更何况,小涵现在根本负担不了长途跋涉!」阮修竹拍桌怒道:「你下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可行性?!」 君弃剑摇了摇头,道:「不是全部,小涵和雪可以不用走。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小涵眼下唯一的亲人,我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道镜也要求雪留在林家堡,而且孤身一人离乡背井,她是真正的无路可走。她们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留下。」 「把话说清楚吧。」李九儿道:「我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清楚离开后该作什么事c会面临什么事」说出这句话,她自己怔了一下。 『面临什么事』,不知不觉地,她竟已开始认定君弃剑这个后生晚辈,具有掌控大局的能力了,即使对手是聚云堂 君弃剑道:「回梦堂之强我们亲眼见过,聚云堂能打败回梦堂,实力无庸置疑。面对着这种敌人,我想无论是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承认若打团体战,或许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是聚云堂的对手。但也没有人会说含景兵庆c于仁在在内的聚云堂众二十二人,便是天下间最强的二十二人」 瑞思原本心里就有底,说到这里,曾遂汴与李九儿也听懂了。 阮修竹仍然不解,又问道:「既然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是聚云堂的对手,那除了我们自己之外,更应该去拉拢其它组织」她说到这,忽然住口了,因为诸葛涵以手势暗示她住口。 君弃剑笑了笑,道:「这种打法,死伤必定惨重。聚云堂众所以坚而难摧,因为他们长期以来一起练武c习兵,吃喝拉撒睡无一不是同进同出。对敌之时,彼此之间都了解同门的优缺点,再加上有于仁在c景兵庆从中统合,各个截长补短,成就了一个极为完整c毫无弱点c堪称无敌的组织。但是,我并不认为随意一个聚云堂下弟子,就有打败阿汴的本领。」 换言之,既然团体战没有胜算的话 游击战法,各个击破! 曾遂汴与李九儿对视一眼 ̄是啊,当初他们在锦官当『贼』时,就从来不与衙门的大队正面交锋,孤身一人遇到『特约巡捕』魏灵也是能避则避,打游击从来就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法,怎么他们一直都没想到? 「接下来的作战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元堂主离开时就已启动,等你们也离开之后,则布局完成。第一阶段旨在使聚云堂产生疑心,以为我们已经分裂。但聚云堂知兵之名天下尽晓,他们没有这么容易中计,所以我完全不能有任何行动,甚而必须在某种程度上配合聚云堂,你们则必须紧锣密鼓地四处号召抵制聚云堂。这一阶段持续的时间长短不定,必须视聚云堂的反应作反应,这一阶段的执行期间,由瑞思全权处置。第二阶段,等到聚云堂信以为真之后,应该会开始派出少量人力监视并阻挠c破坏你们的行动,你们在这一阶段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要察觉对方的存在,并逐渐削减其战力。当然」 「当然,你不认为随意一个聚云堂下弟子就有本事打败我,却也不代表他们派来的人真的打不过我。」曾遂汴接腔道。 君弃剑继续说道:「不差。这一阶段的作战如果成功,则进入第叁阶段:聚云堂必定派出更多更强的弟子来对付你们。这一波会是聚云堂的主力,将由王道c绯c阿重c阿离四人负责。相对的,如果你们在第二阶段的作战无法有效的削减聚云堂的战力,而使他们四人负担相对加重,则他们四人的处境便岌岌可危。但无论如何,我同样也无法保证他们一定能挡得住这一波聚云堂的主力为了增加些许的获胜机率,二爹才会让他们四人到南宫府。 「如果前叁阶段的作战都成功,就只剩下景兵庆c于仁在这两个人,由我和二爹来负责」 君弃剑的话声断了,听话的人,包括阮修竹在内,个个面色凝重。 不管是哪一个阶段,都极可能有人从此永诀。 而且任一阶段失败,便会致使接下来的作战无法继续执行。若果不除掉景兵庆c于仁在这两个主谋,这个作战便也不具有任何意义 这条战术说来破绽一堆c胜算渺茫 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才可恨! 「他妈的!」曾遂汴大叫一声,抓起饭碗开始猛扒。 李九儿端起碗的动作显得有点迟缓,阮修竹根本已经有点喘不过气。 君弃剑这才将蓝沐雨早已帮他盛好c已经半冷的一碗饭移到面前。 「你要阿桃的鸽子吗?」瑞思问道。 她的一笼鸽,只要让某人喂过其中一支,之后即使相隔千里,那支鸽子也能找到某人。 君弃剑略作思索,点了点头。 原本不想将阿桃扯进这场与他可谓『毫无关系』的死战中,但仔细想想,至少还有一个地方需要他。 「还有什么要建议的吗?」瑞思又问。 君弃剑摇头了,道:「交给你。」 「木鱼,饭!」曾遂汴忽然伸手递碗喊道。 李九儿随即在他后脑刷了一掌,骂道:「什么木鱼!没礼貌!」 「随便啦!」 蓝沐雨笑着接过了空碗,满满的盛回一碗递回给曾遂汴,同时问道:「好吃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话 又见南宫府 ̄之叁 ; 洞庭湖口。 fu发布  王道c石绯c白重c宇文离四人所驾的舱船停住了。 fu发布  「真的停住了」宇文离满脸不可置信。 fu发布  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这里是洞庭湖口,没有人在操桨,这么一艘没有锚c船舱也仅堪两人躺下的小船,应该会顺着湖水流动而进入长江本流,可是它真的停住了,纹风不动。 fu发布  四人南望湖水c北望江水,发呆了好一阵子,石绯开口道:「接下来呢?」 fu发布  王道摸出君聆诗所给的另一张纸笺,拿在手上摊开照念道:「於湖口交界处滞泊,待一个月一波的水流将舟送入长江本流,而后顺流而下,直至彭蠡湖,待过湖口十里,右首河道中见一大石,於石后两丈靠岸。此途中,船离岸不得少於叁十丈」说到这,他望望日头,道:「一个月一次的『月经流』,是在每个月一日的午未之交今天是五月一日没错,再一刻钟就到未时了。」 fu发布  「不能近岸?」宇文离瞪大了眼,道:「这里到彭蠡湖有一千里,河道有一千五百多里小白,我们以前行商时,这条河道要花上差不多两天吧?」 fu发布  白重颔首道:「嗯,至少一天半。我们的船上现在没有粮食。」 fu发布  石绯道:「那就是说,虽然可以喝河水,但是我们现在开始,要捱饿一天半了」 fu发布  「午餐都还没吃耶!」王道哀怨道:「我现在就觉得好饿耶!」 fu发布  「钓鱼怎么样?」宇文离提议道。 fu发布  其馀叁人都点头表示赞成,但宇文离马上又道:「我可不会钓喔。」 fu发布  白重跟着耸肩。他原本是泾州人,属於黄土高原地域,少年时因仆固怀恩之乱,被回纥人掳到塞外,成了奴隶。在成为瑞思的贴身侍卫c随同来到中原各地当行商之前,他的生命与河流几乎是绝缘的。 fu发布  石绯也摇头。他生在吐番首都逻些城,那是高原地形,雪就见得多。虽然在城北河谷就有一条雅鲁藏布江,但那条河不是因融雪成水而过於湍急,不然便是天寒地冻冰封千里,当然不适合钓鱼。 fu发布  王道看着他们叁人莫可奈何的表情,嗤嗤笑了起来,道:「这次看我的。」 fu发布  「灵州有河吗?说你会牧羊赶狼我就信!」石绯不屑道。 fu发布  「牧羊赶狼我当然会,不过这也不代表我就不懂钓鱼耶!」王道反驳道:「我七岁那年,我家的羊毛收成好,我爹娘带了我一起到了蜀中成都钱家谈那一季的毛料买卖,我就是那时认识钱莹师父的。爹娘要回去时,看我和师父处得好,就让我留下多住些日子,说好过年前再请钱家派人送我回灵州。我在成都多住了一个月,有次师父带我出城玩,在城外碰到了梅老大c阿汴c九姐,那也是师父和他们叁个第一次见面。梅老大待我也顶好,后来常带我到都江堰去钓鱼耶。他告诉我说,第一次天宝战争那年,他才四岁就死了爹娘,就是靠着钓都江堰的鱼才活下来。后来第二次天宝战争,他在逃难时遇见阿汴和九姐,那时阿汴叁岁c九姐才刚生下来不久,也是靠着都江堰的鱼,他们没有饿死」 fu发布  王道说到这儿,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宇文离笑骂道:「妈的,你这家伙真是正经不得。」 fu发布  王道笑笑搔了搔头,道:「要钓鱼总得有鱼竿耶,找到鱼竿再说。」 fu发布  四人於是开始在船上翻找。这艘小舟头尾不过十步c宽不过八尺,不一会儿便翻遍了,找到最像鱼竿的东西,是船尾的那根桨。 fu发布  「妈的!快上岸找鱼竿去!」宇文离大叫道,才一叫完,原本不动如山的小舟晃了几晃,开始往北移动,不一会儿便进入了长江本流。 fu发布  四人面面相觑,又兼面如死灰。 fu发布  王道的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fu发布  然后,犹如唱和一般,宇文离c石绯也开始练习腹语术。 fu发布  这波『月经流』的流速颇急,是夜,他们已能在北岸眺望到鄂州市镇。 fu发布  其时华灯初上,码头已摆开了夜市。摊贩叫喝喊卖之声,他们在相隔数里的水上也依稀可闻。 fu发布  此时鄂州虽仍算不上一等大城,但由於位处汉水c长江交接处,该有的南北物产也都不缺。更何况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碗饭碟肉c或是一尾鱼 fu发布  故此,他们虽然口渴,也不必去喝河水,口水足矣。 fu发布  这也是一种『口若悬河』。 fu发布  「好饿耶」王道望着犹如火烧河岸一般的灯亮连环,连连哀道:「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 fu发布  石绯道:「我们聊天吧,反正顺着这月经流,也不必操桨。」 fu发布  「聊什么」王道半躺在船舷,说了这叁个字之后,又继续:「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 fu发布  石绯道:「你中午还没说完吧?后来梅仁原和阿汴c九姐怎样了?」 fu发布  王道忽然有精神了,猛地坐正身子,道:「梅老大说他钓了几年鱼,十二岁那一年,在堤边遇到了一个穿黑袍c像道士的人。这个人很霸道,硬是跟到他和阿汴c九姐住的木架茅屋去,还每天不准他去钓鱼,只逼他练劈柴c练呼吸c还要跟着练把式。这个人真的很怪耶,练劈柴也不给斧头,只给木棍,而且还要练到把柴给劈碎了才算数」 fu发布  宇文离猛地打断道:「慢慢!你刚说,练呼吸?」 fu发布  石绯也道:「练劈柴,要用木棍把柴劈碎?不是劈开,是劈碎?」 fu发布  「对!很怪耶!我当时也不相信,不过梅老大不会骗我。」 fu发布  宇文离双手抱胸c石绯不断搔着头。 fu发布  他们的印象中,都感觉这种事自己好像也作过 fu发布  「是黑桐吧。」白重出声道。 fu发布  王道c石绯c宇文离叁人闻言,身子皆是一震,半晌后同声叫道:「对!一定是他!」 fu发布  石绯完全忘了,他和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到河北卖艺时,在长安遇到黑桐。当时黑桐以口传方式教授王道使『蜀道难』打败了赤心。那晚在客栈里,黑桐曾经说过,他的确曾传授梅仁原『镇锦屏』。 fu发布  「难怪耶!」王道恍然大悟,道:「难怪梅老大说他后来只要用木棍在水面上打个几下,鱼就会自动晕死浮到水上让他抓。后来他也不用到都江堰钓鱼了,都直接到泯江去『打』鱼!他露过一手给我看,我当时还觉得很不可思议耶!」 fu发布  「练了镇锦屏用来『打』鱼嗯」石绯皱着眉头喃喃说道:「好像太浪费了点」 fu发布  可是除了他之外,宇文离c白重c王道叁人的神色却表示,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fu发布  这也难怪,出身原本就不同,所以没有人搭石绯的腔。 fu发布  石绯看了他们叁人的表情,道:「王道原本是灵州孤儿,也就算了,小白离哥你们俩是怎么了都饿过肚子?」 fu发布  白重没说话,别过了头。 fu发布  宇文离叹了口气,道:「原本我在回纥也是个大力士」 fu发布  「那不很好吗?」石绯道:「我听说过,回纥人最敬重大力士c战士c剑士这叁种人。」 fu发布  宇文离道:「妈的,是不怎么好。回纥敬重这叁种人是没错,不过其中大力士的人数最多,我那个部落五百多人,就有一百人和我一样被称为大力士。再加上我家没羊没马,我也是很小就没父没母,是给人家放马过日子的,要尊敬也轮不到我。要不是我运气好,遇到老婆欣赏我,说不定现在还在给人家放马。」 fu发布  石绯点了点头,转向白重道:「小白,你呢?剑士应该是最受尊敬的吧!赤心号称回纥第二剑士,也作了驻唐大使瑞思说过,你是回纥第叁剑士,怎么没你的份?」 fu发布  白重没有回答,他不想回答c不想去想起。 fu发布  宇文离低声道:「阿重是汉人他原本是被抓去当奴隶的。也一样是老婆欣赏他」 fu发布  石绯『喔』了一声,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 fu发布  「是仆固怀恩造反那时的事吧?」王道出声道:「我也是,那年过年前,钱家派了人送我回灵州,都走到了原州才听到消息,仆固怀恩联合回纥c吐番要进攻长安,灵州成了战区。负责送我回家的那个人听到这件事,吓得自己跑掉了。我一直捱到吐番c回纥联军撤退,才自己回到灵州。等我回去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fu发布  讲到这件事,宇文离还无所谓,石绯已经噤若寒蝉c不敢吭声。 fu发布  「不过,我们都熬过来了耶!」与之前所说的话内容不同,王道仍笑颜逐开地道:「我们现在都有家了耶!」 fu发布  刚说完,忽然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fu发布  王道立即虚脱了,半躺在船舷又是连声叫道:「好饿耶好饿耶好饿耶」 fu发布  「打鱼吧!」白重道。 fu发布  听到这句话,王道又坐起身,与宇文离对视了一眼。 fu发布  是啊!怎么就没想到?梅仁原练会了『镇锦屏』,要鱼就不用钓c也不用捕,只消用木棍击打水面便成。如今他们也会『镇锦屏』,梅仁原做得到,他们当然也可以! fu发布  两人立即一跃起身,双双站到了船舷边掣出兵器盯着水面。 fu发布  「不行!」白重看他们就要出手,忙出声制止道:「你们出手的力道太强,直接打下去一定翻船。要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fu发布  宇文离依言到了右舷,王道待在左舷。白重又道:「准备好,听我出声,一起动手。」 fu发布  两人都应了好。白重吸了口气,喝道:「打!」 fu发布  『啪拉』一声巨响,一刀一剑同时击打在水面上,船身连连震摇了几下,但幸未翻覆。 fu发布  接下来四个人都盯着水面,等待死鱼浮上。 fu发布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王道颓然坐倒,道:「不行啦,现在天黑了,鱼都躲在水底睡觉了」 fu发布  「噤声!有!」白重道,他耳力极佳,听到了有物体浮上水面的声音。 fu发布  跟着,他转望船尾方向,果然,在船行过的水痕左右出现了两个亮白点,分明便是翻白肚的鱼! fu发布  「真的有耶!」王道兴奋的跳了起来。 fu发布  「可是我们忘了一件事」石绯垮着脸,道:「我们的船顺着水流在走,又不能停下来这样等死鱼浮上来,我们要怎么去拿它?船上又没有鱼网!」 fu发布  「有鱼叉。」白重指着石绯脚边的齐眉棍道:「你到船尾去,把死鱼刺上来。」 fu发布  「对喔!」有了一线瞩光,石绯也有了精神,提起齐眉棍几个大步便冲到船尾,摆开了捻丝棍的架势后,回头叫道:「准备好了,来!」 fu发布  於是王道c宇文离在船首一左一右,依着白重的指挥出手『打』鱼,石绯则在船尾『刺』鱼。 fu发布  如果让教授他们镇锦屏与捻丝棍的师承黑桐c黄楼见了这情形,可能会痛哭流涕,他们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fu发布  连刺了八尾鱼之后,石绯叫道:「够了够了!再刺下去,我的右手就要废了!」 fu发布  船首王道c宇文离二人听说,也双双坐倒。他们原本已饥肠辘辘,浑身剩没几两力气,为了打鱼吃才把吃奶力也使上了。打了这一阵,早已浑身虚脱。 fu发布  「你们休息一下。」白重说完,便到船尾提着八尾鱼走进船舱。 fu发布  石绯也到了船首坐下休息。 fu发布  不一会儿,白重又出到船首,道:「有个问题」 fu发布  「刚好八尾不是吗?我专挑了大小差不多的刺上来,就一人两尾啊。」石绯说道。 fu发布  白重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我是想问,你们可以吃生鱼吗?」 fu发布 fu发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话 又见南宫府 之四 ; 小舟终於靠岸了。 fu发布  四人登岸后,石绯道:「我们可不可以先填饱肚子,再去找那个什么南宫府啊」 fu发布  白重随同瑞思c宇文离在中原当了几年行商,对於各处地理十分了解,当即道:「忍着点,往东南走几里就到宣城。」说完便朝东南行去。 fu发布  先吃饱,这个提议相信没有人会有异议。 fu发布  四人走了一阵,白重心里计算着,是该看到宣城了,可别说是城,沿途连一户人家都没看见,有的只是树。 fu发布  若是河岸的防树林,未免太广了一点。 fu发布  有点诡异。白重正待出声示警,王道忽然打了个喷嚏。 fu发布  「妈的,好怪!忽然变冷了!」宇文离拉了拉身上的麻布衣,道:「江南的五月哪有这么冷,简直哈啾!」 fu发布  石绯开始发抖,缩着身子道:「逻逻逻些的五月都没这么冷」 fu发布  「我想到一句成语了耶!」王道笑道:「这就叫『饥寒交迫』!」 fu发布  「妈的,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宇文离骂道:「我们是不是迷路啦?」 fu发布  白重摇头道:「不可能,方向没错,这两天船一直是向东的。」 fu发布  说到方向,四人同时抬头,欲以日辨位。 fu发布  这一看才发现,江南的树林多繁密,身在林中不可见日,但他们仍可从叶缝中见到江南五月的太阳,很大c也很亮。 fu发布  「针针针针叶林耶!」王道吓着了。 fu发布  「这里是东北?!」宇文离也惊道。 fu发布  他们没有去过东北地方c没有出过东北关外c也没有看过几次针叶木,但由於出身因素,他们拥有丰富的求生知识,对树木的了解倒是不少。 fu发布  眼前所见已非江南的阔叶植物,而是东北关外或高山上才有的针叶植物。 fu发布  四人面面相觑怎会这样?一个时辰前,他们才刚经过彭蠡湖口;怎么一个时辰后,却到了东北? fu发布  这根本是活见鬼!石绯颤声道:「我们要不要回头啊」 fu发布  王道与宇文离对视一眼后,同时点了点头,举步便要往回走。 fu发布  「我收回前言,宣城很远。」白重指着东南方道:「南宫府,很近」 fu发布  馀叁人闻言,顺指望去,只见眼前的树林更加繁密,大部份的树干之间仅能容孩童通过,但其中偏偏又让出了一条路,很明显c却看不到尽头的路。 fu发布  四人一齐呆望着那条路。 fu发布  他们对於南宫府邸的主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听都没有听过。但即使鲁钝如王道者,还没进到南宫府,也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位人物的高深莫测。 fu发布  「南宫府,很近。」白重又重覆了一次,举步向前。 fu发布  后头叁人也跟上了。他们顺着这条路拐了几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扇古旧的大门。 fu发布  门上的匾额金漆已脱落了八成,但『南宫府邸』四字仍旧鲜明非常,简直便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fu发布  「出现啦!」宇文离说。 fu发布  「好像又变暖了。」石绯说。 fu发布  白重上前伸手推门,这门很轻,与它的体积不成比例。 fu发布  门开后,看到的便是一般大户人家的正厅,正厅与大门之间原来没有庭院。 fu发布  其实还是有,那一片针木林便是南宫府的前庭。 fu发布  四人进门后,王道摸出了南宫府内的地图,道:「无忧先生说,到了之后,先到武圣殿现在的南宫府,只有武圣殿有人了。」说完便在前领路,向行去。 fu发布  经过正厅『会客堂』后方的长廊时,他们听到了一个规律的声响,叮c叮c叮 fu发布  是金铁交碰声,这声音很响,让他们以为很近,但这条长廊比想像中要来得长,有四十馀丈。当他们走到长廊尽头来到武圣殿大门外,才知道那叮叮声,直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fu发布  在武圣殿约莫二十丈见方的大庭院里,有一座高叁丈c径丈许的铸剑炉,这使得原本已经燥热的五月更加炎旱。炉前有人,仍挥舞着手中的铁锤敲打剑刃。 fu发布  见到有人,四人步上前去,铸剑人先开口道:「不像迷路。」 fu发布  他的声音与铸锤的叮叮声浑在一起,但很沈重c也很清晰。 fu发布  石绯提气应道:「是无忧先生要我们来的!」 fu发布  「那又怎样?」铸剑人冷冷回道。他仍然在敲,叮c叮c叮地。 fu发布  听到这回答,石绯愣了,不知该如何再接下去。 fu发布  自从他认识君弃剑c王道,来到中原之后,不管什么人,只要听到无忧先生,无不礼敬叁分。这人却如此漠然淡然,彷如君无忧只是个不值一哂的人。 fu发布  宇文离与王道也出不了声。他们只知君聆诗要他们到南宫府邸,以取得能与聚云堂一争轩轾的武器c只知道南宫府中只有武圣殿有一个人,但是,要怎样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搭腔? fu发布  白重四望那一地的钢条,俯身拾了一根,喃喃说道:「神工」 fu发布  「废铁,喜欢就捡去。」铸剑人随口道。 fu发布  「不够。」白重抛下了钢条,摇头道。 fu发布  铸剑人怔了一下,手中的铁锤也停下来了。他望着白重好一会儿,问道:「哪儿不够?」 fu发布  难道,这个白面剑客知道我的剑缺了什么? fu发布  白重还未及回答,王道双眼一亮,指着铸剑人身边倚着的一把剑叫道:「是箫湘烟雨耶!」 fu发布  听到这名字,石绯不禁打了个颤。 fu发布  白重怔了一下,也直盯着王道所指的剑。 fu发布  他是用剑的人。当今世上,只要是用剑的人,就会听说过。 fu发布  天下第一灵剑,『尽断七情』段钰的配剑,箫湘烟雨! fu发布  石绯之颤,也是因为想起了那杀人不眨眼的绝顶高手段钰。 fu发布  铸剑人闻言身子一震,立即抛下铁锤,伸手挡住了箫湘烟雨,似乎吝於再让人看她一眼。 fu发布  他的手臂因长年来无日无夜的挥锤铸剑而粗红肿胀,几乎有一般人的叁倍粗,要挡住一把剑是十分轻易的。 fu发布  看到铸剑人爱护箫湘烟雨的心态,几乎不下於段钰,王道一时间就以为这个人是段钰。但这个铸剑人的额上一块红疤显然已是旧伤,前额的头发也已经秃光了,怎么看也不像啊! fu发布  石绯颤声道:「段钰他在这里吗」 fu发布  「不在!」铸剑人听到段钰的名字,忽然怒气勃发,起身痛骂道:「那一天,他不在这里!他永远不会在这里,我不会让他在这里!他放弃了一次,永远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选择第二次!不会,绝不会!绝不会!绝不会!」叫着叫着,竟转为嚎泣:「难过吧?后悔吧?你失去她了!一辈子c十辈子百辈子c千秋万世!你永远失去了!你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你这忘八!无血无泪薄幸寡义狠毒负心的家伙!她走了!你知不知道她走了!她连走都要与你一道走一道走啊!!!」 fu发布  这一阵哭喊嘶叫,真可称为惊天动地,王道等人都给吓得连连退步,连剑炉中的火都略略消退了几分。 fu发布  铸剑人叫完之后,跟着抱剑痛哭,如丧考妣。 fu发布  「疯子啊无忧先生怎会叫我们来找他?」石绯心有馀悸,颤颤说道。 fu发布  白重又望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钢条,道:「有点疯,但并不是全疯我们最好不要再提任何有关箫湘烟雨的事。」 fu发布  过了一刻锺,铸剑人哭声略歇,仍抱着箫湘烟雨发呆。 fu发布  忽尔一阵咕噜咕噜地震天价响,四个人的肚子一起发动魔音神功。 fu发布  铸剑人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还在,瞥了一眼,问道:「你们不是迷路,来作啥?」 fu发布  终於能够正面搭腔,王道立即上前道:「我们是来找兵器的!」 fu发布  铸剑人一听,眼中顿时出现敌意,左手将箫湘烟雨抱在胸前c右手抓起铁锤,一副如临大敌态势。 fu发布  铸剑人脸上满布煤铁的黑灰,唯额上一块剑疤与双眼呈现血红,真如凶鬼恶煞一般,王道也吓着了,不禁退了一步。 fu发布  白重忙道:「找除了箫湘烟雨之外的兵器!」 fu发布  铸剑人听了,才将高举的铁锤放下,坐回了凳子上。 fu发布  王道呼了口气,心里打定主意,再不与这个家伙搭腔了! fu发布  可这一吐气,又招来了铸剑人的侧目。 fu发布  王道心里一震,立即摒息不会吧?喘大气都有事? fu发布  铸剑人盯着王道好一阵子,见王道不再吐气,便道:「我要看你呼吸。」 fu发布  王道怔了一下看我呼吸作啥? fu发布  但他也实在气许久了,遂又呼了口大气。 fu发布  「自然点!」铸剑人喝道:「连呼吸都不会吗?」 fu发布  宇文离与石绯在后面已不禁笑出了声来连呼吸都要捱骂,王道可能是空前第一人了。 fu发布  王道也是十分无奈,只得『受命』正常的呼吸了几口气。 fu发布  白重在旁也暗暗注意着王道的呼吸有否不同於常人之处。 fu发布  呼吸是十分自然c正常的事情,任谁都不会去刻意观察。白重这时才发现到,自己呼气吸气叁轮的时间,王道只有一轮。 fu发布  铸剑人见到这种呼吸法,问道:「你练过镇锦屏吗?」 fu发布  王道一怔,点头道:「是啊!」 fu发布  铸剑人又望向后头的宇文离道:「你也练过,是不是?」 fu发布  宇文离疑道:「你看得出来?」 fu发布  「我额上的剑疤,就是镇锦屏留下的。」铸剑人站起身,走向武圣殿大门,以铁锤在门上关公像手中青龙刀的龙眼上敲了一下,武圣殿大门应声而开。 fu发布  王道在后问道:「你和黑桐前辈交过手吗?还是梅老大?」他已经完全忘了,刚刚才下过『再也不和这家伙搭腔』的决心。 fu发布  「黑桐是我的五师叔祖,没老大又是什么东西?赵瑜是锦官军的老大。你们不是来找兵器的吗?进去吧。」铸剑人一展臂,示意四人进入。 fu发布  一进到武圣殿,他们傻眼了。 fu发布  武圣殿原来很大!不会比林家堡前庭差到哪儿去!殿中不唯四壁挂满武具,数十兵器架也高朋满座,古今兵器只要说得出来的,殿中皆有!真个琳琅满目,实实在在的『兵器库』! fu发布  「自己挑,高兴拿哪样就哪样。」铸剑人说得轻描淡写,自己则回头又坐到剑炉前的凳上。 fu发布  他不想多待武圣殿,里面有很不好的回忆。而且,湘姑娘生前也不喜欢武圣殿。 fu发布  话虽如此,但四人站在门口,一时皆未稍动。他们都感觉到了,由殿中各兵刃上传来的森寒冷气,光是站在殿门,都已经感觉到皮肤刺痛! fu发布  他们朝内部扫视了一眼又一眼,武圣殿既大,四壁上所挂的兵器离他们也有一段距离,但他们仍然可以光凭肉眼就判别出来,殿中武器无一不是绝世神兵! fu发布  铸剑人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说送就送? fu发布  「这么简单就可以拿?」王道低声问道:「这样好像有点不劳而获耶。」 fu发布  这句话获得全员认同,四人以迟疑的目光投向铸剑人。 fu发布  铸剑人已经开始继续挥锤,感受到四人的注目礼,随口道:「把里面全搬光了也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fu发布  四人闻言一怔,王道问道:「不是你的东西?你不是这里的主人?」 fu发布  「不是!那贼老头早就死了!我也不屑当这里的主人!」铸剑人不耐道:「你们到底拿是不拿?不拿就快关上门,滚出去!」 fu发布  「妈的,拿就拿!」宇文离大喝一声,像是帮自己壮胆,举步朝殿中走进。 fu发布  王道等叁人自也跟进。 fu发布  在武圣殿里待的时间愈久,王道c宇文离c石绯倒还没有什么感觉,白重愈看愈是感到讶异。 fu发布  殿中有一部份武器,附有一块标明其名的木牌。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他看到了李广弓c斩蛇剑c胜邪c巨阙c天地人叁才剑c长曾弥虎彻 fu发布  简直不可胜数,简直就是神兵博物馆! fu发布  看来这南宫府的主人,必然是个收集狂。 fu发布  至於没有名头的武器数量,是那些古时神兵的四倍有多,其中绝大部份是锐器。它们几乎都没有名字,但全都附挂着一张纸条,写明炼数与苗数。 fu发布  他们在殿中待了两个时辰,宇文离c王道c白重叁人已选好兵器,走到一道评赏着对方所挑。 fu发布  宇文离仍然用刀,不过不是九环刀那种宽刃刀,是一柄刃宽仅叁指的窄刃刀。黑桐曾经再叁叮嘱,使『镇锦屏』最要紧的,是需要一把坚固的兵器,锋利与否倒不重要。宇文离也观察过,这把窄刃刀虽然略嫌轻薄,但其坚固则无庸置疑,重量轻了,倒更好使上手。 fu发布  它没有名头,宇文离将它取名为『百辟刀』。此刀为八十八炼十五苗。 fu发布  王道挑上的武器宽四指半c有双刃,这一点倒颇像宽刃剑,但它没有剑尖,就平面来看,倒长得像根铁尺。这把有柄的铁尺半边乌黑c半边雪白,王道将它取名『浑元阴阳剑』。此剑经一百一十六炼,一十叁苗。 fu发布  白重用的是长剑c背的是长剑c挑的也是长剑。他挑上的剑宽仅二指c长叁尺九寸,在日光下会发出莹莹青光,暗处则不反光。定名为『青莹剑』。青莹有一百四十二炼c二十二苗。 fu发布  叁人对彼此的兵器玩赏一番后,石绯苦着脸走近,道:「这里没有木棍啦!铁棍太重,都不好使!」 fu发布  叁人听说,立即分头作了一番搜索。果然,武圣殿中有的全是金铁铸就的武器,没有木棍。 fu发布  铁棍是有两根,但估量都重逾七十斤,要单手拿起它是不难,可若要拿来使『捻丝』则嫌过重,对手臂的负荷实在太大。 fu发布  搜寻未果,又走到一道。白重道:「以棍而言,世上最好的一根棍,应该是黄长老手上的那根桧木棍」 fu发布  「我总不能和师祖抢棍啊!」石绯道。 fu发布  「不一定要用棍吧?」王道向殿中逡巡了一阵,道:「你以前不是用枪的吗?」 fu发布  石绯闻言一怔,显然,他自己都忘了。 fu发布  铸剑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武圣殿门口,道:「用枪的话,看看中央那四只盒子,最右边的那一只。」 fu发布  石绯依言打开殿中央右首第一只盒,那是个长八尺c宽四尺的蓝漆木盒。 fu发布  木盒中有一个布袋,与两截钢管。 fu发布  才一打开,石绯不自禁发了个抖,叫道:「好冷!」 fu发布  「除了箫湘烟雨,这柄枪是那个贼老头最自豪的作品。」铸剑人道:「拿起来看看。」 fu发布  石绯伸手拿起一根长四尺半的钢管,才一触手,便面有异色。 fu发布  王道问道:「怎么了?」 fu发布  石绯道:「刚一拿,觉得它很冰,简直像是拿冰块可是现在不冰了。」 fu发布  「这么怪?」王道伸手去拿另一根钢管,一抓起便倒抽一口凉气,才一个呼吸后,又异道:「真的耶!不冰了!」 fu发布  石绯从王道手上取过钢管,将两根钢管接在一起,而后去拿木盒中仅馀的麻布袋。 fu发布  才一触碰到麻布袋,石绯立即触电般缩回了手。 fu发布  宇文离c白重c王道叁人看了奇怪,仔细一瞧,发现石绯碰触到麻布袋的左手姆c食c中叁指竟然受创流血了! fu发布  「妈的!这是啥鬼玩意?」宇文离讶然道:「还隔着麻布袋就能伤人了?」 fu发布  白重伸手拿起系着麻布袋口的细绳,才一提起,忽然袋中物穿破了麻布袋c穿破木盒c穿破底下的木桌,直直刺到了地面上。 fu发布  那当然是枪头,就这般落下,足足有半个枪头嵌入地面。 fu发布  四人见状,尽皆傻眼。 fu发布  木盒中还有一张纸c叁行字。 fu发布  第一行:百零一炼; fu发布  第二行:九十六苗; fu发布  第叁行:蓝牙白缨枪。 fu发布  附记:用头发捆绑稻草,以锐器斩之,草断而发不断称为『苗』。苗数即为能够一次斩断的极限稻草数量。 fu发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话 又见南宫府 ̄之五 ; 石绯蹲下身,拉着白缨将嵌在地面的枪头取起,枪刃呈浅蓝色,就像蓝天下的河水结冰后那般的浅蓝;而且带寒气,像冰一样的寒气,尤其枪尖晶莹明亮,乍看之下,便像是用冰块雕成的枪头。 fu发布  四人见到这枪头,不禁想到了一道儿去。 fu发布  『捻丝棍』以一般木棍使出,即已具断木破石之力,若以枪来使,世上便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贯穿的。 fu发布  可这柄『蓝牙白缨枪』的枪头 fu发布  宇文离所言不差,真的是『鬼东西』! fu发布  「不要安上枪头是不是比较好?」石绯问道,话声中显然有点恐惧。 fu发布  宇文离怔怔地点头道:「或许是。」 fu发布  铸剑人冷笑道:「到这里来拿武器,又怕杀伤力太大,你们真是矛盾!」他还是站在门口。 fu发布  「此枪锋锐如此,只怕古今刀兵难有其匹」白重道。 fu发布  王道忽然想起一事,道:「这把枪还只是第二耶!那箫湘烟雨是怎样?我没见过它出鞘,倒真想」话声至此忽止,白重与宇文离一左一右忙将他嘴住。 fu发布  再提箫湘烟雨,只怕铸剑人又要发疯。 fu发布  铸剑人却只是哈哈一笑,道:「若论锋锐,外头满地废铁,也都胜过了她。她乃天地至灵,岂能与凡兵俗铁论高低?要实说也不妨,据我所知,她只经六炼,且轻薄柔弱,连半苗也没有!旁人要拿她,反不如拿根竹竿还强些!」 fu发布  四人听得莫明奇妙。 fu发布  剑属锐器,若说不计锋锐,则该当宽重厚实c坚固耐用,王道往常惯用的宽刃重剑便是如此。但铸剑人又说它轻薄柔弱,显然也称不上『坚固』了。那么,这一柄剑到底有啥好的? fu发布  「那就是说」王道一张口,才说了四个字,又被白重c宇文离住了嘴。 fu发布  他们当然也都想到了。若果『旁人』要拿箫湘烟雨,还不如拿根竹竿,箫湘烟雨是段钰的配剑,即亦,只有在段钰手上的箫湘烟雨,才能称为『天下第一灵剑』。 fu发布  他们当然都很好奇c很想追问下去,追问箫湘烟雨是如何铸成的?段钰又与这把剑有何因缘?阁罗凤死后,堪称为『天下无敌』的段钰,为何让自己从不离身的配剑落到此处,自己却人影不见? fu发布  这些问题与他们都没有切身的关系,单纯只是好奇。但若好奇会使得面前这鬼模鬼样的男人变成鬼模鬼样的疯子,那还是不问的好。 fu发布  「话说镇锦屏乃天下五大剑学之一,蜀难道c捻丝棍也列名中原叁大绝技,你们既会使这些个剑法棍招,想必与五师叔祖c丐帮都有点交情,君聆诗居然还特地吩咐你们到这儿来找兵器,世上还有什么人,连五师叔祖c徐师叔c君聆诗都应付不来的?」铸剑人问道:「难道天下间又出了个敕里?」 fu发布  「是聚云堂!」王道拉开了压在嘴上的两支手,大声回道。 fu发布  「聚云堂?」铸剑人先是一怔,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组织感到莫明奇妙,半晌之后,他想起了,不禁笑了起来。 fu发布  看他笑得奇怪,宇文离皱起眉头道:「妈的!你该不是笑我们不自量力?」 fu发布  「哈哈!是有点!嘿嘿 ̄哈哈 ̄」铸剑人摇头道:「你们该不会没听说过,云梦剑派的归云晓梦剑法,乃是锦官军镇锦屏的最大克星?你们想用镇锦屏去打云梦剑派的聚云堂,岂不可笑!」 fu发布  「当年拜月教副座雷乌,在锦官城下与锦官军龙头赵瑜一战,世所共知。」白重应道:「不可否认,八招五十叁式的镇锦屏,只怕早都让云梦剑派门人摸了个透。」 fu发布  石绯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负我们的胜算确实是很小的」 fu发布  「那还打?」铸剑人对着石绯嗤笑道:「看你像是念过点兵书,明知不能打,还硬要打?你们是杀亲之仇不共戴天,非打不可吗?」 fu发布  听闻此语,四人对视一眼,先后摇了摇头。 fu发布  说实的,聚云堂和他们有仇吗? fu发布  没有,真的没有。林家堡一役,聚云堂下手所杀的人只有回梦堂徒众,了不起就是于仁在杀伤过几个丐帮弟子,和他们丝毫没有关系。真正有关系的人,也只有元仁右c屈戎玉而已。 fu发布  但屈戎玉早在君弃剑回到林家堡之前即已不知所踪c元仁右也被君弃剑给气走了,如今林家堡与聚云堂,几可称井水河水,不相干连。 fu发布  那么,他们还非得冒大险与聚云堂为敌不可? fu发布  沈默一阵后,宇文离道:「会不会是老婆弄错了,君弃剑其实真的无心与聚云堂作对?妈的,我真糊涂了!」 fu发布  接下来又是一阵沈默。 fu发布  过了半晌,铸剑人看他们百思不解的模样,道:「看你们都不是善於用脑的人,不要再想了。君聆诗既然叫你们来这儿找兵器,或许便是为了弥补『镇锦屏』原先的劣势。」说着,他一手指向武圣殿北侧的一堵墙,道:「那边墙上有个暗门,里头的房间藏书万册,载满千年来流传的所有武技,自然也有『归云晓梦剑法』,你们不妨研究研究。这地方空房不少,若不怕迷路见鬼,只消不来吵我,便住上些时日也可以。」 fu发布  铸剑人还未说完,王道早已急急跑了去墙上东摸西蹭的找暗门。 fu发布  这帮助实在太大,白重不知从何谢起,只得拱手深执一礼。 fu发布  宇文离乐得大叫道:「妈的!这比拿神兵还有用!你原来是个大好人!谢啦!」说完也跑去找起暗门。 fu发布  相对於白重等人的喜容满面,石绯倒是愁眉苦脸,哀声道:「这枪头要怎么办啦?总不能要我一直拎在手上呀!」 fu发布  太子李适受召至掖庭宫面圣,路上,他的神情显得有点兴灾乐祸。不为其他,只为君氏父子不受『东皇太一』匾额。 fu发布  来到掖庭宫后,连答应也没有,放眼宫中,只有皇帝李豫与其心腹近侍魏知古二人而已。 fu发布  「进来。」李豫招手道,同一支手又多挥了两下,魏知古当即告辞退出。 fu发布  李豫让儿子坐下后,不觉叹了口气。 fu发布  但李适笑了,在心里笑了,口中仍是问道:「父皇何事忧心?」 fu发布  李豫略略抬起头,掖庭宫也是皇宫大内,皇宫中的每一个宫c殿c阁c坊,必皆设置皇帝专用的位置。但掖庭宫并非正殿c大殿,皇帝的椅子也不过放在一个仅有叁阶的小台子上罢了。如今皇帝李豫面对太子李适,几乎是正面相对,并无俯仰之别。 fu发布  只见李豫面黄肌瘦c眼袋深陷,几乎是一副重病模样,李适略略一怔,心想:「只怕父皇再撑也没有几年了!」 fu发布  李豫登基已有十四年,这十四年是安史乱后c王朝凋零垂败的十四年。其间历经仆固怀恩之乱,大西北地方此后屡遭吐番铁骑侵踏,大唐王朝的京师长安几乎便如马蹄下的婴儿般,所幸尚有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亲率朔方军挡在中间,否则大唐只怕早如同往昔汉c晋一般东迁南移了。 fu发布  纵然如此,这几年回纥派来的大使赤心,是个贪得无厌的豺狼。他是为私欲c还是真的代表了回纥?大唐的国库几乎快给赤心带来的瘦马c病马c死马填满,金银帛粟却所剩无几 fu发布  外有吐番c回纥明抢暗掠之灾,内亦有元载中饱私囊c与新近田承嗣叛乱之祸,如此内外交夹,十四年来,李豫早已焦头烂额c心竭体虚。 fu发布  李豫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准备好当假皇帝了吗?」 fu发布  李适闻言又是一怔,假皇帝?皇帝还有分真假吗? fu发布  李豫的声音有点嘶哑:「郭公已八十有馀,他还剩几年呢?郭公一旦撒手,谁能担保朔方军还听不听咱们指挥?原本以为朱有点忠心,却也只是怕了回纥,藉故离开河北前线,躲到了京师来,那朱滔连他的顶头上司都敢杀,如今虽然温顺听话,却不能保证他会听到何时。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手上只剩朔方一支军,过个叁五年,可能连一个兵都没有了!没有兵的皇帝是假皇帝,你知道吗? fu发布  「朕之所以着意结纳君氏父子的理由,你可理会得?孟子有云:民为重c社稷次之c君为轻,如今正是十分印证。要当皇帝必然要有兵,但若如东晋王敦,他手握大军,从姑孰杀到建康城不过百里之遥,仍然失败,为何?他无功无德c不得民心尔!一个没有兵的皇帝是假皇帝,一个不得民心的皇帝也是假皇帝!朕这样说,你懂吗?」 fu发布  「儿臣懂得。」李适低着头应道。 fu发布  他真懂吗?或许,不过他心里喊着『放屁』!要那些不服皇命的贱民要作啥?便是要民,也该要些听话的才对! fu发布  话至此,父子俩忽然静下来了。 fu发布  半晌后,李豫问道:「你知田承嗣为何敢光明正大说叛就叛?」 fu发布  「如今天下军阀人人拥兵自重」 fu发布  「还有别的理由!你想想,仔细想想!」李豫打断道。 fu发布  李适一怔,忽尔双眼圆瞪,沈声道:「莫非君聆诗那厮将秘密泄露出去了?」 fu发布  秘密?什么秘密?自然是李豫身世的秘密! fu发布  「不是。」李豫摇了摇头:「天下间知此秘密的,非止你我与君聆诗叁人而已。传出秘密的另有其人,这人自称为『仲参』。据李泌所说,此人曾间接握有号令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大权,如今却被君氏父子逼入川中。朕想,君氏父子拒收『东皇太一』匾额,那是立定主意,不受我朝命指使了。他们的目的,是要着意对付仲参这号人物。朕要吩咐你,往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干涉君氏父子所作所为。毕竟他们正在对付的敌人,也是我李唐皇室的敌人,便不成主从,也是同一阵线的朋友。」 fu发布  李适颔首应是。 fu发布  同时他心中想道:那仲参知晓我李唐皇族的大秘密,便成了李唐皇室的敌人。君氏父子也知道这个秘密,如何便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嘿!也是敌人!只不过是可以用来对付敌人的敌人罢了!父皇必定是认为,如今河北大乱,便先收拾了田承嗣,接下来待君氏父子收拾了仲参,再由我李唐皇室出手收拾君氏父子!只不过父皇近来愈加憔悴,不知尚有几年可活,恐怕此事需旷日费时,故召我前来说明始末,日后此事必藉我手成之! fu发布  念及此处,李适不禁喜上眉梢,连声道:「儿臣懂了!父皇放心,儿臣懂了!儿臣必依父皇指示行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话 缺弦之琴 ̄之一 ; 屈戎玉走出房间,房门旁侍立的两个使婢立即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在走道上,任何人见了她也都毕恭毕敬的躬身致礼问安,她似乎成了公主c皇后。 fu发布  她信步来到一处厅堂,堂中已有十数人,全是汉子,高矮胖瘦不等,一色身着深蓝短衣,分列两旁;唯一青年安坐其位,穿浅蓝轻衣,虽不及龙子期之俊逸丰美,也堪称得清朗。他是太湖现任帮主,姓许c名英石。 fu发布  有许少帮主及十数太湖水帮帮众在,此处自然是太湖水帮总据点。这是一座位於岸边水上c高叁层的建筑,为了避免湖上之屋破坏了太湖的自然美景,材料全是青木翠竹,尤其近湖面处的屋壁,全漆成了水蓝色,二c叁楼则保持建材原有的翠绿,使此屋与太湖水景c岸景融为一体,全无人工斧凿痕迹。 fu发布  许英石一见屈戎玉到,立即面露微笑。屈戎玉略无犹疑,迳移步至右首第叁张椅坐下了。 fu发布  厅上左右两侧各有椅六张。这第叁张椅既不太远c也不算近。 fu发布  但许英石满意了,屈戎玉依约初至太湖水帮大厅,坐的是末座。之后每给她两次林家堡诸人的消息,她便前进一席。这次是第七次,再来几次,她该会坐上最接近的首席了。 fu发布  屈戎玉坐下后,许英石即道:「新消息是瑞思c曾遂汴c李九儿c阮修竹四人已至襄州;林家堡中堀雪当起教书先生,教授诸葛涵四书五经,蓝沐雨成了厨娘,君弃剑依旧每日洒扫庭院c植养花卉,更无其它行动;较奇诡的是另一拨人,王道c石绯c宇文离c白重等一过彭蠡湖口,上岸后即忽失所在」 fu发布  屈戎玉听完,思索片刻后,便即起身,一言不发即欲转往后堂回房。 fu发布  许英石忙道:「屈姑娘,今儿风和日暖,湖景正好」 fu发布  这也是第七次了,每一次报完消息,许英石都会出口邀请屈戎玉游湖。但前六次屈戎玉都没有接受。 fu发布  许英石也是好耐性,从不发火c也从不抱怨,即使碰了钉子,下一次仍是礼数倍至地亲切邀约。 fu发布  屈戎玉一如往常地停下脚步,她不得不佩服这位许少帮主的毅力。自从她来到太湖水帮之后,她明知道许英石对己有意,却故意足不出户,使其难能一望佳人容颜,甚至有时摆了张臭脸给他看c还嫌这水帮据点『汉』臭味太重。面对这些个挖苦与刁难,许英石的反应是破例在这女人不得随意进出的总据点安排了两名使婢,专司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也中和『汉臭味』;同时更敦促帮中弟兄需得每日洗澡 ̄务必在浴室浴盆里洗,不能如往常一般跳进湖中去洗;甚至由於听说过屈戎玉讨厌吃鱼,给她送上的膳食从来没有鱼;尤其是她从来未曾要求查访林家堡诸人的消息,许英石却不厌其烦的每隔叁五日便请她上厅作出『报告』,且永远是面带亲善的微笑,对她前几次的臭脸相对丝毫不以为忤,彷似只要每隔叁五日能见她一面即已心满意足 fu发布  一个月下来,屈戎玉不得不承认,这位许少帮主不仅是个好男人,甚至会是好情人c好丈夫。她的脾气再执拗,也不好意思再摆臭脸给人家看了。 fu发布  这是第七次邀约,分立厅两侧的众汉子都把眼盯着屈戎玉的背影。 fu发布  她感觉到了,那视线中有期待c有希冀c有求恳c还有一点点的责怪 fu发布  对方是这么的细心体贴c有求必应c无求也必应,给些回报不应该吗? fu发布  犹豫许久,她终於回首问道:「走湖岸c还是上船?」 fu发布  许英石见说,不禁喜上眉梢,忙道:「唯卿所好!」 fu发布  「船,是坐得多了;路,也走得多了。不过在这太湖,我却是两种都没试过。你说哪种好些?」 fu发布  许英石道:「如今已近五月,虽眼前日暖风和,难保午后落雨。愚以为携伞绕岸,晴则漫步饮酒於堤上c雨则赏湖景之美c花木之净丽,是为上选。」 fu发布  屈戎玉微微颔首,同意了这个提案。 fu发布  许英石便问:「屈姑娘还需什么准备没有?」 fu发布  「琴」屈戎玉才说出一个字,身后侍女便要发步回房,显是要去取琴。屈戎玉赶上将二人拦下道:「我的琴,是不许旁人碰的。」跟着回头向许英石道:「烦少帮主备伞,岸边稍候。」 fu发布  zzz fu发布  此时苏轼未生,没有苏堤;太湖亦非西湖,也没有白堤。 fu发布  唯前朝隋炀帝杨广好游江南,自然也来过这知名的苏州太湖,临时搭建过几条小堤,而今也早已破旧不堪。倒是以租船供游客赏湖为主要收入的太湖水帮,近十几年来致力於维护c甚而增添太湖美景而建起数堤,但此堤并非连接湖岸,只是伸入湖中数十乃至百来丈,其中以浮桥联络,一则可使游客步入湖心c二则作为泊船所在。 fu发布  屈戎玉已经说并未游过太湖,许英石难得有机会为佳人导游,即钜细靡遗地介绍着太湖各处美景。一路上屈戎玉一言不发,只是观望,偶尔轻点两下头而已。她每一点头,许英石即大获鼓励,解说得更为卖力。 fu发布  许英石领着她步上太湖水帮所建最长c最接近湖心的一条堤。这条堤在半途即可眺见号称太湖仙岛的『乌龟山』,故以此堤名为『望甲堤』。 fu发布  但也从可见乌龟山开始,许英石忽然静了下来。两人走到堤末停下脚步后,许英石似思索片刻,朝身后招了招手。 fu发布  这趟游湖,一路都有数名水帮汉子跟着,但一直保持距离。他们身上带着不少东西。此时得帮主招呼,即有二人急忙赶上,一人将所携矮桌送到c另一人则将文书四宝安置好,并自水袋倒了些水至砚中,磨好墨之后,两人又退回。 fu发布  许英石席地坐在案前,提笔饱后,即写道:「君不见屈氏祖孙有奇谋,得保江东持泰平;太湖细雨未见红,长江荡荡舟仍行。唯惜佳人陷烽火,虽负天颜难一颦;神剑长磨难常利,鬼计多使有时尽。独有玉与璧,堪称石中英;虚耗天才岂天意?玉碎瓦破悔莫及。」 fu发布  屈戎玉只在近旁,一字一句看得明明白白。为了帮游客助兴,太湖水帮向来重读书,帮众都能吟上几句诗。这首『行路难』虽略嫌难登大雅之堂,但出自一草莽笔下,不管究竟是构思许久c还是触景而发,都属难能了。 fu发布  词意浅白,毋需多加解释,值得一提的是许英石刻意於乌龟山前写下此词,屈戎玉也清楚,乌龟向以长寿着称,她过去却经常『找死』,消耗自己的生命,恰与有事即缩进壳中的乌龟形成强烈对比。 fu发布  这是许英石的的含蓄提醒c建议c也可以说是警告。进一万步说,甚至是希望她就此埋名退隐,莫再理管天下事。他许英石乐意陪她安稳共渡人生。 fu发布  许英石搁笔之后,即起身凝视着屈戎玉细读案上词的侧面。她轻微抖动着的睫毛已覆盖了眼睛,但缝中仍可见夜明星般的目光微闪,宽仅二指许的嘴唇轻抿,似在细细咀嚼词中之意。五月湖中有风,将她垂在身后c细如鹅羽的云鬓乌丝轻拂着 fu发布  许英石忽然觉得,什么眉目如画c什么天仙下凡,根本是污了屈戎玉!他挖空心思想再找个词来形容屈戎玉,才发觉自己读书太少。 fu发布  若有,恐也仅『风华绝代』勉能当得。 fu发布  「少帮主志不在仕,也是一种可惜。」屈戎玉微笑着:「道家的学问,也是治世良方。」 fu发布  许英石闻声一抖,发觉自己看傻了眼,又听屈戎玉却反过来劝他致仕,一时答不上腔。 fu发布  他的确勉强能算是读书人,但比起屈戎玉那还差了一截。 fu发布  半晌后,许英石才应道:「家严猝逝,愚蒙帮中弟兄不弃c举为帮主,身负帮中上下百人生计,难能相弃」 fu发布  「也是一样道理。」屈戎玉轻叹一息:「吾祖有经世济民之学,且以毕生学问c志念托我,又岂能相负」 fu发布  许英石颔首称是。沈默片刻后,道:「愚有几问,可否请屈姑娘赐教?」 fu发布  屈戎玉答应了,许英石即道:「当日林家堡一战,有一组织半途脱走,见其去势不急不缓c全师而退,能在我苏杭叁帮与丐帮环伺之下如此败得从容c走得自在,天下实无几个组织能够作到。细数之下,愚判断该组织应是聚云堂无疑。当时见其势,似又与无忧先生不善。可否请屈姑娘告知:聚云堂意欲何为?」 fu发布  提到聚云堂,屈戎玉不禁脸色微变,但眨了眨眼即又恢复如常,淡然应道:「制霸天下。」 fu发布  『制霸天下』,这四个字,有时说来可以很惊心动魄c过程也必定要走那万骨铺成的路子。但出自屈戎玉口,却那么的理所当然。 fu发布  不错,是理所当然。以如今大唐朝之摇摇欲坠c聚云堂之天下无敌,起兵攻取天下c改朝换代几可称势所必然。 fu发布  许英石闻言一愣,道:「但起兵势必造成烽火连天不休,似乎与令祖志向相违」 fu发布  「也不尽然。爷爷要顾看的是天下万民,却不包括朝廷。我原本也反对聚云堂的作法,但仔细考虑之后,如今的唐朝廷不过在拖命,百姓受苦是持续的c长久的。长痛不如短痛,起兵迅速平定天下,也不失是个办法。」 fu发布  许英石皱起眉头,道:「但聚云堂既与无忧先生不善,必也成了君弃剑的敌人。屈姑娘,你真能与君弃剑敌对?」 fu发布  屈戎玉涩涩一笑,道:「我和他相处正好整整一年。起初他根本把我当成敌人,我们不唯在言语经常针锋相对,意见c行事亦时有相左,不论我如何努力,他总不愿尽心信我,到爷爷辞世才有了改变。他在君山接纳我成为『同伴』,开始形影不离的共同行动。可是他永远只当我是『同伴』,若说我在他眼中比起李九儿c阮修竹有何不同,也就只有能够帮他出谋划策而已。他眼中只看到公事c大事,从不把我当成个女儿家,他对待我的方式,与对待王道c石绯直是如出一辙。呵呵 ̄有时候,我有点嫉妒小涵,他只有对小涵与其他同伴不同c他只有对小涵肯付出比其他同伴更多一点的关心,我从来也要不到」 fu发布  许英石颇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fu发布  他很清楚,屈戎玉是个相当自负的姑娘,她是名震天下的『河伯』屈兵专的唯一孙女c有云梦剑派这过硬的靠山c有连『琴中圣手』君聆诗都赞叹的琴艺,名符其实的『才貌双全』!她非常非常有自负的道理与条件。 fu发布  这样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女子,到了君弃剑眼中却似与常人无异,甚至与男人无异,她由来心高气傲,感到委屈亦在理中。 fu发布  「我来到太湖水帮,一则履行约定c二则你派人告知他出现在彭蠡湖畔,我就料到他定会将蓝沐雨带回林家堡」屈戎玉说着,声音愈来愈小 fu发布  「屈姑娘,够了。」许英石见她愈说愈显伤心,只得出声制止。 fu发布  「其实你还未问完吧?」屈戎玉彷若无事,回首一笑道:「你应该还想问,一开始我为何会喜欢上他。」 fu发布  许英石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多加一句:「屈姑娘确定想说再说。」 fu发布  屈戎玉又是一笑,道:「你待我很好,我也和你说实话。从他发迹开始,爷爷就一直注意着他了。后来他化名投入云梦剑派门墙,确定了他与君聆诗有所关联,当时爷爷的计划最紧要的便是联络君聆诗,当即决定要在他身上下功夫。至於『下功夫』的过程则决定由我执行,那时候我就对他感颇兴趣了。只不过他在派中的期间,我是待在聚云堂的,所以从未见面。直到时机成熟,君聆诗在庐山集英会公开露面,也就是我该出面向他父子俩示好的时候,所以我才在庐山下弹琴,想助君弃剑在会中取胜,他也果然打败了在会中实力数一数二的青城派列成子,却没料到会输给了神宫寺流风。至於把他救活,也是一个为了示好的行动。只是他一直不信我c甚至很排斥我 fu发布  「不过在襄州的时候,他袒护我而气走了魏灵,我还满得意的。虽然说那是因为我告诉他诸葛涵的下落,要他在襄州当我的『保镳』而出现的结果。可是这结果也让我知道,他有多么爱护那尚未谋面的乾妹妹,这是一种毫无心机的关怀。我在云梦剑派中,同门之间可说极少彼此关心,因为派中师兄弟一旦致仕,难保不会分属不同阵营而成了敌人,关心未来的敌人作什呢?或许我是有点儿特别,毕竟云梦剑派上下,女孩儿只有我与另一位师姐而已。不过我们受到关心c爱护的程度,比起君弃剑对诸葛涵是天差地远了。那时我就有点想想从他身上得到像对诸葛涵那一般的关心 fu发布  「正事上,我有负爷爷的期望,花了叁个多月的时间,还没办法让他相信我c相信云梦剑派,对他使美人计真是白费功夫。逼不得已,爷爷只好自己出面去找当时正被谣言逼紧的徐乞,怎料会被徐乞一掌打成重伤?我接到消息,想赶回回梦堂,却在襄州渡口给仲参c李虑擒了。那时只有四位结拜兄长知道是汉鄂帮抓了我,他们的地盘在岭南,长江上是打不过汉鄂帮的!我那时真的真的很怕,怕再见不到爷爷c怕要给一辈子关在不见天日的船舱里,我会发疯的 fu发布  「我忍了很久,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他来救我了!他为了要救我,甚至敢再次与曾经杀了他的神宫寺流风交手然后,我回到回梦堂,送走了弥留的爷爷,那时我知道,失去了世上唯一一个因我是我而疼爱我的人我开始更真切c也更迫切的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不同於旁人的关心,我意识到自己很需要他c甚至离不开他,所以我又回去君山等他。那时,蓝沐雨忽然出现了我早就知道,蓝沐雨对他有点儿特别,可我不相信自己会比不过那个面黄肌瘦c无甚长才的女人,我更努力的黏着他c帮助他c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与行动,盼着有朝一日他也离不开我。这样过了半年多,我才知道,他去到鄂州救我,不是因为想救我,那只是向云梦剑派示好的一个行动而已。半年来,他对我再也没有多出一点点的关心,我觉得好挫折c好沮丧c也好失望」 fu发布  等了半晌,屈戎玉不再出声,许英石才低声斥道:「那厮有眼无珠!」 fu发布  屈戎玉听了,呵呵一笑,道:「骂他的人也真多了,就从未有个人如你骂得这般实在又贴切。」 fu发布  「只怕也未曾有人能将自己过往所行所为,如数家珍的和盘道来,还能不受心理影响,说得有条不紊」 fu发布  声出,屈戎玉与许英石皆是一怔,才发现身后堤边湖上泊着一叶小舟,距离不过丈许而已。屈戎玉说得专心c许英石听得入神,一时皆未注意。但听其舟夫言语,他停在一旁纵无一时c也有叁刻。 fu发布  许英石以为该是湖上游客正好经过,便要出声请他离开。却听舟夫紧接着说道:「屈师叔祖赐号『天造玉才』,真不愧也!」 fu发布  许英石c屈戎玉一听,愣了。 fu发布  此人必是云梦剑派中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话 缺弦之琴 ̄之二 ; 舟中人一跃上堤,起跳颇为俐落,但他落地之后,湖中小舟兀自猛烈摇晃不休,显得他轻功造诣也不如何高绝。可一脱下斗笠,屈戎玉先是一怔,继而如临大敌般退了两步。 fu发布  许英石见屈戎玉有惊骇状,不假思索即横跨一大步隔开二人。 fu发布  舟中人见了不禁微愣 ̄这许少帮主应已知我是聚云堂下,居然还敢插手?这岂不是找死来了? fu发布  忽尔眼角瞥见湖中犹自摇荡的小舟,便即了然 ̄许少帮主以为我身法拙劣,则武艺必无过人之处,所以才敢跨这一步。一念及此,即抖动左臂,衣袖随之微摆,许英石惊觉,反射性便伸出右手,准备扣住对方左手手腕。 fu发布  但他右手还未及举起,眼前已无人影。 fu发布  舟中人竟已移步至许英石左后方,一肘子搭上了他左肩,笑道:「小生水性欠佳,然武艺未必便逊,少帮主失之大意了。」 fu发布  远处太湖水帮数人早已发现帮主似乎正要与人动手,但下一瞬间又见他们状似亲密。帮主盼这趟游湖盼了许久,出发前便吩咐过,随行可以,但没有招呼不许接近。诸人犹豫半晌,望望同伴,终又立定不动。 fu发布  许英石此时已知对方武艺只怕胜己十倍,不敢稍动。 fu发布  「李戎央,这里可是太湖水帮的地界!」屈戎玉急忙出声。 fu发布  这意思是说,纵使你的武艺再高,但此处可是太湖!一旦伤了他们的帮主,你的水性不好,也休想在太湖水帮众汉子手下留得性命! fu发布  「我知道。」名唤李戎央的聚云堂下弟子笑了笑,道:「许少帮主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是不是?许少帮主莫要见怪,小生失礼了。」言罢,即移开搁在许英石肩上的手肘。 fu发布  许英石的呼吸有点急促。云梦剑派大名鼎鼎,人所共闻。但是时至今日,他才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云梦剑派门人武艺之高绝! fu发布  当今天下间最强的组织,诚非浪得虚名! fu发布  这时,下起雨来了,几乎毫无预兆。雨势滂沱,豆大的雨滴打在湖面激起涟漪,犹如沸腾锅中的水泡。那声音轰隆隆地,有如雷响。 fu发布  屈戎玉与许英石手上都有伞,可都忘了张伞。 fu发布  屈戎玉盯着李戎央好半晌,才问:「你来这作甚?」 fu发布  李戎央眉头一皱,啧啧连声,道:「玉妹,你怎问这种问题?师兄关心你c来看看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fu发布  「不要再这样叫我!不要再扯叁话五!」屈戎玉面有愠色。 fu发布  许英石听到这称呼,原本失去的魂儿归窍了,同时,他也理解了屈戎玉那句『太湖水帮的地界』,一想到自己是占尽了地利人和,登时胆气也壮了,沈声道:「莫要太过放肆!」 fu发布  李戎央呵呵一笑,道:「好好,师兄直说便是。用兵之前首重情报,对我云梦剑派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情报自然便是林家堡的动态;而林家堡之中最重要的则是玉妹你的动态。师兄是已去过林家堡了,唯闻炒菜煎鱼声c诵经念诗声c浇水施肥声,师兄见着君弃剑居然一个人在那偌大的林家堡种菜栽花,很是好奇,便去叩门拜访。当时是正午,他还留师兄吃了顿饭。席间谈过不少,听他言语,似是无意再理君国大事。嘿!这不是彷了刘玄德许昌种菜故事吗?玉妹,这般技俩,当不是你教他的吧?」 fu发布  屈戎玉道:「不要再这样叫我!哼!我才不使如此旧套老招!」 fu发布  「师兄也这般认为。」李戎央继续说道:「那君弃剑自出道以来,一言一行均万人注目,这是他的优势,时间一长即成劣势,只怕他从来没一天是好过好睡的,就说他黔驴技穷亦在理中。师兄比较惊讶的,是那堀雪竟在教诸葛涵读书!一个倭族姑娘竟有能教天纵英才的女儿习我汉人经史,也真神了!她又生得清秀可人,年纪轻轻便在守寡,呜呼!惜哉!」 fu发布  「嘿,难怪你的左脸有点儿红。」屈戎玉冷笑。 fu发布  李戎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却只听屈戎玉说道:「你在言语上调戏过她,她在意识上赏了你一个耳聒子!」 fu发布  李戎央不否认c也丝毫不会害羞,迳自又道:「师兄离开林家堡后,想着这太湖美景也是天下闻名,便租了条小船来此逛上一逛。只是师兄没钱请梢公,晃着晃着竟就回不了岸。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靠上了这堤边,碰巧听到你们俩在说话,也不好意思打扰,故以等你说完,师兄这才出声。」 fu发布  屈戎玉不出声了,只是冷眼瞪着他。 fu发布  许英石道:「去林家堡探查情报。简单八字,你也能说得恁长,直是废话连篇!窃闻人语,又怎算君子所为?」他虽知此人过去与屈戎玉是师兄妹关系,但听他称呼亲昵c屈戎玉也表态不满,言语上便不太客气。 fu发布  「小生不是说过了么?」李戎央仍自面带微笑:「林家堡中最重要的,便属玉妹的动态,既在这堤上碰见了,岂有轻离之理?这可是为了执行任务,不得不为,莫怪莫怪。」 fu发布  「听都听了,多言无益。派中关心我的动态,不过也就是因我熟晓派中用兵使计之法,怕我泄了底给林家堡众知道。如今我的动态你也见着了,可还满意?若是满意,便请回吧!」屈戎玉言罢,即转身面朝湖中乌龟山,显然示意送客。 fu发布  许英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未出声,李戎央便先嚷道:「不满意!大大不满意!此处距林家堡不过数里,在师兄回衡山报告的时候,若你溜回林家堡出卖本派的情报,师兄却回报一切无虞,岂非大大失职?这险很大,冒不起的!」 fu发布  许英石沈声道:「那你待如何?莫非要屈姑娘与你回衡山才算满意?」 fu发布  「若玉妹愿意,此是最好!」李戎央颔首应道。 fu发布  许英石c屈戎玉一听,都怔了。李戎央又道:「退而求其次,若果太湖水帮愿意招待小生些时日,也是可以接受。」 fu发布  「没得谈!」许英石火气上来了,立即转向屈戎玉道:「屈姑娘,我们回去罢!」 fu发布  话这么说,但他没有走,在等屈戎玉先走;屈戎玉也没有走,一动不动。她相当清楚李戎央的个性,他是说真格的!若果她现在不随李戎央回衡山聚云堂,那么下次到太湖来讨人的,就不只一两个人了。届时,太湖水帮必将成为历史。 fu发布  聚云堂志在天下,师出必须有名。以『讨人』为名,声称太湖水帮绑架门下弟子而来寻,名正言顺。 fu发布  「许少帮主」屈戎玉回首道:「很感谢你的照顾,我该走了」 fu发布  许英石愣住了。 fu发布  就算他也感觉到李戎央是认真的,但他还占尽地利人和不是?怕了甚来! fu发布  屈戎玉见了他的表情,便知他还未想通,即又道:「我真的该走了,是我自己想走的。」说罢浅浅一笑,笑得很甜c笑得无一点勉强。 fu发布  许英石这才意识到,是真的,留不住了,她真的要走了! fu发布  他想留人,但找不到藉口留。他一直都是以屈戎玉的意志为第一优先,表现绝对尊重,此时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fu发布  「承蒙关照玉妹,本派日后自当有报。」李戎央说。 fu发布  「不必日后!」许英石当即道:「屈姑娘,愚尚有一愿。」 fu发布  「许少帮主请说。」 fu发布  「屈姑娘琴艺天下闻名,冀闻雅奏久矣!」许英石说道,很真切的请托。 fu发布  李戎央不禁暗笑 ̄这人愿望真小,还一帮之主咧 fu发布  可屈戎玉摇头了。 fu发布  不只许英石,这会子连李戎央都感到意外。 fu发布  「吾之琴声,乃亡者之音,每每奏之,若非送人归西c便是咒人死命,还是不要的好,免得无来由触了你的霉头。」屈戎玉道,颇感歉然。 fu发布  弹琴,向来是她足以自傲的一项技艺。但她自出道以来几次奏琴,第一次在庐山,死了君弃剑;第二次是送乃祖大归的一曲『太平引』;第叁次在君山,不过拨弄一弦而已,差点儿便要死了徐乞与元仁右,还兼拉君弃剑下去陪葬;第四次在彭蠡湖上,她与君弃剑c怀空c诸葛涵被彭蠡六帮的大船团团包围,也是个眼见便将死人的局 fu发布  以此观之,她的琴音实是催命魔音,即便是嵇叔夜大作『太平引』,到她手上也成了安魂曲。 fu发布  这四起事件,许英石知其叁,心晓所言非虚,不禁满怀惆怅。 fu发布  「最美的事物,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李戎央说,朝着湖中一指。 fu发布  这大雨来得急,湖水起了波澜,一时出现许多翻船溺水者,在湖中起起浮浮,晃如泥鳅。 fu发布  这些会不善操桨c不识水性之人敢於上船游湖,多因见太湖风平浪静所致。岂不知安稳背面,往往潜藏危机。 fu发布  许英石见屈戎玉已欠身行礼,忙道:「屈姑娘,无论一刻或是一世,太湖永候大驾!」 fu发布  屈戎玉没有回应c也没有任何表示,随李戎央走了。 fu发布  原本随行的的帮众们皆已跳入湖中,救助溺水游客。 fu发布  不管湖边湖上,游客竞相奔走避雨,形同逃难。 fu发布  今日原来还是不宜游湖! fu发布  zzz fu发布  在屈戎玉离开太湖的同时,来看看林家堡。 fu发布  下了大雨,君弃剑省下了给后花园花木浇水的功夫。闲着无事,便逛到诸葛涵房里,看看她念书的情况。 fu发布  「人皆道诸葛孔明是个天才,一旦出仕,短短十年便让流浪天下的刘备集团立足荆c蜀,拥有了与雄占华北八州的曹操一决高下的实力。但这只是世俗人的看法。小涵,你以为如何?」还未进门,便听到了堀雪的声音。 fu发布  跟着静默片刻后,诸葛涵应道:「『隆中对』精辟分析了当时的天下大势,尤其对於曹操c孙权二大势力解析透彻,正应了『知己知彼』的兵道原则。诸葛孔明是否天才,也无需多加评判,但他很认真的收集过情报,这是可以肯定的。他的『隆中对』可说是为刘备量身订作的战略方针,可见他有意致仕刘备亦非一朝一夕。若作总评,可谓『有备而来』。」 fu发布  这回答原本不错,但君弃剑听了不禁皱眉。 fu发布  他请熟晓经史的堀雪教诸葛涵念书,原是想教些仁义道德为主,岂料小涵一开口就是『兵道原则』 fu发布  堀雪没有为这个回答作出任何评语,想来她的面色也会有些凝重。 fu发布  君弃剑推门入房,道:「堀,叁国史不必全教,只要看司马代魏与南北朝即可。」 fu发布  堀雪点点头,跟着说道:「我没有料到,你居然会留聚云堂的人吃饭。」 fu发布  「我也是!」诸葛涵亦道:「而且还聊得很起劲!」 fu发布  「说到底,我们与聚云堂原本就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以安全为优先考量,我认为,不要与聚云堂为敌是比较理智的决定。」君弃剑问道:「或者,你们认为有什么不妥?」 fu发布  诸葛涵皱起眉头,道:「那么,九姐和阿竹不是很危险?」 fu发布  君弃剑微微一笑,道:「瑞思不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只消阿竹c九姐c阿汴莫要擅自行动,即无大碍。他们也没有非得要与聚云堂敌对的理由。」 fu发布  「这么说是没有错啦」 fu发布  「另外,小涵,避免再用兵家的想法去评断古人。历史往往脱不出因果。请堀老师带你看过魏c晋c南北朝,去感受一下『因果循环』。」君弃剑说完,即退出房中。 fu发布  蓝沐雨正自廊下行来。 fu发布  「中午多了一个人吃饭,晚餐菜还够吗?」君弃剑问道。 fu发布  「没问题的。」蓝沐雨微笑颔首。 fu发布  「今日雨下得大,也省了晒衣扫地,多休息一下。」 fu发布  「你也不要乱跑,要是让我看到你衣服湿了,明天就不许你陪我去买菜!」 fu发布  「收到,了解。」君弃剑笑着应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一话 缺弦之琴 ̄之叁 ; 回衡山的路,走的全是陆路。从太湖直线前往衡山,途中主要会经过的有长江支流青弋江,彭蠡水系的昌c信c赣c修四水,与洞庭水系中的湘江。遇到这些水路,李戎央一概绕道而行,绝不乘舟。这是因为他的水性不佳,虽然不至於怕水,但若到了水上c船上,要同屈戎玉动手便未必能讨得了好。 fu发布  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起见。 fu发布  故此,花了个把月时间,他们才回到衡山。 fu发布  这一路上,李戎央很多话,但讲的一概是私事,屈戎玉则不出声,恍若未闻。若果李戎央讲起公事,比如聚云堂的『天下大计』,或许她会答腔,但李戎央没讲,根本是支字不提。 fu发布  她不说话c不理李戎央,单纯是因为讨厌李戎央。 fu发布  讲武艺c讲才学c讲容貌,屈戎玉都是万里挑一,即使是在群英荟萃的云梦剑派中,她也是出类拔萃。会喜欢上她的男人,当然不只有那草包常武c与太湖水帮的许英石,差别在於敢不敢表明而已。 fu发布  李戎央是曾经表明过的其中一个。 fu发布  李戎央的口才很好,尤其擅於调笑。在云梦剑派中,接触的若非利剑c便是兵书,枯燥乏味c死气沈沈。李戎央却往往不依正轨行事,比如使剑之人往往爱剑如命,他却曾经把剑当叉子拿来烤鸡翅膀;有次堂试,题目是『落石计』,考的是如何能以擂木落石攻击最大数量的敌军,这题的正确答案应是以兵合围c又或逼敌入山涧,他却在答卷上写『置黄金裸女以诱之』。 fu发布  这个答案,就连堂主于仁在看了都忍俊不住。 fu发布  诸如以上种种事件,在李戎央手下可谓屡见不鲜,他是聚云堂中名符其实的活宝。 fu发布  同时,其武艺被公认为『戎』字辈弟子中第一把交椅。 fu发布  屈戎玉长到十叁岁,即已亭亭玉立,犹若出水芙蓉,且受益於自幼即承屈兵专亲自教导,在施策谋计上,同辈弟子无人可与比肩。 fu发布  在她十四岁时,年方十九的李戎央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意。 fu发布  云梦剑派的生活是有些沈闷的,但李戎央可以让它变得有趣。 fu发布  近乎理所当然的,她接受了,尤其常听师执辈说,天下英杰,云梦剑派十得其七,李戎央连在英杰群中也显得如此出色,毕竟涉世不深,她以为李戎央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 fu发布  屈戎玉与李戎央,可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形影不离地过了一年,这一年是有趣且活泼的。 fu发布  云梦剑派会为弟子举行简单的成年礼,在屈戎玉十五岁那年,为了帮李戎央行成年礼,她悄悄下山购买冠帽与仪袍,想给李戎央个惊喜。 fu发布  她到了衡山下c湘江畔的小渔村,忽然在村口被卖渔的少妇拦住,悄声问她:「怎么好久不见小央?」 fu发布  她怔了一下,回答:「你问错人了。」 fu发布  接下来走没几步,又被在家门口编斗笠的姑娘拉近,和她说:「你是云梦剑派门人吧?一看就知道了。烦你回山上时带个口信给央哥哥,说已经叁个月不见了,妙儿很想他。」 fu发布  这次,很确定不是弄错人了。屈戎玉什么东西都不买了,直奔回山上。 fu发布  她知道,回梦c聚云堂虽皆云自给自足,短则十天c长则半月还是得到市镇买些生活必需品。在聚云堂中,这件事没有专人负责,由十五岁以上弟子抽签决定下山人选,故山下居民都晓得有个知其名而不知其所在的聚云堂存在。 fu发布  回到山上以后,她赏了李戎央一个耳聒子,并不许他靠近自己二丈之内,从此形同陌路。 fu发布  接下来是君弃剑的发迹,她也开始执行一连串任务。庐山集英会后,她未曾回过聚云堂c也再没有见到李戎央。 fu发布  她差不多忘记这个人了。 fu发布  zzz fu发布  「显然,屈师叔祖没有教过你,什么叫作『孽缘』吧!」说了一整路c说了一个月,对方都没有反应,李戎央耸耸肩,叹了口气。 fu发布  「我已经懂了。」屈戎玉对这个词终於有了反应,自嘲道:「大概我命中注定,碰到的尽是孽缘。」 fu发布  她今年才十七岁,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是个以插科打诨为能事c凡事不正经c见到漂亮女人就搭讪的花心大少;第二个则是不苟言笑,除了正事之外一概视而不见,而且似乎不会分别男人与女人的怪胎正好是两个极端。 fu发布  是她眼光差c还是命不好? fu发布  未料这么一句话,让李戎央信心大振,又开始发动他的叁寸不烂之舌,极尽哄骗之能事;屈戎玉则一本常态,又复马耳东风。 fu发布  变了心的女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c脱了缰的野马,任你费尽心思,也留不住。 fu发布  二人上山之后,穿过与行山步道南辕北辙的巨木林c乱石岗,眼前即是聚云堂山门。 fu发布  到了山门前,李戎央终於在这一趟旅程中第一次问了正经事:「玉妹,你的凌云步造诣犹胜我一筹,为何不走?」 fu发布  屈戎玉仰望着这已挺立千年的山门,似自语般喃喃道:「令聚云堂君临天下,会比现下的大唐来得好吧?应该是会比较好的,要与这风烛残年的大唐比烂,恐也只有腐烂得旷古绝今的东晋堪与了」 fu发布  「那,进去吧。」李戎央笑了笑,一想到屈戎玉既已回归聚云堂,日后又有相处的机会,又加了一句:「师兄总能令你回心转意的。」 fu发布  屈戎玉对这句话自是不予理会,迳行入堂。 fu发布  聚云堂,云梦剑派本堂,其格局与分堂回梦堂几乎相同,前庭只有五丈见方,大厅门正对山门,左侧一排房是卧室,右侧一排房是厨房c饭厅c沐浴间。 fu发布  前庭仅寥寥五人在,都是戎字辈弟子,见到屈戎玉,均不禁抿嘴偷笑。 fu发布  笑她又被李戎央『勾』回来吗?还是 fu发布  笑她没有志节,见林家堡殊无胜算,便改弦易张,投靠曾经背叛的师门? fu发布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fu发布  正厅里景兵庆c于仁在走了出来。 fu发布  于仁在首先笑着迎上道:「玉儿,回来得好!」 fu发布  这笑很真心,于仁在真正欢迎屈戎玉回归。 fu发布  屈戎玉微微颔首示意,问道:「怎么堂里师兄弟大多不在?」 fu发布  「办事去了。」于仁在道。 fu发布  「办事?」屈戎玉蛾眉略蹙,道:「不在的有十多人,林家堡那边只得一人,该不会全找上瑞思那一行了?若是如此,师父未免太看得起那回纥女!」 fu发布  于仁在一笑,道:「当然不是,若要与那四人动上手,值得注意的唯曾遂汴c李九儿而已,皆由王仁政师弟负责。你孙仁义c赵仁通两位师叔领八位弟子去寻元师弟行踪,这一边才是大宗。」 fu发布  屈戎玉闻言,颇感震愕。 fu发布  聚云堂的人力,由景兵庆以下,仁字辈弟子含于仁在有四c戎字辈弟子共十七,计二十二人,其中竟派了一半人力去找元仁右 fu发布  往昔回梦堂一旦出动,几乎皆是全堂尽出。那是因为屈兵专所创的『回梦剑阵』需得堂下二十四子同时布下,才显威力,聚云堂可没有『聚云剑阵』这种东西,为了找一个人而派出了一半人力,堪称大手笔。 fu发布  亦由此,可见得于仁在对元仁右的忌惮之深。 fu发布  尤其,比起回梦堂弟子在对敌时互相以优补劣来提升整体实力,聚云堂门人反倒擅长个别作战。 fu发布  林家堡一战之中,元仁右下令『散开』,而使二堂弟子捉对厮杀,以二十四对二十,却落得大败亏输c全师尽灭,不唯兵刃之差,更因投其所好。 fu发布  毕竟元仁右自任为回梦堂主以来,也有十年未曾踏足聚云堂,彼此之间唯书信联络而已。情报的缺少c犯了『不知彼』的大忌,焉能不败? fu发布  「玉儿,既然你回来了,对本堂统一天下的第一步又多一成胜算。」于仁在喜上眉梢,转向李戎央呵呵笑道:「阿央,干得好!林家堡如何了?」 fu发布  李戎央正欲开口,于仁在忽又一句:「说重点!」 fu发布  李戎央只得道:「君弃剑在种花c蓝沐雨在炒菜c堀雪在教书c诸葛涵在读书君弃剑请弟子吃了顿饭,席中言语颇有投靠之意。以上。」 fu发布  于仁在一听,脸色倏地沈了。 fu发布  景兵庆走上前来,一手拂须,道:「好厉害的小子」 fu发布  「嗯」于仁在道:「我当时在湖口镇约见他,是想让他在得晓林家堡中战况后,对仇视本派的意念更加深植,他愈快攻上门来c我们就愈早能正式揭竿起义。他这一着,倒让我们动弹不得了!」 fu发布  李戎央搔着头,显然不解其内涵。 fu发布  屈戎玉则问道:「师父,你在湖口镇约见他,说了什么?」 fu发布  于仁在道:「为师同他说,本派之中多得是贾充c锺会,请他将林家堡化为泰山,为本派即将建立的新王朝培养几个羊祜,没想到他真的干了。嗯玉儿,你与他相处最久,怎看?」 fu发布  屈戎玉思索片刻后,道:「他拒受『东皇太一』之匾c又气走元师叔,似乎是有依师父之言c准备投靠本派模样君无忧有句名言,是谓『天下人的天下』,他亦深以为然。若是如此,投靠本派便非意外。尤其李戎央师兄孤身一人登门拜访,他不趁机削弱本派战力,反以客礼待之,更加深了这一层可能。此若是计,本派一旦以为林家堡无复为敌而公开展开行动,他就能以『勤王灭贼』名义号召天下群雄c请调江南民兵围剿本派,更甚在本派对付王师时趁虚而入c袭攻后方。反过来说,本派就算想要先拔掉这根眼中钉,他彷昭烈帝故计,还赢在有林家堡这一块招牌,他不出不动,本派要打上门去,也是师出无名,师父说『动弹不得』当是此理。甚至,他若拖上十年c二十年,既使本派失去了眼下唐朝内乱的大好良机,说不准还能拖死年事已高的景师叔祖!尤其他透露投靠之意,实是画蛇添足。纵观以上,我以为他对本派尚有七分敌意。」 fu发布  这一段话侃侃而谈,分析入情入理,听得前庭六位戎字辈弟子个个瞠目结舌c哑口无言。 fu发布  屈兵专相人未曾有失,天造玉才,果非妄言! fu发布  于仁在听完,回头望着景兵庆。 fu发布  景兵庆则拍手喝采道:「说得好!他的可能意图全给你说尽了!」同时向于仁在点了点头。 fu发布  对倭族一战之前,屈戎玉尚与君弃剑同谋共划c密不可分,如今突然归来,景兵庆c于仁在何等人物,焉能不疑?于仁在这一问原意是要探底c景兵庆则作出了判断。 fu发布  既已确定屈戎玉是真心回归,于仁在喜出望外,道:「林家堡失了玉儿,犹如缺弦之琴,无复奏佳音!只要能破君弃剑这一『拖』计,天下唾手可得!」 fu发布  「真正的琴圣,即使只有一根弦,亦能奏出绝响。」屈戎玉细声说着,并反手抚一背上的琴囊 fu发布  景兵庆c于仁在见状,皆有所感,同声道:「不错,君聆诗未必真坐壁上观,须得小心为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话 荒谬与真实 ̄之一 ; 王道与宇文离在喘气,他们满身大汗,因运动过量而使得浑身通红。宇文离仰躺着,四肢张开,便如煮熟的螃蟹;王道曲腿侧卧,是煮熟的鳌虾。 fu发布  这一支螃蟹与一支鳌虾已经拚尽全身力气,相搏足足四个时辰,但仍然达不到他们的目标。 fu发布  他们并非为了打败对方而战,这是练习,要命的练习。 fu发布  石绯坐在亭口的石阶上,左手拿着一块铁器敷在自己的右肩上。 fu发布  『捻丝棍』所具有的强大破坏力,原自於出招时肩膀c手肘c手臂的瞬间扭动,而使棍身产生剧烈旋转。出招之时,肩膀肌肉的负荷是极为钜大的。黄楼曾经说过:「若是连使两次捻丝棍,一条手臂就要废了。」 fu发布  石绯刚刚学会『捻丝』的时候,每出一棍,右肩即疼痛难当c总要过了半天才能再举起手来。经过晨星c黑桐c徐乞c黄楼等人连番教授c勤加锻链之后,疼痛感已然大减,只是略为痛而已。几位前辈都说,这是正常的,痛是身体的警告,当痛感完全消失,即代表身体已经恢复,此时再使『捻丝』才能发挥原有的威力。 fu发布  石绯学会『捻丝』至今已有二载,每使过一次捻丝的痛感持续时间,也从半天降为一个时辰。 fu发布  在南宫府邸待的这段时间,石绯有了新发现。 fu发布  『捻丝』不仅会使肩膀痛c还会升温,刚刚使完时,肩膀差不多有洗澡水那么热。当痛感消失后,温度也会平复如常。 fu发布  於是他有了新点子。 fu发布  蓝牙白缨枪的枪头实在太过锋锐,以布袋c木盒置之,都会穿破,於是铸剑人大发善心,特地打了一个铁枪鞘给他。 fu发布  这个铁枪鞘完全依着蓝牙白缨枪枪头的形状制成,正好能将枪刃完全收纳,仅露出白色的枪缨与枪杆接口。枪鞘开口处有旋钮,将枪头放入后,一转旋钮,便能将枪头扣在里头,不致落出;将旋钮再转一下,即能提着枪杆接口,安全且轻易的取出枪头。 fu发布  这枪头的特色,不仅是锋锐异常,还有温度。枪刃处看去像冰c摸起来也像冰,温度比冈底斯山的百年积雪更低!一旦装入铁制枪鞘中,整个枪鞘也都变得凉冰冰的。 fu发布  於是石绯学会在使完『捻丝』之后,以枪鞘冰敷右肩,便能加快降温的速度,连使『捻丝』的间隔从而大大缩短。 fu发布  白重只坐在石绯旁边,手上有一本书。他看看书中的文字c图示,又看看累瘫在地一动不动c几乎快被落叶覆盖的宇文离c王道二人,眉头略皱。 fu发布  过不多时,宇文离撑坐起身,吼道:「妈的!根本不可能作得到!」 fu发布  「是不是写错啦?」王道也坐了起来。 fu发布  石绯将枪鞘收进裤袋,一边扭动肩膀,一边说道:「应该还是可能吧,毕竟当时他是拚了命下去打的,一旦落在下风,就是死路一条」 fu发布  白重也点着头,表示赞同。 fu发布  他们在说什么呢?答案就在白重手上的书。 fu发布  此书名『锦官绝剑镇锦屏』,其内容自然便是详细解述镇锦屏八招五十叁式的每一个动作。王道只得黑桐传授『道险路长』c『剑阁峥嵘』c『蜀道难』等叁招;宇文离也仅有『横绝峨嵋』c『六龙回日』两招。虽则在对倭族战前的那一段时间中,王道与宇文离即已互通有无,但两人加起来总共也只会五招,还欠叁招。 fu发布  是故,一找到这本书,二人十分高兴,当即依图文修习新招式。镇锦屏的呼吸c使力法他们已经熟晓,只花了叁天时间,即将八招五十叁式学了个全。 fu发布  问题是在卷末有一大段的附记。 fu发布  记载的是当年锦官城下,赵瑜对雷乌一战的详细过程。 fu发布  这一战是『镇锦屏』与『归云晓梦』首次正面交锋,早已传遍天下,人人皆知曾有此战,但详细过程却不甚了。这书里把当时赵瑜c雷乌各别的出招次序写全了c也写尽了!当四人看到这一段时,眼中看到的是『定国安邦』c『湖海浩瀚』等招式名,耳中则嗡嗡鸣起双剑并击的当啷巨响身历其境! fu发布  这是一个故事,人人都爱看故事,但对宇文离c王道来说,它又不是故事。 fu发布  书中有这么一段:『赵瑜深吸一息,第一招出了『定国安邦』,直刺对手额c双肩c双肘c胸c双膝等八处,雷乌侧身使左侧叁剑落空,右手持剑则使『湖海浩瀚』相迎,此一招有六式,不仅抵去赵瑜所出五剑,又反守为攻,多出一剑刺向赵瑜咽喉。赵瑜当即再使『道险路长』应之,以其八式先挡下雷乌攻势,同时攻其胸臆七处要害;雷乌再以『波涛汹涌』抗衡,胸前一挽剑花,挡开当先六剑,一剑硬撼后,更多两剑刺向赵瑜膻中c人中两大要穴』 fu发布  这一段之中,二人面对着对手的攻势,资以对应的招式,总是能多出一式乃至数式发动反攻。 fu发布  一直到赵瑜使尽了『定国安邦』c『道险路长』c『六龙回日』c『横绝峨嵋』c『枯松倒挂』c『剑阁峥嵘』c『地崩山摧』等七招四十一式,两人才分开后退。 fu发布  这一段故事的价值不在话下,宇文离c王道大为振奋,当即请使剑的白重先学好了『归云晓梦』的招型,再依书中所叙述的顺序使来,作为练习。 fu发布  一开始练习很顺利,因为若以模拟对战而言,他们都需要多点时间来熟习那些动作,故一开始是一招一式慢慢使来。宇文离与白重的第一次模拟对战,共花了一盏茶时间才完成。 fu发布  王道也是一样。 fu发布  但随着对於招式的熟练度提升c动作渐次加快,已逼近到实战层次的时候,发生问题了。 fu发布  王道使尽第四招c宇文离使到第五招前两式,便已喘不过气! fu发布  细细研究之下,他们确定了赵瑜与雷乌的每次对招,都不可能有回气的时间与空间。 fu发布  换言之,若果此书记载切确属实,则赵瑜是一口气使出了『镇锦屏』之中的七招四十一式呀! fu发布  要完整的使出镇锦屏中的任何一招,且具有符合其『勇冠军中剑』称号的威力,常人是办不到的。即因如此,黑桐才会在万头钻动的长安市街上,大大方方的口头传授王道『蜀道难』的使法。 fu发布  但即使是为了学习镇锦屏,而接受过特殊训练的王道c宇文离二人,也不可能在实战中一口气连使七招四十一式! fu发布  他们在南宫府中已经待了一个月,花叁天学全镇锦屏所有的招式,两天将模拟对战的速度推进到接近实战,又用了二十五天研究调息法c使力法,连续出招的能力进步却极为有限,两人至今都只能勉强使尽五招,再也升不上去。 fu发布  因为他们知道,雷乌是当年『天弃鬼才』阁罗凤的副手,实力不需置疑c也不能置疑,因此,与之对阵的赵瑜每招每式必定也是全力施为,当无疑问。 fu发布  所以宇文离一句『不可能作得到』,也只是发泄而已。 fu发布  问题是在於,赵瑜作得到,宇文离与王道为什么作不到? fu发布  「就我来看啊 ̄你们连使五招,真的已经很吓人,我看了都觉得怕c觉得硬接是不可能接得住了。聚云堂门人一定也和你们一样,就算知道这件事c知道出招法,又有几个能像雷乌那样使尽全力连出『归云晓梦』中的七招来硬撼镇锦屏?你们能连使五招,聚云堂也很难有人是你们的对手了吧?除非有人能像楚兵玄那样,直接用手掌就能把兵刃吸去绞成铁球,那才真是什么招也不管用。不过楚兵玄已经死了,也不用担这个心。」石绯在旁说道。 fu发布  白重睨了他一眼,淡然道:「你生在吐番,可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fu发布  「哪句?」石绯好奇地问。 fu发布  「副座的确是云梦剑派当中的高手,但还称不上数一数二这是阁罗凤亲口说的。」白重说出口时,脸色有点沈重。 fu发布  石绯一听,大感讶然;王道c宇文离更是脸都垮了。 fu发布  白重道:「保守点说,当时『云梦叁蛟』应该都胜过雷乌」 fu发布  「那还好耶!」王道立即叫道:「云梦叁蛟只剩一个人了!」 fu发布  「我还没说完」白重续道:「阁罗凤那一句话,是十六年前说的。过了足足十六年,我认为回梦c聚云二堂堂主已经拥有与当年的雷乌比肩的实力,甚至与他们同辈的弟子都有,也不足为奇」 fu发布  石绯c王道c宇文离叁人面面相觑c更兼相顾骇然。这个情况维持了足足一炷香时间。 fu发布  毕竟他们再想不出其它反应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坏消息的震撼。 fu发布  少了两招,共有十馀式,换言之,真正对敌时少使两招,那等於身上会多出十几个透明窟窿,这不能开玩笑的。 fu发布  一炷香时间过了,宇文离才讷讷道:「那我们该怎办」 fu发布  白重没答腔。 fu发布  石绯c王道也没答腔。 fu发布  他们都知道,还有个办法,但都没有去提这个办法。 fu发布  其实很容易,『内功』。 fu发布  只要有充沛的内力,就可以进行长时间的作战而不致力竭。当初他们夜袭摧沙堡时,皇甫望领六千人就能挡下数万吐番军马,且熬战数个时辰,直撑到摧沙堡塌c吐番退军,即因其内力深厚之故。 fu发布  宇文离是大力士出身,没有接触过任何内功;王道c石绯二人可算是与君弃剑一同出道的,为了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也仅接受强化体力c臂力的锻链,对内功是一窍不通。 fu发布  但他们也都知道,练内功必得循序渐进,从来也没有一步登天的方法。这是常识。 fu发布  以简单的交叉比对来看,赵瑜战雷乌,在七招四十一式之中是平分秋色;说如今的元仁右与雷乌不相上下,也算合理。 fu发布  但他们和这些人不熟,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多高的境界? fu发布  有其它的比对可以参考吗? fu发布  有,还有,去年的丐帮大会上,元仁右曾与徐乞交手,相斗七百馀合未分胜败!当时白重即已看出,论内力c看招式,元仁右都胜出半筹,但徐乞以其气魄c毅力扯平。也就是说,想要达到同赵瑜般的程度,至少须拥有徐乞的程度。 fu发布  四人想到了一道去,但一想到,脸色从喝到小便,变成吃了大便。 fu发布  想练到徐乞那般本事,不苦修个二c叁十年是不可能的! fu发布  他们哪来这么多时间啊!等他们练好了,聚云堂只怕也早就一统天下了! fu发布  半晌后,宇文离艰难地问道:「再没其它办法?」 fu发布  武圣殿中有不少内功秘笈,他们有看到。但缓不济急! fu发布  沈默一阵后,石绯忽道:「找铸剑人如何?他个头明明不大,但右臂硬是比离哥粗上一倍!光看他挥锤的力道,应该也不输给徐帮主的掌力吧?」 fu发布  目前的确找不到更有效c能速成的方法了,宇文离c王道都赞成这个提议。 fu发布  白重想表示反对,但终究没有开口阻止。 fu发布  石绯等叁人立即连袂向北行去,浑没注意到白重并未跟上。要从落叶庭前往武圣殿,需朝北走。 fu发布  叁人来到武圣殿,果见铸剑人仍坐在剑炉前,兀自敲打着钢条。他说那不配称剑,只是钢条。 fu发布  「前辈」石绯上前唤了一声。 fu发布  铸剑人没有反应。 fu发布  「请问」 fu发布  铸剑人晃若未闻。 fu发布  石绯皱起了眉头,他的声量不小,不至於被那叮叮声盖过,铸剑人这是故意置之不理。石绯有点儿不高兴,但此来是请益,不该失礼,低声下气对方又不予理睬,就这有点为难了。 fu发布  宇文离大步上前,直冲到铸剑人身旁,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喂 ̄ ̄ ̄」 fu发布  铸剑人停下铁锤,好似有了反应,但接着只见他挟着钢条浸入身左的大水缸中,发出了『滋』的一阵响,而后将钢条挟至眼前仔细看了一阵后,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大铗一甩,钢条即向他身右射出,正好扫过宇文离颈边,直直插进了五丈外的树干,入木尺馀。宇文离当场怔住。 fu发布  「我说过,不要吵我。」铸剑人冷冷说着,左手一伸,又挟了另一条钢条放进剑炉里烧。 fu发布  但烧归烧,铸剑人并未拿起铁锤敲打。他沈思半晌后,转头道:「干嘛?」 fu发布  王道立即上前道:「我们是想问,有没有能够长时间出招对敌,气力也不衰退的方法?」 fu发布  「有,练内功。」铸剑人答得很乾脆。 fu发布  「有没有比较快的方法?」王道又问。 fu发布  「没有。」铸剑人仍然答得很乾脆。 fu发布  王道无言了。接着换石绯问道:「至少能不能像你一样,一整天都在挥锤c每一下都使尽了力,也不见疲倦?」 fu发布  铸剑人抬头扫视叁人一眼,道:「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练内功;第二种是像我一样」他拿起了铁锤:「挥,一直挥,手习惯了c麻痹了,就不会累。你们都比我高壮c比我有力,应该也会比我快适应。」 fu发布  「那你挥多久了?」 fu发布  这个问题,铸剑人一时答不上来,他在这里挥几年锤了呢? fu发布  「灵山决战至今几年了?」须臾,他反问道。 fu发布  「十六年。」 fu发布  「那就十六年。」说完,他又开始挥锤。 fu发布  叁人一听,面面相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話 荒謬與真實~之二 ; 這一日,林家堡有客。 在藍沐雨的叫喚下,君棄劍放下手中的水桶與水勺來到廳上,見著了一對陌生男女。 說陌生又不陌生,這男子似乎是見過的。 君棄劍一上堂,這對男女納頭便拜,口呼恩公。 君棄劍一怔,忙將二人扶起請坐。 將二人扶起時,君棄劍才認出來,這男子的確曾有一面之緣,是在去年的大年夜c縣衙地牢裡見到的,當時他是個衙役。 這人的名字很怪c也很好記,叫沈既濟。 那麼,他身旁的女子定是他的妻子王氏了。 「賢伉儷光臨,有什麼我幫得上?」君棄劍問道。 「只是來給恩公報喜c謝恩。」沈既濟又起身一揖,道:「在泰山資助下,小人赴京趕考,中了進士科,受封為太常協律郎,近日便要進京任職。昔時若無恩公與泰山一席話,小人焉能赴考中舉?所以同拙荊來向恩公謝恩。」說到這,王氏起身再度行禮道謝,她家原本只是小小米店,也是貧苦過的,而今娘家已是蘇州首富,貧富兼而有之,故舉止極為客氣c且端莊有禮。 君棄劍自幼從君聆詩學,君聆詩一向不喜繁文縟節,君棄劍於禮儀一門也就少有研究,見這夫婦倆一言一拜動一禮,著實有些吃不消。 藍沐雨剛端茶上廳,見狀即上前扶起王氏,道:「不要一直拜他,他又不是神主牌。」 這麼一說,沈既濟與王氏也都笑了。 藍沐雨送完茶,又轉進後堂廚下。 君棄劍輕呼口氣,如釋重負,這才向沈既濟道:「我不懂官職c也不曉得太常協律郎職司為何,不過能中舉總是好事。只是河北如今正亂,你們要進京,路線可得好好計劃,別給捲進軍閥陣中。」 沈既濟答應了,又猶豫一陣後,才道:「恩公,小人心中有話」 「別再恩公小人,我還比你小上幾歲,稱你我就行。」君棄劍打斷道:「有話直說,林家堡不是試堂c也不是官場。」 沈既濟笑了笑,抖抖身子,道:「也好,那我直說了。進京趕考一趟,見了許多,方今天下生亂,極大原因是朝中賢人不多,如黎幹奉承皇上,得京兆尹之職;路嗣恭討好元載,也任為一方節度使。凡此種種,不過善於言令者,皆身居要職,天下焉得不亂?你的才幹我是見過的,世人也都知道,不出來拯濟天下,殊為可惜」 「難不成你想薦我入朝為官?」君棄劍失笑道。 「區區太常協律郎,只怕沒有薦賢的權力。」沈既濟也笑了:「即便薦了,你連皇上面授賞賜,都只要了個小小縣尉來作,便已說明你不想當官。我其實有個建議:你本身雖然不想當官,但一身才學棄之可惜,何不將你的才學教給想當官的人?況且不止你一人,我聽說林家堡有不少飽學之士」 君棄劍聽懂了~這傢伙是要我辦學院來著! 他不禁想到,于仁在說聚雲堂滿是賈充c鍾會之流,打仗出謀是內行,卻未必能治政,望他能替新朝養出幾個羊祜;如今這沈既濟也說滿朝皆是豆腐渣,也要他養些社稷之臣 真巧,竟想到一道兒去了。 君棄劍點了點頭,道:「這提議不錯,我會將它實行。」 此時藍沐雨再次上堂道:「快中午了,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正要叨擾。」沈既濟道:「其實我還想與恩公下兩局棋。」 zzz 四個女人在飯廳吃飯,兩個男人在大廳下棋,兵棋。 兵棋是在一張有各式地形的紙上畫格c下棋的遊戲,與象棋類似,但比象棋複雜。地形可以自訂c棋子的行動力c作戰力也可以自訂,兵棋有時不只可以當作遊戲,還能在軍陣對峙時作為行軍佈陣的演練,故云『兵棋推演』。 棋一擺上,沈既濟即大力搶攻,幾步棋後便成全面包圍之勢。 君棄劍的反應則是將己方棋子集中搶攻包圍圈一角,不數回便打開包圍圈,殺出生路。 沈既濟跟著移棋分佈棋盤頭尾兩側,頭遠離敵軍作為牽制,尾為急攻襲擾。 看了這棋步,君棄劍很肯定了,他問道:「你真是唸經史的人嗎?」 會有此一問,因這棋步分明是『六韜z豹韜z敵強篇』的打法,六韜是兵書c沈既濟是文人,怎會懂此打法? 「盡言儒c道c墨的三略也被歸作兵書。」沈既濟微笑道:「可見所謂治世之學與亂世之學,本是一體兩面,正取則治c反走則亂,只是世上之人往往不懂反轉所學,於是良臣一遇奸邪,束手無策;大將朝入泰平,夕生兵亂。孰不知定朝保綱c安身立命的方法,其實都在自己腹中」 君棄劍又盯著棋盤。 全面包圍,是敵強篇中周武王的第一問;遠離作為牽制c後方強攻襲擾,是周武王的第二問 再往深裡想去,全面包圍c同時牽制,中央則以精兵攻擊所圍之眾 是了!這二策合一的用法,也正是『迴夢劍陣』的佈陣法!河伯精學六韜,得合而用之,卻又滿腹經世濟民的理想,便是一個懂得『反轉』的人。 沈既濟也懂反轉,若能揚其所長,日後不可限量。 沈既濟也盯著棋盤,開口道:「這棋盤地勢是林家堡的佈局,敵若遠來,利在速戰,用這強壓式的打法是很有可能的。」 君棄劍頷首應是。 當日林家堡一役,二爹動員了蘇州鄉親父老千餘眾,想必此戰早已傳得街知巷聞。雖然當時沒人知道其中有聚雲堂在,但在江南,雲夢劍派迴夢c聚雲二堂名聲大過天,只怕有識之士早已猜想到了 毫無疑問的,沈既濟便是一個有識之士。 只是,沈既濟猜到了多少?他似乎已猜到當時有聚雲堂在,更像也猜出了聚雲堂的意圖?若是,他這次來訪,名為謝恩,實是獻計了。 不過原始的問題是,聚雲堂不會來。 引聚雲堂來到蘇州一戰,可使林家堡佔有地利c人和,聚雲堂能用的戰術也相對減少,是較為有利的作法。但同時也可以肯定,聚雲堂不會來。 聰明人多作一件事,這一件事往往便有連環效應;少作一件事,這少作的事即可避災免禍。少作的事多了,常人即以為無能,卻不知其中已省去多少麻煩。 以目前的情況而言,林家堡不動c聚雲堂也不會動,這是對雙方最有利的作法。 這種作法,謂之『忍』,忍以待時c以避敵之鋒芒。 看到君棄劍的神情,沈既濟就懂了,懂得這個恩公忍下了多少 恩公是諸葛靜c君聆詩是兩大天才的養子,他背負了太多期待,這些期待往往令他備受箝制,多忍一刻,換來的是多一點的輕視 以『忍』出名者,首推司馬懿,他等死曹孟德c等死諸葛亮,才能讓司馬氏君臨天下。只是天下間有幾人有這種時運? 君棄劍開始將棋盤上的棋子放回陣中,並道:「第二盤棋,不用下了吧。」 沈既濟點了點頭,原本第二盤棋該用衡山的地形來下,並且他打算擺下引誘君棄劍強攻的陣形。但看這情況,如同聚雲堂不會到蘇州,君棄劍也不會上衡山,所以不用下了。 沈既濟夫妻當即告辭離開。 zzz 次日,君棄劍在城裡張貼布告,要在林家堡中開立私塾。 收學生的條件可以說沒有,不問出身c不計種族c不論年齡性別家境,收學費的標準則效法孔子,有錢的想給錢也好,沒錢的給塊肉乾就作數。 「我以為你在韜光養晦c想求清靜。」堀芃雪說。 「二爹說過,原本的林家堡是蘇州首富,布匹c茶葉c米糧c藥材諸般種種,在蘇州都有老字號的大店舖。我不懂經商,沒辦法重振林家堡的生意,招些學生倒還可以。」 「你要臨堂授課?」 「當然是你教。」 「我?漢人不可能接受讓一個女人來教自己讀書吧!況且我未必教得來。」 「這大可放心,林家堡過去以武聞名,如今不開武館c卻開私塾,是有點荒謬的,鄉親父老也絕不以為林家堡能教出什麼大文豪或史學家,會來求學的頂多只是貧戶兒女。窮人家想讀書,往往無書可讀,來這兒只要有書讀即可,不會計較許多。」 堀芃雪不再出聲,君棄劍善辯又不是這一兩天的事,這差事是推不掉了。 林家堡的室內練武場一直沒有使用,只消擺上書案與坐墊,即成教室。 半個月後,林家堡收到了二十個學生,這些學生之中,年紀最大的是十五歲的諸葛涵c家境最富裕的是林家堡的諸葛涵。君棄劍料中了,才十九歲的堀芃雪則成了這些孩子的教師兼保母。 林家堡的空房很多,不愁孩子們沒有地方睡。每天除了上課時間以外,總會見到十幾個十歲上下的孩子在堡中四處跑跳遊戲,一刻也靜不下。 於是,林家堡又熱鬧起來了。 消息很快的傳了出去。 zzz 襄州。 曾遂汴回來了,回到已經沒有主人c成為空屋的晨星府中。 說無主卻又有主,晨星已死,家僕盡散,原是空無一人。但一離開蘇州,瑞思說要到襄州,一錘定音,曾遂汴c李九兒c阮修竹都沒有異議。在襄州,他們的據點原本便是晨府,於是四人進住這偌大的空屋。 來到襄州已有月餘,在瑞思的安排下,三個女人除了李九兒要上街買菜之外都不太出門,倒是曾遂汴天天出門c天天到長江流域首屈一指的大賭場『賀滿歸』作客。 他負責的事很容易,賭錢,不論輸贏,資金全由瑞思一手包辦,她只要求曾遂汴必須賭到賀滿歸當家c名噪江左的『左手骰魔』賀金來親自接待即可。 曾遂汴賭技非凡,天下三大賭坊中的『押大賠大』老闆吳大c吳小兄弟也各輸過他一把骰子,於是他在賀滿歸一擲千金c收則萬銀,果然不消兩天便傳遍襄州。在賀滿歸的莊家們贏不了他c更受不住這大數目賭局的壓力,一個個都不願意再與曾遂汴賭下去,到了第二十天,賀金來不得不親自出來接客了。 賀金來出來了,曾遂汴待賭場待得更勤,但賀金來的賭技比起吳大c吳小更高一籌,與曾遂汴賭起來也能小勝,十餘日下來,曾遂汴前些日子所贏的,一點一點還了回去。 瑞思不在意,她說這是『花錢買情報』。 天下三大賭坊同氣連枝,天下事往往無什不能賭,比如廬山集英會聯合作莊開盤供人下注即是一例。開這種大賭局,需要的便是優秀的情報收集力,洛陽的押大賠大負責河北c賀滿歸負責江南c川中的『金寶山』就負責川中,並且互通有無,共同掌握了天下間所有值得一賭的大事。 這一天,賀金來贏了曾遂汴不少,幾乎將前些日子所輸的全贏回來了,心情大好。雙方罷賭之後,賀金來將曾遂汴請入內堂喝酒。 酒過三巡,曾遂汴歎道:「左手骰魔名不虛傳,看來在賀滿歸再待下去,我可連內褲都要輸給你了!」 「試試賭盤如何?」賀金來從懷中摸出一卷紙遞給曾遂汴,道:「看看,這是近些日子天下間的大賭盤。」 曾遂汴展開後,看到第一個賭盤便有點小驚。 第一盤賭的是河北盛戰正酣的亂局,朝廷能壓制叛軍?田承嗣將反叛成功?朱滔與李寶臣最終會支持哪一邊?全都開局下賭。 「沒想到這都能賭!大開眼界!」曾遂汴且讚且歎。 「第一盤可是金寶山的新當家金帶寶兄弟發起的。」 曾遂汴點點頭,跟著看第二盤。 第二盤賭的事讓他瞪大了眼。 賭林家堡會戰時,侵入林家堡c卻又全師而退的組織為何? 「這第二盤呢,其實幾乎已經知道答案,賭盤也該定了。」賀金來邊斟酒邊 :「但這答案卻又只是臆測,這一臆測可關乎千萬人的身家財產,是不能亂來的,必得有確切的證據才能定下。曾兄身歷其戰,應該可以給個確實的答案?」 曾遂汴笑了笑,不答,自顧看第三盤。 第三盤只有一句,但這一句賭得狠! 賭十年之後,哪方勢力將入主長安? 「第三盤想要定下,可得等上十年了。」賀金來執起酒杯,道:「曾兄想下注的話,隨時歡迎。」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話 荒謬與真實~之三 ; 林家堡廳上擺了席,桌雖大,但只有三菜一湯兩個人,主位是君棄劍c對面是李戎央。 李戎央吃了幾口後,看看一言不發c亦不動箸的君棄劍,頓時頗感尷尬,便說道:「這飯菜真的不錯,但這麼大桌只坐兩個人未免可惜,若是堂裡叔伯兄弟知道小生有機會享用這清燉白魚c醃漬豬肉c芹菜肉絲c和一大鍋的蛤蜊湯,而且還吃不完,回去只怕要被剝了層皮。何不請令妹與堀老師來同桌,如此小生回去也好說是沾了您堡裡主人的光,得以同席而已。」 君棄劍笑了笑,道:「她們在後堂與學生們一同吃。那些孩子吃飯若沒人看著,只怕要鬧翻了天,屆時要收拾打掃可不大容易。」 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了一紙箋,放在桌上一推送到李戎央面前。 李戎央拿起看了,內容簡明厄要,只講天下三大賭坊開出的賭盤中,川中的金寶山作主所開,賭方今河北叛亂的最終勝者。 只有內容c沒有賠率,顯然這不是邀賭的信,自然也就不會來自天下三坊。 李戎央看了良久c又細思一陣,才道:「河北的戰事,怎會由川中的金寶山發起開了賭盤?怪哉!這信是哪來的?」 「瑞思寄來的,閣下應不陌生。」 李戎央聽了,為之一怔。 負責在襄州盯梢的王仁政師叔回堂裡作匯報時,他也在場。聚雲堂是兵家立派,極為重視情報,早探出了瑞思最傲手的,便是有一籠能夠千里尋人送信的信鴿,由此,王仁政的盯梢c匯報重點也都是信鴿。他在襄州近兩個月,只飛出過兩隻鴿子,一隻朝東北隻朝東南去,不是蘇州的方向;飛回襄州的鴿也只有兩隻,一隻自東北隻自東南來,分明便是原先飛出去的那兩隻。 師叔盯的梢,不會有差池。但君棄劍怎會有來自襄州的信箋? 君棄劍此時說道:「你們想的事,她自然也想到了。這信是轉來的,藍嬌桃如今人在嶺南,這信是經過阿桃轉來的。」 李戎央嗯了一聲~不錯,此事師父也料著了,這是第四十六條。 「這賭盤為何會由川中來開c而非洛湯的『押大賠大』?難道金寶山對河北戰事的勝負,會比押大賠大更要瞭解?這道理是說不通的。我認為,這是因為有人對金寶山提供了有力的情報,說準了最終得勝的會是哪方勢力,金寶山才會比押大賠大搶先一步,開出這個賭盤。」 李戎央連連點頭,跟著問道:「你看會是誰?」 「這也有情報。」君棄劍摸出了另一張紙箋,再遞到李戎央面前,道:「這是常山來的。」 李戎央又嗯了一聲~這是第四十六條的第二項。 嶺南有人可以轉信c北武林盟總根據地所在的常山自然也可以。 信裡寫的仍然非常簡單,只說河北現今沸沸揚揚的一項傳聞~當今皇帝並非肅宗皇帝的種。 李戎央看了之後,皺起眉頭道:「若這就是田承嗣舉兵的原因,傳言又從何而來?」 這問題不小,皇帝是不是龍種,自然是宮闈秘辛,連這種宮闈秘辛都能知道的人,只怕天下間也沒有任何事都夠瞞得住了。這般情報能力對於兵家來說,是非常渴求c也非常恐怖的。 「仲參吧。」君棄劍隨口答了。 「根據呢?」李戎央問。 「沒有。」君棄劍道:「不管是與不是,他都是林家堡不變的敵人。此人已經消聲暱跡了一段時間,若果這傳言由他而來,就證明他人在川中」 李戎央再度點頭~這是第七十三條:林家堡對聚雲堂沒有敵意,目標另有其人。 第七十三條的第一項:目標是仲參。 接下來沈默了一會子,李戎央開口道:「我聽說自從去年大年夜,林家堡落成大宴以來,你與玉師妹便同住一室將近三個月,有時甚至一連數日不出房門。直至戰前,你同白浨重c藍嬌桃上船渡往北岸之前,又吩咐其餘人等:一切都聽玉師妹指示。你對她恁有信心,可曾想到她會回投我聚雲堂?」 「沒有。不過這是既定的事實,對林家堡來說,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麼要回投聚雲堂。」 「你想通了?」 「想通了你才會坐在這裡。」 「說來聽聽。」 「她無疑是最瞭解聚雲堂和林家堡兩邊實力的人,如果一開始就要跨過林家堡才能問鼎天下,對聚雲堂而言是個麻煩,也必定會造成戰力削減,對日後的行動增加困難度;就林家堡來說,不要擋聚雲堂的路,也是明哲保身的安全作法。故此,在雙方沒有極大利害關係的情形下,避開對方才是最好的選擇。」 「利害關係嗎」李戎央喃喃道,這是第七十三條,林家堡對於聚雲堂沒有敵意的大前提。 「我們真的不顧唐王朝了嗎?這是你想問的第二個問題吧。」君棄劍笑了笑,道:「對林家堡眾而言,唐王朝沒有給過我們任何好處在這個年代,唐王朝給不了我們老百姓所要的國泰民安,這種朝廷的存在並沒有意義。」 李戎央聽了這段,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林家堡真的不顧唐王朝了嗎?這的確是他想問的第二個問題。 被君棄劍提出心裡想的事,在李戎央來說特別無法接受! 甚至在他如此說來,屈戎玉回投聚雲堂,倒是為了林家堡著想多一點了,李戎央實在受不了! 「第三個問題:我真的放棄屈戎玉了嗎?」君棄劍繼續說道:「答案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君棄劍是單指屈戎玉,還是所有事物?李戎央無暇細想,他只很肯定的知道,無論林家堡會不會成為聚雲堂的敵人,君棄劍都是他的敵人了! 「告辭!」 「不送!」 李戎央走出林家堡大門,才略略收起怒氣。 算了,任務已經達成了 zzz 李戎央剛走,君棄劍跟著站起,出了大門後右轉,沿著圍牆走上百步,到了右手邊那與林家堡僅有一巷之隔的第一個建築,即是瑞思所開的『雜貨店』。 店門緊閉,這是當然的,老闆娘瑞思不在c平素最常負責看店的阮修竹也不在,現下林家堡中沒人懂得作生意。 君棄劍轉往後門進入店中。他是打算來開店作生意的,自從收了許多學生之後,單單食物上的開銷便增加數倍,手邊餘財無幾,不掙點錢不行了。 他雖然不懂作生意,但知道這店鋪裡多的是古董珍玩,隨便賣上一件都夠堡裡十天c甚至一個月的支出。若果真賣不出去,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就是典當店鋪中的商品。 他進到店中後,忽然發現大門旁有個人影晃動,似乎正在使勁想扛起那重逾五十斤的門栓。 仔細一看,他輕喚出聲:「沐雨」 藍沐雨聽到聲音,手頭一鬆,才剛抬起幾寸的門栓便又落下,發出了『碰』的一聲悶響。 君棄劍走上前去,一把拉開門拴,但不急打開大門,回頭問道:「買菜的錢用盡了,是嗎?」 藍沐雨點了點頭。 「來到林家堡,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吧。」君棄劍又說。這不是問句,差不多是肯定的語氣。 是該肯定,剛來堡中,君棄劍便把『眾主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四人,藍沐雨除負責三餐之外,也就是灑掃庭院廳房,倒也不花多少力氣。但自從開始收學生之後,三餐照常準備c還加上得幫二十個小孩洗衣服,工作量可說增加了十倍。說她是來林家堡當奴僕的,實不為過。 「不,很好!雖然很忙,但是也很快樂。小孩子雖然挑食,但小涵和堀姑娘都會幫著勸孩子們把食物吃完;當他們吃習慣了,也會和我說好吃,我就覺得很高興了!以前,不管是在鄱陽c還是在家裡,都不曾有人當面稱讚我。」 陽光透過門櫺照進室內,君棄劍也看到了。藍沐雨的確長得不好看,以前的她面黃肌瘦c雙眼無神,如今臉上雖不免露出些許疲倦,但很有精神c臉色也顯得豐潤許多。 「妳不介意在林家堡煮一輩子飯嗎?」 「不要!」 這句話一出口,藍沐雨怔了一下。 不對!我明明想說『不介意』,為什麼說出來的話不一樣? 「沒關係,我也沒有打算在蘇州待一輩子。」君棄劍倒真不介意。 藍沐雨沒有答腔,她還在想,為什麼我說出口的話和想的不一樣? 而且,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往後若是有什麼問題c有什麼需要,先和我說一聲吧。」 藍沐雨回了神,應道:「要多轉兩次腦筋的,我幫不上你的忙,能作的也只有這種事」 君棄劍歎了口氣,這樣就夠了 聽到君棄劍歎氣,藍沐雨想起一事,道:「昨天我經過小涵房門口,也聽到她在歎氣,我透著窗紙看進去,她坐在書桌前,似乎還有拭淚的動作」 君棄劍不禁皺起眉頭~她想起懷空了嗎? 「我進房去,她真的在哭。問她怎麼回事,她說這兩天堀姑娘正教到『八王之亂』的章節,說來盡是十室所以九空c滿見骨鋪荒野的故事,想到現在河北也在大戰,幾乎動員了河北所有軍隊,戰火遠及千里,與八王之亂時沒有什麼不同,不知又有多少人會落得與她十年前同樣的下場,所以傷心。」 「這樣啊」 「我又問她,為什麼不找你商量?你認識丐幫那麼多人,多少可以救到一些被戰火波及的百姓,堡裡也還住得下。她說,你在種花栽樹,落在土裡的並非植物c長出來的也非花木,每一株其實都是你心裡的一個念頭點想法條計策,無一不是為了保存全堡上下。一直以來,堡中最累的人都是你,她不想再增加你的麻煩與問題」 君棄劍聽著,沒有答話,他已經不知該說什麼。 藍沐雨說完,便轉回堡裡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话 荒谬与真实 ̄之四 ; 李戎央离开林家堡,并不代表他离开了苏州。 他在苏州多待了几日,继续进行监视林家堡的任务。没有什么异状,只不过曾有支鸽子朝南去c君弃剑从一间店子中提着个大包袱走进一家当铺,而后空手出来,如此而已。 又过数日,时序进入七月,接替李戎央进行监视的人来了。两人作了简单的情况确认与交代,李戎央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走进林家堡。 这人身穿深蓝偏黑c领口c袖口都有绣花的窄袖衣裳,明明是个男人,却束发成辫,还有,身上缠着一条蛇,一条艳红夺目的蛇。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自己的想法无误,同时点了点头。 蛇使蓝娇桃。 李戎央决定再多待一会子。 过不多时,君弃剑在林家堡后门出现,行至百步外的邗沟码头,上了一条小船,迳望北驶去。 李戎央看完这一幕,当即启程赶回衡山。 zzz 聚云堂厅上,于仁在一边听着李戎央的回报边在墙上那一张长c宽皆近丈的大纸上振笔疾书。 这一张大纸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近万字,都是列条据项写来,已经有百五十条。细看之后,可以发现每一条都与林家堡有关c都是写着林家堡可能采取的行动。 是,世上能有几个天才?每一个在史册中铸下自己大名的人物,都是『有备而来』。 当李戎央说到君弃剑自行提出『放弃唐朝廷』的问题,于仁在立即在纸上写下『第百五十二条:激怒阿央』,后面则接着『第一项:各个击破』c『第二项:逼我入苏州』。 写完之后,立即在第二项下头打了个叉。 略一思索后,再写下第叁项:试探本堂气量。 跟着回头问道:「你发怒了吗?说重点。」 「当时没有,不过他又自己说了第叁个问题。」李戎央眼中闪出一丝怒气,将君弃剑说过的话照说了一次。 「那么,你发怒了吗?」于仁在又问了一次。 「我很想!」李戎央闷声闷气应着。 很想,那就是忍住了。于仁在返身在『各个击破』下头打了个勾。 李戎央双手抱胸,直盯着那个勾,半晌后道:「师父,不合理」 「哪边?」于仁在很快将纸上的百五十二条扫过一眼。 李戎央道:「如果他想各个击破,他不应该离开林家堡。这样不是把他仅剩的地利也给丢了?」 「他离开林家堡了?」于仁在瞪大了眼,的确,这不合理。 天时,如今河北大乱,是站在聚云堂这一边的;地利,只要不主动出击,双方各占其半;人和,君弃剑将林家堡众一概送走,可说自断四肢 放弃人和,还可以说是降低自己对聚云堂的威胁性c增加聚云堂对自己的信任度;但放弃地利则太愚蠢,一旦君弃剑不在苏州,聚云堂随时都有机会暗中取他性命! 这是引诱李戎央c还是在寻求『完全取信』?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屈戎玉这才出声:「他往哪个方向走?」 「他找回了那苗人蓝娇桃,才自己从后门离开。在邗沟驶了小舟往北去。」 屈戎玉听完,立即说道:「既是驶船,即非诱敌。若要诱敌,原也不需多花时日等着蓝娇桃回去。也不会是取信。」 李戎央一时听不懂,为什么在船上就不是诱敌?又为什么不是取信? 于仁在和屈戎玉都没有打算和他解释,于仁在思索着 ̄往北去,最有可能是去找北方的徐乞c寻求北武林盟的协助。但他明知我们连苏州都不可能去,找河北的帮手又有何用? 屈戎玉也在思索,但思路与于仁在不一样。她用的不是兵家的想法,是屈兵专教给她的那一套。 「或许他想中止河北的战事。」屈戎玉喃喃说道。 听到这句,于仁在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去破坏聚云堂眼下所得的天时,这与宣战有什么两样?就算要宣战,他又只找回蓝娇桃,瑞思那一行还在襄州c王道等人仍然不明所踪,他自己却离开林家堡,人力分散如此,岂不是找死来了? 前面李戎央听不懂,这句可懂了,他瞪着眼道:「若要找死,又何必特意惹怒我?不合理!这太荒谬!」 「如果是真心话呢?」屈戎玉细声说着,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于仁在听见了c李戎央也听见了,没有应声,但心里都嗤之以鼻。 这时,一名弟子匆匆奔进中堂嚷着:「师父!有人找你!」 于仁在见这弟子慌慌张张的模样,便想开口骂人,但再想一想却又忍住 ̄聚云堂外有本派历代高人摆下的擎天巨木林c玄甲乱石阵两大阵势挡门,常人是不可能进得来的。如今却有人找上门来,可见来者不善。 于仁在立即走出中堂,李戎央c屈戎玉都跟上了。 一见来人,李戎央傻眼c屈戎玉也愣住。 于仁在并没发觉身后两名高徒的不寻常反应,只知面前这年轻人已不是第一次打上照面,他忽然很想将这年未满二十的年轻人招入门下,要治理天下,人才绝不嫌多。 这个念头只有一瞬,他清楚得很,普天之下,年不过二十便能独身进入聚云堂的人,也只有一个,自然就是面前这一个。但这一个却不大可能投靠聚云堂。 「于堂主,君弃剑特来请您指教。」年轻人拱手说道。 于仁在听到他自报名号,回神了,一时不禁非常怀疑。 他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这怎可能?怎么可能?!我可以相信这小子还未放弃玉儿,但他怎敢找上门来讨人?这太也荒谬!即使眼下景师叔也亲自出马去找元仁右而不在堂内,但我还在!我这未来的天下第一人于仁在还在!他哪可能从我手下要了人去?他究竟是发疯犯傻c还是极度自信? 即使是于仁在,此时神色也露出了些许的不自在c些许的不明白。 当然,这些个不自在c不明白都是极为细微的,旁人绝不能看得出来。 君弃剑等了半晌,等不到对方回话,便又说道:「后生有件事,特地来与于堂主参详。」 于仁在立即回神,连道:「说,尽管说!」心里则想:你就这么单刀直入? 君弃剑道:「后生希望于堂主出面,中止河北眼下的乱事。」 这一句可好,于仁在尚且定得住神,却又再一次把他身后的李戎央击傻了。 李戎央已是满脑子的不可置信,到底君弃剑是白痴c还是我是白痴?怎么他作的事全不按牌理出牌c或者他有牌理,只是我看不出来? 于仁在沈吟了一阵,道:「向朝廷宣示忠诚,之后则可趁其不备,是吗?」 「不是的。虽然朝廷眼下正乏可用之兵c有能之将,但后生也不会要求于堂主屈居人下。这一着要收买的不是唐朝廷,是百姓。于堂主必然知晓,有能者未必能得天下,否则如那魏之曹操,英雄一世c莫可匹敌,何故终究望江长叹?又有秦之苻坚,横扫河北c势如破竹,怎会落得为臣下囚?」 于仁在自然知道,曹操不能统一天下,败在徐州屠杀,使他将当时未在治下c且已有所主的荆c益c扬民心全输掉了,於是有日后的赤壁c汉水二大败仗;而苻坚之失,则在连年兴兵,使粮不足糊口c户只留一丁,把百姓最重要的温饱与传宗接代的路子都断了,怎可能取得天下? 君弃剑这小子,说这话的确有道理,若能先得民心,一旦起兵,那非止势如破竹,简直是天下响应c易如反掌了! 反正唐朝廷已走了二十年的歧岖路,早成风中残烛,就算止了这次的田承嗣之叛,唐朝廷也不可能因此恢复元气此着可谓有利而无害啊! 于仁在露出一抹微笑,道:「君公子既提此议,细节方面必有腹案,不妨入堂略述一二。」 李戎央闻言一怔,忙道:「师父!堂中有」 「有什么关系!」于仁在正色盯了李戎央一眼,便将君弃剑引入中堂。 君弃剑跟上了,屈戎玉也跟上了,连一个眼神交会都没有,却又并肩走着,不即不离c也若即若离。 原先在前庭旁观的几名弟子则围住了呆若木鸡的李戎央,七嘴八舌的问着同一句话 ̄那真的是君弃剑吗? zzz 进入中堂,最先吸引到君弃剑目光的,自然是左侧壁上的那一大张纸。 他飞快扫过一眼,而后赞叹道:「贵堂果真是有备而来!」 「好说,你这一着,本堂主便算不到。在谈正题之前,本堂主还有些个问题。央儿说你是望北行,怎么却到了我聚云堂来?」两人分别坐下后,于仁在问。 「望北行是没错的,但只是沿邗沟北行,再溯长江c湘江来到衡阳地界。但后生并未来过聚云堂,故多花了些时日探明贵堂所在。」 「那木c石二阵的通过法,是谁教你的?」 「自是河伯所教。或者该说,河伯他老人家早已料见,后生免不了须得步入聚云堂」 「嘿!」于仁在失声一笑,道:「这么说来,屈师叔倒是早就算到本堂将会与回梦堂反目了?」说这话时,他瞄了刚刚就坐的屈戎玉一眼,但屈戎玉微微垂首,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臆测,但并不过份。以河伯不世之才,或许真的料见,只是未及作出应对措施,即撒手归天而已。」 「以此算来,令屈师叔无法进行应对措施的人,更胜过了身负不世之才的屈师叔,你还想与他为敌?」于仁在又问,指的自然是仲参。 策使河伯归天的幕后主使,在二十一水帮联盟改弦易张之后,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只不过还是没人知道,这仲参究竟是谁? 在聚云堂中,君弃剑的神情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第一次有了转变,他断然应道:「对於打上门来的敌人,我从来也不会有所疑虑!」 「是吗?那神宫寺流风呢?」于仁在又问。 这问题使得屈戎玉心里暗暗叫绝。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云梦剑派门人一定知道,君弃剑曾在『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中过了二十天。回梦汲元阵乃是回梦堂最重要的宝贝,只要吸入此阵势所拮取出的天地精华,可使『游梦功』的功力大幅精进,在阵中过上一夜,即有平日苦练数月之功。但其中阵眼蕴含的水气精纯太过,只要吸入一口,任谁的身体都无法负荷,在来不及运功让身体气脉流转,消化c适应这股水气的情况下,便会导致气脉堵塞c功力尽废,甚或气绝而亡的下场。故回梦汲元阵的阵眼,是派中上下皆知的『死地』。 君弃剑曾藉着这个『死地』复活过一次。他复活后的同一天,屈兵专便曾向元仁右说过:此子怕已不在你我之下。 但问题是,那死而复生的二十天c『回梦汲元阵』阵眼中的二十天,究竟让君弃剑有多大的进境? 君弃剑在复生后,从来不曾全力出手过,这个问题尚无人可解。 于仁在这一问,并非是问『你为何不杀神宫寺流风』,而是问『你真的打不过神宫寺流风吗』?他想从君弃剑的回答中,试着探清其功力深浅。 屈戎玉念头在转,君弃剑却是随问随答:「后生从未曾将流风当成敌人。」 「是吗?是这样啊!嘿,答得好!哈哈哈!答得真好!」于仁在笑了。 这笑不虚伪,打心底笑出来,但不是快乐的笑,是胸有成竹的笑。 君弃剑即问道:「于堂主如此笑法,是否有对付他的方法?」 于仁在的笑容忽然住c屈戎玉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们入堂就坐之后,谈到的人只有叁个,君弃剑所说的『他』,指的不会是屈兵专或神宫寺流风,死人不需要去『对付』。既非此二人,馀下的即是仲参。 于仁在之笑,当然不是因君弃剑的回答而笑。君弃剑曾经与流风是朋友,对於流风理应有一定的了解程度,在这种知己知彼的条件下,却无法达成『和解』或『不战而胜』,他一时认为已经探清了君弃剑的底限。他觉得以这样的君弃剑来说,想要对付仲参是完全不可能的。 君弃剑无法对付仲参,但于仁在自觉可以,至少在他的设想中是可以的。他忽然觉得林家堡不可惧了,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注意了,要专心对付的该是目前躲到了川中的仲参。而对付仲参的方法,早在当初『合作』时即有腹案,他觉得胜利在望,这才发笑。 不料君弃剑却看出了这一笑的内涵,这让于仁在认清了:林家堡还是必须要去对付的! 屈戎玉则想:你真的是来找死的吗? 屈戎玉知道,师父这一笑其实是试探,正从发笑而眯起的双眼中发出犀利的目光,要从君弃剑的神情变化中彻底看清他的底限。 这种时候,君弃剑表现得愈是无能,则于仁在就愈不会将他放在心上,林家堡自然也就愈安全。最好的情况是压根儿完全不知道于仁在因何而笑,即使知道了,也该装作不知道。 但君弃剑知道,不仅知道,甚至点破,这是最烂的一步。 说最烂又非最烂,屈戎玉觉得是最烂,但于仁在不这么想。 他感到更疑惑了,这小子既然有本事查觉我因何而笑,焉能不知我是在试探他?明知我在试探他,却又刻意点破,这到底是非常聪明c还是极端愚蠢? 于仁在愈来愈觉得荒谬了 ̄这两个极端的词儿,为何会在同一人身上出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二话 荒谬与真实 ̄之五 ; 「于堂主不愿意说吗?」见于仁在久久未应,君弃剑再次追问。 于仁在若不想说,再问也是枉然,君弃剑又作了一件傻事c说了一句傻话。 听到了君弃剑锲而不舍的问着,于仁在不禁纳罕 ̄这小子果真是白痴吗?明知我不可能回答,还硬要问?若他确然是个白痴,那究竟是先天便白痴c还是因为想到能有办法对付仲参,过於兴奋才显得白痴?屈师叔相人之术天下无双,没道理会对一个先天白痴有偌高评价。那必然是后者了! 此时却听屈戎玉说道:「师父,给他一点线索,原也无妨。」 于仁在点了点头,立即理会了屈戎玉这句话的意思。 聚云堂原无可能在眼前这种情势下去对付人在川中的仲参,若到了与仲参决胜负的时候,其时林家堡若非已败c便是已降,将计策告知未来的死人c或是未来的盟友,的确无妨。 但也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否则绝招便不绝了!于仁在当即道:「本堂主只能给你一句话: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办法。」 原来,也是『砍柴,使斧』。 君弃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跟着说道:「那么,该后生献丑了。话说田承嗣之叛,在六个月前的正月就已经正式开始,而朝廷在叛乱开始之后的叁个月,即四月时才下诏命河北九战区应战。为什么会空下这叁个月让田承嗣胡来?就后生所知,田承嗣刚刚起事时,李豫的心腹近侍魏知古正被命为钦差,身在田承嗣任区的魏博战区。河北是北武林的大本营,河伯的『四族联军』之说,朝中不知c在野却传得鼎盛,魏知古必定是听到风声,将消息传回朝廷,李豫生怕一旦大肆调动河北军力,正好使北方的回纥趁虚而入,不得不放任田承嗣为所欲为。故回纥在叁月底无功而返c朝廷立即於四月初作出反应,这反应至今也已有叁个月,以九打一,田承嗣给联军打得节节败退,却仍负隅顽抗。只是田承嗣败势已成c其将兵疲态已露,再打下去,不出一个月他便要负荆登殿请罪c等杀头了。但若给他一点时间休息,这时间不必多,半个月就够,善加利用这半个月时间,或许能将战事再拖上一拖」 于仁在思索了片刻,这段话的重点在於『半个月』与『拖上一拖』。怎样才能让田承嗣的魏博军兵争取到半个月的时间休生养息?这一拖又能拖上多久?这是实行计划时必须考虑的重点。 严格来说,这一计的确不错,只要将战事再拖长,对聚云堂起事原就是有益无害。且若主动与田承嗣接触c为他争取时间 ̄实际上也是为自己争取时间 ̄在起事之时,田承嗣的魏博军马就有可能成为盟友c甚或编入麾下 于仁在忽尔冷笑一声,道:「嘿!你小子倒似乎比本堂还期待这天下给打得乌烟瘴气c民不聊生?」 君弃剑道:「只问于堂主接不接这档子事?若是不接的,后生只好自己去作。若由后生来作也非不成,就怕结果不会是贵堂所乐见。」 「这么好的差事,怎能不接?」于仁在仍旧笑着:「若是不接,你的缓兵之计又怎能有着落?」话声一落,原本待在中庭的八名弟子一线冲进厅中,绕了一圈将君弃剑围在核心,手中长剑一齐挺出,剑尖也在他的颈上围成一圈。 这八柄长剑,原本就是君弃剑从南宫府邸带出来的『钢条』,他很熟,知道只要这八人将剑尖一起前送,甚至不必使力,聚云堂起兵的最大碍便会就此消失。 于仁在坐在椅上,一手支颐缓缓说道:「本堂主当然知道,你事先找回蓝娇桃,才动身前来本堂。为何不找他人,单找蓝娇桃?一则蓝娇桃号称『蛇使』,你判断本堂不擅长对付使毒驱兽的人,蓝娇桃一人便可以确保留置林家堡内众人的安全;二则留下口信,若你经过一段时间后还未回苏州,便是已死在聚云堂,这就可陷聚云堂於不义;叁则蓝娇桃威震苏杭叁帮,若你计得售,也能让苏杭叁帮带头发起,使二十一水帮联盟截杀本堂於江上哎哎 ̄说实在话,杀你真的是要冒很大的险啊!不过本堂主算来算去,杀你终归是利大於弊。你有没有其它 能让本堂主决定不杀你的理由?」 「没有。」君弃剑很乾脆的应道。他说话时喉头微微抖动,使其正面的李戎央手中长剑刺破了他的皮肤,脖子上流下了一道血线。只是,血色很淡,几乎不是血色,是水色。 听到这句『没有』,于仁在霍地起身,在厅中踱着方步。 八名弟子纷纷转头看着于仁在踱步,等待动手的指令。 于仁在踱了一阵,终转向屈戎玉道:「玉儿,你怎么看?」 屈戎玉起身,从人圈缝中看着君弃剑,叹道:「我不懂,真的不懂你那一个『拖』字诀用得很好,我们一日找不到元师叔,便一日生不出拔掉林家堡的藉口和理由你又为什么想去终止河北的战事?为什么偏偏要上门来找死?」 君弃剑只冷笑一声,这一动作令抵在喉头上的剑尖又深入了一点儿,『水血』也流得更多了。 于仁在听了这一笑,面露怒气,沈声道:「小子!你真的就只有这点程度?你敢踏进本堂,就没有想好怎么出去?你们将剑收点!让他回答!」 云梦剑派弟子都有个共通点:求知欲极强。这是他们不断精进的原动力。君弃剑为何偏要上门来送死?他们也很想知道,故听到于仁在这一声令下,就连原本杀意最盛的李戎央也乖乖将长剑后缩半分。 君弃剑转视于仁在,正色道:「于堂主,后生无意令林家堡与聚云堂为敌。这是实话,你信吗?你不信的,连璧娴都说我是在使『拖』计,你自然更不可能会信。你认为此时杀了后生,对贵堂终究是利大於弊;对后生来说也是,若果命毕於斯,能换得贵堂不再将林家堡视为敌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于仁在的脸色更沈了。 「我们彼此都清楚,如果聚云堂与林家堡正面冲突c以武力比高下,聚云堂赢面较大,但势必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可贵派千年来兵武双xiuc精於谋略,在交手之前,必然会使出各种办法令形势更为有利。这一套后生也懂点皮毛,但自问殚精竭虑,也不能超脱贵堂上下二十二位人中之杰的思绪。武力不如c算计亦不如,后生虽不才,也知道这仗是不能打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是勇气,有时是愚蠢」 「哈!原来你也懂放弃?」李戎央嗤笑道:「你当初以九千人打退六万吐番军马的豪气哪里去了?」 君弃剑摇了摇头,神色略黯。 这一摇头看得李戎央不明所以,便转头望向于仁在,盼能得些解释。 但于仁在皱眉而已。李戎央跟着又回首看看站在身后的屈戎玉。 屈戎玉一言不发,低下了头。 她懂吗?是的,或许于仁在也不懂,但是她懂。 一阵沈默之后,于仁在开口道:「小子,你这是要投降?」 「于堂主不会信吧。」君弃剑苦笑道:「趁此时要了后生性命,对贵堂来说稳当得多。」 「你真的没有能让本堂主不杀你的理由?」于仁在又问了一次。 「真的没有了。」君弃剑说完,闭目待戮。 于仁在却不下令,反是环视众弟子道:「你们呢?你们有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八名弟子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着?要死的人很泰然,反倒是要下手的人拚命地要找不动手的理由? 「你就那么喜欢和死神交朋友么」屈戎玉低喃着:「你真自私,就没想过,你若死了,是不是有人会伤心」 这一句话,让于仁在微微一怔,他立即拍掌叫道:「有了!收剑,你们不必杀他了!」 众弟子依命收剑了,但免不了满肚子的莫明奇妙。 唯李戎央不肯收,屈戎玉那一段话教他听得火大! 于仁在见了,峻声道:「央儿,违逆军令,该当何罪?」 李戎央身子一抖,咬了咬牙,终也收剑。 于仁在令众弟子都退开了几步,而后瞄了屈戎玉一眼,才向君弃剑道:「小子,你说你没有放弃,以前没有c以后也不会,是不是?」 「师父,这和杀不杀他没有关系吧!」李戎央语带怒意,闷声道。 「嘿!我说不杀了吗?」于仁在冷笑一声,又道:「小子,你这条命当初便是玉儿捡回来的。我现在让你选,要不就乾脆让玉儿动手杀你,把这条命还回去;或者你继续活下去,本堂有朝一日总用得着你」 君弃剑张开了眼,这还要选吗? 但他还未回答,于仁在又转向屈戎玉道:「玉儿,你应该选好了吧。」 屈戎玉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其实不用去问。 君弃剑这才站起身,缓缓说道:「这债,自然是要还的。」 有共识了。於是,君弃剑又靠自己的双脚走出聚云堂。 zzz 这一次,于仁在与君弃剑双方都很满意。 于仁在早就动过招君弃剑入门下的念头,只是他也知道不可能成功。但到头来还是让君弃剑答应要『还债』,只要能使得动他,这与让他投入门下并没有什么不同。 君弃剑的『投降』虽未成功,可结果也等同让聚云堂答应『暂时』不会去威胁林家堡,这一趟终究是确保了林家堡的安全。且聚云堂理当会进行让河北停战的行动。这么一来,最初与最终目标都达成了。 接下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叁话 孤掌难鸣 ̄之一 ; 君弃剑回到林家堡,先在堡中绕了一圈。最需要关切的自然是已成为教室的室内练武场。堀雪仍然在临堂授课,细点室内学子,还比出门前多了两个。 很好,一切无恙,事先找回蓝娇桃,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君弃剑正打算离开,才刚转身,忽闻身后闻来一声唤:「哥!」 他一回头,便见诸葛涵冲出教室,一个劲儿扑了上来,将他紧紧抱住。 「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c自己跑掉!」诸葛涵说道,话声既喜又怒,且带呜咽。 蓝娇桃正给花木施完了肥,走到近前,君弃剑即赏给他一个怪罪的眼神。 「你怎么说出来了!」君弃剑轻轻把诸葛涵推开,对着蓝娇桃皱眉道。 蓝娇桃耸肩表示无奈,朝着诸葛涵一呶嘴,道:「如果是你,看她这神情,能忍得住不说吗?」 君弃剑闻言回首一看,但见诸葛涵神情满怀期望与希冀,那双比星还明亮的眼睛直盯着自己,好似把什么委屈都诉尽了,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怪不得蓝娇桃泄了密,实在是这丫头楚楚可怜的模样太有说服力c也太有威胁性了!当下只得安抚道:「好好,没事,我不还是回来了吗?」 「如果没有回来呢!」诸葛涵道,眼中已含泪光:「哥,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去哪,就算不能让我跟c至少也让我第一个知道!」 「是!是!」君弃剑喏喏道,倒似诸葛涵才是老大。 诸葛涵满意的点头了,君弃剑跟着问道:「丫头,你想回家吗?」 「回家?」诸葛涵一怔,道:「我们现在不就在家? 此时,原本应在厨下准备午餐的蓝沐雨匆匆赶来,且跑且叫:「弃剑,快!快到厅上,有人找你!」 见了蓝沐雨这么个彷似天塌下来的模样,君弃剑不禁微怔 ̄是什么大人物吗?不对啊,沐雨能认得什么大人物了? 一旁蓝娇桃见了君弃剑面露不解,不禁嗤嗤笑了两声,道:「你上堂去看看就知道了。」 君弃剑来到堂上,见到一个穿着捕快装束的人,当即有了理解 ̄蓝沐雨少入鄱阳剑派,回家之后也就只有下厨与整理渔货,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哪有机会见到官差?捕快对她来说,已经是『大人』。有大人来访,焉能不急。 这捕头见到君弃剑,急急上前道:「县尉大人,你可回来了!」 诸葛涵已经回教室里去了,只有蓝沐雨c蓝娇桃两人跟上堂来。蓝沐雨听见捕头大人口呼县尉大人,不觉一怔,低声问身边的蓝娇桃道:「蓝哥,什么县尉大人?我们这儿也有官差吗?」 蓝娇桃点点头道:「也算是有吧」 倒是君弃剑真有点儿傻了。 他会在延英殿上向皇帝李豫要了苏州县尉一职,一则在倭族入侵时可以调用苏州府兵御敌c二则苏州为东南大城,与倭国的往来船支十有七八必经苏州泊驻,也方便调查出倭族进军的时日。两样目的都已经达成,这县尉也没有必要再干下去。只是他却一直没有向县衙递辞呈。 他这官职是皇帝面授,若递辞呈,县令绝不肯接。但他日前拒受御赐『东皇太一』匾额,等於是拒受朝命的表示,这件事天下皆闻,事发当地的苏州更是黄发垂髫无不知晓,也算是另一形式的辞职。县令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怎能不理会其中意义?故数月来县衙一直没有问他『上班』。 堂上静了半晌,捕头等不到回话,有点尴尬;君弃剑则犹豫该不该回话。 又过了一阵,君弃剑才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明知不该来,却还是来了,这就代表苏州出事了。 捕头道:「这个其实城外待了数以千计的难民」 「这我知道。」君弃剑顿了一下,又问:「县衙的粮仓空了,是吗?」 捕头颔首应是,君弃剑再问:「县令可有什么指示?」 捕头摇头,道:「县老爷也很急,这半个月让属下来林家堡几百次,才等到你回来!」 君弃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就和县令说,我会处理。」 捕头露出笑容,当即离开。 捕头一走,蓝娇桃即上前问道:「你要怎么处理?足足上千人,现在的林家堡养得起吗?」 一旁蓝沐雨也面有疑色。这批难民是因田承嗣叛乱而产生的,逃难来到苏州已有两个月,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支援这批难民。但是林家堡光养二十几个小孩即令食费见徭,怎可能养得起偌多难民?故也未曾向君弃剑提出过这件事。 蓝娇桃问的话,她也有相同的疑问:林家堡养不起这批难民是明明白白的,君弃剑要怎么处理? 「瑞思不在,现在的林家堡当然养不起。」君弃剑略放低了声音,慎而重之地问道:「沐雨,你知道丫头的生日吗?」 蓝沐雨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摇头道:「我不知道。小涵自己也说不知道。」 旁儿蓝娇桃听到这问题,则十分感慨。 君弃剑果然是个不重世人眼中的『大事』,而重『亲友』的人,与先前的雇主中庸可谓天壤之别。投靠君弃剑,永远也不用担心被背叛c出卖 「你的生日呢?」蓝沐雨趁势反问。 君弃剑道:「我从来不过生日。」 「我又没问你过不过,只是问你的生日!」蓝沐雨嘟着嘴道。 君弃剑只得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人』的生日,只知『名字』的生日,是十月四日。你的生日又是何时?」 岂料这问题竟令蓝沐雨双眼一瞪,也不答话,即跑回厨房去了。 君弃剑为之一怔 ̄怎么了?这问题不能问吗? 蓝娇桃摇了摇头,道:「笨蛋!你难道不知道她大了你一岁?她对这事很在意,怎可能让你知道她的生日c让你知道她何时又老了一岁?」 「这很重要吗?」君弃剑面露不解,蓝娇桃只能再次摇头。 半晌后,君弃剑还是想不通,便回说正事道:「阿桃,得再麻烦你再帮院里的花木浇几日水。」 「你又要出去了?」蓝娇桃皱眉道:「涵涵会生气的!我可招架不住!」 这句话是真的,小涵这次大病愈后,显得比以前更精神c也更清丽,一蹙眉发嗔,是男人见了都要告饶。 「我会去报告的。」君弃剑道:「城外那些难民真的得处理一下。」 zzz 君弃剑向诸葛涵『禀告』后,当天即出城,往西去。 他的目标是太湖水帮,太湖与林家堡后门仅有百步之遥,苏州在湖西c太湖水帮在湖东,穿过湖面即至。 君弃剑来到太湖水帮,既为邻居,帮众约略都识得他,很快便被引领来到帮中水楼大厅。接着,引他至厅中的汉子要他稍候,便转往后进去向他们的帮主许英石报告。 但这『稍候』却很久,他在未末时分从林家堡出发,直等到了日薄西山,才将许英石等了出来。这厅门正对西方,藉由夕阳的映照,君弃剑很清楚的看到许英石面色不悦。 许英石现身后,双眼即直瞅瞅盯着君弃剑,瞎子也看出来那双眼中有怒火。 是什么原因让许英石不欢迎他?君弃剑没有计较,两人如木雕般对视,又经过近一刻钟,许英石知道瞪不走这个混球,而在礼数上,自己若不就坐,君弃剑也不会开口,这么下去不知还要上多久,当下只能无奈的移位上座。 君弃剑立即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想请许帮主帮个」 「免谈!」许英石一声断喝,语气c态势都明白表示:没得商量! 君弃剑道:「许帮主为何发这么大火?帮这个忙对你必定是有好处的。」 「看到你岂能无火!」许英石瞪眼怒道:「我不管什么好处坏处!只要是你说的,便让我当皇帝也是免谈!你快滚!滚出我太湖水帮的大门!」 这话已经说得绝了,君弃剑虽不再出声,但双脚也钉在地板上毫不稍动;许英石呼气极重,满腔怒火烧得正凶。 两人再了好一会子,日落西山了,有人想来点灯c有人想来招呼他们吃饭,但见到帮主满面怒气,却又不敢冒然上厅。如此,君弃剑与许英石便在沈寂与漆黑中相对。这一来不像木雕了,是石雕。 又过了好久,这好久不知是多久,许英石终於开口道:「本帮主已经说了,免谈!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你还不走,是要我叫人将你给拖出去?」 君弃剑很平静地应道:「在下只想请许帮主帮个忙。」 「你说的,就免谈!」 「在下只想请许帮主帮个忙。」 「你真是头牛!」 「在下只想请许帮主帮个忙。」 「操你妈的!来人!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君弃剑与许英石已在厅上相对近一个时辰,早有许多帮众关切,只不过皆是躲在门后廊上偷看偷听,不敢冒然上厅打扰插嘴罢了。此时许英石一声令下,随声即自廊上冲出七八名壮汉,一股脑儿冲向君弃剑,七手八脚地抓着他的手脚即将他举起,比拔葱c拔萝卜更来得轻易。 但才一举起,忽听得喀喇c喀喇两声,几名壮汉一时都怔住了。 那分明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会冲在前头的几人,多是空手搏击的好手,他们不清楚君弃剑的身手如何c但也从来不敢小觑,故一出手都尽了全力,使出了各人最得意的擒拿手法,岂料这么一抓,君弃剑不仅毫无抵抗,任着臂骨断折也没反应!君弃剑没有反应,便已大出意料之外,弄得骨折了也毫不抵抗,他到底是不会痛c还是不怕痛? 几名汉子已经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杭塘帮灭在蓝娇桃一人手上,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而蓝娇桃如今也算林家堡的一员,他们伤了林家堡的主人,会不会使太湖水帮步上杭塘帮的后尘?他们没了主意,只得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着许英石。 许英石擅长的武技也是擒拿手,那折葱一般的声音自是十分熟悉,即使没有亲自动手,听声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第一时间也联想到蓝娇桃,想到在林家堡遭赤冠鳞虺一吻后,那不断挣扎哀嚎而死的倭族武士,那形态c痛苦不堪的模样,使他的脑子无法想出合适的形容词!一念及此,额上不禁流下两滴冷汗。 但他咬一咬牙,即喝道:「等什么!将他丢到湖里去!」 於是,噗通一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叁话 孤掌难鸣 ̄之二 ; 君弃剑被抛进太湖,他双臂骨折,常人来说极可能就此溺毙,但他水性犹胜游鱼,仅双腿一摆,人即浮上水面,没两下子便来到岸边。但双臂骨折的人是无法驾舟的,他只得徒步沿太湖岸边走回苏州。 绕了半圈太湖,君弃剑回到林家堡时,已是深夜叁更。他不必缩身,只脚底使力,便轻松跃过高有二丈馀的后门,进到了林家堡后花园。 他才刚落地,便听到一声细微的狼叫声,跟着诸葛涵从房里冲了出来,她还穿着丝衣长裙,显然尚未解衣就寝。 随之,蓝娇桃从花丛里闪出身c跟着蓝沐雨也来了。 「这么晚才回来!」 「回来得太快了吧?」 这两句话是同时出声的,前者是诸葛涵,语气略带怒意;后者是蓝娇桃,则显得有点疑惑。 蓝沐雨则迟了一点才开口问道:「你会不会饿?」 她刚说完,只着短衣c披着件外袍的堀雪也来了。她走近之后,则一声不吭,只以审视的眼光将君弃剑从头到脚细细看过一遍之后,摇了摇头。 君弃剑露出苦笑,道:「交涉失败,所以晚归;也因为交涉失败,所以早回;更因为交涉失败,不觉得饿」 城外有上千人在捱饿,光自己有得吃,怎么过意得去? 「你说要去拜访苏杭叁帮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不要去,不会有用的!谁叫你不听我说完话就跑了!」诸葛涵嘟着嘴。 「苏杭叁帮?」蓝沐雨话声透露了不解。君弃剑没有告诉她要去苏杭叁帮c她向来也不过问。 君弃剑道:「我原先想让苏杭叁帮来收留那千馀名难民,现在是七月底,农稼就要收割,食粮方面应不会对苏杭叁帮造成太大问题。收留这千馀难民,等於令苏杭叁帮人力陡增一倍,立即便能取代汉鄂帮,成为二十一水帮联盟新的龙头老大」 「这原本是好事!」蓝娇桃跟着问道:「就算太湖水帮不卖你的帐,你怎会这么快就回来?邗沟和江南河不用去了?」 他这话一说完,立即身子一抖,感受到一股寒意。有人正在瞪他! 是堀雪。她不冷不热地说道:「苏杭原本该有四帮。」 蓝娇桃一怔,才想起『苏杭四帮』之中的杭塘帮,正是灭在自己手上,才使得苏杭剩下叁帮。苏杭四帮同气连枝,太湖c邗沟c江南河等叁帮自然对他也颇为仇视。而他现在是林家堡的一员,太湖水帮不卖林家堡的头头君弃剑面子,当然会怕他去『报复』。苏杭叁帮组成联合阵线共同对付林家堡犹恐不及,怎可能还会开门让君弃剑进去?连门都进不了,交涉自然更不用说,所以邗沟c江南河的确是不用去了。 堀雪跟着向蓝沐雨道:「你不是有话要向叶敛说吗?夜了,进房去说吧,我和小涵明天还要上课,该就寝了。」 诸葛涵瞄了君弃剑一眼,即颔首应是,与堀雪双双回房去了。 蓝娇桃扭扭脖子,也走开了。堀雪的眼睛很漂亮,但他有点怕那双眼睛。堀雪的眼睛c加上神宫寺流风的刀,曾让他的七名伙伴伤一人c折一人,说那眼睛是他的克星也不为过。 倒是蓝沐雨有点不明究里,她向来什么也不多问c什么也不多说,哪有什么要谈的? 一回头,却见到君弃剑返身走向仓库,便跟了上去。 仓库边有一些散落的木板c木块,君弃剑集中了其中四块,而后转头道:「 沐雨,麻烦你帮我拿进房好吗?」 蓝沐雨依言一一拾起木板,便随着君弃剑走到他的房门口。君弃剑用背将门顶开,两人进房后,他又用脚将门稀上。 蓝沐雨见状,不禁皱起眉头,低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君弃剑没应腔,先将外袍抖落之后,再扭动肩头褪去上衣。袒露上体之后,蓝沐雨看傻了。 那双折断的膀子原本该很明显,在君弃剑的身体上即不明显。他身上有无数刀疤,虽然都已愈合,只留下了细微的痕迹,但数百上千条痕迹聚在一起,让人看了便胆颤心惊! 蓝沐雨不禁想起乃母说过的话。 『你扛着他回来时,混身是血,全身上下刀伤不下百处,是人哪有活的?他既然活了,还算是人吗?既不是人,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这话是对着她父亲说的。 眼下看来,真的不假!那些伤痕,看来够让一个英雄好汉死上十次了!君弃剑却依然好好的站在面前 蓝沐雨看着那些伤疤,愈感心寒 ̄他究竟是受过什么样的磨难,才能活到今天?而他受磨难时,我能帮上他什么忙吗?不,我什么都帮不上!看来,我的确是个累赘无是处的累赘 「沐雨,能否帮我个忙?」君弃剑出声道。 蓝沐雨闻言一怔,喃喃说道:「我能帮你什么我什么也帮不上」 「很简单的,书桌上有剪刀,你帮我把衣服剪成布条,再将木板缚在我的手臂上就行。」君弃剑很轻松的说着。 蓝沐雨听了,又是微微一愕。 她当然知道,这是处理骨折的救急方法,听君弃剑这么一说,才注意到他的两条上臂居然都从一节变成两节了。 「你的臂骨折了!?」蓝沐雨讶然道。 「噤声!别让小涵听到。」 蓝沐雨急忙闭上嘴,轻声快步地走到君弃剑身旁,看着他断折的两条手臂,不禁皱紧了眉头。她将君弃剑的上衣从地上拾起,再用剪刀剪成布条。 剪好之后,就将君弃剑的臂骨轻轻的再接上,然后用两块木板将手臂夹在中间,以布条缚紧。 她是第一次替人接骨,一直对不准该接在哪儿,一支手臂就花了两刻钟有馀。她一边弄c流了满头大汗 终於接好左臂时,她呼了口大气,举袖拭汗时,却见到君弃剑面无表情c恍若无事。 「你不会痛吗?」蓝沐雨问。 「已经习惯。」君弃剑淡淡应道。 蓝沐雨听得揪心,移了几步,开始接上右臂。 这次只花了一刻钟就接好了。 接完之后,蓝沐雨盯着他双臂上的木板与布条,叹了口气,道:「看你这模样,我忽然觉得,宁可你只是个农夫c或者木工c甚至商人」 君弃剑听着,心头一震,沈吟片刻后,道:「沐雨,你肯不肯等十年?」 「十年?」 「对,十年。」 「你想用十年,把大家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对,等大家的问题都解决。只是,你肯吗?」 十年,可以很短c也可以很长。 只是,十年够吗? 以君弃剑这样的个性来看,十年,够吗? 半晌后,蓝沐雨微微一笑,道:「几年都没关系,我会在这里等着。」 「小涵是不是和你说过」 「是的,她说过。王道曾经抱怨,你每次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回家待不上两天又跑出去了现在也是一样,我知道的。」 「那么,你肯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等着。」 「如果要等上一辈子?」君弃剑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问道。 他心里很明白,光面对眼前已知c必须去解决的问题,就估算得花费十年的时间;若过程中又衍生出其它问题,要用上一辈子并不算奇怪。 「不!」蓝沐雨应道,很果决c很笃定。 这话一出口,她愣了一下。 君弃剑则是讪笑,道:「我说得太过份了。你快去睡吧。」 蓝沐雨才无意识的点头应好c无意识的出门c无意识地回到自己房间。 君弃剑则想着,沐雨对『一辈子』这个词似乎很敏感c甚至有点排斥以后应该不要再提它了。 zzz 第二天,黄楼来了。 林家堡包围战结束之后,黄楼一直待在河北,一方面协助徐乞处理北武林事务c另一方面也防范并未交战即退走的回纥军马。隔了四个多月回到苏州,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城北的千馀难民,他立即直奔林家堡。 一进堡中,看到的是十几个孩童在前庭追逐玩闹,黄楼愣了一下,回神后便叁步作两步冲进大厅,放声叫道:「有人吗?快出来!」 应声,第一个出现的是蓝沐雨。黄楼见了,又是一怔 ̄这是怎么着?林家堡中只剩小孩与厨娘了吗? 蓝沐雨与黄楼虽於去年七月在君山见过一次,但彼此都无印象,她见到黄楼后也是微怔,奇怪这乞丐怎会恁没礼貌?冲进别人家里大吼大嚷的? 两人相对呆立半晌后,蓝娇桃闻得那声大嚷,也上到大厅,见是黄楼,便道:「黄长老,怎么了?」 黄楼终於见到一个『战力』,即道:「城外那千馀难民,怎地没人处理?」顿了一顿,又问:「君弃剑呢?他在堡里吗?」 「说在的确是在的」蓝娇桃道:「只不过,恐怕无论是林家堡c还是君弃剑,想济救那群难民,都有难处。」 「难处?什么难处?他是怎么处理的?」黄楼有点不耐的问着。在他的想法里,君氏父子该是救天下人的料子,怎会连这千多人都打救不了?不合逻辑! 话才说完,君弃剑也转进大厅,黄楼一见到他,原本开口要问,但一眼即发现他衣袍下的双臂摆动不甚自然,便转口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君弃剑道:「只是断了而已。」说得轻松c且自然。 似乎这两条臂膀原本就是断的c又似乎断掉的臂膀不是他的。 黄楼大皱其眉,又追问道:「怎么断的?你和谁交手了?」 君弃剑摇了摇头,道:「不是和谁交手而断。总之,那千多名难民,晚辈暂时无能为力。」 黄楼听得莫名奇妙 ̄既没和人交手,两条好好的臂膀怎会忽然断了?他想了又想,开口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去处理那千多名难民的?」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君弃剑闻言不禁苦笑,尚未及答,大门外忽然又跑进一人,且奔且嚷:「君县尉!君县尉在吗?」 那人一路冲到大厅中,见到君弃剑,急急问道:「怎么回事?水路为什么全给封了?水路为什么全给苏杭叁帮封了?!」 此人乃是经君弃剑劝说,而将女儿嫁与沈既济的苏州大盘米商王员外。 王员外喊完之后,才发现黄楼也在场,跟着便一把抓住黄楼的膊道:「黄长老你也在!那正好!你可知道,苏州往南通北的水路,全给苏杭叁帮封了!我从岭南批来了十万石米,全给搁在江上,进退不得!」 黄楼听了,眼睛睁得老大直瞪着君弃剑,道:「你到底作了什么?」 黄楼问完这句时,怔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蓝沐雨端着茶盘上厅,不急不徐地将叁盅茶分别放到几上后,又退回后堂。她的动作悄然悠然,彷佛纵使天塌地裂,她也继续作这种事。 虽然无关紧要,却能让人心静c安宁的事。 随着蓝沐雨退入后堂,黄楼c王员外也都坐下了。君弃剑这才说道:「晚辈昨日曾走访太湖水帮,原望能说服许少帮主,让苏杭叁帮接纳那千名难民。但不知为何,许少帮主并不愿听,便将晚辈赶出门。想来是防着晚辈寻仇,故联同其馀两帮封锁了苏州南北水路。」 「许少帮主不听你讲话?」黄楼怔了一下,仔细回想,二十一水帮联盟早在数月前已为君聆诗传檄而定,在林家堡包围战中,苏杭叁帮也都有出现,且是与林家堡c丐帮处於同一阵线!既然苏杭叁帮对林家堡已无敌意,为何许英石还会驱赶君弃剑出门c甚至还将他打伤,事后才怕林家堡寻仇?许英石是笨蛋吗? 「许英石当然不是笨蛋」一直站在一旁的蓝娇桃发声道:「他打伤君弃剑,应该只是冲动时意气。问题是在於,是什么意气,让他不惜开罪林家堡也要这么作?」 黄楼与王员外听了,对望一眼,而后也露出不疑的神情转视君弃剑。 那眼神很明白的表示:你和许英石有什么过节吗? 君弃剑只能再次苦笑摇头。 沈默半晌后,黄楼奋然起身道:「我跑趟太湖水帮弄清原由!」 「不可!」君弃剑道:「如此只怕结仇更深!」 黄楼瞪大了眼,道:「不然你要怎办?难道真丢着那千名难民不理?」 君弃剑道:「劳黄长老跑趟太湖水帮,这是要的,但弄清原由却是不必。黄长老只需以你丐帮长老的身份去见许帮主,向他说明,先让苏杭叁帮接济这批难民,人都是知恩图报的,这千名难民得了救助,自然感激苏杭叁帮。一下子多了千员人力,苏杭叁帮立即便能一跃而成二十一水帮联盟的龙头老大,此乃双利之事,苏杭叁帮应该会答应。」 他说得很顺,但黄楼却又皱眉,道:「多了千员人力那是不错,但苏杭叁帮并非丐帮,他们哪来食粮养这千人?」 「我一起去!」王员外起身喊道:「这千人口粮让我包了!」 黄楼道:「王员外,这千人食粮所耗不小」 「我还有十万石米停在江上!」王员外道:「若苏杭叁帮不让路,我可连老本都要赔给江里的鱼!我若拨出一万石给苏杭叁帮养人,换得进出货顺畅,再怎样也比全数赔掉来得强呀!」 「王员外,真对你不住。」君弃剑歉然道。 「算了!算了!」王员外摆手道,当即与黄楼连袂离开林家堡。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叁话 孤掌难鸣 ̄之叁 ; 王员外与黄楼离开之后,晌午,林家堡开饭了。 一群孩童从已成为教室的室内练武场奔出,有些直向饭厅去c有些在后院里绕了叁四圈,很活泼,无忧无虑。 君弃剑与蓝娇桃在亭中并肩而立,看着那群孩童嬉戏,看着堀雪c诸葛涵追逐招唤着那些赶之不动c喊之不听的小猴仔们,蓝娇桃低声问道:「你和聚云堂已持了四个月,你打算还要多久?」 自林家堡包围战后,聚云堂忽然销声匿迹c林家堡也散尽战力,这两个原该是天下人目光所聚的组织同时沈寂了,整个中原武林静得令人害怕。 君弃剑眉头微微皱起,疑道:「你也想与聚云堂为敌?」 「当然不想!」蓝娇桃很快应道。 不想是对的。聚云堂很强,大家都知道,但是到底有多强?只怕无人可以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硬要去与一个强到不可探究其底限的组织为敌,便白痴也不会! 「我也不想。现在的林家堡,每人都有各自的愿望与抱负,显而易见的,聚云堂并非我们共同的目标,甚至可以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目标。以你来说,将你同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们屠杀尽绝的中庸,才是你的目标。若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对付聚云堂,你会愿意?」君弃剑朝向费尽力气c刚刚才将所有学童们拉进饭厅的诸葛涵略扬了扬下巴,慨然道:「便是以我的立场只要能让小涵有一个可以很安全c很安心待着的家,我也什么都不求了」 蓝娇桃略略一怔,而后点了点头,颇戚戚焉。 很多人都知道,君弃剑甫出道,首要目标便是找到他的乾妹妹c天才军师诸葛静遗下的孤女。如今目标已经达成,又何必自找麻烦? 更何况,小涵是个那么体心c那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蓝娇桃深深感觉到,自己也与君弃剑一样,若是为了让小涵安全c安心,放弃什么,也都不紧要 慢着!放弃? 蓝娇桃忽然觉得不对,又问道:「那屈戎玉呢?她对你而言,可不仅仅是救命之恩那么简单,你真能弃她不顾?」 这问题,令君弃剑为之一震,刹时无言以对。 跟在二爹身边那十叁年,常听二爹说很多很多的故事。 现在令君弃剑想起的,是徐乞的故事。 二爹说,徐叔叔从小就是乞丐,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他少年时有次随师兄到扬州处理事务,给过徐叔叔半颗馒头,两人因此结识。到了乾元二年时,扬州在元宵时节举办了『卖人会』,所卖的俱是各豪门大家不要的侍女c丫鬟。其中有一户姓姬的人家,要卖出一名徐叔叔从来都很挂意c却一直无缘对面的小使婢。徐叔叔很紧张,探知了那名小使婢在卖人会上将以二十两的价格被卖出,早了半年时间便四处弄钱,但直至卖人会开始,也还是未能凑足银钱。眼见那名小使婢将要给另一个大户人家买去摆弄c糟蹋,这时却来了四个外地人,在那卖人会上大肆搞乱c胡闹了一阵,最终其中一人还代徐叔叔出二十两银买下那小使婢,并由徐叔叔取名为『藤儿』。而后六人结伴同行,亲如兄弟姐妹。 从此,徐叔叔只要觉得那四人有任何需要,总是不请自来,陪他们走过火里c闯过水里,从没有一点犹疑 这故事听得君弃剑心向神往,也对徐乞尊敬不已。 所谓『点水之恩,涌泉以报』,不正是如此? 为人可以施恩不望报,但绝不能知恩不报! 君弃剑迟疑了,他欠屈戎玉实在太多,真能放任不管吗? 或许,投靠聚云堂,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天,是大历十年(公元七七五年)七月的最后一天。 zzz 襄州。 自从探知了仲参可能在蜀中的消息之后,除了李九儿与阮修竹每隔几日的上街买米买菜之外,晨府大门紧闭了。 聚云堂在此盯梢的王仁政守得百无聊赖,更兼莫名奇妙。 据堂里传来的消息,林家堡散尽精壮之后,如今已成了私塾,堡里所有唯妇孺而已,似与那曾经称雄南方的武林盟主再也沾不上边儿;现在这晨府又寂静如此,难道林家堡众真的全都决定退隐收山,不过问天下事了? 可能吗?王仁政一想再想,想到了君聆诗的『吾不为皇宫伶人』c想到了君弃剑於延英殿求赏c又想到这父子俩共同辞退了御赐的『东皇太一』匾额 他摇了摇头 ̄太乱了,简直乱七八糟!若说不理会唐朝廷兴衰与否,那也还说得过去。但君弃剑那小子却又曾经参加『庐山集英会』,君聆诗亦在该会成为七大评判之一,扬名立万之心显而易见!如今他父子俩重建林家堡成功c又击退了四族联军的倭族一支,正是一个大好起步,又何故止步不前了?这父子俩,行事竟似没个准则c没个目标,只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成一团!这种人,真的配当我聚云堂的敌人吗?人道屈师叔相术天下无双c相人未曾有失,屈师叔对君氏父子赞誉有加,是走眼了吗? 不对,屈师叔看人不会有差池,否则我又怎会进入云梦剑派?景师叔也将林家堡列为制霸南方的首要目标,更证明林家堡必须提防! 矛盾了? 是了!君弃剑分散林家堡众c又无有动作,乃是示敌以弱c以静制动,同我聚云堂比耐性来了!嘿!比耐性,那有何难?我聚云堂上下可是隐忍十馀载,才忍到了一个将回梦堂那群腐儒尽皆翦灭的时机,并且一举成功!这种耐性,谁能及得?同我聚云堂比耐性,岂不是班门弄斧来着? 忍吧!继续忍吧!看看你比较会忍,还是我聚云堂会忍! zzz 门内门外相对愁。 不对,不是愁,是闷。 王仁政守得百无聊赖,曾遂汴也是一般。自从探出了那几个赌盘之后,瑞思便不再出钱让他去赌了。没了赌本,曾遂汴也无事可作,镇日只是在屋里乱逛,逛得闷极! 「我快闷出病了!」他冲进瑞思的房里,叫道。 「要找大夫吗?」瑞思若无其事的应道:「应该不用吧?你只是快病,还没真的病。等病了再去就好。」 她在看书,但只有其中两页快翻烂了,其馀则犹如新品。 瑞思的回答,与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令曾遂汴一时无言以对。沈默半晌后,才道:「不然,好歹给我些酒钱九儿说什么也不肯给!」 「你会诗仙剑诀吗?」瑞思瞄了他一眼,反问。 曾遂汴不假思索,随口便道:「我从来也不使剑!」 瑞思道:「天下武学,只听说君无忧的诗仙剑诀,需得以酒助兴,才能显得威力。你既不会诗仙剑诀,又何必喝酒?」 曾遂汴一怔,真应不出来了。 又过半晌,他叹了口气,道:「再不然你至少也行行好,告诉我,还得要等多久?这般无止无歇的等下去,我真会疯了!」 「你很想打聚云堂吗?」瑞思又反问。 曾遂汴又一怔,思索了好一阵子,摇头。 聚云堂不是他的目标,害死了梅仁原c钱莹的崔旰和钱柜才是。 「那你就耐心的等着」瑞思温然道:「我也一样,不想与聚云堂为敌,我以为连君弃剑都不想与他们为敌c林家堡上下全都不想!但问题是聚云堂不信,否则那监视我们一举一动的人早该走了。他一日不走,便代表聚云堂仍然将我们当成敌人,不论我们有些许动作,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杀机。若果我们还想达成我们最主要的目标c还想活着入蜀,那就只能忍,忍到聚云堂不再将林家堡视为敌人为止」 「那要多久啊」曾遂汴愁然道。没酒喝c又没事干,他真的快病了。 瑞思一笑,道:「我怎知道!你去问问外边那位仁兄,或许他知道。」当然,指的是王仁政。 曾遂汴无可奈何,悻悻然走了。 瑞思摇摇头,又开始看书。 晋书z帝纪第一z高祖宣帝懿 zzz 另一边,蜀中,剑南节度使官邸,崔旰府。 四个月就这么无声无息c无风无浪的过去了。 如今河北战事已非胶着状态,崔旰也是一军之将,他很明白的知道,再继续维持现状,田承嗣必败无疑。 若果田承嗣一败c甚至投降,朝廷就会开始追查这次叛乱的起因。到时,田承嗣会不会把我崔旰的名字丢出来担罪? 官场如战场,想往上爬c甚至想求生,便只能踩着别人的尸体 那可以肯定,是一定会的! 到时,我不仅官职不保c人头也会不保,更别说称王称帝了! 再想深一层仲参!都是那天杀狗娘养的仲参!出这什么馊主意?什么把皇室血统的秘密流传出去,我就能有机会割据蜀中,自立为王?他根本就是打算陷害我,让我被朝廷问罪,革我职c杀我头,他才能从南边入侵,侵占巴蜀! 妈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崔旰心意已决,当即传令唤来了二百亲随卫士,吩咐过后,立即行动。 二百亲兵出发后,崔旰坐瘫在椅上,呼了口气 干掉他!只要先干掉他,就没事了。届时,就算田承嗣拉我出来扛罪也好,我还可以再把仲参丢出去。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备寝。」崔旰向侍女喊道。但喊又非喊,因其有气无力。他太累了。 崔旰回到房里,在侍女的协助下换好了衣服,而后咿呀一声,侍女出房,拉上了门。 崔旰上chuang躺平,闭上了眼,心想着: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但咿呀不唯一声,是两响。 崔旰心生不悦 ̄我都要睡觉了,谁又开门? 「干什么!?」崔旰转首向门口骂道。 但一睁眼,他愣住了。 他看到杳伦站在门外,刚刚帮他更衣的侍女面无血色的跌坐在旁。 下一瞬间,是一颗圆球向他飞来,飞落到被褥上。 是个头,人头,他最引以为傲c那二百亲卫队长的头! 崔旰饶是个沙场老将,也惊得瞠目结舌。 不,或许就因为是个沙场老将,才会有如此反应。 天下名将勇将,其实武功未必差距多少,阵前临敌,胜负也只一线之间,胜者便名扬天下c败者人头落地,如是而已。 而他这两百名精英卫士,可都是蜀中万里挑一的勇士,尤其卫士队长还有徒手杀虎的经历!怎可能仅仅半个时辱不到 「主子叫你。」杳伦冷冷说道。 听到这话,崔旰差点要哭出来了! 当初接受杳伦的提议,让云南方面帮他剿去了『没钱就扁』,还一度以为找到了好帮手c好盟友,岂料 养虎为患! 「主子叫你!」见崔旰没有反应,杳伦沈着气又说了一次。 崔旰这才回神,注意到杳伦居然脸不红c气不喘,甚至连一滴汗也没流。 他才刚刚打倒了二百名勇士啊!居然还像没事一样?这家伙是人吗? 崔旰不禁感到沈重的绝望感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征战沙场二十载,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呀! 「我说,主子,叫你!」杳伦向前一步,跨进了房里。 「知道了。」崔旰将被子一抖,那人头骨碌碌地滚下了床。崔旰这才下床,跟着杳伦去找他的『主子』。 是杳伦的主子,不是崔旰的主子。崔旰是堂堂的剑南节度使,天下间只有皇帝能是他的主子。 不,也不算。唐朝廷自安史乱后没一刻安宁,如今国力大衰,连中原都快管不住了,何况是蜀中?崔旰一向没有主子,他是自己的主子。 而如今,这堂堂的剑南节度使,居然被『叫去』 凄凉且悲哀。 这节度使府很大,原本就很大,现在更大了。因为四个月前,崔旰放出唐皇族的血统秘密后,他就同时着手扩建府邸,只待一个好时机,『剑南节度使』马上就可以变成『蜀王』。 只是,他却没有等到那个好时机。而这成不了王府的节度使府,却还养着老虎 喂它吃肉,不够,连养它的人都要一并吃掉的饿虎! 来到仲参的房间,崔旰看到了四个活人。 除了一声不吭c神情闷极的仲参之外,还有叁个陌生人。一个老态龙钟c看去已有八九十岁年纪的糟老头;一个相貌平凡c头发也半长不短c穿着短褐衣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看去似已有四十岁,但发未结髻,只穿着一件红肚兜与披衣的女人。 另外,房里屋外还有一地死人,一地身首异处c四肢不全c脑汁骨髓心肝肠胃全都见了光的死人。 自然便是他那二百名亲卫。 也亏得崔旰征战沙场多年,换了他人,连踏进这死人房间也都不敢了。 「崔大人哟 ̄你活腻了吗?」那女人一见到崔旰到来,首先开口。 崔旰好歹也是个沙场老将c堂堂的一方节度使,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他立即回道:「我就是为了要活下去!」 穿着短褐衣的男人哈哈一笑,道:「你作这种事,就能活下去吗?」 崔旰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全是一群怪物!」 听到这话,房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除了仲参以外。 崔旰怔了一下 ̄他们在笑什么?难道他们把『怪物』当成褒美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一阵笑声之中,仲参开口了。随声,崔旰只觉背部一震,杳伦的手掌已压上了他后心。 杳伦的本事,崔旰是亲眼见过的!他很清楚,杳伦只要一使劲,剑南节度使立即便会成为一个空职缺! 「不过,你还有用。」仲参继续说道,同时,杳伦的手掌放下了。 仲参叹了口气,道:「我只想告诉你,现在这情况,我也很不乐见。你不用这么快担心我会吃了你,因为你还有用你懂我的意思吗?」 崔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他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顶撞仲参了!当下只得点头道:「我懂。」 「那就滚回去睡你的觉吧。」杳伦又伸手,一把便将崔旰后领提起,信手一甩,即如同摔狗摔猫一般把他丢出门外。 房门也关上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话 集涧涌泉 ̄之一 ; 时序在七月,很热c又闷,杳伦关上房门,满屋子充斥的都是血腥味c甚至还有尸臭味。可房中五人面目如恒,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不对,四个人面目如恒,仲参则很沈肃。 沈重而严肃。 他心情很差,非常的差! 他不出声,其馀四人也都不出声c也不移动。 直到窗传锣响,传报叁更,他才抬首,望了那身穿红兜肚的中年女子一眼。 那女子耸肩,一副莫可奈何。他又转视身右的药泯。 随着药泯的摇头,仲参的目光移到中庸身上 中庸苦笑,道:「主子您替他们铺设了这一个天造地设的大好时机,他们居然在衡山上窝了四个月,至今仍未行动。属下现下开始有点怀疑,聚云堂一众究竟是极其胆小c抑或非常愚蠢?」 仲参听完,再看看正对面c站在门边的杳伦。 杳伦则是冷笑道:「我以为,聚云堂还在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唤作『名正言顺』,有了这四个字,他们才会行动他们为了除去回梦堂,忍了二十年;如今为了铲平林家堡,便再忍二十年,也没有什么奇怪。」 仲参一听此语,立即脸色大变。 二十年?别开玩笑了! 仲参拍案怒道:「要篡夺c要革命,还搞什么名正言顺?多此一举!」 杳伦听了,不禁在心里窃笑 ̄当初你为了除去巴奇与雷乌,不也费尽心思,冠了莫须有的罪名到他们身上,好使自己名正言顺?如今聚云堂要对付的是昔时的南武林盟主,又怎能要求聚云堂不理会江南草莽百姓的目光?嘿!如此看来,人果然都是宽以律己c严以待人啊! 那中年女人则开口道:「主子啊,妾身认为 ̄那聚云堂的『忍』字诀的确了得,他们铁了心不行动,那便天塌下来也不会动的。不如咱们换个方法如何?」 「你有办法?」仲参转首问道。 那女人道:「说那聚云堂全然不动,其实也有在动,他们花了一半的人力在寻找元仁右」她说到这,顿了一顿,仲参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中庸则插口道:「他们正事不办,找那元仁右作啥?元仁右再厉害,只剩孤身一人,又能成得什事?诡异!有够诡异!」 「嘻 ̄就是这句了!」中年女人微笑道:「景兵庆不是傻子,我们觉得『诡异』,他却有他的道理。只不过道理何在?」 「他不是傻子,难道我们就是吗?」药泯喀喀笑了两声,道:「显然,重点是在於,元仁右拥有什么东西,是聚云堂所没有的?」 这问题有点难度。 云梦剑派,兵武双xiu。元仁右的武艺列名天下绝顶之流c同时精通兵学,在君山大败丐帮千馀众c於鄂州慑退汉鄂帮主李定c林家堡包围战又几乎全歼百名倭族武士,元仁右每次领堂下弟子出击,堪可称胜利保证,其领兵技巧c行军布阵的手腕确然令人赞叹。 但这些聚云堂并不缺。 会是什么呢?元仁右身上还有什么,是聚云堂迫切需要,弄不到就不肯动? 一阵沈默,五个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杳伦话头一转,道:「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想想。现下的聚云堂最怕什么?」 这问题又有点无稽了,天下无敌的聚云堂,有什么好怕? 厅里四个活人仍旧沈默,杳伦则自语道:「民心。聚云堂志在天下,最怕的莫过於失了民心!也因为这一点,他们隐忍二十年,等着一个一出手便能全歼回梦堂的机会;相同的,他们现在也在等着另一个机会,能够瞬间铲除林家堡的机会」他顿了一顿,忽尔笑道:「说到这点,我都不得不佩服君弃剑那小子。他将林家堡众散往各地,便是不给聚云堂一举成功的机会!」 「佩服个屁!」中庸不屑道:「曾遂汴c王道那些人,怎能是景兵庆c于仁在的对手?换了我是景兵庆,只要兵分叁路,同时将那些人各个击破,不就一了百了?」 「是这样吗?」杳伦笑了笑,转向那女人道:「你可知王道c石绯一行四人,现下去了哪儿?」 那女人想也不想,立即摇头。 中庸见状,怔了。 这女人不是旁人,她也是仲参的六名心腹之一。 当年,阁罗凤的参谋阿沁,人称『南苗第一探子』,她手下领有八百间谍,这八百人可说无孔不入,也使得阿沁没有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事。 因为有阿沁c有这八百探子,阁罗凤就握有天下间最精密的情报网。 这女人则是阿沁的副手,名唤约环。灵山决战时,阿沁殉死阁罗凤,仲参便将约环扶正,让她接手阿沁的工作,统领阿沁所留下的谍报团。 换句话说,约环可说是当今天下握有最多情报的人! 如果,连她都有不知道的事 对中庸而言,这无疑是有那么点儿不可思议。 若是约环也不晓得王道等人身在何处的话 「很显然的,聚云堂已无法一举将林家堡各个击破。」杳伦续道:「而且,也不只王道那一伙人。就我以为,聚云堂恐怕也没有打下林家堡的必胜把握。」 中庸连连摇头,道:「这我真的不信!蓝娇桃是我找的,我最清楚,他没有那么好本事!」 「蓝娇桃是不好对付,但我不是指他。」杳伦微微笑道:「你们记得叁件事吗?第一,庐山集英会后,主子亲自出手拖死了皇甫望,而天下人均以为是云梦叁蛟下的手。於是黑桐赶赴湘江寻仇,在湘江畔对上屈兵专,这两人以缠手较劲,打了个不相上下。」 大家都点头了,黑桐与屈兵专都是天下间第一流的人物,此二人的初次交手传闻甚广,相信没有人会忘。 杳伦道:「第二件事,去年年节前,神宫寺流风c栗原姐弟在襄州袭攻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叁人,几乎得手,却被黑桐打退。主子应当记得,神宫寺回来后说了什么?」 「当然。」仲参点头道:「他劈断黑桐的长剑之后,本以为胜卷在握,接着黑桐竟在左身露出破绽,他趁势进攻,当下废了黑桐一臂,却也扎扎实实捱了黑桐一掌,伤势不轻,这才撤退。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与黑桐交过手,他的本事那是无庸置疑的。这名列天下绝顶高手之一的黑桐,要打退神宫寺,都还得损了一条左臂才勉强成功。」杳伦说着,微微扬起了下巴:「神宫寺自到中土以后,进境神速,甚至才二十岁便能在庐山集英会夺◇,他的武学天份实不下於我。这样的神宫寺,却也没能在长江上杀了君弃剑」说到这儿,他转视中庸。 说到这里,药泯c约环也都明白了。 神宫寺流风的身法c刀技,是仲参亲自从『拜月秘术』中挑选c传授的,仲参最明白流风的实力到了何种境地。流风杀不死的对手,在中原已经没有几个。 他杀不死君弃剑,杀不死那个曾经在庐山集英会杀过的人。 以此算来,杳伦说聚云堂没有一举打下林家堡的必胜把握,的确说得通。 那,杳伦又为什么要注视中庸? 「你这武痴!」中庸哼了一声,道:「说到底,你便是想知道『回梦汲元阵』的秘密罢啦!」 杳伦微微一笑,道:「你这『阵王』难道便不想了?」 药泯与约环对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使君弃剑死而复生c甚而让他足以不再死在进境一日千里的流风手下,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回梦汲元阵』! 只是,回梦汲元阵究竟有什么秘密?在场只有号称『阵王』的中庸曾经实际看过它,这就是杳伦注视中庸的原因。 「其实,不只你想c我想」杳伦又道:「我相信,聚云堂也会想。」 导回正题了,仲参略略眯起了眼。 约环道:「那回梦汲元阵是归回梦堂所有,如今可称作回梦堂弟子的,只剩屈戎玉c元仁右两个不,屈戎玉也只能算一半,元仁右才是正职的。这就是景兵庆非得找出元仁右不可的原因?只有先找出元仁右,了解了回梦汲元阵的秘密,有打败君弃剑的把握,聚云堂才有动手的可能」 看到杳伦颔首称是,仲参微微冷笑,道:「杳伦,你该不是想说姓君的也是想到这点,才将元仁右气得离开林家堡?」 杳伦道:「难道主子不这么认为?」 「过份高估敌人,一向是你的毛病。」约环插口道:「根据妾身的了解,昨儿君弃剑去拜访太湖的许英石,结果被折断了两条臂膀c还被丢进湖里,仗着水性过人,才没当场淹死若依你的说法,他又是故意不露真功夫罗?」 被说中了,杳伦只能苦笑。 药泯道:「这是题外话。现在最原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只要找出元仁右,聚云堂就会动这才重要。」他转视约环问道:「元仁右在哪?」 「北武林。」约环很快答道:「常山!和徐乞在一起!」 闻言,药泯c杳伦c中庸都是一怔 ̄就算知道了元仁右在哪,但要带走他却不太容易啊! 仲参道:「带不带得走元仁右,让聚云堂去烦恼。只是,单有元仁右还是不够」 不解,哪儿不够了? 「即便让景兵庆直接进了回梦汲元阵也一样不够。聚云堂那一伙子,应该不会连个回梦竹林都过不去。」仲参哼声道:「更何况,元仁右怎么可能会说出回梦汲元阵的秘密?」 闻言,药泯c中庸c约环都开始低头沈思,沈思更好的方法,让聚云堂立刻会采取行动的方法。 因为主子已经等不下去了。 独有杳伦,目不转瞬的盯着仲参,他想看透主子心底的念头。 为什么还会『不够』? 面对着杳伦的视线,仲参笑了。 嘿嘿的笑。而后转为哈哈的笑。 杳伦忽然懂了,背脊也一阵发寒。 这一阵笑,让杳伦更加深刻的感受到,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惹上这个主子。 否则,绝对不仅仅『会死』而已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话 集涧涌泉 ̄之二 ; 北武林盟,常山。 八月一日。 一大早,徐乞匆匆忙忙的撞进皇甫望家中,皇甫家的管事皇甫徒立即迎了上来。两人还未开得口,后头元仁右也来了。 元仁右见到徐乞,即道:「徐帮主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徐乞道:「可得想个对策!」 「真的该想吗?」元仁右露出苦笑,道:「徐帮主所谓的『对策』,是想继续延续这种情况c还是让它恢复原样?」 「当然是原样!」徐乞断然道:「田承嗣向朝廷投降,瞎子也看出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要不了多久,等他旗下的魏博军兵休养够了,定会再次起兵作乱!这只会替聚云堂起事增加机会,林家堡岂不危险?」 元仁右仍然苦笑,再加上了摇头。 徐乞果然是徐乞,听到了田承嗣向朝廷输诚的消息,第一个考虑到的便是林家堡的安危君聆诗这个朋友,真没交错。 但是丐帮有这个帮主,却错了。 「徐帮主,这对林家堡而言,确实是个危机;但却是河北百姓久旱后的甘霖哪!」元仁右缓缓言道:「就敝人的立场,也希望朝廷不接受田承嗣的诈降,但愚以为当今皇上一定会接受」 徐乞一怔,不出声了,他也陷入一种矛盾 当年,他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利用丐帮的情报网,在嘉陵会战后探查过流离四散的君聆诗c诸葛静c段钰等人下落;也曾利用丐帮雄厚的人力,协助君聆诗一举攻破永安城;更因为有丐帮,灵山决战时,黄楼才能领着四百多名丐帮弟子参战,成为极大的助力 回头看往日种种,如果他不是丐帮帮主,莫说报恩,能不能活到今日,都是很大的问题。 今日,这个身份却 「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离开常山了?」徐乞沈声问道。 元仁右没有应话,他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应。 这时,却见皇甫徒转身拱手一礼,道:「少当家,早。」 闻声,徐乞与元仁右一齐转望后进,有人走了出来。 皇甫望已经死了一年多,但这常山的皇甫宅并没有因此空了下来。 走出来的人一头褐发c蓝眼,显然不是汉人。 甚至,也不是回纥人c倭族人c吐番人c苗族人。 他在中土出生,但他的父母来自比大食更遥远的西方,唤作法兰西斯帝国。 当年,他的父母因为仰慕声名赫赫的大唐王朝,不辞千里之远来到中土旅行。怎知好巧不巧,才刚离开长安,来到常山,即遇到安史之乱,夫妻两人死於乱军之中。 这刚出生的小儿子,却给人救起了,给皇甫望救起了。 这小子便成了皇甫望门下第一个c同时也是关门弟子。木色流除创派始祖木色翁之外,一向都是单传。 他的脸圆圆肉肉的c体型也有点略胖,身高只七尺,与徐乞相若。他的名字是史丹尼。 「徐师叔c元汤主,两位早啊。」史丹尼开口打了招呼,他虽在中土长大,但终究不是汉人,发音有点儿失准。 徐乞与元仁右都只颔首示意,仍不出声。 史丹尼笑了笑,道:「徐师叔不能离开唱山,河北还得靠您撑着;元汤主自然更不行,若是没了北武林盟的包护,你那些师叔兄弟,一定会立即找上你。」他侃侃说着:「但,这并不逮表,我们一定得眼睁睁看着,聚云堂教天承嗣使这缓兵之计,却只能束手无策」 「你有办法?」徐乞眼睛一亮,急急问道。 史丹尼摇了摇头,道:「没有,这计,很妙,也很绝。北武林盟如果有反应,一定会对林家堡c或河北百姓其中一边不利真的,不愧是兵武双xiu,云梦剑派」 徐乞一听,脸色即沈了。 「现在的问题,有两个。」史丹尼跟着说道:「第一是,元汤主不能落单,否则,危险立刻就到;第二是,徐师叔不能离开唱山,否则,之前全师而退的护地毗伽,说不准还会再来。」 元仁右道:「很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由你前往南方协助林家堡?」 「我已经,准备好了。」史丹尼说着,后头皇甫徒已提出了一个包袱。 元仁右微微一怔,思索半晌后,看到平素总是笑脸盈盈的史丹尼露出了严肃穆然的神情,忽尔恍然大悟!讶然道:「我们我们都忘了!忘了有人不愿意看到林家堡与聚云堂再这么『拖』下去!」 史丹尼露出一笑,道:「对,天承嗣诈降,这个时刻,也是他出手的机会。」他跟着拿出了一张短笺:「瑞思已经约我,襄州见面。」 徐乞在旁听着,长长吐了口气。 是的,他也很清楚,林家堡与聚云堂不约而同的使出了『拖』计,的确有个人会很不高兴。 「史丹尼!」徐乞望着这年约二十的师侄,肃然道:「林家堡就拜托你。」 史丹尼笑着点了点头,当即跨步出门。 zzz 唐朝廷接受了田承嗣的输诚。 皇帝李豫不是白痴,很轻易的看出这只是田承嗣为了让魏博军兵休生养息所祭出的『暂时投降』。但他必须接受。 有叁个原因让他不能不接受。 第一,自二十年前的安史之乱以降,大唐全土争战不休,兵士几乎无一日解甲。什么理由都好,如果能让军队得到休息的机会,身为皇帝c也是全国兵马总元帅的李豫,便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第二,全国人民都在看着这场内战c全国人民都在祈求的和平早日回返神州大地,没有人愿意再继续战争。若不允对方投降,李豫所听到的绝不会是『未卜先知c英明果决』,而是『昏庸残暴c赶尽杀绝』。这名头太大,李豫自认担不起,古往今来任一个皇帝都担不起。 第叁,有个人写信告诉他,不唯河北有战事,南方如今也只是风雨前的宁静,只不过这暴风雨被『拖』住了而已。一旦河北战事进入末盘的决胜期,则南方那些为了获取『天时』的豺狼,必会立即有所动作。若能再将河北战事拖上一拖,南方才有些许机会,让这暴风雨消弥於无形。 信末署名,君聆诗。 李豫看到信,一度肝火上升 ̄毕竟这个曾经狂言『吾不为皇宫伶人』c又拒收『东皇太一』匾额,明摆着不将皇室放在眼里的浪人,已经把他皇帝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不只一次了! 但是,生气归生气,李豫仍然接受此提议。 李豫固然不喜欢君聆诗,但理智告诉他 ̄君聆诗不是一个会胡说八道的人,他说南方有暗云,那就一定有。依目前情势来看,不管是北边打完换南边开战c亦或是两边一起作乱,伤痕的大唐都承受不起了。 於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献降c唐朝廷允准,顿时成为天下间最大的新闻。 zzz 八月四日,田承嗣投降后第叁天,中庸来到魏博军马驻扎的兵营,找到了景兵庆。 对,景兵庆。就是他,就是他教田承嗣『暂降』。 理由无贰,就只是为了替聚云堂起事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一条计,是由君弃剑想出,告知于仁在,于仁在再派人前往河北转达於景兵庆。景兵庆仔细斟酌考虑之后,确定有益无害,於是亲自执行。 中庸见到景兵庆脸上轻暇悠闲的神情,暗思道:「主子所料不差,聚云堂与林家堡,果然都使『拖』计嘿,你们再也不能拖了!」 「阵王来此何干?」景兵庆身在营外散步,正是四下无人,见到中庸,露出了个微笑问道。 其实不问他也知道 ̄中庸的主子忍不住了,想逼我聚云堂或林家堡其中一方先行出手。但我聚云堂万无可能打到苏州去,再重蹈林家堡包围战时的覆辙;而那君氏父子也非笨蛋,又怎会攻来衡山,无端端送本堂一个出手的口实?仲参啊,老夫倒真好奇,你要怎么逼得我们不得不有所动作? 中庸道:「贵堂上下弟子均不在此间,想必是寻找元仁右元堂主去了罢?」 「他的所在,老夫早已知晓。」景兵庆哼了声,应道。 中庸微微一笑,道:「那么,在下作个假设:若元堂主当真落单,落到了贵堂手上,贵堂又将如何?」 景兵庆微微一怔。 好厉害的仲参! 居然连我聚云堂寻找元仁右的意图,也都料中了? 景兵庆有个思路错了 ̄料中聚云堂意图的人不是仲参,是杳伦。 中庸看透了景兵庆的思路,但没有指谪他的错误,只带着微笑侃侃言道:「同样的一套『游梦功』,令回梦堂弟子习来,便是拥有连绵不绝c滔滔无尽的波涛绵力;而聚云堂修之,却成巍巍昆仑,难攻不破当阁下五十馀载功力的巨山之力,遇上了后劲无穷的『水灵』气息,阁下都不敢断言能胜罢?因此,贵堂没有一举攻破林家堡的必胜信心;亦因此,贵堂必须找到元仁右,确切弄清楚了『回梦汲元阵』的秘密c同时也摸透了君弃剑的深浅,才可能对林家堡出手。」 「都对,那又如何?」景兵庆仍然面带微笑,和霭的微笑。 几乎像河伯一样的微笑。 如果他眯起的双眼中没有透露出那丝毫的杀气,就一样了。 对此,中庸亦有所觉,但他仍然说了下去:「水碰到了山,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将山切割成谷c二是绕山而行,究竟没有水山融於一体的道理。故以,贵堂上下即使如往昔回梦堂弟子一般,入『回梦汲元阵』中过夜,也只是徒劳无功c浪费时间。贵堂必须知道回梦堂究竟如何修习游梦功c如何运功吸纳回梦汲元阵中的至清水灵气息,才可能有所突破。这是贵堂非得找出元仁右的理由只是,即使找到了元仁右,他会说出来吗?阁下认为会吗?」 接下来是一阵沈默。 景兵庆的脸色沈了。 他想到一件罕为人知的传说。 那是关於当年号称『云南第一强者』巴奇c以及拜月教副座雷乌的死。 这两个曾经声名盖世的绝顶高手,都死得莫明奇妙。 是仲参杀的吗?景兵庆觉得是,只不过,是用什么方法杀的? 「你想说什么?」沈默半晌后,景兵庆开口道:「不用再拐弯儿。」 中庸笑了笑,道:「想告诉阁下,当水遇到山,还有第叁种情况。阁下见过山涧泉水罢?」 景兵庆闻言,花白胡子也抖了两下,显然颇为震憾。但随即又略皱眉头,道:「区区微涧小泉,何能与巨波洪涛相提并论?阵王未免小觑了本派先人!」 中庸道:「以长江c黄河之源远流长,亦起於微涧小泉。关键只在於,能否集涧涌泉而已」 zzz 同样的时间,八月四日。 中庸去了河北找景兵庆,药泯则来到苏州。 林家堡。 曾遂汴c石绯c王道c白重全都不在,林家堡已经没有门将了。即使有,也不会去拦药泯。 因为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枯朽老头,没有杀伤力c没有威胁性。 药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林家堡大厅。时在正午,堡中上下全都到了食堂吃饭,大厅没有人。他继续走,走到了后花园里,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园丁,正在给花园里的花草施肥c浇水 那是君弃剑,他还在种花。 药泯颤巍巍地来到君弃剑身旁,微笑而言:「君公子好闲情!只是,你也该动了」 君弃剑人在水池里,半身浸在水中,正在给池里开得盛极的莲花摘除转衰的黄叶萎苞。 摘除,才短短四天,他的断臂已经复原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顶上全秃c满脸皱纹,似乎已经九十好几c脸上堆满了和霭微笑的老者,也报以一笑,应道:「为什么?」 他并不认识药泯,这是两人头一次打照面。但他没有询问药泯的身份c也没有问『动』什么。是该来了,那个不愿意我们继续拖下去的人,忍不住了吧 「因为,聚云堂不敢进攻林家堡的原因,就快要消失了。」药泯回道:「此时此刻,景兵庆应该已经开始学习能够让他顺利吸收c消化回梦汲元阵中至清水气的法门,此法名为『集涧涌泉大法』。他学成之后,自会教授聚云堂下诸弟子。聚云堂再也不用为了探究回梦汲元阵的秘密,去寻找元仁右」 君弃剑微微一笑,道:「是吗?那么,我又何必要动?照你所言,聚云堂自会找上门来,我只须倚扉而望」 「你必须要动!」药泯肃然道:「集涧涌泉大法究竟不是游梦功,不能直接使聚云堂门人接受回梦汲元阵的水气。他们需要一个桥梁,让他们的身体先习惯山中有水。唯一的方法,便是吸取体内已有水气之人的功力。而当今世上,曾在回梦汲元阵中运习游梦功的人,也只剩叁人!而聚云堂的目标,当然不会是你c或更难对付的元仁右!」 君弃剑一听,傻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没有注意到,蓝娇桃c蓝沐雨c堀雪c诸葛涵四人,早都已站在一边。 他们也全听到了。 「以景兵庆的天资,应该只需五日,便能习全集涧涌泉大法。十天之内,这套心法就会传回聚云堂。」药泯再次露出微笑,讲得很泰然:「君公子,你还剩十天时间」 君弃剑确实被这句话震住了。 真的 会有这种事吗 此时,诸葛涵忽然『啊』地叫了一声,跟着向前跨步,伸右手便要去抓药泯的臂膀,同时喊道:「我认得你!是你!就是你!」 诸葛涵已自屈戎玉处学得了六成凌云步,这一跨步,蓝沐雨尚且不提,倭族忍者出身的堀雪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来到了原本相距二丈许的药泯面前。 药泯似乎也没能有所警觉,诸葛涵的小手已到了面前,他才怔了一下。 但一怔之后,且不论来不来得及,药泯的确再也无有反应。 他就是要让诸葛涵抓住自己。 诸葛涵就快要抓到药泯的手臂了,忽然左腕一紧,人硬生生又被拖了回来。 蓝娇桃死抓着诸葛涵的左手不放,喝道:「不能碰他!」 「放开我呀!」诸葛涵的表情忽然变得悲愤,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嘶声嚷道:「是他呀!就是他呀!我认得的!就是他就是他毒死了怀怀呀!」 怀怀,是诸葛涵专有,对怀空的昵称。 诸葛涵这表情c这神态,若在平常,蓝娇桃必会高举双手投降,依其所欲。但这次没有,他仍然死抓着诸葛涵左手不放,用比诸葛涵还大的声音喊道:「我知道是他!但是你不能碰他!不管怎样,你绝不能碰他!」 「我不管!我不管!不管呀!」诸葛涵哭了,简直是在叫闹,她回头捶打着蓝娇桃,甚至不管蓝娇桃颈上所缠绕着的天下至毒赤冠鳞虺正对着她吐信 蓝娇桃一边安抚着赤冠鳞虺,一边说道:「这家伙他是喀鲁的首席弟子,昔时的『云南第一杀手』喀鲁!他是当今云南无人可比的用药好手,碰了他,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但诸葛涵不听c也不管,她仍然捶打着蓝娇桃 幸好,幸好屈戎玉教给诸葛涵的只有凌云步,若是她会点武功,蓝娇桃这样捱打,至少给打掉半条命。 君弃剑从莲花池里上岸了,他向蓝沐雨使了个眼色,蓝沐雨立即上前将诸葛涵搂过。君弃剑侧身斜睨着药泯,说道:「你,还不想走么?」 药泯一笑,但这笑容马上住了。 他看到,赤冠鳞虺所在的地方改变了,不再是蓝娇桃的颈项,而是手上的如意杖头。 另一边,众学童听到哭声,也都从食堂里跑出来看个究竟。 但看到呲牙咧嘴的赤冠鳞虺,没人敢接近。 蓝娇桃缓缓向前跨了一步,君弃剑立即展臂将他拦住,同时向药泯道:「你真的想挑战我最后的理性?」 药泯没有再答腔,仍旧拄着拐杖,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四话 集涧涌泉 ̄之叁 ; 药泯人影一不见,君弃剑即回头向众学童喊道:「好啦!别看了,没得看哩!快去午睡,下午还要上课呢!」 对学童们来说,君弃剑绝不是一个和霭可亲的大哥哥c或者温文善良的私塾长,不听他的话,可是会被罚除草的 ̄除整个后花园里的草。这太可怕了!随声,学童们一哄而散,各自奔回了房间里去。 学童散尽之后,诸葛涵立即挣开了蓝沐雨的怀抱,红着眼眶面对君弃剑,问道:「哥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为什么不」 「别说了!」君弃剑出声打断诸葛涵的话头,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不可以说出那种话,知道么?」 诸葛涵一怔,终於还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蓝娇桃收起了如意杖,道:「但我也不懂,你明明已经动怒了,为什么还是放他走?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有害无益!」 「怎可能不怒呢?」君弃剑叹了口气,道:「那厮害死了我的好兄弟c好伙伴哪!我能肯定的是,无论是你c还是我,都不可以在一群孩子面前杀人。」 「说得是!」堀雪在旁附和道:「尤其是赤冠鳞虺的杀人法,必定会成为孩子们一生的噩梦。现在的重点是,仲参果然再也忍不住,想逼你或聚云堂出手了。刚刚药泯所说的『集涧涌泉』世上仅馀叁个在回梦汲元阵中修炼过的人,第一个是你c第二个是元堂主第叁个,应该是屈姑娘吧?」 君弃剑微微颔首,道:「没错,是她。我们叁人之中,聚云堂最容易得到的也是她或许该说『已经得到』。等聚云堂门人都学成了集涧涌泉大法,她也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供出回梦堂的游梦功修习法c二是成为聚云堂进入回梦汲元阵的桥梁这么一来,她」 堀雪点了点头 ̄这两条路的终点,其实是相同的:原已傲视群雄的聚云堂,将会真正变得天下无敌,接着就是以秋风扫叶的姿态一统天下 届时,不论是林家堡c抑或二十一水帮联盟c丐帮c乃至北武林c唐朝廷,都只会是『叶』。 「哥!那你还这么冷静?!」诸葛涵急道:「璧娴姐姐有危险呀!」 君弃剑闻言苦笑,道:「她回聚云堂已经数月,危险也不是现在才有的。她早就已经有所觉悟,我又何必替她担心?」说完,即踱步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诸葛涵还想赶上再说,蓝娇桃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摇头。 那意思是说:你哥不是傻子,他自有打算。你真的不用替他操心。 诸葛涵一怔,终於还是没有跟上。 倒是后头蓝沐雨跟上了。 zzz 君弃剑踱步,蓝沐雨只在后面慢慢走着,穿过后花园c经过后廊c直进到君弃剑房里,她才出声问道:「屈姑娘会走两条路中的哪一条?」 「当然是第二条。」君弃剑取过张凳子,坐下了。 蓝沐雨见状,微微一怔。 适才在药泯面前,君弃剑几乎已经快要发火,相信若非有一众学童在旁,他即使不自己取了药泯的命,也绝不会阻止蓝娇桃。 怎么一回房内,却又像个没事人模样? 君弃剑一回头,见了蓝沐雨百般不解神情,便道:「你不用怀疑,我其实没有生气。」 蓝沐雨愕然道:「你你没有生气?没有失去理智?」 「没有。」君弃剑淡淡应道:「仲参想逼我出手,这是可以料见的。既是意料中事,自然也就没有令我生气的道理。刚刚只是装给药泯看的。」 蓝沐雨轻舒了口气,随即又皱眉道:「那你就不该告诉我」 「为何不行?」君弃剑轻哼了声,起身除去短衣,换上长袍,同时说道:「虽然早可以料到,为了逼我或聚云堂采取实际行动,仲参会不择手段不过,他所用的方法,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 蓝沐雨想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君弃剑没有再说话,他穿好了衣服,再从书案上拿起一样东西放进怀中之后,又坐下了。 蓝沐雨跟着也在他旁边就坐,道:「小涵和我说过你是一个难得回家的人。每次一回家,过不了几日便又要往外跑。我现在有点懂了。」 这句话,君弃剑一时答不上来。 他有家吗? 以前有,跟着君聆诗游历天下时,是以四海为家。只要和二爹一起,哪儿都是家。 现在也有,那是真正的家,有墙c有屋c有房c有床,还有家人。 但他反而没办法长时待在家里了。 君弃剑不曾犹豫c也不曾怀疑。因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家。 「那么你愿意等我回来吗?」沈默许久后,君弃剑开口问。 蓝沐雨没有回答,以颔首作回答。 一般的,没有犹豫c没有怀疑。 跟着,君弃剑忽然有点冲动,想说出『如果要等上一辈子』这句话。 但还未开口,他就想起,之前也有好几次,只要提到『一辈子』,沐雨都会很果断的回答『不要』。 她似乎很讨厌这种渺渺无期的承诺,那还是不要问的好。 这句话被他吞回肚里去了。 「我走了。」君弃剑说完,即起身出房。 才出房门,忽然看到蓝娇桃守在门口。 君弃剑想了想,说道:「如果缺了家用,你就到子里拿些古玩去典当,可以维持些时候的。」 蓝娇桃听见这话,冷然瞪着他,低声道:「如果小涵问起呢?」 君弃剑呆了一下,这句话,他无能回答。 终究是没有回答,只有摇头,然后,离开。 蓝娇桃看着他离开。 蓝娇桃很清楚的知道,君弃剑这一去,便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屈戎玉的命。 又思索了一阵,蓝娇桃回到自己房里,捉出了瑞思交给他的信鸽。 zzz 有人来到洪州拜访李泌。 这一次,那位曾把屈戎玉斗到哑口无言的看门小童不仅并未拦阻,反而连看到仅剩一页便能读完的书也丢在一旁不管了,立即起身请此人入屋。 通报之后,李泌很快来到堂上。他仍是一身白衣,犹如白丁。『白衣山人』称号,其来有自。 来人也是一身白衣,与李泌不同的是,此人的确是个白丁。但此人名声,如今犹在李泌之上。 君聆诗。 见到李泌,君聆诗立即拱手作了一揖,道:「前次相见,晚辈有无礼之处,尚请长源老师海涵。」 李泌笑了笑,道:「无忧先生」 君聆诗立即打断道:「请长源老师勿要如此称呼!晚辈承担不起!」 李泌一听,不觉皱起眉头。 君聆诗此人如今声名盖天,尤其在拒收『东皇太一』匾额之后,即使贵如皇帝,也不会再直呼其名,人人皆称其字为『无忧先生』。如今这名震天下的君聆诗对自己如此客气,难道 人都会对自己尊敬的人特别客气,传说中,能让君聆诗打心底尊敬的人,只有两个。 一是『大唐诗仙』李太白;另一个则是 「你知道了?」李泌皱着眉问道。 君聆诗收揖立身,道:「首次见着长源老师时便已知晓。上次见面,实因太子殿下在座,晚辈不敢执礼太过,以免令其察觉。」 李泌闻言轻叹,道:「十六年前十六年前,他便料着会有今天!果然没错,他不愧号为『天弃鬼才』,你也不枉是他眼中的『天赋异才』,见着了你,真使我有再见到他的错觉!既是如此,我便如同当年唤他一般,也唤你作诗兄弟罢!」 「如此甚好。」君聆诗微微一笑,道:「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件大事须劳烦长源老师。」 李泌颔首,道:「该与田承嗣之『暂降』有关罢?想必诗兄弟已早有布局?」 君聆诗道:「狗急跳墙,田承嗣在二十日内必会再有动作,请朝廷严加防范。这一次,南北武林恐怕都无暇插手。另外,李怀玉觊觎范阳已久,卢龙节使度朱滔的兵马是他的挡路石,但卢龙军又是守卫北疆极重要的军队,决不能有闪失,故晚辈已设计令田承嗣与李怀玉产生嫌,以保卢龙。晚辈想请长源老师代为上书朝廷,提案趁此二人对立时逼降田承嗣,则李怀玉便不敢生二心。」 君聆诗说这些话时,那看门小童已将文房四宝送了出来,李泌便一边听说,一边文不加点c振笔疾书。 他自然是在写信,给皇帝李豫的信。 但等到君聆诗话声歇下,李泌不禁又皱眉。 他端视信函内容许久,终而抬头直视君聆诗,问道:「诗兄弟固是深谋远虑,但此等计谋,便此时不说,日后应变也还来得及。是不是南武林生了什么变故,你无法亲自将此计后续付诸实行?」 君聆诗仍是微笑,但这一笑却有点像是苦笑,道:「不瞒长源老师说南武林两大泰山,开战在即了。」 听闻此语,固是白衣山人李长源,亦不禁一怔;身旁小童更是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李泌才回过神来,道:「林家堡和聚云堂?」看君聆诗点头了,李泌呼了口气,镇定心神,叹道:「此战终究避不过么」 君聆诗亦是一叹,道:「原本屈小姑娘与吾儿应对得宜,林家堡与聚云堂可望相安。但究竟有第叁者从中作梗,这薄冰路便给一计断了!」 李泌点了点头,跟着又问:「是什么人的计?竟连天赋异才都无能防范?」 「是晚辈无能」君聆诗长喟道:「十六年前,他便已千叮万嘱,吩咐晚辈留意此子,但晚辈究竟轻忽大意,竟听任诸葛兄往南诏赴约!若当年晚辈狠下心肠,不让诸葛兄去讨回谢姑娘,而迳直往南诏除去此子,亦不致纵虎归山,而令今日生出这许多事来!」 「南诏?」李泌喃喃道:「难道也是他的传人?」 君聆诗颔首道:「是,此子名为凤迦异,小名『仲参』。」 李泌似有所解,道:「仲参嗯 ̄当年,他座下南诏叁将之一,有位阿沁,号称『云南第一探子』c亦兼参军之职。仲参此名,显然表明此子为阿沁之下的第二参军了!果然不可大意!」 「不是的。」君聆诗首次对李泌的话表示不认同:「过去晚辈也如此认为,但在林家堡包围战后,才知此想法大大不对!阿沁身兼参军,此是不差,但这参军只是他『座下首席』,而非『南诏首席』」 听了这话,李泌亦不禁一怔。 但李泌终究是李泌,很快便理解了。 如果,阿沁并非南诏首席参军,那谁是呢? 嘿,除了他本身,除了天弃鬼才阁罗凤,还有谁能是? 故以,『仲参』应该是阁罗凤之下的南诏第二参军,而非阿沁之下! 只是,这第一与第二,之间能有多少差距? 李泌只认识阁罗凤,并不认识仲参,故他直盯着君聆诗,想从这声名震天的诗兄弟脸上表情探出些端倪来。 不看,还好。 一看就知道。 糟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话 襄州狼烟 ̄之一 ; 乙卯年,八月七日。 史丹尼来到襄州,已有叁天。他已事先查过,林家堡自四月之后,堡众四散,林家堡内除君弃剑c蓝娇桃外,所馀皆是妇孺;王道c宇文离等人目前不知所踪;瑞思则领着曾遂汴c李九儿c阮修竹叁人居於襄州晨府。这叁拨人之中,只有瑞思c宇文离曾在河北与他打过照面。当时,他与徐乞c瑞思为了如何确认回纥军马是否确实已经退兵,一连商议叁天。对於瑞思的诘智,史丹尼颇感认同,此刻也就选择瑞思为南来后的第一个见面对象。 但在襄州待了叁天,他却没有马上赶进晨府找人。他注意到一个持续注意着晨府动静的人。 这个人,史丹尼并不认识,但由於此人衣饰与元仁右颇有雷同,他判断此人为聚云堂门下。 从八月八日等到了八月十日,史丹尼终於等到机会。一早,阮修竹与李九儿上街去了,那位聚云堂门人也跟了去。史丹尼这才趁溜进晨府。 进府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曾遂汴。 自然是曾遂汴,如今这晨府里只住着四个人,李九儿c阮修竹都出门了,瑞思连房门都罕出,不遇曾遂汴c还能遇谁? 史丹尼很快判断出眼前百无赖聊的男子是谁,并作出噤声的手势;倒是曾遂汴有点愣住了。 曾遂汴满怀好奇的打量着这矮胖子,身高与徐帮主相若,刚过七尺而已,但真的胖了不少,总有百四十斤了吧?这不打紧,重点是那头褐发c还有一对湛蓝色的眼睛c和颔下那似乎刚刚长出来的褐色细须乖乖,这小子长得还真怪!真比番子还番子! 这种眼神,史丹尼早习以为常,他不管曾遂汴在打量什么,只低声问道:「曾兄,瑞思公主在吗?」 曾遂汴闻言一怔,道:「你认识我?我们见过吗?啊随便啦!你是谁啊?找瑞思作啥?」 「偶系史丹尼曾兄可能没有听过,但瑞思公主认得偶。」 「偶?你讲话还真怪。史丹尼?史丹尼」曾遂汴歪着头思考 ̄怪人配怪名,也就不怪了。只是这名字好像听过是不是? 「你啥时见过瑞思来着?」想不起来,曾遂汴只好直接问了。 史丹尼急道:「可不可以等会再说?时间不多!」 「喔 ̄也是。和我来吧。」曾遂汴应了,便领着史丹尼向瑞思的房间行去。 曾遂汴虽则平时处事随随便便,但也懂分利害关系。史丹尼一说『时间不多』,他便晓得这怪番子是趁着那盯梢的聚云堂门人跟随九儿c阿竹上市集的空儿偷溜进来的。这么一来,他们自然不能大大方方的待在院子里聊天说笑。 如今,不论是林家堡c抑或晨府,只要有了些许改变,天晓得聚云堂会有何反应?据瑞思所说,林家堡与聚云堂c甚至再加上蜀中c河北,如今都正处於如履薄冰的尴尬和平时期,任何一点小变动,都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 史丹尼的出现,会不会打破此平衡?曾遂汴没有聪明到可以看出史丹尼的意图。但他相信瑞思应当可以。 两人来到瑞思房门,曾遂汴伸手扣门,轻声道:「公主殿下,有个叫史丹尼的」他顿了一顿,回头又瞄了史丹尼一眼,才续道:「胖子找你。」 史丹尼亦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倒是房门倏地打开了,瑞思疾道:「快进来!」 史丹尼立即闪身入房。曾遂汴怔了一下。 好快的动作!还有,那步法是不是似曾相识? 这怪怪的番胖子究竟是谁?怎么名字我好像听过c连步法我也似乎见过? 「阿汴,你在作啥?快进来!」瑞思见曾遂汴伫在原地发愣,出声催促。 曾遂汴听了,也不作多想,跟着踏入房中。 瑞思立即将门关上,回头道:「史丹,你可到了!河北无事?」 「元汤主也在河北」史丹尼应了,似乎语犹未尽,一边曾遂汴已出声叫道:「哎呀!我想起你了!你就是瑞思信里提到,独自潜入魏博军营,盗出魏博军马令符的人嘛!」 史丹尼露出一笑,点了点头。 对,是他。当林家堡c回梦堂正穷於对付倭族武士与聚云堂时,河北的瑞思c宇文离c徐乞等人,便是靠史丹尼盗来魏博军令符,领取了魏博军服让北武林群雄穿上守关,使得进军至北关的回纥宰相护地毗伽心生疑虑,以为魏博军马已有准备,於是不战而退。河北从而得保安宁。 史丹尼转而回答瑞思的问题:「河北,不太好,天承嗣投降朝廷了。」 「怎么可能!」瑞思为之一震,见到史丹尼的神情,即又接道:「诈降?不,应该说是暂降。莫非是聚云堂怂恿?」 史丹尼道:「偶也是这么想。原本南方的林家堡与聚云汤维持着不战平衡,河北则打得不可开交。现在换成河北休战,只怕南方很快就要有事」 「是吗」瑞思长长呼出口气。 其实瑞思也很清楚,是该了。那一个不愿意看到林家堡c聚云堂相安无事的人,该要有所动作了。田承嗣暂降这个举动,正是一个契机! 只不过,他会用什么方法来逼使林家堡或聚云堂其中一方先行动手?瑞思则无法预料。 史丹尼观察的瑞思的表情,确定她已经接受了即将开战的事实,便说道:「既然是非打不可,主动当然比被动来得好。偶注意过了,盯着这晨府的人只有一个,以偶和曾兄c李姑娘合力一搏,并非全然不能。」 更简单的说,先下手为强! 史丹尼话才落口,曾遂汴即露出了笑容。 是期待吗?不,不对,瑞思有注意到,笑是第二反应,在笑之前,曾遂汴的脸颊确实微微抽动了一下。 虽然细微,但确实有! 原因无他,瑞思虽不认识那盯梢的聚云堂门人,但几次瞄见,看得出约是叁十出头年纪的汉子。以元仁右c屈戎玉的年龄判断,当是聚云堂仁子辈弟子。 瑞思想了想,反问史丹尼道:「他盯了我们叁个月,你也盯了他叁天,你以为我们有多少胜算?」 此言一出,曾遂汴也兴致勃勃地看着史丹尼。 「五成甚至六成!」史丹尼信心满满地应道:「如果,你们『没钱就扁』的默契,好到出乎偶的意料,胜率还会更高!」 曾遂汴听了,露出一个微笑。 这口齿不清的番胖子,讲『没钱就扁』四字时,发音倒是准确得很。 「你打算何时动手?」瑞思又问。 「今晚!」史丹尼应得果决:「愈快,愈好!」 他有种直觉,这件事,不能拖! 「那么,我睡觉去了。」曾遂汴说完,便要转身出房。 很久很久了,很久没有玩『夜袭』了。 有多久呢? 两年,七个月,又,七天 zzz 要夜袭,自然必须养神,李九儿与阮修竹回到晨府之后,瑞思也悄悄吩咐了她俩,早点休息。 但,王仁政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难得镇日不见曾遂汴在府中乱晃,王仁政也知道不对劲了。是夜,他特别提振精神,一刻也不懈的盯着晨府上下。 子时到了,也过了,没有动静,王仁政仍全神专注。 丑时过了,没有动静,王仁政双目炯炯,不敢大意。 寅时了,是时候了吧?王仁政的手掌未曾离开剑柄。 直到鸟叫了c虫鸣了c卯时到了 天亮了。 王仁政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我弄错了? 直至早市人声喧哗,他才见到李九儿与阮修竹一前一后开门出房,李九儿去到厨下,阮修竹前庭晨修,一如往常。 又过了半个时辰,曾遂汴伸着懒腰出房,打了老大一个呵欠,便朝饭厅去。 跟着,李九儿端了碟白粥小菜,送进瑞思房里;阮修竹结束晨修,也进到饭厅。 鸡毛蒜皮。 平凡且自然。 曾遂汴吃完早饭,开始在府中乱晃闲逛;不久,李九儿赶来一把拉住他,将畚箕扫帚一并塞了过去。 曾遂汴依旧乱晃,只是偶尔多了扫地的动作。 瑞思仍然不出房门。 李九儿拿着一块抹布,在府前府后擦桌拭窗。 阮修竹提着水桶,绕着前庭花圃浇水c还撒了点饭粒给池塘里的锦鲤。 鸡毛蒜皮。 平凡且自然。 就如同,这四个月来的每一天,一样。 王仁政不禁怀疑:真的是我搞错了? 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除了曾遂汴天还未黑即回房睡觉之外,一切正常。 天黑了。 又是一次子丑寅卯,又是一次彻夜未眠。 王仁政扭着颈子,提振精神。 不能这么轻易放松戒心!景师叔百般告诫过,瑞思这回纥女人诡计百端,绝不能小看了她! 只是 八月七日,无事。 八月八日,无事。 九日 十日 王仁政坐在客栈二楼房里,?窗望着晨府前庭。 他平日都是待在屋顶的,但连着五日未眠,他太累了,连出房门都懒了。 但心里有一种疑虑。 他们只是想让我更加困顿,好趁我精神不继,施以偷袭吗? 『没钱就扁』原本就是夜行的贼子,这一点不无可能! 问题是在於,有什么事,会让安份了四个月的这一伙人玩起这种心机?是什么让他们下了与我聚云堂动手的决心? 更或者是是我判断错误?只因为曾遂汴连日早寐,即生如此疑心,我是否反应过度了? 王仁政又揉了揉眼。 但是 但是有点 不想张开了 王仁政伏在窗边,睡着了。 zzz 是夜,王仁政睡得正沈,忽尔一阵心悸,惊醒抬头,一只铁钉打进了他的左肩骨! 若非正好抬头,这枚铁钉打中的,就会是他的脑袋! 王仁政拔出铁钉,同时注意到,对面屋檐上一人反跃入庭。 晨府的前庭! 「曾遂汴!」王仁政立即起身,几乎不曾考虑便一跃出窗。 眼前是四丈许的大街,他落地时人已在晨府中。 该说果如所料,曾遂汴即在眼前。 「好久,没穿这身衣服哩。」轻盈女声传出,随之,李九儿也穿着一袭紧身黑衣出现中庭。她对着王仁政一笑,道:「人说聚云堂中无庸材,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过来」 声音,是一起的。 另一样,是利物破空声。 王仁政无暇回答,他从来没有小看过曾遂汴,立即侧跨一步避过暗器。 叮叮叮叮四声,四枚铁钉全打上了王仁政身后石墙。 「好镖功!」这四声全是闷响,可见四枚铁钉全打进墙中,嵌住了! 曾遂汴的手劲果非泛泛,庐山集英会榜眼不是唬人的! 一边李九儿也是声犹未尽,手上银丝鞭即已甩向王仁政脚踝。王仁政轻轻跃起避开,落地时欲要一脚踩住鞭头,怎料暗器又来,对准的便是鞭头上方数寸而已。显然,这鞭头是不能踩了,王仁政赶忙收足。只缓了这眨眼的时间落地,暗器已过,鞭头却不收反扬,又向右臂膀缠来,王仁政只得缩臂移步,躲开鞭头,也让开了又到的暗器。 王仁政没有拔剑c甚至没有还手,曾遂汴与李九儿却也打不中他! 庭院另一角,史丹尼与阮修竹二人随身屋舍后,瞧着院中叁人相斗。 也不是相斗,两个在攻击,史丹尼看得出来,没有留手的攻击。 但就是打不中! 「真是不简单!」史丹尼由衷赞叹道:「云梦剑派果真强得可怕!」 「我也上吧!」阮修竹一手握上剑柄,便要冲出。 史丹尼忙一把将她拉住,道:「还没还没轮到你。」 「什么轮到我?要等到阿汴和九儿打输吗?!」阮修竹闷着声音斥责。她虽非高手好手,却也不是盲眼人,曾遂汴与李九儿连王仁政的衣襟也触不到,孰占上风,一见可知! 「就快了快要天亮了」史丹尼仍目不瞬转的盯着王仁政:「一天亮,他就会出手,一定会!」 阮修竹却一头雾水。 这小胖子到底在看什么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话 襄州狼烟 ̄之二 ; 一次又一次,曾遂汴的暗器一次又一次射到墙上,每一镖都响得沈闷。 一次又一次,李九儿的银鞭一次又一次打在空处,每一鞭都击得刁钻。 一次又一次,王仁政的步伐一次又一次踏得轻盈,每一步都踏得毫无破绽。 一次又一次,阮修竹的耐心一次又一次消去些许,每一次都忍得咬牙切齿。 还有多少次? 王仁政真的睡眠不足精神不继吗?曾遂汴感到不可思议了,首发偷袭的第一镖打中,难道只是运气好? 李九儿的鞭子也挥得愈来愈无力她第一次正面与云梦剑派门人交手,才真正发现这门派根本不像话。 强得不像话! 难怪每一鞭打到空处,她就想到了年初时的林家堡前庭。 当时,她教了小涵个把月的轻身步法,那都是她十馀年来的苦修,起始的指导者,可是教给老大『镇锦屏』的怪老头!她无所藏私的全教给小涵了! 可是,可是这一个多月的教授,结果她的工作只是教给小涵所谓『轻功』的入门而已。那可是黑桐教她的呀! 接下来,屈戎玉只私下告诉小涵一套心法,悟性奇佳的小涵,在短短二十天内,便能从石绯手底下走过百招! 而据屈戎玉说,那只是心法的『叁成』而已。 李九儿真正感到乏力了。 云梦剑派的凌云步,真的有这么 「史丹!」阮修竹低声叫着:「他们俩真的不会有事吗?我怎么看都觉得很危险,那家伙一出手就很危险了!」 史丹尼没有回话,但右手仍紧紧抓着阮修竹的袖襟,态度很坚决。 从他们第一招交手开始,他就已经这么觉得;到现在走过叁十馀招了,让他更加笃定。 如果王仁政有心,只怕叁招之内就可以将曾遂汴c李九儿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王仁政没有这么作,一开始没有,现在更不会。 原因很简单云梦剑派的目标,是统一南武林c而后聚众成军,打下整个中原,他们还是要面子的。 当政最重要的事情是爱才,李九儿权且不论,曾遂汴无疑是才。 即使不要他们俩人,王仁政也不会先出手。 绝对不会! 他如果要出手,首要条件是『自保』。在对象是林家堡众的情况下,他不能凭一句『我被攻击了』就作数,必须要有目击证人。 现在是寅夜时分,没有目击证人这种东西,而若晨府内这几人有了意外,王仁政自然是第一嫌疑。 所以他必须要等,至少等到天亮c等到『目击证人』的出现,证明他真正被曾遂汴c李九儿攻击,而他迫於无奈,才出手自保。 天亮 「离天亮还有多久?」史丹尼对阮修竹的心急如焚置若罔闻,反问了一句。 「天亮天亮,你怎么一直在意天亮?要在天亮前宰掉他,我们更该早点上去助阵啊!」阮修竹骂着。 「离天亮还有多久?」史丹尼又问了一次。 阮修竹怔了 ̄这番胖子明明会说汉人的话,但怎么好像听不懂汉人的话? 「快天亮吧」史丹尼喃喃说着,声似祈祷。 zzz 八月十二日黎明前,曾遂汴c李九儿开始攻击王仁政。 这是后来武林道上所说,林家堡c聚云堂浴血混战的开始。 但其实还有件事更早发生。 那是八月六日的辰时。 「有人在吗?」 这个时间,堀雪在学厅里给孩子们上课,蓝沐雨在厨下准备午餐。这一声不甚亮耳的唤门声,连新任园丁蓝娇桃都没听见,仍继续浇他的水。 倒是原本待在诸葛涵房里的药师小狼冲出房门,一溜烟地向前庭跑,蓝娇桃才注意到,有客人来了。 蓝娇桃放下水瓢来到前庭,已见药师小狼用嘴叼着门环拉开大门,门口站着一位看来约二十岁年纪,穿着一袭白色长衫c披绿袍c扎发成髻的清秀书生。 白衫绿袍的书生 这身装扮,好眼熟啊! 「是你叫门?」蓝娇桃走上前去,开腔道:「你找哪位?」 「哪位都行!」书生急道:「请你们赶紧上衡山,救救玉师妹!」 原本蓝娇桃应该为这句话感到惊讶,但这件事药泯已说过c君弃剑也出发叁天,已不是值得紧张的事。 他反倒觉得,这书生的声音太轻太柔了,不像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仔细看看,连喉部也没有突起 书生见蓝娇桃殊无反应,叫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有是有啦」蓝娇桃一边搔着头发,一边四处张望,道:「你是聚云堂门人吧?现在聚云堂随时都有派人盯住林家堡,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敲大门叫大声来报大讯,不大好吧?」 书生摇头道:「不会的,现在负责盯梢林家堡的人就是我。」 「哦」蓝娇桃显得颇不以为意,同时,内院传出了几声细微的锣响。 那是吃饭时间到的锣音。 「既然来了,一起吃午饭吧。」蓝娇桃说着,也侧身让路,示意书生入门。 书生一怔,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呀?居然还要请我吃饭?」 「有什么关系?前些天君弃剑不也请了你们那那唔 ̄忘了,反正他也请过你们的人吃饭啊。你进不进来?我要关门了喔。」 书生无奈,只得一步踏进林家堡中。 zzz 书生跟在蓝娇桃身后行向后进饭厅,后头小狼以身躯推合了大门才跟上。 进到饭厅,虽然早有所闻,书生仍不禁怔住了。 满堂都是小孩!没几个是安静坐着的,或者追跑嬉闹c或者以箸击碗c也有人和着敲打声唱歌,满堂生气无比,也混乱无比。 这这真是昔时称雄南方的林家堡吗? 「蓝哥,今天有客人呀?」蓝沐雨一边闪避着跑动的孩童边向厅口的蓝娇桃招呼:「要另外准备一份到前厅吗?」 蓝娇桃在这边则大声应道:「不用麻烦,多弄一份碗碟就好。」 说完,他溜溜地一闪身,便移进厅内。书生注意到,厅正中有一张长桌,桌上有四个大锅。 旁儿一名少女拿起锅瓢敲打锅沿,发出了响亮的叮叮声,她随声喊着:「盛饭了!你们要不要吃饭?都排好队来!」 这少女穿着桃红色的绸衣,身裁纤细,左额的浏海把左眉全盖住了。 书生既是聚云堂门人,聚云堂早将林家堡上下人口探查得十分清楚,他一看即知,这少女便是诸葛涵。 孩子们应声拿着碗碟,乖乖地排好了队。他们知道,不听涵姐姐的话,那支大狼会扑上来c『阿桃哥』跟着会生气,拿身上的赤蛇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c再加上一支白毛鸭子会去啄他们的脸。就某种层面上来说,涵姐姐是堡里最可怕的人! 众学童正在排队,书生又注意到,另一名身着深绿长袍c长发及腰却不辫不髻的女子,也站到了诸葛涵身旁,拿起了身前锅中的长箸。 这女子嘴边带着微笑,生得温润可人c脸上表情也温柔和善几乎是个『母亲』的表情。 但她不算是孩子们的母亲,她只是私塾先生。 「堀堀雪这这是」书生喃喃自语,浑没注意到自己已反射性的接下了蓝沐雨递来的一份餐具。 看了堀雪这模样,谁能想像她是个倭族人?谁能想像她的本职是个刺客? 书生傻傻地看着,蓝娇桃c诸葛涵c堀雪c蓝沐雨四人排成一列,在长桌前替孩童们盛饭c挟菜c舀汤 这真的是以一己之力,使杭塘帮自南武林派谱中除名的蓝娇桃? 是有『慧眼』之称,与神宫寺流风一同称霸庐山集英会的倭族刺客堀雪? 是那『天纵英才』的女儿c玉师妹口中所说,仅仅用了十天,便学会凌云步心法的诸葛涵? 这里,真的是林家堡没错? 这一屋子的妇孺,会是我聚云堂称雄天下的绊脚石? 弄错了吧? zzz 吃过午饭,诸葛涵与蓝沐雨留着收拾饭厅c堀雪盯着孩子们回房午睡,蓝娇桃则将书生领到前厅谈话。 收拾了一会儿,蓝沐雨见小涵呵欠频频,便道:「你昨晚没有睡好呀?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下午堀姑娘还要讲课不是吗?」 小涵抬头盯着蓝沐雨瞧了一阵,才道:「你才奇怪,精神那么好,这两天睡得很好?」 「还不错呀。」蓝沐雨微笑道。 「你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蓝沐雨仍然微笑着:「我现在如果因为担心而睡不着觉,那么等他又满身是伤的回来了,怎么有精神照顾他?倒是你你怎么晓得他去了哪儿?你担心,所以睡不好吗?」 小涵闻言,略略嘟起了嘴,道:「那个叫药泯的死糟老头子说得那么明白,我能不晓得吗?而且我不是担心,是生气!」 「生气?」蓝沐雨压低了声量,确定四周无人,才问道:「因为怀空吗?」 「有一部份啦不过主要是因为,没带我一起去!哥明明说过,要我跟好他,就算黏在一起也没关系,还指派小白给我当贴身保镳。结果小白消失好几个月了c哥自己也一直乱跑人家也好想去找璧娴姐姐的呀」 「璧娴真好听,是你哥替屈姑娘取的名字吧?」 「唔这个,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 「曾大哥老叫我木鱼,咚咚咚的,哪里好听了。」 「呃」小涵思索了好一阵子,道:「沐雨,其实我刚刚问你的,是担不担心,哥会把璧娴姐姐带回来」 这一句话令蓝沐雨暂时停了动作,但又随即恢复如恒,答道:「不担心,只要他会安然回来,其馀的事,我也担心不来。」 「你真大方!换了是我,我一定让小狼咬掉他一块肉!」 蓝沐雨听了这话,不禁想道:君弃剑不管是受了多重的刀伤c或是骨折,都能够很快痊愈。若果真被咬掉一块肉,不晓得长不长得回来? 「沐雨,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说啊。」蓝沐雨应道:「我们好久没像这样聊天了呢。」 「嗯,我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哥?」 「喜欢吗其实一开始不是的。」第一句,蓝沐雨答得很快,接下来却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一开始,我只是听元伯说,他只带着魏姑娘和王道两人,便说退了五千吐番骑兵。这时我只好奇,天下间怎会有这么不怕死的人?切实是很想瞧瞧他的模样。后来又听说,他领着北武林群雄打走吐番六万大军,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你也晓得,我们一直待在彭蠡湖,根本没机会见到那种场面。那时姐刚好说他去了河阳,我知道那是个和平的地方,不会有危险,就和姐一起去山阳见了他一面那时,我好意外」 「意外?」 「嗯,意外。对我来说,他只像个传说中的人物,以为他会像成语所说的威风凛凛c玉风临风可是实际上,他比不上绯和宇文兄的壮硕◇武c也没有龙师兄那样英俊潇洒,他像人,不像传说我那时看着他和蓝哥一起滥饮,看着他原来也会喝醉c甚至也会流泪」 「啊?什么?」听到这边,小涵怔了一下。 蓝沐雨一惊,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说溜嘴了。 「你刚说什么?哥会流泪?」小涵满脸的不可置信,又追问着。 蓝沐雨紧张的朝四周张望了一阵,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告诉你应该没关系他埋下他的小徒弟寒星时,的确哭了。那个时候,让我深切的觉得,他不是什么英雄铁汉,只是个有血有泪的人和所有人一样,会疲累c会伤心c会想要歇一口气的人」 「沐雨」 「啊?哪里不对了?」 「没有不对快收拾吧,你不是还要洗衣服吗?」 「嗯,你也去准备下午要上的课吧。」 「好还有,沐雨,我想我应该先告诉你。我很喜欢璧娴姐姐c也一样的喜欢你,如果哥真的把璧娴姐姐带回来了,我也不会站在哪一边。可是不管结果怎样,你要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林家堡。」 「嗯,我答应。」蓝沐雨微笑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呀。」 「对,是我们的家。」诸葛涵说完,便离开了饭厅。 原来,是哥需要沐雨。 也只有在哥身上,不喜欢念书c也不能练武c甚至在家里都被嫌会晕船的沐雨,才会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或许哥当时真的哭了,但以他的个性,绝不会让人轻易发觉。 沐雨,只有你才会如此细心,只有你才能察觉铁汉的脆弱。 只有你在,哥才能在这条只能前进的路上,找到休息的地方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话 襄州狼烟 ̄之叁 ; 饭厅里,讲的是小女人的私话。另一边大厅上,书生着急的叨叨不绝,蓝娇桃自始无关紧要。 书生讲了一阵,见蓝娇桃殊不关心,喝道:「你到底听懂没有呀?」 「懂啊,当然懂啊。」蓝娇桃淡然应道:「你说,因为河北战事已经暂时停歇,你们师叔祖景兵庆已带人回返聚云堂路上,这次君弃剑再上衡山,万无可能像上回一般全身而退;你们堂主于仁在也派人捎信到襄州,着令盯梢襄州的王仁政对晨府诸人格杀勿论;再来聚云堂内如今研究的重点,已非如何对付我们林家堡,而是招兵买马进军中原的实际步骤,这一切却是由屈姑娘一力策划的这又不难懂,我只是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好紧张?」 「哎呀!你真的没懂!」书生有点气急,嚷道:「我就直说了吧!昨天我来交接梢位时,陈师兄已向我说了,叁天前有个枯朽老头来拜访你们。他和你们说的话,陈师兄也躲在你们后花园内,听得一清二楚。昨天他已出发回返聚云堂,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师父。而一旦师父得到这个消息,玉师妹哪里还有命?若师父c师祖真的摸透了回梦汲元阵的秘密,君弃剑也同样死定了」 蓝娇桃不以为意的搔了搔头,漫应道:「喔,这样啊。那又如何?你要我怎作?追上去拦下你的陈师兄吗?」 「这这自然是个方法」书生有点心虚地回着:「若能拦下陈师兄,我也不将这消息传回聚云堂,则玉师妹安全无虞,君弃剑也未必有难」 蓝娇桃听了,斜睨着这书生,嘴边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都说云梦剑派兵武双xiu,门下无庸材,看来也并非全然如此嘛!即使拦下那『陈师兄』,景兵庆一行又如何?确实得到了『集涧涌泉』心法的人,是景兵庆,若不能阻止景兵庆回聚云堂,单单拦下陈师兄,有何意义可言? 「你叫什么名字?」蓝娇桃忽然问。 「啊?我我」书生听了这话,忽尔一阵嗫嚅,吱吱呀呀了好一阵子,才细声应道:「我爹姓杨」 蓝娇桃见着好笑,也想起了在山阳竹林初见的阮修竹。 中原女人都喜扮男人吗?但阮修竹身裁高眺,作事虽然鲁莽c却也果断,除了身上消不去的几分脂粉气息,扮起男子倒真也有模有样。这聚云堂门人却如此扭扭捏捏,连报个名字都犹豫许久,哪有男儿气度? 不过他曾听屈戎玉说过,云梦剑派上下连她在内,只有两个女门生。另一位看来便是此人无疑了。 只是他想不透,屈戎玉是屈兵专的孙女,尚可理解。但聚云堂又怎会将这样一个看来傻不隆咚的女子收归门下? 他笑归笑,眼前这『书生』则仍在低语。 「我爹姓杨他给我给我起名作作『露』」 「喔 ̄杨戎露。」蓝娇桃刻意大声的说了一次,而后道:「杨姑娘,我还想请教一下,是什么原因,让你背叛师门,来此报讯?」 听到这称呼,杨戎露怔了一下,愕然道:「你叫我什么?」 蓝娇桃此时真快笑出声来了!这个杨戎露,难道以为自己换了身衣服,就可以让别人分不出性别么?看来,云梦剑派并不懂『易容』这门学问了。但在云南,易容好手可是不可胜数,其中佼佼,当数昔时号称『南苗第一探子』的阿沁,她手下的八百探子也是个个都擅长改变自己的身份,云南人早已司空见惯。相比之下,这杨戎露连阮修竹都比不上,果真拙劣得可笑! 蓝娇桃强忍住笑,定了定神,道:「我叫你杨姑娘,不对吗?」 杨戎露仍难掩讶异神色 ̄有『慧眼』之称的,不是堀雪吗?怎么这蓝娇桃也看得出来?方才在饭厅上,堀雪与蓝娇桃根本没有交谈呀! 蓝娇桃见杨戎露又一阵的欲言又止,不禁摇了摇头,直截问道:「换个话题吧。你刚说聚云堂如今策划的,乃是招兵买马进军中原的实际步骤,现在计划到哪?实行又到哪?」 杨戎露见问,这问题并不难答,当即精神一振,道:「说来简单,要将,我聚云堂上下人人皆是将才,但缺兵而已。而在南武林谈起兵源,莫过二十一水帮联盟。至於该如何使二十一水帮联盟降服c听我差遣?央师兄提出一个关键,道是太湖水帮帮主许英石对玉师妹情有独锺。於是师父也认为,凭玉师妹的本事,只要她开一开口,必能教许英石心甘情愿伴於鞍前马后。而这太湖水帮又是苏杭叁帮的连络要点,掌握了太湖水帮,要拿下江南河c邗沟二帮也无大碍。另外洞庭四帮一向不甚逆我云梦剑派,也不难对付。得此七帮人力,要聚合二叁千精兵便非难事。有此兵力之后,循序再吃下汉鄂与彭蠡六帮c芜湖水帮,万人军旅即在眼前而已!」 蓝娇桃闻言却是悚然一惊 ̄这姑娘说得轻易,好似纠合万人之众只是举手之劳,但其中环节却是安稳妥当,并无什么特异困难之处。对聚云堂而言,聚集一支军队,果真如此轻易?有谓万事起头难,以聚云堂的实力,想扑灭他们,必在其成军聚势之前方可,若使其切实有军,即不可摧毁,其势力将如雪球,愈滚愈大,无法竭止! 但是不!不用怕,还不用怕! 杨戎露刚也说了,这只是『计划』,如已实行,便非计划。 但这些计划自然不可能外流,势必是在聚云堂中商议的。杨戎露能知道这些计划,当时她必然也还待在聚云堂中。而她如今已身在林家堡,这计划也至少已经成型十日,是否还是计划,便难论定。 蓝娇桃忽然想起 ̄五日前君弃剑独访太湖水帮,欲请许英石收留苏州府外的千馀难民,许英石却连听也不听,便将他双臂打折c如抛球一般丢入湖中。许英石态度如此,莫非屈戎玉已赶在杨戎露之前到了太湖水帮,说服了许英石?许英石决定了与林家堡成为敌对,才会有如此行动?若果如此,只怕大势已去,拦不拦陈师兄c景兵庆回不回聚云堂,也於大事无补了! 更或许聚云堂怕坏了声名,不敢动林家堡,可许英石会否为了屈戎玉铤而走险来犯?这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今林家堡中除他蓝娇桃外,所馀者仅妇孺而已,挡得住太湖水帮的进攻吗? 如今他手边可没有虎c牛c蛇连环叁阵呀! 蓝娇桃定一定神,问道:「这计划实行了未?」 杨戎露思索一阵,即摇头道:「我不晓得。至少我离开衡山时,玉师妹还在堂内。」 蓝娇桃听了,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再也接不下去。 zzz 此时,后进脚步声响,跟着蓝沐雨端着两杯茶缓步行进大厅,若无其事的将茶杯递放在蓝娇桃与杨戎露身旁的茶几上,又即退出。 蓝娇桃尚在失神,浑没注意到蓝沐雨已进出一遭,倒是杨戎露看得仔细。 此时才能仔细,方才在饭厅之中,尽是儿山童海,一片混乱。 她脑中有了个念头,待蓝沐雨退下后,问道:「蓝兄,这姑娘便是蓝沐雨吧?传说使玉师妹去年在君山一愠鸣琴,致令元师叔与丐帮徐乞交战千合的,便是她了?」 但蓝娇桃尚未回神,恍若无闻。他有了个想法,恍惚间感觉到,如今不管怎么作c作什么,林家堡都已完了c天下也将易主为聚云堂之天下。但关键点在哪儿?他却想不上来。 杨戎露见蓝娇桃神游去了,即连唤再叁,直到蓝娇桃身子一震,才又重覆了一次方才的问题。 蓝娇桃听完,『喔』了一声,道:「没错,是她。怎么?」 杨戎露没再回答,却皱起了眉头。 连我身为女儿,也知玉师妹实属天人下凡,其倾国之色c我见犹怜,何况男子?更兼负云梦剑派回梦c聚云二堂之学,才智在戎字辈弟子之中亦卓然拔越,真似凤凰翔於群鹤之上c还弹得一手好琴,堪称毫无缺点,满身都是优点!与玉师妹比起来,这蓝沐雨简直是个蜡脸丑女,平凡之极。君弃剑居然为了这蜡脸丑女而惹玉师妹大发雷霆,还差点丢了性命。他究竟是睁眼瞎子c还是天生便瞎? 是了,他必然是个天瞎,否则他上回来到聚云堂,受我师兄弟八人围剑绕颈,竟无惧色,除了瞎子之外,又怎能够?他必然是瞎子! 但再一想,不对呀! 瞎子又怎能过得擎天巨木林与玄甲乱石阵?其中分明有诈! 只是诈在何处? 堂上二人,一人只觉得君弃剑行事着实莫明奇妙,思之不透;另一人则感到聚云堂诸计毫无破绽,当他们宣告起事,要怎么保得眼下的林家堡周全? 两人都有想不透的关键点,对坐无语。 便这么一沈默,浑不觉时之迅逝,再一回神,竟近黄昏。 杨戎露忽尔一震,发现自己差点忘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当即说道:「我还想再叨扰一会,可方便吗?」 「无妨」蓝娇桃漫不经心,随口应着:「你便要留下来吃晚餐也行。」 杨戎露道:「烦了你们两餐,我也不好意思。别的事情我不懂,烧菜倒还可以,不如我到厨下去帮帮蓝沐雨姑娘可好?」 蓝娇桃闻言微微一怔,仍漫应道:「你高兴就好。」心里则想:她会烧菜?聚云堂收她入门,是收去当厨娘吗? 倒是杨戎露立即起身,转往后进去了。 蓝娇桃仍然坐在厅上,百思不得其解。 适才与杨戎露的对话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只是很,看不清楚。 甚至,有关哪方面,也说不上来。 此时来了黄楼,他一进大厅,见了蓝娇桃,也没注意到对方面有异色,即已说道:「桃兄弟,我又来和你们乞讨一餐了。」 蓝娇桃闻声回神,便回道:「黄长老随意就好。」 黄楼来林家堡找饭吃也非一两遭。据他所说,蓝沐雨所烧的菜极有乡味,比苏州府内各大客栈的名厨子犹有过之,吃过一次,便腻上了。 zzz 镜头转回襄州。 天亮了,让史丹尼殷殷企盼的太阳终於出来了。 但再一看晨府前庭,曾遂汴c史丹尼c李九儿c阮修竹四人或跪c或卧c或趴,倒了一地。 另一边,王仁政右大臂源源冒血不绝,将右襟的蓝色长袖染成了深紫色,虽浑身冒着冷汗,却左手持剑,依旧挺立。 王仁政紧盯着史丹尼,道:「原来躲着的人不是瑞思你是谁?」 史丹尼跪倒着,听了王仁政问话,双膝用力想要站起,但才站了一支脚,双腿一阵麻,又扑地跌倒。 李九儿的银鞭c阮修竹的长剑,则都只剩下了半截。 曾遂汴的右眉被开了一道口子,也是不住流血,右眼已睁不开了。他怒咒了一句:「他妈的云梦剑派」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五话 襄州狼烟 ̄之四 ; 一招定胜负。 史丹尼等着太阳,等的是王仁政数日未眠之后,又於夜与李九儿c曾遂汴二人交战,自必神凝双目方可。 而这『神凝双目』,便是史丹尼追求的胜机。 日出的那一刻,昊光辉煌,常人犹不可直视,何况数日未眠c精神痿縻之人?便这一瞬的双眼难睁,即是他与阮修竹突出施以偷袭的最好良机! 但史丹尼从来也未曾小觑过云梦剑派门人的实力,也并未打算这一击即可全功,他只将目标放在王仁政的右手。 使剑的那支手。 剑派门人若不能使剑,等於只剩下了一半实力。以史丹尼c曾遂汴c李九儿c阮修竹四人之力,难道还敌不过半个王仁政么? 一击,成功;也一击,大败。 整夜下来,曾遂汴c李九儿皆刻意使王仁政面西背东而战,当黎明一过c昊日一出,立即改变方位,逼王仁政转了身,一瞬间由所见皆c而直视阳光。 王仁政真的中计了,他一时被直射的阳光逼得睁不开眼。而汴九竹丹四人,也从两方向同时攻上。 全攻他的右臂! 最先到的是四枚铁钉,亏得王仁政修为颇深c听音辨位也有所成,四钉无一中的;第二个到的银丝鞭却再次算准了他闪躲的方位,准准地将他右腕缠住。 跟着是史丹尼一掌打上了他的右肩c后头阮修竹的长剑也刺进右臂 王仁政的右半身顿受重创,但也立即猛力反扑。 他先是在一个呼吸之间聚收了气力,右臂虽然受创,却非动弹不得,即以馀力握住银丝便猛力回扯,同时趁此力道向右旋身击出一掌,这一掌直接打中了史丹尼的下腹。 曾遂汴见此情境,也立即再行抢攻,他自然非常明白,这是打倒王仁政的最好良机! 但曾遂汴才跨前两步,懵了。 他见到一抹银光,削断了阮修竹的长剑c砍断了李九儿的银鞭c再直朝自己面门划来! 如此快速c如此确实c如此不似一支受创之臂所能使出的剑速c剑力! 他急急退步,但终究慢了一些,剑尖扫过了他的右眉。 一剑过后,跟着是脚。 王仁政飞起右足,一眨眼间,便将汴九竹叁人踢飞出去! 也造成了如今晨府前庭的一番光景。 王仁政修为既深,彼一掌脚之力自然非同小可,即是拜在皇甫望门下c修习木色流『养生道诀』十馀载的史丹尼,捱了一掌,也站不起身! 曾遂汴却看清楚了。 左手! 王仁政左手持剑! 史丹尼咳了几声,咳出了血,嘶声道:「怎么偶明明见过你右手持箸」 王仁政反手拔出了还插在右臂上的半截断剑c抖落了银丝鞭头,道:「我先问你的你是谁!?」 他右肩传来一阵一阵麻感,远超过了阮修竹所给予的剑伤疼痛。这褐发黄须的小胖子,掌力非同一般! 王仁政打定了主意,弄清身份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小胖子! 史丹尼没有回答,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 王仁政等了须臾,见对方殊无应话之意,即道:「也教你死前得个明白我堂中上下,左手使剑的原只有于师兄一人,其剑势奇诡,也教吾辈望尘莫及。我自幼其实也惯用左手,只是父执辈与祖母却教我非用右手不可,长此下来,我也惯於右手持筷。但既有于师兄的先例在,再凭我的天赋,以左手习剑,自也易如反掌!」 「他妈的云梦剑派!」曾遂汴又咒了一句,同样的一句。 zzz 同样,八月十日的清晨。 君弃剑再次来到衡山。他扫视了眼前的擎天巨木林一眼,即跨步入阵。 走了一刻钟,穿过擎天巨木林,跟着是玄甲乱石阵。 君弃剑仍自前行。这两个阵势与湘江四十六曲流c回梦竹林一般,是保护云梦剑派本据地的阵势,但河伯曾教他怎么过,不难。 过了玄甲乱石阵,眼前即是一道拱门。 拱门有匾,书『聚云堂』叁字。但匾又非匾,乃因这叁字只是刻在拱门石中,并非外挂。 这也说明了这道拱门与聚云堂一般,历史悠久。 君弃剑进入聚云堂,在前庭停下脚步。 这一次,聚云堂上下门人见着他,没有了惊慌,只是漫然悠然地由四散而聚上前来。随之,堂主于仁在与屈戎玉前后自中堂行出,来到前庭与君弃剑对面。 但屈戎玉这次没有跟上于仁在的脚步,她怔住了。 于仁在也将眼光飘向君弃剑身后,问道:「这位是?」 是的,身后,君弃剑身后还另有一人。 那人款款一礼,微笑应道:「小女子瑞思,见过于堂主。」 这回,连于仁在都怔了,甚而聚云堂上下皆不禁低声议论。 瑞思来了! 一怔之后,于仁在转视君弃剑,正色道:「这是你的意思吗?」 君弃剑应:「要看她的意思。」 她?哪个她? 但瑞思则抢言道:「不,这是我的意思!」 李戎央靠到于仁在身边,低声道:「师父,这厮必然也知道了那件事只怕这是要交换条件来着。」 于仁在点了点头,道:「君公子,此等大事,再一次确认也不嫌多。让我再问一次:你知道你这么作的意义吗?」 「当然知道」君弃剑的眼光飘移了一下,见着后头屈戎玉轻抿下唇,端地一副有苦难言模样,即轻呼了口气,言道:「聚云堂志在天下,堂中上下皆将才,唯苦无兵可用。若要论兵,江南在野最大的兵源无过二十一水帮联盟。凭聚云堂实力,要使二十一水帮联盟俯首称臣c唯命是从,想来无什难处。但养兵不免得耗用许多资金。但依晚辈投入回梦堂门墙半年所见,云梦剑派并不富裕。」 「没错」于仁在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说得很对!然后呢?」 君弃剑续道:「小子固无对敌聚云堂之心,然于堂主不能尽信尔。小子自知必有所为,方能消除芥蒂。故今日顺应其意,将瑞思引来聚云堂」 「胡说八道!」李戎央在旁冷哼一声,道:「刚刚瑞思明明说,是她自己的意思!这完全不能证明你不想与聚云堂为敌!」 瑞思向前走了两步,与君弃剑并肩而立,道:「于堂主,小女子有一事相告,堂主可愿闻?」 「请!」于仁在的态度相当壑然。今天不管是君弃剑的决定c还是瑞思自己的主意,堪称林家堡财库的瑞思来了,却是事实。这对聚云堂太有帮助了! 瑞思说道:「在小女子而言,世事本无是非c无正邪,唯有对错而已。而这对错又非一般之对错,乃事后之对错。譬如那北周尉迟迥,首先发现了杨坚有不臣之心,起而讨之。以人臣而论,这尉迟迥固然是个大忠臣。然则以历史观之,杨坚称帝之后,却建立大隋c扫平四海,结束了持续叁百馀年的南北割据时代,其功实不下於秦皇统一战国结束乱世。对百姓而言,结束战乱便是天大的好事。那么说来,尉迟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杨坚,究竟是作对c还是作错?」 「今我回纥亦有佞臣赤心,怂恿回纥药罗葛移地健可汗进军大唐谋利。然小女子滞唐亦有数载,先识君氏父子身负济世安民之才c又见回梦堂一心守护神州c复有聚云堂承力取天下之能,此皆回纥所不能及,故小女子一向反对回纥进军大唐。今若回纥打来中原,打胜了,那赤心便是对的c小女子免不了沦个卖国通敌之名;要打败了,小女子是对的,赤心便是不则不扣的佞臣。但身为回纥人,却不忍见回纥同胞丧师葬身於异乡。故以最好的办法,一向也只是使中原强大,无论在野c在朝,只要建立出使回纥不敢轻举妄动的势力,即是上策。」 「合理,很合理。」于仁在点头道:「所以你协助君弃剑重建林家堡c今日又欲使我聚云堂取得天下,皆欲使回纥制肘c赤心成佞而已」 「是的。」 于仁在笑了笑,跟着问道:「那么,条件呢?」 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谈条件,是很正常c也很正当的。身为林家堡财库的瑞思,绝对有立场c有资格与聚云堂谈条件。 条件会是什么?若在十天之前,于仁在很难论定;但时至今日,又兼君弃剑与瑞思一同前来,那便很明显了。 必是欲带回屈戎玉无疑! 瑞思瞄了君弃剑一眼,断然应道:「没有条件!」 听到这句话,君弃剑却没有反应。 真的没有吗?在杨戎露眼中,瞎子是君弃剑,可不是于仁在或李戎央! 他们都注意到了,君弃剑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没有条件』之后,原该是四人相对无语,是观察彼此脸色的时候。 不期然,于仁在身后却传出了一个声音句话:「你又来作什么」 李戎央立即回头了,因为这话出自屈戎玉口中。 但于仁在没有回头,君弃剑仍无反应。 李戎央才一回头,即见眼前绿影飘过,再凝神细看,即见屈戎玉几步冲前,一转眼即已逼到君弃剑面前,伸手紧抓着君弃剑的衣襟嚷道:「你又来作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我和爷爷救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再来找死的呀!」 「我在想什么」君弃剑语出迟缓,但一字一句都清晰:「你会不知?」 屈戎玉怔了一下,但双手并未放下。因为她感觉到,君弃剑轻轻扯了她的纱衣袖摆两下。 这动作很小,在君弃剑而言,只是屈起指头夹住纱袖角拉一拉而已;在旁人而言,这动作却被屈戎玉的纱袖挡住了,看不到。 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屈戎玉难掩愕然地抬头望着君弃剑,才发现数月不见,他长高了不少 「你长高了呢。」君弃剑却抢先说了这一句,而后瞄了于仁在一眼,旋即又露出一个微笑,道:「我自然知道,河伯救我,并不是为了让我死在此处;相同的,河伯教你养你,也绝非让你成为动乱天下的工具!」 听闻此语,于仁在也笑了,冷笑。 李戎央则皱眉喝道:「什么叫动乱天下?显然你还未搞懂」 「不懂的是你!」君弃剑打断道:「于堂主,那消息想必你已经收到了罢?」 于仁在仍自冷笑,皮笑肉不笑,应道:「喔?你知道了?」 君弃剑道:「阿桃与我说过,襄州一直只有一位聚云堂门人在进行盯梢,此人必是贵堂佼佼,此无须疑,但问题是,他要如何与衡山本据地传递消息?瑞思饲鸽,以飞鸽传书,而衡山则多鹰隼」 于仁在收起笑容,问道:「君公子,你今日怎么不装傻了?莫不是你已有了决定?」 「我说过,这要看她的意思。」君弃剑说着,即低头转向身前的屈戎玉道:「璧娴,你的意思如何?」 屈戎玉一听,傻了 驴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不对 驴蛋,你在说什么?你在作什么?而我我又在作什么? 「河伯善相,天下皆知。」君弃剑说着,同时将屈戎玉抓着他衣襟的双手轻轻拨下,再拉着她的小臂将她引到身左,而后续道:「『胜我者,唯玉尔』,这一句话,从来也无人怀疑。你知道c我知道c聚云堂也知道,如果你继续待在林家堡,对聚云堂就是无比的威胁,聚云堂起事之前,无谓如何必须先打下林家堡c将你抢回去才成。你早就看出这一点,所以一战之后,便自己离开林家堡,转而栖身太湖水帮,甚而在李戎央找上太湖水帮时,毫无犹豫即决定回返聚云堂。只要你待在聚云堂,林家堡就未必遭殃;只要你待在聚云堂,你可以有很多办法使聚云堂不急着向林家堡下手。为了不使聚云堂c林家堡鹬蚌相争,你决定行使『拖』字诀」 「胡说!」李戎央才吼出两个字,欲要冲上,却被于仁在伸手拦下。君弃剑则毫无搭理,伸手入怀,摸出一根琴弦,又道:「你将焦尾琴上的细弦解下,使其成为缺弦之琴,虽则有撼,却可避免重演回梦堂c丐帮互斗,那一遭玉石俱焚的局。我知道,你比我c比二爹,都还更要顾念怎样才能保全林家堡」 「够了」屈戎玉萎然而言:「你都知道,你明明都懂,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来送死为什么要来说破我的局」 话声沧桑c语出凄凉,若有责怪之意,但她却将脸紧埋在君弃剑肩上。 君弃剑叹了口气,道:「今日不妨开门见山于堂主,贵堂欲一窥『回梦汲元阵』之奥妙,那是一定的了;逐鹿中原也是势在必行。而前者,璧娴自然是关键;后者,有她也可利事七分。但不知贵堂选前c选后?」 于仁在只冷冷一笑,却不回答。 君弃剑即转向身旁的屈戎玉道:「璧娴,你听好:仲参不乐见林家堡与聚云堂各使拖计,已派人前往河北,传授景兵庆一套『集涧涌泉大法』,让聚云堂得以获取回梦汲元阵的好处。但这却必须要有曾在回梦汲元阵中修练之人的功力为桥梁,方才可行。普天之下,曾进过回梦汲元阵的人,也仅馀你我与元堂主叁人,而这之中,最好对付的人便是你现在我在这儿c瑞思也在这儿,明眼人面前也不须说假话。你愿不愿成为聚云堂称霸天下的桥梁?林家堡与聚云堂是战c是和,都由得你决定!」 一开头,屈戎玉也有点听怔了。 集涧涌泉?那是什么东西? 但后面却很明白,也很简单。 君弃剑是挑明了讲,要战,他现在就不会再留手,立即便与聚云堂开战;要和,瑞思便可马上开始替聚云堂起事筹资。 屈戎玉还未回答,却听于仁在说道:「君公子,我堂内尚有八人,你就这么有信心以一敌八?」 君弃剑则只肃然应道:「当然没有信心。但后生也说过这么一句话:对於打上门来的敌人,我从来也不会有所疑虑!而于堂主同样也说过:我这一条命是璧娴救回来的,我自然该还给她。这个时间c这个地点,难道不够好吗?难道要后生眼睁睁看着你们将她变成废人,这才作数?」 于仁在为之一怔。心里忽尔响起一个词。 壮士断腕? 他这是视死如归来着? 屈戎玉也终於听懂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话 洪水、巨山 ̄之一 ; 听完君弃剑的话,屈戎玉的第一个反应,是急急向堂外望了一眼。 没有,山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王道c没有于文离c没有白重什么人也没有。 只有风声箫索。 她愣了她从来没有冀望过瑞思会全心帮助君弃剑,以今日时局看来,这回纥番女必会坐山观虎斗,而后才投靠胜利的一方。而两边人似乎也都不会反对这种作法 那么,这驴蛋当真打算在衡山c在这聚云堂本据地以一敌八? 那保证稳死,连拖都不必! 就算世人早就知道你不怕死了,又何须选择如此死法呀! 想必因为占尽优势,于仁在显得老神在在,言道:「君公子,本堂的确十分忌惮回梦汲元阵的未知之力。但说『未知』是不确的,至少我们知道,回梦堂近於湘江,这回梦汲元阵的力量,九成脱不离『水』的力量。故此,我们从来没有进攻苏州的打算,即是因为苏州多水。但这里,却是衡山,而纵观本堂,也仅仅一口水井而已」 身旁,屈戎玉也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作为天下间仅馀,曾入过回梦汲元阵的叁人之一c又自幼在衡山长大,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现今状况如何。 林家堡包围战时,她放任君弃剑滞留江上面对神宫寺流风,便是知道只要在江上,君弃剑绝不会死。 但这里,是衡山啊! 君弃剑仍然很沈静c很沈稳地说道:「璧娴,说一次真心话吧你想怎么 作?」 「我先说说你的真心话如何?」早已闪在一旁,恍若没事人般坐在石凳上的瑞思忽然出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没关系了吧?」 君弃剑不置可否c于仁在则道:「公主但说无妨。」 瑞思道:「那天你找我们一起吃饭,就已经决定了。阿汴c九儿c阿竹在襄州打一处;绯c王道c阿重和老公在湘江畔打一处;而你自己打进聚云堂早在叁个月前,你就已经决定了!」 这段话,说得于仁在脸色沈了。 屈戎玉不再拉君弃剑的衣袖,转而紧握着他的左手。 她听懂了,全听懂了。 「君公子,你拖得不错本堂主都疏忽了!」于仁在冷冷说着。 于仁在忽然有点后悔,当天君弃剑孤身来到聚云堂时,真不该妄想他会投靠聚云堂而留下他这人是大患,早该除去了! 只是现在,来不及吗? 聚云堂既志在天下,治理天下,人才绝不嫌多!二师叔屈兵专不就是抱持这种理念广收门徒,才使得千年来每一代门徒至多不过十人的云梦剑派,有了多达四十馀名的戎字辈弟子吗?而这四十馀名弟子,确然各个都是人才,由此,屈二师叔的善相之名不迳而走;亦由此,我聚云堂才有足够的将才,敢於问鼎! 屈二师叔能在十年之间,为云梦剑派寻找拉拔出这许多人才,而今,我于仁在会连一个君弃剑都搞不定吗? 「君公子,虽然你已有决定,可否再听本堂主一席话?」于仁在问。 「请。」君弃剑率然应道。 这反应倒使于仁在微微一怔,他自然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再不能打动君弃剑,接下来的结果,便只有开战一途。 即使是于仁在,此时此刻也不禁犹豫了。 「哼这样真的好吗?」倒是身旁的李戎央先开口道:「上次林家堡包围战时,听说林家堡死了一个怀空和尚」 听到这句话,君弃剑的双眼忽然瞪大了。李戎央却未察觉,又自续道:「攻心为上,学兵之人无有不知的。上回怀空和尚李代桃,或许是仲参的失算,但他将目标定在你那妹子诸葛涵身上,却是明明白白的。你这回却再重蹈覆辙,又将诸葛涵留在林家堡,而孤身来到衡山。若她今番真有不测,你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乾爹诸葛静?」 这话说得义正严辞,旁儿瑞思听着也不禁动容。 君弃剑应道:「听起来,李兄倒真是担心舍妹的安危」 「他是真的很担心!」屈戎玉却冷冷哼声道:「驴蛋,你忘了吗?他还调戏过堀雪!在我看,小涵可是十足十的遗传到她那传说体弱魅骨c号称江州第一美人的娘亲当然也会让这衡山大淫虫有兴趣!」 「哦 ̄我倒真忘了。」 瑞思却道:「但不可否认,这的确值得担心。叶敛,你准备可妥当?」 「已经留下了阿桃,也特地请黄长老每天到堡内搭伙一顿就现阶段来说,无法再留下更多人了」君弃剑应道,却显然,有点心虚。 「那你你为什么还要来?」屈戎玉将原本就握着君弃剑的手轻轻滑动了一下,说道:「这样,你还不懂吗?」 因为,态度很明显。 不只于仁在知道c不只她知道,包括李戎央刚刚的话c堂中一副几乎只是看戏心态的戎字辈弟子,大家都知道,都只把眼前的君弃剑当成猴子。 耍猴戏的猴子。 这里是衡山c是聚云堂,千年以来,只有一个人曾经进来挑战,还能用走的出去。 那个人,名为李白。 而大家也都知道,君弃剑并没有学全诗仙剑诀。 君弃剑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从回梦汲元阵中所获取的一身至清水灵气息。但屈戎玉的动作,却很明白的传达给他一个讯息 在过去年馀相处,一开始君弃剑确实颇有戒心,但自从屈兵专辞世之后,这两人便朝夕相处c难得分开,期间肢体接触亦时有之。虽还未曾行过周公之礼,但起码对方的手握起来是什么感觉还是晓得的。 那么,屈戎玉的手能传达什么讯息? 别人不知道c甚至察觉不出来,但对君弃剑却很明白。 粗了点,粗了一点点,不同以往若水一般的温润柔嫩。 若要举例,便如同把和氏璧放到砂地上,再捡起来摸摸,总是有点不同。 君弃剑轻轻呼了口气道:「我更肯定了。」 「什什么?」这回倒是屈戎玉不明究里。 「如果你们都说完了,那换我说吧,说我为什么要拖了四个多月,迟至今日才下这个决定。你们一定都会有兴趣,怎样,要听吗?」君弃剑道,同时对于仁在微微扬起了嘴角,态度满怀自信,倒似这儿不是衡山聚云堂,是苏州林家堡。 于仁在也露出一笑,道:「你这么一讲,似乎不只是为了让王道c宇文离c白重c石绯四人潜心修练以谋胜机如此单纯。好,你说,本堂主有兴趣。」 君弃剑於是反握屈戎玉的手,正色道:「那么,璧娴,你可别分心,听好了。的确,当我从彭蠡湖畔回到林家堡时,获知了回梦堂被灭的消息,这是让我第一个想对聚云堂宣战的契机。但基於于堂主在湖口镇那番话,很明白的给了我两条路走:一是为聚云堂的江山培养人才,将这江山打造为铁桶江山;二是逼我激於义愤迅即杀上衡山,聚云堂便能立即拔掉林家堡这眼中钉。我的确应该要宣战,但当时我知道不可以。就如同于堂主所言,当时林家堡的战力与聚云堂相差太大,确实有再加以锻练的必要;另一方面,我心里却还有一个疑惑,当时这疑惑非常模糊,但它一直让我认为,还不到动手的时机。 「到了此时,我已经很明白那疑惑究竟为何,直接的说法就是:『为什么我不会死』? 「对,为什么我不会死?我还记得,在长江上,我一共捱了流风一百二十八刀,虽都是靠着锁肌凝脉便能暂时竭止出血的轻伤,可一旦我气力用尽,伤口同时并裂,出血量却绝对足以致命。但是我没有死,我在联江码头被带到彭蠡湖畔,其间至少经过两天两夜未曾接受治疗,我却没有死!沐雨的母亲曾说我是个妖怪,或许我真的是?前些天,我在太湖水帮被折断双臂,也只不过两天即恢复如常。这确实令我更加疑惑,也让我想起一件事 「去年七月,我在君山捱了徐叔叔与元堂主同时前后重击,那在任何人来说必然都是致命的,但是我仍然活下来了!当时我以为,是回梦堂叁位仁字辈师叔运功助我化消内伤的缘故,但后来我却发现,化消内伤这种事,只要我还有气在c还能凝神运功,我自己也可以作得到!换言之,只要我当时以游梦功心法循环内息,我一样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撑过去,有了叁位仁字辈师叔的协助,只是让我加快痊愈的速度而已」 说到这里,君弃剑歇了口气,顺便观察周遭众人的反应。 于仁在仍然兴致勃勃的准备再听下去;李戎央反倒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屈戎玉的手在抖。 发抖。很细微,若不是君弃剑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也无法发觉。 君弃剑又继续说下去。 「我无福亲眼见识,但曾听王道与石绯说过,楚掌门有本事仅凭一对肉掌,便将铁剑c铁枪绞成铁球。我曾经也很怀疑,怎能以肉绞铁?但又仔细回想,在投身云梦剑派期间,元堂主确实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本派历代以来,唯有掌门能同时修练两堂内功,修练法也仅止於掌门代代相传,旁人不能得知』。我再与自身经历加以推敲,得到一个结论:回梦堂的回梦汲元阵,能使修习者得到水的力量;那么位於衡山的聚云堂,是否便是山的力量?若此推论属实,则楚掌门便能以水劲柔化刀兵c再催山力毁损折曲,所谓以肉绞铁,便非不能之事。 「我自然不能明白楚掌门是如何同时驭使洪水c巨山之力。但我却知道,水与山终究没有融於一体的道理,即使功力精深如楚掌门,若果一个闪神,也未必能保证身体里存在的这两股力量全然不出差错璧娴,你觉得呢?」 「我我不不知道」屈戎玉抖得愈来愈厉害,连声音也抖了:「我没有没有打破门规没有修练过聚云堂的那半套游梦功」 君弃剑又转视于仁在道:「于堂主,你觉得呢?」 于仁在脸色略沈,但没有应声。君弃剑将目光移到稍远处的瑞思身上,瑞思即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人只认朋友,没有恩仇。你的意思是,既然你同时捱上元仁右c徐乞前后重击尚能不死,为何屈兵专却受不起徐乞一掌?他从扬州回到回梦堂,循的是水路,你都能运功疗伤,屈兵专又为何不能?除非,他的内息被堵塞了。想塞住水,最好的东西自然是石头,大一点的石头,便是山了。」 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再次出手加害屈兵专的人,也可能是中庸c仲参,原本怎也算不到聚云堂。 但,如果是『山』使得屈兵专无法运功疗伤。 即使回到回梦堂,有楚兵玄亲自为其化消内伤,但阻挡着气脉的那座山却是移不开的。甚而,还能使楚兵玄误以为自己运功失当! 这才是真正藉着徐乞c楚兵玄的手,将屈兵专打进地狱!这才是真正的『中计了』! 君弃剑又转视于仁在,目光炯炯,直似判官盯着犯人。 于堂主,你认这笔帐吗? 于仁在笑了,苦笑。 他笑着道:「我不懂,我真不懂回梦堂全堂尽灭,你可以恍若无事,为何却单单为了屈二师叔一个人」 「于堂主眼中只有天下大计,自然不懂吾等小眼小肚计较之事!」君弃剑冷冷应道:「但起码我知道,璧娴自幼即投入聚云堂门墙,与回梦堂众或许交谊非深,若论仇慨,她心中却还会顾念师门;但河伯对她的意义,又非回梦堂众能比!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璧娴,你的一句话呢?」 「当时怎么说,现在,也就怎么说」屈戎玉再次转首望向恩师,但目光已峻c神色已决:「那就一起走下去吧,走这一条死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話 洪水、巨山~之二 ; 「玉兒,妳可知妳這句話會導致什麼後果?」于仁在掃了屈戎玉一眼,冷冷說道。那目光很嚴峻,有威脅意味。 屈戎玉聞言也不禁身子一抖,甚而縮退了半步。 為了拖住聚雲堂實際行動,她花了無數花力作出進攻蘇州c壓制江南的完美計劃~雖然還沒完全成型,但僅僅是『雛型』幾乎已是不可攻破c毫無破綻。要瞞過于仁在c景兵慶,有破綻的假計是行不通的,只能是真計。 換言之,她不能奢望逃走,她比任何人都瞭解,那只是拖延時間。 直接打呢?聚雲堂的實力她也知道,在只有她與君棄劍兩人的情況下,勝算完全是零。 洪水或許可以切割巨山形成河谷,但那必須有千百年歲月才有可能如今的情況,若能撐上一時三刻便已是老天保佑! 從來不示弱的屈戎玉退了這半步,是害怕? 為何不怕?與如今獨步天下的聚雲堂正面為敵,誰能不怕? 挨在身邊的人兒退了半步,君棄劍自然也察覺到了,他反倒向前跨了半步,便將屈戎玉擋在身後,面對于仁在說道:「也還是那一句戰至一兵一卒!」 李戎央聞言大笑道:「這句真不錯!你們現在只有兩個人,不就是一兵一卒?」 一兵一卒 原來 我懂了,河伯,我沒有你那偉大的胸襟c沒有你那超卓的智慧,我不像你能以保持神州c守護天下百姓為己任。但是至少 「這句的確是不錯。」君棄劍笑了,一種壑然開朗的笑。 屈戎玉又向外望了一眼:聚雲堂山門c以及其外的玄甲亂石陣。 如果這一仗能打的話 她又看看身前的君棄劍,已經不是當初化名投入雲夢劍派門牆的毛頭小子c亦或甫於廬山集英會上敗陣的失意人了,他長高很多c也壯實不少,還有種堅決c堅定的感覺 何以堅決?何以堅定? 當君棄劍方自迴夢汲元陣中起死回生時,他曾向河伯說過,若是救他一命,是為了拉攏他通敵賣國,這身水靈氣息,他將棄而不用。 而如今,與通敵賣國自然扯不上什麼干係c面前數人,經屈戎玉一言之後,也是無需疑慮c確確實實的『敵人』。 屈戎玉感受得到,君棄劍這一次,會把他身體裡所有的能力用盡,再不會有所留手了! 這同時也意味著,用盡的那一刻,將會 「動手吧,你就動手吧。」屈戎玉說著,聲音很輕c感覺卻很沈重:「你去哪兒,我便跟你到哪兒。」 這一句話,是解禁c是允許 是承諾,也是托付。 君棄劍沒有再作回應,只是隨聲,左手捏起劍指,即劃向旁邊一名聚雲堂門人。 氣劍指?于仁在曾吃過這招的虧,一眼便認出來了。 「阿遠,挽劍花守住!」于仁在立即向君棄劍伸指所向的弟子出聲喊道。 喊話的同時又不禁奇怪~氣劍指為林家堡七絕之一,君棄劍身為君聆詩的義子,能使此技無足為奇。過去君棄劍並沒有使用過氣劍指的記錄,如果要使,也該在近距離出擊才能出奇制勝,便如同君聆詩在林家堡包圍戰時傷了他一樣。但如今阿遠與君棄劍距離尚有丈許,即使他不出聲,阿遠也必能及時反應,這一招只會是空打。 于仁在奇怪的是,這小子是否太久沒與人動武,連怎麼殺人都忘了? 名為阿遠的聚雲堂門人,不慌不忙地應聲抽劍挽起劍花。林家堡成名已非一朝一夕,其七絕的應對方法也廣為人知,同為天下五大劍派之一,聚雲堂門人自然都是練習過的。 但是,他還未感覺到劍上受力,身體卻震動了! 很細微c但也很真實! 阿遠怔了,怔怔的望著君棄劍,心裡有兩個疑問。 其一:我的劍花挽得沒有差錯,為什麼你的指力卻直接打到了我身上? 其二:既然你有如此技術,指力卻又為何這生小?根本不痛不癢! 距離既遠,于仁在並沒有注意到門下弟子身體有何反應,只看到他停下劍花,也以為阿遠擋下這招了。他正待開口對眾門生下指示,卻見到阿遠退了一步。 見狀,于仁在還以為阿遠受不住那指力,想要出聲教訓,又見阿遠忽爾額上開始冒汗,似乎極吃力的抵擋著什麼 于仁在訝異的望向君棄劍~這小子的內功果真有如此強橫嗎? 見到的,卻是君棄劍面無表情的伸右手又向另一人劃上一指,他的左手,仍然直指阿遠。 「戎松,快避開!」于仁在急急叫道。 但遲了,一般的反應,一左一右,兩個人開始退步,彷彿是有什麼東西推擠著他們,一步不夠,又退一步;小步不夠,跨了大步;甚至不是學武之人那以退為進的步法,而是踉蹌後退! 直退到背靠石牆,他們停下了,臉上的表情卻也開始扭曲,四肢掙扎著不斷亂抓 繼而,漲紅著臉c張大了口,一手緊抓著自己的喉嚨c另一手壓著左胸 「攻擊他!」于仁在立即喝道。 另兩名弟子隨聲拔劍向君棄劍衝去,君棄劍旋即收指化掌,向左右各平推一掌後,兩柄劍已經來到眼前。 那劍,他很熟,鋒利到隨便晃一晃都可能砍斷骨頭! 屈戎玉嚇著了!她也知道那劍有多危險,一把拉著君棄劍的衣袍便向後扯。但遲了,很準的,一左一右,兩柄劍直直的砍上了君棄劍的肩頭,眼見便要卸去他的一對膀子,君棄劍連反應都來不及。 屈戎玉也沒能及時拉動他。 當然來不及這裡可是聚雲堂。 但下一刻,換來的是出手攻擊君棄劍那兩名聚雲堂門人莫明奇妙的神色。 眼睛明明看到砍中了為什麼 兩柄劍卻一左一右的透過了他的肩膀,砍到了地面上! 手上傳來的感覺,也不像砍上了實物,而是一種 一種砍不斷的東西! 屈戎玉忽然瞭解了,她望向蜷縮在牆邊c只有出氣而無進氣的兩位師兄,眼神中也不禁露出了不忍。 君棄劍閉目呼吸了兩下,而後左右手又同時捏起劍指,指向攻擊他的兩名聚雲堂門人。 一瞬之間,屈戎玉忽然舉手,似想壓下君棄劍的手臂。但方才舉起,身子一顫,終又垂下。 為君棄劍所指的兩名弟子立即錯身閃避,君棄劍卻不慌不忙地繼續以手指追著他們。 聚雲堂門人縱使輕功了得,也還未臻化境,快不過迴臂所指的範圍,很快的,這兩人也被指中了。他們意識到自己被指到,立即屈臂抬腿護身,卻又感覺到一股勁力繞過了他們的手臂c大腿,毫無阻礙的流到身上! 對,是『流』。 一開始,這力量很細微,但漸次加大了,從涓滴而成細水c細水化作溪流,而成河c而為江 終如洪水之鉅,全壓到了身上! 他們也受之不住,被逼得連連退步c踉蹌退步,直到身體被石牆擋住,退無可退,便成了石牆與洪水之夾 隨之,呼吸不過了,他們便如溺水之人,張大了口,他們需要空氣!他們的手開始緊捏喉嚨與心口c又朝空中亂抓c再塞到口裡,想抓到一點空氣! 他們抓到了空氣,但卻吸不進去!於是臉色漲紅了c身體蜷曲了,四肢開始麻木無力,神智漸而渙散,終至臉色翻白,再也沒有呼吸 君棄劍又放下了手。 屈戎玉緊緊靠著他的背,身體不斷的顫抖著 君棄劍知道,她正咬著牙不哭出聲 因為他殺的,都是她爺爺發掘教養,欲以治天下的人才,是她爺爺的一生的心血;也是她自投入雲夢劍派門牆之後,日夜相處c親蜜無間的同門師兄弟 這些人,都是她的親人!而她,看著親人在她面前死於非命 八對二。 就在這倏息之間,變成了,四對二。 zzz 四個人,都難掩驚恐之色。 聚雲堂既以林家堡為敵,自然都預想過林家堡諸人的武術藝業有何高妙之處。其中,尤以藍嬌桃驅獸使毒的本事c王道與宇文離的鎮錦屏c以及石緋的捻絲棍為最大威脅。當然,他們從來沒有小覷過曾在迴夢汲元陣陣眼待了二十日c終而起死回生的君棄劍。 聚雲堂已經知道,迴夢汲元陣的修習者能夠獲取水的力量,他們也早就想到,面對君棄劍,與面對洪水是一樣的道理。洪水,那當然是不好惹的,若此洪水滔滔不絕,那便更難對付。 這就是聚雲堂不肯進攻蘇州的最大原因。 但眼前情況,卻已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殺人不見一滴血,君棄劍切切實實的作到了! 如此鉅大的威力,連于仁在都感到不可置信! 但驚恐只是一瞬的,于仁在注意到了 君棄劍的臉色忽然蒼白了。 緊接著,雖然極力隱瞞,卻也逃不過于仁在的眼界:那小子的雙腿在發抖! 這兩個狀況,使于仁在肯定了一件事,他立即喝道:「阿樁c阿長,去點上火把,全都點了!」 聽到這句話,屈戎玉的身體仍然顫抖,但淚意消逝了。 她還緊緊挨著君棄劍的背,她也發現了。 當門柱與石牆邊所插置的火把隨著火摺所往一燃起時,屈戎玉也轉到君棄劍身前,直盯著他 她看到,君棄劍呼吸粗重c臉色發白c額頭不住滾落斗大的汗珠c再加上雙腿不聽使喚的發著抖 十足十是一副氣竭力虛的模樣! 火把愈燃愈盛,君棄劍的汗也愈流愈多c抖得愈來愈明顯 于仁在眼見全堂火把盡皆亮起,身形一動,即已自大廳門前轉而據住山門,一如林家堡包圍戰時的元仁右,而後說道:「君公子,你那招很厲害,真的非常厲害,這麼足以稱霸天下的武學,若無名頭,實太可惜,本堂主無論如何都要聽聽。快說出來吧在你死前說出來。」 君棄劍並未即答,仍舊喘著大氣。屈戎玉卻泫然欲泣,緊抓著他的手連聲道:「你還好嗎?你還好嗎?」 此時,李戎央忽有恍然大悟貌,道:「喔!原來如此,我懂了!師父,此招若無名頭,便由我來起如何?」也不待于仁在回話,逕又說道:「此招以天下至柔之水氣為之c卻又強橫無比,中招之人彷若溺水,但無論水性如何精熟,也是無法脫身;縱然能躲c卻躲不過,雖想要擋c也擋不住我想想嗯便叫作『漫天穿山溺水指』吧!」 于仁在聞言,眉頭不禁略皺~雖說名如其招,『漫天穿山』四字勉強可以,但『溺水』未免太過俗氣。這阿央,實在是毫無文采可言。 屈戎玉才不管這招到底什麼名,她不見君棄劍答話,忍不住將他緊緊抱住,兩隻玉手卻在他背後交疊,摸到了靈台穴上。 君棄劍一驚,立即將她的手臂拉開,低聲喝道:「妳不想活了嗎?」 神態是責怪,甚至有點兇,感覺得到他想厲聲大罵。 但聲音出來,卻甚嘶啞。 屈戎玉望了據守山門的于仁在一眼,道:「你你為什麼總對我這麼兇?我我只是想幫你就算只有一點點我只能這樣幫你」 她的聲音。 哭了。 玉容淒苦的屈戎玉,天下男人都會渴望能抱著她c安慰她,這樣的人兒若在自己面前,誰能不動容?君棄劍深歎口氣,神色也和緩了,道:「璧嫻,我不要妳這種幫法。妳不是說,要一起走這一條死路麼?我可不許妳超前。」 「那你你又走在我前頭我也不許你先走!」 「我答應妳,我不會先走的。」君棄劍微笑道:「這樣吧,那一招我還沒給它起名,于堂主既想知道,妳來幫我起吧。」 「我現在我」 「妳可以的。快說呀,于堂主急著知道呢。」 屈戎玉當即閉上眼略定心神,而後呼了口氣,道:「逸雲蔽日蓋蒼穹!」 這回換李戎央皺起了眉頭~這有比我的『漫天穿山溺水指』好嗎? 逸者,溢也;迴夢汲元陣因水氣流轉極盛,陣法上空長年積『雲』,然所處甚低,躍之即可觸之,觸手濕滑,便如浸水,因此迴夢堂門人得知,雲其實也是水的一種。 蔽日者,常有云:火光耀如盛日,若果君棄劍氣息充盈,滅火彈指而已,故云蔽日。而此氣息洶湧無比,『蓋蒼穹』雖是誇飾,卻也明示其『穿山』之能。 于仁在連連點頭,道:「好!這名取得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六话 洪水、巨山~之三 ; 名字取得好,有用吗? 屈戎玉紧咬着牙,对其师于仁在的称赞置若罔闻;君弃剑则仍本原态,虽面无表情,却喘气颤抖不止。 如果这里是苏州,说不定,君弃剑一个人便能灭了聚云堂。 但这里终究不是苏州,是衡山衡山聚云堂! 损失了四名门下弟子,四名苦心栽培c将来要一统神州的人才,于仁在焉能不怒?但他压抑了愤恨,很冷静,比君弃剑c屈戎玉还要更冷静。他很清楚的知道,四个徒弟用生命换来的,是将挡住『制霸江南』此一路上最後一堵大墙打出了个洞。一个很大的洞。 足以让千军万马通过的洞! 他们死得,很有价值! 「君公子,如果你这招用来对付的并非本堂门人你能杀多少人?」于仁在很冷静c也很认真的自问自答着:「一百?二百?还是三千人?」 君弃剑勉强挤出一笑,应道:「哈後生也不晓得。」 的确不晓得,他也是第一次真正使出这招。 一个不能挡c又躲不过,中者必死的杀着! 一开始,他只释出细微水气,虽细微,也能立毙贩夫走卒的力量。 水的力量,一种无孔不入的力量,其本质与屈戎玉曾经用来使常武大咳不止的方式相同,便是用水气封阻了对手的气脉。但君弃剑的力量比屈戎玉更强上百倍,屈戎玉只能让对方形如呛水c君弃剑却能使其溺水;屈戎玉只能让对方咳嗽难止c君弃剑却能使其溺毙方休! 但这里是聚云堂,他面对的是聚云堂下弟子,修习了半套游梦功c身负巨山之力的高手。俗有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山,永远都是水最大的敌人,想用水胜过山,那除非是能将巨山也视若微石的漫天洪水!足令大山也不得不随波逐流的无边巨浪!於是,君弃剑必须释出更多力量,积蓄在他体内的,水的力量。 虽是同门师兄弟,功力也未必完全相同,所以君弃剑也一直在拿捏出力的尺度。因为他也很清楚,在衡山,他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必须在最小的消耗下,击毙最多数量的敌人。 但,四个人,也就四个人,四个聚云堂的戎字辈弟子,便令他耗去了超过八成的力量。 剩下不到两成的力量,他还能杀谁?还能对付谁? 路人甲乙丙或许可以,但此处无路人! 君弃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没有,一点水气也没有,空气很乾燥,随着火把愈燃愈盛,也愈来愈燥热。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剩余的水气c生命,正被火焰不断的侵蚀 君弃剑曾经死过,因为『水』,他活过来了。甚至,只要有水,他可以三天不睡也不如何疲倦个月不进食也不怎样饥饿。 因为,流动的水,活水,可以蕴育所有的生命! 但相对的,如果他失去了体内的水气,他也就什麽都没有了。 只会是一具屍体。 火只要继续烧下去,甚至不必别人来杀,当他体内的水气被烧乾c蒸尽,他也得死在这里! 这一口气不吸便罢,一吸入体内,君弃剑身子晃了晃,双腿一软,竟坐倒在地。 源头已枯的水,如何胜得过巨山? 旁儿瑞思见状,轻叹了口气,摇头。 看来,果然还是无法打败聚云堂呀 屈戎玉也立即跪了下来,眼见君弃剑愈来愈虚弱,咬了咬牙,说道:「驴蛋,你说你不会先走的你努力过了,那麽换我了用我的方法」 君弃剑已无力回话,他眼神涣散的望着屈戎玉。 你的方法?在这时候在这地方,你还有方法? 眼见屈戎玉咬紧牙关c面对着于仁在站了起来,君弃剑忽然有种理解。 他一把将屈戎玉拉住,在屈戎玉难掩讶异的眼神中,颤巍巍地又站起身。 看在眼里c恨在心里,李戎央叫道:「师父!够了!这混小子已经明摆着要打到死了,他不会投降的!不需要再等了,我忍不住了!」 看着君弃剑的背影,被火光映照着的背影,于仁在也有了他的理解。 这小子明明知道此番若来,绝无生望,为何还要来?真的只是为了玉儿c为屈二师叔报仇?即使如此,也未免太莽撞! 不,这小子绝不是个莽夫!他在等什麽?在拖延什麽? 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才是最保险的作法! 「阿央,动手!」于仁在道,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别伤到玉儿!」 「我知道!」李戎央应得很乾脆,没有一句废话。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话声入耳,人也逼到面前! 李戎央左右掌同时推出,准准的打在君弃剑两个肩头上。 或许是君弃剑气力已所剩无几,精神涣散c而来不及反应。 但屈戎玉也一样来不及反应。 捱了这一掌,君弃剑被打飞出去,飞了二丈有余,啪地一声,重重坠地。 屈戎玉没有感到讶异,她很清楚,李戎央就是有这本事!即使是在聚云堂中,几位仁字辈师叔,也占不了李戎央什麽便宜!戎字辈中武学天份最高,并非信口胡诌! 她更清楚的是,此时自己还能作些什麽 她立即翻起右臂,纱袖在李戎央面前拂过,左手同时曲指,直指李戎央的心脉。 虽然她没有君弃剑那汹涌无边的洪水之力,但只要集中内力攻敌要害,一样有杀人的能力! 李戎央没有闪避,连正眼也没瞧一个,即直接翻起左掌,後发先至,一掌打在屈戎玉的左肘弯,打散了屈戎玉的攻击,这一掌未曾稍停,跟着扣住了屈戎玉的颈项。 但也只是扣住而已,他没有施力。即使于仁在不说,他也不会伤害屈戎玉。 屈戎玉左肘捱了一掌,却没受伤,只是略感酸麻而已,随时都可以再反击。但她看到李戎央愤恨的眼神,便明白了。 如果她再继续攻击,『扣』就不会只是『扣』。 李戎央没向屈戎玉看上一眼,倒是直直死盯着躺在地上的君弃剑。 右手那一掌,都还没有收回来。 屈戎玉不敢再动c于仁在没必要动,瑞思c君弃剑,以及其余两位聚云堂门人都没有动。 甚至李戎央也不动。 于仁在见了李戎央与屈戎玉各自的出手,摇了摇头,道:「阿央,你武学天份虽高,但论起克敌致胜的要诀,确实还比玉儿逊色太多!你的对手是水,分散使力,怎有效用?应当聚合功力,汇成一击,先打乱对手内息,而後以我气机贴身贯入对手体内,封其任督,如阻河道,才是正理!」 木立了半晌,也沈默了半晌,李戎央恨恨地道:「妈的你果然是个打不死的妖怪!起来!你还要装死多久?起来!」 这喝骂出来的命令有用了,君弃剑身子一震,仰起上身,缓缓又站了起来。 但站不甚站,观其形态,确然摇摇欲坠触即倒。 李戎央咬牙切齿,左手掌力一吐,将屈戎玉震退数步,立即纵出,又是一掌打在君弃剑胸口上。 这一次,使力的要诀改了,但结果相同,君弃剑又被打得倒飞,这次甚至被打得吐水,又一次被打倒在地上。 屈戎玉看不下去,她不能再看下去!但是此时此地,她还能作什麽? 她连李戎央都没可能打得过! 还能有什麽办法? 她忽然回头直奔到于仁在面前跪下了,哀求道:「师父,我错了!我向您认错!不要杀他求求您不要杀他,要什麽,我都由得您!」 瑞思看傻了,于仁在也怔住了。 君弃剑听到了,他撑起上身,挣扎会儿,又站起身。 站亦非站之站 于仁在瞄了君弃剑一眼,而後转视身前伏在地上的屈戎玉,道:「你不报杀祖之仇了?」 屈戎玉只连连摇头道:「不报了!不报了!」略顿一顿,抬起头又道:「对对!师父,您早晚要当皇帝吧?便是至贤的唐太宗,也得助於魏徵!他他不就是您的魏徵?还有!还有还有那那」 「还有什麽?」 屈戎玉咬了咬牙,深深呼口了气,才说道:「还有那那长孙皇后!我我不会比长孙皇后逊色的,是不是!?」 听到这话,瑞思真的傻了,于仁在也再一次怔了。 隋朝平定漠北之大将,长孙晟的女儿,李世民的长孙皇后? 也是也是!玉儿乃是屈二师祖调教出来的,屈二师祖自然比长孙晟更要出色,以玉儿的资质,胜过长孙皇后,也是当然! 但是 玉儿,你真的放弃了吗?你的眼神这麽坚定,是真的决定投降c还是 在寻求最後一线胜机? 李戎央却没有管那麽多,他也听到屈戎玉的说话,他疯了,大吼一声,再次扑上,他这次学乖了,左手先扯住了君弃剑的衣襟,右手或掌或拳,便往君弃剑身上一阵招呼,君弃剑就像木桩一样,任着他打。 直打了二三十击後,衣襟被扯破了,君弃剑又被打飞。 然後 他站起来了,又一次站起来了。 但是但是 他的眼睛已经张不开了,踉跄退了两步,坐倒了,跟着,身子一阵扭动,还是站了起来。 「这里是衡山!这里可是衡山啊!!!」李戎央打得火冒三丈,吼道:「为什麽?为什麽你还是打不死!?」吼着,他也握紧拳头,又一次冲上去,拳收右腰,看其态势,他只想一拳把君弃剑的身体打穿个洞! 你是什麽东西?你到底是什麽东西?为了你,竟然能让那麽心高气傲的玉师妹什麽也不管了c什麽也不顾了,只想让你活下去? 既然如此,你更是非死不可! 在瑞思眼里,却有另一种理解。 看来,姓屈的丫头也懂了,懂得叶敛君弃剑此番前来,意味着什麽。 不管是不是冲动c是不是鲁莽,监於怀空之死,便白痴也知道,那幕後黑手这一次的目标,极可能是诸葛涵。在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寸步不离守着诸葛涵。 但他来了,离开苏州,来到衡山 看来,这两个人 再看,这一拳打出去,打空了。 君弃剑没有躲,他只是站不住而向前跌了两步,竟恰巧扑在李戎央身上。 他开口了,用只有李戎央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投投之以木瓜」 这一句出来,李戎央再也受不了,他不用拳头了,直接抽剑,一剑就要把君弃剑拦腰斩成两段! 谁还管你什麽不死之身的妖怪! 但这一剑,又斩空了。 这聚云堂前庭里,忽然冒出一个人,硬是把君弃剑抽离了李戎央剑势所及。 这个人的出现,连守在山门的于仁在都由於屈戎玉的行止而分神了,甚而来不及阻止。 这人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c不高不扁的鼻子c不厚不薄的嘴唇,平凡得很难让人记得他的相貌,再配上一身仅仅及肘覆膝的短褐衣,活像是个庄稼汉。 但他不是。 他是蓝娇桃的第一位雇主c也是仲参的六大心腹之一。 中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话 聚云四阵~之一 ; 瑞思站起身了。 这只是一时意外的反应,她很快惊觉这个动作的失态,幸好在场的四位聚云堂众c包括屈戎玉在内,都目不转瞬c且极为讶异的盯着中庸,并没有人发现她失态,她立即不动声色的再次坐下了。 心里却肯定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君弃剑c屈戎玉 「阁下来此,何干?」于仁在冷冷问道。 既曾与仲参有过秘谋,对於此仲参第一心腹大将,自然也非初会。但于仁在一时之间真的想不透,中庸来作什麽? 中庸手上拎着混身已无一丝力气的君弃剑,犹如拎着一个布娃娃,自顾地环视聚云堂一周後,道:「啧啧~原来讲礼仪c讲道义的中原人,一杀红了眼,比我们云南苗人还狠毒!在这地方,便丢着不理,这小子也是准没命了,还费得着花这麽大力气砍杀他?」说完,便像抛布袋一般,一把将君弃剑抛了出去。 不管他是有心无意,君弃剑向着山门飞,就像一枚丢出去的蛋 驴蛋。 山门,两个人。一个站着个跪着。 谁会先接到? 那当然不会是跪着的。 眼见君弃剑直直飞来,于仁在直跃而起,踢出一脚,便将君弃剑踢了开去。而後,落地,仍然落在原位。 屈戎玉大惊失色~师父一脚之力,哪里是李戎央能比的?她未及站起,也不思站起,跪在地上便向君弃剑再次落地处爬了过去。 李戎央看不过去,他才不管中庸来作什麽,迳赶上几步一把拉住了屈戎玉,劝道:「玉妹,你何苦!师父其实从来没有打算牺牲你来成就自己的武术艺业,从来也没有。你若真心回归,我一定保你」 他这一抓,就是打算抓定屈戎玉,使上了七成力,屈戎玉挣不开,只得回头道:「可是他来了你看到吗?他来了!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懂吗?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李戎央一怔,松手了,眼睁睁看着屈戎玉继续向君弃剑爬去。 好熟呀,好像听过?可是什麽意思啊? 不懂?对,李戎央不爱读诗书,的确不懂,包括君弃剑那一句,他也不懂。 他只是很单纯的听到君弃剑的口气,一副视死如归逞英雄的样子,就有气! 中庸看着,只是看,笑了。 冷笑,也是得意的笑c傲然的笑。 深沈的笑。 于仁在也看着,也只是看着,眉头愈皱愈紧。 看来,要得到玉儿要留住她的心,不可能了。 屈戎玉爬到了君弃剑身边,将他上身抱起,着急的摇着c唤着:「驴蛋,你别死!你别死在这里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还没答应你死在这里!」 但君弃剑没有反应。中庸见了,道:「你再摇,他就真死了。」 屈戎玉一怔,才发现自己傻了,不摇了,只将他紧紧抱着。 同时,又想起一件事~你不许我作,我就真的不作了?我哪有这麽听话?但是我不许你死,你就是不准死! 对,无论如何,不准你死! 屈戎玉缓缓移动右手,将指尖压到了君弃剑背门灵台穴上 此时,则听中庸说道:「于大堂主,未来的皇上,你问区区来此何干是不?其实很容易,区区来取『中庸』。」 听到这话,屈戎玉还没运动内息,也打消了这个主意。 中庸之道? 难道是 她咬着牙,知道糟了,完了,一切都毁了 但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相距千里,来不及了 于仁在笑了,笑出声的笑,他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阁下的主子,也不希望君弃剑死在这里!」 「正解!」中庸笑着应道:「故以区区此来,便是为了让君公子活下去!」 「你当我聚云堂是什麽!」李戎央返身喝道:「他人在我堂内,要把他千刀万剐c五马分屍c宫刑吊死,都由本堂决定!你一个云南苗子,插得什手?」 中庸摇头道:「区区可不是来插手的,区区来此,只为拖延时间。相信你们也知道,贵堂随景老前辈四出寻找回梦堂主元仁右c以及前往河北游说c促成田承嗣『暂降』的十余名门人,正在回返的路上。君弃剑的确就在这儿,是死是生由得你们决定,但你们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天赋异才』君聆诗。区区只是来此见证一下,君无忧与贵堂门人哪一边会先到?在此之前,君弃剑尚不能死。」 瑞思出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若果君无忧先到,那时聚云堂想杀君弃剑也杀不了;而若聚云堂门人先回,代表林家堡确实已无力对抗聚云堂,君弃剑是死是活,也不紧要了,是吧?」 「幼公主果然机敏!」中庸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故以,区区只是来请诸君按捺一阵,无论结果如何,区区是不会插手的。」 君z无z忧 这名字重重震撼了屈戎玉~有救吗?还有救吗? 看看四周,满是火把!火光耀日!君弃剑的生命,如今正是蜡烛,一根没小指儿大的蜡烛,还禁得起这些火烧多久? 还能撑得到君无忧到吗? 你撑不了多久了,我很清楚!如果现在要救你便注定我和你,只能有一个活下去 可是,如果要等这机会,是不是,太渺茫? 驴蛋我该怎麽办 屈戎玉的挣扎,瑞思也看在眼里,她思索半晌後,出声道:「姓屈的你信不信叶敛?」 「什麽?」屈戎玉一怔抬头~这回纥公主,又在打什麽主意? 「我问你,你信不信你的男人?」瑞思重覆了一次。 屈戎玉没有回答,看看怀里的君弃剑c身在衡山的君弃剑,很坚定的颔首。 当然!不信他,屈戎玉还能信谁? 瑞思道:「那就一起等吧。」 这两个人,自从认识之後,没有一天不吵。 大至行动决策c资金运用,小至洗澡先後c饭碗大小,从来也不服对方。 这一次,不吵了。 屈戎玉仍然抱着君弃剑,但是,把手指移开了。 驴蛋,我,相信你。 瑞思又转向于仁在道:「于堂主大人大量,当不介意吧?」 瑞思已经想明白了,她很肯定,中庸所以出现此处,已在君弃剑计算之内! 蓝娇桃来鸿所言,药泯现身林家堡,君弃剑的情态确然已经动怒,任谁也看得出来,他一定会上衡山。亦由此,她才能在城陵矶等到君弃剑。 当时君弃剑真的动怒了吗?瑞思认为,一瞬间,或许真的是有的,但君弃剑并非莽夫,一定很清楚,此一上衡山,那是必死无疑。但即使要死,也不能让敌人好过! 所以他利用自己的反应定下这个计策:只要他愤而动身,不作其他准备,仲参定然也会有『君弃剑必死』的判断。但他们也听李九儿说过,仲参这个人曾经在林家堡包围战时,对着君聆诗说出『攻心为上』。 同时,监於怀空之死,仲参的目标在诸葛涵,此当无庸置疑。如果诸葛涵出事,君弃剑才会被攻心;但死人是不会伤心的,所以仲参不可能让君弃剑死在衡山上! 故此,中庸来了。 当然,这不是什麽万全之计,因为诸葛涵仍然暴露在危险之中。对此,瑞思则不置可否。 对方明摆着要他二选一,而君弃剑选了屈戎玉,如此而已。 「无妨。」于仁在似也感觉到了点苗头,瞄了君弃剑一眼後,又转视中庸,道:「阁下的意思,本堂主明白了。不过我也有我的计划。」 闻弦音而知雅意,点完火把後,就一直退在两旁的另两名聚云堂门人,听到于仁在如此说法,也同时迎了上来。 向中庸迎上。 于仁在道:「本堂主当然相信,下一个进此山门的人不会是君聆诗,统一天下,本堂势在必行!听说阁下号称『阵王』,能直接闯过山门外的擎天巨木林与玄甲乱石阵,也足证阁下本领非凡。机会难得,相较於回梦堂之回梦剑阵,本堂也有所谓『聚云四阵』,想请阁下指点指点!」 中庸闻言,哈哈一笑,道:「统一天下的意思,不就是要把云南也吞了麽?若能在此将区区除去,将来不省去许多功夫?于堂主未免太客气!」 于仁在没有再出声,堂中三名戎字辈弟子:李戎央c徐戎桩c袁戎长,已各自持剑,摆开阵势。 聚云四阵之一:鼎足之阵。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话 聚云四阵~之二 ; 中庸很厉害。 这一点在场诸人心中都有数,但这只是结论。 他为什麽厉害? 蓝娇桃的雇主?对,蓝娇桃身手不凡,却不能代表什麽。 仲参的心腹?也对,仲参高深莫测,手下的第一大将自然必须同样的莫测高深。 但这同样也不能证明中庸的实力到何种地步。 真正的结论就是中庸与君弃剑同样,从来不轻易显露武艺。 所以,大家都知道,不能小看了中庸,但没有人晓得中庸到底有多强! 故此,于仁在定睛看着,屈戎玉也定睛看着,瑞思同样目不转瞬。 就算不能小看中庸,但于仁在也对自己的得意门生有自信c对本派流传数百近千年,且不断优化c进步的阵法有自信。 他绝对相信,三名门生所布下的鼎足之阵,必定能逼使中庸露真功夫! 出招了! 李戎央递出第一剑,中庸退半步避开。 躲完了,李戎央也收招了,跟着,中庸右首的徐戎桩从左向右一剑横劈,这剑直对腰际,来势极准,中庸立即向前驱身。 随之,左首袁戎长跨前一步亦送一剑,却攻下盘,而右首的徐戎桩剑势亦未尽,面前李戎央又作势将欲出招,中庸号称阵王,已对此情势感到不妙,当即踏地跃起,想直接跳过李戎央头上,方可出阵,身子才起,却见李戎央收招退了数步,两侧袁徐二人亦趁势又逼进,待得中庸落地,仍处三人之中。 再接下来,李戎央仍自出招,再一次将中庸逼退半步。两侧袁徐二人又是一中一下的送剑横划 中庸只得改变作法,反守为攻,身向前窜,欲趁李戎央未及出招之际先将他击退。 旁儿于仁在见状,冷笑。 李戎央对中庸递到面前的一掌不让不避,犹自出招,但这一剑来得甚急,与前两剑又截然不同,直对着中庸心窝送来! 中庸一惊,急忙侧身避过,右掌势子也打偏了,只从李戎央左额际穿过。 中庸正起左手准备夺剑,忽听得当的一声,左手二指一捏,没抓到剑刃,只捏了个空。原来是徐戎桩亦改横劈为下斫,便与李戎央双剑并击,直接将李戎央之剑击落,而使中庸抓空。同时,左首袁戎长也一剑向中庸咽喉送来,前方李戎央举起左掌出招。 徐戎桩一剑下划已矣,同样出掌打向中庸右肩。 至此,中庸不能不骇! 但所幸三人所攻皆是上盘,中庸急忙低头缩身,同时脚下一蹬後跃,便欲退出三人所围。 但一抬头,却见阵圈仍在,他依旧处於其中。 李戎央正准备再次出击,中庸也看准了,左右首袁徐二人总是等到李戎央出完招後才动手,如能正确抓准时机打退李戎央,则此阵自破,当即抢前一步,再一次扬起一掌拍向李戎央面门。但这回有了前车之监,已知李戎央身手诚非泛泛,他若受到攻击,瞬息之间便能改招换式,己攻时亦需自守方能见效,故左手同时前引,也抓向李戎央持剑的右腕。 李戎央仍然无视中庸反应,自顾出招;中庸见李戎央来剑虽劲急,却也还在意料之中,正喜破阵在即,忽又觉身後利刃近身,若要确实攻击,便得拚着背门捱上两剑,这亏不能吃!当即收招弯腰,唰啦一声响,三柄剑只在他背上交叠。中庸只觉背上冷飕飕地,料想衣服已被划破,剑刃已贴在他背门上!紧接着恐怕就是三柄剑叠而向下,直砍下来了!即趁着趋身之势,着地打了两个滚,亦可趁此时从三人追击而露出的空档之中穿逃出阵。 再一抬头 李戎央却还在面前! 原来这三个人并没有将时间花在追击上,而是一剑不中,即自收招,见中庸想窜逃出阵,也同时移动。 李戎央又一次无视中庸所为,迳行出击,左右首袁徐二人时而协攻c时而互击,但无论如何,三人位置总是不变,硬将中庸锁於中央。 中庸一边躲c早已流了满身的冷汗 这哪是什麽阵?根本就是围猎! 他只是一只猎圈中的狐兔,李戎央是猎人,左右首的袁徐二人则是猎犬! 虽然一时不能将中庸取下,于仁在见到中庸闪躲的步法已显慌乱,即笑道:「阵王,你究竟瞧出此阵端倪也未?」 中庸此时哪有空回话?只能自顾躲避而已。又躲了好一阵子,他忽然惊觉:此三人并没有着意维持什麽阵形,只是自顾交手 对,是他们三人在交手c在比赛!比谁先击中这根会动的木桩c这个活靶! 他原来不是狐兔,兽穷犹能反噬,但他不能!他在阵中,竟找不到活路!找不到反噬的机会 他不是狐兔,而是一座城池,名为『江陵』的城池。 任着魏c蜀c吴三方抢夺竞取的城池! 哪有听说过城池会反击的?哪有听说过城池会长脚逃跑的? 无有!当然无有!是以,既入此阵,管你身手如何卓绝c智识如何超凡,却也半点施展不出。 既不能反击c也不能逃跑。 此谓,聚云四阵之一:鼎足之阵! zzz 中庸在阵中的时间愈久,瑞思愈觉得惊骇! 看中庸躲得狼狈不堪c反击也软弱无力,从未发生过一点效用,她理解了:并非中庸不济,若阵中换了别人,早就倒下了!看中庸反应之迅捷,只怕已足与徐乞比肩! 中庸的确很强,但这麽厉害的中庸,进到这鼎足之阵,却也完全无能反击! 是的,不是中庸太差,而是这阵势太强势c甚至是蛮横! 对,这是军队,云梦剑派门人个个都是将才,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在引兵打仗!军队哪有不蛮横的? 云梦剑派聚云堂,竟尔豪强若斯! 一边,屈戎玉看得很挣扎 中庸是敌人,她从未怀疑过;而如今的聚云堂也是敌人,面前正是敌人打敌人,无论谁赢谁输c谁生谁死,她实在无需去关心,反正都是好的! 但她心里其实盼着中庸取胜,中庸如果取胜,君弃剑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可看来,中庸却也不是鼎足之阵的对手!什麽阵王?能过擎天巨木林c玄甲乱石阵,又有什麽了不起的?连鼎足之阵都打不过,後面怎办? 该出声吗?该给他一点指示吗? 屈戎玉还在犹豫之间,李袁徐三人已各自出了二十余剑,中庸趋避之势也已显技穷,忽尔李戎央一个趋趄,一剑不刺中庸,反偏向刺徐戎桩,而徐戎桩正在进行攻击,犹如李戎央一般,他只有攻击,并不思自保,另一旁袁戎长觑着势子不对,立即换招荡起一剑,便将李戎央剑势架开。如此一来,原本三方攻势只余一方,中庸瞧见机不可失,原当该立即反击,但他脚步已乱,站不住势,只得向左前方李袁之间窜出两步,脱离阵中。 山门口于仁在自也见到,这明显是李戎央失手了!当即喝道:「阿央!你在作什麽?」 李戎央剑被荡开,斜里跌出一步,另一边徐戎桩立即收剑将他扶住。 李戎央用力摇了摇头,才揉搓着自己的左额,道:「厉害阵王,果然厉害!」 中庸只站在原地呼呼喘气,他仍自满身冷汗,真个余悸犹存! 徐戎桩扶着李戎央照看一阵後,见李戎央左额裂开见血,即向山门喊道:「师父,是那一掌阵王那一掌擦到了李师兄的额头。」 于仁在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单单只是擦到,就能让阿央头晕,这阵王好生了得! 「没事!」李戎央想是歇够了气,一把抹去额上的血迹,道:「也不过就像衣服脱了条线c鱼儿去了片鳞!没事!」言罢,一挺剑又站到中庸面前。 徐袁二人看李戎央踏步又复稳健,料想无事,也一右一左退到了墙边。 因为如果直接围上去,中庸并非蠢人,岂不会先逃?只得先将包围圈拉大,大到涵盖整个前庭,使中庸逃无可逃,再视其反应将包围圈渐次缩小,这才能保证仍能将他围定。 中庸呼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李戎央,道:「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你捱了区区一掌,居然还能撑过二十几招才出纰漏聚云堂,果真不得了!」 三位师兄们这个动作,却让屈戎玉呆住了! 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真正看到鼎足之阵对敌时,该是如何发动的 她想到一件事,一件 一件爷爷教过的事 布阵 包围 然後是收网! 对!就是收网!原来!三位师兄现在就是渔夫,而中庸,就是他们的猎物!他们的剑是网,中庸是网中之鱼! 难怪!难怪呀!难怪爷爷会说,有些鱼是会咬人的,而这种鱼,也得养! 现在的中庸,不就是那条会咬人的鱼? 养这些会咬人的鱼,并不是为了让牠们吃其他鱼,而是让牠们去咬渔夫!因为牠们所吃掉的鱼,绝不会比渔夫捕走的更多!两害相权,既不能阻绝渔夫的出现,至少也要竭止他们的滥捕滥杀! 眼前的聚云堂,即是目今天下间最厉害的渔夫! 一念及此,屈戎玉心意立决,当即喝道:「中庸!你好歹号称阵王,就看不出来麽?他们当你是城池,只顾轮番攻你,你就站着让他们攻?你没手没脚,没有守城兵吗?城池不能反击,但从来也没人说过兵士不能守城呀!」 瑞思一听到屈戎玉出声,不禁微微一怔 姓屈的丫头,你豁出去了吗? 你应该知道,你不出声则已,一旦出声,岂不是逼着于仁在杀你吗? 但瑞思一转眼,却见屈戎玉将君弃剑抱得好紧,将脸颊抵在他的额头上磨娑着 投之以木瓜 于仁在却咬紧了牙,是种挣扎。 他自然听到屈戎玉对中庸提出了指点,虽不明显,但对阵王而言,只恐绰绰有余!玉儿果然已非本堂门人,身心都是!留不下了,再也不可能留下了!杀了她吗?现在就杀了她吗? 不能不杀!不杀,那是太大的威胁!天造玉才,可不是骗人的! 但真的要杀吗?杀了,却又可惜!天底下只恐再没一个女娃,能如玉儿这般天人下凡似的才貌兼具 于仁在犹豫之间,中庸也怔了一下,回头一看屈戎玉,与瑞思所见着的也是一般无二,他脸颊抽动了两下,当即大笑道:「哈!哈哈哈!理会得!区区理会得!哈哈!天造玉才,果真不同凡响!」话声未尽,趁着袁徐二人距离尚在二丈开外,便向面前的李戎央冲去。 三方齐攻,守城兵是不够守的!但若只有一边,却还当得! 李戎央见状亦是一怔,但看中庸一掌打向自己面门,即隔剑相拒,同时身向後缩。中庸也不放过,他没有楚兵玄以掌搅铁的本事,手掌是不能与剑锋硬碰的,收掌之後,却着地扫出一脚,李戎央只缩了上身,下盘还未及动,一见中庸转攻下盘,便立即沈气紮马。 中庸一脚踢中了,却觉得自己踢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几乎像山一样的石头!但他不认输,吸了口气,又加三分力道,硬是将这大得像山的石头扫了起来! 中庸一脚扫尽,立即起身,李戎央已打横了身在空中,中庸即力贯右掌,欲再加击,却听到飕飕两声,两柄剑已向他左右後心送来!中庸一惊,只得收气缩身避开,同时身向後纵,再一次脱出了包围圈外。 李戎央虽捱了一脚,但及时沈气护身,并未受伤,身在空中便荡地一剑,又复立直。 徐袁二人一招落空,双双站到了李戎央身边。 「师兄,还好吧?」徐戎桩问道。 李戎央嘘了口气,道:「呼~没事!还好你们赶上了」 话虽如此,但中庸这一脚力道的确大得惊人,只怕不在师父之下!李戎央脚踝略感酸麻,同时也向旁瞥了一眼。 瞥向屈戎玉的一眼,满怀妒火的一眼,道:「玉妹,你就这麽恨不得我死吗?」 屈戎玉自顾抱着君弃剑,不答,亦不理。 李戎央恨得牙痒痒的,面前中庸却搔着头说道:「屈姑娘,未知你是在此阵中待过多久,才识到破阵之法?」 屈戎玉仍是不答不理。李戎央则哼声道:「十招!玉妹第一次试阵,只在阵中走了十招,便能觑隙脱身出阵!你想和玉妹斗阵?还差远了!」 「二十招而出,也算天下第二了。」于仁在则说道:「你们三个,岂可小觑了阵王?你们给我认真点!别以为单用刺斫砍挑的基本把式,便能放倒阵王!」 中庸这才惊觉。 他适才一脚,实乃出了奇招,攻敌之不备,便是号称云南当今第一武学奇才的杳伦来接,怕也早跌了个四脚朝天 李戎央招是中了,却没受创,其提气护身之速,实乃匪夷所思c闻所未闻! 这这 这时,却见袁戎长一边移动,一边朗声念道:「凌云移位,身动留影;」 徐戎桩续道:「游梦御气,无坚不摧;」 李戎央站了定位,结道:「乃至於归云晓梦,虚实反覆,莫能与敌!」 中庸震愕了。 云梦剑派聚云堂。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话 聚云四阵~之三 ; 另一边,景兵庆领着堂下诸弟子,一行十一人,浩浩荡荡回返衡山。 使田承嗣暂降唐朝廷的计划已经成功c元仁右的行踪也查出来了,但即使已使得河北兵乱的时间再加延长,江南起事仍然刻不容缓,实容不得这一批人久待河北。 走在路上,已可眺见衡山,再转个弯便是山道的,孙仁义忽然赶上几步扯住景兵庆的衣袖,道:「景师叔,我不懂,我实在不懂」 「边走边说!走,快走!」景兵庆催促着,拨开孙仁义的手,仍自前行。 孙仁义跟在後头,道:「那中庸要教我们『集涧涌泉』之法,师侄以为,这必然是仲参的主意,且说不准那就是仲参自个儿压箱底的绝活儿!仲参此人实是饥虎一只,使其割据川中,绝无就此满足的可能,与他正面对敌,可说势所必然。有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机会先探对头的底子,景师叔何故不学,却急着赶回衡山?甚至连元师兄都不去找了,这不等於放弃回梦汲元阵了麽?」 景兵庆脚下未停,边走边回道:「不错,你说的不错!仲参就是只饥虎。你道他这次使的是什麽计?」 此问题孙仁义也不得其解,遂转头看着身边的师兄赵仁通。 赵仁通一笑,道:「孙师弟,这是『二虎竞食』之计。」 景兵庆道:「不错!亦可称之为『一桃杀二士』,玉儿就是那颗桃,一颗天底下最美嫩可口的桃!但,你不怕有毒吗?」 「有毒?」孙仁义皱起眉头,道:「玉儿怎会有毒?」 景兵庆道:「玉儿自然没有毒,桃本身没有毒!毒是在食器上,在刀上c叉上,甚至,是在我们的手上!」 赵仁通道:「这是说,那『集涧涌泉』心法,或许真是仲参毕生绝学,既是如此,他又怎可能让我们习得此艺?那一套心法你我都未曾接触过,若果他东删一点c西修一些,我等又怎能知晓?若果学来,落得个走火入魔,岂不是得不偿失?」 孙仁义这才理会,连连点头称是。 景兵庆又道:「且此计不只如此!吾料着中庸欲传吾等此学,同时必有人将消息也传到了苏州去。那君弃剑将上衡山,可说是一定的了,我们最好的作法便是赶回衡山,准备御敌开战!只消除去君弃剑c剿了林家堡,压制江南即无阻碍,跟着即是扫平六合统中原。这神州大陆已够吃的,想贪多,等打下天下之後再去贪,也不会有人阻你。」 孙仁义诺诺连声,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既有机会将武学再上层楼,为何不试?景师叔不肯试,我肯呀!况且,学得更高一层的武学,便是要用来打天下,若果天下已经一统,才求精进,又能用来打谁? zzz 转过山坳,已见山道的。景兵庆驻足了。 面前四条汉子一线站开,占着山道。但再仔细看看,其中两人右手满满包缠着白布绷带,便像是一条手臂已全废了;另有一个拄着铁杆彷似拿着拐杖;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白得全无血色c不像活人。 换句话说,这四个汉子,压根儿是四个伤兵。 这四人,自然便是四个月来不见人影的王道c石绯c宇文离c白浨重。 身後众弟子已不禁有人失笑出声,让四个伤兵来挡我聚云堂,岂不可笑? 景兵庆还未反应,赵仁通已先回头喝道:「不许笑!阵前轻敌,兵之大忌!」跟着向前几步靠到景兵庆身边,低声道:「景师叔,这麽看来,那君弃剑想必已上山无疑」 「老夫亦作如是观。」 景兵庆说完,赵仁通即道:「师侄以为,我等此处十一人,留下六人对付这四个小子便已绰绰有余;那君弃剑得回梦汲元阵之力复生之後,实力不可估量,恐怕于师兄与阿央等未必能得全胜,宜分头行进。」 孙仁义却道:「赵师兄,我不这样想。那林家堡也就仅仅十余人,先期我们不能打到苏州,是怕坏了名声,如今他们自己打上门来,不是正好?咱们就步步为营,一次杀他们三四个,只消三四轮功夫,便可翦灭了林家堡,有何不好?便是一次杀不尽绝的,眼前这四个杂毛却也是林家堡的主力干将,若果除去他们,林家堡又复有何威胁?」 景兵庆见眼前四人仍无动静,好似睡着了一般,便回头向众门生道:「你们怎看?」 後头八位戎字辈弟子见师叔祖问,各各对望一眼之後,便分两批站定了。一批站在赵仁通身後c另一批则站孙仁义身後。 赵仁通身後有五人c孙仁义处则有三人。 景兵庆见了,捻须一笑,道:「仁义,你所言唯有一点错了:我们不动林家堡,确实是怕坏了名声,但再想深一层,为什麽非灭林家堡不可?怕的,不是林家堡有多强大,再强也不会有本堂强!我们要担心的是林家堡的号召力,担心本堂一旦起事之後,林家堡却又率众袭我後防,首尾即不能兼顾矣!所以我们要灭的不是林家堡,实是君氏父子!其余人等,又何惧哉?」随之又转向赵仁通道:「你要留下六人,如今连你正好六人,这四个小子,便交给你对付吧。」 景兵庆语毕,堂下众门人一声应是,跟着兵分二路,直向山道冲去。 景兵庆率一路,向右首的石绯冲;赵仁通率一路,朝左边的王道打。 王道等四人听着他们谈话,原本都像睡着般毫无反应,此时敌一迫身,均同时圆睁双目,各退一步,且已摰出兵刃。 石绯扬棍一扫,很平凡的一扫,但棒挟风声,聚云堂下闻声,均知这一扫威力非凡,绝不能捱上c也不能硬接,於是纷纷退让。也有人跃起,准备直接跳过石绯头上,闯过山道。 但跳起的人一跳便知不妙,白浨重竟早就到了他们头上!景兵庆与孙仁义就是跃起的两人,他们只觉头上青光压顶,白浨重连出两剑,两人亦拔剑相拒,剑均一交,两人借力一翻,又落回山道前c石绯棒势所不能及之处。 另一边,王道顿地荡起一剑,单手持剑,他的混元阴阳剑,一把铁尺般的剑,与赵仁通硬对了一招。剑刃方交,赵仁通即感王道剑力大出意料c且以己剑之锋锐,亦难能遽断之,立即转剑将力道卸去,跟着也退开数步。 宇文离却是耍刀般连劈,耍刀,的确是耍刀,一把又轻又薄的刀,在他手上只像纸片重的刀,一刀一刀都劈肩,劈得准确无比c也迅捷无比。他抢到王道前方,除赵仁通外,共劈五人,其中三人退开了,两人举剑欲与接招,却听得已退在後头的景兵庆大喝一声:「快闪开!」两人心头一惊,立即缩身退避,躲开了劈来的一刀。 第一次交锋结束,双方均各退回原位,聚云堂众彼此对望,皆有惊疑之色。 景兵庆亦不能例外! 聚云堂众皆在林家堡包围战时,眼见过除宇文离之外的三人与倭族武士交战,其艺业纵不能全知,也已探出七成底子,这一次交锋,确实大出意料之外! 至於王道等人,唯有白浨重没拄拐杖c也没包绷带,除天生白面之外,他实际上是最健康的一人,他略退半步,低声问道:「怎样?还可以吗?」 「感觉,不错」宇文离应了,王道c石绯跟着点头。 这边赵仁通则道:「景师叔,这几个小夥子着实进境不少」 景兵庆并未即答,他有理解了。 当年,君弃剑c神宫寺流风c堀芃雪三人於江南水帮大会之後,一上长江南岸,忽失所在,而後得一剑篓c二十宝剑:即如今聚云堂众门人所用之剑。一般认为,此二十柄剑当出自南宫府中。 如今这四个小鬼c番子,闭关修练数月之後,竟能与本堂相抗,莫非亦得益於南宫府? 南宫府中,究竟有些什麽?难道那一个南宫府,会比我创派千年的云梦剑派更来得莫测高深? 当然不可能! 即使南宫府能在短短数月之间让这几个小鬼番子练就一身奇功,他们仍然胜不了我云梦剑派! 赵仁通出声之後,未闻答应,正欲再告对策,忽闻景兵庆冷冷一笑,道:「不错!进境确实不少,咱们是轻敌了!」 「景师叔的意思是」 「把他们全宰了!仁义,走!」 景兵庆招呼一声,便即再次向前冲去,孙仁义与其身後三名戎字辈弟子,也紧紧跟上了。 而赵仁通这边六人,却只留了两个,另外四人也跟着景兵庆走了。 人数很重要? 景兵庆已持剑在手,迳向宇文离奔去,宇文离等知道景兵庆这次再攻,必定将使上真功夫,不敢轻敌,宇文离挚起百辟刀迎上c石绯已摆起捻丝棍架势直对孙仁义c王道双目不离赵仁通c白浨重跨上一大步站到宇文离身旁,已先出招护住宇文离周身要害。 宇文离大喝一声,跨一大步,不待景兵庆出招,立使一招『横绝峨嵋』起手式,直攻其左右肩! 镇锦屏原本就不是用来防守的! 景兵庆立即举剑相迎,刀剑一交,宇文离沈身使力硬砍,景兵庆却不转剑卸力,当的一声,景兵庆的长剑为左肩一刀应声而断,这一刀也因此劈斜了,未能劈中,但没有回气c没有收招c甚至没有转折,右肩一刀即又罩了下来! 但,景兵庆岂不识镇锦屏?他长剑一断,即已深吸口气,却未见闪躲,宇文离一刀紮紮实实地砍上了景兵庆右肩膀! 宇文离见着得手,岂有不趁胜追击之理?左手立即亦搭上刀柄,全力一击! 一击 这一击 却,再也 砍不下去! 宇文离呆住了c白浨重也呆住了。 百辟刀足有一十五苗,竟砍不下景兵庆一条肐膊? 景兵庆沈声一喝,刀力反震,竟将宇文离震退数步c震得跌坐在地。跟着,孙仁义等人却不直缨捻丝棍之锋,绕了个弯儿,一气自宇文离被震开後的缝儿钻了过去。 由於中间尚有白浨重挡住,石绯纵是人高手长,这一棍却也打不出去。 同时,赵仁通诚心专意,不觉已接下王道一招『道险路长』当先三式,他旁儿另一名戎字辈弟子旁观者清,觑着准儿侧出一剑,打上王道剑柄,王道拿捏失准,一剑刺偏,赵仁通瞧到便宜,亦出一剑刺向王道面门,王道攻势中辍,立即举剑欲隔,却隔了个空。 这一剑只是虚晃一招,赵仁通与身旁的戎字辈弟子早已退下。 景兵庆亦趁白浨重呆愣之间,打一掌将他逼退,也随着孙仁通一行向山上赶去。 白浨重惊觉,更不打话,返身便追。 若让这行人回到聚云堂去,君弃剑绝无法应付得了! 虽然原本似乎就已经无法应付。 宇文离歇了口气,见白浨重已追了上去,即喝道:「绯,你也去!」 石绯略无犹疑,亦提棍尾随白浨重冲上山道。 赵仁通见状,道:「应敌之法而分兵,原本不错,但你们分法有误!世人皆知『归云晓梦』乃『镇锦屏』最大克星」 「所以我们该留下阿重或绯其中之一是吗?」宇文离重站起身,接道。 赵仁通道:「是我就会这样作。」 王道却呵呵一笑,道:「但我们没有学兵,所以不懂这个道理耶。」 赵仁通皱眉了。 会赢,这一仗,赢是当然的。 剩下的,就是要 赢得漂亮! 王道与宇文离,一高一矮瘦一壮已并列而立,赵仁通也回头使了个眼色,而後道:「戎分,我们也上吧。」 名唤戎分的聚云堂门人即跨步上前与赵仁通抵肩。 宇文离回头一望,景兵庆一行九人与白浨重已跑得不见人影,落後的石绯绕过一棵大树後也失了踪迹 他与王道对视一眼,而後向赵仁通道:「只留两人,是不想以多欺少吗?」 「不,这倒不是。两位在南宫府邸修练成果,适才两次交锋,我也有了底,确实是非常惊人!」赵仁通语出客气,接下来神情一改,却又十分自信地道:「但不管你们在南宫府练得再多再勤,休说四个月,便是四年c四十年,你们也胜不了我云梦剑派!我立刻就会让你们知道差距何在!」 语尽,身旁白戎分已先迎向王道,赵仁通轻呼口气,亦冲向宇文离。 山道口,也开战了,一如君弃剑数月前的预测与计划 但是,很可惜,无论君弃剑算得再多c再准,赵仁通有一句话是绝对正确。 便是苦练四十年,林家堡众也胜不了聚云堂。 绝对胜不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话 聚云四阵~之四 ; 宇文离与王道听了赵仁通的说辞,不止全然不信c更是怒上心头:想我等四人四个月来无一日歇息,每日至少都苦练八九个时辰,食不足碗c饮不满瓢,便苦行僧也没我等如此拚命!如今居然被批得一文不值,好似全是白费工夫,怎能不气?当下各挺兵刃,向白戎分与赵仁通迎了上去。 宇文离在前,一举百辟刀便往白戎分当头罩下,白戎分原晓镇锦屏威猛,又见宇文离出刀沈雄,这一刀硬拚是不得的,立即侧身避开,更反出一剑刺向宇文离咽喉。 宇文离手腕略转,这下劈一刀却又硬生生转为上撩,直与白戎分对了一剑,当得一响,白戎分只觉一阵酸麻感由手腕直窜上来,还来不及感到惊疑,後头王道举剑已刺了过来。 赵仁通见状不妙,即刻沈气出招,替白戎分挡下一剑。白戎分见着空档,立时抽身後撤。这边宇文离又一刀劈来,赵仁通亦知难挡,缩身让过之後,也退开了。 师叔侄两人退回原位,各有讶色! 宇文离那柄轻薄的窄刃刀在他手上使来,不仅不失其威猛,更添上了三分灵巧,真可谓打出了十三分实力来!王道那一刺虽则平凡,赵仁通的手臂却告诉他实不平凡! 当年雷乌战赵瑜一役,云梦剑派门人无有不知者。二十七年前,云南雷乌投入云梦剑派门墙习艺,与屈兵专等三人列为同辈。他在派中只待了三年,即因阁罗凤之召而离去。在屈兵专使元仁右领回梦堂下挑衅丐帮之前,也曾有人担心,黄楼c徐乞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好手,若是出师败北,却又怎办?为此,楚兵玄便测试了众弟子武术艺业,最终评断两堂八名仁字辈弟子均已不在当年的雷乌之下,这才放心让元仁右领回梦堂出师。 虽赵仁通素以习兵为主,其武艺在同辈弟子中并不出色,但再怎样算,该也已不逊徐乞,如今竟被王道一剑震得手臂发麻,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王道c宇文离第三次逼退敌手,也略感得意,宇文离遂问道:「怎样?还说我们没有胜算吗?」 赵仁通沈吟半晌,而後问道:「我现在反倒好奇了,你等数人与本堂可谓无冤无仇,怎会主动来此抗拒本堂?」 宇文离略无犹疑,即自袖中摸出一纸短笺,向赵仁通抛去。 赵仁通接着短笺,与白戎分并头看了,上头写着:「速往衡山道口。」 这字迹有些草乱,不像习书人的字,故应非君弃剑所书;也可看出并非女子手笔,故亦非来自瑞思。 赵仁通细瞧之後,就墨迹细细端详,隐约可看出墨色深浅不一,应是字字之间落笔时间略有相隔。赵仁通立时判断,落书者并非十分精熟汉文。 蓝娇桃。 宇文离跟着道:「你刚刚也说中了,早先,叶敛便是在我们面前上山的。他同样也吩咐了,不管你们怎麽分,只要一分,我们就是如此分!」 赵仁通笑了,白戎分也笑了,不只是微笑,已哈哈笑了出声! 宇文离c王道都瞧得奇怪,有何好笑? 赵仁通笑了一阵,歇气道:「他说什麽,你们就作什麽?你们自己就不会判断有无胜算?」言下之意,仍然信心满满,这一仗聚云堂不只会赢,且必大胜! 「不会!」宇文离扬扬应道:「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莽夫c是笨蛋!我们判断再多,最後还是要照他的话作!」 王道跟着点头,他想起了庐山集英会时,叶敛那杀『牛』而不打『光头』的决定。 在认定叶敛已死的那些天里,王道极为懊悔!如果当时他听话c不闹脾气,庐山集英会未必会如此惨败c球与叶敛未必会赔了性命! 他早已没有爹娘c没有家了c师父也没有了,而今再没有君弃剑,还有些什麽? 「我只知道听他的,全力去作。」王道说道:「他就会带着我们,一起打赢起闯过去!」 「哼!你们根本什麽都不懂!」赵仁通倏然大怒,一举剑上前,迳往王道头上劈去! 王道亦提剑接着,剑刃方交,方才已交过三次手,这次剑力却大感异常,赵仁通居然并不卸力转力,而是一劲猛劈了下来! 这感觉根本便似与宇文离练功时一般! 王道不敢大意,立即提力反击上去,才勉强将赵仁通这剑震开。 但赵仁通此番却无退意,一柄剑又向左肩砍了下来! 根本就和宇文离一模一样! 怎会像得这麽可怕?王道震愕了,立即退步让过,却见左肩劈空,接着竟劈右肩,明明白白就是『横绝峨嵋』起手二式! 宇文离见着王道被迫守御,料想不妙,举刀欲援,白戎分却已逼了上来,不得已只得先出招逼退白戎分,但连出了数刀,白戎分脚步晃动,竟也连连避过!这次也没退,就只在原地,只在原地,便令宇文离劈之不着,犹如劈在雾里 劈在云里! 王道则见赵仁通将要转攻中腰,认得又是剑阁峥嵘的起手,不假思索即使出同一招,二人剑式相同,连连硬撼,剑交之声震得林鸟惊飞c枝桠坠落! 剑阁峥嵘一招六式相交已已,王道知道不能再迫被动,立即跨步抢先,一剑便向赵仁通右肩劈下,剑势精准,乃『蜀道难』起手式! 这一招,不可能硬接! 赵仁通心晓肚明,立即亦运步避过这一式,随着王道转而攻腰,他亦借势後跃,退出圈外。 另一边白戎分也退下了,宇文离已对他连出三招二十一式,毫发无伤! 这一次,轮到宇文离c王道俱各惊疑! 宇文离是生平第一次!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凌云步』! 王道则是在喘气,虽然并不粗重,但真的在喘气! 他这时才注意到,赵仁通的呼吸改了 白戎分呼吸三次,赵仁通只有一次! 分明就是镇锦屏修息者的呼吸! 「你为什麽会」王道惊问道。 「什麽为什麽会?」赵仁通冷哼一声,应道:「我手上使来,才是正宗锦官赵家绝艺镇锦屏!」 王道c宇文离闻言,对视一眼,惊愕莫名! 他们当然知道,镇锦屏出自蜀中锦官,却不晓得它是『赵家』绝艺。 「你们根本什麽都不懂!君氏父子原合当天诛地灭!你们既愿为君氏父子爪牙,全都该死!」 宇文离c王道听得面面相觑。 怎麽回事? 白戎分见赵仁通情态激动,便靠到赵仁通身後,低声道:「师叔,冷静点。我们现在应该以执行作战为优先。」 「哼!」赵仁通一甩剑,又换回了原先的呼吸法,道:「无所谓,反正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一仗就会全部消灭!」 话一说完,赵仁通c白戎分即并头跨上一步,宇文离与王道见了,便欲抢一先着,立即举刀挺剑迎上前去,发动攻击。 但是 打不中。 就这麽简单,无论发出多麽凌厉的攻势,即使是所向无敌的锦官绝艺镇锦屏,不管到底砍了多少刀c挥了几次剑,换来的结果就只是这三个字。 打不中! 宇文离与王道不禁寒毛直竖了!攻击,仍然不断的在攻击,但脸上却显露出惊愕且不可置信的神情! 每一刀c每一剑,都彷佛砍在云里!挥来挥去,击中的只有一片雾 相反的,赵仁通和白戎分在运步闪躲的同时,都露出了笑容。 王道愈砍愈气,动作亦不觉加大 「别忘了这里是山道呀。」赵仁通笑着,又轻描淡写的避过了。 山道,有什麽? 嚓地一声,王道的『铁尺』砍上了一颗树,动作一顿,急着想拔出,却又拔不出来! 赵仁通避过这剑,趁时出手,一剑刺向王道面门,宇文离急转刀势欲替王道挡此一剑,白戎分见状,即拔剑朝宇文离腰间砍去。 要再转换刀势已是不可能了!宇文离咬紧牙关,一刀猛挥,刀剑方触,赵仁通即感一股异常大力传至,随着当声一响,不仅剑连手臂都被震开c身体止不住势而退了数步! 「王道!你」宇文离大喝一声,声音中断了,白戎分一剑紮紮实实的划过了他的腹部! 白戎分手上这把剑,也是出自南宫府邸c能断金裂玉的利剑,这一剑砍上宇文离腹部,根本略无阻歇,直与砍在空气中一样,连一滴血也没沾上! 但人体不是空气。 宇文离的血洒出来了。同时,王道将左手也搭到剑柄上,奋力一砍,将那棵咬住浑元阴阳剑c他环抱不能的大树一剑砍倒。 赵仁通c白戎分见大树正朝顶上压下,急忙双双退避;王道一手抓着宇文离後领,也将他拖开了。 宇文离左手压着伤口,鲜血仍不绝冒出。 王道面有愧色,问道:「你怎样?还好吗?」 「没没伤到内脏」宇文离深吸口气,腹部使力,锁肌减少了出血。 现在大树倒下,一片烟尘,双方都无法行动。另一边赵仁通也问道:「如何?」 「好像没砍到要害。」白戎分应道:「师叔,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以本派名气之大,不管是林家堡一战c或北赴田承嗣营寨时,无论对象是谁,总也惧我三分!但他们好似全然不怕?」 赵仁通闻言,道:「人之所以会害怕,多是因为『无知』。如此看来,他们可能已对本堂武艺下过苦心研究,故以不怕。」 白戎分颔首道:「难怪,方才宇文离那番子似乎知道我落剑深浅,瞬间将肚腹後缩两寸,才没能将他重创。」 赵仁通笑了笑,道:「无妨!嘿,本堂的凌云步c游梦功c归云晓梦剑法早有流传於世,他们若有研究也不奇怪。但仅凭这些,绝不可能与本堂抗衡!」 话说到这,尘埃也渐渐散去。 「呵呵,我们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吧。」赵仁通笑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七话 聚云四阵~之五 ; 赵仁通与白戎分又攻上了。可攻亦非攻,他们只是主动的闯进王道c宇文离的攻击范围之内,却又不出手,任凭王道c宇文离剑劈刀砍如何猛烈,也毫不挂意,迳只运步闪躲。 打不中,就这麽简单,完全打不中! 且不论镇锦屏招式的确是少,为求一击歼敌c动作也偏大的缺点,换成襄州的九汴两人打王仁政c甚至是石绯陪小涵过招,还不都是一样的结果? 但已有了前次的教训,无论宇文离或王道,也都不敢再加劲力。这里是山道,对手是聚云堂门人,若果刀剑又砍到树上,那一瞬的失误,便可能招来致命的结果! 但除了加劲之外,这两人却又没有能够突破现状的方法! 从黑桐开始,就只教了他们各两招,仅仅两招,後面就只要求苦练c蛮练c往死里练去,练那两招! 後来换了徐乞授业,也没有教任何新技或招型了,反而要他们回头去练那刺挑斫砍的基本招 换言之,这两人除了镇锦屏,实在什麽也没有了! 勇冠军中剑~不是这麽说的吗? 镇锦屏一出手,不是天下无敌的吗? 在南宫府四个月,他们甚至为了作好如同当年雷乌战赵瑜一般,与对手连敌七招四十一式也不致力竭的打算,将右手臂操练到失去了知觉 那一层层白厚的绷带包覆在右手臂上,也是为了不让对手发现,莫说七招四十一式,他们如今即使要连打十四招,也没有问题! 可是,不只十四招了,廿四招c卅四招,还是一样,打不中,就是打不中! 赵仁通c白戎分师叔侄俩,虽进入了作战区域,却只一昧地迂回c闪躲,他们在避战! 没错,这是在作战。避战,也进行牵制,不断侵蚀着敌人的体力c精神还有,兵粮! 兵,无粮不行! 但,即令如此,师叔侄也颇感讶异~这两人真能撑呀! 打到近四十招了,宇文离忽然脚步一顿,腹部洒出了一片鲜血!王道一惊,动作也缓了下来。 赵仁通c白戎分见机不可失,反躲为攻,各出一剑,均刺宇文离面门,宇文离急忙仰身避过,鼻头也差点给削去了。 王道终於看到对手应战c出手了!一出手,就有破绽,立即挥臂振剑,迳向赵仁通c白戎分身上砍去。 这师叔侄二人一击未能得手,也不恋战,即时收剑抽身後退,退出『作战区域』之外。 这原是再加追击的时机,但宇文离c王道都感受到身体的疲劳~原本应该已无知觉的右臂竟有些许酸麻c双腿也略显疲软 两人有了共识~不能追击!必须把握时间让身体休息! 宇文离咬紧牙关,再次将腹肌使力锁住伤口;王道正待歇气,却闻背後传来两声大喝,一回头,又见着另两名聚云堂下门人攻了过来! 宇文离c王道见状皆是大惊~这两人刚刚不是已随景兵庆上山了吗? 但要作的事没有改变,两人再次举起兵刃,又与攻上的两人斗在一起。 这两人却与赵仁通c白戎分不同了,不迂回c不避战,一剑一剑皆明明白白与宇文离c王道硬拚! 这是早就练过的事情c早就预想到的状况!王道c宇文离见对手选择拚力拚招,也全力将练到烂熟的招式一劲打了上去! 是全力吗? 早被赵仁通c白戎分消耗了许多气力,还能是全力吗? 如果是全力,以如今的宇文离c王道二人,在拚力拚招的情况下,或许五招之内便可震败对手!但如今五招打完,却也只是平手! 究竟气力已衰! 但到了第六招上,两名聚云堂门人却渐显不支c略露窘态。 是呀!雷乌那等实力,岂是学艺未精的戎字辈弟子能及的? 宇文离c王道皆知此理,咬着牙c别着气,心里打定主意,要打完!一定要打完!现在还是平手,但只要打到第八招c在『蜀难道』将剩余的气力一劲儿打出来,必定能胜的! 苦捱四个月,不就为这一刻? 超越赵瑜c超越雷乌 甚至超越灵山顶上的黑桐的一刻! 但第六招打完,面前两名对手忽然退开了! 宇文离c王道虽感讶异,却也庆幸~至少可以有个歇气的空儿。 真的有吗? 当然没有! 又来了,又来了另外两个!这两个与前两个一样,与宇文离c王道白刃相交!一口气都还没歇过,宇文离c王道也只能举剑再战! 但是,还有力气吗? 还撑得住吗? 宇文离c王道都感觉得到,他们挥剑举刀的幅度,愈来愈无法控制了! 甚至不只是一直在用尽全力的右手臂,连身体也感到沈重c脚步有点虚浮。 早已退在一边,悠哉游哉养着气的赵仁通冷笑道:「不是说了吗?你们不可能胜的。镇锦屏乃锦官赵家绝艺,只要姓赵的会用就够了!你们这两个盗学者,我不会给你们投降的机会,就死在这里c死在本派的聚云四阵之下!」 这句话听在宇文离c王道耳里,直欲咬牙切齿 只是『欲』 聚云四阵,之二 三竭之阵。 zzz 另一边,山道。 白浨重一劲追赶着前方合景兵庆共九人赶回聚云堂的队列。这里是衡山,究竟是聚云堂的地界,他使劲全力疾奔,双方的距离也毫无缩短。相对而言,也没有跟丢,一路直往山上去。 稍微落後的石绯,由於生在青康藏高原,自幼即惯於登山越险,明白在後追赶必定追之不上,便预估了山道进程,穿林过木抄捷径向前赶去。 看看山道已行进过半,石绯钻回山道,正巧赶上了白浨重。两人齐肩追赶,须臾,却见前方一行九人忽有两人伫足,跟着返途迎面冲来,白浨重立即掣剑准备迎战c石绯亦握紧钢杆。两人都明白,不能被拖住!一拖住,只怕就没有追上去的机会了! 虽在南宫府待了四个月,他们并没有学到奇门遁甲,此时一旦跟丢,这辈子可能再也进不了聚云堂! 前方两名聚云堂门人来到面前,重绯各出棍剑刺击,却双双打空。重绯二人一怔,却见两个对手对他们毫不稍理,迳往山下奔去。 二对四,没问题吗? 不能有问题。 重绯二人继续追赶,过不多时,前方七人的队伍竟又有两人滞後,再一次绕过他俩,回向山下。 前五c後六 白浨重皱眉了~既然决定要用六个人来对付阿离c王道,为何不一开始就留下,却要在山道间追逐了这麽久,浪费许多体力之後才回头?这是什麽道理? 石绯也同样忧心,不管对方有何图谋,在实力与人数比来说,二对六,这胜算都太过渺小! 但如今实在没有让他们担心别人的空间。二对五c二对六,又有何不同? 又赶了一阵,前方景兵庆一行五人忽然偏离山道,往而向右。重绯见状俱是一凛,心晓聚云堂已在不远。 更或许这就是第一道入口c是聚云堂护地阵势的,此时万万不能跟丢,两人正欲加紧脚步追上,忽听得『碰』地一声巨响,惊得满山鸟兽携攘奔窜。 两人心头一惊,急忙赶去,才一转向,跨进一片参天茂林之中,却见景兵庆一行五人全停下了,背对着他们停下了。两人亦各伫足,石绯低声道:「他们是打算在入口先把我们解决乾净吗?」 「前面,有人。」白浨重应道。 石绯生得高大,定睛将目光越众向前望去,果真见着一个白眉白须的光头,一颗曾经见过的光头,他怔住了! 「谁?」白浨重问。 「道不,是陈玄礼!」石绯咬牙道,立即挺起钢杆。 就是这家伙,打进林家堡c杀了阿竹她们的元伯! 白浨重见说,也傻了。 情况还能比这更恶劣吗? zzz 对峙半晌後 「你还没死呀!」景兵庆出声道。 「因为你还没死。」陈玄礼回道。 听到这对话,重绯二人均愣了一下~陈玄礼是来找景兵庆结帐的吗? 孙仁义向景兵庆靠上两步,低声道:「师叔,要就在此处决战c或者先回堂中?」 景兵庆的目光没有从陈玄礼身上移开,只冷笑一声,道:「你们先回去,龙武大将军擅长逃难,只怕甩不掉他。」 听闻此言,陈玄礼怒目圆睁,便向景兵庆扑上,一拳当头罩下,景兵庆立即举左臂相抗,右手一掌击向陈玄礼腹?。 陈玄礼右拳一被隔开,随之亦曲起左肘挡下景兵庆一掌,但挡固非挡,左肘才刚受力,便即向上一拐,令景兵庆攻势打偏,跟着左臂伸直,返回一拳攻其下颚,景兵庆忙收回左手抵住下颚,同时略略跃起,藉以化消陈玄礼来势。陈玄礼又岂能无知,拳掌方触,便即吐劲,景兵庆已身在空中,不能止势,竟被震飞数丈,直至背撞树干,砰地一声大响,才缓然落地。 孙仁义朝景兵庆瞥了一眼,才领着剩下的三位门人再次向巨木林中奔去。 白浨重见状,略无犹疑即发步赶上;石绯却略微落後了。 陈玄礼虽不完全认得石绯,却晓得此子为林家堡众,即道:「老僧今日的目标,只有这匹豺狼!老僧要先报了算计我门下百名弟子之仇!你小子若想一起上来,那也无妨,老僧何畏乎!?」 石绯咬着牙,思索半晌後,道:「你最好别死,我也有帐和你算!」说完,便也追着白浨重去了。 景兵庆落地之後,举袖抹去唇边鲜血,道:「你这四个月,也没有白过。」 陈玄礼没应声。 对景兵庆,他早已没什麽好说了 不,不对,还是有一句话可说! 「来吧!」陈玄礼呼了口气,峻然道:「今天,不会再有两个活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一 ; 聚云堂内。 含戎字辈第一把交椅在内的李戎央等三名戎字辈弟子,终於打出了真正的实力! 即使是中庸,身为仲参第一心腹的中庸,也被打得衣衫破落c伤痕累累,若非中庸身手确实异於常人,早也该在『鼎足之阵』中送命! 但这在隔岸观火的瑞思看来,却也毫无意义!自屈戎玉提出指点c突袭李戎央一次之後,中庸的所有反击再也没有发挥过任何效用,他只是阵中的一只老鼠了!被三只猫围着c逗着,只要逗到他没力气了,再看看甲乙丙哪只猫能拔得头筹,咬上那致命的一口c抢得这个猎物。 意即,现在没死,打不过却是明摆着的,也仅仅等死而已! 瑞思转首看了立足山门的于仁在一眼,真是老神在在,好个胜卷在握! 她又瞥了屈戎玉一眼。 姓屈的丫头,你就这麽点本事了?中庸一旦败阵,君弃剑跟着也要在黄泉路上与他相伴,这可说是肯定的。协助中庸攻破这鼎足之阵,就是你最好的选择,但如今你却一声不吭,是投降了吗? 如果要投降,你的眼神却又如此坚定,寻不着一丝懊悔或迷惘,又是为何? 是否也是因为你的眼神,才使得于仁在无论状况如何,都要死守着山门c维持这瓮中捉鳖的形势? 若是,你在等什麽?在期待什麽? 好热呀。 瑞思举袖拭汗,八月的午後,盛夏炎阳c又兼满庭火炬,瑞思仅仅在旁观战而已,也已香汗淋漓。 眼前李戎央等三人更是汗流浃背,连发根都被汗水湿透;遑论剑伤无数c血汗交流的中庸,两种液体混杂如芡,被烈日蒸发之後,散发着既腥且腻的气味。 同样的是,布阵者与被围者俱是呼呼喘气。虽然攻势一时止歇了,但阵势仍旧保持着,中庸依然是猫群中的耗子。 蝉,叫得放肆。 忽尔传出了一点笑声,于仁在的笑声。 他笑道:「於阵中五十招而存,阵王,真是阵王!钦服!哈哈!钦服呀!」 李戎央则抖动外袍,亮出了袍子上的三个破洞,道:「的确是了不起,被我等三人围攻不歇,竟能撑到五十招还发动反击,说实的,小生都有点大意了呢!若换了哪一位师弟来站这个位置,说不准真能给阵王破了这鼎足之阵。不过那一招『穿云探日』也只是阵王仅余的杀着了吧?现在,阵王可连兵刃都没哩。」 中庸抛下了手中半截短刀,这短刀是他当年在殿上当头擒下雷乌之後,仲参作为奖赏赐与的。这短刀轻薄锋锐,极称中庸的手,十余年来一直是不轻用上的护身兵器,并曾以此刺杀了蒲台山的涯识和尚。此刀既断,如今中庸可真是实实在在的手无寸铁。 他咬着牙,满身创口仍不断淌血,像不能竭止的山泉一般,一滴滴 滴滴相连成串。 眼见中庸抛下短刀,于仁在道:「阵王应该不会投降吧?」 「嗤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看出了,我看出了!」 「阵?什麽阵?这根本不是阵!所谓『阵』者,应当截长补短c进退同调,进而弥失蔽却c显武扬威,若以三人为阵,则应二守一攻c或二攻一守,以资封敌活路。而此阵没有c全然没有!不仅三人之间毫无合作可言,反倒个个抢攻,简直漏洞百出!且不只一方有漏洞,是三方均有漏洞!」 「嗯嗯,接下来呢?」于仁在微笑着的问。 「可是可是虽有漏洞,阵中之人却难能反攻!只因欲寻隙崩其一角,另二方却仍自攻上,非得拚着以伤换伤c取命搏命才成!势力有三方,崩一仍有二;城池却只有一座,破则破矣!鼎足之阵哈哈!好!好一个阵亦非阵的鼎足之阵!欲破此阵唯有二法:一则力压三方c二则决死之士,若否则不能破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庸笑着,很放肆的笑。 在瑞思眼里,是绝望的笑。 因为她看得出来,中庸两种都不是。 于仁在敛起了笑容,反倒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本堂主是太看得起你们了你和你的主子都是。」 中庸闻言一怔,疑道:「什麽?你说什麽?」 「本堂主说,太看得起你和你家主子了。」于仁在又叹一息,说道:「君弃剑这小子不识大体,只身进我聚云堂,尚可以初生之犊解释之。但仲参此人并非牛囝儿,竟只派阁下一人来到衡山,本堂主原本以为还有後着,故未即令杀你。第一轮交手过後,尚不见後着,却换来你逼退阿央一次,本堂主又以为你或许有能耐破此鼎足之阵,直想见识见识。但似乎,没有,都没有你的主子没有後着c你也没破鼎足之阵的本领。」 中庸原本还听得懵懵懂懂,半晌後,脸色忽然刷地白了。 瑞思见状,淡然道:「仲参也真够决心,连心腹大将都能当弃石使用。」 中庸一听,这真傻了! 弃石?我吗?说什麽蠢话?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林家堡与聚云堂相斗,原本在计算之中,结果没有好坏,两败俱伤就是唯一会发生的结果!原本我方是不必插手干预的! 但主子要我来。没错,就如同主子预料的一般,君弃剑孤身一人果然不是聚云堂的对手,没两下子便被打垮了。为了『攻心为上』,我必须出面令君弃剑活命。这也在主子预料之中 难道 「看来阵王想通了呢。」瑞思缓缓说道:「就只是为了一条攻心为上,仲参把你当成弃石,要你代替君弃剑死。就是这麽回事。」 「怎会有这种蠢事!」中庸吼了一声。 于仁在再次叹气,这口气是为中庸叹的,而後道:「够了,动手吧。」 「我知道了!」 这声音一出,又傻了。 包括旁观的瑞思与于仁在亦是一怔。因为这声答应不来自李戎央,也非袁戎长或徐戎桩。 这声音,振奋而果决c响亮又清脆,却是女子的声音。 屈戎玉的声音。 连于仁在都为这一句『我知道了』感到讶异,转头一看,见到的却是屈戎玉伏身与君弃剑唇齿相接。 瑞思也见到,也怔了。这情景c这状况,她明明是见过的!那是去年三月,在庐山脚下 这是告别之吻吗?不是,不可能是!如果是,屈戎玉又怎会说那一句『我知道了』?而且声音中还略显兴奋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呀!? 堂中六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忽尔自山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 于仁在急忙回身向外,见来人是他的师弟孙仁义与三名堂下弟子,不觉松了口气。但跟着却不好,後面竟还跟着白浨重与石绯! 于仁在的第一个想法是:孙师弟都没能甩得掉他们,这两人的脚力好厉害! 他立即侧身将孙仁义等四人让进堂内,同时掣剑在手,他非常清楚:不能让这两人进聚云堂!中庸还未死,玉儿又说了那一句莫明奇妙的话,不确定性已经太多,不能再添加变数!保持这形势就是最好的方法! 重绯二人已挺棍持剑逼到面前,身後忽又闻一声大喝:「师父,快躲!」 这回明明白白听得出是李戎央的声音,阿央平时胡闹,遇大事却是认真的,于仁在心头一惊,已知堂中必有变数,但面前重绯二人来势汹汹,于仁在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人已非吴下阿蒙,让是绝对不能让的,甚至也容不得一丝分神,只得将李戎央的喝声置若罔闻,专心先挡下重绯二人。 跟着,又听李戎央急喊道:「孙师叔别过去,不能接!」 此时重绯已各自出招,于仁在识得石绯棍劲厉害,不能硬挡,左足略退半步,又侧出左掌直打石绯腹部欲将其逼退,同时右边与白浨重对了一剑。这剑却令他大为吃惊,原见剑势该打中盘,却在他退左足时转攻右足,其剑势之灵敏实在大出意料之外,若使于仁在少了三年修为,只怕也挡不下这一剑! 但于仁在究竟是挡下了!同时,又感到身後受力,真个是惊上加惊! 有人偷袭?是谁? 中庸?没可能的!他已被阿央等三人围在阵中,能避让开他等三人的攻势便已万分难能,无论如何没可能突破! 瑞思?玉儿?若是这两人,孙师弟等人皆可轻易替他挡下! 阿央那一句『不能接』,原本声犹未尽,此时更在于仁在脑中响彻云霄! 是什麽不能接? 莫非 这下子,不能不让了!于仁在反攻石绯的一掌究竟未能打尽,藉着白浨重的剑力也趁势退开,重绯二人迳直闯入堂中! 于仁在一转头,看到的,根本不可置信! 君弃剑站起来了,又站起来了! 虽是在屈戎玉搀扶之下,他确实又站起来了!而且还能出手,还能打那一招中者必死的『逸云蔽日盖苍穹』! 饶是于仁在满腹诗书,见此情景,也只有一句极其粗劣的话语在脑中回响。 『真他妈不死之身的妖怪』! 但这一句话还没想完,又见屈戎玉搀着君弃剑冲向山门,同时叫道:「阿重,守门;石绯,跟我走!」 此时,孙仁通等四人才刚回堂中,压根儿不晓得状况如何;于仁在则在大惊之下,一跃退了三丈有余,皆无从反应。堂中便数李戎央最近山门,立即发步准备挡下屈戎玉。 但李戎央才刚转身,却又感身後一人逼近,惊忙回头一看,竟是中庸趁隙进击! 这会子似又重演屈戎玉指点之後的戏码,但状况连连,徐戎桩c袁戎长也无法及时援手。中庸适才还只是阵中之鼠,但此时阵已非阵,鼠亦非鼠,中庸捱打许久,终於抓到这个反攻时机,一出手便使尽全力,李戎央势已反向,眼见躲不过c亦挡不下,只得深吸口气,聚力硬食一击! 屈戎玉与君弃剑原在山门左侧,中庸却刻意向右打,李戎央捱此一击非轻,竟被打飞撞上尚隔二丈许外的围墙,口里喷的血,可拟山泉暴涌。 这一边,重绯二人也听到了屈戎玉的吩咐,白浨重让过屈戎玉後,即立足於山门,取代于仁在原本的位置;石绯跟着屈戎玉奔出山门,转进玄甲乱石阵中。 堂中众聚云堂门人皆一阵错愕 瑞思,轻轻的笑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二 ; 中庸一着得手,立即抽身退开。徐戎桩c袁戎长二人亦知轻重,心晓此时赶出门追回屈戎玉乃第一等大事,遂对中庸不予理会,各持剑扑向白浨重。 但只见白浨重立於山门,纹风不动,似是毫无反应,徐c袁二人亦无打算手下留情,举剑当头即刺了过去。 这两剑刺蓄势而发,中庸见之,亦不禁暗暗心惊。 所谓兵显易折,聚云堂下果然个个都擅长暗蓄於内!这两剑势道c劲力大是不同凡响,若不看使剑之人,还以为这剑势於普天之下,或只有于仁在c元仁右二位堂主才能使出! 但下一瞬间,中庸愣住了! 两把剑忽然同时脱手,似是掷剑,倏地自白浨重两颈侧穿过,射出山门。 真是掷剑吗?不,不对!徐袁二人各各退後了,徐戎桩的左肩窝c袁戎长的右胸却已血流如注! 看到屈戎玉与中庸各自的动作之後,孙仁义等四人虽是刚回堂中,也已有了理解。李戎央虽被打伤,但堂中只要还有于仁在坐镇,便无需惧怕中庸。敌我已经分明,要作的事也十分明白。孙仁义原本也有了反应,跟在徐袁二人身後准备突破白浨重。但才前进两步,便见到两位师侄竟已负伤後退! 于仁在见状亦不能不露惊色! 堂中均是明眼人,看得出徐袁二人并非自身有意掷剑,而是在倏息之间察觉身遭敌攻,未及收回剑势便已开始闪躲,此等反应不可称不快!但对手之剑却又更快,不仅让徐袁二人闪之不及,甚至让他们的前进之势都还未能停下,受创之後,手掌一松,两柄剑自然脱手飞出! 见此,于仁在说道:「孙师弟,如何?」 孙仁义眼见白浨重刺伤徐袁二人之後,也不再追击,仅持剑在身前以剑划地,划出了一个弧型,一个正好能包覆山门的弧型,应道:「看出了,但是」 此时,中庸已远远退开,与白浨重与聚云堂众皆保持距离。中庸非常清楚,虽一时得手打伤了李戎央,徐袁二人又被白浨重刺伤,但由於新人又进,聚云堂众实力可说不减反增。动手之前于仁在便已说过,聚云堂有『聚云四阵』,如今只见识其一而已,便已如此狼狈,若再让其余阵势困住,那时可真是逃生无门。当今之计,唯有趁隙脱逃才是上策。 但看到于仁在的反应,中庸又不禁觉得奇怪~白浨重或许精进不少,但也万无可能同时敌得堂中五名聚云堂门人。让屈戎玉把君弃剑那不死的妖怪带走了,对聚云堂才会更加不利,于仁在岂能不明此理,为何不动手? 但是?但是什麽?孙仁义那厮又为何欲言又止? 仔细一看,于仁在与孙仁义的目光都定死在白浨重手中的长剑。 剑? 聚云堂得到了产自南宫府邸的利剑二十柄,是公开的秘密,还怕剑不如人? 又或,剑艺?这就更无稽了!云梦剑派的归云晓梦,号称天下五大剑学之一,面对同为使剑者,何曾怕了谁来? 中庸直退到背抵墙垣,确定不会再被围攻,才出声道:「于堂主为何不攻?须知在此处多停一息,屈姑娘就带着君弃剑那厮多跑一丈!」 此时,他只希望于仁在赶紧追上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将君弃剑给快快了结,他就不必代替君弃剑死了! 荒谬!这真是太荒谬了!居然拿心腹大将的命去换对头不死? 但仕奉仲参已久,中庸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如此荒谬的事情,主子硬是有可能去作! 于仁在闻声,斜睨了中庸一眼,跟着回身走出数步,直走到了瑞思身前,道:「公主殿下,您不召回您的附离吗?」 瑞思笑了笑,道:「小女子不是说了吗?这场战,小女子只作壁上观。但这也仅限於个人,我的丈夫和护卫想站在哪边,小女子是不会管的。」 于仁在听说,思索一阵後,回向白浨重道:「白侍卫,你的决定就是如此?或说英雄惜英雄,若你听从林家堡家长君弃剑指示,本堂主尚可理解,但吩咐你守门的人却非君弃剑,你又何必言听计从?」 白浨重只一声不吭。 于仁在不禁皱眉~难道这厮听不懂人话的? 眼见不可能和平解决,随同孙仁义回堂的弟子中即有人问道:「孙师叔,攻不攻?」 「慢着」孙仁义挥动手臂,道:「慢着」 看着孙仁义苦苦思索c于仁在亦面有难色,面对着孤身一人守门的白浨重竟动也不动,中庸亦不禁怀疑~白浨重有这麽可怕? 他开始回想约环对於白浨重的一切报告。 白浨重,泾阳人士,在仆固怀恩勾结吐番与回纥c吐谷浑等部族发动叛乱,而後仆固怀恩染疾身死,吐番与回纥於泾阳驻地退兵时,遭回纥兵掳去为奴。 过两年,扬剑杀其主一家,但逃脱失败,被擒。 後於部族举办的武术大会中,原被当成猎物供与会勇士猎杀为戏,却意外反扑,夺剑击杀多名回纥勇士。 在药罗葛移地健面前与以剑术闻名的赤心交手,落败。自此,赤心号称回纥第二剑士,被任命为赴唐大使,白浨重列名赤心之後,誉为第三,亦号为勇士,破例成为附离。後成为幼公主瑞思的剑术师父,於瑞思夫妇以行商为名进入中土时随行 接下来,在灵州与君弃剑面识,後於杭塘山的虎c牛c蛇连环三阵中,救出命在旦夕的君弃剑与神宫寺流风c堀芃雪c寒星等四人。庐山集英会上,败於栗原辅文手下 慢着! 好像,有一点不对! 回纥虽盛产勇士,但以剑术论,却从没听说有人胜过赤心,又为何赤心c白浨重各只名列二c三?第一去了哪儿? 约环曾说,瑞思c宇文离c白浨重一行三人,在林家堡重建期间曾赴京一趟,赤心在南城门率众阻挡。而後瑞思c宇文离突围入城,仅留白浨重殿後报告上说,当时赤心面对落单的白浨重,却不敢命手下攻上。 目无唐法的赤心,难道还怕在京城南大门杀人吗?不可能,他在平西街上都杀了不少! 那麽,只能有一个解释:赤心怕了白浨重。 怕?何故要怕?第二怕第三? 「一百五十年前,」孙仁义打破沈默,说道:「民间传说,玉帝曾令魏徵斩杀犯天条之龙王。龙王惧死,求助於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满口答应,问清日子c时辰之後,便於当日早朝後,留魏徵於宫内下棋,有意使魏徵误了杀龙王的时刻。岂料魏徵在棋局中打起盹,竟於梦中斩龙。龙王心有不甘,遂於夜梦中寻李世民索命,李世民被惊搅不能眠。众臣听说此事,便有秦叔宝c尉迟敬德两名猛将自愿为李世民把守寝宫门口」 「孙师叔,你说这作啥!玉妹将那打不死的妖怪带走了,你们该快将那白面病虫杀了追去才是,怎此时还说这恁长的故事!」 堂中众人闻声注目,才知发话者是被中庸打伤c瘫坐在墙角下的李戎央。 于仁在即喝道:「蠢材,平时要你学书c听话,你不肯,此时又怎知你孙师叔的用意?既还没死,就闭上嘴循息养伤!」 孙仁义也道:「阿央,这故事可大有用意。这两名当代猛将,尉迟恭号称枪神c秦琼却擅用刀剑。这两将自负勇名,听说对手是龙王魂魄,虽同守宫门,却不肯对方帮手。於是约好尉迟恭打头阵,由秦琼守住门口。一天夜里,龙王冤魂来了,尉迟恭起枪舞风,与龙王缠斗多时,但不能取胜,秦琼只袖手旁观。那龙王寻隙冲向寝宫门口,眼见离宫门只有四尺,竟在倏息间被秦琼一剑刺中左眼c又一剑穿透咽喉,接着斩下龙首,从此魂飞魄散。李世民大喜,封二将为门神,令绘於门扉上。并赐秦琼之剑名『斩龙剑』,又因当日乃月圆之夜,以其剑术称为『圆月杀法』」 中庸听懂了c堂中众人全听懂了,但瑞思不置一语c白浨重仍是闷不作声。 只有地上,那以剑尖在石板上划下的一道弧c涵盖了大门的剑弧,似乎愈鲜明了。 zzz 聚云堂忽然间又伤三员大将,孙仁义话声才歇,外头竟又传来『咚轰』一声大响,声音沈重,似重物坠地。 于仁在闻声,面色一变,道:「纵是圆月杀法,本堂又有何惧?攻!攻上去!本堂主不信区区一个回纥剑士,便能挡住了我等!孙师弟,此处便交给你,本堂主要亲自将玉儿给捉回来!」说完,便立即返回大厅。 中庸听了于仁在言语,又见他进入厅中转进後堂,不觉一惊。 他号称阵王,性喜习阵,入堂之前,便在外头的擎天巨木林与玄甲乱石阵绕了数遭,藉以判断阵势。而他的判断是:擎天巨木林於植木之初,便以吸纳水气为主用,将方圆数里内的水气尽集於林中闭锁,由於水气充沛,且面阳背山,而成就了这一片巨木林。 相对的,巨木林外数里之内则全无水气,唯有山息。玄甲乱石阵即是代表,由於巨木林之故,玄甲乱石阵无有水蚀c亦无风害,千年来全成了金铁不摧c坚硬如钢的石柱。这些石柱不仅如同回梦汲元阵一般吸纳山灵气息,更是团团围绕聚云堂而布成,无论入堂出堂,除山门一条道外,全是死路。 想必屈戎玉亦知此理,才教白浨重守住山门,如此便能有效争取她将君弃剑带走的时间。 但于仁在却说要亲自擒回屈戎玉,且进了大厅。莫不是聚云堂还有别道? 孙仁义对中庸的惊疑毫无反应,只向白浨重道:「在木色流蹶起之前,天下五大剑艺,原有圆月杀法一席。可惜此门剑术传人稀少,且有只能守而不能攻的致命缺点,硬被木色流挤了下去。纵是如此,这号称『门神之剑』的武艺也曾轰传天下,我一直以不能亲眼见识为憾今日,真是天佑!」 孙仁义的意思,他身後几名弟子自然听出了,遂有人问道:「孙师叔,中庸那厮却又如何?」 孙仁义笑了笑,道:「不必理会,瞧他的模样,若有何动静,你们三人只消摆下鼎足之阵伺候他便得了,放着他去,他想走也走不了。现在你们只要好好看着!错过这次,只怕再没机会见识这原已失传的圆月杀法!」 语毕,孙仁义踱一大步,便向白浨重纵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三 ; 襄州,曾遂汴c李九儿c阮修竹,再加上皇甫望遗徒史丹尼四人,单单打一个王仁政,即使出奇招,也是落於下风。 衡山脚下,王道c宇文离对上赵仁通领五位堂下弟子摆下的『三竭之阵』,果然第一回合就被缠斗得筋疲力竭,他俩能撑上几轮? 白浨重孤身一人,又能是孙仁义的对手吗? 何必要问号 对敌聚云堂,一开始就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屈戎玉心晓肚明,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只剩下须得靠她半推半拉c以肩搀之才能移动,虽活犹死c仅余一息的君弃剑了! 且慢,君弃剑方才不是还起身出招攻击于仁在麽?怎地又半死不活了? 其实,当中庸在李戎央等三人所布下的鼎足之阵中酣斗时,君弃剑便已醒了,他气力放尽不是假的c油尽灯枯也一点不虚,但还有口气c还能出声,便只说了一个字。 『水』! 这一字声嘶气虚c似有若无,也唯有紧抱着他的屈戎玉才能听见。 但聚云堂中,仅一口水井而已。然虽有水井,相隔却远,于仁在亦知君弃剑依水为食,又怎容得屈戎玉接近水井? 如此一来,又哪儿找水? 这驴蛋坚决不肯我给他输功,况且以我微薄功力,又能让驴蛋顶住师父多久?届时两人皆倒,那可真是万无生天了! 「你你有办法吧?只要一瞬就好,让我再动一次就好」 君弃剑又如是说。 跟着,她微微听到山门外传来了脚步响声 於是乎,屈戎玉『知道了』! 不能取水c不能输功,但是,还有血! 屈戎玉立即咬破舌头,给君弃剑喂血,以求其一瞬之动。 其实君弃剑一息既出,又复软倒,若果于仁在并不是对那招『逸云蔽日盖苍穹』如此忌惮,有胆硬接的话,便知那一招实是徒有其形,完全後继无力,不可能对他造成什麽威胁。 也亏得白浨重c石绯来得及时,施展出的攻势亦令于仁在无暇分心细想,大惊之余,竟自退步让出了山门大道,使得屈戎玉能得隙将君弃剑带走。 但,难处还在後头! 屈戎玉跑了一阵,忽感身後无人,回头一看,见石绯背靠巨石,呼呼喘气。 石绯虽身强体壮,究竟非内功精湛之辈,能不追丢孙仁义等人便已是万分难得,再加上进了玄甲乱石阵後,屈戎玉要他作的事,更令他气力耗尽! 作什麽事?还记得吗,于仁在等人於堂中所听到的那声巨响 石绯所靠者,亦非『石柱』,只是『巨石』。 巨石旁,才是半断的石柱。 希望之灯只能是君弃剑,点灯者则非石绯莫属! 屈戎玉见着石绯如此疲态尽露,君弃剑处在这乾枯燥热的石阵之中,气息又愈显微薄,不禁万分焦急,但又不能不走,立即返身回到石绯身前,将君弃剑推到石绯身上後,一把夺过石绯手持的『凛冽之锋』蓝牙白缨枪,又奔到一块石柱前,学着石绯的样子,摆起了捻丝棍架势。 石绯见状,忙叫道:「使不得!」但已见屈戎玉旋枪刺击石柱,但枪势方半,却已显其力虚,一枪头刺中石柱,却只篏入了半个枪头,而无法将其击断。 纵是如此不济的力道,屈戎玉却也哀叫一声,立即手脱枪杆,抚臂跪地。 石绯扶着君弃剑走上前去,一把拔出蓝牙白缨枪,喘着气道:「还是我来吧,捻丝棍不是你这样儿的女孩儿能使的。」 屈戎玉只得起身又搀过了君弃剑,而後退开数步,看着石绯深吸口气,而後摆起架势,随之一枪刺击石柱! 又是轰然一响,又一根石柱被拦腰刺断! 这些石柱,耸立千年来无风雨之蚀,质地坚硬无比,任何神兵利器砍之亦不能深伤。纵是南宫寒毕生力作,号称古往今来最利之枪,能断九十九苗的蓝牙白缨枪,奋力刺之,最多也仅能如同屈戎玉适才一般,刺入半个枪头而已。 唯有石绯以蓝牙白缨枪全力使出捻丝棍,才有刺穿石柱c进而断之的可能! 但纵是石绯,在短短不到一刻钟内已连出三次捻丝棍c刺断了三根石柱,这一枪刺完也受之不住,闷哼一声,亦拄枪抚臂。 屈戎玉大急,想出声催促,却又开不了口。 她已自己试过了,知道使出捻丝棍是多麽困难的事情!石绯连出三击了,要他不喊痛c不休息,又怎麽可能? 石绯呼了几口大气,一咬牙,奋然道:「走!再走吧!你说的,只要击破这玄甲乱石阵,叶敛就有救c我们就有救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走吧!」 屈戎玉点了点头,又领着石绯穿梭石阵之中。 一路,依着屈戎玉的指示,屈戎玉指一石柱,石绯便断一石柱! 四次c五次c六次 七次c八次c九次 每出一棍,石绯表情便愈显痛苦,後来根本已可称为狰狞! 屈戎玉看着亦觉不忍,但又不得不为! 来到第十根需击断的石柱前,依旧是屈戎玉指点之後,石绯持枪出击。 但今回枪出方半,石绯忽然『呀』地大叫一声,枪杆当啷落地! 石绯连退数步,又靠上了另一根石柱,左手自腰间解下蓝牙枪头鞘,按到了右手臂上。 屈戎玉也略知医理,见状立即将君弃剑半背着,空出双手赶上几步提着石绯右臂,自手腕开始,直触诊过手肘c至上臂,每摸一处,石绯虽未再叫痛,可依其神情,便知剧痛难当! 怎能不痛?屈戎玉摸得分明,石绯的右臂三根主体俱已有裂,肌肉更是寸寸紧绷,几至断裂!这只右手如今已算半废,若再动上一动,那便神仙也医不好! 屈戎玉看在眼里,惨澹一笑,跪坐於地,摇着头道:「够了够了是我太异想天开,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竟想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摧毁这存在千年的玄甲乱石阵什麽天造玉才,我才是笨蛋,井底之蛙一般的大笨蛋!石绯,你一开始就可以拒绝的我背离林家堡,你原本就不用相信我的,也不用赔上一条肐膊」 「我信的!」石绯咬着牙,挤出口气回道:「阿重也是,我们信的,因为你扶着的那家伙还信你,不是吗?我们还记得,他曾经说过,若他不能再战,便全盘听从你的指挥!」 屈戎玉一怔,道:「但那是」 「是打倭族时,是吗?但他却没有说过要取消这句话,一直都没有!而且他也还是像那时一般的相信你。这句话,我想还是有效的。别认输,不要认输了!他虽然倒下,却没有认输不是吗?他把希望交给你,你也不能认输!你把任务交给我,我更不会认输!」 石绯才说完,便已听见步踏碎石声,很近,听来只在身後丈许外了! 屈戎玉自也听见,这脚步声只有一人,且闻声可辨,来人是她的师父,于仁在! 一个半死不活的君弃剑个废了右臂的石绯,再加上屈戎玉,打得过于仁在吗? 当然不行! 石绯右手虽然剧痛,此时脑中却异常明晰,即问道:「这玄甲乱石阵石柱相连成壁,脚步声虽近,其实欲转至此处,还有些许距离,是不是?」 屈戎玉道:「是没错」 石绯又问道:「且原有阵势已经我们破坏,路径有变,即使是于堂主,也得辨明新道,半刻钟内也追不到此处吧?」 屈戎玉咬紧下唇,重重点了点头。对,还没有,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石绯立即收起枪鞘。他右手已无法动弹,便以左手重提枪杆,又走到了方才未能击毁的石柱前。 石绯粗长地呼了口气 当年灵山顶上,黄楼曾说,若连使两次捻丝棍,一条手臂只怕要就此废了。 但要对敌聚云堂,石绯岂能没有捻丝棍?待在南宫府邸时,石绯心里便极明白,别说连使两次,便是四次五次,也得顶住! 为此,他与王道c宇文离一起不要命的操练。他们没有时间可修练惊世内功,那便只能练出远胜常人的肉体! 他成功了!四个多月的操练,令他的右手强韧到能连使九次捻丝棍,不可不称为成功!但,还不够 垂着右手,石绯以左手摆起捻丝架势,出招之前,先出声问道:「还有几根?」 「再四根!」屈戎玉咬牙应道。 她触摸着石绯的右臂时,也感觉得出来,知道石绯那一条右臂早已被它的主人折磨得像得脱离了身体!而这一条似乎已经与本体分离的手臂,也被捻丝棍强大的反震力给折腾废了 石绯的左手能像右手一样强壮吗?还有四根石柱,还顶得住吗? 石绯深吸口气,迅即出招,但这一枪刺上石柱,却未如右手所使一般一击而断,只能打出个凹洞,力道便已使尽,坚硬的石柱仍然耸立。 「可恶!」石绯怒喝一声,托枪回势,深呼一息,又出一刺。这刺终於打穿石柱,仅余片页相连,石柱上半部微晃了一晃,立即塌倒。 「玉儿!你好大胆!本派花费千年才立成的护堂石阵,你居然敢毁了!」 随着石柱轰然堕地,一阵喝骂也自远处传来,很明显,是于仁在的声音。 正如石绯所言,阵势异变之後,于仁在也得另寻新径,已绕到远处去了。 但是要追上来,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走吧!」石绯一理不理,催促道:「快走吧!还有三根吧!」 屈戎玉点了点头,引路向前。 石绯在後跟随,左手掌提着枪杆,握紧c放松,又握紧c再放松 好!还可以左手还有知觉! 再撑一阵再一阵就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四 ; 聚云堂内,无论是三名留下的戎字辈弟子c亦或中庸,甚至是瑞思,看着孙仁义进攻白浨重,都不能不感到惊心! 白浨重既据守山门,自然只能是守势,主攻权全在孙仁义手上。孙仁义一心欲抢攻那是显而易见,白浨重双脚彻头彻尾未曾移过一寸,倒是主攻的孙仁义攻少闪多,每一次侧身c每一次横移c每一次退步,衣袍上总又要多出一道裂口,攻过四轮之後,左手一条袖子竟已飘落於地,显然对於白浨重的攻势,总是闪得万分惊险! 因伤而倒卧一旁,素来好胜心极强的李戎央亦大感讶然。 虽说云梦剑派多英才,但仍有上下之分。以聚云堂四仁而言,堂主于仁在文武双全,无论兵道c剑术c轻身步法c内功各方面,故掌门楚兵玄均给予『通而达之』的评价。且性格冷静,或可称为冷峻,未曾拘泥私情而有所误。聚云堂欲成大事,堂中上下皆知,非由于仁在领导不可。 负责独身盯梢襄州的王仁政,则素称理智,且天资聪颖c临事不苟,景兵庆称其为:『耐力过人c刚正忠直,兼之善晓军机,且喜怒不形於色。起事之後,我与仁在为帅,若须分兵作战,为将者非仁政不可!』 聚云堂仁字辈排名第三者为赵仁通,与王仁政二人并为屈兵专收入门墙之中。据说十六年前入派时,赵仁通年方十八,即已文武双全,极获屈兵专赏识。然入门三个月後,却转到了聚云堂来,当时理由并无人知晓。赵仁通来到聚云堂後,於武学不甚专注,仅热衷习兵而已。以如今实力评价,景兵庆则云:『仁通善於谋划破敌,策出必歼,可为我军帐中首席智囊矣。』事实上,于仁在袭攻屈兵专c聚云堂在林家堡起事倒戈的计划,也均出自赵仁通 聚云四仁中最幼的孙仁义,今年不过三十岁,与戎字辈中居长的李戎央相差不多,时常兄弟相称。两人都缺少心机,且均好武,尝有新学,每每勤练不休,且甚爱与同辈弟子切磋。最常与孙仁义切磋武功的于仁在便曾说过:『单以武学论之,仁义与我齐驱。然以其爱武之心,十年之後,我当败於其下矣!』 同为聚云堂门人,戎字辈弟子们对於各位师叔的能力也大多了然於胸。如今,却见着几可称为聚云堂武艺最为精湛的孙仁义,不仅攻不破白浨重的防线,甚至落於下风,如何不惊? 孙仁义攻了几轮,攻之不下还算好的,偏偏连对手何时出手c攻向何方,也全然无法预知!但他并不感到羞愧,只有兴奋之情;可他每次退下之後,又见白浨重一剑点地,不仅不动,更像是全无动过c还是个面无表情的木人,又感十分愤怒! 这怎麽可能?连攻四轮了,连一次剑交也无,我只能靠直觉闪避,欲招架其攻势,竟全然不能!他那悄无声息的攻势,剑之所指又全是要害,心口c咽喉c人中c双眼既全然不知他攻哪儿,每次闪躲,必得移动全身才可,如此一来,便失去了进攻的可能!奶奶的!他站着不动,活脱脱像个靶儿,可真正的靶儿却怎是我? 另一边,中庸心里则有了种领悟。 他懂得了,为什麽回纥没有『第一剑士』! 懂了这桩,不懂另一桩~白浨重既有如此实力,怎地又从未使出? 堂中众人均不发一言,瑞思亦极沈默,只轻轻咬着下唇 阿重,你终於遇到了c终於使出了 他们不知道,我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遇过,起码我没有。 没有听过自己的母亲c姐妹在家中被蹂躏时发出的恸哭,没有见过父亲c兄弟被一刀一刀剁下的手指c肉块。没有看过自己的家被打毁焚烧,没有体会过自己的无力 你都说过,所以我知道。我知道你多麽痛苦c多麽悔恨,如果当年你能守住家门,不让那些禽兽闯入,你的家园不会被毁坏;如果当年你能守住家门,你不会从富家少爷变成奴隶;如果当年你能守住家门,你如今不会是举目无亲 你没有守住,你变成奴隶c你变得冷峻少言c你变得热衷剑术 我只能将你带来中原。继续待在部族里,可能有一天夜里,你会忍不住提剑杀了可汗。 我相信带你回中原是正确的。起码在中原,你不会再镇日不发一言c你的眼神不再满是杀意。 而且,你还在中原交到了其他朋友。这很好,我很为你高兴。 可是我很清楚,你从来没有忘过那一天。 你的血液,一直蠢蠢欲动。所以,当我与阿离决定前往河北对付护地毗伽,你却说要留在苏州。 我知道,你想留下来,保护林家堡。 只是,似乎天不从人愿,最终你对保护林家堡这一桩,并没有出到多少力。 如今,你终於一偿当年的宿愿。 又一次,你有了家c有了家人。 又一次,遇到了想要毁坏你家园的敌人。 又一次,你的家需要你的保护。 你终於,能提剑守着那扇门。 终於能靠你自己的力量,保护你的家c你的家人。 或许,我是个公主,而今是个商人。或许,我必须以利益为优先考量,绝不能让赤心成为对的! 我如今仍然相信,不插手林家堡与聚云堂之争,而後投靠胜的一方,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我将没有翻身的机会!谁也不能阻止我! 但是相同的,我也不会阻止你。 就这样吧,阿重,就这样吧。 zzz 孙仁义自然并不知道,白浨重为了陪王道c宇文离二人练习,早在南宫府邸将归云晓梦剑法练了个烂熟。 孙仁义只要跨出第一步,观其落步深浅c跨左移右,白浨重就已经知道他想从哪儿攻来! 孙仁义步法之精c反应之快,其实也大大出於白浨重的意料,导致至今不能伤之。但这无妨,能不能击败孙仁义,白浨重并不介意。他知道自己要作的事,只有一件。 守住山门! 孙仁义又一次攻上了,白浨重一样垂首,眼皮也没抬一下,看了这一步,便已心晓肚明:长风万里! 这一招虽非杀着猛招,但後劲绵亘,不可止歇。白浨重已明白了,孙仁义只想将自己逼出山门! 此招自右而发,亦延右而来,然至身前,即转而向左,攻敌持剑之腕,而後延申向上,经肘c肩c喉而至面门。如此一来,右臂必须伸展,要害即在右肘! 见步而料定c料定而剑出,孙仁义才刚跨稳一步,白浨重剑势已至,但闻『喀』的一声微响,白浨重的青萤剑尖,竟准准刺中了孙仁义的右肘骨! 这倒使白浨重暗暗吃惊!在他预想之中,孙仁义只消解除攻势c缩回手肘便能躲过这剑,如此一剑而中,已出意料之外! 但这想法只是一瞬的,剑上传来的感觉,不对!大大不对! 是肘骨吗?不会错的,我出招并无差池!但是 为何,剑上传来的感觉,竟像 刺中了石头? 刺中了一座山? 一座雄伟巨大,以青萤剑之锋锐,也不能伤其皮肉的山? 一瞬之间,白浨重忽然想起,在山道之中,景兵庆以肩头硬接宇文离一刀! 是阿离气力不继c臂力不足吗?是他的百辟刀不够锋利吗? 不!这不可能!但那一刀,却劈不下去 出自南宫府邸,有八十八炼十五苗的百辟刀,卸不下景兵庆一条膀子! 白浨重一惊抬头,只见孙仁义剑锋却为肘中一剑略顿,也已再次前延,绕过他持剑的右手腕,直朝右肩刺来! 白浨重想回剑,但剑尖却似卡在孙仁义的肘骨中,白浨重一急,猛力抽剑,身子随之一偏,竟被孙仁义一剑削过右颈,白浨重立即反攻,剑划孙仁义腰际。孙仁义一招不能重创白浨重,剑势亦未能及时收回招架白浨重的攻击,只得又退出剑弧之外。 可这一次,白浨重右颈虽伤得不算深,鲜血却流之不住! 习武之人,多少皆知医理,见此即知:白浨重右颈的血管被切开了! 白浨重立即以左手压住右颈的伤口,除此之外,一本旧态。 但心里却不能不震惊!那景兵庆少说也有五十余年修练之功,能以肉身硬挡阿离一剑,虽令人惊讶,却非绝不可能;面前这人看来了不起三十岁年纪,怎也能作到与景兵庆一般的事? 中庸见之,心里则暗暗赞叹。 他曾听武痴杳伦说过,游梦功这一套心法,其中又有『字诀』,或为水之柔c或为山之坚,或为天之阔c或为海之深,或能阻之c或能透之,或能掩之c或能破之,其包罗万象,却仅以『游梦功』三字带过 如今亲眼见了,才知这三字绝不简单!云梦剑派立派一千二百年,武学以归云晓梦剑法c凌云步c游梦功三套并称为尊,绝不能以寻常视之! 孙仁义这一着使上了游梦功字诀:坚,虽占了上风,却仍未能击退白浨重,且其剑锋之利c回击之速,也大出意料之外,心里惊讶c佩服兼而有之,即道:「白侍卫,圆月杀法的确了得,我也见识到了。但你颈上之伤,若不医治,则有性命之忧。你若一死,圆月杀法恐又将失传矣。」 白浨重不发一言,只抬头瞄了孙仁义右肘一眼。 虽不明显,但蓝袍有一小块染紫了。 果然,不是完全砍不进去! 白浨重的反应,孙仁义亦看在眼里,然而同时看到的,则是白浨重右身已全然是血! 血再这样流下去,用不着一刻钟,白浨重便要命丧於此! 瑞思当然也看到了。 一时之间,瑞思有股冲动,想叫白浨重退下! 可是她又看到,白浨重的眼神扫过孙仁义右肘之後,又向自己看了一眼。 那目光,很固执c很坚定,几乎不像她所认识,那个对任何事都兴趣缺缺的随身附离 瑞思咬了咬牙,终於决定不出声。 白浨重确定了瑞思不会出声制止之後,提起剑,向孙仁义道:「你说,你早就很想与圆月杀法一较高下,还没分出胜负吧?来吧,快来吧!」 在我倒下之前,快来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五 ; 「撑住!撑住!体力有限,意志力可以无限!」铸剑人大声嚷嚷着:「你们这算什麽?有气无力,当年赵瑜的本事可不仅如此!你们的师父没教你们捱打吗?一个个活脱脱像是少爷公子!这麽点儿苦头也吃不下,还敢妄想着打得过云梦剑派?!还不够!挺下去,还可以,你们的牙还没咬碎呢!挺下去!」 挺下去!挺下去! 挺下去 怎麽可以输在这里?怎麽可以就这样倒下? 挺下去! 不只这样!我们才不只这样! 宇文离虎吼一声,举刀猛劈,他面前两名聚云堂门人见状也略感惊讶,但毕竟气力已虚,这一刀虽尚有劲力,却无速度,两人略一侧身,便轻而易举的避了开去,还赚到了宇文离头顶至两肩一个偌大的破绽! 两人提剑即攻,竟见宇文离颈後闪来一道灰光,却是王道鼓尽力气横砍一剑,见势此剑力道也是惊人,但强弩之末已不足惧,即一人横剑相隔c另一人攻势不辍,迳向宇文离头顶刺来! 但这一剑将要刺中时,却卡住了。 卡在宇文离的左手臂里! 见此情景,两名聚云堂门人均不禁大骇~以肉身挡利刃,乃游梦功『坚』字诀也!这『坚』字诀在聚云堂中,也仅有景师叔祖c师父c孙师叔三人全盘通晓而已,区区一个回纥蛮子怎能作到!? 「王道!!」随着宇文离一声大喝,王道立即将左手也压上剑柄,奋起全身余力,将原已被隔下的一剑硬是扫了出去! 这一来真是惊上加惊,浑元阴阳剑一势而往,将原本相隔的一柄利剑生生劈断,又砍向一剑刺上宇文离左臂的聚云堂门人右手腕! 那人慌忙间拔剑不出,只得弃剑後退。 另一人失了兵刃,也跟着退後了。 王道砍此一剑,自己却止不住势子,原地打了半个圈儿,便即跌坐於地。 他眼中见到的,则是一开始交手的赵仁通c白戎分两人歇够了气,缓步走上前来。 见虽见着,他却连开口骂一句『靠』的气力也没有了,只把双眼睁睁盯着。 宇文离也半趴在地上,举起右手,将刺在左臂中的长剑拔出,弃於一旁。 血,跟着剑尖一起,喷了出来。 宇文离当然不会游梦功!他用来挡剑的,只是钢铁般的肌肉! 宇文离也感觉到身後有人靠近,自然想得到是赵仁通又要抢攻,喘了两口大气之後,即拄刀起身,转向面对赵仁通。 王道也是一般 赵仁通见状,冷冷一笑,道:「哼还不放弃抵抗?」 宇文离吁吁喘气,应道:「没还没!还可以还可以,挺下去!」话才说完,双腿一软,竟又坐倒在地。 意志力可以无限。 但体力终究有限。 赵仁通哼了声,道:「虽是敌人,但能撑过本派『三歇之阵』一轮攻势,我必须要称赞你们的毅力。只是,撑下去又怎样?你们以为还会像林家堡包围战一般,会有援兵吗?别作梦了!哈哈~别作梦了!」 听到这话,王道c宇文离俱是一凛,而後相顾哑然。 我们曾经期待有援兵吗? 不,没有!并没有人说会有援兵! 可是为什麽?为什麽这句话,却令我们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感觉? 是因为 因为无忧先生? 对,无忧先生通天知地,算无遗策,即使君弃剑这次失算了c莽撞了,无忧先生却不会犯这种错!他必定很清楚的知道,想对抗聚云堂,单凭我们林家堡众之力,那是万万不够的,他一定会用尽方法,去生出『援兵』来! 这麽说来,我们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是期待着会有援兵吗? 「不会有援兵的。」赵仁通续道:「你们或许不懂吧?这原本就是南武林二大派门相争的局面,含已灭派的鄱阳剑派在内,各帮各派只会坐山观虎斗,以期获渔人之利。或许蒲台不会这麽想,但近年世人礼佛,武僧大少,蒲台又能有什麽作为?再有威胁,也仅剩数月前为君聆诗传檄而定,那见风转舵c毫无节操的二十一水帮联盟而已!但是嘿!那二十一水帮联盟若欲插手此事,必由最接近本派根据地衡山的洞庭四帮打头阵,而洞庭四帮欲往衡山,必经湘江湘江湘江嘿呵哈哈!嘿哈哈哈哈哈哈~~」 怎麽了?笑什麽?笑什麽呀! 宇文离c王道听着这笑声,益觉心惊! 见赵仁通大笑不已,宇文离c王道又满脸惑然不解,白戎分即道:「告诉你们罢!我等一行人回返途中,即已在回梦堂护地阵势『湘江四十六曲流』之中移石转桩,布下暗礁,中型渔船或小舟尚可不受其扰,但只要是能容纳三十人以上的大型船只,必定在湘江四十六曲流之中触礁沉没!方才已经说了,那二十一水帮联盟最善见风转舵,只要打头阵的洞庭四帮全沉船在湘江四十六曲流,其余各帮必定就此打退堂鼓,拒不插手此战矣!」 宇文离c王道闻言,相顾骇然! 不提,就不会想。 一说出来,他们才真正惊觉,闯进衡山的他们,竟是如此孤立无援! 但其实白戎分的话还未说完全。 移石转桩这一招,也是赵仁通的提案。这招既可使得二十一水帮联盟不战自退,也留下余地,让损失了楼船而落水的水帮帮众们,尚有中型船与小舟可以救人,而不致损失太多人力。这有两点好处:其一为日後谈判的筹码c其二则替聚云堂救回了许多未来用来打江山的士兵。 「绝望吧!後悔吧!你们的罪还不仅如此!休息结束了吗?三竭之阵可还不仅如此!!我要用你们的鲜血与肉,祭悼父亲与五位叔伯!放心吧!安慰吧!不仅如此!不仅如此!我还会很快把君聆诗那叛徒的心脏与你们的脑袋放在一起!!来不及了!投降也来不及了!!!」 赵仁通吼叫着c咆哮着,持剑扑了上去。 雄狮,扑向,两只,惊骇的 兔子? zzz 「驴蛋,你知道,这仗打下来,会有什麽结果?」 「不,这已经,超出我的预想范围了。」 「那我们退後一步说,你记得为什麽而打?」 「记得。」 「说来听听呗?」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梦过,四族联军攻进了西湖畔,杀得西湖成为人间炼狱,连湖水也为之塞流」 「你」 「是的,你也梦到过。只不过我梦的地点在西湖,而你是太湖。」 「这不会的!」 「不会?不会成真吗?」 「嗯!我不会让它成真的!就算要我赌上爷爷的名字!」 「」 「你那是什麽表情?难道你觉得我不够资格?」 「呵~当然,你当然够。所谓『胜我者,唯玉尔』,从来没人觉得这句话是唬人。」 「驴蛋,你会死吗?」 「我不知道。」 「骗人!你订下这种打法」 「你想说,我是带着阿重和阿桃去送死?但你也没更好的提议,不是吗。」 「那,你和我发誓,你不会死。」 「嗯,我发誓,我不会死。」 「太随便了吧!发誓起码要下个赌注呀!」 「那麽我用你『天造玉才』的名头发誓,我不会死。如果我死了,赞成这条计划的你,名字可也要蒙羞了。」 「乱来!谁准你用我的名字发誓了?」 「呵呵」 「喂,驴蛋」 「嗯?」 「你相信我吗?」 「时至今日,相信。」 「会一直都相信我吗?」 「什麽意思?」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作了什麽很奇怪c怪到让你不能相信是我作的,你还会相信我吗?」 「」 「这代表不相信罗?」 「不是你为什麽这麽问?」 「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我可能会这麽作你还没回答我呀!」 「你希望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一样相信你吗?」 「当然希望呀!」 「嗯,那我就相信。」 「这哪有这样的呀?」 「因为,我的命,是你的。」 「我」 「因为,你要继承河伯的意志,我就陪着你;如果,你要与天下为敌,我就陪着你。」 「」 「这样的答案,可以吗?」 「那麽如果,我需要你来救我呢?」 「这是什麽傻问题?」 「回答我呀!」 「赴汤蹈火!」 「如果」 「还有如果?」 「有!如果要你拿整个林家堡的命作赌注呢?」 「」 「你答不出来吧?」 「我不赌。要是可以的话,我会直接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不能拿那麽多人的命下注。」 「那麽,如果」 「屈大小姐,你的如果也太多了吧!」 「我就是想到了嘛!天也快亮了,就要出发了,睡又睡不着,你不陪我聊天,要作什麽呀?」 「好好好,如果什麽?」 「我又不想如果了!我直接问你我和小涵,你选哪个?」 「」 「以前不是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吗?母亲和妻子都吊在悬崖上,只能救一个,要救哪一个?换了我和小涵,你救谁呀?」 「我拒绝回答。」 「如果是小涵这样问你,你一定会回答救她吧。」 「小涵不会问我这种问题。」 「我也这样觉得。有这个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像我就没有兄弟姐妹。」 「小涵不是已经把你当姐姐了吗?」 「嗯」 「我回答你吧。乾爹和河伯都是我一生的大恩人,在我而言,你和小涵也是一样的。如果可以,我会把自己吊上去,换你们俩个下来。你刚问过很多次,我相信你吗?是的,我相信,我相信你可以把自己和小涵照顾得很好。」 「可是你好像才刚刚发誓」 「我只是个蠢材,我作不到,但你可以。」 「可以什麽?」 「可以避免你们俩同时被吊上悬崖这种事情发生。」 「你这样讲,我会有压力耶!」 「呵呵」 「好啦!天亮了啦走吧」 「璧娴。」 「什麽事?」 「谢谢。」 「驴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话 困兽之斗~之一 ; 兵家的影响力,可以有多大? 自愿者上勾的吕尚姜太公以降,西周曾安定了四百余年,因为这四百年内,人们对於姜太公那高深莫测的智慧尚无法理解。然而到了东周的春秋时期,却出现了一位奇才孙武~他不能称作前无古人,因为已经有姜太公;也不是後无来者,在孙武之後,也出现过更多的军事奇才。但他确实可以号称『兵家始祖』,无人可以否定,他的『孙子十三篇』流传至今的二千余年之间,的确左右过中国c甚至是世界的政权所落。 因为欲得政权,必有军力,没有军事力量的政权所拥有的土地c人民c经济能力,都只如同树上熟透的苹果,任谁都能毫不费力的将它摘下。 更甚不必去摘,时候到了,它自然便会落下,而後埋於尘土c回归大地。 走入『历史』。 若说军事主导历史,实不为过。 军事力量,说透了其实即为『人力』,在中古以前的战争里,哪方的人多即为兵多,兵多便代表胜利。 因为那还是个以力搏力的时代,野兽的时代。 孙武改变了这一切,他与伍子胥一人治军人治政,竟使数百年来蜗居东南一堣,中原诸侯连瞄都懒得瞄一眼的弱小吴国,竟能够击败地广千里c号称大国中的大国~天下最强的楚国,致令中原诸侯承认吴国为春秋五霸之後的霸主。 前面说过,孙武并非後无来者。在孙武之後,愈来愈多人知晓了所谓的『兵法』,在儒墨道法等诸子百家之中,亦有『兵家』存在。 然则,在春秋时期,名传天下的知名学者,也不过孔仲尼c李聃二人,即使再加上『尊王攘夷』的管夷吾,也仅能代表儒c道c法三家而已。其余知名学说的代表人物,如名家之公孙龙c法家之韩非c墨家之墨翟,都是生於战国时期。 故以,战国时期才是真正『百家争鸣』的时代。自然,兵家也是在战国时期才名列百家之流。 孙武是春秋末期的人,他一生可不曾听说过甚麽诸子百家c战国七雄,自然也不会是这位兵家始祖让兵家正式列名百家之中。 那麽,是谁呢?是谁令兵家为天下人所知,能与儒道争鸣?甚至在战国时期大行其道? 是!便是那一位杀妻求将,从而使鲁胜齐;占夺西河,令秦不能窥魏;攻取大梁,断楚北进之路~一位在鲁则鲁强c处魏则魏盛c仕楚则楚旺,人称吴老虎的战国兵圣:吴起! 鲁胜齐,乃以弱胜强;夺西河,为拒险抗秦;而大梁则是一座号称『难攻不落』的坚城,在吴起之前,并没有人能将之攻下! 吴起的兵法,是艺术c也是传奇。 但其实纵观兵书,不唯孙子c吴子,及其後的三略c司马法c尉缭子c兵法二十四篇等等,其中叙说战阵之事篇幅都是甚少,而大多强调治国c知人c识地等等先行动作~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换言之,真正的兵法所教的,是『怎样作』,而不是『怎样打』。 因为那是兵法,不是武功秘笈。 兵法教的,乃是弱於敌可以抵之c平於敌可以胜之c强於敌可以歼之! 常人敌於知兵熟兵用兵之人,很多战役,都是未战已败。 如果让徐乞见到王道c宇文离初战赵仁通,气力最盛之时的模样,恐怕也会惊呼:吾不能轻胜之! 假若仲参并非亲自出手拖死皇甫望,而选择让中庸进行这项任务,中庸应该同样能够成功执行。 套一句君弃剑的话:聚云堂虽是目今天下间最强的组织,但我并不认为随意一位聚云堂门人,便有打败阿汴的本领。 如今的王道c宇文离,绝对已经超越了庐山集英会时的曾遂汴,君弃剑的这句话,用在他们二人身上,必然适用。 而反观聚云堂,留下来对付他们c含赵仁通在内的六个人,却并非堂中武艺精湛的弟子 若果一对一c硬碰硬,王道c宇文离一定打得赢! 但是,他们,打z不z赢。 交锋前几次,赵仁通c白戎分二人即已看出,如今他们若与王道c宇文离白刃相向,绝对讨不到什麽便宜!但赵仁通依旧自信满满必胜无疑,因为这不是力战,是兵战。 以兵法作战! 三竭之阵,取自曹秽论战之『一鼓作气c再而衰c三而竭』,第一阵虚耗其气c第二阵溃攻其力c第三阵崩击其心。 纵使实力成长惊人,但如今气竭力虚c连站着都成问题,且盼援无望的王道c宇文离,哪里还能有任何胜算? 再看看体验过鼎足之阵,而今正如惊弓之鸟的中庸,不也一样? 反过来说,聚云堂也懂得硬碰硬,但若要碰,也只会让『最硬的』去碰。 即是孙仁义对敌白浨重! 瑞思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阿重一向不擅长进攻,他不喜欢主动伤害别人。但若是防守时,阿重很强! 最起码,在战事纷扰c盗贼四起的中原行走这些年来,阿重的护卫从没有过一点差池! 可是如今看来,就算孙仁义一时攻不过阿重的防线,但只要放着不管,阿重颈部的失血便能使他不战自溃! 还撑得下去吗?还撑得了多久呢? 我该不该喊停手? 同样的问题,中庸也在考虑。 中庸当然也看得出来,白浨重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当白浨重倒下,孙仁义等人自然会将矛头指向自己。 他很快的思考着~我不是弃石c也不想当弃石!我岂能因君弃剑而死?难道主子是要将我逼反?不,这比让我当弃石更没有道理,主子向来就最讨厌叛徒!若我真的造反,不管投靠的是聚云堂或林家堡,我只怕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我要活下去c我要活着离开聚云堂! 我该怎麽作?白浨重守着大门,可不能期望他会放我过去。于仁在进到内堂去追屈戎玉,内堂必定有路!可我这位置离内堂门口太远了!除孙仁义外另外还有三人,那三人虽也盯着山门的白浨重,注意力却从未自我身上移开过,若我有所动作,引得他们三人攻上来,再来一次那天杀的鼎足之阵,我又如何是好? 有什麽办法,能让他们乖乖放我出门? 只要出了山门,我就能离开这该死活见鬼的衡山!君弃剑那小子已经让屈戎玉带走了,是死是活,可不算我的责任了! 是了!我真蠢!办法不就在眼前? 中庸浅浅吸了口气 要看好!有机会,一定有机会!聚云堂号称堂中无庸手,但也不是每一个都能与我匹敌!眼前这三人,便比李戎央差得多了,只要他们有一丝分神,我便有得手的机会! 趁着孙仁义又要攻上,另三名聚云堂门人目不转瞬的一刻,中庸发难了! 对象呢?对象是谁? 他当然不会蠢到再去对付聚云堂门人或白浨重,如今伤痕累累,他自认不能再与这些人为敌了。 他攻的,是瑞思! 一直坐在石椅上分毫不动,将中庸视若无物c相距只有丈许的瑞思! 将他围定的三名聚云堂门人都没有料想到,已形同笼中鸟的中庸还会反扑,一时意外,竟让他穿出包围圈;瑞思更无暇去注意中庸所为,竟已被他将双腕反扣後腰掌抵在背心上,才惊觉自己被擒了! 孙仁义面向山门,对中庸发难毫无所觉,仍自攻上;但白浨重尽收眼底! 白浨重一惊,分心了,来不及提剑自保,竟被孙仁义一剑刺穿右肩,右臂一软,青莹剑也当啷落地。 孙仁义也是一怔,白浨重居然像靶子般让他一攻得手,诚然大出意料之外。 「孙师叔,不好了!」一名弟子大叫,孙仁义这才反应过来,抽剑後退,再转身见到中庸擒住瑞思,即喝道:「发什麽呆?将他拿下!」 眼见三名聚云堂门人又要摆下鼎足之阵来伺候,中庸喊道:「区区劝你们最好别动!你们难道以为这回纥公主对你们无关紧要?人道聚云堂上下尽皆知兵,原来不过如此?!」 孙仁义等四人闻言皆是一怔~他们的确见到于仁在对瑞思的态度十分礼敬,那是何故?瑞思明明是林家堡的一员 孙仁义虽不是笨蛋,却也称不上多麽精明,一时仍想不明白,跟着他返回堂中的三名弟子亦然。但中庸的威吓却似乎也不是说说而已,眼见中庸一步步有恃无恐地逼上前来,正当其冲的一人忍不住让步退开了。 孙仁义也让开了两步。 但中庸仔细一看山门,怔了。 白浨重右肩捱了一剑,再加上右颈侧的伤口,右半身全已染血,但仍拾起长剑,纹风不动,据守山门 只是,抬头了,双眼圆睁直盯着中庸! 瑞思也见着了,她冷哼一声,道:「哼!中庸,你别以为拿我当挡剑牌就没事。你刚刚也看到,阿重的剑可比你要快得多!」 「那也是刚刚的事!」中庸回道:「看看他的伤势!他还能站多久?充其量只是困兽之斗!区区只需待白侍卫倒下之後,再脱出聚雲堂便成!」 瑞思闻言,也只能咬牙不吭一声。 对,阿重流血太多了! 中庸又前行两步,白浨重提剑了! 中庸见状,略作思索後,又道:「但区区实在很想早一刻离开这鬼地方!公主殿下,烦您开金口请白侍卫让路如何?这样,区区便能保证不伤您玉体一根汗毛!」 「你」 「你作梦?公主殿下,您可得好好想想,您是为了什麽投靠林家堡,又为了什麽而於此役作壁上观?若您殒命於此,後世於您及赤心之论正邪,恐怕也就尘埃落定了罢?」中庸一笑,道:「嘿~究竟死人是不会与人争论的。况且,无论此役是林家堡c抑或聚云堂得胜,少了您的支持,往後的路途也都有难处。您可别忘了,多拖一刻,赤心就从大唐国库多搬走些金子!自然,也让他在药罗葛移地健可汗面前更有份量了些!相反的,公主您就愈来愈是岌岌可危!」 多麽言之有理c甚至顺理成章?瑞思无话可答,白浨重提剑的手也只到半腰高,便不再上举了。 瑞思咬着牙,没吭声。 她很清楚,只要一句话,她一出声,白浨重一定会让路。 之後呢?只要白浨重一退开,中庸脱走已是必然,孙仁义等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必定重据山门。阿重善守而不善攻,假若攻守易位,阿重绝不能是孙仁义的对手! 接下来呢?接下来,会怎样? 瑞思的思绪乱了,她想不出来了! 这一仗,竟在不知不觉间,发展到了她无法预料的地步。 可恶!怎会有这种事?姓屈的丫头,你呢?你,还料得到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话 困兽之斗~之二 ; 山,会哭吗? 当它被打疼c打伤了,会吗? 如果会,山风c山岚c山崩,哪种现象是它在哭? 如果不会,这又是,什麽声音? 碰碰砰砰不断,是山被打的声音。 那一声声的『呜~呜~』,就是了 是山,在哭。 因为,它真的,被打伤了。 擎天巨木林。 一阵一阵,一声一声,山被击打着c被殴打着,它受伤了c它受创了!它的『骨骼』被一根根地打折打断c它的『皮肤』被一片片的撕裂疮痍!但它没有手脚,不能躲避c亦无法招架档格,只能不断哀鸣。 『呜~呜~』 每一声呜,都意味着它又断了一根骨头。 茂密壮盛的擎天巨木林,一株株桐生茂豫,都有着成年人无法合抱的粗壮茎干!但它们又毫无还手之力,一击c两击,尚能屹立不摇,但免不了枝桠星坠;三击c四击,则见茎干受损c根翻土外;五击c六击之後,即呜呜声起,轰然倾颓! 这只不过是两个人交手的结果! 景兵庆c陈玄礼! 陈玄礼在林家堡中计,将百名生死相随的弟子全给赔上了!他什麽都没有了,剩下唯一的愿望,只有找景兵庆报仇雪恨! 这样的念头,令他每一次出手皆搏死命,他原本功力便能与屈兵专匹敌,但自知如此尚且不足胜过景兵庆,数月来潜心苦修,只练一门功夫。 景兵庆一开始接过一招,便知对手功力大有进境,即不与硬搏,只顾闪躲。陈玄礼则是毫无留力,往往打不中景兵庆,即打在树干上,每打一下,便抓下一块树皮,抓得多了,连干肉也抓了下来!两人一攻一守,尚在林中追逐,身之所及,每一棵树都体无完肤!被抓得多的,树干被抓凹了个大洞,撑不住自个儿巨大粗长的躯体,即在呜呜声中,倾倒坠地。 景兵庆看在眼里,也不禁冷汗直冒! 这陈玄礼究竟练了什麽功夫,竟然如此蛮横!若给他抓上一把,还不连骨带肉都挖去了? 今日,衡山不幸! 不只是巨木倾倒,远处尚不时微微传来玄石堕地之声,景兵庆也听见了!擎天巨木林c玄甲乱石阵,这两个云梦剑派前人花费千年时光排成的阵势,被毁了!都被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股怒上心头,景兵庆深吸口气,跨步定足,回身击出一掌,便与攻来的陈玄礼对了一掌。 双方或许功力悉敌,但道镜的指力实在太过邪门,双掌方触,景兵庆即知不妙,立即尽吐掌力,又收神聚气,将击出的右掌握拳,化为坚石。 游梦功字诀:『坚』! 景兵庆功力深厚,乃世上首屈一指,其全力一击,天下间只怕无人可接!陈玄礼知道比掌力,诚然不是景兵庆的对手,感受到身躯受力,知道立刻会被震开,但追逐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景兵庆终於肯正面接招,若要卸力退避,那是万分不愿!当即咬牙又将右掌前引半分,拚着硬食其掌力受创,也要将他抓下一块肉来! 只不过,他抓到的是一块石头。 同时,一股巨力也沿着手臂c传到身体,身躯一震,竟被击退一丈多远,打得仰躺在地,吐血不止。 景兵庆也不好受,收回右手一看,手背上深深五条血痕,几可见骨! 邪门!实在太邪门了!景兵庆惊骇莫名,忍着右手剧痛,喝道:「陈玄礼!你究竟何处习得这门鬼怪武功!?」 陈玄礼颤颤地起身,又咳出口血,道:「它名唤『山王击』!」 「老夫没有问它的名头!」景兵庆怒道,重点是出处!竟能连他已聚气护体的拳头都被挖去了一层肉,他习武五十年,所知最强悍凶狠的大擒拿手:少林的『大力鹰爪功』,也没有这等力道! 「嗤呵呵~兵武双科天下第一的老狐狸景兵庆,怎麽着?你怕了?」陈玄礼举袖擦拭唇边的鲜血,笑了,嗤笑c冷笑。 景兵庆听着这笑声,感觉不对! 刚刚他吐出掌力,可丝毫没有留手!陈玄礼硬接这一击,还笑得出来? 景兵庆暗自潜心修炼十余载,功力才能与修习了完整游梦功的掌门师兄楚兵玄匹敌。楚兵玄能强引山水之力,使其一对肉掌搅铁如泥;景兵庆所练的只有半部,办不到这样的事情,但他练到不只让自己像座山,还能将山送到对方体内! 他只要与对手肉身相触时凝神吐力,便能将自己的功力打进对方体内,如此一来,除了一开始会受到的内伤之外,他的功力会很快在对方身体里某个部位开始凝结c凝聚,形成一块封阻对手气脉的石头。 气脉有阻,视其部位,轻者肢体难能动弹c重则封心阻血,置人死命。即亦,景兵庆这门『凝石掌』,也可以称作无差别点穴法。 这便是他用以打得连楚兵玄毫无招架还手之力的招式!他打了四十余掌,打得楚兵玄心血滞流,确定楚兵玄已无力循环内息化消气脉间的『山』才停手。这是他最强的杀着! 但这招有缺点,除一开始所造成的内伤之外,後续效果如何,景兵庆自己亦无法掌握。不过即使在最差的情况下,也能封对手一指之动。 景兵庆想,如今陈玄礼的身体必定已经有个部位无法动弹。我二人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若其中一方无法自由活动,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头,都会对胜负造成影响。陈玄礼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个部位不听使唤了,怎还笑得出来? 笑得如此有恃无恐? 莫非 景兵庆急忙举起右手,看着手背上被抓伤的血痕。 流的血是鲜红色,没错!会痛,也没错 痛不!不对!怎麽,有点痒? 「你太早散去聚於右掌上的气劲了。」陈玄礼笑了,又笑了。 景兵庆万分惊骇,再看四周,才注意到许多让陈玄礼给剥皮离肉的巨木,被抓去的部位竟发出了微微的焦味 这股气味,若是蓝娇桃或蓝沐雨在场,必定觉得很熟悉。 虽然味道没有那麽浓厚,但的确与云南毒窟之王:紫冠鳞虺爬过的草地所发出的味道相同! 景兵庆急忙凝气,封阻了右掌的血脉,粗重的喘气让花白胡子不住抖动,恨恨地道:「老夫没有想到,你!你居然会修炼这种旁门左道的邪功!」 陈玄礼仍然嗤笑着,笑了几声,之中又夹杂着咳嗽,应道:「若论阴狠毒辣,阁下才是当世罕见的奇才!以毒攻毒,有何不妥?更何况呵咳老僧原本便不是名门正派!现在,你的右手已不能用,我们只是扯平!今天!今天老僧要毁了你聚云堂千年的心血,以祭我诸弟子,再拖你下黄泉!」 景兵庆闻言一凛~原来,你也听到了 玄甲乱石阵与擎天巨木林不仅是聚云堂的护地阵势,更是聚集地灵c提升游梦功修为的重要处所!若无这两个阵势,聚云堂门人也不可能在十年之内,便修得常人须花费二三十年才能拥有的强横内功与巨山之力,其重要性实可谓无以复加!不提则已,一提景兵庆便怒不可抑,凝气仰天大喝:「仁在!仁义!你们到底在干什麽!居然连那几个毛头小子都处理不了,任彼等在我们的衡山上乱搞!」跟着戢指陈玄礼:「老夫这就将你送去与你诸弟子相聚!再进去处理那几个浑小子与不成材的门生!」 「正如所望!」陈玄礼亦道。 於是,山,又哭了。 zzz 「」石绯身躯一震,当啷声响,蓝牙白缨枪又落地了。 听到了!他听到了景兵庆的怒吼,那声音居然把他的手臂震麻了! 屈戎玉闻声回头,她自然也有听见,但必须当作没听见。她见石绯伫立原地不动,即返身拾起蓝牙白缨枪,殷切地问道:「你,还撑得住吗?」 石绯没有应话,只是左手几根手指抖动了几下,随後上臂彷佛抽搐般颤动了会儿,才提起手臂,接过蓝牙白缨枪。 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住呀! 「还剩两根是吧?」接枪後,石绯问道。 在喘息声中问。 「嗯。」屈戎玉应了一声,又往前行。 前一根石柱,石绯连出了三击才刺倒。总计一下,他在半个时辰内用右手使过九次捻丝棍,左手则是五次。 若是让其他人见到这情况,幸灾乐祸者可能会讥嘲他c兼爱天下者会同情他c也可能有另一类人会喝骂他。因为是身体一切的根本,谁都看得出来,石绯的双臂已等同是废了!若然再打下去,从此他的手臂只会是装饰品,便像是挂在身体两侧的两条大腊肠。 右臂仍然粗肿僵硬,左臂还能动,却也抽搐不止!屈戎玉很清楚的知道,石绯再打不出捻丝了!如果她还有良心,实该劝石绯停手休息。 相反的,若果没有良心,则该催促前行。 她没有,两种都没有作,只背着君弃剑自顾走着。 她也变了,以前,她怎可能会去管一个吐番人的死活? 石绯也没有吭声,跟在後头走着。他的手臂已动弹不得,只能勉强弯曲着手指,把蓝牙白缨枪『挂』在掌中。 还剩两根了!最後两根了!撑过去,我一定撑得过去! 我要走过去c我要闯过去!我们一起经过了那段危机四伏的时光c超越了荜路蓝缕的艰困,从一开始只为兴趣而练武,至今竟来到了我原本连作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境况! 林家堡对聚云堂?这在以前,只会像是故事c只会是过去的传说,总是被浮夸渲染c添油加醋地传述着!而我也傻傻的听着,反正只是故事,不干我的事。 不过,有时候我会想,在很多故事里,战败的一方除了一开始就技不如人~也可能是计不如人~之外,实际开战後,许多时候或许只要多撑一口气,被神圣地传颂的胜利者,可能就换人了! 是的,一口气,就是传说与丑角的差距。 一口气。 是的,一口气!我还能呼吸c我还会喘气。 我还会动! 争一口气!再多吸一口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话 困兽之斗~之三 ; 第十二根石柱。 屈戎玉停下脚步,回头,见到的是石绯一步一顿顿一喘,那号称举世最锋利的蓝牙枪头,也被他拖在地上曳行着。 另一个脚步声,于仁在的脚步声,已不再忽远忽近,而是持续着近逼着。但也或许是因为玄甲乱石阵已被破坏了十一根石柱,阵型大乱,即便身为聚云堂主的于仁在,也无法立即看透变换後的新阵势,故脚步声来得不急,显得沈稳而沈重。 石绯走得虽慢,也终於拖着步伐来到第十二根石柱前。 屈戎玉见他颤着手臂提起枪杆,不禁说道:「你先休息一下!」 「不!」石绯立刻回答:「我我好不容易,有了实感!我我们只要跨过这一步c闯过这一关,就能成为天下第一,是不是?」 我们正在争夺天下第一,是不是? 屈戎玉轻抿下唇,点了点头。 石绯一笑,道:「那很好,我更不能停下来!」 眼见石绯提枪摆起架势,但左臂又一阵一阵地发抖,几乎连枪杆也拿不稳,屈戎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你已经是了!你已经作到前无古人的事情了!』 一个时辰之内,连出十四击捻丝,刺断玄甲乱石阵中耸立千年c坚过精钢的十一根天干之柱,世上再不会有人办到了! 但是,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必须先告诉你,击倒这第十二根石柱之後,玄甲乱石阵的阵形会全毁,师父立即就会出现在我们视野之内!如果你需要休息也只有现在。」 「那就,一股作气吧!煞!」 石绯低喝一声,握紧枪杆,旋臂出击,但随之『喀』地一声轻响,蓝牙枪头却卡在石柱之中,石绯一声闷哼也出不了,扑地便倒! 屈戎玉见状,一咬牙,将君弃剑放下了,赶上抓住枪杆,奋力抽出之後,就着石绯的样子,照打捻丝! 但她已试过了,她没有石绯那严苛锻链过的臂膀,她吃不下捻丝的反震力量!她打不出真正足以被称为中原三大绝技之一的捻丝棍! 这枪仍只刺了一半,枪头又卡在石柱中了! 只是,这次不一样,屈戎玉没有放手c没有抚臂喊痛 她咬着牙,抽出枪杆,再刺! 「倒下!倒下呀!」 屈戎玉呼喊着,一枪一枪地刺 石绯趴在地上,斜眼睨着,看到石柱被刺出的伤痕愈来愈大,痕痕交叠虽然不够威力,但屈戎玉出枪还是伤到它了! 忽然,有样东西滴到他的脸上。 石绯怔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血 屈戎玉咬破了嘴唇,石绯知道,她一定很痛!因为他自个儿刚开始学捻丝的时候,也是这麽痛! 是种手臂似乎要与身体分家一样的痛! 但不只!又不只!屈戎玉一定更痛得多! 石绯刚开始学捻丝时,每出一枪,便要休息上大半个时辰,屈戎玉没有呀! 这算什麽?算什麽争夺天下第一?哪有人是趴着当天下第一的? 我还能动!我的身体,还能动! 屈戎玉刺了五六枪,终於熬不住痛楚,蓝牙白缨枪当啷落地,石绯立即屈膝撑起上身c跟着拾起枪杆,道:「可可以了!我呼呼我休休息够了!」 再一点 还差一点了! 石绯左手持枪起身了,却迟迟未摆起架势。 屈戎玉看在眼里,她很清楚,怎可能够了? 石绯又喘了几口大气,他没有摆起架势,却不是在休息c不是在发呆。 他的右手,一抖颤 手指头也一抖颤 有!还有!还有一点点知觉! 一寸一寸地举起手臂,一点一点地搭上枪杆,石绯双手持枪,终於摆出了刺击的动作,但只是传统的枪术刺击c却非捻丝棍。 石绯半闭着眼,呼气渐缓c渐稳 他们,教过的 徐帮主教过我刺击术,最单纯c最有效的刺击术。 黑桐前辈也教过,『至弱点』 举世之物,皆有至弱点,只要能找到它c打中它,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便能收到极好的效果! 如今,石绯才终於想起黑桐曾经教过他这些从来没有用过的技巧。 但石绯忘了,在同一天中,黑桐说过的另一句话。 『若是日後碰到云梦剑派,最好避着点。』 现在,要避也来不及了! 感觉得到吗? 闭上眼,你还能知道身边有什麽吗? 石柱?很多石柱? 那麽,你能描绘出它们的形状吗? 是的身左那一个,人型而立,身高也同人,几乎便像是个人;身右那一个,棱角分明c凹凸不齐,直比凤梨皮还难看;左前方那一个,高耸巨大c伸枝展翅,活不像个石头,便说它原本是棵树我也信了! 你的目标呢? 目标?它光滑而完整,底宽而头细,像根竹笋 光滑?它还是光滑的吗? 不,被我和屈姑娘刺过几枪,它的皮裂了,不光滑了! 那麽呢? 那麽,它就只是 只是? 只是一根受伤的竹笋! 一刺! 转枪! 横抽! 竹笋发出细微的霹呖声,那是一种 裂开的声音! 唰~沙~ 竹笋,变成了笋片! 屈戎玉惊讶地瞠目结舌了! 随着笋片散落一地,地面,震了一下。 很细微,没有人注意到。 石绯睁眼,抬头,也怔了一下。 盛阳不再,忽然之间,天阴了。 仔细一看,头顶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蔽天枝叶。 擎天巨木林? 相连成壁的石柱外,分明便是擎天巨木林! 「这是怎麽?」石绯呆然了。 屈戎玉镇静心神,答道:「十二天干之柱全毁玄甲乱石阵,完了。你看。」她伸手指向石笋後方c石道尽头,道:「那是,始源之碑。」 石绯定睛一瞧,的确见着一块碑,很突兀的碑。 玄甲乱石阵中的石柱,如上所叙,或人形而立c或光滑如圆柱c或怪石嶙峋c或伸枝展翅,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只有这块碑一块高丈许c宽六尺余的方型石碑,它长得太完整了! 完整得,与玄甲乱石阵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玉儿~~~!!!你都作了些什麽!?」 一声怒喝,将屈戎玉与石绯都吓着了。 一回头,正如屈戎玉所言,数十丈外的石道远处,于仁在的身影出现了! 更不打话,石绯提枪c屈戎玉背起君弃剑,便往始源之碑奔去。 「这是第一块,也是最後一块!」屈戎玉说道。 「第一块?什麽第一块?」 「它是玄甲乱石阵的始源,也是」 「也是?」 「云梦剑派的始源!」 石绯一怔,来到碑前,才见到碑上有字。 这麽大一块碑,字却刻得很少。 战国兵圣吴起之首葬於此处 鬼谷子 石绯傻了,这是吴起的墓碑? 云梦剑派创派祖师吴起的墓碑 屈戎玉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zzz 战国兵圣,吴起。 一个杀妻求将,为弱鲁败强齐;攻取西河,使魏能阻大秦;袭夺大梁,陷落天下第一坚城的将领;一个使兵家列名诸子百家之中的兵圣。 吴起在使鲁败齐之後,投奔魏国,得魏君文侯赏识,在攻下西河之後,任命为西河太守,数度击破秦师。魏文侯薨,魏武侯继位,自领大军并使韩赵结盟,共同攻楚,魏武侯为主帅,以吴起c公叔痤为左右将,攻击大梁城。而吴起却令韩军取道武关南攻c使赵不向南,而向东取齐,严重破坏了楚军联齐抗三晋的策略,也使得楚国大军必须一分为二,同时防备魏c韩之进攻。这令到大梁成为孤城,无援可盼。但即使无援,大梁也号称天下第一坚城,城中守军十万c粮粖可支用三年,虽是孤城,却也同时使得魏军犯『大军久悬坚城之下』的兵法大忌。 魏武侯与公叔痤都为此极为忧心,又不可置信的眼睁睁看着吴起攻下大梁。 吴起乃是令门客扮作客商,潜入城中,内外呼应,一举破城! 说来容易,但若非吴起有容纳百川之心,收留偌多门客,又怎能有足够人力攻破城门?进城之人太少,只怕一起事,便会被城中守军全灭。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随之,魏国政变,魏武侯逐走吴起,吴起逃亡至楚,为楚悼王修政养军。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吴起藉着巡视国境的方便,来到云梦泽南的衡山。 他从魏国出逃时,走得匆忙,只带上了两个心腹门客,东郭狼与赵阳生,其余全被魏武侯所杀。来到楚国,幸得楚王信任,又重新建立了势力。吴起深知人有寿命,一个人的智慧终究只能用到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之时。他不能只养门客,更需要有『门生』。 此时的衡山几乎可称为蛮荒之地,吴起判断:这里的人都是平民,不带有楚国朝廷的政治立场,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信谁。他们现在学了我的兵法,便能成为我的助力,即使日後另投他国,在我有生之年都还不能威胁到我。至於我死之後,天下只会更乱,会更需要我的兵法!於此招纳门生,正合所宜。 因此处位於云梦泽南,便名为云梦派。又立堂於衡山之上,处於云雾之中,故曰聚云堂。 当吴起领楚军攻魏之大梁时,楚悼王薨,昭雄谋取吴起,『丽兵於王屍』。 吴起被射死,昭雄下令,将吴起处以车裂之刑。 吴起被分屍,昭雄不许任何人收屍。但吴起的首级莫名奇妙不翼而飞了。 东郭狼,吴起门下首席门客。 日後,化名为鬼谷子。 他来到聚云堂,立下这一块『始源之碑』。 吴起之碑。 zzz 「玉儿,你敢!?」于仁在大吼着。 如此大逆不道c欺师灭祖之事 你敢? 石绯虽非汉人,也知五伦纲常,他震愕地看着屈戎玉,道:「这就是最後一块?」 屈戎玉没有回应。 还需要怀疑? 「动手吧!」 石绯咽了口唾沫~走到这一步,不能回头了! 提枪,刺! 至弱点! 但这块石碑与其它玄石又有不同,一枪刺下,虽出现裂痕,却未倾倒! 「再刺!」屈戎玉喝令道。 石绯依言拔枪,但手掌一滑,枪杆没拔出来,双手却垂下了。 石绯怔了,屈戎玉也怔了。 没有了 「没有了」石绯颤颤地说道:「没有了」 「我的手没有感觉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话 困兽之斗~之四 ; 屈戎玉放下君弃剑,拾起蓝牙白缨枪,即返身面向吴起之碑。 于仁在远远地也见着了,立即喝道:「玉儿!你可知这代表什麽!?」 屈戎玉闻言,身子抖了一下,立即便紧咬着嘴唇,举起枪杆,落下 看到这一幕,石绯有点傻了,虎躯禁不住一阵震动 该不该与云梦为敌?这一点,身在南宫府时,王道c石绯c宇文离c白浨重四人便不只一次的争论过。 云梦剑派很强c极强,这大家都知道;如云又如雾的归云晓梦是镇锦屏的克星,他们也知道;以当时的林家堡对敌云梦剑派,无异於以卵击石,他们更是了然於胸! 那,为什麽还要打? 王道认为,聚云堂为自身利益而反噬同门,罪不可恕!便只是为报回梦堂协守林家堡的恩情,这一仗便该要打! 宇文离挥着刀c白浨重拭着剑,一时都没出声。 石绯则说:我想试试看。 「试什麽?」王道问了。 「毫无疑问的,聚云堂是当今天下最强的组织,我想试试,我们林家堡,能和他们对抗到什麽地步!」 宇文离笑了:「看不出来,你这小子也颇好战。」 是好战吗?石绯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就是有股冲动,想试试! 想打这一战! 白浨重淡淡地说道:「要打,就要赢。」 要打,就要赢。 如果打了,却打不赢,那就如同被盗贼闯入的富户。 将会,什麽,都没有了。 所以,要打,更要赢! 王道重重地点头附和:「对,要打,也要赢!」 这一句话之後,四人都沈默了。 既决定要打,也认为必定要赢,但,怎麽赢? 刚学会走路c而且还跌伤了膝盖的孩童,怎样才能在赛跑中胜过一个轻功好手? 很简单,让那个轻功好手绊倒c再让孩童飞起来,冲向终点! 但谁有这种能耐?谁能绊住聚云堂?谁能让林家堡得到飞跃性的成长? 石绯也略知兵法,他心里明白,想让对手在竞赛中无法发挥实力,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作出使对手惊讶的事c意料之外的事。 即所谓『多算胜少算』。 只是,又有谁能让聚云堂惊讶?聚云堂上下皆知兵熟兵,比兵法,那是比赛跑更可笑的比试! 即使是君弃剑也不行!因为他这目标太大了,对方无时无刻注意着他的动静,他一个人,实在无法让聚云堂产生错乱。 「瑞思呢?」石绯开口了:「你们觉得她会怎麽作?」 宇文离耸肩c白浨重摇头。 比起要让聚云堂感到意外,让他们俩人意外,可容易得多。 换王道问了:「屈姑娘呢?她精灵得可怕,如果是她的话」 「你确定吗?」宇文离道:「她终究出身云梦剑派,你确定她会帮我们?」 王道怔了一下,这个问题,一时真的无人可答。 半晌後,石绯道:「但是她又一直和我们同进退,至少和叶敛同进退,不是吗?就连林家堡重建落成的宴会,也是她主办,而不是叶敛。况且叶敛说过,只要他不能再战,就全听屈姑娘的」 白浨重附和地点头,他记得这句话。 换句话说,他们都承认,叶敛非常信任屈戎玉。 「如果是她的话」宇文离停顿了会儿,苦笑了一下:「可能吧。」 可能什麽?可能背叛叶敛的信赖? 可能背叛师门? 更可能让聚云堂大吃一惊? 可能,都可能。 「那麽,要赌吗?」石绯问。 「这不是我们决定的。」白浨重拭完剑,起身道:「可以了,继续吧。王道,换你了。」 王道闻言,提起浑元阴阳,即与白浨重对面而立。 练剑。 宇文离抓起身边的两条粗麻绳,说道:「绯,你觉得叶敛会被屈戎玉背叛吗?」 「我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宇文离笑了笑,言毕,双臂使力,拖着麻绳,另一端各绑死着一块有三百余斤重石块的麻绳,走了。 他每天总要这样在南宫府内绕上二三十圈。 是的,我们也不知道。 石绯懂了,离哥没问完。 『你觉得叶敛还是会那麽相信屈戎玉吗?』 会的,石绯直觉认定,会的。 因为,不管是以局内人c或旁观者的角度,石绯都认为,如果没有屈戎玉,叶敛只怕早就死了十次。 『那,他就会打下去。他也在赌,赌屈戎玉是不是会把聚云堂绊倒;也赌林家堡c赌我们是不是能飞起来』 『所以,继续,继续练罢。为了,让我们自己,飞起来!』 『这也是我们唯一能作的。』 叶敛能作的,便是让自己成为主要目标,完全吸引住聚云堂的目光,让聚云堂忽略了我们 而今,走到这一步,我们尽力了,尽全力! 为了保住林家堡c为了胜利,我们尽全力! 叶敛!你看到吗? 我们都没有让你失望,她也是! 你赌对了!你知道你赌对了吗? 站起来,看一看吧! 看看她,一枪又一枪,让自己成为一个背帮弃派c欺师灭祖的人 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忠不孝无所有的人! 如果,这一仗不能打赢,我们究竟是为什麽? 我们究竟还剩下什麽?能剩下什麽?! zzz 祖师爷,对不起 师父,对不起 元师叔,对不起 各位师兄弟们,对不起 爷爷 对不起! 虽然我们是诡计多端c无循常理的兵家 虽然我们是不守褥节c妄顾礼法的兵家 但你们教过,我没有忘记 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忘本。 人,可以狂妄自大,但要尊师重道。 人,可以破旧布新,但要谨守五伦纲常! 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但是我我也好挣扎 是的,我一直期望着,林家堡不要和聚云堂打起来,不管是为了哪边好,我都不希望这两方人打起来。 我以为,回梦堂与丐帮也曾经仇深似海,而能言归於好,聚云堂与林家堡为何不行? 我的理智一直告诉我,师父没有作错c景师叔祖没有作错!他们一直在替你的理想作实践,是不是,爷爷? 虽然,手段可能真的激烈了 但是,爷爷,您也曾经教过我,兵家,要从大处着眼,对不对? 我从大处着眼,所以我回到聚云堂了。如果聚云堂打天下会需要我,我会竭尽所能。 因为,这是爷爷您的理想,真正的实践。 您来不及作到的事,孙女儿会替您作到! 而且,只要我待在聚云堂,师父就不会那麽忌惮林家堡。这样很好,一石两鸟 可是,他却来找死,不只一次,还来了第二次 我好生气,真的好生气!他真的是驴蛋,居然全然不懂我的用心! 天底下哪来这麽笨的人?我是不是看错人了?爷爷,您是不是看错人了? 可是我却又有点 开心。 因为,我好像,成功了。 他是个驴蛋,不折不扣的驴蛋。 一个,愿意相信我的驴蛋。 原来,他不是不懂我,只是要披露一件事实,要我再一次作出选择 而且他知道我会怎麽选 他真的懂我! 虽然那时候,我还有点挣扎;看到师兄弟们丧命,我还是会不忍心 但是,我当时确实倾向,要走上他替我决定的道路。 而不是师父那一条。 然後,我看到他,一次一次的在央师兄的攻击下站起来 石绯c白浨重,居然也还肯听我的 不只是驴蛋,他们还愿意相信我! 我知道,我感受到了。 我很爱这个虽然弱小,却很顽强c纵使困苦,也很合作,而且众人彼此信赖,不讲心机的组织。 我很爱这个由我和他们一起创胼手胝足建出来的组织。 我很爱林家堡! 我知道,兵家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因为有相信,才有背叛。 但是,他们相信我,我看着他们把命交给我。 那麽,我也要作出回应。 今天,我不当兵家。 今天,我要告别兵家。 告别云梦剑派。 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 爷爷,对不起 或许,我辜负了您的教导。 违反了您的期望。 我不敢奢望您会原谅我。 但是,我真的,真的想和他们一起走下去 活下去,走下去。 而今,这是我,唯一能作的 倒下吧 求求您,倒下吧 祖师爷,大逆不道的徒孙,要请您倒下! zzz 石绯看着,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c也听着 看着枪杆沿流着屈戎玉磨破的掌心血;听着她一枪一声声一泣 「倒下呀倒下呀倒下呀!!!!」 始源之碑c吴起之碑,也被凿出洞来,愈来愈深c愈来愈大 「倒下呀~~~~」石绯亦不禁喊出声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 「你们这两个兔崽子!!!」于仁在怒吼着,一回头,仅在十余丈外了! 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 「把枪插进去!让开!」石绯猛地一喝,屈戎玉也吃了一惊,同时再也吃不住痛,双掌自枪杆上滑落,蓝牙白缨枪卡在始源之碑里。 石绯立即跨步,以身体将屈戎玉推开,跟着一跃起身,狠狠一脚往枪杆末端踹了下去! 倒下呀!!! 枪头,刺了进去 透了过去! 裂缝,在一阵阵霹剥声中,扩大c扩大 求求你,倒下吧 倒下!倒下! 倒下 吴起 始源之碑 在此,我们 永别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十九话 困兽之斗~之五 ; 衡山脚下。 赵仁通才刚冲出一步,後头白戎分忽叫道:「赵师叔!且慢!」 赵仁通猛然止步回头,竟见着数十人一迳奔上前来,见其装束,全是江南二十一水帮的汉子。 赵仁通愣了一下,而後,嘴角不禁微扬。 江南二十一水帮不是该在湘江四十六曲流就打退堂鼓了吗? 是变数吗?或许是但赵仁通丝毫没有动摇,彷似依旧胜卷在握c又像是早在意料之中 水帮帮众们来到近处,领头人觑了瘫坐在地上的王道c宇文离二人一眼,而後向赵仁通拱手一礼道:「阁下应为聚云四仁之一罢?愚为太湖水帮许英石,於此见过。」 果然!赵仁通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本派压制江南c聚合军旅的计划,第一步的紧要处,就是让玉儿说降太湖许英石。前些天于师兄才有信来,道是玉儿已发函太湖,邀许英石至衡山一会 如此说来,许英石此来,确乎是友非敌。 「赵仁通失礼了!」赵仁通亦拱手回礼,跟着问道:「此间便阁下领帮众前来麽?其余二十一水帮的朋友可有来者?」 「有。」许英石道:「愚原只领二十名弟兄c驶四只舱船前来赴约,然路经洞庭时,洞庭四帮的弟兄怕衡山此行凶险,当即各调了一只楼船与五十名弟兄与愚一同前来。但至湘江回梦堂地界时,洞庭四帮的四只楼船,竟全无端地触礁沈了。弟兄们道此必是聚云堂诡计,劝愚权且退回。但既是屈姑娘有事见用,愚岂有惧事之理?便相劝洞庭四帮的朋友返回,只领本帮弟兄赶来衡山。」 赵仁通闻言一笑,回头瞄了王道c宇文离二人一眼。 他二人原本因气血过涌,面色潮红,如今已讶得张口不能言,活似见鬼 怕得连『救命』都喊不出来的那一种! 援军,来了。 但却是聚云堂的援军! 这有救吗?这还能有救吗? 即令君聆诗来,这还能有救吗? 即令诸葛静c阁罗凤在,还能,有救吗? zzz 「王道,你还能动吗?」宇文离呼了口大气,问道:「还能打吗?」 「你想要」 「或许,我们真的赌输了吧。但是,我很讨厌很讨厌认输。」宇文离提刀c起身,而後扭动颈子c甩甩臂膀,道:「我还能动c还能打!你呢?」 王道仰头看着,宇文离左臂被刺了一剑,鲜血依旧源源冒出,还有腹部的伤口,虽然锁肌止血了,但衣襟的泛红却仍缓缓扩大着 「我也,不想,输给这些人!」王道吼了一声,像是要给自己打气,蹦地一下跳了起来。 赵仁通发觉了,回头盯着两人。 真是 顽强呀! 弱小,却很顽强! 赵仁通即回头向许英石道:「许帮主且莫出手,待赵某与众师侄宰了这两个杂毛,再与许帮主一同上山。」 许英石答应了,赵仁通朗声向众师侄道:「此二人已气力不继,无须再浪费时间!摆第三阵!」 王道c宇文离纵是已有决死之志,闻言亦不禁一怔。 还有阵? 有,当然还有。 聚云有四阵,对付中庸使上了第一阵『鼎足』c应敌此二人则用了第二阵『三竭』,尚有二阵未用! 聚云堂下五名戎字辈弟子见说,尚在休息养气者亦纷纷起身,分定五位,围住了王道c宇文离。 宇文离见状,移了两步,与王道背门相抵。 纵使不懂五行八卦c军势战阵之人,一看这站位,也知道要糟! 若说『鼎足』c『三竭』为消耗敌人士气c战力的阵形,这第三阵,恐怕就是用来包围c歼灭的阵形! 「上!」五人中领头的白戎分一喝,当先冲上! 正当其冲的王道见白戎分来势汹汹,立即举剑,正待与对手过招,但手臂一软,浑元阴阳竟提不起来!还未及出声,左上臂便已被开了一道口子! 几乎是同时,身後传来『当』地一响。跟着,右手边一人又冲了过来,王道使尽余力,勉强举剑,侥幸挡下一击! 这一击才刚挡完,身後又有『唰啦』一声长响,跟着,又听到一声『沙』。 然後,背门传来很明显的感觉,宇文离止不住势,向前倾了一步! 怎麽了?离哥怎麽了? 还有空担心吗?面前一人又冲来了! 一样的路线,一样的攻势!老套,很老套,但是 气力放尽的他明知对手想攻哪儿c怎样攻法,却丝毫无能反击! 又是一声当,这回轮到王道被击退一步,又与宇文离背门相抵了。 接着,第三轮c第四轮 还是一样的路线样的攻势!聚云堂下五名戎字辈弟子,仅是不断轮转移位c相互交纵,以王道c宇文离二人为中心交织着路线,彷如只是自行练阵走位,仅在经过时发出一击,这一击未必多有威力,但攻势不歇c来向也多,就如此令人难以招架! 这两人完全变成靶子c变成练阵的工具! 许英石身为局外人,他看清了,这阵形并不复杂c也不难懂 就只是五星连环,五人各别移动,移动,加上攻击,然後穿越 单纯!很单纯的突击! 但是,若身在阵中之人,不断遭到五人连环攻势,却完全无法反击!无法应对! 一般来说,人面对无知的事物,才会害怕。一旦探清了底儿,便不会怕。 此谓:『无知而惧,知而能敌』,比如怕鬼。 但有另一种情况是:不懂,也不懂得怕。 人都有自妄心理,只知聚云堂很强c极强,强到什麽地步,没个底儿,就会以为自己也不会输。 此谓:『夜郎自大』。 但亲眼见着,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真正的 实力差距! 聚云四阵,之三~『轮转之阵』! zzz 忽然。 停下了。 轮转之阵中的五人,有一人跨步不稳,踉跄跌了一跤,此阵原本轮转不止,五人相互移位,紧随其後的一人亦未及止步,被绊倒了。白戎分见状,立即喊道:「歇阵!」便与另两位师弟一同停下了。 宇文离c王道已在阵中被打得伤痕累累,全身创口不计其数,还未搞清楚是什麽状况,唯一能作的事,便是喘气,不断喘气 但心里有同一种念头。 『死定了。』 『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阿离c王道,撑下去!」 撑撑什麽呀? 根本就完全打不过,又不可能有援兵!即使有,也是敌人的援兵,再撑下去,又有何用? 我们还以为,聚云堂众也是人,只要苦练c蛮练c往死里练去,终能有一丝希望!原来,都是异想天开! 这世上,没有奇蹟,却真正存在着不可踰越的高墙 「撑下去!我们要作的事,都还没作完!钱柜c崔旰c赤心,都还活得好好的!」 「梅老大c师父」王道喃喃念着。 「哈哈是,是啊老婆,还在等我」宇文离呓语般言道。 「分儿,怎麽回事?」赵仁通喊道。 「赵师叔,有人发暗器!」阵中五人已聚在一起,查看失误的同门状况,才发现他胫骨上被打进了一枚铁钉,入肉深达五分,连腿骨都被射穿了! 「暗器?」赵仁通怔住了。 可能吗? 这可能吗? 如果 你们需要奇蹟 「撑下去!」 这声,很近c也很熟悉。 王道猛地抬头,喊道:「九姐!」 宇文离闻言一呆,回头。 看到了吗? 看到奇蹟了吗? 曾遂汴c李九儿! 此二人直奔向前,绕过赵仁通与水帮帮众,到了王道与宇文离身边。 谁说不会有援军? 「站起来!」李九儿喝道:「一样是镇锦屏的传人,老大才不会像你们,露出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是是!」 王道c宇文离以刀剑为杖,撑着,站起。 还行我们,还行! 赵仁通真的惊愕莫名!他看得清楚,曾遂汴c李九儿身上也有带伤,这证明他们必然与王仁政交过手!既是如此 「怎麽可能!你们怎麽可能会」赵仁通怒目圆睁,喝道:「你们怎可能逃出王师兄剑下,来到此处!?」 曾遂汴右眉尾的血迹已乾,双眼亦瞪得老大,道:「呿!你说中了,好个他妈的云梦剑派,我们真的打不过他。」 「那你们又」 「我们打不过,不代表没人打得过!」李九儿打断道:「黑桐前辈来帮我们了!」 黑桐黑桐? 木色流? 「赵师叔,小心!」白戎分忽然叫道。 赵仁通一怔回头,只见到一道紫色身影扬扬起舞,递剑刺来,一惊之下,立即退了两步,退出剑圈之外,但身左又随即来了个圆滚滚似如球般的物体,这颗球忽地生出手臂,赵仁通立有警觉,提气护身,球的一掌同时打上了他的胸膛! 啪地一响,赵仁通虽已凝气,却也被这一掌打退七八步才停下,并呕出一大口鲜血!那颗球势则无止,一迳滚到了九汴道离身边。 宇文离看得分明,喜道:「史丹!你来了!」 「那当然。」史丹尼笑道:「木色流,是林家堡,永远的朋友。」 木色流! 白戎分见赵仁通呕血不止,不禁大惊~赵师叔在同门之中,武艺虽称不上精湛,但也绝非泛泛,其游梦功造诣顶多略逊於王师叔一筹,亦是堂中一座大山,怎可能被人一掌打得身负重伤? 「你最好,别再动。」史丹尼转向赵仁通道:「我木色流的养生道诀c玄气内劲,可不会输给,你们的游梦功!」 另一边,阮修竹舞剑过後,似乎气力不继,并未能赶到一处,许英石也未闲着,立即喝令帮众将阮修竹团团围定。 曾遂汴见状,即喝道:「许英石!太湖水帮未免太随便,林家堡一役为我助,此时却要帮上聚云堂?」 许英石冷哼一声,道:「屈姑娘的意思如此,怨不得我。」 李九儿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望王道与宇文离。 屈姑娘屈戎玉的意思?难道,叶敛赌输了吗? 屈戎玉最终,决定站在聚云堂那一边? 宇文离只呆然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曾遂汴c李九儿骇然对望。 他们很清楚,大家都知道。 没有屈戎玉,他们不能打这一仗! 「哈哈哈哈哈」赵仁通歇了几口气,忽尔大笑道:「来又怎地?你们来又怎地?你们识得奇门遁甲麽?你们过得了擎天巨木林c玄甲乱石阵麽?你们终究只能在这枯等,等着于师兄将君弃剑的首级丢下衡山!你们再努力,终究到此为止!」 汴九道离,加上史丹尼,听得面面相觑。 根本差距? 实力的根本差距 真的,有这麽,遥远吗? zzz 当此之时 忽然,衡山,震动。 大地为之摇晃c山间有呜嚎之声,近至聚云堂中的中庸c孙仁义,远至衡山脚下的一众人等,再无一站得住脚,全给震得跌坐在地。 可谓,天摇地动! 擎天巨木林更是受害极钜!地脉丕变,致令深根埋土的千百巨木无依可附,呜呜声中,十倒七八! 纵以景兵庆c陈玄礼之见识艺业,遇此大变,亦难掩惊骇之色,一时停手罢斗,自顾闪躲坠木不暇。 山脚下诸人更是惊异莫名,各各骇然对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这一阵地震,直摇了数十息才停,跟着砰轰几声大响,在山脚下也可见到,衡山塌了一角! 见此情景,王道c宇文离皆不禁想起一件往事 好像呀 叶敛的成名战,夜袭摧沙堡! 莫非! 「他们成功了!!!」王道奋然叫道:「他们,战胜衡山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话 冀望湘江~之一 ; 听见王道的喊话c见到衡山塌陷一角的漫天烟尘,从曾遂汴到史丹尼c赵仁通到许英石,尽皆傻眼。 他们的确都想到了摧沙之役,这一场参与或亲眼见过的人都只在少数,但在丐帮与北武林盟的大肆渲染下,『君弃剑』因而扬名於世的战役。 「怎麽怎麽可能!!」赵仁通惊怒交加,道:「我聚云堂衡山岂是吐番摧沙堡可比!?就凭君弃剑一介驽子,怎麽可能!?」 「或许,你说得对。」众人尚在目瞪口呆不知所以,李九儿则压抑了情绪,说道:「衡山聚云堂,不是吐番摧沙堡能比的,就凭叶敛可能再加上阿重和绯三人,我也不认为他们作得到。」 「正是!正是!」赵仁通闻言笑道:「这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凑巧此时发生了地震咳!」 李九儿道:「不,也不会是巧合!我说了,只凭叶敛c阿重c绯三人,可能真的作不到但若是」 听了李九儿的话,在场诸人也都自呆若木鸡的境况中回神了。宇文离即接腔道:「你是说,虽然他们三人也还不够,但若是叶敛赌赢了,就有可能?」 李九儿没有回答,她不敢回答。 叶敛到底有没有赌赢?屈戎玉的最终决定究竟是什麽? 这太紧要了!如果叶敛赌赢了,他们才有再战的理由和能力!若答案为否,那身在山脚下的他们,也只剩两条路能选。 投降,或者是全灭。 「许帮主,你说呢?」李九儿沈默半晌,最终转向许英石道:「我想你或许有答案?」 许英石一时愣住了。 他望着山上的尘埃渐渐落定c又想到那一封信 是屈戎玉所写的,不会错,绝不会错!信里很笃定c也很诚挚的邀请他来到衡山相见,这也不会错。许英石虽非出生书香世家,但也颇晓诗书,那封信对他而言,真乃见信如见人,自收到之後,一直贴身带着,每天总要看上十几二十次,字里行间的意思,那是绝错不了的! 虽然邀会衡山的真正意图,信中没有明说,但许英石猜到六分了。因为信中言词十分礼敬大方,这不是『私信』,是『公信』~为公事而来的信。聚云堂还会有什麽公事呢?那自然是逐鹿中原了。 这封信才到衡山不过十天,他便已领着麾下帮众来到衡山脚下。难道这十天之中,还会有什麽变数不成? 会让屈姑娘不再继续协助师门聚云堂的变数 变数? 「君弃剑那厮果真在山上?」许久之後,许英石终於开口,没有回答李九儿,仅是回问了一句。 宇文离应道:「没错,他在我们眼前上山的。」 「他是,不请自来的吗?」许英石又问,对着赵仁通问。 赵仁通哼了声,道:「本堂没有理由要找他来衡山!」 看到赵仁通的态度与言词,任谁都可以十二万分的肯定,君弃剑上衡山,即无异羊入虎口。 这麽说来不是为公事? 那,是为 私事? 为了 屈姑娘? 他为屈姑娘,上衡山送死? 『我知道,他有多爱护那尚未谋面的乾妹妹,这是一种毫无机心的关怀。』 『我有点想,从他身上得到像对诸葛涵那一般的关心。』 『我努力的黏着他c帮助他c支持他的一切行动与决定,盼着有朝一日他也离不开我』 难道说 屈姑娘,你 成功了吗? 你要到了你所想要的? 如果是这样,那你你是否会 为他而背亲弃义c离叛师门? 「姓许的!你让人围着我,攻又不攻c散又不散,你到底想怎样呀!?」 忽然,二十名水帮汉子之间传出一阵嚷嚷,阮修竹的声音。 许英石一怔,回首扬臂道:「散开,放了她!」 赵仁通也愣了一下,道:「许帮主,你这是何意!?」 「赵兄,愚失礼了,先行赔罪!」许英石说着,即拱手向赵仁通致了一礼,道:「但是,愚非得要亲眼看看!」 「看看什麽?」 「愚要亲眼看看,屈姑娘的决定!待愚确定了屈姑娘的意向之後,不劳阁下开口,愚自会与本帮弟兄替贵堂剿了这群杂毛!」 我想通了。屈姑娘,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能力! 我相信,如果是你,便有可能令天下五岳之一的衡山崩陷! 这一阵地震,真的会是你的杰作吗? 我要看看!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赵仁通闻言,真个气得睚眦欲裂,几欲当头赏许英石一剑!但於身於智,都不允许他这麽作。 在身,受了史丹尼一掌,实令他心血翻涌c经脉不顺,无论如何不能提气出手攻敌,否则恐将惹得气机逆流的危险。 在智,以情势而言,如今山下六人,含己在内,已伤二人,仅剩四人能够作战,如此一来,对上曾遂汴c宇文离等六人,便未必能保全胜。更别说再多出二十名水帮汉子 唯今之计,也只有上山与景师叔c于师兄等人会合 相同的,在汴九道离丹竹这边,也是个个带伤,若要与聚云堂众再战,实无打胜的信心。他们一样,只想先行上山。 即使愚莽如王道,满脑子也都是想上山亲眼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至於太湖水帮,自是以许英石的意见为意见。 赵仁通呼了口气,起身道:「好!好!我们就上山一探究竟!」 哼!上山之後,无论实际状况如何,有景师叔c于师兄c孙师弟等人在,必能将你们一个不留的全都翦除! 白戎分立即过来将赵仁通扶起,另有一人背负着胫骨受创的同门,六名聚云堂门人领头步上山道。 许英石领帮众,也在後跟上。 李九儿盯着仍在喘气不止c满身创伤的宇文离c王道二人,道:「你们还行吗?也要上去吗?」 「当然」宇文离吁着气回道:「当然!我们我们挺过来,都走到这一步怎麽能能不亲眼看看?即使王道不行,我也要上去!」 「笑话!」王道拄剑先行起身,道:「这是我的呼词儿!即使离哥不行,我也要上去!」 「阿竹c史丹,你们呢?」李九儿又问。 史丹尼笑了笑,道:「偶没有问题。」 阮修竹道:「绯在上面吧?那我当然要去!」 李九儿点了点头,再看看曾遂汴。 曾遂汴一言不发,即一手搀着王道,又向史丹尼道:「别看他们逞强,他们真的不行了。史丹,你扶阿离吧。」说完,便跟着太湖水帮众人後头走了。 zzz 看着满目疮痍c面目全非的擎天巨木林,景兵庆全身发抖,气得发抖,却一句话也骂不出了。 碰地一声,忽然一株巨木翻起,一道身影随之跃出,落下时便与景兵庆一般立足横木之上。 自然是陈玄礼,他扫视周遭一眼,又见景兵庆须襟俱扬c却一声不吭,即笑道:「嘿~老狐狸,气疯了?看来,此战走到这个地步,是出乎你意料之外!」 景兵庆没有回应。 或许他已气到眼中没了陈玄礼c事实上陈玄礼确也一言中的 不仅是瑞思,便是兵武双科天下第一的景兵庆,也真的全然没有料到,这仗居然会打到如此境地! 这是怎麽回事?这到底是怎麽了?我们的聚云堂我们的衡山,怎会给搞得这副模样?这不合理c亦不可能!天底下哪有人有这能耐,能捣毁本派的擎天巨木林c玄甲乱石阵? 但这又真的发生了!如今林已非林,原先的千百巨木,仍挺立者仅十余一二而已,满地横木倒像是被木工伐倒c预备运走的建材!这还是擎天巨木林麽? 是创派千年的云梦剑派麽? 还能是以问鼎为目标c号称独步天下的聚云堂麽?! 不!不可以!本派英名,不可毁於一旦!更不可毁在我景兵庆这一代! 景兵庆虽不出一声,却已暗暗聚劲右臂,以深厚气功逆转血流,右手背上的五爪伤口,渐渐渗出了紫色的毒血 陈玄礼也有察觉,见之不觉一惊~无他人协助下便能运气逆血,景兵庆之功力居然高强如斯!但如此作法又极为伤身,能作到的人虽不多,也非只一二,但一般是不会这样作的!运气逆血之後,全身经脉也顺逆倒转,短时间内虽能使全身功力完全发扬,但血气回顺之後,则不免因经脉失调而大受其害,轻则损功折寿c重则走火入魔! 景兵庆这老狐狸,不要命了吗? 但是,与逆转经脉的景兵庆交手,恐怕先没命的,是我! 几个呼吸之後,景兵庆右手背的伤口渗血已转为鲜红,即收息呼了口气,道:「陈玄礼,老夫现在,要先回堂中一观发生何事若敢跟的,便来,老夫会在堂中将你送往黄泉!」言罢,转身便走。 走,是用走的。 一步一步,踏得紮实;一步一步,踏得枝断茎裂! 现在的景兵庆,人挡杀人c佛挡杀佛! 但是 陈玄礼嗤笑一声,随之迈步跟上。 已至此时,老僧又怕了什来? 就让这一战,成为我们共同的终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话 冀望湘江~之二 ; 完全 完全的,超出预想之外。 时当正午,但艳阳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林荫。 擎天巨木林的林荫。 便连对於奇门遁甲一窍不通的白浨重c瑞思都感到不可思议。 遑论中庸。 中庸大惊c亦大骇!一阵地震之中,他虽仍立定脚步c也还牢牢地将瑞思擒在掌中,但地震之後的情境,却令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再抓着瑞思,也不会有用,这一仗已经 失控了! 惊骇之中,有着惶惑。不仅是中庸,聚云堂中每个人都一样。 再也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再怎麽走! 众人尚在仰望林荫不知所以,中庸则努力静下心来,思考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先以我对地形的观察,玄甲乱石阵是以聚云堂为中心层层交叠,形成环状迷宫;在此之外是擎天巨木林,以林间山道诱导行人只不过,山道全是错的,只会绕进绕出,更深入者也仅能走进玄甲乱石阵中的死路。唯有识阵之人,才能弃道穿林越石,来到聚云堂中 聚云堂外是石阵c石阵之外才是山林,而如今,竟能於堂中见林木 换言之,玄甲乱石阵,忽然不见了? 想到此处,愈觉不可思议!中庸号称阵王,也花了点时间研究玄甲乱石阵,在他以为,这石阵不愧是创派千年的云梦剑派所有,当中诸多石根连结地脉,几乎与衡山一般支天撑地,而所有石根的连络关键点,他却遍寻不着 由此,他以为玄甲乱石阵根基不可动摇,不只这个千年,下个千年亦是。 可是它忽然毁了?忽然不见了? 「怎麽可能怎会有这种事」孙仁义呆然望着顶上的林荫,反应,与山脚下的赵仁通如出一辙。 瑞思傻笑c苦笑。 姓屈的丫头,你果然是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呀 「孙师叔!山门!」忽然有人叫道。 孙仁义一怔,移转目光往山门一看,竟见到白浨重倒卧一旁! 他已失血过多,这一阵地震,竟令他站不住脚了! 中庸也有察觉,知机不可失,如今瑞思已不重要,立即便将她放了,迳向山门冲去。 才要出门,又忽觉身前出现人影,中庸心里明白,此时此地无论来人是谁,尽皆是敌非友!如今逃命才是第一紧要事,立即出掌想逼退来人。 门口出现的人影竟也不避不让,举臂便与中庸打了个对掌,双掌相合,啪地一响,中庸後悔了。 他根本不是和人对打。 甚至也不是石头。 对方根本是拿着一根百斤大铁鎚往他手上砸下去! 他,飞起来了。 倒飞 人,像鸟一样的飞。 血,像雨一样的洒。 再回到地面,竟是与山门相距五丈有余的正堂厅口 中庸一咳一吐血,他还有知觉 出掌的右手,臂骨全被打裂c打断了! 人的身体,怎麽和百斤大铁鎚相抗衡? 瑞思更是惊骇莫名~中庸的实力,她是见证过的,世上居然还有人能一招便将他打得重伤倒地? 这是什麽样的怪物啊?! 景兵庆神态肃然,一步一步缓缓踱入堂中,扫视周遭一圈之後,即问道:「你们师父呢?」 「禀师叔祖:玉师妹带着君弃剑与石绯逃入玄甲乱石阵中,师父追去了。」一名戎字辈弟子立即躬身答道。 「追去多久了?」 「已有大半个时辰。」 「大半个时辰仁义,你呢?这大半个时辰,你又干了啥事?」 孙仁义一怔,见着景兵庆冷峻的神情,他知道,师叔,很生气! 「白附离使圆月杀法守着山门,弟子无法突破」孙仁义颤颤答道。 景兵庆闻言,向身边卧倒在地c半身染血的白浨重瞄了一眼,又转向孙仁义道:「果真是无法突破麽?」 仅管孙仁义真正无法突破白浨重的门神之剑,此时又哪敢顶嘴?立即跪下应道:「弟子知错!是弟子耽溺比划招式!」 此时,陈玄礼也让过景兵庆进到堂中,景兵庆觑了他一眼,即又道:「混帐!你可知误了多大的事?!你立即去告诉仁在,要他把叛徒的首级带回来!此女大逆不道如此,不许再有任何犹豫!」 「是!」孙仁义答应一声,立时纵出山门。 景兵庆则转向陈玄礼道:「龙武大将军,继续吗?」 陈玄礼闻言,亦不禁有点踌躇~他的步伐并没有比景兵庆落後,自然也见到中庸被景兵庆一击打成重伤。在栗原苗等人的报告中,他知道中庸确然不是个易与的角色,但却连景兵庆一击也接不下 气血逆流之後的景兵庆,其破坏力已非人的等级! 即使陈玄礼再怎样复仇心切,也知道此时向景兵庆挑战,诚非明智之举! 他再次向堂中环顾一圈,在眼光回到景兵庆身上之前,定住了。 景兵庆也感受到陈玄礼目光的异样,一怔之後,即感身右锐器迫身!太快!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提气成石c只能侧身躲避!但躲又躲不全,一剑仍划过他的右上臂! 景兵庆一惊之下,退了数步,竟见到白浨重颤巍巍地起身了,又复提剑,立定山门 「守住山门」 白浨重失神般喃喃自语着,又一次用剑尖在地上划了个半圆 一个包覆山门的圆。 堂中几名戎字辈门人见状,俱是大骇失色,犹如见鬼。 即便是景兵庆c陈玄礼二人,见到白浨重适才俯卧处的一滩血池,还有他站起身後,在脚边又渐渐成形的另一个新血池,再看看白浨重的形态c动作,亦不能不为之股栗 「阿重,够了!」瑞思一怔之後,立即出声喝道:「立刻退下!」 但白浨重仍自纹风不动,絮絮自语却又反驳着瑞思:「守住山门。不能退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退了,就什麽都没有了!」 景兵庆退开之後,听了白浨重自言自语,忽然面色一沈,才感受到未能躲开那一剑实是奇耻大辱,更不打话,一掌便向白浨重面门打去。 瑞思见状大惊,急喊道:「别动手!」但已自不及,景兵庆出手何其迅速,岂是她反应能及?话声未尽,已听当地一响,剑尖刺上了掌心。景兵庆这一掌乃蓄势而发,其双掌坚过百链精钢,青萤剑纵有廿二苗亦不能伤之,白浨重力有不及,竟连剑带臂被震得高高扬起! 景兵庆趁势又逼上一步,立时再出一击,却见瑞思闪身隔在当中,急喊着:「停手!停手!」景兵庆何等人物,第一眼看到瑞思,再见她毫发无伤,便知其因何而来,但掌出已不能收,收则力将反噬,只得转势侧拍,一掌打在侧边的山门柱上,竟打得径有二尺许的石柱也产生了裂痕 瑞思急忙将景兵庆推出剑圈之外,道:「等等!我马上要他退下!」 「回纥公主,你什麽也不懂!」景兵庆见白浨重垂下手臂,又一次回复提剑守门的态势,即一把将瑞思推开,道:「不错!若他是无伤状态,仁义似乎真的胜不了他!这威胁太大,没得说情!你们,将回纥公主好好看着。」 景兵庆十分清楚,孙仁义已是聚云堂中武艺数一数二的好手,一个连孙仁义都无能取胜的敌手,怎能留他活命? 斩草,要除根! 景兵庆说完,一步又跨进剑圈之中。 剑来。 「师父!拜托你退开啊!别守了!那山门不用再守了!」 剑折。 血洒。 两边,都洒。 白浨重胸前捱了一掌,心血一顿,颈上的伤口又冒出一阵血泉;但他人尚未被打退,面前景兵庆一张口,竟也吐得他满头满脸皆是鲜血! 白浨重被击退了,景兵庆也向前跌出了两步才止住势子! 回头一看 「陈玄礼!」景兵庆怒吼着,返身便向陈玄礼扑去! 「想说我无耻吧?那又怎样!比无耻,老僧又怎及得阁下之万一!」 景兵庆怒极出手,陈玄礼却是谋定後动!陈玄礼明知如今景兵庆掌力已是举世无俦,硬接再也吃不了好,即觑着其出手虚处,猱身闯进怀中,右手五爪向上一撩,又在景兵庆胸前留下了几道爪痕! 景兵庆吃了一亏,立时抽身後退,也感受到自己的确失之躁进,缓缓呼了两口气,又将毒血逼出。 陈玄礼一着不能重创景兵庆,也不敢太加进逼,只在原地摆开架势。 瑞思自然想赶去看看白浨重的状况,但旁儿聚云堂门人却将她拦下了。 「这是师叔祖的命令。」 此时,又一批人奔进聚云堂中,不消说,自是原在山脚下的赵仁通c太湖帮众c与汴九道离一众人等。 擎天巨木林既毁c玄甲乱石阵也成了碎石堆,已发挥不了护堂功效,景兵庆看着这一票人来到堂中,已浑然不知怒苦何味! 中庸趴在地上装死了好一阵子,终於看到一个非敌非友的人~此人即是陈玄礼,立即一跃起身,与陈玄礼并肩而立,道:「看来你孤身一人,亦非他的对手便与区区联手如何?」 陈玄礼冷哼一声,道:「随意。」 山门处,许英石在堂中环顾数遭後,皱起了眉头~屈姑娘并不在聚云堂中,会去了哪儿? 赵仁通则将堂中诸弟子召集一处後,缓步行至景兵庆身後,低声问道:「景师叔,那太湖许帮主坚持要见到玉儿我等下一步该当如何?」 门口王道嚷嚷着:「叶敛呢?瑞思,他人在哪儿?」 阮修竹也问:「绯呢?绯怎麽也不在?」 瑞思没有答,问题很简单,但她不想答 瑞思只觉脑中一片浑沌~还能再乱吗? 一步一步,居然全超出了预想之外!好讨厌!好讨厌的感觉! 姓屈的丫头!你最好能将这一仗好好的收尾!谁胜谁负我不管c也已经无能去管!但这一仗势必会影响将来中原武林c甚至是政权所落!若是你害得我失去了对付赤心的筹码,我定要你好看! 忽地,又一阵轰隆声响,众人一惊,皆以为是地震余波,急忙俯低身子。但地面不摇,望向声源来处,即能在林叶隙处见着,西面的山壁又崩落了一块。 紧接着,传出了一种声音。 『噗通』。 瑞思一怔,她以为听错了! 但,随着岩壁沙石落下,一样的声音不断传来。 『噗通~噗通~』 景兵庆皱起了眉头。 他们竟去到了那地方吗 「师叔祖快快去」 景兵庆闻声回头,见是负伤倒卧墙边的李戎央出声,即道:「既已受伤,便勿多言。」 「不不是!不是!」李戎央挤着气叫道:「要快去快去将他杀了,要趁现在将他杀了!」 景兵庆听得有点懵了~央儿看来很着急,急什麽? 有仁在c仁义二人在,还怕对付不了玉儿与石绯? 慢着! 该不会是 「聚云堂下听令,全部随我来!全部!」景兵庆一声断喝,立即回头向山门冲去,连出数掌驱散了挡在路上的太湖水帮与林家堡众,迳直一线奔出! 赵仁通等堂下弟子共合一十二人,虽则过半负伤,意识却都还清醒,不易行动者则有同门背负,全跟了景兵庆去。 瑞思则笑了。 她终於懂了! 「快追上去!」瑞思喊道:「许少帮主,你也是追上去,便能看到姓屈的丫头。」 陈玄礼早已跟上,太湖水帮与林家堡众一干人等虽恍恍然不知所以,但想必瑞思久待此处,再怎样也比他们知道的要多,照作便不会有错,立刻背伤扶残,鱼贯而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话 冀望湘江~之三 ; 碑倒c地震c山崩 即使是聚云堂主于仁在,也不能无视地震山崩的威力,急忙伏低身子,仔细观察情况。 必须要观察,因为这是意外,很大的意外!入派三十余年,听师执辈讲叙无数次玄甲乱石阵千年来金刚不坏的不朽传说,怎能料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出了这种状况? 石柱一根一根地破碎c倒毁,从金铁不摧的石阵,成了不堪入目的碎石堆;更外围的千百巨木,则在呜呜声中根离石土,轰然倾覆 聚云堂的护地阵势,竟在顷刻间成为废墟! 于仁在睁大了眼,紧盯着这一切发生,心中脸上,都满溢着不可置信! 连我身为聚云堂主c未来的掌门,对於祖师爷的墓碑也只曾『听说存在』,从未实际见过!玉儿竟能找出它的所在 云梦剑派自创派以来,出过无数名相大将c教导多少国家栋梁!诸如陈平c马援c司马徽c谢安个个都名留史册c曾撑起中原一片天!这些人是历史中的巨人,十二天干之柱便是玄甲乱石阵的支柱!它们连结衡山地脉,支天撑地,应当牢不可摧c坚不可破!如今,居然一举尽毁 地震方歇,山壁倾倒,定睛向前看去,更令他瞠目结舌! 自然石绯也是一般。 屈戎玉站起身,望向倒下的始源之碑後方,所见情景,令她在喘息声中呼了口气,欣慰之息 没有白来没有白来!它,真的存在! 「这是什麽呀?这地方,怎麽会有」 石绯难掩惊叹之色,跨过石碑向前走了几步,无非是想看得更清楚点。 始源之碑後原是山壁c绝壁,然而,碑倒c壁亦塌,山壁之後,左首竟见飞瀑映虹c犹似自天而降,瀑底是数十丈见方的一泓清潭,潭边绿叶红花c蝶舞鸟鸣;潭水潺潺流动,向北而去,由水声判断也是一道瀑布 莫怪石绯大惊小怪!此潭处於绝壁之下c也是绝壁之上,又由於石阵封路c山壁阻隔,而至人兽不入。他适才所见,皆只是一毛不生的裂土石柱,怎知方寸之外即别有洞天? 顶上山崖仍有大小落石,坠入潭中,声声噗通噗通,将惊叹眼前桃源的三人尽皆唤醒了。屈戎玉立即返身扶起君弃剑,道:「是这!就是这!我们」 「我们怎麽了?」见屈戎玉话声忽止,石绯追问道。 有救了吗?这一潭水,能救我们吗? 如果是,请你说出来!我相信你,你说有救,我就相信你! 但屈戎玉不出声了,只呆呆看着自己刚扶起上身的君弃剑。 石绯一怔,难道 「喂别说笑了」 屈戎玉没有回话,连头都没有抬。 于仁在见状,亦不禁暗呼了口气。 好险! 见到这绝壁之後的清潭,他才终於知道,屈戎玉想作什麽。 她非常明白,无论石绯c白浨重等人在这数月之间究竟进境多少,都不可能敌得聚云堂中诸多高手数十年来的苦修;而她也知道,如果选择逃离,君弃剑已出手杀害聚云堂四名堂下弟子,聚云堂师出有名,而聚云堂一旦主动进击,林家堡一样要灭! 由此,她不惜留下白浨重一人守门,只为封阻堂中其余人等追击的可能。即使阵势被破坏,路径仍然有限,只要多人追击c分路而进,必定很快便能追上。 而石绯也在破坏阵势的过程中放尽了气力,身为捻丝的修习者,竟会以脚踹枪以刺击石碑?可见得那双手臂全然废了! 几乎可以说,她主动让两员大将失去战力,为的只是换来最後一线希望。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c仅存的希望。 就只有『逸云蔽日盖苍穹』! 君弃剑依水而生,有水,便能让他活下去c便能让他起身再战! 于仁在冷冷一笑,缓步向前,说道:「玉儿,且不论你胆大包天,这一着真的不错,不讳言,本堂主确实大吃一惊!但迟了吧?」 他缓缓而言c亦缓缓而行,不急了,现在已经不急了。 玄石乱石阵已救不回了,急有何用?君弃剑已断气,又何须再急? 「他没气了,你的希望,没有了!」 没气了? 石绯傻了,呆然望向屈戎玉。 还有,她怀中的,君弃剑 真的吗? 叶敛,你真的,倒下了吗? 你真的,就 死在这里了吗? 我们我们的林家堡,就到此为止了吗? 于仁在将目光抛向後头的飞瀑清潭,犹自缓步而行,一边说道:「此瀑气势非凡,直如飞龙降地,此潭可名为『神龙潭』!观其潭水去向,当属湘江源头,亦可谓回梦汲元阵之起源也!回梦汲元c玄甲乱石,本派二堂最重要的阵势,源头原来近在咫尺。倒是玉儿,你怎知始源之碑後有此一潭?莫非是屈师叔所教?」 屈戎玉没有答。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君弃剑。 「但这潭水气味,又与本堂中的井水如此相似看来也是本堂井水来源无疑。抑或你只是判断井中水涌,源头必定在近,然本堂方圆三十里内c人迹可及之处并无水源,便赌在了始源之碑上?若是如此,你的胆子c天赋,可又一次让本堂主惊讶了。只是要拿命来还的。」 于仁在说得轻淡c说得冷漠,转眼间竟已来到近处,一举手,便要往屈戎玉天灵击落! 就算景兵庆不说,他身为聚云堂主,也绝不会放过毁坏了玄甲乱石阵之人! 无论是谁! 砰 一声闷响,阴影罩顶,屈戎玉抬头了。 她看到,掌足一触,手掌被这意外的力量踢得扬起了;而足的所有人,则被一掌击飞。 碰地一声。 「还没还没!」 石绯被击退,背门重重撞上半截石碑,震得口呕鲜血c洒满衣襟!他双臂已动弹不得,却仍自挣扎起身 我们都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还没踏完!」石绯吼道:「我现在终於知道,你要我作的到底是什麽!还没完成,我还没完成!我会撑下去我会撑下去!」 「我相信你,也相信他!我相信,有你在的地方,他就能站起来,领着我们闯过去!我相信你会像以前一样,推着他c赶着他,把他从绝望的深渊拉回来c从阎王手里抢回来,领着我们走下去!」 「我不会放弃!我绝对不会放弃!」 他把希望交给你,你不能认输!你把任务交给我,我更不会认输! 你也要相信我 更要相信他!有你在,他就会回来!他就会站起来! 一定会! 石绯屈身,咬住枪杆,蓝牙枪头即直对于仁在! 「嗯!」 屈戎玉立即起身,半背着君弃剑,跨过石碑c踏过草绿,一迳进到了于仁在方才命名的『神龙潭』中。 眼见石绯衔枪相对,于仁在亦不禁动容。但这也只是一瞬之间,随即峻容冷然道:「石小将军,你以为自己凭什麽拦得住本堂主?」 石绯口咬枪杆,不能应声c亦不须应声!他只看着于仁在移步,亦随之摆颈相对,就只是将蓝牙枪头对准于仁在! 我冀望还有奇迹吗?不,没有了,我知道,若是真的有奇迹,即使屈姑娘与湘江真的能让君弃剑再站起来,那也只会,是我倒下之後的事 但是,我绝不会退缩c我绝不会放弃! 起码,我要响当当的打完属於我的这一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话 浴血神龙潭~之一 ; 东汉光武帝刘秀曾云:有志者事竟成。 这句话原本是用来称赞原本身为书生c却立志成为武将并立下许多战功的耿弇。後世也将这句话资以勉励勤学者c或甚是『失败者』,只要下决心c肯努力,则必能有番作为。 但是,目标不同,结果不同。 『事竟成』的成,并不完全是指『成功』。即使是,也只是目标。 如果将这句话套用在现今的情况下 则是指王道c石绯等人的成功,他们确实有飞跃性的成长,致令睥睨天下的聚云堂亦不能轻胜之。 就个人立场而言,他们成功了,非常成功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但若以大局观之,他们的成功,并不能代表林家堡的胜利。 因为颜回也说过: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愈是深入,愈能感受到双方差距之大! 天下之五岳,焉能破之覆之? 于仁在向前纵出一步,石绯立即转颈移枪,将枪头扫向于仁在延伸而来的左臂。此早在于仁在意料之中,可以轻易判定的是,石绯双臂全废,衔枪相敌已无异负隅顽抗,虽尚能对己之进击有所反应,却无论如何不能再变招转向!当即气聚左臂,满拟隔下一击之後,再转以右方进攻,当能将石绯立毙掌下。 但轻轻一声『嚓』,于仁在立感不对头! 左臂怎麽会痛? 我已凝气成石,天下诸般掌力c兵器皆不能伤之!既是无伤,怎麽会痛? 惊疑之下,于仁在立即收招退步,只见得石绯仰颈复垂,他所衔之枪的枪头,在林荫间透落的阳光中,闪烁着晶莹蓝光 而他的左臂,则毫无疑问的被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浅,但血已凝结 这是什麽?什麽东西?痛感一瞬而已,如今伤口只有寒冷刺骨c竟是冻伤的麻痹感!这是怎麽回事? 寒铁枪头?不,不对!本堂主也见过寒铁,虽有冷气,但其色泽非黑即白,不可能透着蓝光。 那蓝光,可是冰块的颜色呀! 世间怎来如此兵器? 是了,若非有如此兵器,他又怎能与玉儿毁坏玄甲乱石阵c刺倒祖师爷的墓碑? 「作为一位习武者,本堂主不得不称赞你,石小将军!你真令本堂主大开眼界!」于仁在将目光望向石绯身後,穿过仅剩半截的石碑c穿过葱郁青绿的草地,见到神龙潭中,屈戎玉已将君弃剑摆正端坐,抱元守中c掌抵其膻中 临阵传功,真想再一次将那不死的妖怪从鬼门关拖回来吗? 「于师兄!」 忽尔身後一声叫唤,于仁在回头一看,是师弟孙仁义来了。 石绯见状,虎躯微震。 这人能来到此处,莫非阿重 林家堡最坚强的防线,被打穿了? 石绯身躯之震虽然细微,却瞒不过于仁在的感官,于仁在原本脱口便想问堂中状况如何,当即改口道:「孙师弟,你也很惊讶吧?这幅光景」 孙仁义扫视着已成乱石堆的乱石阵c及始源之碑後的飞瀑清潭,怔怔应道:「这真是真是」忽一眼瞄见屈戎玉行止,即又正色道:「于师兄,景师叔有令:教我们将叛徒首级带回,不得再有心慈手软!」 「是吗?是命令呀那麽,你看着就好,这是我的任务了。」于仁在微笑着。 苦笑着。 林家堡的混蛋们,你们可知道,百年後的中原会因为你们一时冲动而毁坏! 「阿重阿重他到底怎麽啦!?」石绯吼着,等不到于仁在问c等不到孙仁义答,他心焦难耐,只得自己问了。 这一开口,蓝牙白缨枪自然落了下来 一问完,傻了。 而後,倒了。 于仁在只在倏息间逼上前来,屈身一掌,正正在打石绯右膝上,清脆响亮地一声『啪』,不是拍肉声,是折断声c是骨头碎裂声 石绯倒下了。耳中只听到于仁在调侃地说道:「石小将军,你刚说过,相信他会再站起来,带着你们闯过去c走下去。只是,你要怎麽走呀?」 石绯无能应声,只是趴倒在地上,犹如被肢解的虫子,不断抽搐c颤抖 于仁在则略无反顾,跨过始源之碑,踏上青绿的草皮,进入了他方才命名的『神龙潭』。 屈戎玉仍然致意行功,君弃剑依旧屍体一具 于仁在见了,不禁深叹一息。 玉儿之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见,读书过目不忘,问事举一则能反十。若阅兵书,观其书目,便知其内理;见三人布阵,则晓万人行军。倘言聚云堂於世如鹤立鸡群,玉儿即为鹤中之凤,真正是『天才中的天才』! 所谓『近朱者赤c近墨者黑』,当初玉儿於诸般经史论文皆能倒背如流,近来则无此为,实因聚云堂众虽尚不能及她,至少能让她保持着她的天赋,起码不致倒退。然与林家堡众为夥,却渐使所学荒废,这便是环境对於学习的影响! 且不仅如此,她还是屈二师叔唯一的孙女儿!本堂主可清楚得很,玉儿在屈二师叔跟前长到七岁,便已将屈二师叔毕生所学济世之理习全了,屈二师叔心晓已无能再教她什麽,才将她放到聚云堂来,从习政转而习兵。她是光c也是闇,是治c也是乱。若能善加用她,便能决定中原政权所落c决定历史走向! 今日,却落到不得不亲手了结她的境地,这是天下的损失c历史的损失呀! 林家堡的愚人们!可知你们作了多麽无知的蠢事麽?! 你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呀! zzz 另一边,聚云堂门口。 一出堂门,景兵庆便领众弟子向右首沿墙疾行,奔至墙角,又拐弯向右,一眨眼间便全员脱离了陈玄礼与林家堡c太湖帮众视线所及,无疑是向西去。瑞思立觉不妙,回头喊道:「中庸!你看过这边的地形吧!往哪儿走最快?」 「公主殿下,这不是多此一问?」中庸以左手扶着被打断的右臂,缓缓步出堂门言道。 没错,是废话c是多问的!当此时节,难道景兵庆还会绕路不成? 这样下去,就糟了!双方都是伤兵累累c条件相同,比脚程,他们绝对比不过聚云堂的! 可是,总得想想办法总得要绊住他们 绊倒他们! 陈玄礼顾不得这许多,只是一迳往前追。 「王道,自己站好了!」曾遂汴喊道:「然後,给我跟上了!」接着便见他向前冲出,赶到转角处,双手向前晃动不绝。 人跑得再快,也不会比他的镖快! 果不其然,几声咿咿呀呀喊叫,即使是聚云堂,在接连不绝的异变之下,也疏忽了该留人断後,显然被曾遂汴得手,便有人喊道:「景师叔祖,曾遂汴那厮又来偷袭了!」 李九儿c史丹尼立即跟上,阮修竹略一犹疑,也随之赶去。 倒是许英石见宇文离c王道二人已步伐蹒跚c摇摇欲坠,却还是踱着步子向前行,即道:「你等已无能再战,去又何用?」 道离二人不顾不理,仍一步一顿顿一抖,撑着身子,走。 随时都可以倒下,但是,还没有倒下,不是吗? 就算倒下了 「换了是你,明知道他们现在很需要你你不去吗?」 许英石闻声一怔,回头,即见已全身鲜血流淌不止的白浨重又站起来了! 一时之间,许英石忽然对这些人有了亲近感。 如果衡山之崩真的出自屈戎玉的手笔,而他若决定以屈戎玉的意见为意见,那又与现今的林家堡众有何不同? 不都是羊入虎口c风中残烛? 但是,即使如此。 要去!还是要去!怎能在这时候退步? 虽然尚未见着伊人身影c还没当面确认,但听到李戎央焦急的催促c看着景兵庆慌乱着下命令,他愈来愈相信,屈戎玉是决定与林家堡站在同一阵线。 因为只有屈戎玉,才有能力全盘打乱聚云堂的预测与防备! 「扶着他们,走!」许英石回首向属下喊道。 当身体被水帮汉子扶持c稳住脚步的时候,王道一怔,回头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这不重要。」许英石言罢,已大跨步向前迈进。 前方,李九儿c史丹尼c阮修竹已与敌人临时留下断後的人员斗在一起。 还有,陈玄礼!景兵庆没有亲自留下断後,聚云堂下弟子并无人能挡得住他,许英石等人才刚跟上,聚云绸下众弟子便已被打伤驱赶,追回原队去了。 陈玄礼略无返顾,又追了上去。 後头,中庸只冷眼看着。 他已无需去追c无需紧张了。现在,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衡山。 但是 终究是学武之人。 果然还是想亲眼看看,这一仗会打出什麽结果! zzz 前方,景兵庆堂下众弟子疾行赶路,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赶到始源之碑前。 看到腰断之碑c绝壁飞瀑c绿草清潭,人人都傻眼了 他们没有空闲去想十二天干之柱与始源之碑被击断是多麽不可思议的事,只震惊於聚云堂领地之内,居然还有这般处所! 孙仁义立定观看c石绯趴地颤动c于仁在缓步前行c屈戎玉临阵行功c君弃剑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就只是一具屍体。 李戎央大大松了口气,景兵庆则喊道:「仁在,动作快!除去叛徒c再回头翦灭残兵,则此战定矣!」 李戎央闻言,即道:「师叔祖,难道就不能」 「阿央,事须分轻重!」景兵庆峻然道。 老夫岂不知可惜了玉儿天造玉才?但这终究,是她自己选的。 「那可不行呀!怎能让你们随便决定我们的生死?!」 景兵庆闻声亦是一怔居然这麽快就追上了? 一回头,即见曾遂汴自枝头落下。 翻墙爬树,原是偷儿所长! 「让他没命落地!」景兵庆戢指喝道,话声才落,孙仁义已与三名门人一并跃起,朝曾遂汴举剑便砍。 曾遂汴一笑,敞开双臂。 寒蝉z鸣泣。 百镖c千钉c万石 你能相信这是一人所为? 这根本是千军箭雨齐发! 遑论跃起攻击等孙仁义等四人无能闪躲,在地上诸人亦无处可躲,只能各自舞动兵刃挡格不暇,但又不能尽挡,一时之间,十余名聚云堂众尽皆负伤! 唯景兵庆c孙仁义以游梦功『坚』字诀得免而已! 曾遂汴落地了。 枝头鸣蝉亦落。 神龙潭,瞬间静了下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话 浴血神龙潭~之二 ; 一招之後,聚云堂众皆不禁面露骇色。 曾遂汴怎能有如此实力?既有如此实力,又怎会在庐山集英会败於神宫寺流星手下? 因为聚云堂不用暗器,故以没有想到,一个人身上的暗器不可能是无限的,曾遂汴如此打法,仅仅一次,便已弹尽!然而这招寒蝉z鸣泣,实际上只是无差别放射身上所有的暗器,力道必定偏弱c准度也无法拿捏,中招者只须护住要害,便不会受到太大的创伤。甚至,周边的战友c无关之人,也必受波及。 换言之,这招只能在周遭全是『敌人』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且一招之後,曾遂汴便会为成砧上之肉! 但敌人众多,他又不能不打这一招!幸亏所落之处,正是已崩坏的玄甲乱石阵,满地皆是碎石,他立即在双掌中抓满碎石,左右手各扣了一颗在姆指上,预备弹射御敌。 曾遂汴甫落地,孙仁义即已攻上前来!他有游梦功坚字诀护身,寒蝉z鸣泣伤他不得! 曾遂汴一观来人势头,便知此人大不好惹,其武艺只怕比之襄州的王仁政犹有过之,孤身一人绝不能敌得,立时将双手上的碎石射其双目,跟着疾速後跃,拉开距离。 孙仁义毫不为难地两颗碎石尽皆隔落,且势不稍停;这边曾遂汴身向後跃,却惊觉身边一人迳直迎上,不觉一惊~九儿c阿竹都不会选择硬拚的打法,是史丹?但即使是史丹,打王仁政便已不是对手,何况此人?使不得! 念头才出,又见得白髯飘动不是史丹! 是陈玄礼! 孙仁义迳直攻上,与陈玄礼对了一掌,双掌一触,即见孙仁义面露惊骇之色,急忙抽手退步!但孙仁义功力亦非同小可,陈玄礼硬接这一掌,也退了两步方才停下。 聚云堂果然非同小可,除老狐狸之外,竟还有人能与我对击而不伤! 曾遂汴停止後退之势,亦不禁疑道:「老秃,刚刚我就想问了,你不和我们打的?」 陈玄礼并未即答,此时,後头李九儿c阮修竹c史丹尼c瑞思与太湖水帮搀林家堡伤众,纷纷并至。 聚云堂负伤者也都站起,并列於景兵庆c孙仁义c赵仁通身後。 没有人会再跑了。 不需要再换地方了。 这里,即是衡山最终的战场 神龙潭! zzz 「挡住他阻止他」 「保护屈姑娘」 双方对峙,忽然有声音自聚云堂众身後传了出来。 对林家堡众而言,这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声音。 「绯!」阮修竹立即唤了一声,却不闻石绯答应,逡巡一阵,才见到半断的石碑之前,他趴倒着c身体再不能移动c却又一抖一抖,挣扎着c努力着 争着那一口气! 「保护屈姑娘!」 看到了 我们都看到了! 「知道了!」宇文离c王道同声大吼,挣脱扶持,挺刀扬剑,当先冲出。 绯,我们知道了! 因为你是最接近的c你亲眼看到了,是吧? 叶敛相信她c我们也选择相信她,而我们赌赢了,是吧? 那麽,我们更要保护好我们的筹码 我们的军师。 我们的家人! 保护屈戎玉! 来势汹汹,这是垂死之人吗?这是经三竭之阵缠斗得气竭力虚c又被轮转之阵打得遍体鳞伤之人吗? 赵仁通震动了!他已经花了许多力气去削弱敌人的精神c气力c体力,再让他们完全感受到绝望的挫折!他的战术c打法都完整且完美的执行了,没有一点差池!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但这两个人是人吗?不是人! 他们不仅还站着c甚至还能再战下去! 没有其他 因为,我们,还没,倒下! 「仁义,挡住他们!」景兵庆立即下令道。 孙仁义不假思索,立即掣剑面对王道,景兵庆则准备对付宇文离。 他们很清楚:兽穷反扑,最是可怕!此时要作的,便是确实的切断敌人的援军,让于仁在先除去敌人毫无反击之力的首脑! 「老狐狸,你找错对手了!」 景兵庆闻言一惊,已见侧向一爪直朝颈上抓来!景兵庆吃过亏,知道陈玄礼指力凶狠c且指甲带毒,这是不能接的!立即收招退开。 同时,王道c宇文离一剑一刀,俱往孙仁义身上招呼了过去。 镇锦屏z蜀道难! 我们的刀c我们的剑 你能接吗?你敢接吗? 孙仁义退步了! 即使是当年的雷乌,也只挡得住一招一十二式 但如今,面前却是二招二十四式! 景兵庆c孙仁义都退开了 往石碑的道路让了出来! 聚云堂下弟子见状,纷纷急欲移动递补,死守道路! 但蓝光闪耀,又有数人负伤後退。 道上,有人了 门神! 神龙潭中,于仁在已知不妙,立即纵一大步,便向屈戎玉冲去。 只要除去屈戎玉,林家堡便没有威胁c也无能再战! 距离只剩一丈,忽然右身吃痛,肩膀c大腿c侧腹c颈项,全被石子击打!此力道非轻,虽只是无角的碎石,却也伤肉见血!于仁在脚步为之一缓,但又深吸口气,以坚字诀护住半身,仍自举步提掌击向屈戎玉。 左手才刚举起,却又被一物缠住手腕! 银丝软鞭! 「烦死人的老鼠呀!!」于仁在怒喝一声,伸右手欲扯鞭,以便将李九儿拉近击杀,但手臂方举,肩上竟又捱了一掌。 这一掌力道非同小可,幸是于仁在早已为防备暗器提气护身,才未受重创。但也向左侧跌了两步。 于仁在,真的火了! 一咬牙,举足,猛踏! 游梦功字诀:阔! 潭水由涟漪阵阵,转而渐起波涛;而後,散开了 于仁在脚下,没有水了 当水流复聚,甚至自于仁在脚下沿流上身时,汴九尼三人一怔,忽然发觉自己的石子c软鞭c手掌,全被吸了过去! 这是楚兵玄的,破云散雾式?! 世间万物,皆有引力 这个时候,当然还没有万有引力的学说,但在聚云堂中,却发现修习山力至一阶段,不仅能将身体巨山化,若将功力发扬,竟有吸引物体的作用,功力愈精深c引力亦随之愈强。 以楚兵玄的修为,力集双掌引导功力,足可构成方圆丈半之内无可抗拒的强力吸引圈,以此夺取敌方兵刃c甚至是肉体,再加以摧毁之,便是无坚不摧的『破云散雾式』! 这种事,除聚云堂门人之外自然无人能知,汴九二人吃过破云散雾式的亏,此时不惊大禁失色,李九儿急忙放开软鞭,曾遂汴也叫道:「史丹,快脱身!」 被吸过去,就完蛋了! 但史丹尼与于仁在肉身相搏,距离太近,走不掉了!身子重心一失,待得凝气止身,已被于仁在拖进圈内三步,跟着眼前飘来一掌,正正打在胸口上! 逆流上身的水,退下了,与史丹尼的血,一起飞溅。 史丹尼被击飞之後,竟正正撞上正在行功的屈戎玉。 史丹尼的势子被止住了,但内伤不轻,一时爬不起身,却见到屈戎玉着紧地扶起君弃剑又复端坐,继续调气行功。 但距离既近,史丹尼看得分明 傻了。 他是君弃剑吧?这人就是君弃剑吧? 没有错吧? 但是他根本已经死了啊!!! 「史丹,你怎样?」曾遂汴急叫道。 「还还好!可是他」史丹尼一手指着君弃剑,正欲说明状况,曾遂汴却打断道:「那种事,随便啦!」 史丹尼一怔,于仁在已将缠在手上的银丝软鞭解下,抛於水中。银鞭顺着水流,流到了李九儿脚边,李九儿将它拾起了。 他们知道吗? 明明知道,却还是,要打下去吗? 这是多麽无谋!不,不对!对敌聚云堂,本身就已极其无谋!这根本是愚蠢c低能c白痴c智障! 也只有愚蠢c低能c白痴c智障,才会选择继续打下去! 「什麽?绯?你说什麽?」後头,断碑之旁,传出了阮修竹的声音。 「只要还在她还在」 因为,叶敛,说过的! 「跟上去!保护帮主!」 「守住路!只有这条路!」 史丹尼闻声一怔,看过去,许英石已闯进神龙潭,断碑之後,太湖帮众一字排开,与白浨重一齐守住了道路。 「屈姑娘,你没事吧?」许英石唤着,但近乎理所当然,屈戎玉没有搭理c没有回头,仍然作她的事,唯一的事。 史丹尼也站起来了。 原来,如此。 原来,一开始,就已经决定。 因为,已经赌赢了。 剩下的,就是收回我们应得的筹码。 zzz 若果,我不能再战 就全盘听从她的指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话 浴血神龙潭~之三 ; 如果要用词语来形容聚云堂和林家堡,那麽我给的词分别是『兵武双xiuc睥睨天下』与『顽强坚毅c百屈不挠』。 所有聚云堂众都感受到了,他们亲眼见到了。 他们看到王道c宇文离倒下十次,又站起来十次; 看到白浨重在山门画圆c而今以自身的血在断碑路画圆,没有退过一步; 看到现在的擎天巨木林c玄甲乱石阵; 看到始源之碑与神龙潭 再没有人存有任何轻敌之心,易之为戒慎c甚至是恐惧! 这些人,真的打不死吗? 陈玄礼偷袭不中,与逆转经脉的景兵庆交手数合,又被逼退,景兵庆得了空儿,回首喝道:「俱以守势,坚守此道!」 聚云堂下众弟子闻言皆是一怔~连景师叔祖都认为我们已屈居劣势了吗? 这太荒唐了! 赵仁通负伤而并未接敌,即道:「不要主动进攻!敌人只是死撑着那一口气c不肯倒下罢了!采取消耗战,彼等必自溃之!」 理论是正确的,景兵庆的确是这麽想!但赵仁通话说完,却不禁有点怀疑。 他们真的会自己倒下吗?理论上会的c也早该倒下了! 理论上 无论如何,此时聚云堂下皆已惶惶不知所措,只得听令行事,远离白浨重与太湖帮众聚於一处,孙仁义亦急忙抽身退出王道c宇文离剑圈之外。道离二人失去攻击目标,攻势一辍,两人身躯相撞,几乎跌倒,但两人你撑我c我撑你,却又一次挺直了身子。 他们自己很清楚,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同样的,白浨重身子晃了几晃,终是以枪撑地,勉强站立。 枪,蓝牙白缨枪。 他的青萤剑已被景兵庆打折了,如今用的兵器,是石绯的蓝牙白缨枪! 中庸只在远处观看,也听见了景兵庆与赵仁通的说话,暗思道:「聚云堂还是厉害,那群不怕死的杂毛死撑着一口气,怎样也要打下去,只怕个个早都超越了体力极限,与他们硬碰硬,谁也讨不了好!但若不与交手,故意让他们休息,疲乏感一旦涌来,让他们感受到自身创伤与劳痛之重,便会自然崩溃,聚云堂可不战而胜!」 另一边,于仁在虽一度击退史丹尼,九汴两人却还在旁儿虎视眈眈,一时也找不到空档狙袭屈戎玉。 相对的,丹九汴也毫无取胜于仁在的把握!于仁在能不动最好不过! 原该是僵持的时候,却冷不防有道紫影跃过石碑,直向于仁在冲去!丹九汴见状皆是一惊,他们认得,是阮修竹!作啥?她作啥?她以为自己打得过于仁在不成? 其实,她只是看到了c也问过了,若说是身体疲乏,怎样也能撑坐起身,石绯却只能像条死鱼般瘫趴在地上,原来竟是双手已废c右腿也被打成了三截,四肢去了三肢,怎麽还能动得了?石绯没有提自己的双手,只说右腿因何而断。阮修竹听完,便只有一个念头 砍死于仁在! 但于仁在何等人物,以阮修竹身手之拙劣,怎能避其耳目?两人相距尚有二丈余,于仁在即已聚力左掌,头也不回一个,力集食中二指,向後点去。 一股劲力扬风排开潭水,直朝阮修竹双腿击来!阮修竹大吃一惊,横剑一隔,当地一响,一柄长剑即被击成两截!这道指力犹未终结,但势为长剑所阻,方向易改,正击上了阮修竹下腹。 阮修竹捱此一击,竟动也不动,仰天便倒!神龙潭水并不甚深,阮修竹躺倒之後,尚露出了口鼻与胸脯不住呼喘起伏着,但身子就是动也不动。 此事出突然,丹九汴与旁儿的许英石皆未及援手,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阮修竹捱招躺平!一招过後,李九儿才急道:「阿竹,你怎样?应个声,快应个声!」 也不知阮修竹是说不出话c抑或耳朵浸在水中没听见,一个字也没回,只能看到她不住呼气c吐气c呼气c吐气 李九儿见阮修竹没有回应,只当她受伤甚重,即喝道:「你作了什麽呀!」 于仁在冷笑一声,举起左掌,屈成剑指,道:「你等既为林家堡众,不认得吗?」 丹九汴见状,怔了,许英石也大惊失色,道:「林家堡的气剑指?!」 对生在太湖水帮的许英石而言,林家七绝剑是自幼便崇拜c梦想着学习的武技,怎能不识!只是身为聚云堂主的于仁在,又怎可能习得林家七绝剑? 此时,史丹尼身後一人起身,而後,凌云移位,身动留影 绿影一飘,起步处潭水涟漪未尽,人已到了相隔五丈以外的阮修竹身侧。 「游梦功字诀:椎。这不是气剑指。气剑指乃足以隔空贯穿人体的剑气,椎字诀则仅隔空点穴而已。」屈戎玉扶起阮修竹,右手在她下腹不住揉动,又道:「话虽如此,然椎字诀所封穴道,世上只有六人能解;而今,仅余四人矣。」 丹九汴见屈戎玉起身行动,脑中念头均想到了一道儿去,目光同时投向君弃剑。 就连于仁在也是一般。 你回来了吗?因为你回来了,屈姑娘才动了吗? 目光所及,毫无反应。 仍旧毫无反应,就只是一具屍体。 须臾,阮修竹穴道为屈戎玉揉开,即一跃起身,朝于仁道喝道:「你你还绯一条腿来!」 李九儿急忙赶上几步挡住阮修竹,生怕阮修竹一时冲动,又再上前找死。 这次若于仁在不使点穴法,改直以掌力打在身上,那可不是让屈戎玉揉个几下便能了事了! 许英石向前两步,在旁儿蹲下了身,轻声道:「屈姑娘,你可安好?」 但其实观即可知,屈戎玉是切切实实的毫发无损。 屈戎玉苦笑,道:「我很好许帮主,谢谢你赶来。只是,原本发函予你的理由」 「愚知之。」 许英石也看在眼里。 比照潭外的道离重绯c潭内的九汴丹竹 毫发无损 「屈姑娘,尚有用愚处,请就言之。」许英石又说。 屈戎玉只幽幽一叹,并未即答,而後略吸口气,说道:「诸君,我已无由表达见到你们的惊愕c与对你们的感激。或许我不该这麽说,但我确实已经没有战胜聚云堂的把握,究竟我们林家堡与聚云堂之间,真正有着无法弥补的实力差距。即使知道再打下去,也打不赢你们还愿意吗?还愿意相信我,愿意」 啪! 清脆而响亮 的一个耳聒子。 李九儿赏完屈戎玉一巴掌,又抚着她的脸颊,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还在开什麽玩笑?」 曾遂汴也道:「打不打得赢,那种事,随便啦!」 「都听你的!」碑外,道离重绯齐声道。 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 「皆由卿。」许英石亦道。 这边于仁在却是闻言一凛,急喝道:「赵师弟,布阵方圆!」 赵仁义不假思索,立即指点道:「孙师弟居头c景师叔压尾,各人立定方位,无令不得擅动!」 聚云堂下门人立要举步移位,同时却又听屈戎玉道:「举枪,居中!道左c离右,无论其余,只攻孙仁义一人!」 方圆阵尚未成,外头重道离三人得令,各挺兵刃,当即攻上前去。 于仁在见状,则道:「散位易形,两翼上前,抵死中路c分击左右!」 屈戎玉此时不禁迟疑了会儿,但也随即喝道:「太湖帮众,挡住两翼!」 不能停下来!不能再让他们防守! 重道离的状况,她看在眼里,只能攻击c不断攻击!只能要他们撑着这口气,在他们倒下之前先撂倒对方!若果易为守势,必定一触即溃! 但太湖帮众一阵杂喧,莫衷一是。许英石见状,叱道:「你们在作什麽?用六网船形!」 太湖帮众这才轰然应是,二十人分作两批,一左一右,并而向前。 原来他们不懂阵势,即使明知该听屈戎玉的,却不知究竟该作什麽。幸亏许英石颇阅诗书,当此乱世,兵书也读过点儿,还懂得兵势何解!当即将屈戎玉的指令换作平时捕鱼用的布网船位,下达予手下,才能正确行动。 白浨重提着蓝牙白缨枪,早已向孙仁义攻去,他没学过枪法c再加上失血过多,其实脚步虚浮,出枪也缓慢无力,孙仁义见了,立即举起左臂,满拟以坚字诀隔下枪头後,即能赏白浨重当胸一剑,令他早脱苦海。 但于仁在见状大惊,急道:「孙师弟避开!」 孙仁义一怔~于师兄傻了?我正当鹤翼阵形正中,我若一退,全阵皆散,这怎使得?但于师兄下此指令,必有道理,我当如何? 犹豫之间,手臂举慢了半分,白浨重一枪落下,划过小臂,竟砍出了个深有五分的口子,几乎见骨! 但孙仁义却没感到丝毫疼痛,只觉左臂一冷,不觉收回,一看,傻了 白浨重明明落枪无力,怎可能伤了我的手臂?且伤口剧寒,连血液都已凝结这是什麽鬼? 「孙师叔,当心呀!」李戎央的声音一响,孙仁义立即回神,却见左首李戎央举剑与攻上前来的宇文离硬撼了一式,虽说李戎央乃戎字辈弟子中武艺最为精湛者,论实力绝不可能输给宇文离,但究竟已被中庸打伤,一式之後,便即气力见拙,退了两步。 右首白戎分与王道对了几招,也吃不下镇锦屏的大力,一般也退到了孙仁义身旁。 两翼十名聚云堂弟子失去中路接应,他们虽有实力优势,但无论轻重,俱各带伤,不一会子便与占了人数上便宜的二十名太湖帮众形成混战局面。 原本身处後方的赵仁通见势不妙,撑起伤躯,也立即加入战圈。 重道离三人在第一招上都占了上风,但却又气力不继,一招之後,各各伫步喘气。屈戎玉见状,即道:「不要停!上前,攻击!攻击!」 不要停!不能停!一停,就输了!就完了! 「果然第一个还是要先除掉你!」冷峻的声音在身後响起,屈戎玉为之一怔,惨了 于仁在已攻上前来,屈戎玉真个猝不及防!但李九儿只在近侧,她知道硬拚绝非于仁在的对手,双手立即抓鞭成网,挡下了于仁在一掌。于仁在这一掌气足而使,打在鞭网上,却如鱼撞大网,撞之不破,竟将自己反震了数步。相同的,李九儿也吃不住于仁在的力道,退步之止不住,直与屈戎玉撞在一起。 两人起身,原本以为无事,忽然身子一震,各吐出一口鲜血。 于仁在的掌力透鞭网而不尽,自鞭网缝中打到了李九儿身上c也导到了屈戎玉身上。 这边,史丹尼c曾遂汴立即赶上,挡到李九儿c屈戎玉身前,以防追击。 潭水中的鲜血,却聚而不散,犹似凝结成块,顺着水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话 浴血神龙潭~之四 ; 一退c再退 即使景兵庆没有下令防守c赵仁通没有指示布阵,如今孙仁义c李戎央c白戎分三人,面对道重离的攻击,也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何况,阵形已经崩溃,再加身上带伤c长时间的作战也使气力不继,确实难以反击! 更难解的是,眼前这三个动作已经完全像是死人的家伙,其行动与战法毫无策略c规则,只是一昧穷打,真正是,往死里打去 这是对胜利的执着c还是不服输的骨气? 「你们在作什麽?!」于仁在忽然叱骂道:「两翼不突破僵局c中央不前往接应,如何取得有利战况?!现在就无斗志的人,稍後本堂主即亲自铲除!一点意气都没有的废物c连数十人之战亦无法掌握的渣滓,本堂不需要!」 连数十人之战也打不过,又如何面对往後的千万人之战? 一句话,喊得碑外十余名聚云堂门人皆是一怔,一回神,敌人的攻击都打到面前了! 第一反应,後撤!退避! 「後退!集结!」赵仁通立即喊道:「後二前三,两翼阵以五五各战,前攻後应,往中央移动!孙师弟,避枪缨,阿央c分儿为守势,向前接应!」 话声一落,阵形即成。 太湖帮众见状,立即上前攻了两轮,但都被轻易逼退。 是的!我们是聚云堂,兵武双xiu,只要能掌握阵形,怎样的战况都能逆转! 许英石急道:「屈姑娘,外头不妙!」 再怎样眼拙的人也看得出来,论实力,林家堡与太湖帮众比聚云堂差了一大截,唯有依靠人数优势短期决战,一取得上风即紧咬不放c进而一举而胜。若是让聚云堂稳住阵脚,风向自然便会异转。 屈戎玉却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许英石见状,立即奔上两步,加大音量喊道:「屈姑娘,快下指示!能应对的只有你啊!」 「什你说什麽?」屈戎玉却只是呆愣愣的应了一句。 「外头呀!师父他们很危险啊!」阮修竹回头抓着屈戎玉的肩头摇晃,一手指着潭外大喊,这才见屈戎玉有了反应,回头一望,立即道:「两翼截断道路,勿以强攻;中央,突破逼退之」话犹未尽c语气一顿,却呆住了。 怎麽回事? 但即使不是本人,也知状况有异,李九儿盯着于仁在,道:「你你又作了什麽?」 「九儿你呢?你没事的?」曾遂汴也回头问道。 李九儿摇头~所以,才奇怪啊! 首当其冲的我只有单纯的内伤,为什麽屈姑娘却 于仁在只冷冷一笑,道:「嘿!真是意外的收获!算是,巧合吧!」 巧合?如此致命的巧合? 「看来,胜负已分。」中庸避在远处,静静看着。 聚云堂虽然也承受了重大的伤害,但这已是极限了听力受损的屈戎玉,无法再对聚云堂的战术作出立即反应,两军交战,一瞬的判断失误或迟缓即会产生绝对的影响,林家堡失去最後最大的支柱,崩溃也只在眼前而已。 接下来,于仁在,动手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你最後要怎样击溃无头之蛇的林家堡?聚云堂受创如此,难保门下弟子不对自己的本事有所疑虑,想让他们重拾自信c继续逐鹿中原的计划,一个漂亮的胜利是绝对必要的! 「就让我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吧」于仁在又笑了一下,似乎不负中庸所望,喊道:「聚云堂下听令:下三转阵!其一散以单兵;其二聚作长蛇;其三集化鱼鳞,作中央突破;三回合後,转为围师;三旋之後,再易鹤翼後退;二十步後回头,前阵作後阵c後阵作前阵,以锋箭突击歼灭之!」 光听,就傻了。 潭中九汴丹竹与许英石皆回头观望,一时之间,即见聚云堂众行为起落反覆,时而转进c时而後退;时而散战c时而包围一个个动作迅速c身手矫健,彷似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个个都是健卒 屈戎玉也看着,也在下令着,但是,指令迟缓c还带三分犹疑,只得一片混乱。 太湖帮众与林家堡的三员伤将,原本便已难能对付聚云堂众,加以主帅指示来得失时又不果决,士卒亦无所适从。 三转阵间,道重离三人尚能紧咬孙仁义不放猛攻,但失去了太湖帮众有效的阻扰,聚云堂轻易而举地以鱼鳞阵将三人逼退後,获取空间转为围师,他们三人忽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攻势也不禁缓了下来。 「不要管那麽多,突破!突破孙仁义!」屈戎玉迳行叫嚷着。 既然战术指示已经无法跟上了,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对方布阵的中坚大将! 道重离闻言,正欲再行进击,却见包围阵势不断转动,聚云堂众位置随之易变,孙仁义也知道自己会是最大的目标,刻意於包围阵中隐匿,其身影在被转得晕头转向c不辨四方之人而言,几乎便是忽焉在前c时而在後,形如鬼魅c不可捉摸 这要怎麽打?跟本抓不到目标呀! 无法作有效攻击,相对的,就只有被打倒的份 当敌人数量高於己军,则优先减少对方的人数。换言之,从弱小的开始打。 聚云堂众当然深明此道。 三旋之中,二十名太湖帮众,倒下了一半。 三旋之後,打开了缺口。 这缺口如同明灯,还存活的十名太湖帮众立即向缺口窜去;相反的,道重离三人终於捕捉到孙仁义的位置了! 这三人早就已经打到失去思考c判断能力,剩下的,只有本能。 只有屈戎玉的指示,是仅剩c唯一要作的事。 聚云堂众为雁形向後疾退,三人立即向前追击,只追了十余步,却见聚云堂阵形又变,箭头方向忽然掉头,直向自己冲来。 再怎样的蠢人,看了这情况也知不妙! 回头一看,更糟! 太湖帮众已经退逃,距离拉开到五十步远,这下子可是切切实实的孤军深入c以寡击众了! 这下子,还要怎麽作? 还有什麽招? 一道身影忽然降下,落在道重离与聚云锋箭之间,同时冷笑道:「林家堡也只有这种程度这麽简单的诱敌深入之计也中了!」 道镜陈玄礼 「上来!都上来吧!」陈玄礼狂叫着,双臂敞开c双掌成爪 就在这,决死吧! 哪有这麽简单! 景兵庆随之落下,双臂一挺,即与陈玄礼四掌相扣,同时叫道:「一口气击溃他们!」 聚云堂众绕过了景兵庆c陈玄礼,冲到了道重离面前。 跟着,三人只觉自己的手脚被篏制了,身体不听使唤地被推挤着c『运送』着 锋箭阵势不可止迳而往,连还存活的十名太湖帮众也被架住,二十六人生生地从动弹不得的石绯头上越过c穿过半断的始源之碑,冲进神龙潭中,方才停下。 然後,放下。 放下,跟着倒下。 倒下十三名重伤者。 绝不可能再站起来c绝不可能再战的重伤者 九汴丹竹,含许英石在内,全都傻眼了。 这一群人,刚刚还混战得不分上下,甚至可以说还占了上风的!忽然短短不到一刻钟之内,居然会 即使是屈戎玉,看着重伤倒地的王道c白浨重c宇文离,再怎样不认输,也很清楚的知道 瑞思也,眼睁睁的看着。 作不了,即使还站着,大家都明白。 什麽都,作不了。 一切都,结束了。 血,凝结成块,顺着水流 天空,很晴。 太阳,很大。 雷光,很亮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一话 浴血神龙潭~之五 ; 晴天,闪雷。 是雷吗?一般闪电都会呈现树枝状的不规则分叉,这道光却是如柄剑般c由天空一线直贯入地,迳直打在神龙潭中。虽近在咫尺c且光芒蔽日,却没有闪电的震憾感。等了半晌,亦不闻雷声。 是打雷吗? 昊光初现时,原已力尽重伤倒地c将要失神昏迷的道离重绯四人,神智却忽然清醒了,但第二反应,却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他们感受到一股温柔和善的气息,十分遥远c却极亲切它很真实c又如此模糊;似乎只在身侧,但从未真正接触 是什麽呢? 这样复杂又不可解的感受,都只在光闪一瞬间接踵而来,完全没有让他们有厘清思绪的时间,在一个呼吸之中,光芒褪去,又是一股极其沈重的失落感随之而来,彷佛失去了一样非常重要的物事,於是,发颤了 究竟是什麽?是什麽从此逝去c再也无法寻回? 无法理解c却又如此清晰,这道闪光,仅此一瞬而已,却就此铭刻生命,不可抹灭。 然则,有此反应者,也仅止道离重绯而已。 其余人等,皆只为这突兀而来c倏忽而去的晴日闪光惊愕而已。 它快得似乎不曾发生c但双目晕花却又证明它曾经发生。 唯有于仁在,虽然双眼也被这道光闪得视线模糊,仍自强睁向四方逡巡。 今日衡山上的意外已经太多!多到令他知道,这道光绝不寻常! 在神龙潭中转了一圈,在视力完全恢复之前,于仁在即已发现这道光的不寻常处。 它不仅是打在神龙潭内!方向没有错如果不是误算,它是分毫不差地打在业已断气许久的君弃剑身上! 须臾,在双目又可清晰视物之後,他更发现,君弃剑身周已非清可见底的潭水,而是鲜明艳红c聚而不散的鲜血。 林家堡众的鲜血。 zzz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兮留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什麽? 「令湘沅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什麽?望夫君兮未来?不!我来了!我已经来了! 我就在这里呀! 猛地睁眼c起身。 这是哪?周边雾茫茫地,上身感受到烈火炙身的灼痛c下身却有清泉流动的凉适。 仔细一看,身前确实有个人,一个正举箫吹奏c芳龄二九的少女 不是璧娴。 怎麽回事?我不是在衡山吗? 「你是谁?」 正常人,都会先问这句话。 「我是鬼c或者幽魂那类的东西吧。」少女罢曲,应道。 鬼?绿灯笼? 但是,不对。终於看清楚了,这个鬼 说是鬼,她却有着比钱莹更高雅的气质c比谢祯翎更温柔的神情;虽比不上屈戎玉晶莹透亮的肌肤c每每令人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但相较之下,却显得如此温婉可人c易於亲近。 彷如,并非第一次见面。 彷如? 不!不对!我见过她!我见过这个女鬼! 只是,何时?在哪儿见过?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鲁拙地问了,鲁拙得像男人在路边搭讪女子。 女鬼闻言,颇感讶异,道:「你还记得?好久的事了,当时,你还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而且你们才到半天,我就走了,根本无暇交谈。没想到你还能记得。」 我三四岁时? 那个时候是 云南,神木林外的小屋? 对!我想起来了! 「你是」才两个字,又住口了。 因为他发现,连对方的闺名也不晓得。 女鬼浅浅一笑,道:「你称璘哥作段叔叔,对吧?你又是君兄的义子,就唤我湘姨吧。」 璘哥?段叔叔? 湘? 仔细一看,女鬼刚刚用来奏曲的箫,是一管洁净无暇的白箫 答案,出来了。 但『湘姨』两个字至口边,却又喊不出来,因为她看来明明就只是个与自身年龄相彷的姑娘家,甚至比李九儿c阮修竹都来得年少。虽然论彼此辈份,叫声姨实不为过,但只令人感觉把她给叫老了,反倒失礼。 思索须臾,终於应道:「我可以唤你作湘姐吗?」 「嗯,无妨的。」女鬼也自知外貌已停留在当年,微笑着答应了。 「那麽,湘姐,我为什麽看得到你?甚至能与你交谈?你不是」 「因为,我们很有缘。你记得吗?过去,是不是常常梦到与我有关的事。」 「是的,我记得。但是,我们也仅见过那一次面,怎能称得上有缘?」 「不,我们并不是因为那一面而有缘,是因为璘哥。」女鬼说道:「你记得吗?你们在灵州见面後,而後一同前往吐番。」 「是的,我记得。」 「在那段路途中,我告诉他,你将来会遇到诸多劫难,他便暗中将些许真气过送於你,以期助你领会劲御仙气,好度灾解厄。这些,你记得吗?」 「是的!我都记得!但是,为什麽」 「与其说是鬼魂,我更像是他的附身灵。只能躲在剑里,他去哪儿c我就跟到哪儿,无时无刻c无处无地。我只是个很烦人的累赘罢了。」湘姐笑着,淡淡的c苦苦的 累赘? 别傻了,谁会把你当累赘? 我已经知道了c完全了解了!湘姐,就是天下第一灵剑:箫湘烟雨的剑灵! 但是,段叔叔总是贴身带着箫湘烟雨,不仅离身一寸都不可能,更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一下c甚至连多看一眼都吝啬! 看到湘姐,我彻底地明白了,段叔叔为何会如此珍惜她。但是,相反的,湘姐为什麽却会离开了? 为何,湘姐竟会出现在我面前? 为何,我过去会经常梦到箫湘烟雨? 「湘姐我不懂!有很多不懂!但是我知道,段叔叔从来不曾把你当成累赘,从来不曾!」 湘姐一怔,跟着,若有所悟地笑了。 「没有看错呢,我们」湘姐说道:「也真亏得君兄,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 看着湘姐,我想起了 我记得,我看过绿灯笼让我见到了,你投身剑炉的那一刻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脱口即问道:「湘姐,我看过的,当年你看起来明明很痛苦c很悲伤。为何现在却感受不到你有些许的怨怼?如果你是灵体c是鬼魂,我以为你会是个怨魂」 「或许,当年我的确感觉很委屈。但是这样的说法,你能理解吗?我当时感受不到任何痛楚c身体似乎早已不存在了,只还保留着一种意识。」 「如果璘哥还需要我,即便只是刹那也好,我愿为他寄身剑中; 如果璘哥还能想起我,纵使仅有瞬间也好,我愿为他化作剑灵。」 「你理解吗?」 这是种多麽深刻的思念。 不是言语,而是切身的感受,思绪也化为流水涌入心头 湘姐,我,懂了。 懂得你的,心甘情愿 不用问,我已知道,即使,再来一次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投身剑炉。 而後,生死相随。 仅仅只是,值得。 「你,真的懂得呢。」湘姐微微一笑,说着。 一怔怎麽?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璘哥的附身灵,我知道他在想什麽c知道他需要什麽。而你,体内有着璘哥的气息。」 原来,如此。 因为我有段叔叔留下的真气,可能不自觉的,湘姨有些许的意识也流了过来。所以我经常梦到你c感觉见过你 从一开始就这麽亲切c这麽自然。 不仅仅是毫无见鬼的恐惧,因为你根本不是鬼;也没有一点点被窥探心事的不满,因为我晓得,你是天底下最良善的人儿。 段叔叔,你是何其有幸啊? 「你也是一样的呀。」湘姐忽然出声道:「你也有的需要你的人们;你也有盼着你c愿意为你牺牲一切的人儿你看不到,但是,闻得到吧?你,感受得到吧?那个味道。」 闻到?是的,我闻到了! 这是,血的味道! 对了!我还在这里! 我,还在衡山! 「孩子,千万不要重蹈覆辙了。」湘姐淡淡地说着c竟有股离别的哀伤:「这是最後一次,我们,不会再见了。」 什麽?什麽意思? 抬头一看,湘姐的身旁竟又多出一道人影只有影。 像在雾中,如此模糊c不可掌握,但,那身影明明白白是见过的! 「段叔叔?」 「我说过的,你也懂得我是他的附身灵,他去哪儿c我便在哪儿。」 「生死相随。」 「所以,这麽清楚地与你交谈,是第一次c也是最後一次。」 是吗是这样的啊。 湘姐,我,懂的。 「你,想回去吗?回到属於你的世界。因着他曾对你有过的期许c藉由我残留的些许意念」 「是的。我,要回去。」 「那麽睁开你的眼睛吧。你再不会见到我们了。」 zzz 「湘儿,走吧。」 「是的,璘哥。我跟着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话 青龙浩气~之一 ; 起风了。 不劲,缓缓地c徐徐地,只是很单纯的,夏日凉风。 但这风,却吹得于仁在浑身打起寒颤c流落冷汗! 不可能!这不可能! 风生 接下来,会是,水起? 不!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仁在不假思索,纵出一步,迳向君弃剑冲去。 不会再有什麽奇蹟!即使有,我一击就要将它完全打灭! 屈戎玉耳虽不闻,但那道光来得突兀,她亦情知有异,即使不晓内理诸般,一见于仁在有所动作,立即也喊道:「挡下来!」 挡下来? 还有谁能挡得住于仁在? 只剩伤势最轻c距离最近的曾遂汴了! 曾遂汴立即使尽全力,将手中石块向于仁在後脑掷出,但又知道凭于仁在的修为,这一着只怕仍伤他不得,随之身向前窜,只盼趁着于仁在闪躲的空儿挡住他攻击君弃剑的路线。 哪怕,是要以身为盾 也要守住这一线希望! 游梦功字诀:镇! 于仁在步无稍止,忽尔虎吼一声,跃起丈许,一掌击地,打得水不甚深的神龙潭波高数丈,石块尚离他後脑数尺,竟抖了一下,随即掉落潭中。 曾遂汴心中一凛,只觉眼前犹如巨山坠地,其势威不可止,凡人与之相较,真乃蝼蚁不如!一口气松了,竟被惊退两步,跌坐潭中。 波圈之中,于仁在聚气於掌,正欲再一击送君弃剑回头重走奈何桥,却见水波尽落,眼前的身影,竟已非那毫无反应的屍体 曾遂汴坐在水中,眼睁睁见着于仁在不敢动手c见着君弃剑又复起身,亦不觉为之呆愕 是君弃剑? 是,明明就是!但君弃剑这小子怎会有如此的威压感? 竟连杀气腾腾的于仁在都能镇住? 不不只! 仔细看看,神龙潭中无一人不盯着于仁在与君弃剑,无一人敢呼上一口大气!每个人都隐隐感觉到,若有了些许反应,死亡马上临头! 一步步。 君弃剑穿过了木立的于仁在身旁,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无旁人地走到了屈戎玉身前。 屈戎玉没什反应c亦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把双眼睁睁的盯着他 君弃剑也看了屈戎玉会儿,而後举手拨开她两鬓的头发,在她耳上轻轻抚了两下。 屈戎玉一怔,发现世界喧闹了。 明明全体都很安静,何来喧闹? 有的,起码,有瀑布声c有流水声。 有君弃剑近在身前的,呼吸声 她的精神忽然松懈了,双腿一软,即跪倒潭中,哭了起来。 君弃剑没有多问c什麽也没有多说,只瞥了倒在一旁的道重离一眼c又见着趴倒潭外碑边的石绯,即转而面向聚云堂众,缓缓挺起双臂 「大家快散开!」李戎央见状,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叫道。 要来了!那一招,要来了! 「别想再来!」後头于仁在猛喝一声,气贯左右双手四指,便向君弃剑举起的双臂手肘打去。 君弃剑却毫无反应,直接遭于仁在指劲击打,打得双臂高高扬起,身子也为之一倾。但横跨一步之後,又复稳立。 于仁在亦趁时移位,与堂下众弟子聚於一处。 李戎央抹去额上一把冷汗,随之皱眉咬牙,道:「这搞什麽鬼?哪里来这麽无厘头的事情?天下红雨了?你真的是个打不死的妖怪麽?!」 于仁在亦直盯着君弃剑,心里很清楚,即使君弃剑真的靠着神龙潭水寻回了生气c重新充盈气脉,但他被李戎央连打数十击却不是假的!怎可能有人受了那般攻击还能活下来? 这太诡异c太不寻常!却又真实的在眼前发生了 既然已经发生了 「君公子,最後还是要和你一战,此役方能告终啊!」 「最後?不,不是最後。」君弃剑垂下手臂,应道:「我一向打先锋。」 于仁在只冷哼一声,摆开架势。 那些,早已不重要了! 这打不死的妖怪,的确又活了,但同样为游梦功修习者,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回梦堂的水系心法,实具有疗伤奇效,依水而生的你,也能靠此处流动的活水获得源源不绝的气力。但是你的伤势是确实存在的,不可能在这两个时辰内骤然痊癒;你曾经气力放尽也是真的,你就像是个广阔的湖泊,即使有水源注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原有的浩瀚! 没错!你只不过是站起来而已c你只不过是没有死 『还』没有死透罢了! 只要趁现在将你再一次击垮,胜负就决定了! 于仁在扬指出手,游梦功椎字诀,一击直向君弃剑脑门打去。 跟着一纵向前,凝气猛踏一步,游梦功阔字诀! 一击!一击就要结束! 『碰』地一声闷响,而後,身前竟传来一阵阵的排斥力,不断将身体向後推退,于仁在震愕了! 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虽然动作都慢了一线,君弃剑也同己一般扬指出招,跟着凝气踏步c发扬功力 两道指力互击,互相抵消;两人又同时聚气发功,产生引力,竟发生了排斥效果,将两人均向後方推挤 这怎可能!椎字诀与气剑指理出一辙,尚不难解,阔字诀却是聚云堂极其深奥的内功,只懂半部游梦功的君弃剑怎麽能够使出? 但于仁在究竟是于仁在,虽则惊愕,也立有反应,再出一招。 游梦功字诀:破! 将全身发扬的功力收拢,双方功力不再相斥,反倒是君弃剑单方面将于仁在吸引过去,于仁在已力集左拳,一纵向前,进行单点突破! 但忽然,君弃剑发扬功力所产生的吸引力只将于仁在向前导了两尺便消去了。于仁在不甚在意,他还有自身向前的劲力。 一拳向前,啪地一响 却是清清楚楚的双拳互击!两人全力出拳,一击之後,拳头弹开,身体也都被震退数丈。 怎麽可能?这怎麽可能? 于仁在一息回气,又向前冲。 游梦功字诀:电光石火! 这可不是单单作为『速度』的形容词,在聚云堂中,这是连景兵庆都未能精熟,只有于仁在与掌门楚兵玄才学会的绝学!便是天才型的孙仁义,也练不来! 比电更强烈c比光更快速c比石更坚硬c比火更炽热!三个呼吸之间,转换四种共六十四道劲力,攻守兼备只是基本,快c猛c狠c辣才是要点! 即是只在边上观战,但同样精熟内功的史丹尼,感受到于仁在内劲之奇诡c变换之繁复,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用劲,即令其师皇甫望也作不到! 正当其冲的君弃剑只是刚刚止住退势,他究竟伤势沈重,脚步尚显虚浮,于仁在却已逼上,六十四道劲力近在眼前!君弃剑立即也吐出一息,而後 空气大作霹雳声响,彷似爆竹炸裂!炸得瀑布声歇c潭水扬波;鱼群退避c飞禽鸣逃! 声歇。 于仁在,你,见鬼了吗? 连『怎麽可能』都问不出口了! 六十四道劲力 用劲c方向一模一样c甚至力道也不分轩轾! 不!于仁在的劲力强上些许!君弃剑被逼退数步,震得唇角流出鲜血!但重心未失,又一次稳住脚步,挺身面对于仁在。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面前发生的事实 君弃剑,居然也会! 会游梦功中最为精深c无上不二的『电光石火』! 君弃剑却只是举袖拭血。 我感觉到了 我,都知道了。 我们的缘份c你们给我的,从来都没有失去。 即使我不曾有机会与你们牵手并行,却也这麽明显的感受到你们的存在c甚至是你们的体温 谢谢你们。 我知道,我,并不孤独。 段叔叔c湘姐,谢谢你们! 这一次,我一定会紧握灵魂c生生不息 并且,坚守不放! 「来吧!」完全不像他会有的动作c反应,君弃剑奋然扬臂大叫道:「我是林家堡的先锋!只要我还在,都还没有结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话 青龙浩气~之二 ; 「于师兄,用剑!」 身後忽来一声嚷嚷,于仁在也自『电光石火』被挡下的惊愕中回神了,跟着便听到孙仁义喊道:「他小子内功确然高深莫测,但身负重伤却也不假!别和他比拚内劲,只要将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砍成肉末便成!」 于仁在闻言,笑道:「孙师弟,你果然是个单挑的天才!」言罢,立即抽剑向君弃剑冲去。 「刺下c扬上c逼中」眼看着于仁在持剑逼上前来,君弃剑口中念念有辞,跟着移动脚步c摆动身体,竟在于仁在出手之前,即已避开其攻击位置! 这些话,于仁在自然听见了,但他略无收手,刺下c扬上c逼中三着不中,一息回气也无,立时又飞起一脚,迳向君弃剑腰间踢去。 「逐後c追刺」君弃剑又念了出来,比于仁在真正出招之前还快! 清楚,于仁在听得很清楚! 这是搞什麽鬼? 怎麽会在我出手前,他就已经知道我的攻击方式与位置? 难道他会读心?不!这不可能!世上哪有这门功夫? 但是他每个动作又那麽确实,即使的确因为受伤而显得动作迟缓,反应却比本堂主快上一线,以此弥补了速度的不足 本堂主会杀不了他?杀不了一个乳臭未乾c身负重伤的小鬼? 「封退c围堵」 仍然念了出来c仍然是快上一线先行动作。 于仁在,仍然打空! 孙仁义完全傻眼了c聚云堂下全都惊得瞠目结舌! 内功已不分上下c剑术也完全伤他不着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完全抵挡住于仁在的攻击! 妖怪!君弃剑真的是妖怪! 但,史丹尼不这麽想! 任谁都看得出来,君弃剑的确解读了于仁在的所有攻击这种动作c这种反应,他曾经听说过! 他的师父皇甫望提过! 不会错的!这是劲御仙气z辨气要领! 是劲御仙气吗?能容纳并御使天地万物之气的劲御仙气,把一个已经没有呼吸的人从地狱拉回现世? 于仁在当然也想到了。 他可是聚云堂主,冷静向来是他引以为傲的本能。所谓武艺优劣,其实不足为距c往往也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更重要的是:临战判断! 「围师必阙c十面埋」君弃剑依旧念着,但第二招却没说尽。 因为,于仁在,变招了! 小子!你,能快过我吗? 如果电光石火的六十四道内劲还不够快,我就封闭内息,发挥完全运动! 如果你靠劲御仙气z辨气要领掌握了我的动作,我就把速度提升到超越你反应的境界! 于仁在剑出方半,忽尔一足顿地,游梦功镇字诀! 谁说用剑时便不能用内功? 漫天水花飘洒,君弃剑亦不禁一怔,跟着只见剑自水中来,他原本已准备进行回避『十面埋伏』一招的动作,此时反应却完全被破坏,于仁在的气息在镇字诀之後完全消去了!能感受到的,只有剑锋迫面的寒冷! 君弃剑急忙瞥头闪躲,一剑划过面颊,又转而向下,砍进了右肩! 「中!」一声大喝,于仁在左手抽剑c右手出拳,一击打上君弃剑腹部。 君弃剑从水幕中飞出,水幕c亦成血幕。 水幕尽落,于仁在将剑锋回至面前,伸舌舔血,在口中含了会儿,又吐了出来,道:「一点血味也没有!你这贼儿你这早已该死的人!为何还要站起来?为何如此自不量力?为何不乖乖照着本堂主的指示作?你便这麽企求着多死几次吗?!」 血 看到了吗?血。 神龙潭中的血! 来自天南地北c不同地域c不同种族,大家的血却都融合在一起 顺着水流。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 曾经,我也想过不再前行;我也放弃过c也死心过,但总是发现,只要不再蒙着自己的眼,面前还是有条必须走下去的路! 至於,这条路究竟指向何方 「照你的指示,就是对的吗?」君弃剑爬起身,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该走到哪去,我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对的,我不知道但是,若不走下去,就什麽也看不到!至於正确答案是什麽?不重要,那不重要了!我只想要和大夥儿一起走下去一起闯过去!一个都不能少!这就是我选的路!」 「那很好原本你们之中,只有玉儿有活下来的资格。但她也已犯了不可恕的死罪,你们就一起走吧!」于仁在冷冷说道。 「黄泉路吗?但这里并不是冥河呀。」君弃剑笑应。 于仁在眉头一皱,而後,怔了。 水 「喂!混蛋们!听到没有?!」 「我们要走下去要闯过去!要一起,一个都不能少!」 所以你们 还要躺到什麽时候? 「师父!这」聚云堂众弟子一阵喧扰片错愕 是的从来不是只有我。 不会只有我! 于仁在的眼光顺着水流,不用叫,他也看到了。 打不死的妖怪,不是只有一个人! 只在边儿的屈戎玉c阮修竹c李九儿也傻了。 你们,还能 再战? 举刀c提剑c扬枪 「下指示!我们的对手,是谁?」 「打通这条路!击溃聚云堂!」君弃剑奋然喝道:「于堂主,你在看哪儿?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一向打先锋!」 于仁在为之一震,回头,君弃剑一掌直朝面上印来。 冷湿的水气,已先笼罩全身! 「他们,才是林家堡的主力!」 王道c宇文离一刀一剑,同时向于仁在背门砍下。 「支援于师兄!」赵仁通立即叫道,孙仁义早先发步,但只踏了一步,面前蓝光一闪,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守住这条路!我要守住这条路! 我是门神,林家堡的门神! 孙仁义先是一怔,但又回想先前与白浨重的对阵,显然他并不会用枪!圆月杀法的传人无剑,又有何可惧?一念及此,又复向前。 「师父,接剑!」阮修竹赫然叫道,抛剑,白浨重亦回掷蓝牙白缨枪,换剑应敌。 孙仁义已逼上前来,白浨重回臂一扬,一剑即砍伤了孙仁义右手腕! 另一边,于仁在想发扬功力,使出镇字诀逼退三人,一时却觉气脉阻塞c无法自在流动,只得缩身向前,君弃剑一掌只擦过额际,後头浑元阴阳与百辟却避之不全,迳被砍伤了两肩骨! 于仁在虽然负伤,仍欲冲出包围圈,忽然却被一物缠住脚踝。 「别想走!」李九儿扯紧银丝鞭,喊道:「王道c阿离,砍下去!」 道离二人见状,举起兵刃,再加追击,但此时于仁在已脱出了君弃剑运劲范围,内息又复流通自在,立即运使坚字诀抵挡。 只是 出乎意料!怎麽会 有这种劲道? 他们怎能还有这麽大的气力? 一刀剑,都彷似要开天破地般劈上前来,单以坚字诀已抵敌不住,于仁在不禁退步了,被道离二人逼得不断退步。 于仁在咬牙苦撑,连挡了二十余式,才抓到空儿跃步後退,紧接着运息准备反击! 无论你们的镇锦屏多麽威猛无匹,论速度,绝非电光石火的对手! 「攻上去!」君弃剑喝道,一吐息,亦运劲向前冲来。 又一次,三个呼吸之间c六十四道劲力对击,这一次,却是于仁在见了劣势,又被逼退数步;一口气还未歇过,一刀一剑又直往头顶砍了下来! 不知觉,已近崖边了。 是的!这里是神龙潭,处於绝壁之下c也是绝壁之上! 这里是神龙潭! 聚云堂下弟子一涌而上,虽被白浨重伤了数人,也有几人赶来要帮手于仁在,但尚离数丈,无数碎石即已当头打了过来。随之,史丹尼窜上前来,像颗球般滚过聚云堂诸人面前,趁他们对曾遂汴的石击尚接应不暇时,一人赏了一掌,尽数将之逼退。 于仁在咬着牙c踏着步,他在算,自己还剩几步? 还有,机会反击吗? 我真的会栽在这些小子手上吗? 我是聚云堂主!我可是 未来的皇帝呀! 这个世道已无可救药,必须要革命!拯救它唯一的方法,就是乱到极致,将一切混乱因子全都引出,而後一次铲清!然而,若是这样作,当代唐朝必定覆灭,世人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铲清混乱因子的势力个新王朝! 这重责大任,舍我其谁?除了本堂,还有谁能? 我若一败,这世道还怕不乱上两三百年? 你们真的打败我c毁了聚云堂,又有什麽好处? 「你们毁的不只是聚云堂!你们会毁了这神州呀!他们不懂,玉儿,你也不懂吗?你要毁了你爷爷一心守护的炎黄大陆吗?」 「这是正确答案吗?不,我不知道」 「驴蛋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我一向不知道!但是,我不接受任何一个人在此停下脚步!不走下去,就什麽都看不到至於是不是正确答案?等你回来以後,再慢慢想吧!现在」 君弃剑纳息运气,双臂一挺,两道气机直往道离背门灌注。 这是,我生生不息的水灵之气 青龙浩气! 我知道的是,这世道不需要再增加混乱因子了! 所以,于堂主。 不管是你c还是我,都不需要去干涉历史! 是乱c是治,天下大势,由来如此,又何必我们强自推翻? 崖边的。 镇锦屏z蜀道难! 再见了,于仁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二话 青龙浩气~之三 ; 惊讶c震憾。 神龙潭外,躲得远远地观战的中庸,已不仅是不可置信c根本认为自己在作梦了! 当于仁在的身影倏然消失时,正因为是亲身体验过聚云堂实力的中庸,才会有这种感觉。 才会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是多麽荒唐! 聚云堂的实力已毋庸多疑,于仁在更是向来与皇甫望c君聆诗等人并称,列名天下第一流人物的绝顶高手!而今,聚云堂对林家堡一役,聚云堂占不到上风已足称奇;堂主于仁在居然败在王道c宇文离二人手上,更是何其诡异! 中庸不禁大感疑惑~主子要他来取中庸之道,以免衡山此战有一方兵败如山倒c另一方却无甚损伤,那便失去了意义c亦没有乐趣。中庸接令之後,立即判断:林家堡实力大不如聚云堂,若欲令两方势均而斗,必定得帮林家堡一把。 结果呢?他本身被鼎足之阵打得体无完肤,聚云堂也才伤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李戎央,实际没起到多大作用。林家堡完全是靠着自身的实力,与聚云堂战到不分轩轾c如今甚至占了上风!这已非『出乎意料』可以形容! 中庸深切的感受到林家堡的存在有多麽危险!眼见于仁在坠崖,料想此战大势已定,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衡山,将所见回报主子。 结论只有一句:『林家堡比聚云堂更要可怕』! 但他才一回头,眼前出现一个五短身裁c装束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中庸一怔,道:「杳杳伦!你也在?你几时来的?」 来人非他,正是如今被誉为云南第一武学奇才的杳伦! 「刚到。」杳伦哑着声应了一句,中庸这才发现,杳伦全身都是剑疮! 瑞思与中庸保持距离c亦在潭外观战,但也听见了中庸说话,回头见到杳伦,虽是首次见面,但一看到其形貌装束c再听中庸语气,立即对此人身份有了理解:这名唤杳伦之人,必也是仲参手下的一员大将! 同时,又看到杳伦伤势不轻,亦不禁疑虑~中庸身手她见识过,这杳伦看来也绝非泛泛!聚云堂以鼎足之阵才能将中庸斗倒,但聚云堂众皆在此处,徐乞人在河北c黑桐也在襄州,天下间还有谁能将一个与中庸不分上下之人伤成这副模样? 这疑问没能立即得到回答,中庸也未及将心中诸多问题再次提出,已听到『砰』地一声,响彻衡山! 中庸c瑞思均是一惊,加上杳伦三人,又立即回头望向神龙潭。 于仁在已败亡,难道还能有变? 巨响并非来自潭中。 是潭外,那半断的『始源之碑』。 道镜!他瘫坐在始源之碑下,与趴倒在地的石绯一样,一动不动 杳伦见状,哼声道:「果然,还是不够啊」 中庸亦微微颔首,又立即道:「但只怕也仅止於此了。林家堡远比你我想像顽强百倍!」 瑞思则是惊得合不拢口,直盯着那无发无眉的白须褐袍者一步一步走近始源之碑。 景兵庆走到始源之碑旁,左手抓起陈玄礼前襟c右手提着石绯後领,将两人拖进神龙潭中,抛到了君弃剑脚边。 阮修竹立即回身将趴着的石绯仰面抱起上身,却惊见石绯呕血不止! 这不对啊!方才在碑外,石绯虽是气力放尽c动弹不得,全身上下也只有右腿被于仁在打断,其余并无甚伤势,此时怎会开始吐血? 「你对绯作了什麽?!」阮修竹心直口快c行动更是不经思索,立即要向景兵庆冲去。幸得李九儿在近,急忙将她截住。 景兵庆长长呼了口气,道:「你们置本派次任掌门於死,老朽只不过以内劲封了一个喽罗血脉,使其脑血外溢,尚未足相抵!」 林家堡众人闻言,回头一看石绯,果见其呕血愈形加剧,鼻血也流了出来;且原本动弹不得的身体,也不断抽搐c渐而蜷曲 君弃剑愣了一下。 景兵庆你! 阮修竹一听,又回身抱起石绯,一把一把地从他脸上把血抹掉,但抹了旧的c新的又来,只得惊声唤着:「绯!你怎样?别吐了!你你不要再吐血了!会死的你这样会死的!」跟着又想到,以气劲封阻血脉,那不就是点穴法吗?便将石绯拖到屈戎玉身前,急道:「你不是会解穴吗?快!帮绯解穴啊!」 屈戎玉盯着石绯,眼见他双眼血丝扩张c眼窝也渐渐渗出血来,只是发颤c不住发颤,对阮修竹所言恍若未闻。 「她解不了的!这可是椎字诀最精深的『迫血法』,天下间唯景师叔能使能解而已!」赵仁通喊道:「你们以为胜了吗?还没!还没!本堂可还有景师叔坐镇!我们聚云堂怎可能输给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杂碎!这吐番蛮子毁坏本派祖师墓碑,合当以死谢罪!」 林家堡众一惊,立即对赵仁通的话有了理解。 石绯,死定了? 石绯颤着c抖着,如果他能动,必定会抓着某样东西挣扎。但是,他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只任由着血,从口中流c从鼻孔流c从眼窝流c从耳中流 真的救不了? 君弃剑终於举足向石绯跨出一步,犹豫许久c极为艰难的一步;但同时,屈戎玉也一跃起身,迳挡在君弃剑与石绯中间。 两人对望一眼,并无一语交谈,但却都止不住身体的发颤 石绯让阮修竹抱着c也在发颤c发抖。 林家堡诸人皆聚了过来,围着石绯喊话,要他坚持住c要他振作点,石绯也努力地想要呼吸c想要争一口气!颈子不住地扭动,向四周张望,但所看到的,只有一片血红 只有君弃剑与屈戎玉,依旧无言对立,心理只不断地挣扎着 杳伦在外见了,思索一阵後,笑道:「中庸,慢点走,还有好戏看!」言罢,即一个箭步冲入神龙潭中,喊道:「君公子,你能救他吧!没错!你救得了他!这迫血法说透了,便是景兵庆以深厚内劲封死了石小将军的颈部静脉,使颈部以上血液无法回流心脏,只进不出,即造成了脑部溢血!景兵庆功力何其深厚,他所封血脉,旁人的确打不通。但你不同!你只要以浑身水灵气息贯通石小将军的颈部静脉,使其血流复顺,自然便能救得了他!」 中庸在外一听,笑了。 景兵庆果然是只老狐狸!杳伦,你也真毒呀! 看看君弃剑的反应,他一定也知道自己能救得了石绯,但他虽能救石绯,可他原本即已重伤气竭,只怕杀败于仁在之後也已到了极限。相同的,王道c宇文离c白浨重三人也是因为有他不断输予水灵气息,才有气力再战!而他若想救石绯,必得虚耗内劲,恐怕一时三刻之内无能再战,道离重三人失去他的气机支撑,也不可能再站得住脚!仅余剩下曾遂汴等人,又怎可能敌得过景兵庆? 君弃剑知道的事,屈戎玉也知道。 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不救石绯,林家堡能胜此役,但石绯便死定了;若救石绯,林家堡众恐将无一幸免! 杳伦现身插话,景兵庆回头瞥了一眼,即问道:「还没请教?」 「杳伦。景老前辈,你再不收功调息,自身恐也难保。」 景兵庆冷哼一声,对杳伦的话置若罔闻。 他也有他的计较。 这边厢,阮修竹一听杳伦所言,她可没心思去想到接下来的结果,立即向君弃剑道:「你既能救得了绯,还等什麽?!你还在犹豫什麽?过来!快过来啊!姓屈的,你挡着他干什麽呀!」喊着,回头一把将屈戎玉扯过身,喝道:「你不想救绯是不是?你挡着他,不让他救绯是不是!?」 但一看到屈戎玉的脸,阮修竹也不禁怔了。 屈戎玉咬破了嘴唇c也泪流满面。 「我想救他我也很想救他!」屈戎玉颤着声,泣道:「我很清楚,没有绯,我们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我亲眼看到,他为了替我们打通一条活路,是怎样的拚了性命!我怎麽可能不想救他!我我比你更想救他!但是我」 「璧娴,够了!」君弃剑忽然沈声一喝:「阿竹,放手,让开!」 阮修竹c屈戎玉皆是一怔,即见君弃剑跨一大步,在石绯身旁坐下了。 「驴蛋」 「现在不救绯,此战完结之後,我一定会後悔的各位,我要拿大夥儿的命,来换绯的了!」 言罢,摒息c凝神c运气 绯 你,一定要活下来! 君弃剑汇集内息之时,道重离三人忽然也觉全身气力都被抽乾,一齐跌坐潭中。 相反的,史丹尼首先站起,回身面向聚云堂众。 听了君弃剑所言c看到道重离的形态,他也懂了。 接下来,恐怕才会是这一战最艰苦的时候。 「既是如此那好,老朽不会再向石小将军动手。」景兵庆缓步向前,道:「相反的你们几个,可都准备好了吗?」 一步步。 踏得缓慢c踏得紮实。 一步步。 在史丹尼眼中,彷似个山巨人直向身前行来! 如此巨大c如此坚不可破 还没动手,便已被压得喘不过气。 还没动手,便已先宣告了胜败! 同时,左首又有一股锐利而浑厚的内劲袭来! 又有敌人?不,不对!这股气息是击向景兵庆的! 虚划太极,气随剑往,汇成一击 归云晓梦剑法:势如破竹! 景兵庆也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大骇,急忙聚气半身,挡住一击。 史丹先是一怔,继而面露喜色。 景兵庆立稳脚步,立即也发现,虽已运使坚字诀防守,但右半身仍有多处受到剑创。 如此精纯宗正的剑术c深厚紮实的剑气 「景师叔,许久未见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话 崩坏宣言~之一 ; 世上有能力c又会称景兵庆为师叔者,毫无疑问,仅余一人。 史丹尼既惊且喜,望向来人,道:「元汤主,你怎会来此?!」 元仁右,一个不该出现在衡山的人。 为了破解回梦汲元阵的秘密,聚云堂沉寂了四个多月,但也动员了全堂上下一半的人力外出寻找元仁右。也是为了不让聚云堂得逞,史丹尼遂自告奋勇来到江南衡山助战林家堡,而让元仁右留在常山与徐乞相伴,这是相对安全的作法。 但这一切考虑如今都多余了。 中庸与杳伦亦大感惊奇~元仁右不可能事先看出此战走向c也无法隐伏於近处而不被他们发现!若他早数个时辰即来到衡山,便是个自投罗网的局,元仁右怎会干这种蠢事? 但时至如今,蠢事却又不蠢。 聚云堂已成破网,网不住元仁右这条大鱼了。 元仁右先朝两方人马各扫视一眼,说道:「史丹,你和玉儿c林家堡诸人都在拚生打死,我岂能安坐常山待报?你出发过後数日,我也启程南来了。」而後又转向景兵庆道:「景师叔,收手吧,你的身体」 景兵庆冷哼一声,深吸一息,遭到数多剑疮的右半身立即止血了。见其态势,毫无收手的打算。 「景师叔,你这是何苦」元仁右叹道:「既然于师兄都已败亡」 「便是因为仁在已经败亡!」不期然,景兵庆竟苦笑一声,道:「你难道以为老夫会意气用事?这群小鬼,老夫已试完了,你来得正好,该你了。」 元仁右暗叹一声,只得举剑面对景兵庆。 反倒是在两人出手之前,聚云堂阵中赵仁通忽然吼道:「景师叔!你在说什麽?试什麽?这些人击毁本派祖师墓碑c杀害本堂堂主,你在试什麽?这群人理应全部枭首以谢祖师之灵才是!」 「闭嘴!」景兵庆回头喝道:「老夫作事还要你教?」 赵仁通不再吭声,只咬紧牙关c满心愤恨! 屈戎玉听见这些话,有点傻了。 该不会是 杳伦则是飞快的将眼光扫过聚云堂余众,而後略略扬起了嘴角。 有得玩,还有得玩。 聚云堂,果然很有趣呀! 这一边,元仁右倒持长剑,凝神c归一。 景兵庆在几个呼吸之间,也渐渐发扬功力。 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仍相峙不动。 周边诸人也无人敢吐上一个大气,但心中均不禁奇怪。 聚云堂已翻叛旗c灭了回梦堂,仅余的元仁右就在眼前,理应毫不犹豫的动手将他除掉,景兵庆不快进攻,却是在等什麽? 相对的,元仁右却也没有趁景兵庆功力未聚时先出手 这两人不像死仇了,反倒 像要比武c要堂堂正正的较高低!这是什麽时候,他们竟有这种闲情逸致? 空气,很凝重。 像山一样,直往顶上压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像山一样 好重呀! 杳伦第一个感觉不对劲! 空气再怎麽重,也不可能重到压到我挺不直腰!但如今的神龙潭中,除景兵庆外,竟无一人是站直的! 杳伦想将这沉重的空气顶回去,但庞大的压力,只压得他全身骨头喀喀乱响!他究竟受伤不轻,一口气松了,竟被压得坐倒潭中! 他完全理解了!妈的 景兵庆,你这老妖怪! 是的!不只是气氛沉重,空气真的变重了! 景兵庆将全身功力散发,又将其转为凝石之重,压到众人顶上! 涵盖范围,便是整个神龙潭! 连号称云南第一武术奇才的杳伦,在重伤之余,也撑不住这股压力,其余人等更是被压得横七竖八,或躺或趴,全数倒於潭中。 还没全身贴地的,除杳伦之外,只有两人。 一是正凝神运气替石绯通脉的君弃剑;二是同样聚合全身功力c对抗着这股压力的元仁右! 潭外的瑞思c中庸二人则丝毫未受影响,但他们也为潭中诸人的形貌惊得合不拢口。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这是景兵庆搞的事儿! 于仁在是天才。 诸般武学点就通;所有内功心法,全都难不倒他,什麽都学得会。只是,贪多嚼不烂,除最粗浅的坚字诀外,其余椎c阔c破c镇,乃至电光石火诸字诀,他虽能运用自如,却还称不上精深。 相反的,在以英才众多闻名的云梦剑派之中,景兵庆的武学资质实在显得非常平庸。 平庸,但很努力。 他没有学会能产生引力的阔字诀c最精深的电光石火也学不来,拥有强大破坏力与震撼力的破c镇二字诀亦未精熟。 但是,他的椎字诀造诣,则无人能敌。 他不断的钻研以点穴法为主的椎字诀,从最基本的隔空点穴开始,他练到不仅能封气脉c甚至能压制血脉,而练成了『迫血法』;更进一步的,又能在对手尚未查觉之前,便贴身将自身功力打进对方体内,在数个呼吸之後才凝结封脉,成了无法防守的『凝石掌』。 如今,更在逆转经脉的情况下发扬功力,一身气机从全身毛孔中透出,直接影响了方圆十余丈内的所有人,使其手脚不听使唤c血液运流不顺,从而产生了空气如有山重,直似千斤压顶的感觉! 虽然他并非真的将空气变重了,但以其功力之深厚c运用之精密,称之为妖怪,实不为过! 君弃剑也撑不住了! 他不得不收回了抵在石绯背门的手掌,撑住了身体,否则,也会得压得趴倒潭中! 元仁右一直紧摒气息c使全身气脉不住流动循环,藉以抵抗景兵庆的气机『入侵』。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役c是两人毕生功力的比拚。 其实,景兵庆内力深厚,虽已可堪称举世无双,但在如此分散的情况下,也无法完全压制住元仁右。 换言之,元仁右若欲聚力反击,并非不能。 元仁右却还在犹豫 他当然,非常清楚景兵庆的用意。 直至君弃剑亦力竭不支c中断了对石绯的治疗,元仁右知道,必须反击! 否则,石绯便没救了! 元仁右猛地一足顿地,回正长剑,在胸前划了一圈,跟着一掌推出! 景师叔,抱歉了! 这一着先切断了景兵庆不断传送过来的气机,在身前形成了自身的防御区,跟着又将它送出去,迳直打向景兵庆。 景兵庆不避不让,完全硬食! 啪地一响,景兵庆身躯随之一震。 瞬间,沉重的空气消失了。 君弃剑急忙起身,扶正石绯,继续为其输功活血; 瑞思在外c史丹尼在内,都紧盯着一动不动的元仁右与景兵庆,似乎理解了什麽; 屈戎玉懂得,早在景兵庆与元仁右交谈时便已懂了,但她早已连自己的泪水都不能竭止,更无法插手两人的较量; 元仁右收招,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为什麽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话 崩坏宣言~之二 ; 一招过後,满场寂静。 直到景兵庆再也站不住脚,跪倒时溅出了水声,才令众人回神,聚云堂诸弟子急忙上前将他搀住,孙仁义则一脸错愕地喃喃自语:「没道理这怎麽可能太没道理景师叔功力何其精深怎会」 「你看不出来吗?」杳伦在旁,一副漠不关己的神情,冷冷说道:「景兵庆这老狐狸是故意的。他数十年来潜心修练内息,论功力之深厚,恐怕只有当年隐居伏牛山的一代气功高人木色翁有能比之。他若存心与元堂主比拚内劲,元堂主何止要败,简直是非死不可!但他却发扬功力c使其满布潭中」 「废话!废话!」赵仁通插口喝道:「你说这些,我等岂能不知?!以景师叔的功力,剿除这群忘恩负义c欺师灭祖的杂毛有何难哉!居然会这分明是刻意手下留情!」 赵仁通喊得声音极大,不仅传遍神龙潭中,连外头都中庸c瑞思都听到了。两人一闻此语,登时恍然大悟。 但潭中除君弃剑c史丹尼c屈戎玉c元仁右四人外,则人人满显不可置信神情。 这太没道理!景兵庆何其狡诈,连同门师兄弟亦能痛下毒手,为何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 聚云堂下诸弟子围绕着景兵庆,全都盯着他,只盼师叔祖能将事情说清楚。景兵庆却是不住呕血c目光涣散,竟一副弥留之态,不像能开口话说的模样。 倒是道镜尚存一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乾咳了两声,道:「老狐狸,你居然也认命啦!」 认命?什麽意思?难道不能再说得明白点? 此时,完全明白景兵庆用意的数人,屈戎玉已泣不成声c君弃剑无暇发声c史丹尼c元仁右亦默不作声c杳伦则来个冷眼旁观,无声胜有声。 於是神龙潭中一时静默,传出的只有景兵庆c道镜两人垂死的喘息声。 半晌後,才发出了踏水声。 瑞思笃定此战已经告终,遂步入神龙潭,道:「景兵庆,在今日之前你算出自己尚有几年阳寿?」 「十咳十二年。」景兵庆咳出口血,争了口气,回道。 「四个月前,你曾在林家堡中放话,聚云堂能用十年平定天下。以此计之,你便有两年天子可当。但若我没有料错,你定无子嗣,你身死之後,传位之人只能是于仁在。」 「继续说下去」景兵庆已没有太多说话的力气,听闻瑞思所言丝毫不差,便鼓励她将话说完。 如此,才能教聚云堂下弟子们得个明白。 瑞思遂又言道:「但今日一战,先是你逆转经脉以敌陈玄礼,不免损身伤体c折年减寿,你一早便已有了无法亲自统一天下的打算。但此尚无妨,只要还有于仁在c只要聚云堂此战能够打胜,还是有人能够接承你的位置,进行逐鹿中原的计划,进而建立新朝c登基为皇。但是于仁在既亡」 「你这回纥番女!你是想说,本堂无人能够领导吗?」李戎央起身喝道:「本堂素多英杰,便是师父不在了,吾等也能各自领兵作战,一统天下!」 「见过你们演练战阵,这我倒不怀疑。」瑞思一笑,道:「只是,然後呢?你们要推谁上台为首当皇帝?」 李戎央闻言一怔,聚云堂下诸弟子全都沈思起来。 师父确实已经败亡。在三位师叔之中,王师叔沉着稳重c临事不苟,但缺乏威信;赵师叔智计百出c决策明快,性格却过於暴躁;孙师叔确实是领兵之才,可恋功眷武,怎看也不像个能治理天下的人。 其余戎字辈诸弟子,更没有一个能让众人服气的人选。 聚云堂下弟子并不笨,他们是学兵的c更是学史的。 历史,是借镜,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更是一面明镜,照出他们的未来。 在没有一个公众认可的领导人的情况下,他们个个都能领兵作战,却无法治理天下c更无法压服众人。 这样一来,在完全剿除外敌之後,他们的兵戈便只能指向自己人。 他们将重新开启一个军阀鼎立c互争不容的乱世! 这又与现今的中原有何不同? 于仁在曾说过的话,回响不已。 天下有能英才,十有六七聚於本派;本派多得是锺会c贾充之流,却少泰山羊祜;此世道已不可救药,唯有革命c建立一个新皇朝,才是根治的办法! 但是,在于仁在已经败亡c景兵庆寿不足至天下平定的现在,聚云堂本身却又推不出一个能够服众的领导人,若他们仍旧执意起事,聚云堂将不再是安定天下的主力,而是动乱天下的根源。 「本堂不能以一己之力定天下矣」景兵庆竭气道:「本堂已无人足以领导神州但维持一派命源则尚能之」 话已至此,聚云堂下弟子岂能不知。 元仁右! 原本,元仁右便是足以在楚兵玄之後继任云梦剑派掌门之人,只是将位置让给了于仁在。 只要元仁右还在,云梦剑派还是足以存续! 就是因为元仁右的出现,才使景兵庆下了这个决定。 「玉儿」景兵庆又继续说道:「你作得到吗继承你爷爷你能领着林家堡安定神州吗」 屈戎玉没有回答,以哭声作答。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云梦剑派的宗旨,从来没有变! 云梦剑派,向以守护神州大陆为己任! 这一点,从来没有变! 景兵庆c于仁在的作法,只是与屈兵专不同罢了,但终点却是一样的。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屈戎玉才会回归聚云堂。 如果,君弃剑没有二赴衡山;如果,林家堡没有向聚云堂宣战,屈戎玉早已经决定,要替聚云堂平定天下c要替爷爷安定中原 因为,殊途,同归。 景兵庆亲眼看到了。 林家堡是多麽信任屈戎玉,不惜付出生命,也会执行她的每一个命令。 今日,林家堡是胜利者。 若云梦剑派已无能以一己之力定中原,那便只能交由林家堡来作。 景兵庆相信,只要林家堡是在屈戎玉领导之下,就不会有差错! 「我拒绝。」君弃剑忽然起身说道:「不管是聚云堂c或是林家堡,都不该意图主导历史!但是我会见证历史。」 「会在必要的时候干涉历史吗」景兵庆又问道:「就像你们剿灭倭族c制止回纥挡下四族联军於无形」 「会的。必要的时候,会的。」君弃剑毫不犹豫的答道。 「咳呵龙武大将军你听到了吧?」 「哈哈呵哈哈哈哈~~」陈玄礼笑了。 老狐狸,你是要我认命,只要林家堡还在,我便没办法找上李隆基的後代报复了吗? 老狐狸!你这老狐狸!偏要在死前摆出一副大仁大义的嘴脸! 你该不会想说,你是为了阻止我报复大唐,才会在此与我死斗吧? 谁信啊?谁信啊!你这假仁假义的老狐狸! 老狐狸!!!! 声歇。 另一边,景兵庆,也咽气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三话 崩坏宣言~之三 ; 景兵庆c于仁在皆亡,景兵庆最後指示也已非常明白,衡山一役当已落幕。 但元仁右回头一看,杳伦依然直立神龙潭中,毫无离去之意,即道:「阁下是仲参手下吧?此行目的当是亲眼见证此役始末。尚不离开,又待何为?」 杳伦冷笑一声,道:「不才反倒希望元堂主先走呢,不才还有些话得向林家堡众传达。云梦剑派的戏份已经结束,多留又何用?」 戏份已经结束? 听了这话,聚云堂下诸弟子各个即欲奋起,但还未及动作,忽闻屈戎玉惊道:「元师叔!你你刚刚」 元仁右一怔,道:「我刚刚怎麽了?」 「你说『阁下是仲参手下吧?』你的语气你没有见过他?」屈戎玉满面惊恐,直盯着元仁右道:「他身上的伤,不是你打的?」 「不我的确首次见着他,只因其服饰与中庸相彷,才知他应是仲参手下人。」 屈戎玉听闻,立显神情震愕c且哑口无言。 她感觉到c她知道了杳伦要向林家堡众说些什麽! 见到屈戎玉的神情,杳伦微微一笑,道:「哦~天造玉才,真不简单。」 瑞思见状,也是一怔,而後 对对了! 这衡山一役,自始至终,都少了一人! 少了一个绝对不该缺席的人! 原本,瑞思以为那人可能去进行更重要的幕後工作,不及赶赴衡山而已。但如今,她见识过中庸的身手c也可以想见杳伦的不凡,这样的杳伦却满身是伤的上到衡山,可以确定他必曾在山下与某个极厉害的人交战。元仁右现身後,瑞思也直觉的认为,将杳伦打伤的人是元仁右。 屈戎玉一开始也这麽想。 但这推论,被元仁右否定了。 那,还会是谁? 天底下还有几人,能将杳伦伤至体无完肤的境地? 就是那一个,应当出现c却没有出现的人! 「是关於无忧先生吗。」瑞思出声道。 「公主殿下在质问不才吗?但语气很肯定呢。」杳伦一笑,道:「不才没有等体力恢复到能将死人扛上山的时间,所以没办法让诸君立即见到天赋异才的屍体,只能用这东西代替了。」说着,自怀中摸出一样物事。 那是一条线。 屈戎玉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根琴弦! 是雕手素琴的琴弦! 吗? 此言一出c再见其物,人人满布不可置信c惊疑万分的神情! 君聆诗的重要性,对林家堡固不待言,即使在聚云堂而言,君聆诗是诗仙剑诀的传人,向来被视为最大假想敌! 他真的,会死在杳伦手下? 便是潭外的中庸也感到十分震惊。 他了解到,自己并不全然是颗『弃石』。 在他被鼎足之阵困死的期间,完全无援可盼,是因为杳伦执行着比他更重要c更危险的任务。 『狙杀君聆诗』! 满潭惊愕,一时无人出声。 zzz 「哈啊哈死了吗?那厮狼心狗肺的东西死了吗!?」 笑声,疯狂的笑声。 错乱的笑声。 赵仁通的笑声。 杳伦转视赵仁通,道:「赵公子,你接下来打算怎办?要转而对付当年出兵剿灭锦官势力的我军吗?」 听闻君聆诗死讯,赵仁通一时迹近疯癫,听见杳伦这话,立刻傻住了。 当年的锦官歼灭战,主谋是君聆诗,他向来只把君聆诗当作仇人,并没有想到其背後的兵力提供者:云南! 即使有,也必须在聚云堂起事之後。 而今,聚云堂起事已不可能,赵仁通也已失去对付云南的本钱 「或者,你还有另一条路:投靠我军。」杳伦又说道:「你想不想继续剿除其余的敌人,譬如『镇锦屏』的盗学者?不才有些人手,需要一位统领对你而言,这也算是『返乡』呢。」 镇锦屏 王道c宇文离! 当然!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杂毛当然,要一个不剩的,全都除掉! 「不错的提案呢。」赵仁通点头,这差事,我接了! 「赵师兄,你这是」孙仁义有点惶惑。 「孙师弟,一起来,如何?」赵仁通回头一笑,道:「你也不甘心就此结束吧?你想钻研更高深的武学吧?如果是他们的话或许可以满足你。」 孙仁义一怔,犹豫了。 这意思是叛离聚云堂? 但很快的,他就下了决定。 如今的云梦剑派,只是林家堡的手下败将,已不值得留恋! 相反的,中庸曾提到的『集涧涌泉』,才令他更有兴趣!如果不是景师叔拒绝了中庸,并下令全师回转衡山,他会无日无夜的要求中庸全盘教授! 「好,我去!」孙仁义应道。 「这是什麽意思?!」元仁右猛地回神喝道:「你们想叛派吗?」 「是啊,那又怎样?」赵仁通冷冷应道:「要清理门户吗?你身边倒有个毁坏祖师墓碑的叛徒,先对付她如何?」 元仁右怔了,一时无能应声。 玄甲乱石阵被毁成这副模样c始源之碑也被拦腰打断,虽非亲眼所见,但无论怎麽想,都只有屈戎玉能有这本事。 屈戎玉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便千刀万剐亦不足抵。身为一派掌门,不先治办身犯死罪的叛徒c却去计较单纯脱离派门之人,怎样都说不过去。 但元仁右又怎可能此时此地去严惩屈戎玉? 这样一来,他已失去向赵仁通问罪的立场。 赵仁通又转向聚云堂下诸弟子道:「事已至此,你们如何?」 意思很明白。 聚云堂,完了。 大家也该各寻出路。 李戎央首先起身道:「我也一起走!」 新任的云梦剑派掌门是元仁右,今後的云梦剑派,不可能再与林家堡兵戈相向。即亦,若待在云梦剑派,他将无法亲手杀死君弃剑 当然要走! 随声,又有四人喝应, 如此一来,十名戎字辈弟子中,倒有半数想走。 「赵师叔c李师兄,你们」戎字辈弟子中,文武兼修c两方技艺都被视作排名堂中第二的白戎分奋然起身,喝道:「本派虽逢巨变,然所应行之事从来未改,新任掌门刚刚上任,不正是我等应当出力之时?!你等怎能轻易言叛!」 「分儿,住口。」元仁右忽然伸手,一把将白戎分拉至身後。 也不只白戎分,其余数人都被他挡了下来。 杳伦见了,微笑道:「元堂主喔不,元掌门倒是很明理。」 元仁右不答,盯着杳伦的眼神里,掩不住悲愤。 杳伦随手将琴弦抛下,领着赵仁通等人,并中庸一同离去。 zzz 屈戎玉向前走了几步,将浸在水中的琴弦捡了起来。 瑞思瞄了一眼,问道:「是真物吗?」 她晓得,屈戎玉琴艺亦不在君聆诗之下,而屈戎玉又曾在庐山向君聆诗借琴,该当认得君聆诗的雕手素琴。 那根琴弦,果真出自雕手素琴吗? 屈戎玉摇头道:「我不知道」 现在的她,认不出来。 真的,认不出来 眼眶早已被潭水c泪水浸淫得视线不清,认不出来了 潭中又复一片寂静,无论是谁,过了这一天,都需要时间休息。 更需要很多时间恢复冷静与清醒的理智。 但是,忽然,又有踏水声。 君弃剑! 他一步一颠步一簸,走了几步,身子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水里,却又挣扎撑起上身,继续爬行着 众人一见,便有理解! 君弃剑死而复生,并且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实力对抗于仁在,更进一步将水气转化为生命力,使得白浨重c王道c宇文离三人以力竭重伤的垂死之躯,竟能再次起身奋战,共同杀败了于仁在!这在任何人看来都已经脱离了所知所解的范畴,只能单纯的解释成:水气能供给他无限的气力! 怎麽可能是无限呢? 他是个广阔的湖泊,自乾涸而满盈,需要长时间的活水注入c长时间累积方成。但他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虚耗气力,根本上即是将原已乾涸的湖泊,连泥土里最後一点水气也毫不留情的榨取出来 但在如此剧斗之後,他又继续灌注全力,化消了景兵庆阻隔石绯颈部血脉的凝石之气 已经,再也撑不下去 但是他似乎还有什麽事要作? 他还想去某个地方? 「停下!停下!」屈戎玉急奔上前将他抱住,喊道:「不要再乱动了,你不能再动了!不管怎样,你要先休息一下!」 「还还没呀」君弃剑似乎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c当然更不可能拖着屈戎玉爬行,只能嘶声道:「还没」 「是无忧先生吗?」元仁右沉吟了会儿,回头看看身边仅余的五名弟子。 白戎分颔首,道:「简单的搜寻,还行。」 「那我们也去吧。」原本瘫坐在潭水中的曾遂汴站起身,道:「虽然很想躺下睡觉了但这事不能不作。」 李九儿c史丹尼亦附和应是。 「不不对。」屈戎玉怔怔地出声了。 因为她怀中的君弃剑无力地摇着头。 不是要找君聆诗。 不是要找君聆诗,那麽驴蛋,你还想去哪? 君弃剑勉力抬头盯着屈戎玉,嘴唇在颤抖,却连点气音都发不出来。 可是璧娴,你一定要懂你一定知道,我想去哪! 众人皆停在原地,不再作声。 静静地等着,屈戎玉发出下一步行动的指令。 我们忘了什麽吗? 「啊!」屈戎玉猛地一惊对呀!这才是他最重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最重要的一个人! 「小涵!」屈戎玉立即转向元仁右道:「元师叔,我要赶回苏州去!」 元仁右闻言一怔,道:「但是你们包括分儿等,已无几人有能自步下山,更不可能立即跋涉千里去到苏州!」 「没关系,我自己去!」屈戎玉将君弃剑扶坐了,道:「驴蛋,我不许你乱动了小涵就交给我!」 你们大夥儿,都已经拚了命的 然而,身为此战核心的我,却在你们的保护之下毫发无损。 那麽,至少这件事,就由我来作! 我来替你保护小涵! 君弃剑也不再表示什麽,只闭上了眼。 屈戎玉立即起身,向许英石道:「许帮主,麻烦你!」 「愚理会得。走吧。」许英石立即应道。 於是,屈戎玉与许英石偕行下山,赶赴苏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话 抗争~之一 ; 长江。 「不能」 「屈姑娘,不能了。」眼见屈戎玉又要再次向舵手们催促加快速度,许英石制止道:「今年雨水丰沛,长江水流甚急,我等速度实已日行千里,再快下去,怕要翻船。」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屈戎玉仍然坐立不安。离开衡山至今已有三日,他们也已通过巢湖地界,苏州已不在远,今日之内可望到达。但对於屈戎玉c对於诸葛涵而言,都太慢了! 这三天会发生什麽事,完全无法预料! 便如李戎央所说,上回林家堡包围战中,怀空李代桃僵c遭到毒杀,但敌人的目标无疑是诸葛涵。这一点君弃剑也了然於胸,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愿意让诸葛涵离开视线之内。 可是,不得不呀 若是小涵在这数日中有了什麽意外,屈戎玉可无颜再见君弃剑了! 现在乘坐的船并非舱船c也非舢舨,而是蒙冲。 这是洞庭四帮的私财,船首锐细,在吃水线下安装削尖的木桩,是以快速度见长c作为前锋冲撞敌方楼船用的作战用小船。一艘蒙冲配有六名桨手名舵手,但剩余的空间仅能乘坐四至五人而已。 因为屈戎玉坚持要以最快速度回到苏州,许英石亲赴洞庭四帮请托,才借得这艘蒙冲与舵手桨手。 许英石见屈戎玉如此忐忑c其患得患失情态明显无比,不禁轻叹。 屈戎玉闻声,疑道:「许帮主何事生叹?」 许英石笑了笑,道:「实不该叹,愚该恭喜屈姑娘才是。」 恭喜?屈戎玉一怔,立即想起在太湖畔望甲堤时,曾向许英石说过的话。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尴尬。 「屈姑娘莫要介怀,能见屈姑娘得偿所望,愚亦欢喜无限。以屈姑娘的智识,自然非常清楚往後将走上怎样的道路。愚唯一请而已:请为令祖善自珍重。」 「嗯只是,这一战蒙许帮主襄助,却也令你损失了不少弟兄」 听闻此语,许英石脸色略黯,但也立即应道:「便如同屈姑娘清楚自己将走上的道路c愚也很明白此赴衡山会产生的情况,这早已在盘算之中,虽然是最坏的结果。故在出发之前,愚即已向众弟兄探明意向,愿意随同一往衡山的,都是帮中无家无累的弟兄,虽有损失,尚不至招怨」 「话虽如此」 「屈姑娘,既入此道,众人各有各的立场与难处,如汉鄂帮的李定大哥c鄱阳剑派的昭老掌门c龙掌门皆是如此。屈姑娘往後艰难,较吾等更凶险万分,请勿再挂怀敝帮之事,先筹来日应敌之策才是。」 屈戎玉只能颔首应是。 许英石是明白人,只要是明白人都晓得:过去,屈戎玉有云梦剑派撑腰,在江南可谓横行无阻,无几人胆敢招惹。如今云梦剑派势不复在,她也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虽然江南在衡山神龙潭一役後大致可告安定,接下来才是难处 众人皆知,君弃剑的发迹,是与锦官四贼『没钱就扁』接触开始,这四个人c尤其是梅仁原与钱莹,对他有无可取代的深重意义。梅仁原与钱莹在三年前的除夕劫狱失败而遭刑死c李九儿与曾遂汴来投,便注定了他必然要回到蜀中。 事实上他也早想回蜀,不论是为了没钱就扁,亦或为了诸葛静c诸葛涵,他无论如何都想回蜀,甚至有强烈意愿在蜀紮根。若非屈戎玉反对c并坚持定基於苏州,君弃剑可能早就死在蜀中。 因为,蜀中已是敌人的地盘。 仲参的地盘! 但如今,四族联军的威胁已去c江南也告安定,君弃剑下一步行动,除了入蜀,不作他想。 另外还有,那根琴弦 虽然是急行离开衡山,但杳伦留下的琴弦着实令人介意。山道土石翻乱c林木亦被砍倒不少,但许英石说那是王道c宇文离同赵仁通等人交战造成的,与杳伦并无关系。再往前去,直至入湘水为止,路上都没有再发现有人交手留下的痕迹。 当然,也没有见到君聆诗。 天赋异才君聆诗,究竟怎麽了?君弃剑毫不担心他的二爹c只担心小涵,即是因为他完全不相信君聆诗会死在杳伦手下,没人相信!但若君聆诗无事,又为什麽没赶赴衡山? 这一切必须去查明必须要有所行动。 有计划地 是的,方才许帮主说的没有错,既入此道,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与难处,李定如此c昭明如此c龙子期如此 甚至,爷爷c师父都是如此。 大家下了不同的决定c走上不同的道路。 结果,他们都输了,落入了同一个敌人的算计之中,实质上都输给了同一个敌人! 而今,不可避免的c屈戎玉很清楚自己也不能再去阻止,君弃剑将要正面遭遇这个敌人。 然而,我绝对不允许失败! zzz 八月六日,黄昏。 一如往常地,林家堡敲了开饭锣,堀芃雪与诸葛涵c药师小狼赶着众学童进饭厅。一切显得平和而自然。 随後,黄楼也进了饭厅里。因为他答应过君弃剑,在君弃剑离开苏州的期间,每日来林家堡搭伙一顿。 当然,代替君弃剑,与蓝娇桃一同保护林家堡中妇孺的意味更是浓厚。 过了会儿,诸葛涵步出饭厅,将当天作客的杨戎露送出林家堡。 送完客之後,诸葛涵回返大厅,见到蓝娇桃依旧支颐沉思。 「阿桃,你不吃饭吗?」诸葛涵招呼道。 蓝娇桃抬头,见是诸葛涵,立即脱出杨戎露的哑谜,开始了另一番设想。 我也很清楚,药泯c与其背後的仲参,都在目标放在小涵身上。知道敌人是谁c知道目标何在,但是却找不到敌人身在何处c也不晓得他们将在何时c用何种方式进行!如果他们派出数十上百人作正面攻击,我和黄长老抵敌得住吗? 不!不行!不能让小涵有万一,这可不是为了君弃剑,是为我自己! 最有效的方法,既然无法预测敌人的攻势,不如 脱出敌人的攻击范围? 「小涵,我们离开苏州几天吧!」蓝娇桃说道。 是的,几天,只要几天! 君弃剑赶赴衡山,应该数日就会有结果了。仲参所谓『攻心为上』也必定只能在这几天之中实行。只要这几天小涵不在苏州,敌人失去目标,撑到君弃剑回来,那便没有问题了! 这话有点突然,诸葛涵闻之一怔,但也随即理解了。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 知道为什麽阿桃没与哥哥一起去衡山c知道为什麽黄长老天天来搭伙。 「只有我们不在,好吗?」思索半晌後,诸葛涵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但若只有我们不在,沐雨和堀老师c孩子们怎麽办?你很确定敌人不会找他们下手吗?就像像怀空那样!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要拿别人当挡箭牌c只保证我自己安然无事,我绝不接受!」 「我也不赞成。」堀芃雪依旧一袭连身长裙,款款上厅,道:「若只说自保,我个人也绰绰有余,但真的无法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呿!一群拖油瓶!」蓝娇桃啐了一声,道:「不然要怎办?坐着乾等?等对方杀进来,把大家都清理乾净了吗?」 蓝娇桃显然很不高兴。保护小涵对他来说是心甘情愿,但为什麽要加上一群毫无干系的小鬼头?只要没有这群小鬼,他要带着小涵暂时隐昵行迹便是易如反掌!偏偏小涵又说不肯丢着小鬼们,这不是要搞死我吗? 混蛋叶敛,你个死君弃剑,居然留下这麽烫手的差事给我作! 「不能借助丐帮的力量吗?既然黄长老都能来,若是调动更多丐帮兄弟来协守林家堡的话」堀芃雪问道。 蓝娇桃摇头,道:「堀,林家堡包围战时你不在场,所以不清楚当时聚云堂倒戈与回梦堂互斗,有名乞丐出声指明此乃云梦剑派诡计,要诱林家堡与丐帮入彀c而後趁隙歼之。屈戎玉一时不愤欲攻击那乞丐,却反为黄长老所伤,而後于仁在出手杀了不少丐帮兄弟。依你们来说,这招便叫危言耸听罢?总之,苏扬一带的丐帮弟子,现在对云梦剑派可是一点好感也没,若要求丐帮来助,免不得需要说明理由,你认为那些对云梦剑派抱持敌意的乞丐们,听闻是要替去讨回屈戎玉的君弃剑来守林家堡,还会有几人愿意?便是黄长老,八成也只是因为徐帮主与无忧先生的私交,不能不卖这个面子才来的。」 无法加强防守c又不能逃,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不如重新思考一下,敌人为什麽要将我当作目标?」诸葛涵沉吟道:「甚至该说,为什麽上次在怀空已无生望时,无忧叔叔却坚持不肯让我一死?都是因为我不能死吧?而我为什麽不能死呢?」 「因为,死人没有再利用的价值。」堀芃雪道:「我与仲参共事过,他以折磨活人为乐c对死人则不屑一顾。最好的例子,便是传出屈兵专为徐乞所伤一事时,他立即下令让汉鄂帮擒拿屈姑娘。但过了数日,却又轻而易举的将屈姑娘放了,即是因为他已确定屈兵专必死无疑。纵使在屈兵专死後,其声望甚至能使江南万众一心c齐抗四族联军,他也毫不挂意相同的,他想折磨你c折磨叶敛,甚至是无忧先生,都必须要让你活着,你要活着,才会感受到心痛,他也才能从中获得乐趣」 听了这话,蓝娇桃喃喃道:「真是个变态!为什麽我从来不知云南有个这麽变态的人物?」 这话诸葛涵并没听见,只自顾接道:「也就是说,如果我死了,他的所有攻势便不攻自破!因为,他根本便失去目标了!对,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我死了就好了!剩下的问题是,要怎样才能让我的猝死合情合理?太粗浅的理由,只怕瞒不过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话 抗争~之二 ; 天,未必会庇佑有能之人。 或者应该换个方向说,因为被庇佑了,才会变成有能之人。 衡山之战後第三天,屈戎玉与许英石越过巢湖地界,正在快速接近苏州的时间点,君弃剑醒了。 他是在床上醒来的,第一个反应,看看四周。 这是个大通舖的房间,身边的床舖上,满满地睡着十余人,其中大部份浑身都包裹着被鲜血染红的绷带。很快就认出来了,王道c石绯c白浨重c宇文离等人也都在其中。 他下床,缓缓走到中庭,止步了。 中庭里只有一个人,从服色看来,是个聚云堂的戎字辈弟子。 那人见到君弃剑走出屋门,先是一怔,而後露出些许不豫之色,但还是很快地打了招呼道:「君公子,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醒来的。」 君弃剑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同时眼光向四周飘移着。 那戎字辈弟子也察觉了,迳先说道:「因为格局完全一样,会有错觉吧?怀疑是不是真的打完了?别担心,确实结束了,这里是回梦堂。玉师妹与石小将军毁了玄甲乱石阵而引发地牛翻身,把聚云堂完全震毁了如今的云梦剑派,只剩回梦堂了。」 君弃剑没有作答,只是继续点头。 那个时间点,他已经没有意识c甚至没有呼吸了,当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情况。 「是了,还未自我介绍。我姓白,白戎分,云梦剑派戎字辈弟子。」 「嗯,这很明显。」君弃剑随口应了,便转身向堂门口走去。 回梦堂门外是个他很熟悉c曾经让他起死回生,江南首屈一指的『灵地』。 回梦汲元阵。 君弃剑在阵中小道略微放慢了脚步,但没有停下,仍旧继续向外走。 白戎分也只不疾不徐地跟着,两人一前一後穿过回梦汲元阵c走进堂外的回梦竹林。 直到出了竹林,来到湘江畔,君弃剑才在岸边伫足。 站了会儿,由於感到四肢无力,便席地坐下。 白戎分在旁看着,以为他在调息养气,也不去出声打扰,但看了一阵,又发觉君弃剑连调息中必有的深呼吸动作都没有,便从侧边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着君弃剑直愣愣地望着湘江水发呆。 真的是发呆,君弃剑双目没有焦点c神情憔悴颓靡,再加上衣服也还穿着战中破损严重c仅堪蔽体的衣衫,这模样尚且不如个流浪汉! 这是搞什麽?我们聚云堂真的败在这个人手下? 白戎分感到一阵嫌恶,不觉哼了一声。 「不是我。」忽然,君弃剑出声了。 白戎分一怔,疑道:「你说什麽?」 「我说,打倒于堂主的人,不是我」君弃剑应道。 白戎分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不是你,是王道和宇文离!」 『师父怎可能败给你!』这是心里的话。 相反的,王道c宇文离即使身负重伤仍然屹立不摇路决死奋战,甚至数度进行着不惜玉石俱焚的搏命攻击,那形姿仍让白戎分难以忘怀。 他们才是这一仗的主角,而不是眼前这个废人! 「你很不屑」君弃剑一笑,道:「既是如此,又为何跟着我出来?」 白戎分愣了一下~是啊,我为什麽会跟着他走出来? 君弃剑望了白戎分一眼,又回头盯着湘江水,说道:「你很厉害。」 「什」 「因为,你一点伤都没有。」君弃剑自顾地说着:「这一仗下来,除了璧娴及最後才现身的元堂主之外,大概只有你毫发无伤。光这一点就可以肯定你不同凡响。」 「你到底想说什麽。」白戎分迟疑了会儿,才反问。 「你想知道吗?回梦汲元阵的秘密。」 「你说什」 白戎分呆愣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来,君弃剑在神龙潭中起身之後,与于仁在进行了一对一的单挑,在这过程中,他完全模仿了于仁在的内功招式c又识破了于仁在所有剑势攻击,这可是事实呀!不管眼前的君弃剑如何不值一瞥,他当时确确实实发挥了能与于仁在匹敌的本领,这是不容抹灭的! 是这个原因吗?因为他是一个能与师父不相上下之人,才让我无意识的跟在他身後? 半晌之後,白戎分才说道:「若让我知道了,你不怕我用来对付你?」 很八股的一句话,但这却是白戎分唯一能想到的回答。 因为,的确想知道。 作为云梦剑派c作为聚云堂门人,说对於回梦堂的回梦汲元阵及那半套游梦功不好奇,是骗人的! 君弃剑淡然应道:「你可以立时动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的体力,连你十招都走不过。」 白戎分犹豫了会儿,终於同君弃剑一般,在湘江畔坐下了。 「打倒于堂主的不是我。」君弃剑又重复了一次。 「我不喜欢一直发问,直接说完吧。」白戎分说道。 「在说明之前,你能把手放到水里吗?」君弃剑说着,已先将右手伸进潺潺流动的湘江水中。 白戎分不明所以,但还是照作了。 手才伸进水中,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白戎分忽然感到气窒了! 这是气道被封闭的前兆!白戎分立时将手从水中抽出,气窒的感觉也随即消失了。 白戎分被吓着了,惊讶之中,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君弃剑。 「这样是极限了。当时,我的身体状况更糟,同样站在潭水里,但无法操控」 「水」白戎分怔怔地说道。 「对,就是水。」君弃剑道:「你也知道,人体里有许多水分,汗水c泪水c血水」 白戎分这时注意到流动的湘江水,在君弃剑右手附近两尺之内,看来却是滴水不动! 难道 「感知与控制吗」不自觉的,白戎分发起了颤。 「是的。于堂主功力精深c气机也操控自如,在体力不继的状况下,我无法控制他的内息,只能透过神龙潭水感受他全身气息流通与身体动向。并且在短时间中不及考虑破解之法,对于堂主的攻势只能加以模仿c作到彼此抵消。这就是当时的实际状况。」君弃剑说着,也从湘江中抽出手,江水又复流动自如。 白戎分听着,止不住颤栗。 功力精深?操控自如? 当时的师父是在万全状态下与他交手,他则只是一个重伤濒死之人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足够的能力与师父战得平分秋色!若他处於身体无恙c内息充沛的状况呢? 仲夏的风吹着,拂动竹叶,发出了自然和缓的沙沙声。 原本该是令人轻松c愉悦的声响,在此时的白戎分听来,却充满了诡谲感。 眼前的君弃剑,是人还是鬼? 「不过,那个人是你的师叔吧?他给于堂主的提示非常正确。在我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改以剑招进攻,我便无法再模仿出招c互相抵消了。」君弃剑又说着。 白戎分略为思索,道:「换了是我,当时也会这麽作。不过於事後结果来说,你不必再聚合原已所余不多的内力来与师父抗衡,反而得了空闲将气机转输於王道c宇文离c白浨重三人,彼等才能恢复气力c进而起身再战,是吧?」 「完全正确。」 「那你为何会说师父不是你所打败的?明明如果没有你的话」 「你觉得正常吗?」君弃剑笑问。 「什麽意思?」 「你不会认为这是回梦汲元阵的原力吧。」 白戎分闻言一怔~是啊,这绝对不会是学了回梦堂那半套游梦功c再进回梦汲元阵修习便能作到的事。如果是的话,在三月的林家堡包围战中,聚云堂压根儿不可能是胜利者。 「那到底是」 「是劲御仙气吧?」忽有一人自竹林中行出,说道。 不晓得是因为听到劲御仙气这词儿c还是因为有人出来,白戎分一跃起身回向竹林,见着的是一个棕发的胖子。 他当然不陌生,这个胖子,居然有本事一掌就将赵师叔打得口呕鲜血,可见得其内功造诣亦非同一般。记得他是木色流传人吧? 「偶叫史丹尼。」矮胖子走近,道:「这件事,偶也很有兴趣。」 屎蛋泥?虽然知道不是汉人,不过这什麽名字啊? 君弃剑回头注视着史丹尼,却一言不发。 白戎分也没有出声。 作为学武之人,他们当然都听说过劲御仙气,那是段钰璘资以与昔日的云南王阁罗凤交战时所用的武技。 「偶想,你能感知对手的动向,靠的是劲御仙气的『辨气』要领。」史丹尼说道:「但也只能知道到这些。」 君弃剑笑了笑,道:「实际上,早在去年的庐山集英会前,我便已习成辨气要领。那是集中精神c凝聚气机去探知周围一定范围内所有物体的气功,并且对於精神c气力耗费都非常钜大,当时我顶多只能维持辨气要领一刻钟,便会陷入精神恍惚与气力不继的状况」 听到这里,史丹尼与白戎分都微微皱眉。 君弃剑道:「对,只要聚精会神,这种事谁都能作到,顶多只是范围与细腻度不同。就像点穴功夫,只要知道穴道在哪的人都可以学会,差别仅在内力较深厚c技巧优秀的人所点穴道维持时间较久一样道理。辨气要领就只是藉着自由调整精神与气力的消耗程度,来提升感知范围与察知能力罢了,根本就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内功。而我在庐山集英会中败亡,再藉回梦汲元阵复生之後,自己能感受到最明显的不同,便是身体里内力精纯度与储存量飞跃性地提升了。至於你们所看到,能真正作到察知对手体内气脉c血脉动向」 白戎分接道:「根本就不在你所学过的游梦功与劲御仙气范畴内!」 「木色流的养生道诀,也没有这种功夫。」史丹尼道:「甚至可以果断地说,世上找不到这种功夫连察知都作不到,更别说是控制。」 三人一时沈默了,史丹尼这句话可以说是结论c也是事实。 若是控制其他人的意识,曾经听说有催眠c夺魂等等术法能够作到;但控制血流c气脉这种事,等於已是能不着痕迹地任意决定他人生死!这不只匪夷所思,更该说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照字面意思来说,便是连去想c去谈都不可以作c不需要作。 因为根本超出常理! 但他们现在不就正在想c正在谈吗? 甚至,眼前就有个人真的曾经作过这样的事。 还能,算是人吗? 他原本只是个打不死的妖怪,现在说来,确确实实地成了个妖怪! 白戎分的眼神中不禁显露出些许害怕c更多的是不解。 史丹尼紧皱着眉,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地去解释这不可解。 「之所以说于堂主不是我杀的,是因为在神龙潭醒来之後,我的意识还有点模糊之际,原因不明地便感受到了,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的身体状况c还有想采取的行动。真正判断好情势c知道自己该作什麽,是受到于堂主攻击之後的事。」 君弃剑说完,又沈默了一会儿。 半晌後,白戎分才道:「最後一个问题:你为什麽和我说这些?我们的新掌门元师叔更适合和你研讨吧。」 「因为元堂主似乎不在。」君弃剑站起身,道:「我要离开了,接下来可能根本就没有探究的时间。」 「离开,去哪里?」史丹尼问道。 「蛋,你也留下来,等大夥儿醒了之後,将他们带到襄州晨府等着会合。」 不知是因为汉语不好c没听清楚c还是根本不在意,史丹尼对君弃剑所说的称呼根本没在意,只又问道:「襄州会合是可以,但你急着走,去哪里?」 「苏州。」君弃剑应道,跟着回头走进回梦竹林,过不多时,从侧边的水渠驾了一叶小舢舨驶进湘江,白戎分与史丹尼探头一望,已不见人影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话 抗争~之三 ; 君弃剑去远之後,白戎分即起身回向回梦竹林走去,史丹尼见状,也跟着站起,却又见白戎分忽然伫足不动,便也立定原地。 沈默了好一会儿,白戎分终於开口问道:「你,是木色流门人?」 「是呀。」史丹尼漫不经心的应了,因为他听得出来,白戎分是随口问问。 白戎分即又问道:「那麽,你是故皇甫盟主的徒弟?」 史丹尼一怔,道:「你怎知道?」 白戎分回转正面看着史丹尼,道:「不知道才奇怪吧?自回梦堂於君山一战击败丐帮之後,中原武林不知怎地,流列出了当世的九大高手,分别是本派的云梦三蛟c于元二位堂主,林家堡的君聆诗c以及木色流的黑桐c皇甫望c徐乞九人。除去长期行踪不明的君聆诗之外,可说是本派与木色流在南北分庭抗礼,对於本派的重要目标,岂有不知之理。木色流除创派祖师木色翁有五徒之外,余皆单传,但青松c红桧c白柏三支已断,你的功法与黑桐c徐乞的罡硬气功又大异其趣,你若真是木色流门人,便只能是师承故皇甫盟主。」 「所以,你,想问什麽?」 这次换白戎分愣了一下~我想问什麽呢? 虽然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理论,结果我想知道什麽? 「你想知道的,不是木色流,是林家堡吧?」史丹尼说道。 白戎分呼了口长气~对,我想问的是林家堡。 「林家堡今欲何往?」白戎分问道。 史丹尼耸了耸肩,道:「偶,不晓得。」 白戎分微皱眉头,道:「怎会不晓得?连接下来的目标都没有,那麽林家堡是为何与本派开战?」 史丹尼一笑,道:「偶,真的不晓得,往後他们想作什麽。一开始,偶只是应了瑞思的邀请来一趟,来了之後,就觉得,停不下来了。」 白戎分听得一头雾水~停不下来?什麽意思? 史丹尼接着说道:「那时,你也听见了吧?就像宇文兄他们一样,他们只是听着屈姑娘喊,喊着『不要停!攻击c攻击!』,偶就像当时的他们一样,虽然可能连自己,在作什麽c都不晓得,但总觉得,她的话,是可以信赖的。偶想,林家堡的大家,都是这样吧。」 「是这样吗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呀!哈哈哈!!」白戎分忽然抚额大笑,笑得史丹尼莫明奇妙。 白戎分倒是笑得了然於心,他从史丹尼不甚精通的汉语中听到了关键,也终於知道自己想问什麽c想说什麽了。 「有句话,请你帮我转告给君弃剑c转告给林家堡众人。」白戎分又呼口气,道:「不讳言,屈师妹乃人中之凤,敝派师兄弟们都很憧憬她c却又自觉配不起她。几年前,她选择了李师兄,师兄弟们虽然多少有点吃味,但不便有所表示。这次,她重新选择了君弃剑c选择林家堡,我们会一本初衷,默默地看着c关注着你知道我在说什麽吗?」 史丹尼摇了摇头,白戎分用了太多艰深的辞语,他一时理解不来。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认同了林家堡c认同屈师妹的选择,希望往後你们也仍然像现在一样的信任她。但是,如果林家堡c或是君弃剑对不起她,我会以个人立场进行我认为应该采取的行动。」 「偶懂了。」史丹尼笑了笑,道:「偶想,这一点,应该,不用担心吧。」 是的,看到衡山c踩进过神龙潭 这一点,不用担心吧。 zzz 林家堡战胜聚云堂的消息,最初的情报源来自於许英石在洞庭四帮时流出,不到一个月,远至西北的灵州c东北的长白山,也已人尽皆知。 理所当然的震惊天下。 很简单的比对法:丐帮曾败於回梦堂手下,同属一派的聚云c回梦二堂,在世人眼中是不分伯仲的。而林家堡打败了聚云堂,也就是说,林家堡已胜过了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 自重建林家堡落成祝宴之後,至今尚未及一年。即使从君弃剑发迹起算,也不过短短四年时间,这些毛头小子居然有能力胜过创派千年c名列天下五大剑派之一的云梦剑派,此等非凡的神速进境,令中原武林同道无不惊愕万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桩同样令人震动的事件。 黑桐死於襄州晨府。 在黑桐的遗体旁,另有一名聚云堂门人的屍首。消息传至洞庭以南,当事人自然清楚,是王仁政。 失去左手的黑桐,最终与王仁政战了个两败俱伤c同归於尽~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法。 得到消息之後,令身在回梦堂的史丹尼c李九儿c曾遂汴悲痛不已。他们都与黑桐有相当深厚的缘份,尤其宇文离与王道二人,虽然不曾正式入门,但广义而言,他们实际上已成了黑桐的徒弟,若无黑桐,便无今日的他们。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这项事实。 白戎分一边屈指算着在短短一年半内迅速凋零的天下九大高手,一边观察着林家堡诸人的反应,看了一阵,说道:「你们真是奇怪」 「怎麽?你有意见?!」王道怒冲冲地回道:「怪也不干你的事!」 白戎分哼了声,道:「岂能不干我事?本派的王师叔也死了!」 「你要报仇吗?来呀!」王道吼着,一把抓着床边的浑元阴阳便想起身,但动作一大,牵动伤口,痛得连上身也挺不直了c全身骨骼也咿呀咿呀地哀嚎着,却又死撑着不肯躺平,动作只在半坐就已僵住,很快的也流了满身汗。 白戎分嗤笑一声,道:「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没打算趁人之危。我说奇怪,是因为君聆诗与黑桐的武术艺业原属同一级数,即使有差距,较强者也必定是黑桐。而依我来看,那杳伦更在本派王师叔之上。你们相信了王师叔与黑桐玉石俱焚的传言,却不信君聆诗败死於杳伦手上,岂不是非常奇怪?」 这是非常合理的逻辑,九汴道离听了,一时哑口无言。 「所以,你是要偶们抱持着,君聆诗死了的想法?」半晌後,史丹尼回道。 「当然,这是合理的说法。」白戎分话锋一转,又道:「但也有可以有另一种假设:君聆诗确实无事,杳伦的伤是出於他人之手。最有可能的状况之一,是他插手黑桐与王师叔一战而受伤,却也将两人都击毙。这个说法最大的破绽在於,我自己也不相信他在那种伤势下,还能从襄州赶赴衡山。而且这个假设也无法说明君聆诗为何没有出现。或许,击杀黑桐与王师叔的另有其人,杳伦也确实与君聆诗交过手,然而杳伦虽能胜c却未能杀之,这是最合理的情况。」 九汴道离听着他的分析,都显露出了呆滞的神情,王道也不自觉地重又躺平了。 他们早就知道,云梦剑派无庸材,但实在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戎字辈弟子,居然能作出这麽合理的判断与逻辑推理。白戎分这段话给他们的感觉是:这个人会不会比瑞思c怀空来得更聪明? 一想到这点,四人又不禁均愣了一下。 这不是作梦吧?我们真的打赢了?我们真的打得赢聚云堂?这太不可思议! 白戎分说完话,依旧是坐在门口观察着诸人的反应,他得到结论,不禁笑出了声。 史丹尼见了,道:「如果,聚云汤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林家堡就不会是,此役的胜利者了」 白戎分闻言,沈默着思索一阵後,摇了摇头,道:「我姑且当作你是在褒美我,但事实并非如此当然,本堂内众师兄弟仍然有高低之分,但即使比我略逊的师兄弟们都成长到与我相同水平,根据我的推算,衡山一役,聚云堂仍然会落败。」 与他交手最多的王道c宇文离闻言,对视一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是这样的吗? 但是,他们打到上山c进到神龙潭後,就已经失去神智,只知一个劲的猛打c只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要他们前进c攻击,於是就照作而已,根本没有精神去记住当时发生了什麽事,已无法判断对手的强弱了。故以,他俩的疑惑在自身的脑中,是得不到解答的。 白戎分将这些反应都看在眼里,望向史丹尼,露出一个微笑。 史丹尼见了,先是一怔,而後随即明白了。 白戎分站起身,道:「别想这麽多,你们只要顾着快将身体调养至可以起身的程度,然後快滚吧。一次照顾十几个伤患,我便是华佗也累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话 抗争~之四 ; 接下来,回头看看衡山战前的林家堡。 八月八日,苏州。 与往日迥异,自林家堡开设私塾以来,孩童的嘻闹声一向吵杂得连百步之外的邗沟码头也清晰可闻。 但,八月八日的林家堡很安静。 到了下午,林家堡的大门开启了,在堡内寄宿上学的孩童们三三两两相继出门,一个个都往自家去。 傍晚,便有传言出现。 「林家堡那个姓诸葛的女孩受重伤了!」 「听说是被马踢到了,喏,就是马厩里的那匹黑驹!」 「对对!是这样没错。那匹马似乎是从回纥人手上赢来的。」 「重伤是多严重的伤呀?」 「好像被踢到头,立刻就昏迷了,一整天都没醒来。」 「所以说,我家的孩子会回来,就是因为那女孩受伤,授课就中止了?这是什麽道理?」 「有什麽奇怪?君聆诗c君弃剑父子俩同那女孩的父亲交情可非比一般,他父子俩都不在苏州,那女孩既受伤昏迷不醒,林家堡剩下的人自然紧张得很。」 「那又怎麽着?干咱家什事了?咱家可是付了银钱让孩子去学书的,怎能说停就停了,连点迹象都没有,甚至连赔礼也无!」 「嘿,董兄,你可别忘了,林家堡原就不是办学堂的。」 「这咱当然知晓!」 「那你也该当清楚,林家堡这数月来虽还宁静,但哪天忽然没头没脑地堡里人就死绝了,也不是怪事c更不是第一次!」 「你你是说十六年前」 「董兄记得就好。我是说,那姓诸葛的女孩在林家堡自有她不同一般的重要性,详情虽不明了,但她既受伤昏迷,只怕不那麽单纯,难保不是个事端的起头。林家堡里人怕有个万一,先将孩子们遣了回来,并无不妥呀。」 「这般说法,倒不是失道理」 「自是道理!所以我一开始便没打算送我家孩子去林家堡念书,即基因於此!」 zzz 隔日开始,林家堡大门又复以往的紧闭,只是门扣环上不知何时,绑上了一束白花。 有几位好事者立即来到林家堡叩门,但殊无回应。林家堡静得彷似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天 又有人想到了每日进出堡中的黄楼。但找遍苏州城,都不见黄楼踪迹。 两天过去,行经林家堡周边c而刻意停下脚步观望的人愈来愈多了,多到甚至足以将占地逾甲的林家堡围一圈。 到了第三日,八月十一日,大清早,林家堡後门忽然打开了,一匹头顶白毛鸭的双尾大狼领头行出,後头蓝娇桃推着一台板车c板车上放了一个大木箱,堀芃雪穿着一身素白尾随,二人一狼一鸭一声不响c神情冷漠又略无反顾地穿过围观人墙,行至邗沟码头,蓝娇桃将板车推上林家堡所有的小船,堀芃雪与药师小狼c海鸭也跟着上船了。而後蓝娇桃放舟北去。 这一幕,已足以构成传言属实的证据,而且更严重! 『那姓诸葛的女孩重伤死了!』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於是乎,又出现另一种传言。 果然,听说那君弃剑被叫作瘟神,他曾去过的地方,没一处能完好留存的!他虽重建了林家堡,而今也让林家堡成了瘟堡!同林家堡扯上关系,全无好事!林家堡自四月中後,堡内人忽然去了大半,而今更是一个不剩了!一切来得全无预兆,就像十六年前一样 再没人想探究什麽。这会子不仅堡内,连堡外三条街的范围内也没人影了,苏州西南角成了空城。 在此,我也可以先行预告:曾盛极一时c以七绝剑闻名於世的南武林盟主林家堡,将就此湮没,终而被世人遗忘。 只是,眼下它还有最後一个任务。 在蓝娇桃c堀芃雪离去之後,又过两日,邗沟码头出现两个人影向林家堡後门疾奔而来。 屈戎玉及许英石。 虽然林家堡後门紧闭,屈戎玉也毫不挂意,脚步无丝毫停顿即一跃过门,迳直进入後花园中。 见到沈寂无声c杳无人影的林家堡,屈戎玉眉头一皱,在许英石随後翻过墙垣进到堡内的同时,她已返身将後门打开,并蹲下仔细端详地面。 许英石见着了林家堡的现状,疑道:「早先林家堡确实开了私塾,堡中孩童不少,怎地空无一人了?」说着,便欲举步向充当教室的室内练武场行去,以一探究竟。 屈戎玉察觉,立即回头喊道:「别动!」 许英石一怔,原已抬起的左脚又踏回原地,道:「怎麽了?不用进去探查?屈姑娘急着回返林家堡,不是为了找那诸葛涵麽?」 「就因为是要找小涵」屈戎玉站起身,道:「现在该考虑的,是小涵往哪儿去了。」 「屈姑娘的意思是」 「这情况还在我预想之中的意思。」 「那麽,现下该怎生是好?」许英石问道。 「你也知道小涵姓什麽。」屈戎玉开始轻步向距离最近的一排房舍c靠北的一列房舍行去,并道:「把脚步放轻点。」 许英石依言在後缓步而行,道:「她姓诸葛」 「是的,她姓诸葛。」屈戎玉每走几步便停下来,向四周观望一阵,而後又继续前行,一边说道:「说不定她也了解我为什麽回到聚云堂;她知道自己的处境c明白驴蛋为何特意留下了对聚云堂而言最为棘手的蓝娇桃。虽然上一次出乎意料c无能反应,但她究竟是天纵英才的女儿,这一次绝对不会乖乖的坐以待毙。虽然正面交锋讨不了好,她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展开抗争,她有这种头脑!这其中,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失踪』,让敌人找不到她,等到林家堡众回返,便是她的胜利。」 「愚知之矣。」许英石点点头,道:「那麽,屈姑娘现下是在寻找她留下的线索吗?」 屈戎玉已走到了北侧最靠西的房间,这原本是君弃剑的房间。她打开了门,跨入房中,一边说道:「一半吧不,不是。如果真的有敌人来过,那线索必然已消去无踪,所以我在找的,应该是线索被抹灭的痕迹如果有的话,就代表敌人」 屈戎玉的话声轧然而止,显然房中有令她惊讶的情状,许英石立即赶上几步,探头一看,也愣住了。 房里,有一具屍体,当然,不是生人,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人。 是个苏州老小都认识的人。 黄楼。 惊讶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屈戎玉迅即赶到屍体边作了一番审视。 「怎麽样?」许英石在後问道。 屈戎玉一时未答,因为结果,很意外。 许英石等不到回答,也上前探查,但其实不用看得很仔细,只一眼就明白。 姿势是盘坐着,天灵碎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可以说是立时毙命。奇怪的是,黄楼的右掌心有乾枯的血迹c还有几根头发。 结论是,黄楼是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杀了? 不!才不是这回事!黄楼自尽了! 许英石一见,也是讶然不能言。过了好一阵子,才哑哑地问道:「怎怎麽回事?难道黄长老」 难道诸葛涵出事了,黄长老引咎自尽?许英石是想这麽问的。 但终究没说出口。 许英石作为太湖人,与苏州出身的黄楼是邻居c也可算是旧识。在他所知,黄楼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强烈的道德感c且耿介负责。若说诸葛涵真的出事,而他没有尽到保护之责,是可以想像到他因有负所托c而向作为晚辈的君弃剑负荆请罪的情境,但怎也不觉得他会选择自尽,根本难以想像c简直是不可思议! 许英石尚在一片混乱,屈戎玉忽然转身冲出房门,一路穿过各房门口,并迅速且粗鲁c砰砰地推开了各间房门,但没有入内视察,只是在经过时瞥了一眼便换到下一间。很显然地,她已经不需要再仔细观察什麽蛛丝马迹了。 连开了七八间房,已接近了北侧屋舍的尽头,她停下脚步,双眼直瞅地盯着面前的房间。 许英石也走了近来,当然也看到,这间房的床上非常凌乱,床帘c床巾都破损不堪,但其他的桌椅都相当完好整齐地在原本的位置上。也就是说,问题点只发生在这房间的床上? 许英石也在房前思索了一阵,半晌後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间房便是那蓝沐雨来到林家堡之後所住的」 屈戎玉闻言,愣了,但忽似大梦初醒,急道:「快!立刻将黄长老的屍体处理掉!任何痕迹都不要留!」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四话 抗争~~之五 ; 即便是屈戎玉亲口所说,许英石也没有立刻执行。 是的,他犹豫了。 不能不犹豫。 黄楼,丐帮首席长老,也是黑桐创立丐帮以来的元老成员。自从徐乞以十六岁的少年之身接任丐帮帮主後,一直都倚仗着黄楼大力协助,才能令丐帮壮大至成为北武林盟骨干的程度。当然,时值唐王朝衰落c争战四起,无数小康之家化为乞丐之家也是丐帮以惊人速度成长的原因,但黄楼与徐乞合作,才是令丐帮在人数激增的同时,尚能维持不生乱的重大因素。这一点,武林中人都心晓肚明。 在某些方面c对某些人而言,黄楼这位幕後英雄,或许比徐乞更值得尊敬。 并且,他亲创的『捻丝棍』也号称中原三大绝技之一,虽然本人尚无法跻身天下一流高手的名列中,但其实力向来也被认为有独立开帮创派的资格。 作为长年的邻居,许英石本身对这位极有担当c道德观强烈且言行一致的丐帮长老,一直也十分尊重。 黄楼若是失踪,无疑会成为一件大事。丐帮四出寻查是必然,即令北武林全体动员亦不足为奇。而黄楼近来频繁进出林家堡是苏州父老所共见,他在林家堡失去音讯此一事实也无法隐瞒。届时一旦追查起来,只怕现下身处於林家堡的自身也难以置身事外,一个弄不好,太湖水帮成为北武林公敌也非怪事 这个险,太大了!即使是屈戎玉的要求,许英石也不敢去作! 许英石有所踌躇,屈戎玉如何看不出来?她立即改口道:「许帮主,蒙你盛情襄助,至此也已十分足够了。你先离开吧。」 「屈姑娘,三思呀!」 「五思七思十思也思过了。」屈戎玉道:「我知道,你怕太湖水帮惹上了北武林,这险你是绝对冒不起的。而黄楼自尽是事实,我只需保持现场原状,上街头随意找个丐帮中人来作证,不论你我c甚至太湖水帮与林家堡都不会有事。但是」 「没有但是!」许英石打断道:「屈姑娘,愚有所冒犯,失礼了!但是,没有但是!如你所言,立马找个证人,来亲眼看看黄长老的确是自尽而死,就是最好的办法!至於原因为何,丐帮自会追查!以徐帮主与君氏父子的交情,林家堡必定无事,这档事你也不需要再去关心,就只是这样!」 屈戎玉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又睁眼再次看着面前那凌乱不堪的床褥 我,真的能够不再去关心吗? 真的能够,完全视若无睹c置身事外? 「许帮主,我再说一次:请你回去吧。就当什麽都没看见。」 许英石闻言一怔,未及回话,屈戎玉又再次说道:「请你回去吧!」 许英石咬着牙c皱紧眉头,终於转身离开林家堡。 他当然意识到了,屈戎玉为什麽要将黄楼弄成失踪。 他一直想问:值得吗? 一旦被丐帮追查出来,自林家堡包围战後就一直对云梦剑派c对屈戎玉不甚友善的苏杭一带丐帮群众必定将矛头全指向她。失去了云梦剑派作为後盾的屈戎玉,禁得起丐帮的逼迫吗? 值得吗? zzz 许英石走後,屈戎玉毫无犹疑,即返身回到君弃剑房中,将黄楼的屍身拖到後花园里。 说来也奇怪,後花园正中有一块丈许见方的土地,由来寸草不发。君弃剑数月来在这花园中栽花种树,也在这块地上试过十余类花草种子,均不见发芽;即使移植成木,则三天之内即告枯死。事既如此,君弃剑也只得让这块地保持原状。虽在这百花竞艳的花园中有块裸露的黄土,甚是格格不入,却也莫可奈何。 作为林家堡的『女主人』,屈戎玉自然知道有这麽一块地,她确认该地左近并无特异之处後,即将黄楼屍身拖至此处,再往马厩旁的柴房搬来许多乾薪堆放在黄楼身周。 火化,这是最快速c也不失尊重死者的毁屍方式。 屈戎玉点上火後,立即又转往那床褥凌乱的房间,许英石所说c蓝沐雨的房间,一股脑儿将床单c床帘等等寝具全都扯了下来,带到後花园中,与黄楼的遗体一齐烧了。 跟着,她又转到其余房间一一查看,相中了一套寝具,与蓝沐雨房里的是同 一套,便全解了下来,带到蓝沐雨房中,将寝具全部重新安上。 作完这些事後,她才吁了口气,退出房外,轻轻拉上房门。 接下来,只要等火烧尽,再将黄楼的骨灰洒到邗沟,就什麽事也没了。 是的,什麽事也没了!什麽也没有发生过! 「你,在作什麽?」 突如其来,这句话在身後响起,这是一个她一直都很眷恋c很想时时刻刻都能听到,独独此时绝不该c亦不能出现的声音 君弃剑。 直似五雷轰顶,屈戎玉呆住了。 被看到了吗?我作的事,都被他看到了吗? 「你怎麽回来得这麽快?」 沈默许久,屈戎玉终於挤出一句话来回答他。只是,还不能肯定这驴蛋已经发现事实真相了,她深怕自己的表情会露出破绽,故连头都没回。 「照语气来看,你似乎很不乐意我醒得早。」 「你才刚又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该好好休息」 「我怎可能躺得住?」君弃剑朝四周张望了一阵,道:「看来,阿桃是把小涵藏起来了,连带着把林家堡也给净空了。」说着,他走向花庭中央那燃烧着的柴堆,仔细看了一阵,道:「已经看不出是谁了但可以辨识出来,是个汉子。是你烧的吗?这是谁?」 「你可以,不要问吗?」 君弃剑皱起了眉头~你在搞什麽鬼? 屈戎玉回过了头,见他有所不豫,即断然道:「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什麽都信我c什麽都听我的!我要你什麽都别问!我们只管找到小涵就好,其余的,你什麽都别问!」 君弃剑一时未答,又瞥了柴火堆一眼,而後目光转往屈戎玉身後的房间。 他自是清楚,那是蓝沐雨的房间。 该不会 君弃剑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而後张眼直视屈戎玉,道:「璧娴,换我回问你:你,信我吗?」 「什」 「你应该记得,我曾经说过,要我拿大家的命去下注,这一盘我是不会赌的。但是,或许是时势所逼c或许是不得不为c或许也是天意使然,我还是这麽作了。我在城陵矶遇到瑞思,她说要与我一同上衡山,我就大概晓得她想作什麽c晓得将遇见的人不会只有她。那一路上,我很挣扎c很犹豫,我到底该不该上山?我究竟想不想在路上碰到王道c绯c阿离c阿重?倘使这注我赌输了,我实在不愿他们与我一同送死;但若是赌赢了,没有他们,我们还是无法胜过聚云堂c我一个人的命,还是不够同时换回你和小涵!好几次c好几次途中我都想折返,当真的在衡山道口碰到他们了,让我更想打退堂鼓!只要我将药泯的话视若无睹c将河伯的死因当作胡思乱想,我就不用拿大家的命一起下注了!这赌注太大,我真的输不起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会让我倾家荡产c甚至家破人亡的一注。 「但我终究还是与瑞思一同踏进聚云堂门了,你知道,为什麽?」 「因为,你的命」 「对,我的命是你的,只要能救回你,我就该不由分说c为你赴汤蹈火!」 「但不只是我呀!诸葛静不也一样?所以,你现在该先找回小涵」 「我还没说完!」君弃剑打断了屈戎玉的话头,道:「但不止如此。还有一点,我知道c大夥儿也都知道的一点!没有你,我们就没有足够的能力走下去;没有你,我们的前途不仅是满布荆棘,根本毫无希望!所以,不只是我,大夥儿都决定要赌这一注。闯上衡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是大夥儿一同决定的!」 「那好,我就在这儿,不会再离开你们了!所以,我们该去找回小涵,然後一起」 「第三点:我想找回你。」 君弃剑又一次截住了屈戎玉的话头,屈戎玉一听,愣住了。 君弃剑也再一次将眼光游移於柴火堆与蓝沐雨的房门间,缓缓说道:「可能,连你都不晓得从我出道开始,夜袭摧沙堡之役,其实我根本不想插手,是徐叔叔硬赶着我上台;庐山集英会,我原本只冀望靠二爹出马一举而定,我也只是不得不为;聚众抵挡倭族军马,这是河伯的志愿,不是我的,但既受河伯大恩,这件事我不能不作」 「驴蛋,你你在说什麽」 「一直以来,我最大的目标就只有找回小涵,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让她过平和的生活就好。搞了这麽多事,压根儿没一件是我打心底想作的!」 「那也好,我们就去找回小涵」 「独独是这一次!」君弃剑真的毫不理会屈戎玉说了什麽,只自顾言道:「这一次我真的自私了,我真的是以自己的意愿闯上衡山!不只是因为我不能对你见死不救c不只是因为大夥儿冀望的未来需要你是因为我很自私c很独断c很无理又无稽的,想把你向聚云堂要回来!我当时,就只是想要你一句话!我赶回苏州,也不仅是为小涵,更怕你有什麽意外」 「驴蛋,你现在和我说这些」 「你是玉c是玉中之璧而我」 「你是蓝田。蓝田生璧玉,玉盛蓝田名我」屈戎玉一时语塞,奔上几步,握起了君弃剑的手,哽咽了半晌才道:「你驴蛋蓝田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但是我」 「但是你还是不能说吧?」忽然又一人出现在庭中,拍掌道:「玉师妹,恭喜你!耶,也不太对,你是玉中之璧c人中之凤,原该没有你要不到的东西,君弃剑拜倒在你裙下也只是早晚的事,实在不值得恭喜。」 屈戎玉闻声,怔了,仔细一看,讶然道:「杨师姐你为何还在此处?」 杨戎露。 就是那一个女扮男装c却又破绽百出,来到林家堡向蓝娇桃求援,要求其前往聚云堂救助屈戎玉的聚云堂门人。 一个让蓝娇桃十分怀疑~聚云堂怎会有如此蠢材,全云梦剑派上下,除屈戎玉之外,唯一的女弟子。 杨戎露听了屈戎玉的问话,道:「你问我怎会在此?喔,是了,作为聚云堂的哨探,既然在林家堡看到你与君弃剑,即代表聚云堂已败,我自然也没有待在此处的理由c更不该出现在你们面前。」 作为聚云堂的哨探。 这是关键字,屈戎玉立即就听出了。 她立即感受到危险,也知道君弃剑在衡山即已泉乾源枯,在短暂休养後,又不顾自身状况硬是急行赶回苏州,此时实是不堪一击,立即回身将他挡在身後,正对杨戎露道:「所以,你打算作什麽?」 杨戎露笑了笑,道:「我打算把你不想说的事说出来,看看你的驴蛋你的君蓝田,是否还能像过去一样处变不惊,或者是,会像那年中秋的灵州」 中秋 灵州 君弃剑愣了。 这个人知道? 寒星? 「不许说!」屈戎玉吼着,扑上前去,攻击! 在名列当世一流高手的元仁右眼中,屈戎玉的凌云步造诣犹胜於己,甚至可称作已臻化境。 屈戎玉一扑前,君弃剑还觉得她刚要采取行动,她其实已经来到相隔五丈之外的杨戎露身前c触手可及的距离了! 一击,却,落空了。 屈戎玉怔了c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君弃剑也愣住了。 不是凌云步!杨戎露用来回避屈戎玉攻击的步法,绝对不是凌云步! 那似醉若醒的一步,踏得虚c踏得不稳c踏得若有似无c踏得毫无道理,却又切切实实的将屈戎玉让到身後 杨戎露闪躲同时,正色道:「蓝娇桃c堀芃雪逐走了堡中所有学童,将私塾关闭,而後将诸葛涵带走了。但有一个人不肯走,说是已经约好了,会在林家堡等你君蓝田回来。火中之屍是黄楼,他是自尽身亡,因为他作了一件不可挽回c会令自己声名受损c让你无法释怀c使同道中人c甚至苏州父老都不能接受的大错事!这件事让蓝沐雨离去了。君蓝田,你说这是什麽事呢?」 「不要说了!」屈戎玉几乎是嚎叫着,只是一招,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杨戎露,除了言语,她作不出其余抵抗! 君弃剑的面颊抽动了一下,从屈戎玉的反应看来,他很清楚的知道,面前这『杨师姐』所言不虚。 「璧娴,冷静点」君弃剑长长呼了口气,道:「还有,你可不可以抓着我?」 屈戎玉闻言,双眼仍直瞅瞅盯着杨戎露,但也回头走到君弃剑身旁,双手紧紧的环握着他的手腕。 让屈戎玉抓住之後,君弃剑才转视杨戎露,道:「我只想问一句:你和仲参有干系吗?」 杨戎露没回答,只笑了笑,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话 灰色天空~之一 ; 眼睁睁看着杨戎露离去,屈戎玉迟疑了~是否该追上去? 很显然,杨师姐对於数日来林家堡的状况了若指掌,说不定也知道蓝娇桃把小涵带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状况,小涵并没有留下前往何处的线索,想找也无从找起;相对的,如果杨师姐实际上真正是仲参的手下人,那小涵现在的处境会比天前还来得更加危险! 追上杨戎露,逼问出来,是最快c最有效的方法。只是,已能确定杨师姐过去一直暗藏锋芒,屈戎玉本身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而君弃剑的状况却又真的追上去,哪能有本事让她吐出什麽话呢? 犹豫之间,屈戎玉不觉跨出一步,原本环握着君弃剑手腕的双掌也放开了。 但下一瞬间,她的手腕又被紧紧握住,是使尽全力的握,握得她手骨生疼。 君弃剑颤着声说道:「别去拜托你,抓着我抓住我,好吗?」 屈戎玉一怔,回头,却见到君弃剑已跪倒地上,只有右手高举过头,紧紧箍着她的手腕。 彷似飘浮汪洋之中,寻着一根稻草那般的,死命抓着不放。 屈戎玉先是有点惊讶,但立刻就理解了。 她并没有见过,她不认识寒星。 但是从聚云堂的情报网与林家堡众的口中,还是听说过一些微枝末节,她自然能将这些传言组成完整的情况。 寒星是君弃剑唯一的小徒弟,他曾经寸步不离的将这个小徒弟带在身边,他极其溺爱这个小徒弟,这些事,屈戎玉还是知道的。 而这个小徒弟,却在他夜袭摧沙堡的同时,在灵州城中死於吐番铁蹄之下。 偏偏杨师姐在说出林家堡的近况之前,先让他想起了寒星 让他想起那年被他留在灵州城的寒星,才提起这次又被他留在林家堡的蓝沐雨 屈戎玉立即回身跪下,将君弃剑合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要紧,我不走,不要紧的」 她感觉得到,很清楚的 君弃剑,在颤抖着。 「璧娴,对不起我我刚刚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颤抖着,身体是,声音也是。 这几个对不起是什麽意思?屈戎玉隐约晓得,她没有回应,只是听着君弃剑的声音,不只是颤抖c还有呜咽,只将他抱得更紧了。 「璧娴,对不起」 君弃剑还在重复着,重复着这一句,意味深长的一句 屈戎玉,仍然无语。 zzz 同样的日子,八月十三日,昌江畔,鄱阳剑派旧址。 诸葛涵来到大门口徘徊了一阵,过了会儿,见着蓝娇桃自中堂奔上前来,即道:「我还是觉得不妥当!」 「不行!」蓝娇桃斩钉截铁的应道:「在长江上你就说过很多次,我也知道你担心沐雨。但这件事我不可能答应你,我们绝对不能再待在苏州!」 诸葛涵皱紧了眉头,见堀芃雪也走了近来,便问道:「堀老师,你也不赞成吗?」 「小涵,你知道寒星吗?」堀芃雪反问道。 听到这名字,蓝娇桃愣了。 诸葛涵道:「知道,她是哥的小徒弟c原定帮寒元大叔的女儿。」 堀芃雪点了点头,道:「然後呢?你还知道多少?全部说来听听。」 「这个嘛」诸葛涵细想了一阵,道:「寒元大叔死後,她让晨星收留在襄州;前年的中秋,她死在灵州城,哥将她带到山阳下葬那就是阿竹和沐雨第一次见到哥的时候」她顿了一下,见堀芃雪并无反应,显然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又想了会儿,才道:「还有,小狼原先是她的宠物」 堀芃雪又等了半晌,见诸葛涵不再出声,似乎已想不出什麽来了,便道:「在我和流风c叶敛去到苏杭地区寻访君聆诗行踪的时候,她带着小狼从襄州追了来。原先流风非常反对带着一个小女孩同行,但她非常可爱c讨人喜欢,才相处半天,流风就不表示意见了。我们一齐前往杭塘山,在山上遭到阿桃备下的虎c牛c蛇三阵连环伏击,九死一生之余,让白浨重救了出来。我们三人都很快苏醒了,唯独寒星高烧昏迷。白浨重说是她年纪小c遭蛇吻也多,中毒较深,一般的解毒药作用有限,非得向蛇主人讨来解毒c或者找到万蛇之王,取其胆解毒才成。同时,白浨重也带来了曾在徐州见到君聆诗的消息。对我们而言,找到君聆诗是第一等要务,寒星的生死只是其次,流风自然表示要立刻赶往徐州」 「哥不肯离开吧?」诸葛涵接腔道:「他一定会想救回寒星。」 「对。」这次是蓝娇桃接着说了下去:「他独自回返杭塘山,找到并制服了我的紫冠鳞虺,我也只好现身,用自制的蛇毒解药换回小紫。还有,阿竹和沐雨到山阳竹林时,我也在场。我认为那个时间点,是最适合取他性命c完成委托的时候,但是看到他的态度c行止,让我怎也无法动手」 诸葛涵道:「态度?」 「怎麽说好呢」蓝娇桃想了一会子,道:「倒也称不上灰心丧志,只是在感觉上,他已全无斗志,似乎天下间再也没有值得他关心的事。当时我以为,山脚随意一个农夫,也比他值得杀。」 诸葛涵听着,想起一件事 这是几天前,沐雨不小心说溜了嘴,才告诉她的事。 君弃剑,曾经哭过。 就那麽一次,当他葬下寒星时,曾经哭过。 听到这件事,诸葛涵也很惊讶。 说穿了,在诸葛涵眼中,君弃剑就是个能代替诸葛静的人。他不只是养兄,有时更像个父亲。对於幼年丧父的诸葛涵来说,父亲是个崇高而遥远的存在,父亲那『天纵英才』的称号,更可视作她心底的骄傲。 而君弃剑当仁不让地继承了这些骄傲。 在她心里的君弃剑,无疑就是个巨人,一个温柔亲切c无条件关心她c为她挡风遮雨的巨人。 而这个总是屹立在她身前,有如泰山一般的巨人,曾为寒星哭过 诸葛涵有点懂了,懂得堀芃雪与蓝娇桃想表达什麽。 堀芃雪道:「其实在我看来,叶敛虽然还称不上天才,也无可能将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我以为,他也非常想将你带在身边,只不过,这次的对手容不得他采取如此行动」她顿了一会儿,身子一抖,才道:「聚云堂真的太强了!小涵,你要清楚,对叶敛而言,你是绝对的c是无可取代的唯一存在,他必定会为保证你的安全而不惜一切代价。相对的,若你有个万一,则他就此一蹶不振,其实也不足为怪。挑战聚云堂是个很大的冒险,若果他们能得胜归来,却见不到你,则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诸葛涵不作声了。 沐雨坚持要留在苏州,不肯一同离开,阿桃与堀老师也只能舍轻取重,先将我带离。毕竟在他们看来,我是比沐雨更重要得多。 只是,对哥而言呢?我没事固然是好,但若沐雨出事了,哥受得住吗? 璧娴姐姐,你要加油呀。 zzz 忽然,传出了薪柴倾倒声。 屈戎玉以眼角余光一瞥,看得到是黄楼的焚屍柴堆崩解了。 丐帮的一代英雄,差不多也被烧得剩骨头了 这声响似乎令君弃剑回神了,他身子大震了一下,而後轻轻将屈戎玉推离了点儿。 屈戎玉犹豫了一阵,才问道:「要不要去将她找回来?」 这问题令君弃剑为之一怔,一时之间并无回应。 他回头向柴火堆望了半晌,终是叹了一息,道:「璧娴,对不起,我」 「你要作什麽都行。」屈戎玉打断道:「只是,别再和我说『对不起』!」 君弃剑点了点头,道:「我,想喝酒。」 屈戎玉答应了,起身就要出门。 君弃剑道:「不,不用去买酒还有剩,当初你在若水酒肆买给我的那三斤酒,还有剩,我挂在书案旁。」 屈戎玉愣了一下。 若水善酿? 唉,或许也好吧。 让他睡上几天,也好吧。 屈戎玉於是转向君弃剑的房里去,取出了一个酒葫芦。 君弃剑接过酒葫芦,拔开塞盖後,道:「黄长老的事,你不用去管,事後我会向徐叔叔说明。」 听到这儿,屈戎玉不禁暗思~虽然不明缘由,但黄楼可是作了他自己与天下人都难以接受的犯行,你打算怎麽说明? 更何况,你,说得出口吗? 「在船上让我睡会儿,只是要辛苦你了我们回襄州吧。苏州,再也休来」 「嗯,就这麽办吧。」屈戎玉应道。而後,看着君弃剑像喝水一般,将葫芦内那还余近斤的若水善酿一饮而尽。 在君弃剑意识已蒙胧c合眼欲眠之际,忽然想起一事,忙道:「璧娴,你听着吗?」 「当然,怎麽了?」 「还作数的。」 「什麽?」 「我说过的话还」 话还没说完,他已趴倒在地上,睡着了。 屈戎玉轻轻叹了一息。 驴蛋,作不作数,都不紧要。 你,就是蓝田。 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话 灰色天空~之二 ; 锦官城,崔旰官邸。 仲参大剌剌地半倒在躺椅上,听着中庸与杳伦的汇报。 但听来听去,两人所说都是衡山上的战况,他无趣地挥了挥手,道:「你们身後的那两个不是云梦剑派门人吗?那就代表林家堡胜出了。我只问君弃剑那龟儿子还活着不?」 「还活着。」中庸立即道。 这可是他拚上性命才达成的任务呀! 仲参却毫无喜容,淡然道:「那就成了。倒是约环,苏州那边如何?」 约环在客位上,应道:「九天前,露露成功进入林家堡并下了药;七天前,蓝娇桃c堀芃雪推说诸葛涵被马匹踢成重伤c需要静养,将堡内众学童尽数驱赶回家;到四天前,他俩扶棺离开苏州了。」 「很顺利嘛!」仲参笑了,道:「露露表现不错,不愧是前前教主的孙女儿。」 约环道:「那是沁大姐有眼光!十七年前就看上了露露的资质,早就吩咐过我要特别照顾她。当时露露可只有六岁呢!」 「慢着!」原本静静站在杳伦身後的赵仁通赫然叫道:「你们说将谁送到云梦剑派?」 约环转头看了赵仁通一眼,道:「哟!没细看还真认不出来,这可不是前锦官军大当家的儿子吗?听说您涓二叔作主,在君聆诗发动锦官攻略战前将您送至云梦剑派,这会子怎又跑回来啦?」 赵仁通脸色一沈,喝道:「不用你关心!回答我的问题!」 约环皱起眉头,道:「杳伦,他没好礼的!你怎麽就把他带回来了?」 杳伦笑道:「你眼中何时有礼法了?赵家公子的智计可是真材实学,必能发挥作用。你也别只顾着揭人家的过去,答了他的问题又何妨?往後都是同僚,好好相处吧。」 「嘛!也罢!」约环莫可奈何的耸了下肩,纱衣都掉了下来,肩上只剩了红兜肚的细肩带,她却毫不挂意,自顾说道:「赵公子,你是问露露吗?她去到云梦剑派时,可也没改名呀。喔不,她可是沁大姐拜托了前副座推荐入派的,屈兵专当然没理由拒绝啦!她姓杨,名露。嘛!在你们那儿,该叫杨戎露吧,妾身一向只叫她作露露的。」 确定了姓字c也确定了是谁,赵仁通满不可思议的与孙仁义对视了一眼。 那个傻妞?她是云南苗人?怎看也不像呀! 「嘛!你们一定怀疑她不像苗人吧?这也不奇,露露的娘亲可是道地的汉人,妾身看她也觉得她像娘的多。更何况,不懂得化妆,是成不了沁大姐手下人的。露露可是五岁就化得一手好妆啦!嘛!不过比起化妆」 「她更擅长装愣,是吧?」赵仁通打断道:「这条线,你们埋十三年了?」 因为云梦剑派中原本女弟子就极少,除了屈戎玉之外,就只有杨戎露,而她是十三年前拜入云梦剑派门墙,赵仁通记得很清楚。 约环笑道:「嘛!也不算埋什麽线,只是沁大姐当年见了副座自云梦剑派归来後的进境,便也对云梦剑派有了兴趣,正好认为露露很合适,早先就拜托副座出面送她入派拜师罢了。您才真是赵二当家埋了十六年的线哪!」 孙仁义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悄悄以肩推了推赵仁通,低声问道:「赵师兄,你们到底在说什麽?」 赵仁通尚未回答,却听到仲参放声大笑! 「有趣!这很有趣!」仲参放肆的笑着,对着赵仁通道:「你是赵瑜的儿子?哈哈!呀哈哈哈哈~~~~这太有趣了!杳伦,干得不错呀!哈哈哈哈!!」 赵仁通脸色沈了,直瞅瞅盯着仲参。 这有什麽好笑? 但杳伦回头看了他一眼时,却也面带微笑 甚至,连中庸c约环都露出笑意! 赵仁通立即理解了。 这些人都有病!根本就是心理变态! 直笑了大半晌,仲参歇了口气,道:「杳伦,你打算怎麽使用他们?」 使用?把我们当成道具吗? 赵仁通心里火了,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忍住吧!忍住吧! 只要他们能让我报仇c只要他们对我一样也有利用价值,我们就彼此利用又何妨?这点点小屈辱,忍住吧! 「入川口。」杳伦答道:「三峡是个不错的地点。或者,说是四峡更好。」 仲参略扬了扬眉头,道:「唐门峡吗?嗯,这主意不错。」 杳伦道:「属下的意思是,青城也一道。赵公子的镇锦屏,那才是嫡传正宗。」 「行,你处理掉就好。」仲参随口应了。 处理掉就好。 不管赵仁通有没有听懂,杳伦听懂了。 意即,用过就丢也无所谓,只要被丢掉之前,能发挥作用就成。 杳伦笑了笑,带着赵仁通c孙仁义二人离开了。 zzz 转出崔旰的节度使府,确定已离开仲参视线之後,杳伦回头向赵仁通道:「赵公子,方才失礼了。」 赵仁通闻言一怔~你这是什麽意思? 孙仁义见赵仁通一时并无回应,即趁势问道:「你们刚才究竟说些什麽?戎露是你们的人?」 「这只是算是巧合。」杳伦也很诚恳地回道:「不才先确认一件事:两位知道阿沁这号人物吗?」 赵仁通仍不应腔,孙仁义道:「略有所闻,她是昔时阁罗凤手下三将之一,在南诏国中与本派曾收入门墙的雷乌平起平坐。」 杳伦道:「没错。另外,她有个别号,谓之『南苗第一探子』,她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c样貌c笔迹,同时也是阁罗凤座下首席参军。她有八百亲兵,全是女性,我们将这八百人称作『百蛛』」 「意思是这八百人是她的八百只脚,在天下间织出了无所不知的情报网。」赵仁通打断道:「你也是精明人,应想得到我对那些人的过去毫无兴趣,切入重点吧。」 杳伦笑了笑,道:「也好。阁罗凤与屈兵专面识c因此才会送雷乌去到云梦剑派。自然,阿沁也听说过云梦剑派的诸多传闻。她在百蛛里相中了一名女娃,并委托雷乌也将她送至云梦剑派拜师。但不知怎地这女娃待的竟非回梦堂,而是聚云堂。那回梦堂由屈兵专执掌,教授的学问是什麽,两位比我更加清楚。相较之下,她在聚云堂所学,更符合主子的脾胃,也正巧派遣她执行本次在苏州的任务。所以,只是巧合,杨戎露并非我们刻意埋在云梦剑派的棋子。」 孙仁义点了点头,道:「我了解了。再来,刚刚还有提到镇锦屏?」 「呵呵~这才是孙兄弟想知道的重点吧!」杳伦见孙仁义说到『镇锦屏』三字时,双眼发亮,不禁笑道:「此事,问赵公子即可。」 孙仁义转视赵仁通,赵仁通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一向对於堂中所有人的出身完全不加过问」 「因为赵公子自己也不想被问吧?」杳伦道。 赵仁通又是一叹,道:「孙师弟,赵瑜这名字」 「当然知道!」孙仁义立即应道。 赵瑜乃是武林史上的一位大人物!因为,他与雷乌进行了『勇冠军中剑』与『莫能与敌』~即镇锦屏与归云晓梦剑法的首次正面交锋。这件事,只要是武林中人都晓得,云梦剑派门人更是熟到连两人出招顺序都已背下c连作梦都会梦到两人交锋的情境。 「他是家严。」赵仁通道。 「这真的?」孙仁义怔了。 方才,他的确亲见仲参对着赵仁通说『你是赵瑜的儿子』,但用的并非肯定句。此时,赵仁通亲口证明了! 那麽说 「赵师兄,你会镇锦屏?」孙仁义极为兴奋地问道。 赵仁通道:「当然,那可是我们锦官赵家的家传绝学。你很想学?」 「想!」孙仁义立即应道。 赵仁通无奈道:「就算我说不教,你也会死缠着我吧。不过,要再等等。」 孙仁义疑道:「等什麽?有什麽好等的?」 赵仁通不答,转向杳伦道:「你方才那句话是什麽意思?」 「不才以为赵公子很清楚。」杳伦笑道。 赵仁通眯起了眼,视线一直盯着杳伦在前领路的背影。 这家伙 「对了,赵公子可要回家看看?」杳伦忽道:「听说昔年锦官六杰的府邸,後来一直没有人用。」 「省省吧。」赵仁通道:「在衡山时,你说有些人手需要统领,指的即是青城c唐门二派吧?」 杳伦道:「是的。林家堡必将入蜀,不才打算令唐门c青城二派在唐门峡迎战。但在天造玉才已确定投身林家堡的当下,如果没有一位智计过人的领袖,他们面对林家堡,恐怕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为何你不亲自上阵?」赵仁通问道。 杳伦笑道:「不才也有自己的对手就是那位回纥公主,瑞思。」 赵仁通一怔,不禁有点怀疑。 他当然晓得,瑞思是林家堡的财库。而在此之前,她是个商人。 杳伦为何会挑瑞思当对手?一个商人,会比屈戎玉有威胁性吗? 罢了,他有他的缘由,我无须过问。 重点是,屈戎玉! 屈戎玉这丫头片子,在衡山上居然敢毁了玄甲乱石阵!我可清楚得很,我们在神龙潭外看到那半断的石碑,八九不离十,就是祖师爷吴起的墓碑!而屈戎玉居然敢动手毁了祖师爷的墓碑,可见得她已全无道德禁区了!一个没有道德禁区c没有任何顾忌的兵家,即等同於凶器! 虽然我并不喜欢被当成棋子使用,但不可否认的,如果我想干掉林家堡那些人c尤其是干掉那个狗养的君弃剑,和盗学了我本家绝学的王道c宇文离,我手底下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 唐门c青城二派,非常适合! 呵,好吧。 我们就暂时,彼此利用吧。 赵仁通与杳伦对视一眼,都笑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话 灰色天空~之三 ; 杳伦等人走後,仲参即站起身,眼看也要离去,中庸急道:「主子,属下还有话要说!」 仲参回头,道:「怎麽?」语气一点耐心也没。 中庸眉头一紧,道:「主子,看你的反应,似乎早就认定,衡山一役,林家堡必会胜出?」 倘若如此,又何必要我出手?要知我可是冒着莫大的生命危险,去留下君弃剑那龟儿子一命呀!那天杀的鼎足之阵天杀的云梦剑派聚云堂!我如此拚命,主子却不闻不问副无聊至极的模样,怎教我忍得下这口气! 仲参听到中庸的话,却笑了。 嘲笑的笑! 中庸几乎就要发火,又听约环说道:「中庸呀,你似乎搞错了一点!并不是主子早就认定林家堡必胜,而是必须要让林家堡取胜!否则,接下来要怎麽玩『攻心为上』?露露的工作,也全变成多余啦。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又何必非得要我上衡山?」谈话的对象已非仲参,中庸不再忍耐,怒道:「聚云堂真的很厉害孤身一人前往,可是差点就送了我这条命!事後我才晓得,杳伦是转去对付君聆诗」 「慢着!」仲参喝断道:「你说什麽?杳伦去了对付君聆诗那贼儿?」 中庸闻言一怔~怎麽?主子不知道这回事?不是主子派他去的吗? 约环亦道:「中庸,你快说清楚!怎麽回事?」 中庸有点愣了,连约环都不知道?那 君聆诗若果真死在杳伦手下,百蛛不可能错漏如此重大的消息,约环必定会得到情报。但约环不知,那就代表君聆诗未死? 倘是如此,那杳伦究竟是 「中庸,别发呆,快说呀!」约环催促道。 中庸一抖,回了神,才道:「这现在已看不出来了,但杳伦上到衡山时,确实满身剑疮c伤势颇重。景兵庆与陈玄礼死後,眼见大势已定,他才拿出一条琴弦,道是君聆诗身上那雕手素琴的琴弦」 仲参听说,即转视约环。 约环摇头,道:「没有,百蛛一点消息也没有」 仲参皱紧眉头~这怎可能?怎麽回事? 中庸见了仲参与约环的神态,情知此事有异,即道:「主子,真的不是你派杳伦」 「废话!」仲参怒道:「若是要杀君聆诗,早在他来到云南时,便已杀了,又何须留他活命?何况要杀他,我必定亲自动手!不将那贼儿凌迟一番,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中庸愣愣地道:「那主子给杳伦的命令究竟是」 仲参不答,只满脸怒气地坐回躺床上,十指紧紧交扣,咬牙喀喀作响。 约环细思一阵,道:「嘛~但百蛛没有消息传回,便代表君聆诗尚未死,主子无须动怒。」 仲参也清楚百蛛的能力,约环所言非虚,不再咬牙,十指也略放松了点。 约环又道:「中庸,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快说吧。」 中庸见仲参已有怒气,正犹豫该不该开口,转视约环,见着的是她鼓励的笑容,料想不会再惹主子发火,即道:「其实只有一句~林家堡的顽强,比聚云堂更要可怖!如今屈戎玉已确定投身林家堡,恐怕」 「你是想说,青城c唐门并非林家堡对手吗?」约环笑了。 中庸一怔~你即晓得,又为何不上谏言?即道:「确是如此!我们」 「无须担心!」仲参已收起火气,道:「方才你也听懂了,我原就没期望青城c唐门能挡得下林家堡那班杂毛。别忘了,他们是要我自己来对付的。」 中庸道:「但总也不能放着他们继续坐大!如今放眼洞庭以东,林家堡已无敌手;河北以丐帮徐乞为首,自不会与林家堡为敌,他们的目标,无疑只剩蜀中。属下以为,我们应该加强防御,至不济也该在我们亲自接战之前,将他们的战力有效削弱才是!」 仲参原想说『已经交给杳伦』,但仔细一想,杳伦这家伙看来,不能放心呀!中庸这番话,实在不能当成没听见,即道:「好!你回云南去,将『山雷』调来,以备不时之需!」 中庸应了声是,正要离去,仲参又道:「慢!你再说一次,将你在衡山所见所闻,清清楚楚说来!」 中庸闻言大乐,即开始讲叙衡山战事始末。 他知道,主子这是要从其中抓出林家堡的破绽,藉以削弱他们。 主子认真起来了! zzz 八月底。 滞留於回梦堂养伤的林家堡众,除石绯之外,终於皆已回复到能自行下床行走的程度了。 除石绯之外。 他的双臂全无复原迹象,仍旧毫无感觉,连抖抖指头也办不到。被于仁在一击打断的左腿,经白戎分检视後,判定为膝骨全碎,今生已无痊癒可能了。 日复一日,眼见石绯伤势全无好转,尤其是那双完全成了装饰品的臂膀,王首终是忍不住问了。 「在山上,你到底作了什麽?」 他们在南宫府内蛮练了四个月,彼此的肌力都大致清楚。衡山一役中,王道一直认为自身与宇文离是最为苦战的一组了,怎能料到,石绯居然更拚命,拚命到把手臂都给操废了? 他太好奇了,要他不去问,实在忍不住。 究竟是作了什麽事,连他们四个月来艰苦锻链过的手臂也受不住? 石绯苦笑,道:「我只是打了十四次捻丝棍。」 一听,包括白戎分,所有人都呆住了。 黄楼曾经说过的话,他们当然都有所闻。 作为捻丝棍创始者c当世棍艺首屈一指的黄楼,认为连使两次捻丝都很冒险,石绯这家伙 十四次!? 宇文离首先回神,吼道:「你傻的吗?!居然连打十四次捻丝?而且既然你已打了十四次捻丝,为何我们到时,于仁在还能站着?!」 「因为那十四次捻丝,并不是用来对付师父吧。」白戎分在旁说道。 史丹尼接道:「偶猜,是,用来破阵?」 「什麽阵?要用到十四次捻丝?」王道接着又问。 他直觉认为,绯也被所谓的『聚云四阵』困住,不得不连打捻丝解围吗? 「玄甲,乱石阵。」史丹尼很笃定的回答了。 衡山大地震,看来真的不是巧合。 顿了一顿,史丹尼似是想起什麽,接着又道:「难怪呀」 「难怪什麽?」仍是王道发问。 史丹尼将眼光转定在石绯身上,一时未答。 王道见史丹尼没打算回答,又追问道:「你到底在说啥?」 「他是指,难怪玉师妹会哭c会有所挣扎吧。」白戎分道:「石小将军被景师叔祖以迫血法压制了颈脉,非得要君弃剑聚合功力为之舒血才能救。但当时你等三人,皆由於君弃剑输通水气,才有气力再战,若要救石小将军,不仅仅是他自身无法再行动,你们也会回到原先伤重至动弹不得的程度失去了与能师父相抗衡的君弃剑与最具有攻击力的镇锦屏,余下人等,便绝无挡下景师叔祖的可能。作为一个兵家,玉师妹应当毅然决然放弃石小将军,以击败景师叔祖为第一要务,但她却没有下这个决定」他说了此处,转而面向石绯,道:「就是因为你石小将军,你有多麽努力,玉师妹全部看在眼里,她狠不下心放任你等死,甚至说出『如果没有绯,我们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这句话来。而所谓的『拚了性命打通一条活路』,便是指你独力毁了玄甲乱石阵!你那十四击捻丝,想必全是用来击断阵中连结地脉的十二天干之柱罢?你竟能办到这等事,石小将军,我白戎分服了你了!」 说到最後,白戎分神情满是慨叹。 曾遂汴直盯着石绯,一言不发。 他曾以玄甲乱石阵毁後的碎石充作暗器应战,当时手掌握石的感觉便知与一般的石头大为迥异,可说每一块都是金铁难摧的坚石!而这些坚石却已毁损破散c不成原形! 他心里已有点影儿,感觉到这些石子究竟是怎麽来的。但终也只是个影儿,无法实际形容。况且当时情势也不容他细想,也就不了了之。现下由白戎分钜细靡遗地说来,又让他想起了这件事。 当初在锦官城中首会时,他一度认为石绯只是个吐番出身的纨?子弟,直是不屑一顾,而今却 李九儿却是满面愁容,道:「绯,你怎能这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想起阮修竹因于仁在打断石绯一条腿,即不顾後果地攻击于仁在,又道:「现下阿竹不在此处,但若她知晓此事,那怎得了?恐怕」 恐怕怎样? 他们心里明白,石绯所以毁阵,必定是由屈戎玉授意而行,那等於是屈戎玉着意操废了石绯的手臂了!阮修竹若知道了,还怕不与屈戎玉翻脸? 石绯正色道:「所以不要让阿竹知道。」 李九儿叹了口气,道:「你人这麽大个儿,藏又藏不起来,况且回襄州後朝夕相处,怎可能瞒得住呢?」 「我不知道」石绯也一叹,但随後即毅然道:「但是,我一点也不後悔!」 「你是不该後悔,你可是办了一件古往今来再也没人能作成的事儿!」白戎分笑了笑,道:「你若後悔,在场除我之外,现今早已全成屍体!哈哈~不冤枉,这一仗,本堂真的败得不冤枉。」他说着,站起身,道:「你们既已能自由行动,便该离开。快准备动身吧。」 众人一听,也觉不错,便开始动手收拾随身事物。 瑞思一早已带着阮修竹先行回返襄州去了;君弃剑也早已转往苏州。留在此处养伤的林家堡众,是王道c宇文离c白浨重c石绯c李九儿c曾遂汴c史丹尼等七人。王道c宇文离一左一右扶着石绯,七人随同白戎分穿过回梦汲元阵及回梦竹林,来到湘江畔,而後白戎分前往堂边船仓曳出一艘小舱船,道:「此处没有太多船只能给你们使用,这船略小了点,乘坐七人勉强使得,将就用用罢。不需要还了。」 七人纷纷上船,先将石绯扶到舱中躺下,由诸人中伤势最轻c如今几乎已痊癒的曾遂汴操桨,准备离去。 毕竟受了他不少照顾,除石绯之外,众人来到甲板上,正打算与白戎分告别,却见着白戎分一手拉着舷绳,即使湘江水流c船只却纹风不动。谁都晓得,这可不是纯靠臂力!他们又一次感受到白戎分是如此地不同凡响 白戎分看着他们,心中却满是慨叹。 聚云堂,败了。 原本应该扫荡神州c建立新朝c安定中原的聚云堂,尚未起事,便已覆灭。 这些打败我聚云堂c却又不愿『主导历史』的家伙,将来会对炎黄大陆产生什麽影响呢? 我会看着的我会好好看着。 我会把这个时代的历史,深刻在我的记忆中。 「祝你们武运昌隆!」白戎分吐出这一句,手也放开舷绳。 舱船开驶了,白戎分略无反顾,回头走进回梦竹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话 灰色天空~之四 ; 「小涵,歇歇吧」蓝娇桃轻抚赤冠鳞虺的背脊,要牠缠回身上,随後收起如意杖,向前走了几步,伸手要将诸葛涵扶起来。 诸葛涵跪坐着,却将身子後缩了点儿,摇头道:「不不用,我不累,我一点儿也不累。」 「但是,小狼累了。」蓝娇桃说着,一眼瞥向趴在一旁c舌头外露c不住呼呼喘气的药师小狼:「不用这麽着急吧」 诸葛涵转首看着药师小狼,皱紧了眉头。 此时,中庭大门打开了条缝,堀芃雪闪身入庭,立即回身关上大门。 他们三人待在鄱阳剑派,此处已无人居,食料也早已消耗殆尽,要维持下去,至少得出门买点食物才成。但他们是为了隐匿行踪而来到此处,而小涵原属鄱阳剑派,左近的乡亲父老都认得她,她是不能出门的;蓝娇桃是苗族人,相貌c服装都太显眼;反倒是身为倭族人的堀芃雪,不仅长相与汉族人全无二致,一口汉语甚至比蓝娇桃更要流利c且全无口音,只消换了衣饰,活脱脱就是个年轻漂亮的汉族姑娘。而且她从未到过鄱阳剑派,附近无人识得她。如此一来,堀芃雪自然是出门购物的最佳人选。 她此时正是自十里外的饶州小镇买了食物回来,见到中庭二人一狼形状,即走上几步,道:「小涵,你真的操之过急。」 「寒星呢?」诸葛涵抬起头,直盯着堀芃雪:「我不像你们练了十几年武功c气功也是一窍不通,我只能靠璧娴姐姐教我的凌云步逃命而已!但是堀老师,你看过c也知道吧?小狼虽然和我亲近,却尚未完全了解我想要牠作什麽。寒星指挥小狼,一定比我要来得俐落!若非如此,哥怎会将寒星带上杭塘山?我也是林家堡的一份子!我不要老是让人担心c我不要当拖油瓶!我要一起和大家一样,一起上战场!」 堀芃雪一边听着,一边从布包中取出一块肉放到小狼跟前。她听到小涵说要上战场,不禁蹙眉。 她当然知道,知道小涵有着怎样的童年,她很想问:你受得了吗?你真能踏上战场吗? 只是想,没有问。 诸葛涵见堀芃雪没有回话,即转向蓝娇桃道:「阿桃,快教我,我刚刚哪里没作好了?我明明想着要小狼扑击你的左侧,再趁你闪躲时用後腿爪去抓腰部c然後一落地立即回咬你的脚,为什麽後两个动作,小狼都没有作?是我手势错了吗?」 真的,太躁进了 蓝娇桃也皱起眉头,虽然很想要劝她步步为营c稳紮稳打,却说不出口。 现在已是八月底,早在十余日前,藉由信鸽传递消息,他们已自瑞思笔下得知了衡山一役的结果。这也就是说,如今林家堡已称雄洞庭已东!才短短不到一年,现在的林家堡,已胜过数年前的云梦剑派了 这步伐,着实快得惊人! 反过来看,原本起步就慢c毫无根柢的诸葛涵,若还搞步步为营这一套,怎能跟得上大夥儿的脚步?跟不上,自然又要被留置後方,那就失去意义了。 蓝娇桃多少也感觉得到,小涵为什麽这麽急。 因为,蓝沐雨,毫无消息 毫无消息,恐怕就是坏消息。 很显然,敌人专挑着林家堡出师时c防守薄弱的後方攻击。如果林家堡不得不出击,同时又要确保後方人员安全无虞,实在有所困难,那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留任後方人员,所有人都上前线去!只要全部的人都一起行动,敌人自然会失去下手的机会。 起码,能留住己方反击的可能。 那是真心话,蓝娇桃知道,小涵说的是真心话。 她想和大夥儿一起走,她不愿再成为君弃剑出战时还心悬挂念的拖油瓶。 「手势没错。但是你没有考虑到小狼的运动能力。牠在扑击中,你要牠旋身用腿爪再攻击,会破坏牠跳跃时必须保持的平衡。平衡一旦失去,牠落地之後必定要调整态势,自然无法再立即回身进行下一次攻击。也就是说,我认为牠并不是不懂你的要求,而是牠无法作到。如果方才你取消後腿踢击的动作,牠应当能够再回头攻我下盘。」蓝娇桃说道。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也只好奉陪。 「但是这麽一来,攻击不够连贯,伤不到你呀!」 「这」蓝娇桃一时语塞,只得望向堀芃雪。 他接受了小涵要求教导驱兽,但小涵有时的确过於固执c对小狼的指挥也尚不尽理想。对学武之人而言,每一个动作自然都会考虑是否在身体承受范围内c这一个动作作完,能否顺利连接到下一个动作,而不致使自身产生破绽或体势被破坏的情况。这一点,不仅是自身,要求别人之时也一样会去设想。而小涵虽然在鄱阳剑派观武十年,但一生中除了李九儿与屈戎玉之外,没有人教过她一丝一毫的武学理论。且二女所教,也因当时与倭族之战迫在眉睫,没有讲叙理论的空闲,全以实用为主。这麽一来,小涵自然不会去考虑自身所下的指令,是否合於小狼的运动。 但要说起理论,蓝娇桃自身亦不擅长,只得求助於堀芃雪。 堀芃雪无奈一叹,只得道:「小涵,你说过在林家堡包围战前,是由石绯与你过招练习。那麽,你还记得他的动作吗?」 诸葛涵颔首道:「当然,都记得。」 「包括他打出捻丝时?」 诸葛涵微微一怔,但也立即应道:「记得很清楚!」 堀芃雪放下手中的食料,走向庭边拾起一根扫帚,除去了帚尾,只剩下一截竹棍,走回诸葛涵身前递出竹棍道:「你摆出架势来。」 诸葛涵正要接过,却听得振翅声响,天外飞来一鸽,原本见势要落到蓝娇桃身上,却见着缠着蓝娇桃颈项的赤冠鳞虺,急急改向易位,停到了堀芃雪横握的竹棍上。 堀芃雪自然也认得,是瑞思的信鸽。她收回竹棍,将信鸽脚上小筒内的信笺取出展阅。 看完,堀芃雪略微合眼,思索了一阵,而後深叹一息,道:「看来真的发生了。」 诸葛涵才刚伸手,蓝娇桃已先抢步接信去看。上面写着『屈丫头c叶敛已自苏州回返』。 诸葛涵在旁凑头一看,立即便垂首不语。 她理解信里的意思。 璧娴姐姐和哥自苏州回返,只有他们俩 没有,蓝沐雨。 「我们启程吧。」蓝娇桃出声了:「你现在去陪着那家伙,可能比较好。」 诸葛涵仍然不语,只是颔首。 堀芃雪接回信笺,撕去一角,再卷起塞回了竹筒里,放了信鸽飞去。 看着信鸽展翅而去,这才注意到,天空,一片灰蒙蒙地。 空气明明很潮湿,却是滴雨不落。 一个,闷热的孟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五话 灰色天空~之五 ; 经过了一个月,元仁右回到洞庭湖畔。 衡山神龙潭一役结束後,他将派中仅余的五名弟子与林家堡众带到回梦堂养伤,立即出门。 他在一个月内走遍江南,只为寻找君聆诗的行踪。 话说,身为新任掌门,云梦剑派适逢重创,正是百废待举之时,他竟不理派中事务c却去找一个与本门无什关联之人,似乎於理不通。 但换个角度想,云梦剑派会有多达八名的仁字辈弟子c戎字辈更来到三十余人,全因屈兵专为替阁罗凤『养才』之故。在屈兵专大收门徒之前的云梦剑派,千年来每一代弟子鲜少超过五人。如今的云梦剑派人数锐减,也不过回归原初而已。故以,似乎也无废可举。 再者,元仁右自认并非屈兵专那般的旷世良师,教不起偌多弟子,保持现状,并无不可。 再进一步说,现今的江南,林家堡已脱颖而出枝独秀,欲安定江南c安定天下,首先必须安定林家堡。而林家堡众绝不能少了君聆诗的指示c指挥c甚或是指导。元仁右於是认定:找回君聆诗,才是眼下的第一要务。 但近乎理所当然,找了一个月,全无斩获。 元仁右漫步於洞庭湖畔,只感到千分疑惑c万分忧虑。 君聆诗曾隐匿行踪十余年c无人能找得着,这是事实,但以现今情势,元仁右不认为君聆诗还会刻意消失。甚至应该说,他没有出现在衡山,已是很大的意外。 当然,一开始元仁右也不相信君聆诗会败亡於杳伦手下。但找了一个月下来,令他开始深刻考虑此事属实的可能性。 倘若没有君聆诗,只靠玉儿与君弃剑,撑得起江南半片天吗? 倘若没有君聆诗,他们还有多少能耐去面对将来? zzz 曾遂汴c宇文离一行人无事抵达襄州。 当然不会有事了!他们在衡山殊死一战c终而获胜,消息早由洞庭四帮传遍四海。原先睥睨群雄的云梦剑派被击败,如今改由林家堡独步南武林,还有谁能惹得起? 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的路上人人心情都不错,尤以曾遂汴c李九儿c王道三人最为雀跃欣喜。 他们并没有忘记这一仗令他们损失了至重的黑桐。只是,他们的最重要目标一直被阻挡着c妨碍着,以至於久久无法进行。现在,倭族的威胁消去c道镜亦亡,四族联军已成梦话;原本处处对立的鄱阳剑派也已全灭;在击败聚云堂之後,最善见风转舵的二十一水帮联盟必定也不会再来骚扰。他们终於可以堂堂入蜀了! 终於可以回头找崔旰c钱柜算一算帐! 他们满面喜容的跨进晨府大门,接风的人是瑞思。 才一进门,便见瑞思面色凝重。她一见石绯不能自步,竟由宇文离c王道二人扶持而行,更是紧蹙眉头。 宇文离见状一愣,让白浨重接过了石绯的左臂,自行停下脚步,道:「老婆,你在担心什麽?」 「一言难尽。」瑞思直盯着曾遂汴道:「我现在可以断言的是你们会很失望。」 曾遂汴呆了一下,疑道:「什麽意思?」 「蓝沐雨没有回来。」瑞思简洁地应了,再无多言,回身步入中堂。 众人闻言,都傻了! 他们当然都想到怀空;也知道这次赴衡山一战,最危险的人反倒是没有出战的诸葛涵。 怎会变成蓝沐雨了? 史丹尼思索了一阵後,走到呆若木鸡的一众人等中央,道:「听说,这位蓝姑娘,曾令屈姑娘一愠鸣琴,而後元汤主与徐师叔,在君山轩辕台上大战了一场。她後来也到林家堡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半晌後,李九儿发了一颤,道:「我先去看看!」说完便向中堂奔去。 石绯也彷似大梦初醒,道:「那阿竹怎麽了?她知道了吗?」 这问题当然没有人答得出来,他们才刚刚回来,哪晓得阮修竹知不知道! 「站着也没用。」白浨重说道,即扶着石绯向前迈步。 曾遂汴c王道都有点手足无措,只得跟着走进中堂。 史丹尼没有急行跟进,只踱着步子走。 从大夥儿的反应来看,他可以理解到,这件事恐怕 影响会很大。 zzz 「所以呢?你们就这样回来了?」 李九儿才一进堂中,见着的竟是阮修竹一把扯着屈戎玉的衣襟大嚷着。瑞思只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李九儿只得赶上几步,制止阮修竹道:「阿竹,你冷静点!」 屈戎玉任凭阮修竹扯破了她的纱衣领,也只有气无力的缓缓应道:「别那麽大声他还睡着。」 阮修竹闻言,怒道:「什麽叫他还睡着?不就是你把他灌醉硬拖回来的吗?!你怕吧?你怕沐雨还在,威胁到你了!沐雨不见了,这可很称你的心!」 屈戎玉没有回应。 李九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将两人分开,她一把将阮修竹抱着,道:「阿竹,别这样。沐雨不见了,我们一起将她找回来不就结了!」 阮修竹气昏了,这时才发现原来身前的人是李九儿。她愣了一愣,道:「九姐,你们也好了?都回来了?」 李九儿道:「对,都好了,大家都回来了,一个儿也不少。」 後头石绯人还在门外,听见了李九儿说话,他也大概料到阮修竹听见蓝沐雨失踪会有何反应,急也应道:「对,都回来了!阿竹,我们都回来了!」 阮修竹听见了石绯的声音,即道:「绯,马上陪我去找沐雨!」回头一看,见到石绯由王道c白浨重搀进门,怔了一下,道:「怎麽绯,你的腿还没好?」 再怎麽愚驽的人,也知道这档子事的答案对阮修竹会是个更大的刺激,故一时无人应声。 阮修竹环视门边诸男子一眼,大家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阮修竹等不到回答,便挣开了李九儿,自行走至石绯身前,蹲下了看着石绯的左腿道:「回梦堂是怎麽回事?既要治伤,你的腿被打断了,怎连个夹板子也没上?这样怎麽好得了?」她说完即抬头向诸男子道:「你们也是啊!自己的伤口还晓得要包绷布,怎不帮绯也弄一弄?」 自然,还是没人应声。 夹板,当然是上过了结论,也早就出来了。 只是,谁说得出口呀? 阮修竹站起身,道:「算了!绯,手给我,我扶你回房,等等帮你夹板子。弄好了,我们就找沐雨去!」 她伸手要去接石绯的手臂,却见到王道c白浨重受惊般扛着石绯向後退了一步。她现在原本心情不好,见状即面有愠色,道:「你们在干吗?怕我连扶人都不会吗?」 「这使不得。」王道讷讷应道。 阮修竹道:「带他回房罢了,哪有什麽使不得的?让开,换我来。」 王道只连连摇头,不肯让。 阮修竹转视白浨重,道:「师父,这是在搞什麽?」 白浨重索性别过了头,正眼也不给一个。 阮修竹怔了~这是个啥情况? 此时,屈戎玉却缓步近来,伸手去抓弄石绯搭在王道颈边那粗大的手掌。才摸了一会儿,阮修竹一把将她推开,叱道:「你在干嘛?谁准你碰绯了?」 屈戎玉竟似毫无抵抗之力,给阮修竹一推,便跌坐在地上。过了半晌,她也没有起身,只低声道:「对不起绯,对不起」 阮修竹一听,更是如堕五里雾中~什麽跟什麽啊这是? 石绯咬了咬牙,正色道:「阿竹,不用什麽夹板子了!我的膝盖骨给于堂主打得粉碎,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阮修竹愣了,却听石绯又续道:「我的手臂也不能动了!聚云堂的白师兄很仔细的替我看过,我的双臂经络全断,再也使不上力了!」 阮修竹给这段话唬得一愣一愣,只呆呆地道:「你你腿断了我是知道的。可你的手手臂和手臂有什麽干系?为什麽」 「因为,我连打了十四次捻丝棍!」石绯毅然道:「对,在你们还没到之前,我打了十四次捻丝棍!」 「十十四次」 「对!十四次!」 这会子,阮修竹可全傻住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搞不清楚了! 为什麽要打十四次捻丝?打到连手臂都给废掉了?这是什麽呀?这哪门子道理?哪有什麽事是要把身体给搞坏了也得去作的?没有吧?没有吧! 忽然,她想通了一点,也只有想通这一点! 是你!是你这家伙 她猛地回头扇了屈戎玉一巴掌,一个劲儿扑上去就对着屈戎玉猛打,屈戎玉毫无抵抗,也任着她在脸上c胸口打了几拳。李九儿赶来将阮修竹抓住,阮修竹没得打了,只得一阵痛骂:「是你呀!是你逼着石绯一直拚了命的打捻丝吧!你个贼婆娘!你自己就好好的没一点伤,居然把石绯的手臂给操废了!你有没有良心呀!你怎不自己去打呀!不是你的身体,你就无关紧要毫不挂意啦!你教绯以後怎麽办啦!早该知道了早该知道了!你这兵家龙师兄说得没错,你们云梦剑派就是兵家!为求胜利不择手段c毫无人性的兵家!把别人都当成棋子使,便战死了你们也不痛不痒的!你压根儿没想过为什麽我们要上衡山的嘛!君弃剑也是莫明奇妙!根本就莫明奇妙!为什麽非得要把你找回来不可?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冷血杀手,把你找回来要作啥子呀!弄丢了沐雨还不算,现在可把绯也操废了!你这狼心狗肺的」 「住口!」一声断喝,阮修竹又愣了一下。回头,却见着君弃剑缓步自後堂行出,一迳走至屈戎玉身旁,将她从地上扶起,扶坐到了椅上 阮修竹更是怒不可遏,喝道:「你有没有脑子的?你看到绯这模样,你还护着她?沐雨不见了,你就护着她?你就不去把沐雨找回来的?」 「阿竹,冷静点」石绯出声了。阮修竹转首道:「冷静什麽呀?你一点都不生气的吗?」 「气?有什麽好气的?」石绯先是露出苦笑,而後轻吐一息,道:「和屈姑娘没有干系c和叶敛也没有干系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己愿意,在衡山上连打十四次捻丝,是我自己要去作的!」 屈戎玉微微抬头望着石绯,眼中掩不住感激。 阮修竹听不进去,正要再出声,石绯又抢先道:「你别说了!你不记得了吗?在洪州时,白衣山人就和我们说过了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我们早就不该回苏州。」 阮修竹一听,愣了。 什麽?必死的决心? 好像,好像是有这回事。 可是 不对呀!哪有这种事?没道理非要拚命去作 「所以你们到底是在」 「在作拚生打死的勾当。」君弃剑冷冷应道:「怎麽?超出你的想像了?」 阮修竹无法理解,她也不想去理解!她只转向石绯道:「我不能接受不对,这一切都不对!我我要去找沐雨绯,和我去找沐雨?」 石绯微微一呆,将目光移到阮修竹後头的君弃剑身上。 君弃剑不置可否,只道:「你怎麽想,怎麽作。」 石绯犹豫了会儿,道:「好吧,我们先去找沐雨。」 王道听了,才终於将石绯的手臂放下,转给了阮修竹。 阮修竹大喜过望,搀着石绯,一拐一拐地走向晨府大门c走出晨府大门。 眼见阮修竹与石绯离去,君弃剑双腿一抖,人竟倾倒。一旁诸人皆是一惊,却见屈戎玉早先一步将他抱住,也同阮修竹搀扶石绯一般,将君弃剑扶回後进。 「这到底怎麽回事」曾遂汴呆然言道。 「我早说了,你们会失望的。」瑞思淡然说着,像是散戏了的观众,迳自转回房去了。 剩下李九儿c曾遂汴c王道c宇文离c白浨重面面相觑。 好突然c也好诡异 他们彼此对视,都想确认一件事 有谁在状况内的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话 无尽之闇~之一 ; 瑞思转往後进,正欲回房,来到後廊,却见史丹尼已在廊下等着了。 史丹尼并没有进入正堂,但厅中一阵阵大嚷大叫,他都听见了。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什麽事,遂不入堂,免得眼见尴尬,迳转至後廊等着。 当然,他也见着屈戎玉搀扶君弃剑回房了。见着那两人的神色,他便对瑞思在大门所说的话有了些理解。 看到史丹尼,瑞思的步伐略顿了顿,又随即恢复,直往自房行去。 史丹尼犹豫了会儿,决定跟上。 同时,他发现白浨重c宇文离也跟来了。 四人鱼贯入房,白浨重带上了门,瑞思已凭桌坐下,三个大男人却仍站着。 沈默半晌後,史丹尼开腔道:「让偶了解一下,情况,有多糟?」 瑞思思索了会儿,道:「约莫天塌那麽糟。」 听到这句话,白浨重皱起了眉头,宇文离问道:「有这麽严重吗?」 「说不准比天塌更要糟。」瑞思道:「史丹没有见过,可能无法理会,但你们俩该很清楚我就直接拿实例来说吧,因为蓝沐雨出现,姓屈的丫头曾失去理智,在君山一愠鸣琴而致战,是谁让她清醒?往长安一趟,得知大唐皇帝不杀赤心後,叶敛一度意气全失,把我们尽皆逐走,形同罢战,是谁不离不弃的陪在边儿让他找回自己的道理?他们又有个共同特质,便是极其固执,旁人开导劝谏都是无用,只有对方的话才能发生点儿影响。现在这两个人都颓丧了,还有谁能让他们振作?好吧,或许无忧先生可以,但他到哪儿去了呢?」 宇文离c白浨重相视无语,他们确实知道,瑞思说的没错。 甚至不只是这两个例子,就连这次衡山殊死战也一样。叶敛二赴衡山,才使屈戎玉决意开战;而当叶敛倒下之後,也就只有屈戎玉能领导他们。 直到屈戎玉谋策皆尽,几乎就要罢手认输时,叶敛再次接手,回归战线。 叶敛与屈戎玉,真正是互相交缠着,彼此都引领着对方不迷失方向。这两个人,轮流当着光与影。光的那一方,总会带着影脱离闇处。 但若两人同时深陷黑暗,又有谁能拉出他们? 瑞思又道:「在我来看,姓屈的丫头有时脾性一发便不可收拾,只有叶敛的冷静与理智能安抚她;叶敛偶尔会对自己该走的路子产生迷惘,姓屈的丫头却能一迳向前c从不犹豫。这两个人,一直都在互补。但若他们俩人都歪掉了」 史丹尼道:「你的意思是,要作好,林家堡可能,一蹶不振的打算?」 「这并非不可能。」 瑞思应得很爽快,应得让人感觉,即使林家堡倒下了,她也还有後路。 对此,宇文离颇有不豫,道:「老婆,虽说明哲保身很重要,但我们总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我们若现在走了」 瑞思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怕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从来不是你的作风。别担心,没这麽快的,我还要再观察一阵子。况且,你和阿重的脚步声都还太沈重,显然还需要休养一阵。在你们完全恢复之前,就暂时保持现状吧我们就来看看,会不会还有奇蹟?想让他们俩都回到现实,可能,会需要一个比让叶敛死而复生更大的奇蹟。史丹,你打算怎麽办?」 「偶要留着。」史丹尼道:「偶和白兄,约好了。」 「白兄?」宇文离一脸狐疑,目光转往白浨重身上。 你们作了啥约定? 白浨重亦不解,只摇头而已。 史丹尼道:「不是阿重,是聚云汤那位白兄。只是,在襄州的这段时间,偶也会,先当个旁观者吧。」 zzz 在瑞思c白浨重c宇文离接连转往後厢之後,剩下曾遂汴c李九儿c王道三人在厅中。 一片混乱。 一片浑沌。 半晌後,李九儿细声呢喃着:「我们真还有机会回蜀中吗?」 声音虽小,曾遂汴与王道还是听见了。无语c无解。 这问题,我们怎答得出来呢?曾遂汴在心里说道。 又过须臾,曾遂汴回头步出大厅,来到中庭。他向四周逡巡了一阵,即在庭中一角发现一块新立的墓牌。 他很清楚,那,是黑桐的墓牌。 曾遂汴走到墓牌前,跪了下来。 他知道c也都记得 一直,都记在心里。 记得这辈子,若没有梅仁原,就不可能在第一次天宝战争中活下来;记得这辈子,若没有黑桐,就不可能苟存性命至今日 过不多时,李九儿c王道也来了,两人亦同时跪下,跟着曾遂汴一齐向黑桐的墓牌磕头。 李九儿与王道磕完三个头,举首,却见曾遂汴仍将额头贴在地上。 五体投地。 「多少次了?我们让黑桐前辈救过多少次了?」 李九儿先是微怔,而後摇了摇头,道:「早算不清了。」 曾遂汴抬起头,哂笑道:「哈!对!早算不清了。知恩不报枉为人,只是,我们要怎麽报答黑桐前辈?」 「不知道。」李九儿仍是摇头。 黑桐一生,由来刚正忠直c临事不苟,若说他曾留下什麽遗憾需要有人替他收尾,恐怕也只有一件。 这却是曾遂汴c李九儿c王道都不知晓始末的一件。 当今之世,已无几人知晓的一件。 在墓前三人来看,黑桐,已不只是他们的恩人c更足以称为景仰。 他们却没有任何方法报答黑桐的恩惠於万一。 然而,姑且不论王道如何,在九汴二人而言,梅仁原也是他们至大的恩人。 他们同样找不到向梅仁原报恩的方法,但,却可以报仇! 只是,为何? 为何这目标如此遥远?如此艰难? 片刻後,曾遂汴起身,道:「莹姐说过,叶敛将来能成大事。这一点我们已经亲眼见证了。他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投靠的人c更可能是唯一能助我们达成目的的人,经过这些日子,此点也不容置疑。只是我愈来愈无法理解了,他的命格究竟是怎麽回事?他一直都能逢凶化吉,甚至不只是死里逃生c更会死而复生,似乎有着天下无双的好运;但噩运却接连应在他周遭的人身上,真彷似彷似九儿,这叫什麽?」 「天煞孤星吧?」李九儿接道。 王道听到这儿,皱紧了眉头,道:「汴哥,你不是怕了吧?」 「这种事,随便啦!」曾遂汴哈哈一笑,道:「嘿!怕不怕又怎样?老大c莹姐c黑桐前辈都少教了我们这门功夫!曰之『临阵脱逃』!」 「我也不逃。」李九儿低下了头,道:「这一辈子逃一次,就够了。」 一次,就够了。 无论王道有没有听懂李九儿的话意,他也应道:「我也不会逃的,绝对不会!这麽不够义气的事,我断然是不干的!」 曾遂汴笑了。 李九儿道:「阿汴,那我们?」 「只好耐心再等等了。」曾遂汴道:「顺便祈祷一下,祈祷钱柜c崔旰都能活到我们找上门的那一天。」 zzz 赵仁通c孙仁义领着李戎央等,一行七人,跟随杳伦来到了青城山。 才到山门,即见一名身材壮硕c年约三十的女人奔上前来,她直对着杳伦躬身一礼,道:「大人好久不见。」 杳伦摆摆手,示意免礼,问道:「派里人都在吗?今天有些个人要介绍给大夥儿认识。」 那女人闻言,即向杳伦身後等七人扫视一眼。当见到赵仁通时,她愣住了。 打了照面,赵仁通也微微一怔 好面善啊 「大公子!」那女人忽然冲着赵仁通叫道:「是大公子吧!」 赵仁通跟着也道:「黑黑婢?」 「是!是黑婢!」女人一个大步冲到赵仁通面前,即跪了下来,喜道:「听闻聚云堂溃败,没想到大公子还能回蜀太好了太好了!」 赵仁通又呆了半晌,忽尔恍似大梦初醒,道:「你在这儿你会在这儿,那就是说青城派原来是」 杳伦嘿嘿一笑,道:「没错,所谓青城派,就是当年令尊麾下的铁骑兵!既然你们彼此还识得,那就很好办,不才也不必替你们引荐了。黑婢,领赵公子等人上山与你们易派长会面,而後前往唐门,传我口信,唐门上下也都听从赵公子的调派。没问题吧?」 黑婢闻言,即起身向杳伦又致一礼,应道:「是,知道了。」 赵仁通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道:「你想作什麽?」 杳伦轻扬嘴角,道:「不才不是说过了吗?不才的目标,是那回纥幼公主。顺便可以替阁下争取一点时间。」 「是吗?随你高兴。」赵仁通也有点不屑地应了。 青城派在这十余年间忽然闯出名头,且听闻其剑术为『镇锦屏』膺作,赵仁通曾经觉得不解,但也没有太多在意。今天,一切答案都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青城派上下,原本就是吾父赵瑜旗下,在父亲与五位叔父败亡之後,聚众来此落脚而成派;也因为是吾父旧部,才能晓得镇锦屏的招型!只是不得其精髓,只能沦为膺作。 确实如同杳伦所言,既然是过去的熟人,那就很好办,亦无需杳伦留下坐镇令他们听话了!随便杳伦爱干什麽,就让他干什麽去吧!他不在,我才更好施展。 杳伦又如何不晓赵仁通的心思?当下只笑了笑,道:「那麽,此处便交给赵公子发落,不才先行告辞。」 赵仁通没有再应腔,杳伦也自行去了。 黑婢领着赵仁通等人上山。 路上,孙仁义忽见李戎央一副百无赖聊模样,即低声问道:「阿央,你怎没什精神?」 李戎央瞥了在前领路的黑婢一眼,闷声闷气地道:「是啊,非常我对青城派真的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孙仁义道:「怎麽会呢?虽说青城派不可能比得上本堂,但好歹也列名南武林九派之一,若再经赵师兄教导,将镇锦屏由膺转正,实力必定大进呀!」 李戎央叹了口气~这师叔眼中还真只有武功而已!当下没好气地低声道:「孙师叔,你大概也能理解吧?无论是真货还是膺作,镇锦屏是一套非常需要臂力为根柢的剑术。在这种基本要求之下,原本我就已对青城不抱太大期待;现下再见了那黑婢,我更肯定了。」 孙仁义不解道:「肯定什麽东西?」 「我肯定青城必定是个没有女人味的地方。」李戎央哀怨地应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话 无尽之闇~之二 ; 赵仁通等人随着黑婢来到青城山上,穿过山门,见着的是一片广达百余丈见方的茵绿草地。 赵仁通眉头略扬,道:「你们还持续操练马术吗?」 黑婢闻言,略有讶色,道:「骑长总是吩咐,要将马粪清理乾净,大公子居然还能查觉呀?」 赵仁通微微一笑~我在聚云堂的玄甲乱石阵修炼了十几年的游梦功,对我而言,山壤c林木c花草的气息皆已清晰无比,这其中夹杂了我自幼即再熟悉不过的马粪气味,焉有不识之理? 黑婢道:「大公子请先同客人们至正厅稍候,小婢去向骑长通传。」 赵仁通答应了。但黑婢离开之後,赵仁通却仍伫足原地。孙仁义遂问道:「师兄,我们不进厅吗?」 赵仁通似有所思,半晌後方才应道:「不,不进了。说实的,我还真未曾与骑兵队诸弟兄在牧场或校场以外的地方见面,此处反倒更自在些。」 赵仁通既如此说法,其余诸人自是无可置喙,便只都在原地静立等着。 过不多时,即见两人自厅中行出。当先者满面皱纹c看来已近六十,发色灰中带黄,一见便知颇经风霜~更确切地说,是饱历风沙之人。 另一人则年轻许多,约莫只有三十六七岁年纪,此人步伐虽快而稳c目光深沈而内歛,聚云堂下诸弟子一见此人,立生戒心~因习武之人的潜在直觉而产生的警觉心!他们都已意识到,这家伙绝非普通人物! 两人大步流星行来,但只到赵仁通身前四五步即双双停下脚步,跟着同时抱拳躬拳行礼,齐声说道:「大公子安好!」 赵仁通轻叹道:「易骑长c列大哥,赵某已为败军之将,流逃至此,实受不起两位的礼。」 两人闻言,均各收礼。其长者笑道:「莫说公子,易扬於十六年前,在三个月之内便连吃两场大败仗,岂非无地自容矣?只是衡山一役,实在令人费解。」 赵仁通眉头一紧,道:「是,难解之处极多!但只有一点是绝对肯定的我与那君氏父子,誓不共戴天!」 「又是君氏父子」旁儿,列成子喃喃出声。 「没错,又是君氏父子。」赵仁通道:「赵某厚颜,便是想借易骑长旗下青城c与巫西唐门之力,再同林家堡一战。」 易骑长道:「大公子说笑了!我等原就是令尊麾下,今大公子既归,自然交还兵符!况且对手又是君氏父子,想必那唐门也无拒却之理。」 李戎央在後嘿嘿一笑,道:「你们既是锦官六杰旗下,怨恨君聆诗那是其来有自,但实际杀害锦官六杰的却是云南军兵,你们怎又甘心听云南人的话了?」 易骑长闻言,只笑了笑,向赵仁通道:「大公子,您还没介绍?」 赵仁通即道:「是了,见着两位,我都忘了。这是我师弟孙仁义,单论武艺,可与本堂堂主于师兄并称,犹胜我许多。还有李戎央c徐戎桩c袁戎长c吴戎见c颜戎立,都是本堂弟子。」 孙仁义等六人随着赵仁通点名,一一向易扬与列成子致礼,唯有李戎央仍然倨傲。完後,赵仁通再道:「易骑长易扬,昔时吾父旗下首席将军c骑兵队长,如今是为青城派主;那位是列成子列大哥,也是吾父骑兵队的一员,是自幼便对我极为照顾的兄弟,且骑剑皆精,原本该能成为易骑长的接班人,可说是吾父旗下四千铁骑里年轻一辈精英中的精英。」 「列成子」孙仁义听到这名字,思索了会儿,忽尔灵光一现,道:「是了!你曾代表青城参加庐山集英会!」 列成子略略低头,道:「惭愧!当年也在会中败於君弃剑手下。」 易扬道:「庐山集英会後,列老弟发愤苦练,已大有进境,易扬非是对手矣!如今看来,能帮上大公子的忙,列老弟总算没白费苦心。那位李小兄弟,你的话自是有道理的,我等也可算是忍辱负重许久,总算等得大公子回来!真多亏了当年涓二爷的先见之明,在嘉陵战後便将大公子送往云梦剑派,为锦官六杰留下了根儿。如今大公子既还,且先铲去林家堡c将那叛徒父子剐心剖肚後,再回头找云南人算帐不迟!」 列成子亦道:「还要请诸君多多指点!」 赵仁通点了点头,道:「这样吧。事不宜迟,先请列大哥陪同我等前往巫西唐门谈论合作事宜。易骑长召集旗下,准备完成後,也请前往唐门会合。」 孙仁义听说,道:「师兄,我们不休息几日吗?」 易扬早见着孙仁义右手腕包缠绷布,且聚云堂下几名戎字辈弟子也都神色颓靡,显是衡山一役中所负伤势未癒。亦道:「大公子,易扬也认为该让诸兄弟歇歇为是。」 「没有这个空闲!」赵仁通沈声道:「兵贵神速!对手可是毁了玄甲乱石阵c毁了聚云堂的天造玉才!实难保她不会指使林家堡趁胜追击c迳直入蜀。御敌之策,早行早好!」 言已至此,易扬与列成子只得答应了。於是,易扬回头纠集人员,列成子与赵仁通等一行八人,直自青城山转往巫西唐门。 只是,赵仁通却不知道,令他百般忌惮的天造玉才,正深陷在不可跳脱的阴闇泥沼之中 zzz 九汴与王道拜过黑桐c话毕之後,也各自回房。王道才到廊下,忽见屈戎玉推门出房,一迳奔至厨房,须臾之後,又提着水桶行出,快步回房。 当然,他知道那是君弃剑的房间。 王道想了会儿,也跟了进去。 房内,他见着君弃剑坐在床沿,与屈戎玉四只手都提扶着水桶,君弃剑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这是在干嘛?王道一声不出,只站在门口看着。 过了会儿,两人放下水桶,显已把桶内超过五升的水给喝了个乾净,君弃剑却连个嗝都没打。屈戎玉站了会儿,又要转身出房。 她看到王道,只是一怔,但没多犹豫,即闪过王道身边,提着水桶出房。 王道这才上前几步,直盯着君弃剑道:「怎麽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君弃剑喘着气,摇头道:「不清楚只是我觉得,好渴!」 王道皱起眉头,道:「好渴?这是一口气灌了五升水的人说的话吗?你真的不太对劲!你平常不是放着不管也会慢慢恢复的吗?有什麽好急?」 君弃剑微怔,道:「我以为你比我急。」 王道扁扁嘴,道:「不不急了。我刚和汴哥c九姐谈过,不急,我们可以等。所以,你也不用急。虽然我不知道你伤势如何,但是我看到了,你差点又要死了或者该说,已经死了,只是又活过来了?算了,我也不懂为啥会这样。反正,不急,你慢慢养伤就成。对了你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吧?左右闲着无事,我去码头等着接小涵回来吧。」说完,屈戎玉又提着水桶回来了。 「小心别呛着。」王道又说了一句,便出房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六话 无尽之闇~之三 ; 屈戎玉提水进房後,一言不发,只将水桶提到床前,跟着又要帮君弃剑灌水。 君弃剑反倒是只将水桶接过,放在床边,不灌了。 「不渴了吗?」屈戎玉这才问道。 「嗯」这只是一阵气音,纯粹用来表示『听到了』,不是肯定c也没有否定。屈戎玉不再多问,只在一旁站着。 沈默了好一阵子,君弃剑忽道:「听说茶能醒酒,可以麻烦你帮我买些茶叶回来吗?」 这突如其来c又有点无厘头的要求让屈戎玉愣了一下,但也立即颔首为答。 「那麽我要龙井。」君弃剑想了会儿,说道。 这答案让屈戎玉有点意外,但仍然不吭一声,即转身走了。 君弃剑也依旧坐在床沿,没有其它动作。 适才王道什麽都没说,也什麽都说了。 曾经,因梅仁原与钱莹之死,他莽撞地想要入蜀;曾经,他作事不顾後果,只坚持以义为先;曾经,他的傻气让人处处提心吊胆 现在,却轮到他来担心我了。 轮到他要替我分忧解劳 出道多年,他长大了c成熟了。 而我,还在原地踏步。 仍旧是当年夜袭摧沙堡後那个自陷囹圄的小屁孩 我任性地想一醉以求逃避c以为睡着之後什麽都不知道就没我的事。但日月不会因为我睡着而停止升降,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现在装作懵懂不知,将来一样必须去承受 应该由我去承受,不是她。 不是璧娴。 我应该要理解c我明明很清楚c我根本就什麽都知道 现在,她比我更要难受痛苦千百倍。 她的师父,杀了她的爷爷。 她的夥伴,又杀了她的师父。 她被逼得捣毁了本门创派祖师的墓碑,连自己居住成长十年的师门厅堂都给震垮了 甚至,她把沐雨遭难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为了要去接她回来c为了要与聚云堂正面开战,林家堡後防空虚,才会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她是不是这麽想的?必然c肯定! 所以,当阿竹恶言相向c甚至拳打脚踢,她也丝毫不加反抗;所以,当我醉醒之後,她只是一言不发,作着一些 一些或许是在她认知中,沐雨会去作的事。 现在的她,不是什麽天造玉才。 只不过是个心丧若死的小女孩 又有谁可以让她倚靠?让她诉苦? 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 是我?对,这是我责无旁贷的责任,但我没有作到,不仅没有,甚至还把原本我应该承受的事丢到她身上 这算什麽? 我在干嘛?! 但是,我 好累 累到,不想再,站起来 累到,连下床走一步路都懒 我也想要佯装不知c想要当作什麽都没发生 我现在 该要怎麽办? 谁能教教我这不成材的小屁孩,我,该要怎麽办? zzz 王道漫步来到襄州码头,便瞧见了一个年轻乞丐。 「嗨哟!阿事兄!」王道立即挥手招呼。那是个相熟的乞丐,是丐帮在襄州的传事。过去晨星尚在时,王道c石绯在晨府即已与其相识。 阿事听见呼唤,回头一看,见是王道,便迎上前来,道:「王兄弟,正好,我手边有封手信要交给君公子,正能请你转交。」 「手信?你不是一向只传口信的吗?难不成有什麽机密事项?」王道有点狐疑,问道。 「大概吧,这信是从京师一路转来的,京里的事,我可不懂。」阿事说着,已摸出一封信箴交付王道。王道接过看了,封头书『致君恩公弃剑』,署名沈既济。 恩公?啥鬼?叶敛曾在京师有恩於谁吗?沈既济又是哪路来的? 不懂!不过没差,交给叶敛就行。 王道收起信箴,又问:「近来有什麽消息吗?」 阿事皱起眉头,深叹一息,道:「最大最重要的消息,你已晓得了,便是黑桐老帮主身亡及聚云堂溃败还有一桩,正能向你打听打听,苏州的弟兄传信,道是黄长老失踪了。这事你可有眉目?」 王道愣了,讶然道:「黄长老也失踪了?」 阿事闻言,即已起疑,道:「『也』是什麽意思?还有谁失踪?」 「你不知道?就是呃这个」王道原本直觉就要回答,但话还没出口,犹豫了。 他当然也很清楚。 很清楚君聆诗音讯杳然,是一件多麽严重的事。 若非君聆诗不在,叶敛又怎会弄成现在这模样? 这事情,不宜传开吧?别让人知道的好大概。 「不好意思,这事儿现在还不能说。」王道摇了摇头,说道。 看王道这反应,阿事自然有点好奇,但也不再多加追问。当下又道:「另外,上个月底,河北田承嗣又有动作,这次受到攻击的是磁州。」 「田承嗣啊」王道听着,搔了搔头。 那些军阀在作啥,他一向没在关心的。 阿事继续说道:「接下来,衡山一战,也将半年前天下三坊所开,赌林家堡包围战时唯一全师而退之组织为何的答案给揭晓了。这赌盘如今已经告终,但天下三坊立即又开了另一个新盘」 「哦赌啥?」王道对赌也无甚兴趣,只是随口应着。 阿事道:「这赌盘,王兄弟你应当要关心!第一注赌青城c唐门能挡住林家堡多久;第二注再赌三年前配合成都府衙围捕锦官四贼『没钱就扁』的,究竟是哪方势力!」 阿事说着,也早见王道脸色大变,呆在原地。 「有道是箭射出头鸟,林家堡一举一动,全给天下三坊盯紧了,天下人也都在看着这情况最易树敌,但我也帮不上你们什麽。相识一场,只能和你说,自己保重了。」阿事说完,走了。 王道仍是木立。 zzz 若用狭隘的眼光来看衡山殊死战,那只不过是一场南武林群雄争夺领导权的小规模冲突。但在田承嗣而言,事情没有这麽单纯。 月余前与景兵庆的合议,原该是衡山聚云堂将於三个月内起事,而後与田承嗣南北联合,一举覆灭当今唐王朝。当时田承嗣已受九路军马联攻,有燃眉之急,且原先打着李豫非皇室血统的名义起事,却没能获得其余军阀响应,数月以来,军兵疲敝,哪能再等三个月?景兵庆这才教他,先向朝廷递降书。李豫登极以来,对各路军阀均极其包容,降书一出,李豫定将息事宁人,纵使开出什麽条件,也有商议空间,便能从中争取时间。只要等到聚云堂起事,让李豫来个焦头烂额,另需调动兵马来对付聚云堂。如此一来,田承嗣的魏博军兵即可获得休息。 这提议自然是极为有利的,田承嗣接受了。但才不到一个月,得到的消息居然是聚云堂溃败了 田承嗣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继续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於是得到消息的当天,便派麾下将领进攻磁州。 但,还能撑多久?我魏博一只兵,怎当得住九战区齐攻! 该死的崔旰!送这消息给我,竟是丢我出来送死!我打了多月,也不见你剑南战区兵马有所动作啊! 该得想想办法投降之外的办法 田承嗣正在帅帐中发愁,帐外亲兵忽然入帐叫报。 田承嗣愣了一下,抬头,见着亲兵身後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穿短褐衣的 「苗人?」田承嗣脱口说道。 这家伙长得没有什麽特色,但与汉人一比,便显得极有特色。田承嗣也是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外族人。 但身为魏博战区节度使,他理所当然的打过回纥c也打过吐番,看得出来眼前这家伙不是回纥或吐番人。那,就只能是苗人 「田节度使眼光不错。区区名为杳伦。」 「本使不记得与苗人有过瓜葛。」田承嗣沈声道。 管你是什麽人,就这样闯进军营帅帐? 「怎会没有关系呢?」杳伦笑了笑,道:「剑南节度使崔旰给贵使的那秘密,便是区区的主子告诉他的。」 「来人!」田承嗣忽然大喊一声,帐外立即又冲进两名卫兵,田承嗣即喝道:「将他拿下!」 两名卫兵与那名传事亲兵闻令,便举枪拔刀向杳伦扑了过去。 杳伦只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刻,三名士兵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张大了口。 口边,流血。 田承嗣也惊呆了。 他明明也见到杳伦毫无动作,士兵们将要得手。 下一刻,却见着三名士兵的兵器,全都倒插进自己的身体 随着士兵身躯倒地,发出声响,田承嗣才醒觉,惊道:「这是什麽妖术?!」 「不是妖术,是武术。」杳伦仍然挂着微笑,道:「田节度使稍安勿躁。杀了我一个小卒,将我的首级献给朝廷,就会有用吗?当然没有用吧!田节度使又何必再浪费所余有限的士卒人数?」 田承嗣怔怔地看着,听着,想着 这家伙,说不定 比昔时玄宗皇帝座前武艺最高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更要厉害? 的确,该打消杀了他的念头,否则,真的是白白消耗了士卒 「你要说什麽?」半晌後,田承嗣应道。 「聚云堂之败,田节度使想必亦已有闻。但也不需过於担忧,江南虽已无贵使盟友,但河北还有。」 田承嗣紧皱白眉,道:「我魏博军兵已受九战区联合攻击,何来盟友?」 「赤心如何?」杳伦微笑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话 光影与~之一 ; 才刚决定暂时要将蜀中之事放下,便听到了天下三坊开盘的消息。 王道呆立原地良久,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得到了没钱就扁劫狱失利c或死或逃的消息,王道c叶敛c魏灵都认为,梅仁原的武艺比自身要高出许多,一般的府衙官军不可能奈何得了他,此事必有内幕。叶敛更进一步作出猜测,列名於南武林派谱之中c位於蜀地的青城c唐门二派,或许牵连其中。 当时,王道激於义愤,立即便想入蜀向青城c唐门兴师问罪。但叶敛极力反对,并且也阻止王道入蜀。他认为现今还不能是青城c唐门的对手,无论此二派究竟有没有涉入此事件,一旦登门,便不可能善罢。如此一来,无异自寻死路。 这一点,王道也能理解。於是,他暂时将这份情绪压下了。 直至庐山集英会的开幕,曾遂汴c李九儿二人再次出现,但北川球c叶敛却也双双战死。诸人都没有时间c精神去顾虑蜀中之事了。 此事一拖数年,如今,林家堡人数已众c实力也增强许多,终於有了入蜀的条件。但叶敛却可能面临精神崩溃 王道的思绪混乱了,最终竟是一股愤怒的情绪突出乱团。 搞什麽鬼?别人的师父死了,居然拿这东西来赌?!那什麽什麽天下三坊,一点人性c道义都没有吗?!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王道立意已定,顺手一抚背後的浑元阴阳重剑,便要发步向据於襄州的天下三坊之一~贺满归赌坊行去。 第一步才刚踏实,身後忽尔传来一声呼唤:「王道?你在这作什?」 王道一怔回头,即见到诸葛涵c堀芃雪c药师小狼顶着海鸭,都已离船上到码头迎面而来,後头蓝娇桃在码头桩上缚好舷绳,也跟上了。 「你还好吗?大家都好吗?」诸葛涵快步赶上,急急问道:「哥和璧娴姐姐还好吗?阿竹呢?」 「我想,不是太好。」王道摸出了刚刚才收起的信箴,递给诸葛涵,道:「这是要给叶敛的信,你交给他吧。你快回去看看他。」 诸葛涵接过了信,立即便向晨府奔去。药师小狼自然也跟上了。 堀芃雪在後跟着,经过王道身边时,仔细打量了他一阵,道:「你伤得不轻。不用休养吗?」 王道神情暗沉,没有回话。堀芃雪亦不再多言,便随诸葛涵去了。 最後头,蓝娇桃走近来,便只停在王道身前伫足。 两人都一言不发,沈默得尴尬,王道很不习惯这种气氛,只得说道:「你不快跟着小涵走吗?」 「已到了襄州,不会有事了,更何况还有堀跟着。」蓝娇桃紧盯着王道:「我反而比较怕你会作傻事。怎麽了?」 王道眉头一紧,道:「这才不是傻事!」 「愈是如此说法,愈觉得是件傻事。快说吧,到底怎了?」 王道见瞒不过了,只得沈着声,如实说道:「刚刚阿事说,天下三坊拿我师父他们的事作赌盘」 「喔」蓝娇桃略略扬眉,道:「你打算去天下三坊打招呼罗?」 王道情沈气闷,不答。 蓝娇桃道:「看你的反应,你也知道不该这麽作。根本不用堀的眼睛,就连我看你的站姿也知道你伤势颇重。你该不会以为天下三坊只以赌立命,没什麽高手吧?你也在江湖打滚数年了」 「我知道!」王道咬着牙道:「身处在这环境里,永远不要以为身旁的人会比自己差,说不定明天就要死在路边。天下三坊由来鸡鹤一窝c卧虎藏龙,小看了他们,连自己怎死的都会弄不清楚」 「你还是很有觉悟嘛。」蓝娇桃笑了笑,道:「那我再告诉你,你若真去了天下三坊找碴,这是砸人场子的行为,他们便是当场将你碎屍万段c再将肉块丢回来,我们也没有任何立场找对方问罪,毕竟是你先上门的。」 王道握紧了拳头,怒道:「难道就默不吭声,听任他们拿我师父的事来当赌盘了?人都死了,还要作名堂,这也太耻辱!」 这句话,蓝娇桃一时应不上。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那六个同穿一条裤裆长大的兄弟。他们一同接下了除去君弃剑的任务,却因蓝娇桃在山阳未向君弃剑发难,放过了这大好机会,而被中庸以连坐问罪杀了。当时蓝娇桃人不在云南,得脱一难。若今日天下三坊是拿我兄弟们的事来作赌盘,我忍得住吗? 「走吧,回去了。」蓝娇桃长长吐出口气,慨然道:「你的愤慨我懂了,若换了是我,我也忍不住。但是,忍住吧。现在你忍不住,我会阻止你;哪天换了是我失控,就由你来挡住我。我们都还不成熟,想要走下去,就必须这麽作。」 王道闻言,身子一震,原本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 是的,我们都不成熟,必须这麽作。 「走吧。就算真的要上天下三坊讨事,那也不是你孤身一人的事,你至少都该同阿汴c九儿商议吧?既关系到你师父,可不能忘了他们俩。」 王道无奈地点头称是,只能跟着蓝娇桃回往晨府。 zzz 诸葛涵生平还是第一次来到晨星宅邸,急不择路地在前庭c中堂绕了一大圈,却都没见人影。她转往後进去,却见着一个棕发黄髭的胖子开门出房,两人对视,一时都怔在当地。 半晌後,她才意会到可能是跑错宅子了,便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返身便要离去。 後头那矮胖子却道:「别急走!你,是诸葛涵?你没有走错。」 诸葛涵闻言一愣,回头的同时也提高了警戒,沈声道:「你是谁?」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对任何一个喊得出自己姓名的人产生戒心。从父母死後c从被打入灵州大牢之後c从额上多了一块鲸印之後c从妈妈被掳走之後,她一直是这麽活着的。 但身边小狼却没有作出警戒态势,反倒坐在地上舔着前腋。 「偶叫史丹尼。这里是晨府,没有错的。」史丹尼友善地带着微笑,道:「你回头看看,就知道,没错了。」 诸葛涵眉头皱得更紧,却不敢回头,还是死盯着史丹尼。 直到身後闻出那声音。 「小涵?」 这声音,带着惊愕c有点讶异,更多的是喜悦的气息。 诸葛涵再不怀疑,回头两步便向来人扑抱过去。 「璧娴姐姐!」 两女抱在一起,连分开都舍不得,还要抢着讲话。 「你怎麽一声不说就跑掉了!」 「才半年而已,你都长得比我高一点儿了。」 「你不在,哥作什麽都不顺心啦!」 「你没事,那就很好很好」 「以後可不要再乱跑啦!」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两个人的声音全混在一起,史丹尼搔着头,有点听不懂,便不再多留,迳行离去了。 最终是屈戎玉先把诸葛涵身子推开了点,深呼了口气,那是满怀欣慰的一息c亦是如释重负的一息。她递出手上拿着的茶叶包,道:「这个就交给你吧。」 诸葛涵伸手,却不是去接茶包,而是握住了屈戎玉的手,她念头几转,蓝沐雨失踪她已知晓,看屈戎玉的态度也是更大的明证。思索了会儿,才道:「璧娴姐姐,我知道你辛苦了,也晓得你想要我作些什麽。只是,我要和哥说的话,你也该在旁边听着。」 屈戎玉摇头,道:「你们兄妹叙话,无须我在场。」 「我不同意。」诸葛涵正色道:「现在你在这儿,我以为已经足够证明哥的决心。只是他恐怕还无法脱出自责与愧咎罢了。或许你也是吧?这时候,你更该陪着他,让他也陪着你。」 屈戎玉仍是摇头道:「我什麽也做不来」 「你现在其实什麽也无须去做!」诸葛涵道:「你只要待着,就已经足够。或甚可以说,就和我一般,对哥来说,他可能从没期待过我能做什麽,但只要我在,他在某种程度上便已心满意足。你也这麽认为,不是吗?因此,才会想让我自己进房。」 屈戎玉先是一怔,确实理解诸葛涵完全言中心事之後,才道:「所以你也清楚,你的存在才真正是不可或缺c无可取代的」 「璧娴姐姐,你认为黄河与长江,哪个对汉民族更重要些?」 屈戎玉为这毫无来由的提问呆了一下,诸葛涵已自答道:「黄河是孕育了汉民族的生命之母,没有黄河,汉族或许压根儿不会出会。而长江之源远流长,又更胜黄河,若无长江,汉族亦不可能发展至今日之泱泱。璧娴姐姐,你同意吗?」 屈戎玉颔首应是。诸葛涵又道:「对哥而言,我们便是他的长江c黄河。对他而言,我们俩哪个更重要些?这就好似问长江黄河哪边的水更多些,毋宁是没有意义的,要从汉族之中把其中之一抽掉,也已完全不可能。所以,往後我这傻哥哥,还是请你陪我一起多担待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话 光与影~之二 ; 屈戎玉固是已身疲心倦,却也暗服小涵在短短数月之间,已自原本的『伶牙利齿』昇华而至『能言善道』,不禁讶然道:「你这几个月,学了什麽啊?」 「堀老师教了我很多。 」诸葛涵笑了笑,问道:「哥的房间是哪一间?」 堀老师?是堀芃雪吧,那个倭族女子爷爷和元师叔都说过,她是个精熟汉史的倭族人,看来真是有点本事。 话至如此,屈戎玉也只能打消了让诸葛涵与君弃剑兄妹独处的念头,领着她一齐进到君弃剑房中。 房门才开,两女即见着君弃剑倚在床柱边,床廉的阴影正好将他肩部以上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诸葛涵眉头一皱,立即走上前去;屈戎玉没有跟上,只将桌上的铜壶放到炉上烧水,准备煮茶。 诸葛涵走到近前,看得分明,君弃剑双眼紧闭c呼吸不匀c满脸倦痛神色。她伸手摇了摇君弃剑的身子,低声问道:「哥?你醒着吗?应我一声」 听到诸葛涵的声音,君弃剑立即睁眼,同时稳住呼吸,连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转为平素的淡然平静,随後向诸葛涵露出了一个微笑。但他还未及开腔,却已经见诸葛涵柳眉紧蹙,质问道:「你怎会搞成这样?!」 君弃剑先是一呆,微笑即转成苦笑,道:「我还没问,先让你抢了。哪有怎样?苦战之中,焉能不伤?」 听了这答案,诸葛涵更是俏脸生寒,语气也有了三分怒意:「别唬弄我!你还要瞒着我?还不让我分担?我们是兄妹啊!我也是我也会长大的!我在这儿c璧娴姐姐也在这儿,旁儿再没别人,你何必定要自己闷着?你有不甘心,你就说出来;有苦难言,就哭给我们看!你平常怎麽照顾我c你对我有多关心,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但为什麽就不让我陪你分着你肩头的担子c你心里的伤痛?你这样死撑着,哪天真撑不住了c真让你倒下了,你要我怎麽办?说!你到底怎麽了?」 她愈说愈激动,除三分怒气之外,又添上三分担心c三分关怀。最後一分,则是威胁。 君弃剑听傻了,没有马上回答,第一反应倒是看向在房角炉边烧水的屈戎玉。 屈戎玉似有所觉,也回望一眼,但只无力地微微扬了扬嘴角,便又自顾烧水。 君弃剑轻呼了口气,才无奈地应道:「你更犀利了,连璧娴都说不过你。堀真的是个好师傅呀。」 「别顾左右而言他!」诸葛涵低喝一声,同时也坐到了君弃剑身侧。 「我不会哭的。」 诸葛涵姿势都还没坐正,忽地听到君弃剑说了这一句,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没有听清楚,疑道:「什麽?」 「我,不z会z哭z的。」君弃剑放慢了速度,又重说了一次。 一字一字,说得用力c说得认真c说得毫无犹疑。 「傻哥哥!你这傻哥哥!」诸葛涵却生了气,抡着粉拳向他胸口捶了两下。 「我不会哭的。」 君弃剑又一次重复,这次,连屈戎玉都抬起头望着他。 驴蛋蓝田,你真的就这麽坚持吗? 「我不会哭的。」君弃剑还是这一句,语声有点苍凉c有点哀戚,却又无比坚定。彷似,他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c是用来鼓励自己。 这会子连诸葛涵都有点无措,直勾勾地看向屈戎玉。 该不会让我两拳打傻了吧?可我是打他胸口,不是打脑袋呀 「沐雨告诉你了吧?」 君弃剑终於换了一句,突如其来的一句。一句之後,他不再出声,转首看着诸葛涵,等着她的回答。 诸葛涵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她知道君弃剑指什麽。 君弃剑自己很明白c很清楚。他从不曾示弱c亦不曾在诸葛涵面前软弱过。这辈子,他真正崩溃,只曾有过一次。那一次,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无声地哭了,藉着挥汗隐瞒,无声地哭了。 那一次,蓝沐雨查觉了,悄悄地替他拭泪。一样是假藉拭汗,去替他拭泪。 如果不是沐雨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哭过。连当时只在身前对面的蓝娇桃也不知道。 获得了肯定的答覆,君弃剑伸手轻轻在诸葛涵的头上拍了拍,道:「傻丫头,我不会哭的。就像你知道的一样,只有那一次。那一次,太突然c太意外c太令我无法接受太痛了。你知道,我多麽希望那一枪可以让我替她捱了;你知道,我甚至计划着要像二爹带我一样的将她带大;你知道,我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也让她拥有,并且是最好的那一部份;你知道,我」 「知道,我知道!你想一直呵护她c照顾她,就像待我一样!」诸葛涵从侧身将君弃剑抱着,低声道:「但我不是你的徒弟,我是你的妹妹!当师父的,总是要高大地像座山护在徒弟身前,但我是你的妹妹,你不需要一直只让我看着你的背影。我看着你的背影长大c看着你的背影前进,但必要的时候,你也应该让我站到你的身边,而不是永远待在你的背後!我不需要特意去和你分享你的光华与荣耀,我知道你会立刻转给我。我要的,是陪你一同承受你身前的黑暗!就像你陪我走过那一次,我也想陪你走过这一次!」 君弃剑闭上眼,静静地听着c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茶水烧开了。 君弃剑听到水沸的声音,睁开了眼,看着屈戎玉款款持起铜壶,在桌上倒了一杯,端至身前。 君弃剑伸手去接,在手指即将碰在茶杯时,诸葛涵却很快地也伸出手来,握着君弃剑的手掌前引,将屈戎玉的手掌一并握住了。 屈戎玉原本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她从来没作过这种替人斟茶递水的事,由不得她不小心,给诸葛涵一搅和,茶杯脱离了指尖,便掉到了地上,但没有摔破,只是茶水泼地了。 诸葛涵将他二人的手握在一处,她很明显地感受到屈戎玉的手指在发颤,那是一种极力忍耐的颤抖。她相信君弃剑也感受到了。 「哥,璧娴姐姐,我记得在我决定离开彭蠡湖畔时,元伯最後留给了我一句话。我现在把这句话也转送给你们。」 「元伯说:『你可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只怕,就算你想回来,也有人不许了。』」 「哥,璧娴姐姐,大家都一样,都在同一条船上。虽然目标不一样,但所有人不都共同承担着威胁与危难?当当怀怀离我而去c而君叔叔却不让我一起死时,我真正理解了元伯的话。哥,你理解了吗?璧娴姐姐,你理解了吧。」 「我知道,你们从来不期待我能作些什麽;我知道,你们心里把我当成个小公主般供着。但我不想要这样!两次了,大家都在拚命的时候,我帮不上忙,反而还拖着你们的後腿。如果连替你们分担你们的心事都作不到,我不真真正正成了个一无是处的累赘了麽!就当我拜托你们c求求你们,让你们自己在我面前松懈一下,好不好?」 君弃剑c屈戎玉二人都直盯着诸葛涵的眼睛,那双眼是如此的清澈c如此的诚恳,毫不矫饰地流露出主人的希冀与期望。连略略被头发遮挡住的左眼都莹莹闪烁着,晶亮的右眼更是彷若水晶般明朗而耀眼。 「你的确是我们的小公主,水晶小公主。」君弃剑说着,举起左臂,轻轻搂住了诸葛涵的肩膀,如同个一碰就碎的无双珍贵一般抱着她。 他理解c也知道自己该作些什麽了。右手顺势一拉,便将原已疲累得浑身无力的屈戎玉拉到怀中,让她坐到自己的右腿上。 屈戎玉吃了一惊,想站起身,却给君弃剑轻压着後脑,面靠上了他的宽厚坚实的肩膀。 「蓝田,别这样!」屈戎玉发抖了,话声也颤颤地:「我会」 「会就会吧!」君弃剑的话声,很果断c很坚定。 如此地屹然伟立c如此地不容置疑 诸葛涵侧过了身子,让君弃剑抚着自己的头发,将头靠到了屈戎玉颤抖不止的肩膀上,轻声道:「璧娴姐姐,只有我们在这。」 屈戎玉为之一震,竟将泪珠震出了眼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七话 光与影~之三 ; 屈戎玉正在『发泄情绪』的当口,君弃剑房门外,待着二人一狼。 药师小狼坐在门口守着门,右首瑞思双手抱胸,神情有点讶异,但嘴角却略略扬起。左首堀芃雪略有几分欣慰神色,双手在小腹前十指交扣静立着。观其神态,倒比钱莹更像个家教严谨的大家闺秀。 两个女人自诸葛涵入房关上门後就站在门外听着,直听到君弃剑那句『会就会吧』,也似乎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房门数步。 「你教的好学生啊。」半晌後,瑞思先出声了。 堀芃雪摇了摇头,道:「小涵心思玲珑,就是我没有教过她,她也清楚自己此时此刻该作什麽。」 「或许吧。」瑞思嗤笑了一声:「只是,真没想到会这麽快。」 快?什麽快了?堀芃雪还没问出口,一时之间也明白了。她转念想了想,声音忽然沈了:「你还有暗棋吗?还联络着第三势力?」 瑞思哼声,反问道:「你又如何?叶敛和姓屈的丫头可是你的杀夫仇人!你就一点都不介意了?」 提到流风,芃雪的神色无可避免地黯了下来,她微微地搓动着交扣的十指,一时竟应不上话。 「这国家并没有你想像中的好吧!」瑞思又问,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思绪也不住的跳动着:「你们倭国的历史,有多久了?」 「从第一个天皇年号『应神』起算,至今也有五百年。更往回推,大概与汉族的汉朝起始相近,只是当时的事情记录残缺不全罢了。算来也近千年。」 这是芃雪的本门,瑞思一问,便很快的应了,全没考虑瑞思话中之意为何。但看到瑞思不置可否c又略带轻蔑的神情,即又接道:「自然是比不上华夏自黄帝以来三千余年的浩瀚」 「你真相信历史吗?」瑞思忽然又出言打断。 芃雪怔了一下,疑道:「什麽意思?」 「我是回纥人,是狼的子孙。你学过吗?往回推,回纥的先祖就是突厥c契丹。我们的文字出现得比倭国的历史还短,几乎是从南北朝开始才有的。但你知道我们草原民族的历史是怎麽描叙汉人所言的『五胡乱华』这一段时空吗?嘿!他们说是看到晋室的八王之乱,心疼华夏民族自相残杀,都是两只手两条腿的人,看不惯这种事情,於是约集草原五族一同入中原平乱,杀尽八王,将不惜民的晋室逼到长江以南,由草原五族代为『管理』中原汉族休生养息。但你知道吗?草原民族过去的习性,为了争取水草肥美的土地来牧羊马,每日都有部落互相攻伐,胜利者杀尽落败方的男人c掠走女人与小孩作为奴隶,几乎没有可汗管得着c也不想管,因为根本管不胜管!这习性至今也还在某些偏远部落存在着!我们草原民族的民族性,用来管理华夏汉人,这不是一个大笑话吗!但史官却能写得煞有其事c还冠冕堂皇,你说这是怎回事?华夏并没有你想像的那麽美好,历史,都是骗人的!历史,只是胜利者的故事!」 堀芃雪听得十分讶异,惊道:「你想要自己写史?」 「有何不可?」瑞思呵呵一笑,道:「我可没兴趣当别人笔下的小卒c或者是被抹灭去的那一部份。聚云堂的作风我能理解,他们千年来为华夏守土c为华夏培植支撑民族c存在於历史的巨人,他们为历史而挥剑用兵,但今日覆灭,又有谁会记得他们?又有谁会考虑到失去了云梦剑派,接下来的数百年会是个怎样的世代?就如同叶敛曾与神宫寺流风交换遗愿,我们不也应该承接起失败者原应负担的责任吗?这,也算是一种道义吧。嘿,你的表情犹豫了!你看,原本你已经坚信我是个只谋私利的人,现在不也被我打动了吗?这不代表,我是个很适合写史的人?哈哈~历史,就是这回事!历史,就是净写失败者的黑暗c与胜利者的光明!不想像影子一样被人遗忘c不想像影子一样只有着黑色,就只有成为胜利者。这一点哼!姓屈的丫头只怕比我还懂!」 堀芃雪想要反驳,一时却无言以对。 读多了c读久了,不管怎样的自我催眠,都会了解到。 历史,就是这麽龌龊的东西! 不想成为影子c不想被淹没,就只有站到光明面。 胜利者的那一面。 屈戎玉真的会这麽作吗? 不知道!堀芃雪忽然发现,对於这个一直被视为林家堡要角的天造玉才,自己实际上还没真正接触过她,根本无从判断她的思绪。 但是 「叶敛不会那麽作的。」堀芃雪忽尔斩钉截铁地应道:「他不可能把小涵带往那更大的斗争漩涡里去。」 「是吗?」瑞思耸了耸肩,道:「嗯,或许你说的对。可世事却从来也不由人。姑且就看着吧。说实话,在你们回来之前,看叶敛和姓屈的丫头那模样,我甚至已经作好了要暂时埋名休养数年的准备。看来」 「在把小涵带回箭村之前,他不会停下来的。至少,还有小涵在,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停下脚步c不会容许自己倒下!」堀芃雪回得很自然c似乎早就听叶敛亲口说过:「或许过去大部份时间,他一直是随波逐流着,但他确实有他的坚持有他的梦想。」 堀芃雪说着,也咀嚼着c理解着。 原本,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也认为与聚云堂开战是非常不智的决定,更认为向来理性冷静的叶敛,不会作这件蠢事。 到药泯来访後,叶敛又一次的不告而别c踏出林家堡大门,芃雪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但当时蓝娇桃却表现得很泰然。看到阿桃身上的赤冠鳞虺,芃雪也懂了。 这不是第一次。 原来,她也早就看到过 那年,在杭塘山下,她确实看过。 有些事c有些人,的确会让叶敛宁可变成一个目光短浅c不顾大局的小人。 她清楚了解到,如果当个『大人物』,会导致要失去那某些人c退让出自己的底线,叶敛会选择当个小人。 看着堀芃雪有点迷惑的神色c渐渐转为明朗的笑容,瑞思不再出声,迳行转身离去。 此时,药师小狼站起身,牠身後的房门也跟着开启了。 眼见着小涵走出,堀芃雪笑得更真切了。 zzz 看着堀芃雪站在门外对着自己傻笑,诸葛涵微微一愣,问道:「堀老师,怎麽了?你在笑什麽?」 惊觉自己有点失态,堀芃雪收起笑容,正色低声道:「没有回题了吧?」 「璧娴姐姐是没问题了,只是累了点,得让她好好休息几天。」诸葛涵嘟着嘴,道:「哥就还是那样子,一点都不肯示弱。我也看得出来他身体状况非常差,他以前的恢复能力明明就很好的!但不管怎麽问,他死活不肯透露,连璧娴姐姐都三缄其口」 「如果他不要你担心,你就不要去担心。」蓝娇桃远远地走了过来,身後跟着王道。 看到蓝娇桃,诸葛涵立即一蹦一跳地跑了近来,一把将蓝娇桃拉过,低声道:「阿桃,麻烦你一下,把绯和阿竹找回来。」 蓝娇桃愣了一下,道:「他们跑掉了?」 「对,出房前璧娴姐姐偷偷和我说的。」诸葛涵脸色略黯,道:「她说阿竹把绯拉去找沐雨了。」 蓝娇桃道:「那麽,你是要我和他们一起去把沐雨找回来吗?」 蓝娇桃认为,换了其他人,小涵可能会狠下心不管;但对象是蓝沐雨,是她待在彭蠡湖畔多年来仅有的好友之一,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诸葛涵略略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绯现在四肢有三肢重伤,行动不便,只有阿竹陪着,我怕」 「我知道了。」蓝娇桃丢下一句,立即返身奔出。 他能理解。只怕是对头的『攻心为上』还没完! 蓝娇桃离去之後,诸葛涵转视站在一旁的王道,露出了个颇含深意的微笑。 王道给她笑得浑身发毛,抖了抖身子,道:「干嘛这样看我笑?」 「笑你学聪明了啊。」诸葛涵还是笑着:「你忍住了?」 王道闻言一呆,惊道:「你怎知道?」 他和蓝娇桃谈话时,小涵和芃雪早就跑远了,万没道理听到他们的对话呀! 「猜到的。」诸葛涵收起笑容,正色道:「刚看到你那神情,就知道你满肚子火,想找人打架的模样。你脾气这麽好,能让你发怒的,一定和你师父有关系。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惹着你了,但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好再去树敌。若又弄个了对头出来,咱们入蜀的计划,恐怕又要缓了。」 「呃这这倒也是」王道讷讷地应着,适才的确没想着此节 「你们的身体状况怎样?」诸葛涵忽然换了个话题,几步子来到王道身前,伸手就在他身上乱摸一通。 王道在神龙潭一役受伤极重,可真是凭着君弃剑送来的一口真气吊命才能活着下山。虽在回梦堂休养了大半个月,也只是回复到能下床行走的程度罢了,身上许多伤口才刚刚开始结痂,让诸葛涵随手一碰,便痛得连退数步,抚着伤口蹲下了身,叫道:「妈呀!别乱摸啊!」 「哎呀」诸葛涵没想到他伤得这麽厉害,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堀芃雪跟了过来,道:「小涵,你问他们的伤势要作甚?你不懂医术吧。」 诸葛涵耸肩,道:「我是不懂啊。只是璧娴姐姐现在累了,好不容易才哄了她去睡会儿。她醒来之後,一定也要了解大家的状况如何,才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我先来帮她把情况弄清楚罗。」 堀芃雪听得边笑边摇头~这贼丫头 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妹子,多好?叶敛,我理解了,当初你为什麽宁可与流风决裂,也要回杭塘山找蛇王救小寒星 是责任,也是心疼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话 乍暖还寒~之一 ; 诸葛涵来到晨府,过了两天。 这两天内,她详细的询问过众人的身体状况,也与原先唯一不相识的史丹尼熟稔了。 在小涵来说,这个从西方来的褐须胖子长得非常有亲和力c而且开朗大方,无论何时都显得自然而磊落。尤其对於双亲横死异国之事,由於其时他尚在襁褓,若非皇甫望告知,他对此事基本毫无印象,连一点仇恨意识也生不出来。和其余诸人比起,实是一整个无忧无虑,会自河北来到江南入夥,也纯粹因个人意向与兴趣使然。和他相处,毫无压力。 小涵颇喜欢这种感觉,比当初在彭蠡湖畔和阮修竹斗嘴还更喜欢。 史丹尼这种自由自在的性格,若让徐乞来说,可真像极了他大师兄皇甫望。 而在史丹尼看来,小涵也绝不仅仅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姑娘。他当然很清楚,这姑娘是君弃剑的妹子,在某程度上来说,更是林家堡众必须舍命维护的绝对存在,其重要性比起大夥儿前些日子拚死从衡山抢回的屈戎玉,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没有架子,一点都没有,对谁讲话都是客气而恭敬,顶多只是偶尔发点丫头脾气耍耍赖,但绝对适可而止,也没人会去较真儿。 说到这儿,就不能不想起君弃剑。史丹尼真正肯定,他是林家堡的家长,这点无庸置疑,但这兄妹俩也真存心把林家堡弄成个无纪律c无组织c无上下规范的团队,人人率性而为,只要不伤天害理,干什麽从没人管。君弃剑这头头也只是挂个名儿,有事时才会当出头被射的那只鸟,没事时大家都是平等,上下长幼全然不分。 这对史丹尼可是好事,他一向就讨厌那种组织规章,见了谁要立身站正喊好问礼什麽的,他是打心底不愿意。 再说回诸葛涵,史丹尼也知道她幼时遭遇过什麽,有时还能从她飘动的发丝间瞥见左额上那个铜钱大的鲸印。 和他自身不同,他知道诸葛涵碰到那些事的时候,已经懂事c有记忆了,那应该是她一生无法磨灭的伤疤,就和那块鲸印一样。 但她平时却从不表现出来,似乎她幼时碰过的那些全是醒来就消逝无踪的噩梦罢了。史丹尼认为这一点十分值得佩服。 话说诸葛涵托蓝娇桃去寻回石绯与阮修竹,还没消息,屈戎玉倒先出房了。 第一个见着的是史丹尼。 才瞥了一眼,史尼丹已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这位名气不小的天造玉才。 毕竟在衡山上见到时,她鬓散发乱c满身沙尘,就是称为灰头土脸也不算太过份,虽然被潭水浸湿的衣衫很忠实的显露出她的身裁,别说当时没空去欣赏,那种纤细的体型一向也不是史丹尼的喜好。而回到襄州这些日子,虽然至少头脸是清洗乾净了,却又明显的看得出她疲劳不堪c神情颓靡,和听说到那种每每被惊为天人的清丽无双c风华绝代可丝毫沾不上边。 而这次,不用太仔细看,就能察觉到她眼波流转,那可不是搞什麽勾魂摄魄的勾当,而是显露出智慧与内涵的光芒,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目光转动之间,便已不知动了多少心思。加之面色清朗,显然精神甚佳,真有种顾盼自得的魅力。 在衡山上,史丹尼已领教过她足以与于仁在抗衡的指挥能力;现在,更理解这位天造玉才为何被视为江南无人能比的美人。 当她拥有那股自信的神采时,其魅光之高耀,芸芸众生无不相形失色! 难怪白兄会说那些话呀~史丹尼暗暗想着。 屈戎玉很快也注意到史丹尼在後院闲逛,但两方都还没出声,诸葛涵已从一旁窜了出来。 她一见屈戎玉的模样,便笑颜逐开。 屈戎玉也是微微一笑,却有点羞赧。 史丹尼在旁边看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哦呀~看来天造玉才成了小涵名符其实的兄嫂了。 只是立刻又觉得奇怪~姑娘变成妇人,头发不都会盘起来吗?怎麽她没有? 答案是:他猜错了。 屈戎玉笑得略显尴尬,只是因为两天前,她才在小涵面前哭过。 或许这不是第一次,但意义可大不相同。就算今天她不是屈戎玉,那种完全显露出自己脆弱面的哭法,任何人都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更何况她还是被小涵和君弃剑兄妹俩给『弄』哭的。 小涵自然懂得屈戎玉在想啥,她立即问道:「需要我作什麽吗?」 「扶蓝田上厅吧。我去招呼大夥儿。」屈戎玉应道。 哥可以出房了吗?这是小涵第一个念头。 但她没有问,反是说道:「不要,交换!我找大家上厅!」跟着便向史丹尼喊着:「史丹!那边交给你啦!」说完,也不管两人怎麽反应,自顾着就往堀芃雪房间奔去了。 史丹尼意识到屈戎玉的目光转了过来,只好耸耸肩,也走了。 所谓的『那边』,指的是瑞思c宇文离c白浨重三人。 两天时间,足以他了解到小涵并不是很喜欢瑞思,在瑞思面前,小涵总是恭敬中带着三分礼貌,而这三分礼貌在林家堡众彼此的相处之中,却难免有点疏远的感觉。但也仅止瑞思本身,对於宇文离c白浨重,她会毫不客气的显露出娇憨的一面。 或许和瑞思在衡山的立场选择上有关吧?史丹尼猜想着,但没有多问。 反倒是白浨重那边比较有趣。每次小涵和他耍赖时,他总是表现出无奈,不应好c也不拒绝,总是任着小涵胡闹。闹完之後,他就会默默地把小涵原本要求的事情作好。 史丹尼後来才听王道说,因为白浨重是君弃剑曾指定给小涵的『贴身保镳』。这道『命令』至今都还没有取消,应该还是有效的。 史丹尼听完,有点讶然失笑,但没有表示什麽。既然白浨重本人都不介意了,何必要有意见? 史丹尼很快的转到三人房里打过招呼,而後自己便先转往厅上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林家堡的会议。虽然这件事之前并没有打听过,但多少可以猜想到,会议中会发表最多意见的必然是瑞思c屈戎玉两人,而君弃剑负责扮演决策者的角色吧?依林家堡众一贯没大没小的作风来看,再加上众人立场各异,会议应该会很热闹? 史丹尼扫视正厅,和一般的大户客厅一样,正中两个主位,两侧各是椅子与茶几交替而下,加起来共有二十个位置。 以前他也随皇甫望出席过北武林盟的集会,身为北武林盟主,皇甫望无论去哪儿都是坐主位,徐乞若有出席便是与其并座。而他是没有位置的,一向是在皇甫望身後侍立着。 但这次不一样,该坐下才对吧?他很快的数过现今还待在晨府里的人数,而後坐落在左首第五张椅子上。 过不多时,瑞思最先到了,她坐到了左首第一位。紧接着是诸葛涵c堀芃雪c曾遂汴c李九儿依序行入,而後王道c宇文离c白浨重几乎同时出现。大夥儿彼此扫视了几眼後,堀芃雪坐上了瑞思对面的右首一位,曾遂汴坐到左首二位,其余诸人也都就座了。 史丹尼看着,暗思~这是依照发言权优先顺序入座吗?但诸葛涵怎麽坐到了比一向最沉默的白浨重还靠後的右首四位去了?这丫头聪明得很,而且在众人中有着不同一般的立场与地位不是吗? 又过了会子,屈戎玉与君弃剑也到了。屈戎玉将君弃剑扶坐上主位後,却没坐下,只在他身边站着。 就如同史丹尼当初站在皇甫望身後一般 史丹尼这会子有点搞不懂了,他也曾经在皇甫望过於忙碌时代表去拜会过一些人,其中不乏道上的富户,譬如洛阳赌场『押大赔大』的吴大c吴小兄弟就是。当时他兄弟俩坐在主位,其身後侍立的是 侍女啊! 不会吧?我们上衡山拚死一战,讨回来一个侍女? 这些事当然只在心里想,很快他就发现,君弃剑不悦地向屈戎玉抛出一个责怪的眼神。屈戎玉抿抿嘴,乖乖地到右首主位坐下了。 这到底在搞哪出?史丹尼愈看愈不懂。 但除了瑞思有嗤笑的神情外,似乎也没其他人关心这情况。在屈戎玉坐下同时,王道也跳了起来,喊道:「敛,坐下还要人扶着,你怎麽回事啊?」 史丹尼暗暗点头~这的确很重要,当时在衡山上伤得最重的,要数王道c白浨重c宇文离三人,适才众人出现的顺序,除史丹尼自身之外,几乎也与各人的健康度相符。如果这可以作为参考的话,连道重离都已经可以行走无碍,最後才到的君弃剑究竟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同样作为一个内功好手,他多少可以理解君弃剑在衡山上虚耗内息的程度非常严重。但真的有严重到过了将近一个月还无法恢复的情况吗? 「虽然我很想回答但可惜,我答不出来。」君弃剑却是苦笑:「我也很难解释为什麽会这样,或许璧娴可以说得简单明白点。」 随声,众人的眼光都转到了屈戎玉身上。屈戎玉也不罗唆,直白地说道:「水气的纯度不同。当初我把他丢到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中,让他吸纳天地至清的水灵气息充盈气脉,那阵眼中水气的精纯度我很难直接说明,不如想像一个麻布包,里面各自装满乾燥和潮湿的棉花」 「那重量必定差很多!」众人都还未出声,宇文离立即应道:「实际上装满之後,棉花的量也会差距很大。」 屈戎玉微微颔首:「是,就是这个意思。实际上此处与回梦汲元阵中的水气精纯度,相去至少十倍,若是阵眼之中,更是百倍c千倍也不止了。以前,蓝田鲜少动武c也不轻易耗用内息,即使有所消耗,比例也是甚小,经过休养c补充之後,精纯度下降的比例也不会太过份。但这次」她顿了一顿,眼神也略略黯了下来:「恐怕是再也没办法补回到像原先那样」 这意思是说,君弃剑变弱了? 而且,练不回来了? 「那再把敛带到回梦汲元阵不就行了?」王道回神之後,第一个说道。 只怕没有这麽简单。史丹尼暗思。 果不其然,屈戎玉摇头了:「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乃是死地,历来没有活人进去还能完好地出来。当初他已经算是个屍体,我才敢将他放进去赌上一赌。虽然原理我也无法完全理解,大概可以猜想到的是~因为他当时全身真气散尽,却又修练过天下至高的内功宝典『劲御仙气』,才能在本人也不知觉的情况下吸收消化回梦汲元阵阵眼中的至清水气而为己用。现在,光是『真气散尽』的大前提便不太可能达成。」 「怎麽说?」王道又问。 他对内功真可是一窍不通,完全无法理解。 但堂上诸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甚至没有一个人曾进行过修练内息的基本套路,一时之间,竟没人能给出答案。 屈戎玉也只摇头而已。 史丹尼只得开口了:「所谓的『真气散尽』,其实,等於死了。」 众人皆是一凛,纷纷转头盯着他。 史丹尼第一次参加会议,自然也是第一次开口,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就算不死,也算残废。当时偶在神龙潭,被于汤主击中,撞到君c弃剑身上,可是却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反震力量。任何修练过内息的人,受到外力来袭,不自觉都会运功,抵挡一下,而他完全没有。所以当时,偶才知道,他那时应该是死了。」 至於後来为什麽又活了?虽然早在湘江畔就谈过,但没有答案。史丹尼想破了头,也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只能归於『劲御仙气』高绝至妙,能将死人弄活了。到底怎麽弄的?又没练过,哪会知道啊! 「没事的。」君弃剑却笑了笑,道:「就算我搞成这样,你们却都强了不少。了不起也就是往後我无法再打先锋罢了。」 「那麽,接下来呢?」这次是李九儿发了腔:「你还能再恢复得好一点吗?起码别连走路都还要人扶着,成吗?」 君弃剑苦笑,道:「其实走路早就没问题了,是璧」 「嗯哼!」屈戎玉忽然重重闷咳了一声,君弃剑同时住口了。 但不用说完,大家了然就好。 「咳咳!那就随便啦!说说正题,咱们啥时入蜀?」曾遂汴也乾咳两声,道:「这次可没啥外阻了,可以好好商研了吧?」 以前只要一谈到入蜀,君弃剑总是义正严词的反对c甚至大发脾气。大家都不知道,其实他本身也早想回去,真正持反对意见的是屈戎玉。 不过,时至今日,就如同曾遂汴所说,已经没有其它干扰,这件事是该提上来了。 君弃剑又是一笑,道:「我已经没有战力了。」 听到这句话,史丹尼怔了一下~这啥意思?是说他没力量打回蜀中了吗? 但出乎意料的,没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将目光都集中到了屈戎玉身上。 当然,除了瑞思之外。自始至终,她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 史丹尼这才想起,在衡山上时,明明君弃剑都已死了,众人却还是一往直前c毫不犹豫,丝毫没有首领战死而旁徨无措的感觉! 战中他已明白,是因为屈戎玉还在,他们挑战衡山聚云堂的主要目标还在! 事後去问了白浨重,白浨重才提起君弃剑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话。 只是白浨重说得太过於轻描淡写,史丹尼虽然因此也对衡山上大家的表现能够更深入理解了,却没将那句话真往心里去。 此时看到众人似乎把希望全寄托在屈戎玉身上,他才想起此事,也知道了君弃剑为何说出这一句乍听像是毫无斗志的话。 但屈戎玉却佯怒道:「喂!你明明好好的,不要丢给我啦!」 君弃剑耸肩,满脸惭愧地道:「这太难了,你不出马搞不定啊。」 屈戎玉嘟着嘴,直盯着君弃剑,满脸不悦的模样。 这干嘛?小夫妻斗嘴吗?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诸葛涵毫不忌讳,已嘻嘻笑了出声。无奈之余,只能还是最擅打圆场的李九儿出面道:「这个你们要不先回房讨论一下?」 君弃剑闭上眼,摆明是只当旁听不出头了。屈戎玉没好气地摆手道:「好啦!我说就我说!」紧跟着敛容正色,朝向众人道:「我们两年後再入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话 乍暖还寒~之二 ; 『两年』一出口,厅上众人自然各自都表现出了不可置信的反应。 史丹尼坐在末位,将全员的形态看了个清楚。 白浨重与宇文离原本就是邻座,对望一眼,颇有点面面相觑的味道;曾遂汴与李九儿则是呆住了,四只眼睛一下子都失了神;堀芃雪眉头轻轻一皱,似乎正思索着其中的意义;瑞思轻轻『哦』了一声,便再没其它反应;王道蹦地一下跳了起身,瞠目结舌,嘴张大得令人担心他的嘴角是否会被自己给撑裂了。 最令史丹尼感到意外的却是诸葛涵,她一手紧摀着嘴,肩膀却不住颤动着,似在偷笑。 史丹尼不禁感到有点讶异,难道这小丫头已经知道为什麽了?悄悄起了身,走到对面诸葛涵身边的座位坐下了,侧着身子低声问道:「你怎在笑?你不也,很想回去吗?」 小涵全没注意到史尼丹无声无息的便换了位置,听到问话才抖了一下,止了笑,压低声音回道:「想归想,不急呀。我只是笑哥和璧娴姐姐真是」 史丹尼道:「你是说,他们俩,在说笑?」 「不是不是,是他们俩先前作的那些!」 先前作的那些?史丹尼愣了一下,回想了君弃剑与屈戎玉两人来到厅上後的几个动作,便即了然。 他虽是第一次参与林家堡众的行动会议,但可以想见,在正式召开会议之前,君弃剑与屈戎玉已独处了很长时间,若没先达成共识,那才令人奇怪。世间无论任何组织,若领袖人数在二人以上,且立场友善,几乎都会是一样的情形。 这即是说,在来到厅上之後,屈戎玉先是立而不坐,实际上就是想把问题丢给君弃剑去处理;但君弃剑事到临头也来个老曲重弹,再次强调要把指挥权移交予屈戎玉。这即是说,两人都清楚这个决定必然会造成内部很大的反弹,也都想尽可能压低这个决定所产生的影响,才你推我让的先演了一场小戏儿。 只是,为什麽?即使在入蜀与否的问题上,史丹尼不存在任何立场,何时要去c甚至是去不去都无所谓,但也知道起码王道与九汴三人是期待已久,更可说是因为这个目标才投靠林家堡的,若要拖长入蜀的时间,却没有充份的理由,必定令三人难以心服。 史丹尼正思及此处,却见小涵忽地站起了身,便往厅外走去。 史丹尼也回头一看,才看到原本早已趴着守在厅门口的药师小狼,不知何时站起了身,面朝大门,牠那两条狼尾也微微的往背上屈卷着。 门外有人?诸葛涵已走出厅门,忽然一人从後赶上,一把将她拉住,而後自己往大门口行去。 是堀芃雪。 为什麽要拦小涵?史丹尼眼珠一转,便已知晓。 如果门外真有人,小狼的态度却抱持着警戒,代表门外的人至少不是牠所熟识。若是敌人,在小涵开门时立即发难,那还了得? 但若换人去开门,也有同样的危险啊!听说诸葛涵已成了堀芃雪的学生,没想到这倭族女子居然把小涵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了?史丹尼有些意外。 她俩的动作自然都看在众人眼中,一时全把精神都集中到了大门口去。 晨府前院颇广,堀芃雪缓步慢行,走了十余息才到。这边厅里曾遂汴已迎至院中央,十只手指头都微微抖动着。 堀芃雪拉开大门,厅里十人倒有一大半松了口气。史丹尼更是立即站起身向外走去,喊道:「不是白兄吗?你怎麽,来襄州了?」 来人却是云梦剑派仅余的五名戎字辈弟子之一c前些日子负责照顾林家堡众养伤的白戎分。 zzz 堀芃雪第一眼便认出了云梦剑派戎字辈弟子的装束,先是愣了一下,扣在腕中的手里剑差点便要脱手打出,却又及时听到史丹尼的招呼,判断面前这未曾谋面的男子对林家堡而言不算敌人,侧身屈膝行了一礼,道:「兄台是姓白吗?有何指教?」同时将手里剑又压回了袖袋里去。 白戎分将堀芃雪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回手将背在背上的大布囊取至身前一提,道:「是大和国的堀姑娘吧。初次见面,荣幸。原本我也不想来的,只是屈屈师叔祖的孙女儿有样东西落在本派,忘了取走,本派元掌门不便前来,派我来此送还。」 堀芃雪抬眼看看那布囊,应该颇有些重量,整体是个长方形,似乎是 对,是案琴!七弦琴! 那麽,就是屈戎玉所有的琴了。 此时,史丹尼也已赶到门口,一开口就想请白戎分入内。但话还没出口,猛地一想,此时林家堡内正在进行会议,白戎分再熟也是外人,请他进去适合吗?这还是应该先问问吧?便回头向厅中望去。 怎知屈戎玉早已一迳奔向前来,直冲至白戎分身前,一把连琴带囊抱过。 白戎分却也不觉突兀,只是笑了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白戎分知道,那把焦尾琴曾为东汉大儒蔡邕所有c也为一代琴圣嵇康用过,屈师叔祖花了八年时间才弄到此琴,作为屈戎玉十五岁的生日礼送给她,屈戎玉一向不许别人乱碰。她在衡山上走得急,未及带走此琴。但她怎说也真正捣毁了吴起祖师的墓碑,是个大逆叛徒,怎可能再回去取琴?可此琴又是屈师叔祖留给她最後且唯一的实质物品,她无论如何是放不下的。元仁右回到派中,见着此琴,当然能够理解屈戎玉的不舍与难处,也想将琴送回给屈戎玉。但他作为一派掌门,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叛徒施予好处,起码还得顾虑一下门下弟子的感受吧?实在是为难。 万般无奈之下,元仁右只能请与林家堡还略有浅交的白戎分代行一遭。此时屈戎玉已拿到琴了,任务完成,面对这个曾击败自身所属派门的组织,白戎分也不想再多牵连,便欲离去。 看白戎分跨步欲行,屈戎玉低声说道:「白白师兄,谢谢你」 她对称呼方面有点犹豫,但打第一次见面就只有这个称呼,十年来都是如此,她一下子也想不出还能怎麽改。 「免礼了。」白戎分暗叹,淡淡地回了一句,同时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他也是暗暗地喜欢了这位师妹好多年了,知道此时一去,今生难说还有机会再见,这一眼是怎也忍不下来的。 但一眼之下,固然是看见了屈戎玉满溢着感激与感动,这很正常。只是为何眉宇之间却略有些许紧蹙?是碰上什麽难题了吗? 便此一思,这一眼一下子竟移不开了。 史丹尼在旁,早看出了一点端倪,此时也不管越不越俎了,跨上一步便将白戎分往门内扯,道:「怎说你也,跑了那麽长路,一杯水也不给你喝,太说不过去了。」同时也不免以探询的目光看着屈戎玉。 屈戎玉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笑,颔首表示赞同。她是何等机灵人,就算多年来装作不知,又哪会没察觉白戎分的心意?她也晓得以後恐怕很难再有机会相见,即使退一万步说,远来是客,尽尽主人的义务又有何不可? 误解什麽的倒是不担心,白师兄原本就很聪明c也很自制。会错意这档事在他身上是不会发生的。 史丹尼拖着白戎分直往正厅行去,白戎分这才注意到,林家堡众几乎全聚在厅里,大概也了解到,这群人可能是正在进行研讨之类的事情吧? 守在厅门口的药师小狼见来人是由史丹尼拖行,意识到并非敌人,便又伏到一旁去了。 白戎分让史丹尼拉着走,自不可免的将目光在林家堡众人面上扫过,露出了有点尴尬的笑容。不仅是因为打断了他们的会议进行,更因前次与其中数人告别时,俨然是今生相见遥遥无期的气氛,怎料这麽快又碰面了。 林家堡目前在场的十一人,除堀芃雪外,只有另一个看来最年少的姑娘没见过。白戎分立即猜想到,是诸葛涵。看来她很好,那她应该就不是屈师妹忧虑的来源了。 没见到石绯他是原因吗? 来到厅中,曾在回梦堂养伤的众人纷纷与白戎分打过招呼,而後各自回座了。会议虽然中断,但未宣布结束,况且为何忽然蹦个『两年』出来,都还没搞清楚咧! 堀芃雪已关上大门,与屈戎玉一齐走了回来。她向小涵招了招手,便向厨房走去。适才史丹尼已经开口起码要给杯水喝,人都进厅了,总不能没水给。 史丹尼直把白戎分压到椅子上才放手,同时低声道:「你不用,太拘谨。他们现在,和在衡山上时,不太一样。」 他指的是相处模式与现场气氛,但白戎分自然是不太明白,只能乾笑两声,道:「抱歉,打扰了。」 君弃剑一直坐在位上没动,他实在不太想动,但也还认得白戎分,便点了点头,也报以一笑,道:「没什麽打扰,你来得正好。」 正好?何解?恁是白戎分再聪明,也不知道会议被中途打断有什麽好的。 君弃剑却是知道,白戎分这麽一搅和,适才正蕴酿着c但尚未发作的暴动可能全消去了,而且有客人在场,林家堡众之中也没人不长眼到真的乱发性子嚷嚷,接下来要解释『两年』的理由便简单的多,真的是正好。 唔或许阮修竹会吧?但是她现在不在场。 全员都回到座位上後,一时却又无人开口,直过了半晌,堀芃雪与诸葛涵各端了一盘子茶水回到厅上,给各人发了一杯,而後两女各自归座,白戎分很快的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显然他认为不宜久待。 「白兄莫急。」君弃剑在白戎分站起身之前开口了:「你在,真是正好,想来应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可否麻烦你再坐一会,作个旁证?」 白戎分略微一怔,还没弄清楚意思,君弃剑又说道:「璧娴,你继续吧。」 在座没有人比屈戎玉更了解白戎分的性子,知道他虽算外人,但不该听的就会当作没听到,其实也不用顾虑太多,即道:「『两年』的理由很简单,就结论来说,如果我们太快入蜀,恐怕会一败涂地。」 「这是什麽意思?」李九儿皱紧了眉:「我们也知道,那个杳伦把赵仁通带走,大概就是要把蜀中的青城c唐门二派交给他。但是」她悄悄的瞄了白戎分一眼:「青城c唐门怎也不可能比聚云堂强吧。」 白戎分听得扬了扬眉,他知道李九儿不是因为自己在场才这麽说,这是她打心底的想法。但无论是不是奉承,云梦剑派比青城c唐门强的自信他是有的。 屈戎玉却是摇头道:「问题不在青城与唐门。我也相信青城c唐门是比不上聚云堂,但是赵师叔比我强。」 这句话把众人全唬住了。 这个向来目中无人c孤高自傲c让『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赐号天造玉才,更说出『胜我者,唯玉尔』的屈戎玉,居然说有人比她强? 开玩笑的吧这? 「你说的应该不是指武艺吧?」宇文离拱着肩,闷声道:「我们还没不中用到会让人把你伤了。」 虽然当时是打到失神了,但他们在衡山上的意志与表现,屈戎玉应该很清楚才是,不会现在还这麽小看了他们吧? 要是赵仁通玩什麽擒贼擒王的把戏,他们绝对敢拍胸脯大声说:有我在,别想动咱们的军师! 「这当然不是!」屈戎玉听出了宇文离的不满,忙道:「你们作过些什麽,我都记得,我很感激,也很抱歉我说得明白点,在『战略』方面,我也自信天下间无几人能够胜我,至少除了爷爷之外没有。但是赵师叔的『战术』之精密诡怪,我是比不上的。」 看到林家堡众中有数人颇有些莫名奇妙的神情,白戎分微微一笑。 他明白自己要作的『旁证』是什麽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八话 乍暖还寒~之三 ; 屈戎玉话声才落,史丹尼双眼又开始滴溜溜地在众人脸上打转。 这是他一贯的习惯,观察别人脸色,尤其是不熟识的人,可以很快且有效的藉以判断对方的性格c专长c兴趣,除了碰上彻头彻尾完全不会有表情的人之外,这法子可说十试十中,令他屡试不爽。 但他才刚刚开始观察,忽然听到有人闷声说道:「堀!」 一个字,就这麽一个字,喊的是堀芃雪无疑。史丹尼一怔转首,却见君弃剑神色不悦地起身,转入後进。 堀芃雪也没多问,迳直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後往後院走,走到了一排房舍的最尾端,君弃剑几乎是把脸贴在围墙上才停下脚步,後头堀芃雪见状,眉头微微蹙起,道:「你真的不太妙。」 君弃剑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身,背靠墙站着,道:「都看出来了?」 「当然。」堀芃雪一边打量着君弃剑的脸色c站姿,一边应道:「你方才必定也是注意到小涵的神色~她听到战略与战术,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以为是我教她的,这才将我喊来。但走没几步,就知道大概是错怪了我吧?你以前不会这麽粗心就下判断。再加上你走这一段路的模样,太慢c又太稳,完全就是想藉着放慢速度来稳定步伐我肯定,你的身体状况很糟c糟到连自己走路都有点勉强,也糟到无法精细的思考太多事情简直,就像个重病的病人。」 「你真的都看出来了。那你又怎知道我发觉错怪你了?」 堀芃雪耸了耸肩,一派轻松地道:「你也知道,战略战术我虽然懂点皮毛,却没到可以教人的程度。」 君弃剑只能苦笑。 「到底有多糟?」堀芃雪又问了。 她的眼睛可非比寻常,一看就知道,君弃剑刚刚在厅上对众人所说的『没办法再打先锋』,实在太过轻描淡写!在她看来,君弃剑现今的身体状况,虽还不至於忽然断气,但什麽时候瘫了也都不奇怪!这可不能坐视不理,总得找个办法解决才是。 君弃剑微微扭动颈子c抖抖胳臂,似乎也在试验着自己身体的灵敏度,过了好半晌才回道:「感觉手脚不是很听话c使不上什麽力,真的就像你说的,和重病发高烧时很像。」 「屈姑娘没有说什麽吗?」 君弃剑摇了摇头。屈戎玉於游梦功的造诣原本就不能算深,过去也没有人进过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中吸纳水气再融合运用,甚至还忽然全就放光了想找人问,也没有对象。他现在甚至无法肯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麽情况c更别谈有没有办法复原了。 「两年,够吗?」堀芃雪再次提问了。 「不知道,我尽力。」君弃剑略略将重心前移,站得挺了些,才又开口说道:「我有另一件事要说。你收到道镜的消息了吗?」 堀芃雪先是一怔,稍微垂下了头,道:「瑞思的信里说了。」 君弃剑盯着堀芃雪的头顶看了片刻,见她再没其它反应,但身体却很细微的颤动着,便道:「很矛盾的感觉,是吗?」 「是啊。」堀芃雪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我不希望师父作出危害这片土地的事,但也晓得不可能要他放弃。他死了,我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虽然他主导孝谦天皇复辟的政变害死了我的双亲,但总也养了我这麽多年,他发觉并且培养我的眼力c教我练功c陪我读书c也常常和我聊天,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他是个很难得的好师父!但是,他死了,我居然并不怎麽觉得伤心,反而还有点宽慰我真是我」说着,她又低下了头,甚至转过身去。 君弃剑听着,只能轻叹。 衡山神龙潭一役,不仅是自己和璧娴,还有阮修竹c眼前的堀芃雪,掀翻了太多人受到原本深藏的心理矛盾。 心病,没药医。 或许还有更严重的问题,这些天来君弃剑也不是没考虑过,那便是瑞思的立场与行动。 只是,再三思量,终究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揭过不谈。 毕竟现在若没有瑞思,一夥人可能连晚餐都要操心,那还谈什麽入蜀大计?装傻也好c低头也好,眼前都只能对瑞思所为当成没发生过。 起码白浨重c宇文离还是心向林家堡的,至少她不会忽然翻脸。 静默了半晌後,堀芃雪似乎已稳定了心绪,道:「你多休养吧。」跟着举步要走。 但她才踏出了两步子,前头诸葛涵忽然跑了过来,喊道:「堀老师!等等!等等!」 堀芃雪自然也停下了脚步,等诸葛涵跑到身前,道:「你怎麽跑出来了?」 听到这问题,诸葛涵脸便臭了,直瞪着君弃剑,道:「都是哥啦!忽然把你叫走!璧娴姐姐的师兄也是!居然一下子就看出你们都不想让我学兵,话都还没说,就先要我去厨房再帮他倒杯大杯的水。我水一拿回去,他立刻又住口了。我再待也没意思啊,乾脆先来处理另一件事。」说着,便自怀袋里摸出一封信箴,递给了君弃剑,另一手却拉着堀芃雪道:「先不要走,等哥看完信有什麽反应。他要是想乱跑,帮我抓住他!」 君弃剑接信,却又听得啼笑皆非,道:「我哪就这麽不定性了?」 「你原本就很爱乱跑!」诸葛涵哼声道:「连王道都这样说!我知道这个沈既济跑到长安去当什麽太常协律郎了,你要是想跑去长安找他,我可不准!」 君弃剑苦笑,开始看信。 是沈既济的信。诸葛涵将这信多压了两天,不肯在君弃剑与屈戎玉独处时给他,便是怕他看完会忽然就跑了,她心里可清楚,现在璧娴姐姐不阻止便罢,说不准还跟着跑去,那还了得? 君弃剑看着信,神色也没什麽变化,似乎只是一封很寻常的问候信。 但看到後来,他忽然愣住了,似乎极力思索着什麽。 诸葛涵见了,问也不问,一把便把信取来了,自顾自地看起,一边看还一边断断续续地念着,显然是要念给堀芃雪听的:「前面都是寒喧,没啥意义。嗯拙荆已有孕七月,近期内将即临盆,斗胆欲请恩公为此子义父。名已取定,无论男女,皆名『望曦』,盼恩公择日光临寒舍,以行认子拜父之礼。」 「什麽嘛!忽然就叫人到长安去!」诸葛涵一念完,立刻嚷了起来,忽然又注意到君弃剑已从思索转为呆滞,连堀芃雪也是一般。 诸葛涵觉得奇怪,一手推着一个,道:「喂~你们怎麽啦?信里有什麽奇怪的话吗?」 「望曦望曦」君弃剑给诸葛涵推回了魂,喃喃念着,见到堀芃雪竟是满脸错愕,即道:「你想的和我一样吗?」 堀芃雪闻言一震,闭上了眼,似在整理思绪,半晌後才缓缓说道:「曦意指黎明,即为晨曦望曦,盼望黎明,是想让这孩子见到大唐再起旭日,用意很好。只是」 「只是,黎明之前,是一日中最为黑暗的时刻,日未升c月不明,能望曦者,就只有只有」君弃剑颤颤地接口,话却说不尽,声音还有些抖。 「只有寒空之中,点点繁星。」堀芃雪接着说完了。 诸葛涵一听,傻了。 寒空之中,点点繁星 望曦者 寒星也!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去年,她曾与君弃剑c屈戎玉c怀空一行四人,随同朱泚入京,竟碰上了赤心领着一帮回纥武士在平西大街杀人。其中一名孕妇成了首祭,她腹中尚未足月的婴孩以性别被当成赌注,被拖出了娘胎,尚未见世,便已谢世。当时,那桀骛不驯的药师小狼,竟对那婴孩屍体眷恋不舍。後来她听白浨重提过,他见过那受害孕妇的丈夫,也见到了孕妇与婴孩的墓牌。 那夭折的女婴,被取名为辛含。 这,是巧合吗? 「哥,怎麽回事!」诸葛涵大声质问着,这太明显了!一定有问题! 「你们信鬼吗?信梦吗?」君弃剑眯着眼,似在回想着什麽,也没等两女回答,自顾言道:「我我曾在梦中与寒星相约,我要与她当八世师徒!我们约好了,食言的是是猪头!她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堀芃雪先是一愣,很快便恢复冷静问道:「但你怎知道是不是」 君弃剑似尚未从这震愕中回神,对堀芃雪的问题一时并没反应,但半晌後却又应道:「小狼小狼认得她的气味!我我要去长安,只要把小狼带去,是与不是,立刻就知!」 这说法似乎有点无厘头,却又好像很有道理;梦境c鬼魂之说原本无稽,但有时却又令人不得不信!诸葛涵c堀芃雪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她们却很明白一件事。 这一趟长安,君弃剑必定爬也要爬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一 ; 堀芃雪c诸葛涵二人都还在惊愕之中,君弃剑却已迈出步伐,歪歪斜斜地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c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 芃雪c小涵发觉,自然三步并两步追上,她们虽知君弃剑此行非去不可,但这未免也太匆忙仓促了些! 追他并不是不让他去,到底追他要作啥一时也说不清,就只是直觉反应。 君弃剑的步伐虽然不稳,却是奇快,没一会子便来到入厅口。 他顿了一顿,便即转向,打算绕过正厅,直接穿到前庭去。 小狼就守在厅门外,他可以招呼一声,立刻出发! 芃雪c小涵见了更急,赶上几步就想将他抓住。厅後口却转出一人,冷不防与君弃剑撞了个满怀。 来人个头纤弱,可比君弃剑矮了不只半个头,但君弃剑身体状况已是差极,能急行跨出这几步,令堀芃雪c诸葛涵也追之不及,只全凭一股冲动与意气,这一撞之下,平衡立失,踉跄向後连退了几步,身子一倾,就要坐倒。 诸葛涵的凌云步已有四分小成,脚程比堀芃雪更快,此时已赶得近,一把将君弃剑抱住了。 诸葛涵这几个月来个头也长高不少,但只长直不长横,却是削瘦得很,心里早已有抱不住君弃剑的准备,只怕是要一齐摔了。 但真抱住之後,却觉得压在身上的力道比想像中小了许多,还有一股力量把君弃剑往前扯。探头一看,原来与君弃剑撞着之人是屈戎玉。 屈戎玉的反应当然不慢,更是清楚君弃剑如今连路都走不稳,一撞之後,立刻赶上前将他拉住。 「璧娴姐姐,来得正好!快把哥抓住!堀老师,快去找条绳子来!」诸葛涵见机不可失,一边喊着,双臂也穿过君弃剑两侧腋下,改抱为擒。 君弃剑身体一震,想要出力挣脱,但浑身竟提不起一丝劲力,才发觉自己如今的虚弱程度实在超乎想像,即使连诸葛涵这样没几两力气的女孩儿,竟也能轻易将自己制住。 只是堀芃雪可也没真去找绳子。她自然清楚,就算把君弃剑五花大绑,也困不住他前往长安的决心。 屈戎玉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疑道:「怎麽了?蓝田,你要去哪?」 「长安。」君弃剑果断地应道。 「原因?」屈戎玉也问得很简洁。 君弃剑轻轻呼了口气,稳定思绪之後,道:「寒星回来了。也可能不是,可能是我弄错了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去看看,我和她约好的」 这话说出来和没厘清时根本没啥两样,就算是亲眼见过寒星与君弃剑牵绊之深的堀芃雪,也觉得君弃剑说得颠三倒四c不清不楚。由此可见,此时的君弃剑连思考能力都差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了。 「嗯我知道了。」屈戎玉却是十分理解的模样,迳向诸葛涵道:「小涵,放手吧。」 诸葛涵不免咋舌~连璧娴姐姐都乱了套吗?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还是哥和璧娴姐姐光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沟通? 「没事的,放手吧。」屈戎玉淡淡一笑,道:「还是你不相信我?」 好像真的懂?诸葛涵有点错愕的缩回了自己的手臂。 箝制一去,君弃剑立即又发步要走,但走没两步,身子一顿,才发觉手还被屈戎玉拉着。 君弃剑回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当然会让你去,但你自己去终是不妥,我也不放心。等我一会。」 屈戎玉说着,又返回正厅。须臾,她将史丹尼带了出来。 史丹尼当然是完全的状况外,挠着头道:「前面开一个会,後面也要,再开一个吗?」 屈戎玉道:「不,只是要麻烦你陪蓝田走一趟长安。」 「蛤?」史丹尼更是莫名奇妙,这有说比没说更迷糊了!忽然去长安作啥? 「就是那个」两天相处下来,诸葛涵倒也信得过史丹尼,只是一时之间,要解释明白去长安的原因,似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要是说太长,君弃剑只怕又等不及了。 诸葛涵还在咿咿呀呀,史丹尼却已耸了耸肩,道:「好啊,走吧。」 「蛤?」这次换诸葛涵惊讶得合不拢口了。 啥都还没搞清楚就答应了,这可不光是『好说话』可以形容了吧? 「璧娴,谢谢。」君弃剑也让史丹尼的反应冲愣了会儿,半晌後才开口向屈戎玉道谢。 屈戎玉淡淡一笑,眼角瞄向诸葛涵,抬脚轻轻在地面上踏了两下,道:「只算是让你休个假,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 君弃剑愣了一下,过去曾作过的约定猛地涌上心头,当下只用力点了点头,发步就走,史丹尼也摇头晃脑地跟上了。 既是屈戎玉的决定,诸葛涵倒也没真再去将君弃剑抓回,但难免纳闷,便向屈戎玉道:「璧娴姐姐,你真的都弄清楚了?」 屈戎玉一派轻松地道:「很清楚啊。他不是说了,这是他和寒星的约定。」 「只这样你就放他去了?」这次换成堀芃雪提问。 毕竟来龙去脉都还没提呢!堀芃雪也大概可以猜想到,衡山神龙潭一役对屈戎玉的冲击有多大,该不会连这天造玉才,至今也还浑浑噩噩? 「这样,就很够了。」屈戎玉敛起笑容,道:「我有时一恼怒起来,就会口不择言c乱下咒誓,还常常说话不算话,这我自己还是知道的。他和我不一样,他不会轻易作下承诺,但已经答应的事,就拚死也要作到。既然这是他和寒星的约定,不管内容到底是什麽,於情於理,我都不该阻止他去践约。」 诸葛涵还是不放心,道:「就算你不阻止他,怎麽不自己和他一起去?」 「因为他不会哭。就算在我们面前,他还是没有哭。」虽然诸葛涵的个儿已经比屈戎玉略高一些儿了,屈戎玉还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道:「以前硬要死缠着他,现在,却没这个必要了。就让他出去走走也好,只要你在这c我在这,他总会回来的。」 诸葛涵理解地点了点头,神情却似懂非懂,又问道:「那哥答应过你什麽?怎麽算是休假了?」 屈戎玉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又返身进厅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二 ; 即使非常想要以最快速度赶到长安,最好是可以飞过去!但君弃剑的身体状况别说是赶路,一天能走个三十里大概就算老天保佑。 在史丹尼七劝八请之下,才决定从襄州码头雇船溯汉水而上,经由泾渭谷地走子午谷往长安。一来没有绕路,二来在水上也可以让君弃剑继续休养,总算是两方都能接受的路线。 不过这段路程究竟不算短,小舟不接这种生意,两人在码头边寻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艘包租的中型舱船。幸亏屈戎玉将史丹尼叫出厅时,瑞思随手塞了些碎银与几张票子给他,不然史丹尼与君弃剑两人匆匆出门,两人身上可都没有足够包下这种中型舱船的财货。 但是因为药师小狼也要上船,两人着实又花费了好一番口舌说服船主人。直到君弃剑让小狼表演了许多动作,显示出牠的唯命是从c安份守己之後,才让船主人点头,同意小狼上船。 舱船才刚解绳准备拔岸时,忽然有两人急急奔了来,一跳一蹦地都上了船。 船主人忙赶了上去,道:「客人,咱这船是包租的,要往上游去的。」 这两人一者年过花甲,头已半秃,仅余一些垂在後脑的头发与颔下的胡须也已全白,他甩动着身上的一个大牛皮背包,道:「去哪无所谓,我俩也只是待够了襄州,想换个地方走走罢啦!」 另一个看来年不过四五十,一身灰旧宽袍,手提着一只加把的长木箱,亦道:「你这船这麽大,反正有人付租金,多坐两个人又有何妨?就当搭顺风船!」 船主人正要再说话,史丹尼却已出现在甲板上,他看了看两个不请自来的船客,料想君弃剑原本就急赶着要往长安,不愿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上多所担搁;而史丹尼本身也是极好相与,不觉得这个能乘十人的船上多了两人有何不可,便向船主人道:「无妨的!无妨的!就让两位,老人家一起坐,没关系。」 对船主人而言,走这一趟,不管船上坐的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既是包租船,价钱收的也都一样,既然出钱的人都说好,他自也无所谓,立即收绳启航了。 那一老一中两人,竟也对史丹尼视若无睹,拉扯着进到船舱去了。 史丹尼也无所谓,自顾回到前甲板,坐到了君弃剑身侧。 即使功力大退,依水为生的君弃剑到了汉水上,精神总算又好了几分,约莫像是高烧重病之人病情减轻为感染了风寒的程度,也开始与史丹尼谈话。 或者,说是闲聊。 第一个问题,当然就是屈戎玉选择由史丹尼陪君弃剑走这一趟的理由。 「因为,偶原本就没受太重的伤,这些天,也早都好了。」刚刚被不速之客打断,史丹尼坐下之後,即答道:「除了堀芃雪c和你们的小公主,大概就属偶最健康吧。」 君弃剑背倚在船舷边,听了这话,不禁失笑,道:「哈!说得也是,把生理c心理一并算进去,你是最健康的。」 史丹尼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又道:「另外,大概她看出来,战略c战术偶也懂点,不是很需要,去听白兄的说明。」 「哦?这麽说,你已经知道为何我们要等两年?」 「是想,让那个赵仁通,等到不耐烦吧?」史丹尼侃侃说道:「就算他耐心好c忍得住,蜀中的其余门派,尤其是,要听他号令的青城c唐门,却未必真的,等得下去。让他们都等腻c等厌了,到时真要开战,不管他们原本,有多少地利c占了多少防御便宜,只要能,将他们都引出来,打起来自然,比强攻有利得多啦!」 「一针见血。」君弃剑微笑着。虽然屈戎玉想的更要仔细深远,但史丹尼的答案已道出重点了。君弃剑此时的笑容中不免有些赞许之意,又问道:「那麽,王道c阿离的反应如何?」 「他们啊~呵呵依偶看,大概都是,有听没有懂吧。」 君弃剑点了点头,静默半晌後,道:「璧娴要你来,还有另一个原因。」 史丹尼一听,却皱起了眉头,直盯着君弃剑好一阵子,将他从头到脚c再从脚到头打量c观察了四五次,中间还不住摇头晃脑c摆手搔发,最终只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偶完全,看不出来,问题在哪。」 「或许看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君弃剑缓缓呼吸了几口,见史丹尼仍没应腔,便又自顾言道:「木色流自创派祖师木色翁始,传人虽少,却个个都是名扬天下的好手。一套『养生道诀』让木色流五位首代弟子练出了五套截然不同的功法,更是世所共知,其兼容并蓄之能,着实令人讶异。既然游梦功已无法令我的情况好转,她自然就把脑筋打到你们的养生道诀上,想要你传养生道诀中的部份心法给我试试罢了。」 「你要看吗?」史丹尼一派轻松地道:「让你看,也可以。」 君弃剑愣了一下,却见史丹尼已返身在行囊中一阵翻找,掏出了一本书来。 再怎麽说,养生道诀也是举世闻名的高深内功,自己并非木色流传人,这样看尽别人门派的独门心法实在不妥吧!君弃剑才想出声拒绝,忽然又被晃到面前的书皮封面上那几个字镇住,一时竟傻了,出不了声。 史丹尼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上那颇显破旧的书,道:「很意外吧?」 原来,史丹尼所拿的书,是一本家喻户晓c大小书摊都买得到的 「道道德经?」君弃剑讶然道:「这就是养生道诀?」 「道生一生二c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人法地c地法天c天法道c道法自然』。养生道诀万容世间诸功,不就是『自然』罗。」史丹尼呵呵笑着,说道。 他的汉语一向不甚流利c断句甚多,这道德经中的片段内容却念得十分俐落,若非从小苦读,绝无可能。 君弃剑听了,仍是讶然不能言。 史丹尼又想了想,便将手上的道德经塞给了君弃剑,道:「说不定,你说的也没错。」 这话来得突然,反倒令君弃剑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後才略微从『道德经』给予的惊愕中回神,反问:「什麽意思?」 史丹尼却未即答,又思考了好一阵子,才道:「汉人有所谓太极生两仪c两仪生四象c四象生八卦的说法,好像是从易经来的?偶想问你你知道在『太极』之前,是什麽吗?」 「太极之前?」君弃剑愣了一下。 以阴阳相融相生c显示蕴含万物的太极图,可以说是千年来玄学之极,想将太极参透明白,也是千千万万人一生办不到的事。此时史丹尼忽然问了生出八卦c四象c两仪的原宗太极之前还有什麽?一时之间,君弃剑还真的答不上来。 君弃剑竭力思索了一段时间,期间自然也看到史丹尼一副轻闲自得的模样,便认为木色流必定已得到了这问题的答案,便更尽力的去考虑。但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舱船早已离出襄州地界c史丹尼也已打坐暝思了好一阵子,君弃剑终是颓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史丹尼睁眼,笑了笑,道:「偶也不知道。」 君弃剑闻言一怔~这是耍我吗? 史丹尼对君弃剑的神情毫无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偶师父说,木色流门人入派最初的启蒙,就是这个问题c和一本道德经。但这种道家玄学的问题,连你们汉人,都不懂了,偶又怎可能想得通?」 君弃剑错愕地看着史丹尼c又转首看看手上的道德经。 太极之前是什麽?这太玄乎了吧? 「师父是这麽说的」史丹尼轻轻咳了声,像是要清嗓子c又像是要拉回君弃剑那已飘飞进无解之题的思绪,说道:「从咱们祖师爷c木色翁收了偶师祖黄杉入门,就是丢给师祖这句话。师祖参出来的意思,是说嗯~『闭目所见,见则有得,见则即是,此是自有,不为它是。既已见之,心之所向,参之即是。倘有所得,功法即成。』偶是还不太懂啦,你」他原本想问君弃剑懂不懂,却见君弃剑已在闭目思索,还露出了微笑。 史丹尼不禁有点讶异~难道他已经懂了?还参出什麽东西来了? 半晌後,君弃剑又复睁眼,见着史丹尼惊愕不已的神色,念头一转,便猜到他因何惊讶,不禁失笑道:「哪这麽容易就让我参透了!我是想到另一件事!黄杉前辈不愧是木色翁座下大弟子,这段话终於让我了解,为何一套『养生道诀』会让杉c松c桧c柏c桐五位前辈练成了五套截然不同的功法。因为他们参悟『太极之源』的过程中,都发掘了只属於自己的那一份真实与向往,这就是所谓的『此是自有,不为它是』!而木色流自首代以下,徒皆单传,其实并不是因为什麽习惯或规定,而是单纯的『性同者难有』罢了!」 史丹尼听完,也只是笑笑,又一耸肩,道:「偶能说的,都告诉你啦。你能参出什麽,偶可帮不上忙了。」 君弃剑也报以一笑,跟着便欲开始暝思。 但才一闭眼,忽然传出了一些惊扰声,君弃剑转头看去,是稍早抢上船的两位不速之客,那秃头老翁想要抢出船舱上到前甲板来,灰袍中年人却死挡着舱门不让他出来。 史丹尼自然也看见了,当即起身走上前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三 ; 「别挡了!你小子从舱底挡到甲板,挡了爷爷几刻钟了,你烦不烦啊!」 「噫!不能不挡!不能不挡啊!」 「你小子没长胆!见血见死人就哇哇叫那也罢,那又不是死人,你挡个什麽劲儿!」 「不成!不成啊!那家伙比死人还危险!还可怕!」 「你小子胡扯个什麽什麽鬼?那明明只是个病人!」 「不管他是什麽人,别接近他!别接近他就是啦!」 史丹尼还没走到近,已听见那背着大牛皮背包的老头与提着加把长木箱的中年人嚷嚷着。 说实的,听不懂他们在吵啥。 他来到两人身边,为求压过两人的大嗓门,大声说道:「两位争什麽啊?」 「小胖子!来得好!爷爷问你,作为一个医生,见着病人,是不是当然要去治病的?」大牛皮背包老头抢着说道。 史丹尼点头道:「医者仁心,那很自然。」 长木箱中年人却驳道:「那不是病人!不是病人啊!那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病人!」大牛皮背包老头吼道:「你小子怕死就自己躲边去!别挡着爷爷去给人看病!」 「不成!不成啊!」长木箱中年人说不出阻止的道理,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拒绝,硬是堵在舱门,不肯让大牛皮背包老头出舱。 「你小子!气死爷爷也!」 这两人争个什麽,虽然还是全没来由,也多亏史丹尼悟性过人,且身近局中,已了解了个大概。 简单来说,那大牛皮背包老头多半是个大夫,见到君弃剑神色不好,认定他是个病人,便想替他治病;长木箱中年人却不知在怕些什麽,死命阻着,硬是不肯让大牛皮背包老头出舱接近君弃剑。 史丹尼仔细想了想,在衡山战後,君弃剑似乎还没去看过大夫,他明显与其他人经过疗养就能痊癒的状况不同,好像也没人考虑过看大夫是不是会有用。现在这情况,不管有用没用,正巧有个大夫在,让他看看,试试能否对君弃剑的身体状况说出个所以然来,也没什麽不好。 不过,首先还是要搞清楚长木箱中年人究竟在怕什麽才是。 「这,两位且停停」史丹尼挤进两人中间,莫看他体型矮胖,动作可俐落滑溜得很,身子一缩便将争执不休的两人分开了。他为了叉开话题取得发言权,一站定位即道:「还没请教,两位前辈,怎麽称呼?」 这一老一中两人原本推挤不止,忽然身子一滑便被挤到两边,被推开的瞬间只觉这矮胖子身上全不着力,也是颇为惊愕。两人定了定神,大牛皮背包老头首先答道:「爷爷姓吴名存!小胖子,你是啥名?」 「偶是史丹尼。」史丹尼对着老头吴存笑了笑,回过身来,也不忘将身体紮紮实实的挡住舱门,制止吴存出舱,才向长木箱中年人问道:「这位前辈呢?」他倒是很明白,如果没先挡住老头吴存,这长木箱中年人只怕又要发腔吵起来,啥话也不用问了,在弄清状况之前,得先确保对方担心会发生的事情不会发生。 长木箱中年人没有立即回答,只不住的拿眼往史丹尼身子上下打量。这般从头到脚c再从脚到头看了一轮,又盯着史丹尼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最後还拨开史丹尼的鬓角看他的耳垂,看完之後,才道:「小伙子,你很福相!除幼年未晓事前有一灾,此灾过後,合当命顺如川流不息c格正若高峰傲世!」史丹尼才听得莫名奇妙,长木箱中年人又靠到他身边,咬着耳朵说:「可惜,要与那家伙为伍,你的福还不够厚!听我一劝,离他愈远愈好!愈远愈好啊!」说着,直拿眼角後往瞥。 长木箱中年人所指的,无他,自然是君弃剑。 史丹尼微微皱了眉头,道:「前辈,偶听不懂偶是想问你怎麽称呼。」 长木箱中年人一听,更是大皱其眉~难道这小胖子是孺子不可教?嗯~看他须发褐黄c鼻挺唇厚,多数不是汉人,也难怪不懂相学!原来我是对牛弹琴来着!一念及此,即没好气地应道:「我是师古!」 史丹尼点了点头,道:「那麽,师古先生c吴存爷爷,你们俩,在争什麽事情吗?」 师古心想:我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你却不懂!无缘之人,不点也罢!当下只哼了一声,不予答腔。 舱口吴存叫道:「小子不晓事罢啦!爷爷我作为一个医生,见着病人,自然要去给他诊治诊治,小子却死命阻着!」 师古听了,大为不满,喝道:「老大哥!我可是为你好啊!那小子命冲三煞c格损七曜!接近他无异自寻死路!自寻死路啊!」 吴存哼声道:「只是看看病,哪就这麽严重了?你小子自己看看,小胖子与他同路,不也还好端端地?他身边还有那头双尾大狼,照你过去的说法,这类宝兽不是最能压煞克冲的?」 师古连连摇头道:「不够!不够!远远不够啊!」 「你小子说不通的!不和你说了!」吴存终於厌倦与师古再争执下去,转向史丹尼道:「我说小胖子,你朋友身体有恙,你该知道的吧?爷爷我是个仁心仁术的医生,看到病人,便想去治,小胖子你便让爷爷我过去给他看看。」 史丹尼虽然觉得这主意不错,却又有点犹豫,道:「师古先生明显,很不愿意让吴老爷爷,接近偶那朋友,让你们两人争执,不太好吧?」 吴存挥着手道:「去去!他小子一向胆小!不用理他!」 「我不管你啦!」没想到师古却大叫一声,钻过了史丹尼与吴存,一迳钻回船舱里去了,还一边叫道:「等你染了一身噩运,别来找我救!我先说啦!别来找我救啊!」 话已说到这份上,明明不干己事,不知怎地史丹尼却感到有点愧疚,道:「呃~师古先生这麽说,没关系吗?」虽然他还是不完全明白师古到底在说什麽就是了。 「没事!别理他!老是大惊小怪。」吴存推开了史丹尼,终於跨出舱门,一迳向君弃剑走去。 史丹尼在後跟着,道:「吴老爷爷,你只是,看到偶这朋友,就知道,他身体有状况了?」 在一个中型舱船上,甲板原本没多大,几步路就从舱口走到了倚坐在船首舷边的君弃剑身旁。吴存坐下,向君弃剑温声道:「小朋友,你能不能让我看看病?」 史丹尼听了吴存的语调,不禁一怔~这老头刚才还和夥伴吵得脸红脖子粗,一来到他所认定的病人面前,却是端地一幅慈祥长者和霭医生的模样,这变脸技术可真了不得! 他们争吵的声量并不小,君弃剑自然是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当下只微微笑了笑,道:「那师古先生所言,显是晚辈命格大凶,将祸及亲近,怕是连史丹这样的大福之人c或是小狼般的镇煞宝兽都无能为力的穷凶极煞,老医生真的不介意?」 这麽一解释,史丹尼才终於听懂了点。吴存却也微笑应道:「小朋友都不怕,爷爷又怕什麽来的?你还没回答呢,可愿意让爷爷给你看看?」 君弃剑这时的想法倒与史丹尼落到一处去了,他自知身体有状况,却从未寻医,不管吴存是不是个蒙古大夫,听听他的说词确实并无不可。当下即点了点头,自行捋起衣袖,将左腕伸到吴存面前。 吴存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指搭脉,一边说道:「小胖子啊,你刚刚的问题,咱医生讲究『望闻问切』,这『望』便是用看的,单单看了一个人的五官,便能知道他体内有否异变,这可是很初级的功夫,略识医理之人都会的。一个好大夫,更是只用看的就能看出问题在哪。爷爷我行医有五十几年啦,近三十年来,这位小朋友却是第二个让我单单用望却望不出病徵所在之人,这可让爷爷我大起好奇,自然要来作进一步诊治,好好深究一下小朋友的身体到底哪儿有毛病啦。」他说到这儿,对着君弃剑点了点头,道:「换手。」 君弃剑一边依言换右手让吴存搭脉,一边感到有点狐疑~若吴存没有胡吹大气,三十年来他面对绝大多数病人都能只靠『望』便断定病徵,那他就是个极高明的医生!而他切我左手脉象後,面色却无丝毫改变,莫非对他而言,我这状况只是微末小症? 过了好一阵子,吴存放下了君弃剑右腕,又仔细近距离观察了他的脸色,道:「罕症,但并非首见。」 君弃剑放下衣袖,道:「其实这病因,晚辈也不能尽解,能否请前辈加以说明?」 吴存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这病徵,听得懂就很单纯。你们俩都是练武之人,当能明白。小朋友,你的气脉是否曾被割裂切开,并且,这伤口不只一个,全身上下怕是有数十处!而身受这等伤害之人,合该命绝当场,你却还活着,说明你曾以不一般的方法修补了气脉破口,使你的气脉不仅修复完好,且一口气扩充到凡人难以企及的地步。简单的说,你原本该是个举世有数的内家高手。只是这修补气脉缺口之物,现在不知为何却流失了,故此你无论如何吐纳练气,吸进来多少c便又流出去多少。你现在的气脉扩张过度c而内含量却太少,无法满足你的身体所需,便直接导致你气虚体弱的表徵。」 君弃剑c史丹尼听了,都感到十分惊讶。 经由把脉能了解到君弃剑气脉虚弱,并没什麽了不起的,吴存却连他的气脉曾经损坏又修补都能摸出来,便已显现其非常医术。更进一步的,则是能直接找到现今君弃剑身体虚弱的根本原因。 君弃剑一直没有深究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当初在庐山集英会被流风砍出无数伤口,造成气脉c血脉皆遭大损,体气c血行均各不足,这两者都由回梦汲元阵的凝厚水气补上了。人体自然能够造血,时间过得愈久,血液便能自行修补血脉的伤口。但气脉却不行,仅因为回梦汲元阵阵眼中的水气温厚凝实,才能够堵上气脉的缺口而不致流失。君弃剑却在衡山将体内气息榨至油尽灯枯的地步,连原本堵住了气脉缺口的份都用光了,如今空气中蕴含的水气精浓度自然远不如回梦汲元阵中所有,不足以堵住破口,便形成吴存所说『吸进来多少c便流出去多少』的情况。 确认了吴存的确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之後,君弃剑开口问道:「那麽,老医生可有修补气脉的方法?」 「当初怎麽补c现在也就这麽补。」吴存淡然应道:「这自然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简单的说,再一次进回梦汲元阵,重新吸纳其中蕴涵的天地至灵水气精华。 只是自与云梦剑派往来,原本一个近五十人的门派,被他搞得如今只剩一成人数,即使靠着千年来累积的优异武学与兵学c政学,至少也得花上数十年方能重现荣光。君弃剑可谓害云梦剑派至深矣,对方没有寻仇就已经是宽容大度,又怎可能再来施恩。 更何况那恩,还是云梦剑派回梦堂的至宝。即使位於湘江旁这种水气丰厚的地区,回梦汲元阵日夜不停粹取的精纯水气,让君弃剑前一次吸走的量,只怕不耗个上百年是很难恢复的 吴存见君弃剑面有难色,便知这方法无法实行,即道:「第二个方法,封住穴位,让你的内气只在完好的气脉中累积,至足够浓厚c能够再次堵截缺口的程度再解开,如此循序渐进,缓缓重复累积c解穴c封堵的程序,也能将气脉修补至将近完好。但你的气脉缺口实在太多,若要封穴,且别说你会动弹不得,根本在你重新累积到足够浓度的气息之前,你就要因气脉阻隔过久,落个全身瘫痪的下场了,这方法自然也不可行。而第三个方法,爷爷我帮不上忙,只能给个建议,至於你办不办得到,爷爷我也不能保证。」 这语气很明白,要来个死马当活马医了。君弃剑原本也对身体现状不抱太大希望,便随口应道:「老医生但说无妨。」 吴存道:「你二人既是武林中人,不妨去寻找一些精深的内功修习,看看是否有种凝结如实的气功,能够不运行周身,单纯积聚於体内某部位,再自行引导这股气息堵住气脉。这方法其实与第二种大同小异,差别只在不需封穴c却要有特殊功法的内功修习。而且这门内功必须与你体内现有气息相合,否则二者冲突,百害而无一益。究竟有没有这种东西,我可不晓得,小朋友自己找找去吧。」 君弃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吴存自认也尽了医生的责任,究竟君弃剑的病状是药石罔效,连开药也省了,当下也自起身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四 ; 史丹尼重新在君弃剑旁边坐下。 君弃剑并没有作多余的搭理,虽然提不出什麽有力的证据,但在君弃剑的主观认定里,史丹尼是个动静皆宜的人,想与他聊开很简单,但若不想说话时,他也不会刻意没话找话讲。用最直白的说法,史丹尼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伴儿。 所以君弃剑只是缓缓翻动着手上那本道德经,逐字逐句的看过去,却没有太多的领悟。这是当然的,就像姜太公的兵法过了四百年才有人理解那般,老子李聃的智慧更是惊人,莫说是相隔千余年的唐朝,就算让人类的精神再进步四千年,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全盘通晓『道德经』。 君弃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身边的棕发胖子并没有入定练气,反倒是不断的扳扳敲敲自己的指头,似乎颇有话想说。 君弃剑略想了想,不免会心一笑~史丹虽然好说话,一句也不多问便同意陪自己跑一趟长安,可不代表他没有好奇心。既然找了对方走这一趟,回答一些基本的问题c至少陪他聊聊天,彼此多认识一下也好,当即合上了书。史丹尼见到这动作,也露齿一笑,道:「偶想问的问题,还真不少。首先,你为什麽,忽然想跑长安啊?」 这问题的确不是秘密,君弃剑当即反过来循问史丹尼是否知道寒星此人,得到确定的答覆後,便简单回答了梦中相约c与『沈望曦』即将降世等等情事。 史丹尼为之一怔,显然为这样的答案有点意外,讶然道:「原来,你信神鬼的啊?刚刚那个师古先生,说你命格大凶,你却毫不介意,偶以为,你连命格命理,都不信,更不会去信,全无根据的神鬼之说。」 啊?是吗?原来我信神鬼之事? 君弃剑很快便为这样的疑虑下了结论,当下只是置之一笑,道:「我无所谓信与不信。或者可以这样解释:我是『选择性相信』,对於我想信的我就信,不想信的就不顾不理,如此而已。如果在释子眼中,我这种人大概就是『没慧根』吧!对於有宗教信仰的人而言,更是没原则c没立场c不受教的『孺子』吧!」 「喔~」史丹尼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他与其师皇甫望一样,恬和随性c甚至有点随便,对很多人事物都无可无不可,宗教立场更是完全没有。在这一点来说,大概与君弃剑很相近吧? 「那麽,如果说,那个沈望曦,真的是你的,小徒弟寒星转世,你打算怎麽办?」 「重新收他为徒,然後作个隐士,安稳平淡的维持我们的师徒关系。」 君弃剑露出了满怀期盼的笑容,答得很果决,这答案当然也不是今天才出现的。或许他从来没有说过c没有提过,但其实好几年前,他心里早已决定,夜袭摧沙堡之後,就要带寒星到山阳去隐居。 只是,这决心只实现过短短一个多月罢了。并且,让他带到山阳去的寒星,已经不会说c不会跑c不会跳c不会闹了。不会再用那稚嫩的声音c装成熟的腔调,再喊他一句『笨师父』。 面对史丹尼显露於面的惊讶,君弃剑自然也不意外。他自己也承认c也知道,这个愿望,着实是无聊简单得骇人。 偏偏这样无聊简单的愿望,却没有实现的可能;偏偏这样无聊简单的愿望,竟在史丹尼所曾接收到有关君弃剑的情报之中,没有任何相符的蛛丝马迹。这一瞬间,史丹尼甚至认为自己一开始就弄错人了,眼前这胸无大志c平淡平凡的家伙,怎会是那个震动南武林的君弃剑? 但是,没有道理弄错自己明明亲眼见过。 见到他起死回生後,若无旁人地拂动屈戎玉的发际,便能令那天下闻名的天造玉才如释重负c而跪倒痛哭! 天知道,当时才眼见屈戎玉展现出恰如其『天造玉才』之名的本事,指挥着一群虾兵伤将对敌以兵武双修而扬名於世的聚云堂,还能取得优势,是让史丹尼多麽的震惊!而那第一眼看到明明是个屍体的家伙,回魂後竟能立即让屈戎玉放下重担,毫不考虑的将成败与众人性命完全交付,又是何等无厘头的事情! 但接下来,却见到那原该是屍体的家伙导气运功,能与天下顶尖高手之一的于仁在全力相搏,也丝毫不落下风,他俩在战中所披露过的功法,在内功行家史丹尼眼中已是至玄至妙c难以置信;随後竟又见到原该是屍体的家伙振声一喝,将明明已濒垂死之境的几位夥伴拉拔起身,再次发动所向披靡的攻势战胜了聚云堂 这一切不可能都在君弃剑手下一一上演,衡山一战後,史丹尼对於君弃剑已心悦臣服了。 分析他的经历,可以明白知道他能闯出现今在武林中的地位,并非靠他身後那张『天赋异才』的招牌,他是踏踏实实的与一众夥伴们打下了属於自己的一片天!他是这麽的有影响力,如果他愿意,新一任的南武林盟主之位简直手到拿来!但他心里的愿望怎会如此卑微c如此渺小? 史丹尼惊愕持续的时间并不太短,致令君弃剑以为他已没有其他问题,又重新开始翻阅道德经。但在君弃剑重启阅读动作後半晌,史丹尼又讷讷地问道:「那你为什麽别的先不说,偶想不透,你怎会陪同朱泚入京?怎会在林家堡进行,抵挡倭族的计划?又怎会上衡山?」 不可解!君弃剑的愿望如果是隐居,又怎会去作这些令他声名大噪的事?这未免太矛盾了! 「前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君弃剑侃侃答道:「河伯他老人家於我有知遇c授业c传功c救命之恩,而後其孙女c即璧娴以其遗命相托於我,知恩不报非人也!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之不理。而河伯的计划中,原本即需要我或二爹实际拥有调动南武林群雄的能力,这一点我无法办到,便改以苏州府衙为目标。虽然动员力与实际效用大打折扣,终也是一着棋。当倭族的威胁不复存在之後,我自然也就没有再与朝廷打交道的必要了。」 史丹尼自然听得懂,这段话也解释了为何君聆诗抛下一句『吾不为皇宫伶人』,显示出蔑视朝廷的态度之後,为人子的君弃剑反而在延英殿上讨赏c受封成为苏州府县尉;而後却又与其父君聆诗一同拒受『东皇太一』匾额,再一次赏了朝廷一个白眼。君弃剑举动中的矛盾,原来只是为将届的抵御倭族之战作准备罢了,骨子里他从来也没将朝廷放在眼里。 只是,如此说来,既然河伯的遗愿与君弃剑本身的志趣大相迳庭,那麽在林家堡包围战结束之後,君弃剑完成了河伯所托,本应就此销声匿迹。但他却 「这麽说,你会上衡山,单单是为了,屈姑娘?」 这问题说白了很白c说浅也很浅,但要说黑可以很黑c要说深也的确深得很。君弃剑失声一笑,道:「这没想到你也会问这种问题!」 史丹尼呵呵笑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实际上,他确实对这种後世称之为『八卦』的消息颇有兴趣。 君弃剑想了想,他心底对於屈戎玉的看法,说实的,还真没有吐出口过 不能说吗?好像也不是,但不知是哪个时代开始c或者是谁规定的,女人c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是应该接受保护与爱惜,而这其中又衍生出一种潜规则,她们可以不分时间地点忽然拉走一个男人,然後向他大吐苦水,再接受对方的安慰与鼓励,最後还可以抛下一句『你真是个好人』或者『和你当朋友真好』之类的话,来否定对方追求自己的可能性。 而男人,却总该把这些事往肚里吞,能拿出来说的只有结论。若在考虑过程中将一些剪不断理还乱而导致犹豫的事情说出口,则只能得到『优柔寡断』的评价,再不然就是换来一句『儿女情长c英雄气短』之类看似颇有道理的劝告。 而实际上,男人真的就没有需要思索的空间c没有慢慢改变心态的可能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屈戎玉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在利用君弃剑,但空明清灵c洞察世事如她,即便生来即具有综观大局的天赋,也曾迷失在自己的心窍里,几经挣扎之後,才承认自己心底其实盼望的仅仅是君弃剑多一点的关怀;相对而言,君弃剑就只是个凡夫俗子,而他也知道自己比屈兵专或屈戎玉c甚至是元仁右差的不只一点半点,在无法探究对方真意的情况下,面对这些人,他只能以抱持更多三分警戒心~表达出来就是不信任~的作法来应对。比起大多数人,他为屈戎玉那清丽秀美的容颜迷惑而产生无来由同情心的次数,绝对少到值得他为自己骄傲。 他当然也自我探究过很长一段时间,想搞清楚屈戎玉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这种心理活动在林家堡後院里栽花种树时,便断断续续的进行着。 「你真的想问吗?」君弃剑终於兴起了诉说的念头,为免对方只是随口问问,於是再作了一次确认。 史丹尼笃定的颔首後,君弃剑又道:「那你是想知道结论?」 史丹尼道:「当然,不是。结论,光看你们的互动,就很清楚了。」 话说到这里了,君弃剑作了最後的犹豫,目光不觉移到了手上的道德经,心里确认了史丹尼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终於开口道:「我最初是将她当成敌人,这你知道吗?」 史丹尼点头道:「知道。那年回梦堂,在君山对丐帮的挑衅,我也很清楚,可以理解你的想法。」 「嗯」君弃剑沈默了一会子,细细回想着过去,喃喃说道:「虽然是敌人,但她真的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敌意。自从她出现之後,就一直不断的给予我大小不等的许多恩惠,却又只要求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情作为回报。她的行动,完全超出了我对所谓『敌对势力』的认知。救我一命还可以用拉拢我为其所用来解释,让我真正对她的意图产生怀疑与动摇的关键,是在於她给了我小涵的下落c却又点破找回小涵所可能随之而来的风险,以及在长江畔制止了我对龙子期的攻击时嗯,这件事你应该不太清楚,在令师死後,曾一度流传出徐叔叔是凶手的传言,最初就是由鄱阳剑派与汉鄂帮流出的。我因龙子期出言辱及徐叔叔而发怒攻击他,璧娴却从後偷袭逼我住手自救,那时我为了小涵的事,第一次真正感到承她的情,想要试着去信任她c接受她的好意,忽然又被她攻击,一时之间为自己的愚蠢恼羞成怒了。但其实很快我就冷静下来,知道她制止我攻击龙子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只是我却拉不下这个脸,於是酗酒沈醉,逃避与她对面她再一次追到襄州,我也真正了解到呃,不是,还没,没有那麽快,我了解的是她与河伯真心为阻止倭族入寇而进行着图谋,才会不惜屡次犯险进入敌人的根据地。我理智上也知道自己应该尽力协助她爷孙俩,只是当时丐帮与云梦剑派仍旧势如水火,徐叔叔一向是我尊敬的长辈,我又怎能明着偏袒她?这段时间,我的立场开始摇摆不定c处於十分尴尬的境地。而河伯的骤逝c她在丐帮大会前来投靠时展现出来的无助与忿怒,将我原本得过且过的心理完全打碎,我知道我该接手了c更该完全接纳与信任她。只是哎,说来好笑,她原本就有任性与自信过剩的倾向,只是在开始重建林家堡到真正开战这半年多,她表现出来却完全是另一种味道,她开始说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挤兑我c拿一些娇蛮无理的事情要求我,其实我再笨也懂了,知道她想要什麽。只是我这时一直认为,她是天才c她合该站在世人的顶点c她的光芒不是谁可以独有,而我心底依旧留存着了结河伯遗愿後,立即退隐山林的念头,我单方面的认定自己和她是绝对不合适的。这个情况的突破点,发生在林家堡包围战之後。我事後得知聚云堂翻旗倒戈c回梦堂全师尽墨时,产生了一个强烈得令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我知道聚云堂是她的师门,聚云堂所为是她爷爷毕生真正追求的目标,她有绝对坚定的理由回返聚云堂进行问鼎大计,但我心里却认定她不会!我找不到支持这个论点的立场,连藉口都生不出来,只是单纯的认定她不会回聚云堂!回返苏州的路上,我甚至怀疑~像我这样俗不可耐的凡人,真有办法了解她那样的天才心里想些什麽?而事实证明我错了,我真的小觑她了!她考虑得比我多太多,她甚至担心聚云堂为她而向林家堡找碴,不动声色的悄悄离开了。当我在她房内找到一根解下的琴弦,我等等,让我歇口气,深呼吸一下呼~~我,震动了。她远比我想像的更要了解我,她知道我不想让大夥儿c尤其是小涵卷入不必要的争斗,更知道我想要避世c想要归隐山林,而主动替林家堡除去了她自己~一个对聚云堂而言最够份量的宣战理由!我这时才深刻感受到,我眼中的她,真的太肤浅了!她其实不介意自己的才华能不能发挥,只想要一个真正可以倚靠的地方;而她对林家堡c对我而言又是多麽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样的她,又哪里有一丝一毫让我不能接受的道理?别说不能接受,我已经知道知道不能没有她!只是,纵使如此,还有沐雨在c还有聚云堂在,我也只能对她的离去装聋作哑,蒙骗着自己可以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聚云堂也因为她回归後的牵制,将动作缓了下来,才有了那几个月的安宁。但其实,我想怎麽作c该怎麽作,我是很明白的。这情况一直持续到药泯来访,打破了我心中微妙的平衡与挣扎,我知道我该放下花铲与水桶了c我知道该有所行动,不能再将她置於虎口而不顾。更直接的说法,我原本就不是为了打败聚云堂而上衡山」 「嗯,偶懂了。」史丹尼接腔道:「是为了,将她,要回来。」 君弃剑笑了,这一笑,不免有点羞赧。 是的,就是这麽简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五 ; 船行四日而止,君弃剑c史丹尼与师古c吴存下船道别後,选择了陆路最短的子午谷前往长安。 三国时蜀国将领魏延於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曾进言予其一万兵马辎重,经子午谷直指长安,子午谷北口的确也离长安南门仅数十里而已,急行军半日可至。不过君弃剑与史丹尼并不是在打仗,再加上君弃剑一离水面,身体状况即急转直下,几乎到了难以步行的程度,多亏有身高体壮的药师小狼让他倚靠行走,才得以上路。纵是如此,两人一狼的行进速度仍然缓慢,来到长安时,已是九月十七日。 这一路上,两人仍然聊了许多。史丹尼很了解自己为什麽会被屈戎玉选来陪君弃剑走这一遭c也知道屈戎玉放君弃剑出门的用意,更清楚君弃剑自己也在克制着~他在叙说自身面对屈戎玉的心态转变时,只提过蓝沐雨的名字一次,且还只是淡淡带过而已!虽然未曾面识,经由传闻来看,这位蓝姑娘在君弃剑心里,绝不可能那麽微不足道。 由此,史丹尼可以很肯定,君弃剑是在忍着c也在劝着他自己,不要再把蓝沐雨放在心上了。 君弃剑虽没讲,史丹尼却早由诸葛涵c王道口中探出了风,此事八成与黄长老有关。 黄长老是丐帮成立以来的中流砥柱c徐师叔的左臂右膀c也是苏州的守护神。他在君弃剑率众上衡山时协守林家堡期间,与蓝沐雨同时失踪,君弃剑却若无其事c不闻不问,这其中怎能没有问题?但明知有问题,史丹尼却知道不能问。 这一问下去,只怕会牵扯出很多大问题。林家堡本身於衡山已是惨胜,内部留下了许多问题,诸如阮修竹拉着石绯离去c瑞思於战中的『保持中立』c更别提许多人伤势未癒,不宜再有行动,而其中还卡着一桩:君聆诗行踪不明;徐师叔更是自师父谢世以来为北武林弄得焦头烂额,长期驻留常山分不开身,史丹尼可是亲眼所见,也因此才会请缨赴衡山助战。林家堡与丐帮双方都不能承受再增加更多的问题了。 既有这层顾虑,史丹尼开口便总是避开了关键部份。有些事,或许暂时刻意忽略,会比较好吧。 唐时长安城除皇城内的玄武门外,共有十一门可通城外,加上幼时随君聆诗云游时途经,君弃剑到长安的次数已非止一二,仍是习惯性的选择了南大门明德门入城。 史丹尼却真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在中央大道一路上不断左顾右盼,兴奋之情溢於言表。只是路愈走c看愈多,他心里却愈来愈觉得奇怪。 君弃剑却是一心赶往沈既济的宅子,全没注意。 两人来到沈宅,叩门之後,便有位老房门将两人接入厅中。沈既济今日不必上朝,待在家中,立即便迎了出来。 君弃剑早就和沈既济说过厌繁礼,双方没有太多礼数,只寒喧几句便各自坐下了。君弃剑却已迫不急待,一坐下便问:「孩子可好?」 沈既济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拙荆近来常觉腹动,想来那娃娃不止健康活泼,还好动得很。」 君弃剑愣了一下~这麽说来,还没生呢 沈既济道:「恩公怎麽反而比我还急?」 史丹尼笑道:「他急着,要收你的小孩,当徒弟啊。」 沈既济不解:「啊?徒弟?唔我信里不是说请恩公来认义子吗?怎麽变成徒弟了?况且,我曾听说过,恩公至今只曾有一徒,且十分疼爱,只是早夭,如今怎忽然又生起了收徒的念头?」 「这自是有些理由」君弃剑轻呼了口气,便将理由告知沈既济。说完之後,又道:「小狼极有灵性,你那孩儿沈望曦究竟是否寒星转世,让牠一试便知。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既济本是豁达之人,且唐时佛学甚盛,轮回转世之说无处不有,也不觉得奇怪或意外,只笑了笑,道:「於情於理,我都无不允之理啊。」 史丹尼却觉不解,问道:「情是说,你的小孩若真是寒星转世,你当然要成全。那理又是什麽?」 沈既济道:「汉人有句俗谚,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原本便是请恩公来认义子,若恩公欲收吾儿为徒,这情份更胜义父子,我自是乐意。」 史丹尼点了点头。沈既济道:「我了解恩公急欲确认,只是拙荆一早便与侍女往庙宇上香去了。她自幼信佛,每次去庙里都要同菩萨聊上个把时辰,再加上来到长安之後,三步一寺五步一院,她常是拜完了一间又一间,只怕没那麽快回来。」 君弃剑虽是无宗教信仰,但生在佛学兴盛的唐朝,倒也可以了解;反是史丹尼讶然道:「同一个木雕像都可以聊这麽久,还聊完一个又一个?了不起!」 沈既济哂笑了两声,又转向君弃剑道:「看来恩公身子不大好,需不需要先备房歇会儿?」 君弃剑的确疲乏非常,实想躺下不动了,但他一来想早一刻见到沈夫人,让小狼进行确认;二来又注意到沈既济谈兴未尽,他深知沈既济学富五车,从来不说废话,言出必有其意,便道:「不妨事。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说?」 沈既济也不客气,当即问道:「听说君无忧先生行踪不明?」 此言一出,君弃剑c史丹尼皆是一怔,君弃剑讶然应道:「你怎知道?这件事该当没有传出!」 「原来此事属实」沈既济略一沈吟,道:「这消息已非秘密,早在四五日前,便已传遍长安。只是我所探到的消息源头,来自回纥使节。」 君弃剑与史丹尼对望一眼,均皱紧了眉头。 沈既济又追问:「多久的事了?恩公难道没有追查过事情真相?」 君弃剑摇头,道:「最初听到此事,已有一个多月然而真相呵~查不得啊!」 沈既济一听,便即了然。 不查,还可纯当传言只是谣言,反正君聆诗忽然失踪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一查,若果属实,在野群雄恐将动荡。 沈既济是明白人,单单以朝廷还被蒙在鼓里的林家堡包围战为例,他很清楚如今在野群雄对於大唐的存续有多大的影响力。若果武林一乱,吐番尚有郭子仪的朔方军可以抵敌,但回纥一来呢?眼下河北为了田承嗣,可真是乱成了一锅粥,田承嗣降完又战c战了再降,搞得朝廷与九路军马晕头转向,他可是不亦乐乎。回纥若来,失去了在野群雄的牵制,又有哪支军能挡得住? 只是,作为一个忧天下的人,沈既济必须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倘若君聆诗真不在了,南武林又如何是好? 他自然将深沈的目光投注在君弃剑身上。 君弃剑当然也感受到这股期望又隐隐潜藏着不安的视线,他呼了口气,道:「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赶上二爹。」 虽是意料中的答案,沈既济仍不免有点失望。 他也知道,君弃剑意不在天下c亦不在江湖。只是如此一来,这天下人的天下,摇摇欲坠的天下,往後又该何去何从? 沈既济深思一阵,忽尔深叹:「这时代c这天下,实非先知者处地!」 君弃剑c史丹尼都没答腔,只是望着他。 沈既济也是决意一舒胸臆,朗声道:「如商纣c晋惠之世,君王无道,则为匹夫,天下有志者自可登高一呼,发起革命,匡正世道;但当今并非昏君,反之无理。然则帝虽非昏,世道却乱,四方蛮夷竞相入寇c宇内军阀争扰不休!这朝廷不腐败,原本不该反他,可这朝廷却又制止不了叛乱与蛮寇,二十年来不断陷老百姓於水深火热之中此等将乱未乱之世,反之无理c不反却又痛苦不堪,甚至伤及子孙!矛盾!何其矛盾!」 这言论该不该杀头呢? 君弃剑不是朝官,管不着c也不想管;史丹尼却是满腹心思~林家堡也好c南武林也好,甚至连朝廷c整个中国此时都处於一种微妙的均衡与难以破解的困局之中,想要自此囹圄中跳脱,或许只有靠如同聚云堂那般的『勇者们』方有可能。君弃剑为屈戎玉一人对聚云堂宣战而胜之,很大可能是替苟延残喘中的大唐朝廷再次续命,这对神州千万黔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c是对是错? 沈既济又道:「就连在京城这一国之都,也不安宁。前些日子,又有回纥武士当街行凶,凶手虽已被捕入狱,但有前车之监,城内却没多少人家敢上街了只弄得市景一片荒凉,哪还像个京城呢?」 君弃剑听了,不觉瞠目结舌! 依方才沈既济所言,回纥方面已获取了君聆诗失踪的情报,而现在又再次街上逞凶这其中有什麽关联?是何缘故令沉寂了一时的赤心再次有所动作? 史丹尼喃喃道:「难怪!难怪!偶才奇怪,好好一个大唐京城,街上却没看到多少人,一点都不热闹啊。哎呀,不对!那你怎麽又敢,放你夫人出门啊?」 沈既济却也是无奈,苦笑道:「拙荆原本总是三天便要上庙一次,出事後也已让我关了五天。她貌似恬静,其实硬气得很,我实在拗她不过,看着这些天没再出事,只得让她走上一趟。」 史丹尼听了,哈哈一笑,道:「说得简单点,就是你,怕老婆c也疼老婆,就是啦!」 这话可真是只能让沈既济苦笑默认。他与夫人王氏虽是指腹为婚,却在二十年後分别成了家徒四壁的落第书生与苏州首富的掌上明珠,实可谓门不当户不对。然而不论父母软硬兼施,王氏却不就范,拖到二十二岁还不肯另嫁他人,才给君弃剑机会当了恩公月老。婚後沈既济又得妻家资助,方得赶考中榜,受封成为太常协律郎。无论是家是业,沈既济都可说是妻荫而得。这妻子不仅是他的青梅竹马,更是红颜知己,又兼情深恩重,沈既济自是敬之重之,对妻子珍爱无比。 沈既济有点羞涩地笑了一会儿,却见君弃剑面色苍白c眉头紧蹙,便道:「恩公身体显是有恙,长途跋涉来此太过劳累,不妨先歇」 「不用!」君弃剑倏地出声打断,又思索了一阵,才道:「你你夫人上哪间庙去了,你可知道?」 沈既济先是一愣,感觉到君弃剑话中有话,应道:「此时人在何处虽不晓得,但她常去的几间庙倒还清楚,一间间去找,总能找到。」 「好!走!」君弃剑说着,便站起身。但才刚离座,还没站稳,身子一晃又向後倒,几乎是跌回了椅子上。史丹尼看得大皱眉头,更奇怪君弃剑为何忽然又犯急了?他急着要确认沈望曦的身份,这可以理解,但几天赶路都赶完了,还差多等那一时三刻吗?他在急什麽?看他这模样,怎麽连我都有点不安了? 慢着! 好像,漏了什麽? 回纥武士 君聆诗的失踪 田承嗣的又战又降 聚云堂的败北 全部连起来之後的是 「你等着!偶去!」史丹尼想通了!他找到关键点了! 君弃剑的担忧不是多余c他的不安感并非无风起浪! 恐怕,在某些人而言,『沈望曦』不是秘密! 眼看着史丹尼奋然起身,拖着满脸愕然的沈既济急跑出门,君弃剑瘫坐椅上,不觉叹了口长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六 ; 史丹尼与沈既济离去後,君弃剑瘫坐在椅上,望望伏在身前的药师小狼,叹了口长气,慨然道:「小狼啊小狼,我是不是十分窝囊?」 小狼或许真能听懂他说什麽,但却不闻不理,反倒闭上了眼,见状竟是打起盹了。 君弃剑正想露出一个苦笑,小狼却又倏地一蹦起身,且伏低身子c弓起背脊,露出了白森森的一口尖牙,喉中低沈地发出了呜呜声。 君弃剑为之一怔~他已许久不曾见过小狼摆出这麽样如临大敌的态势了!是谁?谁能让小狼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威胁感? 是赤心吗?这个念头马上就被君弃剑打消了。 他已经认识到,不止是威胁感!小狼的四肢尽皆微微颤抖着,且还无意识的往後退着 这是,威压感! 赤心不可能散发出足以令小狼骨栗畏缩的气息! 君弃剑扭头向大门看去。 沈既济如今是朝中八品官,官位虽不大,但这朝廷分派给的住宅也不算小,前庭尚有五丈见方,足可容得三四辆双头马车同时回旋并伫。但沈宅没有马车,前院一片空旷,只在墙围边种了些花花草草,如今是夏末秋初时节,开得正盛。 但有一角的花被压塌了,那留在宅中的老门房痿靡地坐倒在墙边,压断了一片花茎。 老门房身边,一名不穿外袍,仅着短袖湛蓝衬衣及黑环裤脚长裤c脚踏收趾黑布鞋,五短身裁的男子,正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面带笑意,缓缓向厅门行来。 这才只是第二次打了照面,但君弃剑已完全理解小狼的恐惧何来! 因为,他自己都止不住心悸了! 这第二次照面,让他产生出与前一次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这麽说也不太对,因为前一次在衡山上见到他时,君弃剑已是油尽灯枯,还得分心竭力的替石绯化解阻住颈部血脉的一股浓重内息,根本无暇他顾,对此人自也生不出什麽感觉。 而现在,他深深感受到,这家伙,与那已露出獠牙的仲参相比,实无丝毫不及! 杳伦! zzz 约环曾经说过,杳伦最大的缺点,便是过份的高估敌人。 这话实在,杳伦现今见了君弃剑那气虚体弱c奄奄一息的模样,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小子城府忒深!我可莫着了他装病的道儿。』而丝毫没有试上一试,将君弃剑当场格杀的想法。 其实这也没什麽,杳伦原本就不是打算来杀人的。他虽然多少已露出了点儿不完全服从其主上仲参的味道来,但毕竟知晓的人也仅仲参与其心腹中庸c约环而已,表面上杳伦仍然是仲参的下属,他进行的依旧是『搞破坏』的行动~驱使白蚁啃咬大唐根基c诱引豺狼猎捕林家堡旁支的行动。这些事,与仲参往昔风格完全相同,谁还会怀疑他这个云南人有什麽其他目的呢? 杳伦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便在君弃剑对席坐下了,自顾地斟了杯茶水啜饮起来,只弄得如临大敌的君弃剑与药师小狼坐立难安,不知该开口问话?该发动攻击?还是乾脆视而不见就好? 杳伦喝完了一杯茶水,再斟满了一杯,当茶水自壶中缓缓倾流至杯中时,他也暗聚功力,探出一线,去估量着君弃剑现今的身体状况。 他在喝第一杯茶时已经想通透了,君弃剑在衡山上确实是搞了个枯水而渔c杀鸡取卵的把戏,他自己就是那只鸡。说不定,这小子不是在装病。 可叹君弃剑功力大退,竟毫无所觉,任着杳伦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将自己的身体状况搞了个通透。 杳伦终於确定君弃剑现今只是个纸紮老虎,不觉暗呼了口气,才开口道:「君公子忒地闲情,既不趁势入蜀c也对令尊行踪漠不关心c更不考虑扬旗号召南武林开英雄会以确立盟主地位,竟千里迢迢跑到这长安访友来了?」 君弃剑在杳伦温吞地喝茶时便已坐正身子,着实仔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也终於生出了些许稀薄的印象来~这家伙上次衣着打扮与中庸如出一彻,如今却换上了蒙舍诏人最常穿的深蓝黑衣,这其中会有什麽干系在? 此时听闻杳伦所询,他也不假辞色地应道:「阁下此语,是指责c抑或怂恿?」 杳伦一听,不觉耸然。 这小子虽在病中,脑袋却清楚得很呀! 当下只是哈哈一笑,道:「君公子莫要多虑,不才来此的原因,其实与君公子是一样的。」 这回,换到君弃剑动容。 一样的?他真的知道? 杳伦将君弃剑的反应看在眼中,却又话锋一转,道:「君公子为何不问不才令尊的下落?杀他的是我,你见了不才,竟尔毫无反应?」 君弃剑一听,身子一震,皱紧了眉头死盯着杳伦。 杳伦又慢悠悠地说:「自古来,杀父夺妻之恨,乃不共戴天。不才一直以为君公子重恩重情,因念令大父诸葛静拾养之恩,才对你那义妹诸葛涵呵护关怀备至。但真正教养你十余年的二父蒙难,你却装聋作哑,这是何道理?」 杳伦话说得慢,君弃剑已宁定心神,应道:「你的话,我不会信,又何必要问?或许你的武学确有惊人艺业,但我却不认为你能胜过了二爹!」 「是吗?嘿!是这样啊!」杳伦呵呵一笑,道:「盲目的崇信!硬是把君聆诗捧上了天c拱成传说,他真就那麽强大到莫与能敌了?你可别忘了,当年灵山顶上,他的诗仙剑诀,也不曾擦到本族阁罗凤殿下的一根毫毛!不才可也学成了那『一纸之距回避』之法,君聆诗的诗仙剑诀,又岂是我的对手?」 「灵山顶上的事情,我不甚了了。但我却知道,二爹的身手绝对今非昔比;而你,却休想与阁罗凤相提并论!」 杳伦一听,不觉怒形於色。 因为皇甫望与徐乞刻意的造势,君聆诗的本事确实有被渲染夸大许多。君弃剑自是清楚,二爹是天才,此无需疑,但天才与无所不能并非等号。他不曾怀疑过二爹的智慧,但若是说武艺 二爹的武艺自是不逊的,说句罕有敌手也不算夸张。但是平心而论,君弃剑真的认为二爹对於练武非常懒散,教自己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全然没有点儿绝世高手代宗师的风范,才搞得自己出道时还被钱盈蹊落了一番。虽然这样作是让他有点莫测高深的味道啦,但就君弃剑来看,真要打起来,硬根深柢的徐叔叔,可比二爹要强悍得多。 南诏这边也是五十步莫笑百步,前任云南王阁罗凤确实是一代王者c不世出的绝世奇才c天弃鬼才,他身上的故事已多到不需要再渲染便已极富传奇色彩,但民众自有盲目的崇敬心理,只是『非人哉』还不够,必得弄到他『本非人』,甚至能与天上神佛仙将相提并论c犹能胜之才算完。现在的阁罗凤,在中原是传说,在南诏却成了神话般的存在了。 君弃剑自随君聆诗离开神木林後,再未去过云南,也未曾刻意探听,自不晓得现今南诏把阁罗凤说成了个什麽样子,这随口一说,却像是恰巧戳破了杳伦的大话,只将杳伦气得满脸胀红。 两人怒目相视了好一阵子,杳伦终於收了怒气,道:「你既不关心,那君聆诗的死生暂且不提!哼!你不敢入蜀,又是怎麽来着?」 「干你屁事?」 杳伦登时双目圆睁c不敢置信地死盯着君弃剑。 这浑小子!他奶奶的浑小子!居然这样和我说话?不怕我一掌将他立毙当场吗? 慢着他如此有恃无恐,莫非真是装病?不可能啊!哪有人装病能装到连体内气脉都虚弱不堪的? 但是他又在衡山神龙潭露过一手,以完全相同的气机运用及招式来对敌于仁在,与那名满天下的聚云堂主斗得不相上下聚云c回梦二堂的游梦功修息功法原就不同,他不可能事先练过聚云堂所拥有的游梦功字诀!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瞬息之间探查出了于仁在的内息流动c发力所在,并且加以模拟运用!这说来简单,却最是不可思议!若果如此,那这浑小子在内息的引导之快c运用之妙,可称得旷古绝今了!这麽一来,他便要压抑内息装病,似也不无可能 他奶奶的! 杳伦强自压抑怒火,忍住将君弃剑立毙当场的念头,迳又问道:「那不才再问你,林家堡於江南已无敌手,为何」 「干你屁事!你的问题愈来愈无聊了!」 操你奶奶妈妈姐姐妹妹呀!!!!!! 还有曾祖母!!!!! 还有你老婆!和徒弟! 对操你徒弟! 杳伦怒到了头,却是不怒反笑,笑得十分开怀。 君弃剑仍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君弃剑却是很清楚的,自己是在装腔作势。 不知为何他一见到杳伦,就有种莫名的嫌恶感!这种感觉在仲参身上不曾有过,他虽知仲参奸险毒辣,却已有正视其为敌手的认知。对敌相交,原是容不得情,仲参所作所为,君弃剑虽不认同,却能接受。 虽然还是不清楚仲参为何敌视於己? 但这个杳伦看来落落大方c光明正大,却有着与仲参完全不同的阴蛰!若说仲参是个真小人,杳伦就是个伪君子! 君弃剑由来最讨厌这种表面功夫作足c背地里却算计无数的伪君子!在这种人面前,他绝对不假辞色! 只是,他没有想到,杳伦这人,攻心的本事绝对不在仲参之下。杳伦受了这会子气,决定要将手里的牌打出去了。 「君公子无意称霸武林,不才明白了。但却没有想到,君公子竟能连蓝家姑娘的下落都不闻不问哪!」 君弃剑不禁全身震颤,一句『你知道沐雨在哪?』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话没有出口,只是微微一声『喀』,那是上下牙齿交撞的声音。 这个问题,他关心!非常关心!他对蓝沐雨那可是实打实的喜欢,也一直想着,只要生活能真正安定下来了c只要她肯点头了,一定会娶她过门的! 但是他试探性的问过几次,只要提及终身,沐雨却从未答应。 『或许是现在的生活太过惊滔骇浪,她无法接受吧。』君弃剑是这样给自己答案的。他也不断的追求着c努力着,希望不用再制造敌人c不用再面对敌人,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活,就算只是躬耕几亩地,也没有关系。 只是,这一切结束了。 沐雨走了c黄长老自尽而死,再加上杨戎露几已挑明的说法,他完全可以想像,他不在林家堡的时候,发生了什麽事。 他又何尝不想找回蓝沐雨?但是,能吗?真的能吗?找她回来,之後呢? 他不介意蓝沐雨是不是处子之身,但是,找回她,却又意味着可能将黄长老死前所为暴露出来!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黄长老英雄一世,以『道德』治苏州,他绝对相信黄长老是被陷害的,虽然原因还没搞清楚,但绝对是这样没错!他不能毁了黄长老的一世英名! 而沐雨呢?她走了,以後要怎麽办? 虽然屈戎玉已放下身段,也曾说过愿意将她找回来,君弃剑却拒绝了。 有黄长老的问题横在面前,他只能狠着心,对蓝沐雨来个不闻不问! 他刻意去疏忽这个问题c努力去遗忘这个问题,而杳伦却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一介弱质女流,孤身流浪在外,这日子可不好过呀」 「住口」 「那一次哈,也不知是不是就让她怀了孩子?若没有也就罢了,要是有的话,她往後该怎生是好呢?」 「住口!」 「她心里会不会还在期待呢?期待着那个曾经两次将她带离家门c答应过她父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少年英雄再次出现,再将她接回去?」 「住口!!」 君弃剑忿而起身,小狼也已伏下了身子,只要君弃剑一有动作,小狼无疑会将牠的白牙准确的送到杳伦的喉间! 杳伦却不以为忤,缓缓说道:「呵呵~也罢,那不才就住口了。君公子可有什麽要问不才的?可得把握时间机会呀,不才忙得很,只能答一个问题,立刻要走了。」 君弃剑眉头突地一跳,满心打算直接就下逐客令,却又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你来长安,究竟要作什麽?」 杳伦却是失笑出声,道:「哈呀!君公子记性忒差!不才早便说了,原因与君公子是一样的。」 一样? 不!不可能!他怎会知的? 「君公子认为在百蛛网下,还有什麽可以称为秘密的吗?嘿~不才就明说了吧。田承嗣结束暂降行动,再掀叛旗,但以他一军之力,难有大浪。但是要怂恿其他节度使随之起舞,却又太过麻烦,不才也没有那个兴致。比较有效c简单的方法,自然便是再压压大唐朝廷的威风,比如说,显示出李豫根本不敢动回纥人之类的」 「那又如何?」 「君公子以为回纥人沈寂多时,为何又忽然上街杀人了?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好过,偏要去杀人被擒入狱,谁那麽无聊?」 「是是你指使的?」 「今天,赤心将会带领属下,杀进大唐天牢,救出他被擒入狱的下属。这劫囚行动嘛,少不得要来得快去得快,自然是要用马匹的。回纥人虽素以骑术见长,但这儿毕竟是大唐京城,来来去去的人多得是,怎能完全避过了行人?便是撞伤了几个孕妇c踩死了几个婴孩,那也都是莫可奈何的呀。」 君弃剑心头一滞,浑身如入冰窖,不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杳伦站起了身,移步向外,说道:「云南也是有读书人的,对於取名的艺术也是颇有涉猎。你以为我们不懂c啥都不知道吗?」他回头,略略勾起嘴角:「你不去找蓝姑娘,却来了长安找你的徒弟。只是找得到吗?」 「你」君弃剑大喝一声,声音却徒然在空气中回响,杳伦已人影不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七 ; 沈既济让史丹尼硬拖着出了门,一边指点着周遭几间他知道自家娘子常去的寺庙,一边好奇的问着,不是好好的等着吗?怎麽忽然又急上火了? 但史丹尼也只是刚有了点想头,实际上还没有从田承嗣的降而复叛c与回纥使节再次当街行凶c以及沈既济那未出世的孩儿之间找到什麽确切的关联,他相信君弃剑也是一样,现在只是产生了一种『很不妙』的直觉,这才急着要沈既济快去将他家娘子找回来。 如此一来,沈既济虽问得明白,史丹尼还真答不上来。 沈既济看史丹尼一直保持沈默,他要不到答案,正思索着别问原因,先求问题所在,他自信也是个思绪灵络之人,只消能要到题目,大概便能明白君恩公与这史兄弟所急何来。但尚未开口,却听史丹尼问道:「你家夫人就只和一个侍女一同上街了?」 「是啊。」 「嗯」史丹尼略思索了会儿,又问:「是你夫人陪嫁过来的侍女吗?」 沈既济微微笑了笑,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神色,说道:「那倒不是,她家是经商的,奴仆侍婢虽是不少,但她家家道大兴,也只是这十年间的事情,她年少时哪里又有人服侍了?她过门之後,也是一手操持家务,洗衣烧饭c缝补衣物,皆是自己动手。我只与夫人两人来京,便那老门房,也只是新请的。」 史丹尼一听,立即生出了戒心,又急急追问道:「那侍女又是哪来的?」 沈既济正沈醉於自家娘子的温柔贤淑,却教这番胖子打断了,但看他一脸着急,似乎真有莫大关系,只是却又想不出紧要之处在哪?当下只讪讪的应道:「我与夫人来京之时,路上曾停宿於彭蠡湖口九江镇,恰遇到那女孩一身破落c流浪街头,似乎无所归依。她说自己名唤萍儿,原本是在一户昌江流域的大家族当使婢的。只是那家族突遭横祸c落了个家破人亡,她别无所长c也已无家可归。夫人一听,动了恻隐之心,便要求我且将她带上,如今我有正式官职c有固定俸禄,也不怕多了一口人吃饭。当时夫人已有三月身孕,我想那萍儿原是婢女,又颇为乖巧伶俐,若能陪伴照顾夫人也好,便答应了。只是萍儿也已年近双十,生得也端庄清秀,其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孩。我原就打算等夫人生下孩儿c养好了身体,便找个殷实的人家让她嫁了,免得没来由的担误了她。」 「你真有心啊」史丹尼由衷的称赞着。沈既济讲得有点长了,又三番两次的称赞萍儿,最後还打算将一个路上捡回来的婢女找夫家史丹尼可不是吃米不知米价的大少爷,他很清楚现今唐朝官员有一发妻c二平妻c四侍妾的作法,沈既济品秩虽不高,也是个正式的八品官员,但他却丝毫没有考虑要留下自己赞不绝口的萍儿作侍妾,反想将她好好的嫁出去,这是怎样的人品啊?史丹尼原先的忧虑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心里只剩下对沈既济诚心的敬佩。 虽然他懂事时,父母早已不在,但由於大唐的『外来人』很多,他还是接触过不少『洋文化』,别说是三妻四妾了,两个老婆在西方世界的某些国家就已是重罪。史丹尼心理上对於故国的作法是比较认同的,此时自然也认同了沈既济。 他自然不晓得,对沈既济而言,不管三妻四妾合不合理,他心里却是认为得妻如王氏,已是三生有幸,再多所求,世人容得,天也不容了。他虽然不是哪个宗教的忠实信徒,但却绝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c不想对不起那位对自己情深义重c贤慧美丽的妻子。 两人各怀心思,又走访了几间寺院,却是遍寻不果。但沈既济原本就是被莫明其妙的拖出门,史丹尼又已消了戒心,觉得只是自己和君弃剑都多虑了,找不到人却也一点都不紧张,两人漫步街头,一个是满肚墨水学富五车,一个是随和健谈善於交际,两人边走边聊,一派的轻松自在。 两人在长安城里作了个把时辰的寺院巡回之礼,刚绕回朱雀大街上,沈既济忽然双眼一亮,喜道:「找到了!找到了!」即快步向对街走去。 史丹尼愣了一下,若非沈既济说『找到了』,他都忘了自己是出来找人的了!当下自顾着讪笑一声,也跟着沈既济向对街行去。 朱雀大街宽达五十余丈,站在这头,对面的人衣着形貌都看不清,史丹尼起步时,也只发现冷冷清清的街头上出现两个人影,待距离近到二十丈内,才看清对方两人竟都是男子装扮,一袭的宽袖长袍,不觉为之略怔。但再往前,近到五六丈距离时,前头沈既济已与其中一人扯袖低语,关切之意溢於言表,史丹尼也已看清,面前两个男人眉细眼媚c唇润肤腻,比起温文儒雅的沈既济c玉树临风的君弃剑都还要俊美许多,分明就是女人,一时竟傻了眼。 毕竟史丹尼虽然也算见多识广,但长年都是在江湖武林之中行走,何曾与朝廷官方打过交道?他在武林道上也是见过许多女扮男装的侠女,却压根儿没想到,竟连官家夫人c婢女都有作男装的喜好。 他自然不知道,唐代几可算是中国历代女性风气最开放的时代,女扮男装出门那是所在多有,甚至不穿亵衣,袒胸露乳见人的也不算奇事了,史丹尼这一来可真是有点少见多怪。 但他究竟是个随和且善於应变的人,惊愕一瞬而已,脚步一停不停,直行至沈既济身後。 沈既济查觉了,这才拉着王氏的手,说道:「夫人,这位史兄弟是与恩公一同来京的。他原是比大食更要西方个唤作法兰西帝国的人民。父母来唐游学浏览江山,却遭安史兵祸横死,留下他独自一人,由昔北武林盟主皇甫盟主收入门下,如今已是林家堡一员了。」 王氏听完丈夫的介绍,便裣衽施了一礼,说道:「妾身见过史公子。」她穿着男装,却已怀胎八月c大腹便便,体型倒与偏矮胖的史丹尼有八分相似,史丹尼不禁想起自己如此行礼的模样,不觉笑了出来,忙道:「别这样!夫人不方便,不用礼了!」 王氏家教颇为严谨,绝对当得起『知书达礼』四字,但她无论是客随主便c还是主随客便的入境随俗应变力都是一流的,数月前在林家堡对君弃剑的随兴c蓝沐雨脱口说出的『神主牌』都丝毫不以为怪,此时对於史丹尼的反应也全不介意,只微微一笑,便收礼站到了丈夫身边。 史丹尼才没管那麽多,当场不客气的打量起王氏。便见王氏双眉如摇柳c眼柔若蓄水c发细比蚕丝,虽穿男子衣裳又肚大不输於己,却仍可感其体态娇美c肩似削成~只那是腰怎都蛮不起来罢了~又似乎因有孕在身c更兼走了长路,呼吸略略有点急促,却是个吐气如幽兰的主儿,不觉心下暗赞道:「好个漂亮的妇人,这相貌可不输小涵了!这样漂亮的人,向她提过亲的人那是一定多得很了,她却坚持要嫁个一穷二白的无名书生,可真算得是情深义重,真值得沈兄弟对她如此敬重c还用来自夸了!」 却不料那名唤萍儿的婢女,见这番胖子对夫人直盯着不放,不禁愀然不喜,上前两步,一伸手便推在史丹尼肩上,叱道:「没礼貌的,你看够了没啊!」 史丹尼给推退了一步,不觉一怔。 他的养气道诀已有小成,只要在呼吸,无处不吐纳,皇甫望所教柔风身法c身随势动,他练习可也是从没偷懒过,已有七八成的火候。此时竟被一个小小婢女推退一步,甚至来不及卸力主动退让,实是大感讶异,自然便将目光移到了萍儿身上。 若说王氏是眉如摇柳,萍儿可真是身若拂柳,她身裁颇高,或还比史丹尼高上一两寸,体态也不像屈戎玉或诸葛涵那麽纤细,却是腴而柔c润而盈,偏露在袖外的手指柔细无比,看来只是衣袍比较宽大才显得丰满罢了。 而那相貌,因束发紮於身後,便见额高朗而清c目秀弱不媚,鼻中一线c唇抿一撇,这一见可令史丹尼实实的呆住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大喊着:『妈啊!我的妈呀!我的爸呀!我的师父啊!怎麽这十几快二十年,我就没碰见过这样的女人,自打进林家堡,这可接二连三还有四五六,一个比一个还漂亮?这不吓死我了?』 其实这是当然的,他长年待在常山燕赵之地,就算替皇甫望出门派事,至远也不过走到青徐或太原地头,见到的都是河北人。但进林家堡之後,诸葛涵c屈戎玉却是标准的水乡女儿,沈夫人王氏与萍儿也都是江南女子,风情自然与河北人大不相同。 这会子,这情场雏儿史丹尼,没喜欢上诸葛涵c也没迷着屈戎玉,偏就对这能趁其不意推他一把的萍儿来了个一见锺情,当下只是傻傻的定在原地,一个屁也放不出了。 但萍儿却没打算放过他,见史丹尼不吭声,竟是柳眉倒竖,喝道:「胖子!呆着作什呢?向夫人赔罪啊!」 她喊着不打紧,沈既济却是暗叫一个糟!史丹尼人是好相处,但怎说也是恩公一夥子的人,放着一个婢子向人家叫板,这不太失礼了这?当下只得急道:「萍儿萍儿!慢来,别这麽说,史兄弟究竟是西方人,哪就知道咱们汉人许多规矩了?不就只是看看夫人,咱家夫人漂亮,男人哪有不想多看的?」 着呀!这话不说就算,王氏听了却是面色一沈,阴阴地道:「相公好大方,想让人欣赏妾身相貌是吧?这是要打算把妾身放上阳台或是墙上,让人看个够吗 ?」 沈既济这脸一下子黑了~他很大方是没错,也绝对不吝於让旁人欣赏自家夫人的容貌,就算是陪她上街引来注目,他也从不在意,还颇为自得。但说要展示般的让夫人上阳台让人看,这不说污辱门风污辱斯文,大概岳丈都要左持刀c右抓斗一路杀来长安了。 这下子轮到沈既济求救般的望向史丹尼,却见史丹尼仍一脸痴相,口水都快流下来,直盯着萍儿不放;再看萍儿,可是个凛凛生威c俏脸生寒,毫不退让的与史丹尼对瞪着。简单的说,怎都不是会帮老爷说话的态度。 沈既济先前才大赞娘子温柔婉约c萍儿也体贴善良,这会子却不知怎地忽然大发雌威,谁知道是不是怀孕期间脾气变差啊?可也顾不得是不是自打嘴巴有失颜面了,当下只能把脸一抹,拉着史丹尼喊:「史兄弟!史兄弟!这惹不得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八 ; 沈既济一边喊着,一边便硬拉着尚且呆若木鸡的史丹尼逃了。 两个大男人又回到了见着两个女人时的:朱雀大街的另一头,沈既济才幸幸然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距离远了,已看不清对街之人的容貌,只能从其姿态身形判断出两个女人仍插腰而立,一派『你给我过来赔罪』的气势。史丹尼也已回了神,哑然道:「这沈兄,你家教很严啊!」 「可不是嘛!哎哎」沈既济微微弯着腰,不断向对街的两个女人露出了服软的态度,讪讪答道:「我看啊,夫人是有意思了」 史丹尼听得一不清二不明,疑道:「啥意思?不懂!」 沈既济这才直起腰来,道:「夫人可不是胡发脾气的性子,她准定是注意到你看萍儿的眼光,是对萍儿十分有意,又知道你是林家堡中人,这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没把你当外人了。她如此态度,就是说只要萍儿愿意,她要作主把萍儿许你了。」 「嘎!」史丹尼一时吃惊,发出了个如同乌鸦叫的声音,讶然道:「许许许这这这这样就决定了?这麽快?偶那个偶们才第一次见面耶!偶还没作好心理准备啊!好歹先让我们出去逛逛街c喝个茶什麽的」 沈既济好笑的看着史丹尼,心里便已明白:这史丹尼骨子里流的是西方血c待的是江湖家,大概不能适应汉人先结婚c後恋爱的风俗吧!他自然也看得出来,史丹尼死盯着萍儿的眼光,那和大野狼见着小绵羊真是没啥两样,说史丹尼只是一时傻眼,其实对萍儿没意思?他打死也不信的。 当下沈既济只是笑笑的拍了拍史丹尼的肩头,道:「有机会的,机会多得是呢。君恩公不是要收犬子为徒吗?那少不得要在此处待到拙荆生产,算来起码还得一个月。史兄弟只要一道留下,还怕没机会与萍儿走动吗?」 史丹尼一想,着哇!不就这个理吗?沈既济一开始不就说了,打算等他夫人产後才将萍儿嫁人,一拍即合呀! 他一想到陪走一趟长安,居然大有可能捞个老婆回去,心里欢喜不胜,乐得直搓手,道:「这这这,还得萍儿肯了」 沈既济毫不担心的微笑着,道:「我瞧没问题,史兄弟你这麽好相处欸?史兄弟?你去哪儿?」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史丹尼脸色一变c笑容一敛,急急向右首奔去,忙着发步跟上。 史丹尼跑着c挥手朗声叫道:「阿瓜!阿瓜?你急着上哪去!阿瓜啊!」 原来,他呼喊的方向却有一名年轻乞丐,急行穿越了朱雀大街,面上神情焦虑不已,显然有事。 这名年轻乞丐,史丹尼正好认得,知道是丐帮在长安的传信人之一,立即便赶上呼叫他。 那名唤阿瓜的乞儿闻声转头,一眼便认出唤己者正是帮主的大师侄,毕竟史丹尼身为洋人,在中原便显得形貌特异,见过他的人还真没见过住不记他的。 阿瓜一见史丹尼,登时转忧为喜,急急转向迎了上来。 两人碰在一处,阿瓜便道:「史兄弟!我正找你急啊!襄州阿事兄弟传了封百里加急的信件,是指名送给你和君公子的。我只知你们来了长安,却不晓得上哪儿找你们去。你知道我不识字,不晓得信里写了啥,还真怕误了事!」说着,他已取出信件,交予史丹尼。 史丹尼奇怪的接过了信,实想不到有啥大事需得百里加急,非得传告自己与君弃剑知晓不可。当下只是好奇胜於忧急,动手拆信。 内容很短,短到不足百字,但这短短的内容,却令史丹尼见之色变! 信曰:「蓝娇桃受诸葛涵托,往寻石绯c阮修竹。於宜陵见之,时石阮二人正受五人围攻,蓝娇桃救援不及,石绯身已伤残c阮修竹实力不济,双双被害。蓝娇桃愤而攻之,寡不敌众,负伤而回襄州,言袭攻石阮者乃聚云堂余众。将此事速告君弃剑!万急!」 史丹尼看了信,只是震愕不已! 他加入林家堡时日尚短,与石绯c阮修竹交情太浅。但他心里却很明白,石绯实是林家堡能於衡山殊死战获胜的最大功臣!而这位林家堡的重要战将,却於人寡力微时遭袭而死,对林家堡会是非常沈重的打击! 只是这件事,瞒不得!的确瞒不得,必须尽快将此事知会君弃剑! 史丹尼心里一片迷乱,只想着要转告沈既济一声,便赶回沈宅通知君弃剑,因他这一时的心神不宁,而来不及阻止一件他原本能够阻止发生的事。 就在他看信之时,行人寥寥c冷清平静的朱雀大街上出现了庞杂的马蹄声。 当他看完信,马蹄声已近至百丈之内,仔细去看,便能看清,那是二十余名的回纥武士,在朱雀大街上纵马奔驰。 这些向来横行霸道的回纥武士们,今日不知怎地,二十余匹马并没横街而过,竟是规规矩矩地靠右而行。但靠右归靠右,那马速可一点都不慢。 史丹尼回头想通知沈既济时,却见沈既济慌急的朝对街大喊着。 喊些什麽,史丹尼听不清,但他也很自然的将目光向对街望去。 他,看到了。 看到那二十余匹马遮断了对街王氏与萍儿的身影,当第一匹马经过时,他注意到马上的骑士根本是贴着王氏的身体驰马而过。 史丹尼不觉心惊,长年练武的本能,让他比沈既济更快有了反应,立即发步往对街急奔而去。但朱雀大街可是宽达五十余丈的天下第一大街,以史丹尼的脚程,全力狂奔也得七八个呼吸才能赶到对面。他才跑了一半,那些奔马已绝尘而去,王氏与萍儿的身影重又出现。 史丹尼愕然停住了脚步。 她们,不再是站着的。 王氏,倒在地上,叫喊着。 萍儿,蹲在王氏身边,叫喊着。 沈既济,从他身边慌张而急迫地跑去,也叫喊着。 史丹尼,只感到一片茫然,遑遑然不知所措。 此时,他只能想到。 想到 不,什麽都,想不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九 ; 沈家。 三个大男人,坐立不安c手足无措。 事发之後,多亏得沈既济虽惊不乱,立即下了判断,请史丹尼将夫人王氏抱回家~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怎也没办法用背的~自己则转去找来了产婆,回家进行应急处理。 沈既济心里很明白,夫人身孕已有八月,虽必定动了胎气,更可能导致流产或早产,但婴儿八月降生并不是奇事,只要处理得好c照顾得好,孩子还是有机会保住的! 沈既济自己赶去找产婆了。搬个大活人这事,一介手无几两力的侍女怕是作不来的,史丹尼也没要萍儿帮手,自个儿将王氏打横抱起,便用自己生平最稳又最快的速度赶回沈家。 萍儿像是惊魂未定,只在後头哭哭啼啼地跟着。 回到沈家之後,君弃剑见了此景,只是一脸茫然。 药师小狼则自史丹尼入门起,一双眼便亮晃晃地盯着王氏,盯着史丹尼将她抱进大门c抱入後进,人也转了出来,仍紧盯着其去向不放,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久,沈既济领回了产婆,将产婆引进房後,自然也被赶了出来,只留下萍儿帮手。 沈既济被赶回厅上之後,无头苍蝇似的在大厅里乱转悠,这时才瞄见外庭里压坏的花圃,还有那依然昏迷不醒的老门房。 「这是怎麽回事?」沈既济赶去搀起了老门房,拍打叫唤,就是不醒。只得将老门房给送回房里去,但却也忘了该去找大夫来看治。 史丹尼眼看着沈既济忙活,没去帮手,只时不时瞄了君弃剑一眼。 他想问出了什麽事c也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发生什麽事。 僵持着c沈默着。 但什麽都不说也不行呀。史丹尼决定开口了。 「是回纥人,纵马撞伤的。」 君弃剑身子一抖,也就只是一抖,没有更多反应。 史丹尼见了,更是惴惴不安。 比起安危未定的王氏与即将出世的小婴儿,他手上还有另一件已成定局的消息。但此时此刻,适合告诉他吗? 不说是不可能的,问题是时间。 史丹尼正在难以决定的当口,君弃剑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 「你手上捏着什麽?」君弃剑问了,平平淡淡c毫无情绪。 史丹尼一惊,才发现奇变陡生,从阿瓜处拿来的信纸忘了收好,一直还捏在掌心里。 「这个是」史丹尼可不擅长编谎,但也很清楚,不该於此时让君弃剑知晓这个消息。 「给我。」君弃剑却毫无犹疑的伸出了手。 史丹尼眨了眨眼,却断然道:「不!暂时不能给你!你还是先关心你的小徒弟就好!」 这反应,太明显了 「哪边的坏消息?说吧,我没问题的,也该知道的。」 没问题?真的没问题吗?史丹尼可不这麽认为。 但,无可否定的是,的确该让他知道。 毕竟他是林家堡的头头。 「是石绯,和阿竹。」 听了这话,君弃剑傻住了。 绯和阿竹?他们怎可能 「在哪里出的事?」君弃剑问,压抑着语气。 怎麽会?怎麽可能呢! 他当时无可无不可的放任石绯与阮修竹离去,便是料定了,阮修竹意在寻找沐雨,而沐雨是在苏州走失的,阮修竹定会拉着绯往东去找。然而洞庭以东,已无林家堡的敌对势力存在,这两人出门不该会碰上什麽危险,有石绯跟着,也能适时阻止阮修竹作出一些傻事,这才放他俩离去。 「在宜陵。」史丹尼答。 「宜宜陵?」君弃剑不禁一怔。 宜陵在哪,他当然很清楚!那是长江三峡的出口城市,紧邻蜀地。 是在,襄州的西南方。 他们怎会往西走了? 阮修竹是直肠子,沐雨在苏州失踪,一定只想往苏州去找;石绯心思够细,也必然明白我放心让他们出去的原因,就算劝不回阿竹,也只会让她向东走,怎麽可能会往西去? 一定有什麽原因让他们往西去的! 是什麽?是什麽? 「谁下的手?」君弃剑觉得一团乱,闭上了眼,问道。 史丹尼求救似的朝沈既济望去,但他妻儿不知安危,自己也是心焦难耐,此时哪帮得上什麽?眼见沈既济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史丹尼搔搔头,只得应道:「这个,晚点再说吧。」 「谁下的手?」君弃剑又追问。 原本只是心绪如麻的随口一问,但史丹尼愈不说,他愈急切想知道。 但史丹尼仍然缄口不言。君弃剑暗思一阵,中庸如今已对林家堡生出忌惮之心,且在衡山一役中受伤亦不轻,该不会主动去狙杀石绯与阿竹;杳伦这人显然好大喜功,若是他下的手,方才不可能一个子儿也不吐;宜陵近蜀,蜀中有青城c唐门二派,但此二派除在庐山集英会打过照面外,与林家堡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万无道理猝起发难c先下杀手。 那麽,剩下的选项就是 「是聚云余孽?」君弃剑问完,牙齿已咬得嗑嗑作响。 史丹尼听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猜中了!对,君弃剑是猜中了。但这毕竟事关重大,现如今林家堡也无余力入蜀。他怎麽看,都认为此事应该回襄州从长计议。 道理很明白,但他却无法要求君弃剑压抑愤怒。 正当史丹尼不知所措时,後堂忽然传出『哇』地一声哭声。 这声音有点闷,但又很稚嫩,一听就知道,不是成人的哭声。 娃儿哭了!出来了!救下来了! 沈望曦活着出世了! 一听见这哭声,沈既济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便冲进後堂去;君弃剑也是一怔,随之似乎全身力气都被抽乾,瘫坐在椅上。 有缘的!我们师徒,还是有缘的! 小狼仍然死盯着转往後进的厅门,不一会儿,便在原地打起了转儿。 但史丹尼却皱起了眉头。 不不对头!他虽然还没当过爸c也没当过娘,但娃儿出世之後,哭声该嘹亮不断c百哄不止,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但,一声,就只有一声。 『哇』,就只有一声。 「不好,快去找大夫!」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女声喊着。是产婆。 随声,萍儿跌跌撞撞地冲上厅来,对厅上的二人一狼毫无理会,一迳冲出了门去。 君弃剑愣了;史丹尼知道不妙了。 不多时,萍儿将大夫请了回来;前厅後堂,七个大人个娃儿c外加一只狼,一片静谧,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只是不知何时,君弃剑已移身半伏在小狼背上,紧紧抱住牠的颈子。 他还忍得住c还很冷静,不许小狼冲进去打扰了大夫的诊治。 他虽信鬼,却可说是个无神论者。只是此时,心里不禁要求菩萨保佑c求佛祖保佑,如果他知道西方还有他不知名的上帝与真主,他一定也会求祂们保佑。 小狼躁动着c扭动着,想挣脱君弃剑的持抱。 「再哭一声吧。」君弃剑喃喃地念着:「孩子,再哭一声吧。」 祈祷,生效了。 哭声再次传了出来。 小狼蓦地扬首,一声长嚎,震动屋瓦。 史丹尼一下子脚软了,坐倒在地。 那是,男人的哭声。 沈既济的哭声。 此声一出,便宣告了。 师徒无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话 百蛛之网~之一 ; 小狼想要冲进去。 君弃剑抱着牠,全身都在出力。 难以想像,原本气弱体虚介重病之人的君弃剑,居然还能有制止小狼行动的气力。 孰不知,他不能不把浑身紧绷肌肉所产生的力气发泄在小狼身上,不然,他会把房子拆了c上街乱杀一通c再把朱雀门也毁了! 操他妈的大唐!操他妈的赤心! 我操他妈操他妈操他妈操他妈操他妈的回纥武士!!! 小狼被压得动不了身c无法亲眼去看看牠那仍然短命的主人,牠的愤怒无处发泄,第一反应就是要教训这个压制着自己的家伙!於是一扭头c张口,狠狠咬上了君弃剑的胳膊。 以小狼的体型之壮c口之大c牙之利,这麽一口下去,直接就该把人的手臂咬断了。但牠终於还是记得,死抱着自己c压着自己的这家伙是谁,这一口虽咬得君弃剑鲜血长流,却只是警告c只是发泄,终究没把君弃剑的胳膊咬下。 君弃剑没有动,没有一点点松手的迹象,只是不住发抖。 小狼抬眼,紧盯着君弃剑,似乎在问: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你不进去看看她?为什麽不让我进去看看她? 「不,我不能看她我不能不能」君弃剑颤颤地答着。 一旦看了我会 崩溃。 「是你的错!上一次,你就该杀了那家伙!」小狼说。 「不能杀不能杀那家伙他他是回纥使节杀了他,回纥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发兵攻击大唐!」君弃剑答。 「哈!所以呢?所以你一而再的把自己徒弟的命让他白白糟蹋?一而再把一个无辜孩儿的命让他白白糟蹋!把无数百姓的命让他白白糟蹋!」小狼讥笑着。 「我我不知道,我」君弃剑竟被一只狼骂得无言以对。 「够了吧?你在忍什麽?你在等什麽?你的行动一向莫明奇妙c你的原则若有似无!但我知道,你在忍c也在等,等你的二爹君聆诗指点你c教导你。可是你要弄清楚,君聆诗恐怕真的不在了!你什麽也等不到了!你是时候该弄清楚,你最重视的是什麽?你最该保护的是什麽?你最想要的是什麽?」小狼教训着。 「我最重视的我该保护的我最想要的」君弃剑喃喃自语。 「当年钱莹教你,要你变强。结果呢?你成长得很多,你变得很强了!结果呢?你变强的意义在哪?你变强又改变了什麽?」小狼叨叨不停。 「强我变强我为什麽要变强?」君弃剑恍惚了。 「为什麽要变强?因为要保护你该保护的!结果,你还是保护不了她!保不住你的徒弟!但是你,可z以z报z仇!」 「报仇」君弃剑呆住了。 这词,好陌生。 但又好像听过? 不,没有,没有吧?二爹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东西 「对!报仇!你可以把他们,那些讨厌的家伙c欠杀的家伙c嘲笑你的家伙切你看不顺眼的家伙,通通都干掉!」 「干掉?」君弃剑猛地一震,忽然查觉不对!小狼啥时会说话了?怎可能直接发声到我脑里来?不对!不对!不可能的!於是他问:「你到底是谁?」 「哈!你连你的恩人都不知道吗?」声音笑道。 「你是我的恩人?」君弃剑很疑惑。 「我当然是你的恩人,还是整个林家堡的恩人!如果没有我,你怎麽可能是于仁在的对手!」声音很傲气。 「你是说我能感知c控制他人气脉,是你」君弃剑很讶异。 「当然是我!不然你哪时学过了?你以为一觉醒来就可以忽然学会了?你啥时成了无师自通的天才?哈!少自以为是了!」声音嘲笑着。 「你到底是你什麽时候」什麽时候进驻我脑里的?君弃剑不解。 自己的意识里,何时出现这样一个不知是什麽东西的东西? 「什麽时候?好几年啦!若问我是什麽?我是让你能与于仁在战成平手c让段钰璘无畏阁罗凤的存在!」声音非常自满。 「段段叔叔?阁罗凤?」 「没错!当年要不是有我,段钰璘连阁罗凤一招都走不过!怎可能与他一对一打得不分上下?你只要知道,顺从我,我能发掘你身体最大的潜力c能知晓你最深沈的慾望!你只要顺从我,我不只能让你变强c更能让你无往不利c随心所欲!」 「无往不利随心所欲」 「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违逆你的意愿,毕竟我依存在你身上,你过得好,我才会更茁壮。而现在,你只要放松,别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我可以帮助你,作你真正想作的事!」 「我想作的事」 「对!你放心,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在你身体里这麽久,你什麽时候在想什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要不是湘那个女人压着我这麽久,我早就可以帮你了!但现在开始也不迟,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没错!杀了那些践踏别人生命c害死你徒弟的人!杀了那些不识时务c老和你唱反调的人!杀了那些畏畏缩缩c不识抬举的人!通通,都杀掉!」 「杀了他们」 「就是这样!你很想的!你很想很想杀光他们!你不用忍耐,你已经变强了!你何必忍受那些蝼蚁一般的家伙在你头上作威作福,甚至害死你的徒弟?你忍太久c委屈太久了!你需要发泄c需要证明你的存在,让他们再也不敢c再也不能欺侮你和你的徒弟!很简单的,你只需要相信我,我能杀了他们!」 「我的徒弟我我要」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只要杀乾净了就可以」 所以我 我要!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我的!杀光你们这些回纥人!!!!!!!!!!!!!! 「啊!!!!!!!!!!!!!!!!!!!!!!!!!!」 猛然一声长啸,震得史丹尼清醒过来c也震得小狼愕然松口。下一瞬间,君弃剑忽然翻身伏上小狼的背,一拍颈子,小狼知道要作什麽了,扭头便往外奔。 大门关着,小狼无视,身子一低跳,竟跃起四丈多高。 史丹尼先是惊愕,一眨眼,就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君弃剑,要去杀人了! 但是,他的身体状况能杀谁啊?他孤身一人追上那数十骑回纥骑士,怕是去送死吧! 怎麽能让他送死! 史丹尼立即冲进房里,想问沈既济借马去追。 但才踏进房里,却听沈既济大叫着:「夫人!盼梅!振作点!振作点呀!」 史丹尼立定脚步一看,老产婆与老大夫一个猛捏沈夫人王氏人中个急冲冲地自医囊中取针;沈既济抱着一个满身血污尚未洗净且毫无动静的婴儿,伏在床边呼喊着他的妻子;萍儿立在一旁。 史丹尼一看就知道了。 王氏被马一撞,不只早产c恐怕还难产;勉强把孩子生了下来,却是个只哭一声就没了气的死婴,只怕是悲痛之下气急攻心 难救了。 「怎麽会这样」史丹尼喃喃自语着。 他特地陪君弃剑跋山涉水自襄州来到长安迎徒,不仅迎出个死婴,连母亲都保不住。 怎麽会这样? 「哼」忽然一声冷哼。 老产婆c老大夫忙着救人,沈既济忙着唤妻,都没注意到,但史丹尼听见了。他讶然回首,见到的是萍儿冷眼看着这一切,缓缓移到了房门口。 「你哼什麽?」史丹尼呆若木鸡,只是反射性的问了这一句。 「哼你不喜欢哼?那换个声。嘿~」萍儿冷笑着。 史丹尼真的傻住了。 他愣愣着看着萍儿,在那秀丽的脸庞上,看到了诡异的阴骛。 沈既济终於听到了这句话,他愕然望着萍儿,道:「萍儿你在说什麽?」 「呦呦,我什麽都还没说呢,现在才要开始说。」萍儿嘴角一勾,道:「君弃剑那狗贼发啸冲出去了吧?他终於知道痛了吧?我忍了好几个月c等了好几个月,总算没有白费。」 「狗贼?你」沈既济。 「只说狗贼太便宜了一点,我还想叫他贱人c叫他无耻之徒c叫他强盗c叫他天诛!叫他下地狱!叫他罪有应得!他和小涵这对狗男女c贼兄妹害得整个鄱阳剑派全死在苏州,他们俩个却丝毫无事?这公平吗?这是什麽道理?好好一个鄱阳剑派,若不是他们,再加上那该死的屈兵专搞什麽暗渡陈仓?还是明分暗合?随便!要不是他们要不是他们胡搞这一切,鄱阳剑派又怎会出事!子期他怎会为了一把剑听命於人c弄得全派上下死於非命?嘿!我和他可真是仇深似海c不共戴天了呢!」萍儿咬牙切齿的说着,可以肯定,她恨不得将君弃剑剥皮c把诸葛涵抽骨c再喝喝屈兵专的血。 「鄱阳剑派你是」沈既济忽然想起什麽。 「不用怀疑,我就是。」萍儿睨着沈既济,道:「原本我就不曾离开过彭蠡,从鄱阳灭派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地不想着要凌迟狗贼君与贱货涵这两个煞人!但鄱阳已灭c林家堡却声势渐盛,我一个人成不了事,你们可知我有多恨?幸好老天有眼,竟让我碰上了头儿,她让我入百蛛,找了个老头子用药调整我的体质c又教我许多功夫。或许不是挺高,但用来瞒过你一介书生,也够了。」 「百蛛?」沈既济不解,史丹尼同样无知。 「你们没必要知道。总之,头儿吩咐我跟着你,说总有机会让我亲自报仇。所以你在路上碰到我c领了我,真给了我这个机会。说实的,姓沈的,你们夫妻俩对我倒是真不错,若你那孩子不是狗贼君的徒弟c若你不把他当恩人,我一定另外选择其他方法报复狗贼君。只能说,该你倒楣。」萍儿淡淡地说。 沈既济傻愣愣地,他已不知要说什麽了。 史丹尼亦然。 一个时辰前,他才刚刚喜欢上这个有点脾气c有点嘴利c相当漂亮c相当心细的女人。 一个时辰後,他发现这个女人,是君弃剑的敌人c林家堡的敌人。 「只是,我很意外。」萍儿若无其事的穿过史丹尼身前c走到沈既济旁边,瞄了那满身血污的婴儿一眼,道:「我推夫人的时候,可是看准了,让夫人的肚子撞上了马膝盖。捱了这一撞,一般婴儿早该当场流掉。小望曦不仅没流掉,还有余力哭出那一声,真吓得我不轻。还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她终究是要死的。嗯还要赔上她娘亲。」 「你这贱人!」沈既济一火,起身一巴掌就往萍儿脸上搧去,但打空了。 萍儿又轻溜溜地转回了门口,道:「我没打算和你动手,怎说你都照顾了我好几个月。发生这些事,你该怪君弃剑!他命带极煞,是他害死了小望曦!」 沈既济气得身子一震抖,呼吸也极为急促,他一手抱着沈望曦手仍保持着搧耳光的动作,但终究没有再去追打萍儿。 史丹尼终於回复了一些神智,却是哑口无言。他愣愣地朝萍儿跨出一步,萍儿却也随着退了一步,还摆手说道:「呦呦!你可是皇甫盟主的高徒,我才胡乱学了两个月武功,正面对敌我可打你不过,我很怕你的,千万别靠我太近呀。」 史丹尼一怔止步,只呆呆望着萍儿,道:「胡说的吧?你怎麽会」 「没有胡说呢,全都是真的。」萍儿又朝房内望了一眼,道:「既然狗贼君走了,那我也要回去覆命了。沈嗯老爷,多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啦。」话毕,闪人。 如果真的要追,追得上吧。 但史丹尼没有去追。 沈既济,如果有词可以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悲愤交加。比当年被他岳父拒亲c踢出门外时更要悲痛五倍c愤怒十倍。 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愤怒的对象是不是包含君弃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话 百蛛之网~之二 ; 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 後来有人告诉我,没关系,我不需要记得。 我有印象的第一个建筑物,是有着庄严的红色大门,铺满碎石又有亭台c水池,还有长满花草的庭园,以及飞檐上栖伏着脸貌丑恶的石兽的漂亮大屋。 後来我才知道,石兽叫作『狰』,是传说中能逐退恶鬼的吉兽。 而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个留着随风飘扬的长胡子的大叔。 感觉上,大叔不像坏人,而且他说我坐的地方是他家的门口,所以大叔问我什麽,我都会回答。 大叔问我从哪儿来,可是我忘记了;大叔问我想到哪里去,我却不知道我要去哪;大叔问我父母在哪儿,我问他那是什麽,能吃吗?好吃吗? 於是大叔带我回家。 所以我才知道大门里的院子铺满碎石,还有美丽的水池和凉亭;才见到那叫作『狰』的石兽,以及牠所守护的大屋。 这间屋子很大,住的也不只大叔一个人。大叔介绍我认识屋子里住的所有人,真的还不少,只有另一个看起来比大叔小一点的大叔,其余的都很年轻。只是,至少都比我大。 「你叫什麽名字?」大叔又问我。 我当时正在看池子里长得又大又漂亮的粉色大花和好大的绿色叶片,对於这个我不知道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兴趣。但大叔好像完全不介意我不理他,还注意到我一直盯着水池里的花,於是又问我:「是莲吗?」 莲是什麽?我没听过,也没有问,而且我发现其实那些好大的绿色叶片并不是真的那麽大,而是一片片的小叶片全与大叶片连在一起,浮在水面,占满了整个水池。 我对这些浮在水面上的小叶片很有兴趣,捡了一株起来。 大叔就说:「原来不是莲,是萍?」 平?还是瓶?不知道,我甚至还不晓得这字要怎麽写,但我喜欢这个发音。 於是我高兴的点头了。 「那就叫你小萍儿吧。」大叔说,显得相当高兴。 决定了我的名字,紧接着大叔介绍大家给我认识。这时我才知道,大屋里早就有个叫莲莲的女孩,如果我也叫莲,就分不出是在叫谁了。所以大叔高兴。 好单纯又好蠢的理由。 好单纯又好可爱的大叔。 「我姓昭,名明。这几日,你先安心住下,等你熟悉了c习惯了,我试试你的体质与资质是否合适拜入本门。」大叔轻松的说着。 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我根本搞不清什麽本门不本门的。 十几天後,大叔叫我到大厅上,另一个大叔也在。昭明大叔先是直盯着我,手指头和脚一直不安份的抖动着,我有点疑惑的和他对视,不知道他在作什麽。大叔抖了好一阵子,大概是看我没有反应,就过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c手臂和小腿,就说:「不太行哪!元老弟,你安排一下吧。」 另一个大叔叫元适,十几天了,我把大屋里住的十一个人都记住名字了。 元适大叔点头说好,他会处理。当时我有点怕,因为昭明大叔说我不太行,显然是我不好的关系。既然我不好,那要怎麽『处理』我呢? 我多虑了。 元适大叔写了一张表给我,还画了一张图,他很用心的指指点点着告诉我,表上写是每天几时起床c几时吃饭c几时和大家一起到大屋里的一个大房间里上课,学读书识字。下午再按照图上画的区域,负责大屋和庭院里的清洁工作。 我一边听边点头。元适大叔很细心c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教着我,语气很温和,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我才发现元适大叔人也很好,一点都不像长相那麽凶。 於是,我开始了我的大屋生活。 或许该说是很忙碌,屋子很大c房间很多c院子也很广阔,一开始我每天都来不及将该清扫的地方全部清理完。不过其他人,看起来比我大不少c在这儿住得比我久的那些人的其中几位会来帮我,一直到我的动作愈来愈快,不只已足够清扫完我的负责区域,还有空闲下来的时间为止。 这段日子里,我发现早上还在一起读书的人,其中有五个在吃完午饭之後,并不会加入清扫工作,而是在前院里跳舞。他们一个个都跳得汗流浃背还不停,我看过很多次有人跳到跌跤了,趴或躺在地上起不来,昭明大叔会将他们拉起或打起来,然後继续跳,很累的样子。 我问了元伯。 元伯说那些人是昭大叔的弟子,必须要持续不断的练习。 我当然又问,为什麽我不用? 元伯只笑一笑,没回答。 於是我又去问莲莲。 「他们是昭掌门的弟子啊,得练功的。」第一个问题,莲莲和元伯的答案如出一辙。 「那我为什麽不用?你呢?还有阿皓c阿如c小糖呢?」 「我们是仆人啊,不是昭老伯的弟子,当然不能学了。」莲莲说。 不『能』,不是不『用』。 虽然我也不喜欢那样一直跳跳跳跳跳,累了也不能停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莲莲的说法让我对从没听过的『仆人』与『弟子』产生了高下之分的观念。 虽然没有人提过c没有人特别注意过。 大家还是一起吃饭起读书c排队洗澡。 书读得多了,我了解到我的认知是对的。 弟子比仆人的地位要高得多。 虽然大家还是一起吃饭起读书c排队洗澡。 去到镇上,大家会提到子期大哥,会说他是昭掌门的徒弟;提到我或莲莲c阿皓,会说我们是昭掌门的家人。 对我们的态度都很亲切和善。 没有人会说我们是昭掌门家的仆人,而是家人。 於是渐渐地,我不再介意自己是仆人或是弟子了。 在这儿都一样。 是的,只要在鄱阳剑派,都一样。 对了,我刚提到子期大哥。 我必须多讲讲他。 他姓龙,是昭大叔的大弟子,大我五岁。他是最常被谈论的人。他英挺高大c音感奇佳c酷爱弹琴c也喜欢画画,不管对谁都很亲切,是个超棒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看着昭掌门的目光,总令我感到不舒服。 只有对昭掌门。 以我当时所知不多的辞汇,我只能说感到不舒服。 而现在,我知道那是『鄙视』与『不屑』。 不屑到当昭掌门特别找他去,想指定一个人特别贴身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时,他也不屑回应。 於是昭掌门自作主张地要我去照顾子期大哥。 我不知道为何是我,可能昭掌门认为我合适吧? 负责照顾子期大哥,在白天时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我仍旧与大家一起读书吃饭c洒扫庭院。只有在吃过晚饭後,我会陪子期弹琴,还有在他绞尽脑汁『填词』时帮他磨墨,他要洗澡前帮他准备乾净的衣服之类的。 而子期有时会很顺的弹完一曲c有时会停下来皱紧眉头;有时行云流水地一晚上就填好两三首词c有时整晚咬着笔杆一个字也不写。不管怎样,我都在旁边陪着他,当他不顺时一定会和我讲讲话,问一些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虽然他也晓得我几乎都会回答不知道,他也乐此不疲。 我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好,应该说很好。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喔对,我忽然把『大哥』两个字拿掉,只叫他子期,是因为在我陪他第六十天的时候,他要我只叫他名字就好,老叫大哥怪别扭的,四个字也比两个字来得浪费口水,为了不要把水喝得太快,口水要珍惜使用,这样。 我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好,应该说很好。 我喜欢这样的称呼。 还有,就像把我捡回来一样,常常有人把自己放在门口让昭大叔捡c也有人会把他们的小孩丢给昭大叔捡。这些人有的成了仆人c有的则和子期一样需要『练舞』,都没有关系,大家都一样。总之,大屋里的人愈来愈多了。 我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好,应该说很好。 我喜欢人多的感觉。 是的。 我喜欢这儿,喜欢鄱阳剑派的一切。 在我知道什麽叫『家』之前,鄱阳剑派就已成了我的家。 在我知道什麽叫『家』之後,我非常高兴鄱阳剑派是我的家。 非常高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话 百蛛之网~之三 ; 大概在我负责照顾子期的起居饮食大概一年多之後,有次他在填词时迟迟不落笔,就只盯着我磨墨的手指瞧。 这不是第一次,我也不觉得有什麽奇怪。只是他这次忽然要我别磨了,去弹琴试试。 我有点意外,但也没什麽不好。所以我学着他平常的样子开始弹他的琴。 他就坐在我的正前方看着我弹琴。那表情很微妙,该说是困惑c还是失望呢?总之至少可以肯定,我弹得不怎麽样。或许应该说弹得很糟吧。 但他要我停手的时候,他眼中却流露着愉快的光彩。 隔天晚上,在我进到他房里时,他拿了另一具琴给我。 只是这琴长得和他的很不一样。他的琴是案琴,放在桌上弹的;他给我的却是抱在怀里弹的。他说,这东西叫琵琶,又给了我一块小竹片,要我立刻试试。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我弹得很差,但他喜欢听的话,我就弹。 只要他喜欢的话。 他仍然坐在我正面看着我弹琵琶,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我弹得愈久,他就显得愈高兴。到後来,他配合着我胡弹一通的曲调,也开始弹起他自己的琴。 我不懂乐理,但是从他的表情和表现来看,明显我弹得还不错吧。 从此,大多数的夜里,我陪他的方式,从发呆换成了弹琵琶。 zzz 在我来到鄱阳剑派的第四年某一天,来了四个客人。 四个和尚。 他们是来找昭大叔的,四个和尚加上昭大叔和元伯,六个人在昭大叔的书房里待了一整个上午。吃完午饭後,昭大叔带着一个布囊c背上了我从没见过他用过的剑,和四个和尚一起出门了。 有人问元伯,掌门要去哪,元伯都不回答。 我没去问,子期也没有问。子期仍然只用冷淡且不屑的眼光送昭大叔出门。 那天晚上,我终於忍不住了,我问子期,昭大叔是个好人,又是你的师父c是我们的大家长,为何你总不用正眼看他,平常也对他爱理不理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子期反问我。 我不懂,哪里奇怪?什麽奇怪?我问这问题很奇怪吗? 「不。我说的是,你看,我有六个师弟妹了,以後还会继续增加,但我们没有师叔在,只有一个元伯。是的,我们没有师叔。」 师叔这词,我知道,指的是师父的师兄弟姐妹。 这麽说来,的确有点奇怪,难道昭大叔的师父只收了昭大叔一个弟子吗? 我问子期。 「当然不是在十四年前,当时我甚至才刚生下来,就被父母抱到这里拜师了。就在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让所有师叔都无法接受c愤而离去的事。有好一阵子,整个派里就只剩下我和师父c元伯三个人而已。」 子期虽然很冷静的描述,但我听得出来,他话里有着强烈的屈辱感。 「是什麽事?」我问。 「是一把剑,和两个派门之间的故事,要说到你听懂的话会很长,你要听吗?」 那是当然的,而且我也感觉到,子期很想说c很想找人分享c以及发泄。我点头了。 这一晚,子期完全没有摸琴c我也没有弹琵琶。 而我终於知道,这个名为鄱阳剑派的和乐家园,原来是有敌人的。 一个和鄱阳剑派一样源远流长c创立已有千年的古老派门。 一个从创立始就与鄱阳剑派势同水火c争斗了千年的派门。 以及,一把剑,一把鄱阳剑派历代先人耗去了百年光阴来计划c集材c打造出来的『镇派之剑』,一把原本寄望能用来击垮对头的剑。 最後,是昭大叔的窝囊。 敌对的派门只有一个人找上门来,昭大叔和他过了几招。打输了,也就算了,居然让人将那把剑也抢走了。 我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一派之耻。 更可耻的是,昭大叔居然完全没有讨回来的打算,没有雪耻的打算。 可耻之人。 这就是子期一直对昭大叔冷淡又不屑c也让昭大叔的师弟妹们愤而离去的原因。 但是,昭大叔的师弟妹们可以说这掌门师兄窝囊而离开,子期却不能因为他的师父废材而叛离。 子期的家族是彭蠡湖口九江镇的望族,一向与鄱阳剑派相交甚厚,数百年来族中也有数之不尽的人曾拜入鄱阳剑派门墙。也因此,子期才会在连路都还不会走的时候,就被他的父母送来拜师。 但谁料却拜了个千年来最可耻c最窝囊c最废材的家伙为师。 我理解了子期的闷c子期的怒,还有子期的目标与自我期许。 「终有天,我会将云逝梦渺夺回,用我的这双手!」 这一夜,子期的最後一句话。 我点点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达成这目标。我说。 但其实,无论他是否已经达成目标,我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想一直陪着他。 zzz 过了一段日子,昭大叔回来了。 同时,也像以前一样,带回了一个女孩。 「她是小涵。」昭大叔向大家介绍着。 我看着那女孩。 她很奇怪,明明很乾净,却一直搓手,似乎手上有什麽很脏的东西,想要搓掉它。打扮也很乾净,左额的头发却没有绑在辫子里,反而垂下来盖住了她左眼以上的部份。 很不协调。 昭大叔示意她向大家打招呼,她却自顾着搓手,还加上了将鞋底在前庭的碎石上不断磨蹭的动作。鞋底也黏上什麽东西了吗?看那动作,似乎比手上的还要脏。 看那女孩久久不向我们打招呼,有人忍不住说了句:「哪来的怪小孩?」 是常武,子期最大的师弟。除了子期,大家都叫他武哥。 「阿武,别胡说,她是你们的师妹。」昭大叔训斥着。 那女孩却对这句话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直瞪着昭大叔。 她的左眼被头发盖住了,但右眼已足够表达出她的不乐意。 昭大叔也查觉到了,有点疑惑的问那女孩:「你不愿入门?」 女孩没有回答,低下了头。 她似乎想表现随你高兴的意思,却没有逆来顺受的态度。 很不协调。 「她是不是遇过什麽很不好的事啊?」我身後有人说着悄悄话。 是去年刚入门的女弟子,年纪可能和我差不多,叫蓝沐雨。 和她说悄悄话的那个人比我和沐雨大一点,则是在我来到这个家之後紧接让昭大叔捡回来的另一个女孩,叫阮修竹。 阿竹听完沐雨的话,忽然举手大叫:「师父师父!让我负责照顾她吧!」真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就我所知,阿竹本身粗鲁又粗心,根本就不是会照顾人的人。 应该说,她一直都被比她小的沐雨照顾着。 昭大叔显然也知道不能让阿竹负责,皱起了他的浓眉,不作回应。 那叫小涵的女孩忽然蹲了下来。 「昭大哥,她大概累了,我先安排房间让她休息吧。你长途跋涉也辛苦了,剩下的事日後再说。」元伯说。 要我说,元伯才是整个派里最会照顾人的。 一脸倦容的昭大叔没有反对的理由。 元伯伸手要去牵小涵,但是她却不肯把手放到元伯手里,只是站起来盯着元伯瞧。元伯大概是从我这边看不见的她的右眼里查觉她想表示什麽了吧?总之他收回了手,走向後院。 小涵抱着一个包袱,在後面跟着。 结果,从头到尾,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一个字都没有。 是哑巴吗? 真不协调。 zzz 她不是哑巴。 我会确定这件事,是因为有一天,我看到她站在前庭,一直抬头看着屋檐上的怪兽。 虽然她很怪c很不协调,但她比我小,我想起刚到鄱阳剑派的时候,比我大的人每个都很照顾我,那我也应该去照顾她才对。所以我靠上前去,和她说:「那叫鸱,虽然长得很可怕,但其实是会驱赶恶鬼的吉兽喔。」 她似乎很意外我会和她说话,猛地扭过头来看我。 紧接着就是让我知道她不是哑巴的原因了。 「那是螭吻,才不叫鸱。」 「吃吻?」我呆住了。是因为没料到她会回答?没想到她会反驳?还是那个我根本没有印象要怎麽写的名字?总之我呆住了。 「居然把龙子当作鸟。」她说,扭头走了。 我愣在原地。 我能和她处得好吗? 我很怀疑。 zzz 小涵来到派里好几年了。 这些年,几乎所有人都被小涵抢白过c纠正过,而她抢白或纠正别人之後,总是不屑一顾似的转头就走,所以没有人喜欢她。 喔,还是有人喜欢和她一起。第一个是已经被取绰号叫傻姐儿的阿竹。该说她心胸开阔还是傻到没神经呢?总之她从来不对小涵任何失礼的话介意,老是被在小涵嘲笑完之後呵呵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大概十三还是十五次之後,小涵挑她毛病的时候,不再带着不屑的神情,而是说完後自己也笑了出来。 另一个是蓝沐雨。她没被嫌大概是因为,她什麽事都不作c也从来不多说话吧。不作事c不说话,也就代表不会犯错,没毛病可以被挑。 回到正题。有一天,我结束了打扫工作,要到子期房里替他准备今晚的诗稿和曲谱时,居然看到小涵站在子期的房里,直盯着子期放在桌上的七弦琴。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看错,小涵似乎露出了怀念又惆怅的神情,看着琴,伸出手,在琴弦上拨弄着。 距离不太远,所以声音虽然小,但我听见了。 我陪着音感卓越的子期这麽多年,已经懂乐理了,小涵随手拨弄出的音调,有着深刻的哀伤与思念c还有悲痛与绝望 她,居然懂弹琴?我愣住了。 还没等到我出声,她忽然停手了,也发现我在门外不远处看着她,立刻又恢复了那副冷峻又倨傲的神色,一句话也没说,就穿过我身边走了。 晚上,我告诉子期,小涵擅自动他的琴。 子期当时正在换衣服,隔着屏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很不高兴。子期一向不喜欢有人乱碰他的琴,因为调好的音色会走掉。 「你怎麽没阻止她?」子期说。 「我很意外啊,完全没想到她会弹琴。」我说。 子期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她会弹?弹了什麽曲子?」子期问。 「我不知道曲名,可能只是随手拨弄的吧。只是听到那曲调的时候,我感受到一股很沈重又沈痛的哀伤,有点听呆了吧,所以才没有想到应该要阻止她动你的琴。说真的,如果她再弹久一点,我可能会哭出来呢。」 子期没有反应。 他似乎有什麽心事,今晚的合奏,他一直走音c漏拍。 隔天。 子期居然当着我的面,邀请小涵到他房里弹琴。 「你弹的音调能让萍儿打心里产生感受c甚至有可能让她落泪,代表你的音感c音韵极佳,无论如何请让我听听看!」子期诚恳的对小涵说。 「我为什麽要弹琴给你听?」小涵用她的右眼和皱起的右眉看着子期。 「其实我最近有点瓶颈的感觉,在白雪剑舞中有数个音节总是无法很顺利流畅的跃过,也早就在考虑要找琴师指点。既然你有这天赋,我想先请你帮忙试试看。」 「我不要。」小涵冷酷的拒绝了。 「这为什麽?」子期有点失望,也有点疑惑。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原因,马上又说:「是怕我的音感比你好c会指点你出错的部份吗?不用担这个心,你又不是照着乐谱弹琴,没有所谓的错不错,讲究的只是感觉到不到位。而且是我请你帮我调整音感,怎麽可能会指摘你。」 「帮你突破了又能怎样?」小涵冷冷的回答:「你的剑舞,只能用来表演罢了,若是上了战场,不用几个回合你就会被杀死,突不突破c跳得顺不顺畅都一样。既然毫无实质作用,我为何要帮你?所以我不要。」 子期愣住了。 而我生气了。 「你说这是什麽话!子期的剑舞何其优美,你居然拿去比作上战场!你太不懂得欣赏了!」我怒骂着小涵。 而她却像没听到一样,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子期一直锲而不舍的追逐着小涵。 一开始是央求她弹琴,後来却不提琴了,反而问她对於白雪c阳春两套剑舞的观感与想法。 小涵从来没有正面回答c也没有过肯定的回答。 我,确认了一件事。 别说什麽处得好不好了。 我讨厌她。 zzz 昭大叔死了。 他只有五十多岁,一向身强体健,但是他死了。 忽然就死了。 子期接任了鄱阳剑派掌门。 然後,那个人,出现了。 那个叫作君弃剑的人。 面对子期的剑舞,他不敢动手,却用无聊又可笑的断句诗破坏了子期的音感与节奏。 真是个没本事又爱装模作样的讨厌鬼! 但是这不会影响到子期的计划。 一个能让子期达成毕生目标的计划。 庐山集英会,听说是由江南二十一水帮联盟联合举办c南武林所有英雄豪杰都会参与的盛会。只要在庐山集英会上夺魁,子期就能拥有号召群雄的无上声望,让他一口气超越敌对千年的云梦剑派,并进一步从云南的苗族手上夺回当年被抢走的镇派宝剑『云逝梦渺』! 在子期刚刚接任掌门时,就迎来了这样的盛会,简直就是天赐的机运。 子期一定是获得上天认可c加持过的天之骄子吧,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在庐山集英会的前三个月里,我经常陪着子期熬夜埋头研究乐谱,陪他在月光下修正剑舞的姿势与流畅性。 我陪着他,愈来愈强。 「只要夺下庐山集英会的首魁,我就有机会讨回云逝梦渺了!」子期经常满身大汗c但又欣喜兴奋的对我说。 我也总是微笑着递上绢巾为他擦汗。 「别忘了,陪着你扬名立万c练武夺剑的人是我,不是那个惹人厌的小涵。」我在心里说着。 我和子期,一起期待着庐山集英会的到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话 百蛛之网~之四 ; 这一年是大历九年,我来到鄱阳剑派的第十四年,我大约是二十岁。 这一年的前几个月,我和子期一起期待着庐山集英会的到来。 然而实际上,现在我知道,这是恶梦般的一年。 用行事历的模式来说明可能更易懂些。 三月,庐山集英会开办。 子期不,本派惨败。 事後子期完全不肯和我说明为何失败,我只从元伯那边听到一点消息,子期c阿武他们是被蜀中的青城c唐门联手打下山来的。 我当时很疑惑的问元伯:「不是说一个门派帮会只能派出五人参加吗?青城c唐门加起来有十个人,他们十个人打我们五个,这不公平不是吗?庐山集英会不是武林大会吗?不就应该正正当当一对一交手吗?」 我觉得这问题很正常,毕竟我看到子期他们在练习c彼此用木剑切磋时,也都是一对一的进行。 元伯只摇头,没有回答我。 有天晚上在子期房里,我对青城c唐门以多欺少的行径表示不屑,并数落了他们一番,希望能让子期心情好转点,但是没有。子期听我说话,虽然在听,但一直都闷不吭声,而且臭着脸。 虽然他臭着脸还是很英俊,但我实在不是很喜欢一直看他这种表情。因为这代表他非常不开心。 但实际上,夺回云逝梦渺的机会已来到眼前,却被别人用卑鄙的方法阻拦而失去了大好良机,子期的不悦c愤怒c郁闷c以及扼腕的感受,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另外,我不得不说的是,在庐山集英会的败北之後,小涵冷嘲热讽的功力上升了c次数也增加不少,经常让我忍不住有想要打她的冲动。 只是,身为大家长的子期c与辈份年纪最高的元伯都不曾怪罪她,甚至常常袒护她,我也只能别在心里。 zzz 第二个恶梦,在七月中时发生。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好事,结果是恶梦。 小涵走了。 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要她去买准备午餐和晚餐的菜,居然说啥找到了哥哥,有家人了,就这麽一去不返!她根本忘了这十年来是谁供她吃饭念书c养大她的! 她还把唯二与她处得来的阿竹和沐雨也一起带走了! 她甚至没把那天的买菜钱还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子期的形态。 我真的不懂,她就那麽重要吗?让那个惹人厌c没本事又爱搞些乱七八糟小手段的君弃剑把同样惹人厌,仗着受元伯宠就目中无人c口无遮拦的烂女人带走,这不是很好吗?为什麽子期会这麽失望又失落? 这些话我可不只是想想,我直接告诉子期了。 然後,我被刺伤了。 被子期厌憎而愤怒的目光刺伤了。 他没有回答我,就只这麽狠狠瞪了我一眼。 然後将我赶出他的房间。 这一眼,就将我认为的好事转化成了恶梦。 那一刻,我知道c我清楚c我了解c我明白。 谢涵不,诸葛涵,听说她实际上是这个名字,她是我这一生最无法容忍c接受的存在! zzz 接下来是第三个恶梦。 紧接着第二个恶梦而来的,第三个恶梦,发生在八月。 一直与我们有往来的彭蠡六水帮传来了消息,君弃剑那家伙,带着贱货涵进入了彭蠡水系。 原本在庐山集英会的赌盘中,君弃剑是非常被看好的,而他似乎是败在与他有旧交的倭族人手上,那些倭族人最终也在庐山集英会拔得了头筹。而听说他现在还和一直与倭族暗通款曲的屈兵专的孙女黏在一起。屈兵专这家伙是本派死对头云梦剑派的代表之一,原本就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他还是个想将大唐出卖给倭族的贼人,更可以说是无可饶恕的全民公敌!君弃剑现在和屈兵专的孙女走在一起,说明他早就被云梦剑派给收买了!这不就代表他在庐山集英会的败北是作假,故意败给和他有交情的倭族人吗?他分明是想提升倭族人在中土的知名度,好为倭族进军中土铺路,可是个名符其实的卖国贼!彭蠡六水帮提供了这个消息,就是想邀子期一起去对付这个卖国贼。 当然,子期一口答应了。而且他还怕卖国贼与贱货涵太快就离开,只招呼了阿武就出发了。 结果,子期垂头丧气c阿武咳嗽不断的回来了。 送他们回来的彭蠡水帮帮众,什麽话都没多说,甚至没有下船,将他们送到门外,就驶船走了。 失败了。後来我知道,讨伐君弃剑c贱货涵的行动,遭到屈兵专孙女的拦阻与干扰而失败。 当然我也怀疑,反正那个姓屈的女人是云梦剑派门人,是我们的死敌,为何不直接也一起对付她呢? 子期只摇头,过了很久才回一句:「云逝梦渺,还没讨回。」 我懂了。 云逝梦渺不只是本派与云梦剑派千年仇怨的化身代表c更是讨伐云梦剑派不可或缺的利器,在云逝梦渺尚未讨回的现在就与云梦剑派开战,实在不智。 这好像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不能算恶梦? 不,这是恶梦。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子期愈来愈颓丧。他动琴的次数明显减少,抱膝发呆与长吁短叹的时间愈来愈多。由於心情一直不好,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有给过任何人好脸色看,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我在内。而子期的喜怒哀乐直接影响着我,说实的,我只要一想到子期无精打采的模样,我连睡都睡不好,而且,常作恶梦。 梦中总是有君弃剑和贱货涵的出现。 zzz 接下来,我只能用很简单的方式说明发生的事。 因为改变太剧烈了,让我甚至还来不及整理好心情c发表我的感想,就迎来了下一次戏剧化的转变。 首先是,有人送回了云逝梦渺。 意外吧?子期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忽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完成了。 我开心?对,我很开心,但不知为何,与送剑来的人一阵闭门长谈之後,子期的神情从那人入门明言送剑的惊讶c喜悦转成了阴郁。 所以我忽然又开心不起来。 紧接着,子期带着云逝梦渺,又与阿武又出门了。 回来时,他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感到骄傲,但又偶尔露出有点挫折的神色。 就算是陪着他十几年的我,也无法完全理解他脸上所表达的。 只是我可以肯定,恶梦,结束了。 过完年不久,送剑回来的那个人又来了。 他再一次与子期闭门长谈。他离开之後,子期召集家里的所有人,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本派所有入门弟子,都要在三月时启程前往苏州,参加阻截倭族的作战。 听到这件事,大家都很惊讶。 倭族真的要打来了! 但惊讶之余,是骄傲。 因为本派可以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 第二件事就更教人讶异了。 子期表示,他要暂时按下与云梦剑派的千年仇怨,本派将与云梦剑派结成共同阵线,一齐抵挡倭族的来犯。 但讶异归讶异,这消息只令我感受到子期的大度。能够压下千年积怨,为国家而与仇敌结盟,这份气度,几人能够? 元伯尤其笑得开心。 我懂的,我们都像是元伯带大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孩子不但取回镇派宝剑,还将参与抗倭联盟,更表现出一派掌门人的风范,他怎能不开心? 紧接着,子期表示将要出发与云梦剑派的代表会谈联盟抗倭事宜,必须出门一阵子。这些日子,要大家加紧备战c熟练武艺,好好在战场上表现一番。 一切都是这麽顺利。 才怪。 才怪。 子期回来後,阴沉着脸,在我服侍他更衣时,一声不吭。 他换好了衣服,再次召集家里的所有人。 然後拿下了元伯。 面对着惊愕c疑惑的所有人,子期说出了他此行获知的消息。 原来,元伯竟是屈兵专派遣来的间谍! 云梦剑派的卧底! 这消息自然引起了一阵震憾。 毕竟,大家是那麽的敬爱元伯,而元伯也一直都很照顾大家。 就算是超单纯又超和善的昭大叔还在的时候,元伯也拥有着丝毫不逊於昭大叔的派内支持度,大家都真心将元伯当成自己的长辈。 而这样的长辈,竟然是敌对千年的死对头所派来的间谍? 这时也有人提出疑问:本派不是将与云梦剑派联合抗敌吗?何必再计较元伯此时的存在呢?就暂时当他是与云梦剑派联络的桥梁,待抗倭事毕,再来算帐不迟。 子期说:「古有云:欲攘外,必先安内。在对抗外族之前,本派中却有个貌合神离的间谍,这是万万不可行的。抗倭自然是要抗的,但在苏州一行同时,本派必须与云梦剑派的回梦堂主元仁右对质,若此事属实,当然要先解决此事,众人才好齐心对敌!」 没有人再有意见。 於是,在我们这些『家人』的送行下,子期带着派内的众弟子押着元伯启程前往苏州。 恶梦,结束了。 但美梦,也同时,碎了。 没有人回来。 再也没有人回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话 百蛛之网~之五 ; 人没有回来,消息回来了。 那一天,莲莲去镇上买菜回来,流着眼泪c抽抽噎噎地说,没有人会回来了,前往苏州的所有人,鄱阳剑派所有正式门徒,都死了。 战死在苏州了。 沉默c惊愕c意外。 没有哀伤。 还没有哀伤。 大家围住莲莲,七嘴八舌地想问清楚事情经过,但莲儿什麽都没有再说。 无法再说。她也和大家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理震撼太大,无法再仔细地去问得更明白,只想着要回家来,告诉大家这件事。 所以她无法说得更多,只是哭,不停的哭。 此时才有哀伤。 这之後的十天之内,我想用『愁云惨雾』形容家中的气氛,再适合不过。 大家都还不愿相信,不肯相信过去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家人们,竟会一去不返,而且还是全体无一幸免?这根本不可置信!所以,大家都静静的,等着。 等着出战的人们回来。 当然,我也是。 我不再离开子期的房间,抱着他送我的琵琶c看着他放在桌上没带走的琴。 我,相信子期。 元伯曾经和我说过,子期是特别的。 昭大叔会派我专司照顾子期的起居饮食,就是因为子期的音律天分奇高c节奏感的掌握超乎常人,以他卓越条件,将来必能使阳春白雪两套剑舞更上层楼;至不济,也会超越昭大叔,成为江南有数的一代宗师高手。所以希望给他最好的照顾c最好的环境,让他完全不必操烦其他事,专心钻研音律与武学。 换言之,昭大叔认为,子期会是鄱阳剑派将来的希望。 虽然元伯是叛徒,但我相信他所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还有,我也听过,在庐山集英会後,江南传出的一句话。 『江左丰神龙子期』。 子期英挺潇洒c天分奇高c少有志气,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可能在扬名天下的过程中跌跤。 我相信,子期会回来的。回到这个他步向美好且不凡将来的。 但是,其他人似乎不这麽认为。 得到消息的十天之後,阿皓离开了。 「大家看开吧,都这麽久了,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消息恐怕是真的,再等下去也没有用了。各寻生路吧。」他这麽说。 这句话大概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过了几天,阿乙c阿如一起走了。然後是小糖c小帆c大管c不倒翁c池猴子 一个月後,莲莲进到子期的房里找我,抱着我,一直哭直哭。 我懂,我知道。 她是在这家里待得最久最久的人,子期说过,派里曾有好一段时间只有他和昭大叔c元伯三个人。第四个人,就是莲莲。 我轻轻抚着她的背c顺着她的头发,尽我所能的放轻音量 「莲莲,我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这十几年来,能和你成为家人。」 她,哭得更大声了。 然後,就只剩下我了。 zzz 我不再考虑该怎麽活下去。 我放弃了所有维持生命最低需求的活动,即俗称的『吃喝拉撒睡』。 所以我不知道在莲莲走後多久,她出现了。 那位我现在称之为『大姐』的人出现了。 大姐名叫约环。 「喔,这里还有人啊。」这是我听到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则是:「喂,小姑娘,再等也没用罗,没有人会回来了。鄱阳剑派在林家堡死光罗。」 我看着她。 此时,我的目光已经有点涣散了,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知道她的打扮真是有够花俏,尤其是半露的胸脯,好大啊。 我看着她拉过了子期平常坐的椅子,拂掉上头的灰尘之後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 看起来她似乎很失望c很不快乐。 「你」我想问,但不知从何问起,而且我也没有力气问。 「想问我为何来此吗?嘛~算是来找人的吧。只不过,她死了。唉~真可惜啊,那女人冷静又聪明,对情势把握挺准,可是个上佳的人才!只是道镜原本就不是刺客出身,哪能教出好间谍啊?若由我来教,她绝对会成为上佳的间谍!说不定还能接我的位子呢!真是糟蹋了栗原姑娘这块材料啊」她像是早就想找人倾诉般的,一长串地讲着。 而这长串中,出现了两个我曾听过的名姓。 道镜c栗原。 道镜就是这次倭族进军中土的主导领军人物,而栗原这个姓,曾在庐山集英会出现过,是个倭族人!也就是说,这两人必定也曾去过苏州,说不定还和子期交过手 於是我挺起身体,尽力开口:「她苏州」 「是啊!她死在苏州,联江码头。都是那该死的君弃剑小儿!我未来的接班人,就这样砸在他手上了!那浑蛋,真的是个大瘟神啊!」 这瞬间,我明白了,明白这一切为何会发生c明白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君弃剑 瘟神 是他是他!自从他出现在子期面前c出现在鄱阳剑派之後,一切都不对劲了,一切都脱序了!子期开始走楣运c也开始了我的恶梦! 而他留下的瘟疫种子,张牙舞爪地吞食了整个鄱阳剑派! 这个肆意破坏别人家庭的狗贼c危害天下生灵的瘟神,老天怎能容得他活在世上?! 老天容得,我也容不得啊!!! 「我可以吗?」我奋力地朝那女人爬过去,抓住了她的裙角,吐出榨尽我仅余力量的几个字:「我足够当你的接班人吗!?」 zzz 萍儿一出沈家门,就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目光。 她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穿着褐黄色的长裙c露出两个硕大的乳球上缘,又披着一件艳红色的短披风,还抱着她的琵琶,坐在对街的屋顶上。 萍儿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和自己是同类。 都是约环大姐手下的姐妹。 於是她短跑了几步,藉由对街的围墙蹬高身子,翻上了屋顶去。 她不是当初那个平凡的侍女了。虽然算不上高手,但只靠手足翻墙上屋,已是轻而易举。 看到萍儿走近,那女人丝毫没有改变坐姿,只伸手递过了琵琶,同时说道:「初次见面,我是杨戎露。要是你肯,叫我露露姐,不肯的话,叫杨师姐吧。」 萍儿接过了琵琶,应道:「露露姐,大姐头没来吗?」 「没有。」杨戎露随口应了,双眼仍直直盯着对面里屋的情况。 盯着那已一脸茫然c无所适从,且欲哭无泪的沈既济;以及六神无主c手足无措的史丹尼。 看杨戎露没有更多反应,萍儿又主动搭腔道:「露露姐,你先前是潜入云梦剑派吧?刚刚我听说石绯和阿竹这两个贼子让云梦剑派的余众杀了,是你的功绩吧?」 她毕竟在南武林九大派中的鄱阳剑派生活了十几年,有些门派会依派谱替弟子改名她是知道的。她先前就见过屈戎玉c现在再来个杨戎露,她完全可以立刻猜出杨戎露的出身。 然而杨戎露听了这些话,却不禁皱起了眉。 贼子?功绩? 这女人大姐说她出身於鄱阳剑派,也就是说 「石绯也就罢了,你至少与阮修竹在同个屋檐下生活过十多年」 「露露姐,那贼子已叛出本派,而且她一向同贱货涵交好,与我没有任何情谊可言!」萍儿毫不留情的说道。 「是吗?算了,我管不着。」杨戎露懒懒的应了,光从这些字眼来判断,足已以让她认识眼前的萍儿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她可不想把教唆杀人当成『功绩』,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受过阿沁大姐头的栽培与赏识,如今回报一点罢了。 萍儿也从杨戎露的反应中察觉到这位露露姐的心态了,她有点嘲弄似的扬起嘴角,道:「露露姐,你应该没有恨过谁吧?」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戎露微微一怔,紧接着又听到萍儿跟着说道:「你应该不懂什麽叫恨之入骨吧?或许你根本就像个千金小姐似的被呵护长大吧?」 大小姐? 听到这句话,杨戎露抬头不忿地瞪了萍儿一眼。 对!我是没有恨过谁c我是不懂什麽叫恨入之骨的感觉,我不否认!但是,被呵护长大的千金小姐?这四个字很久很久以前就和我不沾边了!我可是靠着自己的毅力c耐心和本事在云梦剑派沈潜了十七年之久! 看来,该好好回应一下这女人 「你也未必真的有多恨吧?君蓝田现今的身体状况可是差到连贩夫走卒都能杀得了他,你却放过这大好良机未曾动手。一旦他能够复原,就算只是原能力的十之四五,你也绝胜不了他一根指头了。」 杨戎露自信这些话该够堵萍儿的嘴了,不料却见萍儿哂笑起来。 「露露姐,你真的不懂。在我来看,只想着杀死对方的话,那根本就不配称之为恨啊!」 杨戎露真的愣住了。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女人疯了。 大姐怎麽收了这样一个疯子? 就在此时,沈家门跑出了另一个人。 史丹尼。 那矮胖却迅捷的身影很快的吸引到杨戎露的目光,她看着史丹尼在周遭的几条小巷中疾奔着,大街上虽然一片荒旷情境,但窄巷里还是有些人家在晾衣c晒鱼肉菜乾,史丹尼并没有撞倒弄翻任何东西,那灵活的脚步让杨戎露看得十分入迷,史丹尼也是全神贯注的在找人,完全没注意到屋顶上有个女人在注视自己。 不久,他找到了,是丐帮弟子阿瓜。他急匆匆的向阿瓜说话,距离太远,杨戎露听不出他在说啥,但她猜得到,而且答案很快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找马。史丹尼已无法开口问沈既济借马,身上盘缠也不够去买马。但长安乃大唐泱泱国都,无论如何总找得到几个骑马至此的武林人士。在传事地头蛇阿瓜来说,人在哪儿应该都有个底儿,史丹尼作为已故北武林盟主的徒弟,去报个名借马,肯赏光的人总还是有的。 借马的目的,当然是去追君弃剑。 小狼的脚力,史丹尼心中有底c杨戎露也略有耳闻,不靠马力c只用人的双脚去追,那是作梦也别想的。 只是,已经落後了一刻钟左右,少说也够小狼跑出二三十里地,此刻怕都出长安大门好一阵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但史丹尼没有任何犹豫。 他趁着阿瓜去找人借马时,又向身前的人家借了纸笔快速写下信笺。阿瓜回来之後,他和阿瓜交换了信笺与马匹,作完吩咐c问明方向,跨上马便朝长安东门奔去。 杨戎露全都看着。 萍儿也看着。 「哼,这矮胖子追吧,你就去追吧。就算让你救到这一次,下次我一样要弄得那瘟神狗贼生不如死!」 杨戎露回头瞥了她一眼,只淡淡说道:「你往南入蜀,到成都的剑南节度使府找大姐吧。」话毕,便跃下地去。 她不知道为何要这麽作,只是想要这麽作。 她也要跟上去,看史丹尼究竟赶不赶得及?看君弃剑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萍儿冷冷地看着杨戎露离去,哼了一声,也走了。 此时她并不知道,她要失望了。 她没有机会再弄得君弃剑生不如死了。 因为,在她出手之前,君弃剑早已伤痕累累。 她的这一次出手,已十分足够。 单这一次出手,便已将君弃剑 彻底玩坏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话 恶魔暴走~之一 ; 一出长安城,史丹尼立刻追踪到了马蹄印。 当然不是单一两匹马,而是数十骑疾奔且新近产生的蹄印,一路向东北而行,很明显,这即是那一群回纥骑兵所留下。没有什麽好怀疑的,史丹尼当即追迹而行。 过程中,他既是心乱如麻c又是千头万绪,一会子疑惑『百蛛』这名称的由来c忽儿又转为单对萍儿一人行动上的疑虑与不解c还夹杂着许多听闻有关君弃剑这个人的传言。 前两项实在太过混乱,无可描述,但第三项却是非常的有条有理。 徐师叔说过,君弃剑是无忧先生君聆诗的义子,师承天才c智虑清明。虽然有时会犯孤癖,总的而言,是个辩才无碍c才能出众之人。 瑞思则表示,君弃剑为人理智且冷静,一般情况下喜怒不形於色,言出则必行。性格有点顽固,但多数情况下是个可『理喻』之人。 智虑清明?才能出众?理智且冷静?喜怒不形於色? 在史丹尼来看,君弃剑目前的行动无疑将这些评语完全推翻了。 当然,他不是无法理解。虽然严格来说,史丹尼并不是一个迷信鬼神的人,但他也没有任何根据去否定君弃剑与寒星的『八世师徒』之约。 在追赶的路上,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君弃剑的『意志』 是种发泄,愤怒溢满之後,爆发性的发泄。 是种否定,後悔充盈之时,突变般的否定。 对自身往昔所为,後悔,然後否定;愤怒,所以寻求发泄。 君弃剑独追回纥二十余骑,以他的身体状况,还有命回来吗? 这个问题,史丹尼渐渐的不再去考虑了。 是他的决定。 无论死活,是他的决定。 史丹尼的思虑转了方向。 君弃剑此次的暴走,源自於萍儿的发难。 其实在一时之间,史丹尼曾经想用『背叛』这个词,因为事实上,萍儿背叛了沈既济一家。 但他很快的否定了这个词,改成了『发难』。 从萍儿离去之前的言行,他感受得到。 对萍儿而言,她所作所为并非背叛,而是报复,对君弃剑的报复。沈既济一家,只是受了池鱼之殃。 萍儿出身鄱阳剑派,已是无可怀疑的事实。但毕竟南武林发生的一切,他的参与都还太浅薄,虽知敌我,却不存在善恶之分。南武林的种种,绝大多数都是从其师皇甫望与师叔徐乞口中听闻。此二人虽英雄了得c值得尊敬,却不代表他们满溢着个人观点的叙述与评论就完全正确。 最起码,鄱阳剑派c百蛛,就是他认为必须重新认识的存在。 zzz 追到了! 纵马疾驰了一个多时辰,离长安约已有七八十里,史丹尼终於追上目标。 是回纥骑兵,的屍体 吧? 史丹尼清楚的知道,君弃剑与回纥骑兵之间的水平落差太大,加上有药师小狼在侧,虽是重病之驱,还有余力宰掉其中几个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在平坦而视野良好的黄土高原上,他清楚的看到战斗留下的痕迹。 很长。 一线往前去,每隔数十丈便稀稀落落的留下一些斑点,根本就像是洒在地上留作路标的馒头屑,这些馒头屑连成了一条长达起码三百丈的线,指向东北。 虽然距离尚远c还不能亲眼判明,但史丹尼可以肯定,那些斑点当然不会是馒头。 是屍体。 史丹尼纵马沿线前行,心里感受到深刻的震撼与讶异。 屍线拖得这麽长c斑点这麽多,难道君弃剑并未败死,反倒一路追击,狙杀了众多回纥骑兵吗? 经过第一批屍体,算出这第一群的斑点只有三具完整的屍体,他就有了结论:君弃剑追上了回纥骑兵群,并且展开攻击。而回纥骑兵似乎过於托大,只留下三人阻截君弃剑,其余人仍然继续前行。这三人则被君弃剑杀了个乾净。 第二堆屍体群是在五十余丈外。 史丹尼没有再去点算屍体数量,这种事可以晚点再作,眼前最重要的,应是先找到君弃剑。 那家伙,一定在这条屍线的终点。 只是在前往终点的过程中,史丹尼不禁有些怀疑。 明知道寥寥人不足以抵挡君弃剑,却一而再c再而三只用这麽少的人数分批留下与他对敌,而遭到各个击破赤心有这麽笨吗?他难道完全没有考虑集中人力,来个以众凌寡,一口气将君弃剑击杀?不,不可能,赤心一定会这麽作!但为什麽,这条屍线的屍体分布如此平均? 还有,重病垂危的君弃剑居然有能力击杀众多回纥骑兵,也令史丹尼感到吃惊。 总而言之,不管是回纥方面c或是君弃剑,行动上都明显的不合常理。 只是史丹尼真的没有太多精神管那些。 屍线在一株孤立於黄土高原的槐树下终止。 史丹尼来到树下,仔细一看,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c瞪大双眼c身体僵硬。 连颤抖都作不到。 他看到了这辈子所见,最恐怖的情景! 「啊呜唔~啊呜唔~啊呜唔~啊呜唔~啊呜唔~」 树在唱鬼歌。 不,鬼在树下唱歌。 哇地一声,史丹尼当场呕吐不止! 而那唱歌的鬼,仍然不停地「啊呜唔~啊呜唔~啊呜唔~啊呜唔~」。 zzz 不管东洋西洋,只要有人的地方c有君权c王权c神权的地方,就有酷刑。 在中国而言,由人施於人的酷刑,有剐刑(千刀死刑)c炮烙(令犯人怀抱烧烫的铜柱)c剥皮c腰斩等等,残酷吗?很残酷,但这些都还不是最狠的,因为这些都是死刑,不管忍不忍得住,最终都是会解脱的。 真正最狠毒的刑,或许该说是汉朝吕后施予戚夫人的『人彘』。 斩去双掌双足c断舌割耳去鼻挖眼,养之猪舍。 不让她死。 是的,不让她死。 树下之鬼,比戚夫人,更惨一些! 他的情况大致与人彘相同,只是留下了其中一些:耳朵,和手脚的皮。 皮。 只有皮。 手脚的肌肉c骨骼已经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层皮,而这些皮被拉扯开,以匕首固定在树干上,整个『人』成了个被钉在树上的大字型。另外,耳朵也被固定住了,但用的不是匕首,而是数根银针。 总之,动弹不得,连扭头都不行。 更可怕的是,理论上人彘所以能成,所有的斩肢不可能一次完成,那必定会造成失血过多而死。然而这个树鬼的所有伤口很明显都是新伤,却,没有流血! 是的,他的四肢虽被切离,眼鼻舌都已失去,却没有流血! 换言之,原本是人的这个树鬼,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他最可能的死因,只会是动弹不得而渴死或饿死! 又或者是,痛死?不,不好意思,史丹尼实在无法肯定这人还有没有痛觉。 让他必死无疑,却又不杀他 这个树鬼,是赤心吗? 这会是君弃剑所为吗? 史丹尼无法想像c无法理解,但他听懂了树鬼不断的『啊呜唔』是什麽意思了。 『杀了我』。 他的神情,没有痛苦,看来应该是已感受不到痛楚,但却满是恐惧c惊怖。 看到鬼了? 不,在这之上。 他看到了君弃剑。 赤心在双眼被挖掉c视线只剩一片黑暗之前,最後看到的是,君弃剑。 已经被玩坏c彻彻底底地进入暴走状态的君弃剑。 恶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话 恶魔暴走~之二 ; 赤心该死c该杀,这一点史丹尼没有疑问。 此刻若是赤心被自己压制,而赤心开口求饶,史丹尼也觉得自己对於下手杀他不会有太多迟疑或犹豫。 但眼前完全不是这麽回事。 就算还想问赤心究竟看到什麽,竟受到此等可怕暴虐对待也不感到痛苦,表现出来的只有恐怖c害怕,但他口舌四肢俱失,不仅言语或文字c甚至连肢体语言都无法使用了,从他身上什麽都问不出来。 那麽,不如给他个痛快吧。 史丹尼走上两步,忽又伫足。 他感受到威胁!在头上! 抬头,从枝叶繁茂的这株槐树上,他看到了。 满树脆绿,但其中有两片树叶显得幽碧异常 不不对,不是树叶,是眼睛 狼眼。 药师小狼,在树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史丹尼,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警告气息。 狼怎麽会爬树?更何况是小狼这样壮大的狼?这问题就别管了,史丹尼第一个想法是:小狼还在此,那君弃剑也还没走远吗? 但是,没有,四周没有其他的活人气息,在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上c目光所及之内,也没有见到任何会动的活物。 当然,他自己骑来的那匹马c以及『树鬼』除外。 如果君弃剑不在,那思路就要改变了。小狼不会无缘无故独自守在这里,看来是君弃剑要牠留下了。 原因呢?恐怕是不让『树鬼』提早毙命吧。 虽然不管是听来的传言c或是这些日子的短暂相处,史丹尼都认为君弃剑不像个残忍的虐待狂但是看到『树鬼』的现况,对於这种认知完全要改写了,若说他想让『树鬼』维持这令人见而生惧的模样,令他苟延残喘至『寿终正寝』,也是可以想像的情况。 看来,送『树鬼』提早上路是不用想了。那麽,接下来 史丹尼回头望向一路散落c铺排而来的引路屍堆,忽然发现最远处c也就是最接近长安的那一堆中,有个黑点移动了。 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距离有三百多丈,那两个黑点的移动也不明显,但史丹尼对自己的眼力非常有信心,他确定看到屍堆中有东西在动! 史丹尼当即翻身上马,回头向第一群屍堆疾驰而去。 此时,两个黑点合而为一,看情况也是上了马,缓缓向第二群屍堆移动了。 两方在第二群屍堆打了照面。 来人是个穿着土黄色连身长裙c披红色短披肩c露出了两颗丰满乳球上缘的年轻女子。她只瞄了史丹尼一眼,即翻身下马,在第二群屍堆的六具屍体中缓步而行,不时还蹲下审视屍体。 史丹尼骑在马上,不无疑惑的看着这女人行动。他看得出来,这女人也是武林中人,只是没有印象曾经见过。於是他下马抱拳一礼,道:「我是史丹尼,木色流第四代弟子。敢问姑娘出身何门何派?如何称呼?」 这种招呼话,他可是从入门开始就练过几百次了,对汉语咬字一向不清楚的史丹尼而言,这大概是最流利的一句话。 而来人,自然是抛下了萍儿,追着史丹尼而来的杨戎露。 她仍保持着审视回纥骑兵屍体的姿势,头也不抬地应道:「杨戎露,出身不讲你也知道了。」 是的,当然知道。 但史丹尼还是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云梦剑派只有屈戎玉这麽一个女弟子 道理很简单,既然云梦剑派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而时代不容许女性任官执政,云梦剑派想让门下弟子艺成後投身朝廷或革命军旅,自然收的都是男弟子。屈戎玉能破例入门,是因为有屈兵专罩着。那这一个是怎麽来的? 杨戎露可没理他在想啥,仍自顾地翻弄屍体,看了一阵後,起身道:「哎,这六个都一个样儿,像是被利刃刺死。」 听到杨戎露出声,史丹尼也下意识的望向六具屍体,很明显在六具屍体身上都有个透明窟窿。而且,都是左胸。 心脏部位。 一击毙命。 「君弃剑身上有带武器吗?」杨戎露上了马,又问。 「应应该是没有。」史丹尼一怔,应道。 「是吗果然是怪物。看下一群吧。」杨戎露说着,上了马,迳向第三堆屍群行去。 史丹尼在後跟上了,虽然因为『树鬼』的存在,他很难否定『君弃剑是怪物』的说法,但仍反驳道:「他自身虽然没带武器,但他可以从第一批迎击他的回纥人身上夺得,再考虑到他有足以与聚云堂于堂主抗衡的能力,一击就解决这些回纥人,并不奇怪吧。」 「喔,你还没看过屍体啊?前两群一共九具屍体,身上空的刀鞘都只有一个,而他们的刀全部握在手上,并且一点血都没沾到喔。也就是说,他们的武器并没有被君蓝田夺去使用。」杨戎露回头道:「明明没有武器,也没利用敌人的武器,却能让敌人全死於利刃,你能解释吗?或者能办到?」 「不不能。」史丹尼愣愣地应道。 自身没有武器c也不使用敌人的武器,而令敌人死於利刃 这是猜谜吗?还是悬疑戏码? 「所以他是怪物。」杨戎露轻巧地说着。 史丹尼无能反驳了。 来到第三堆屍群,杨戎露和史丹尼都呆在原地。 忘了要下马。 过了好半晌,史丹尼道:「杨姑娘你能解释吗?」 「不能。那你呢?承认他是怪物了吗?」杨戎露。 「承认。」史丹尼。 他们看到了,破碎的屍块。 屍体切口显然也都是利刃造成,满地散落着残缺不全的屍块。杨戎露已没有心情去检查这些屍体身上的武器有没有被夺走了,她移开了目光,道:「我实在不喜欢看一堆内脏散得到处都是麻烦你算一下好吗?这边一共有多少具屍体,我我想先去看下一堆了!」 「等等!为什麽要算啊?」史丹尼不解地问道。 当时在朱雀大街上瞄到一眼,史丹尼大致就看出这一批回纥人约有二十余骑,而既然连他们的头领赤心都被虐残成『树鬼』了,其余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不需要去算了吧。 杨戎露原已驱马往下一堆屍群而去,听了史丹尼所问,又勒马回头道:「你确定他们全死光了吗?」 「应该是吧连赤心都他就在那颗槐树下,模样很惨虽然我没见过他,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但会被君弃剑这般整治,应该错不了。」 「是吗我见过他,等等看到就知道是不是了。那好吧,去看下一批。走罗。」杨戎露说完,轻轻一踢马腹,漫步向第四堆屍群而去。 史丹尼看得出来,她刻意放慢速度,显然是要自己跟紧,便也赶了上。 「你怎麽看?」两骑并辔同时,杨戎露忽然问了。 「什麽怎麽看?」史丹尼有点懵。 「第三堆屍群啊,都破破碎碎的了,简直是虐杀啊!而且屍块切口都那麽平整,如果没有武器,怎麽办得到?对於君蓝田,你比我熟啊!你知道他有这种招式吗?不用武器就劈断人体的招式」 「不没有,起码我没见过。」史丹尼应了,才知这问题很重要。 君弃剑不使用武器c就能在对手身上制造利刃伤害,透体打个洞就很不可思议了,还能愈来愈夸张,直接就能把对手劈得零零落落?他如果有这种招式,衡山神龙潭一役时,一个人也能胜过于堂主吧!那麽说来,他保留实力吗? 不!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要求身受重伤的夥伴去拚命,自己却还留手的人。 「会不会是有帮手?他现在可是重病c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好了啊!就算他有这种招式,也不可能使得出来才对。」史丹尼作出了推测。 第四堆屍群到了。 杨戎露回头望向史丹尼,道:「虽然我想为你的推理喝采,但事实似乎不是这麽回事。他有帮手是肯定的,但不是人,是狼。」 史丹尼无言以对。 第四堆屍群的屍体大致都算完整,其死因则清一色是因喉断遭咬断。 显然是药师小狼的战果。 但小狼不可能把人的身体平整的切断。 所以,君弃剑并没有帮手,顶多是帮脚或帮牙。小狼没有手。 杨戎露再次下马检视屍体,但她观察的部位并不在致命伤的咽喉,而是屍体的口鼻。 半晌後,她得出了答案,虽然对她而言很不可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的震惊表现在肢体上,以致於跨了三次才上到马背。 史丹尼看在眼里,却没有急着问。 往下一堆屍群进发时,她才开口道:「是迫血法。」 「啥?」这词好耳熟,史丹尼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景师叔祖的『迫血法』!」杨戎露又说了一次,咬着牙,只从喉咙呜呜地出声:「那些屍体的耳鼻出血的血迹都很淡!我肯定他们被小狼咬死之前被封住了颈脉,致使血液无法流至头部没错,和在神龙潭时景师叔祖对付石绯的方法相反,但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一者是令人头部溢血而死c另一种却是缺血而死。而药师小狼没等他们死於迫血法,就先咬死了他们,所以这些屍体的头部全都缺血,就算咽喉被咬断了,耳鼻也无血可流!」愈说,她的声音也愈大。 因为这太过於诡异! 景兵庆练了三十年才练成迫血法啊!君蓝田他怎可能会呀!!! 第五堆屍群,是由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屍体与碎肉组成。 和第四堆屍群一样,屍身的四肢尚都完整,但全身上下c包括头脸,只要看得到的部份都被咬下了一堆肉。这种杀人法要花的时间自然也不短,所以这批屍群的分布非常广,最後的百余丈一路都散落着破损的屍体和碎肉。 虽然很恶心,杨戎露还是下马对屍体作了检查。 她只看两具就不再往下看了。 「是咬的。」这是她的结论。 「小狼吗?」史丹尼问。 「小狼有他也有。」 「什麽?」 「他也有君蓝田也有咬啦!那些屍体的伤口撕裂处有人的齿印,数量不比狼牙印少!我的天啊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史丹尼答不上来。 君弃剑,用咬的? 还咬死了一c二c三c四c五和小狼一起咬死了十二个人? 最後,终於又回到了槐树下。 注意到槐树干上钉着一个人之後,杨戎露便加快速度赶了过去,史丹尼原本想制止她,但还没出声,杨戎露在离树尚有十余丈,已是看得清『树鬼』情况的时候,自动制止马匹前行了。 她几乎要尖叫。 忍住了,没有叫出来,但,止不住颤栗。 她在心中否定了君弃剑作为『怪物』的资格。 修正为,恶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一话 恶魔暴走~之三 ; 杨戎露不想再多看『树鬼』,拨马回头,连作了几个深呼吸,将从胃里直窜上喉咙的东西又硬咽了回去。 史丹尼在旁看着,耸了耸肩,道:「偶想叫你别太靠近c别去看的,你太心急了。」 「不看清楚,怎麽确认他那东西原本是不是赤心?」杨戎露长长呼出口气,似在宣告自己没受影响般,抬手拨弄着鬓边的细发,道:「是赤心没错,而且,我肯定君蓝田那恶魔还活得好好的。」 「是吗?」史丹尼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一路检视屍体,可说是君弃剑与药师小狼一面倒地在屠戮回纥骑兵,故史丹尼原也认定了君弃剑安然无恙,但此语自杨戎露口中一说出,他却不禁想到衡山上的景况。 他看得出,君弃剑是个一旦认定要作之事後,便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无论是在衡山上枯竭自身气力先战于仁在c後救石绯;抑或今番先是千里长安行c再一人一狼追杀二十余名回纥骑兵的行动,都能证明这一点。 君弃剑从没考虑过自己。 虽然在击杀回纥骑兵的过程中,处处都能看到君弃剑展现他强大且狂暴力量的痕迹,但史丹尼却能感受到,君弃剑是真的抱着与赤心玉石俱焚的打算。以此思路来看,若说君弃剑在将赤心弄成『树鬼』之後,便气力放尽c体衰而亡,其实也不是太令人意外的结果 杨戎露似也察觉到史丹尼的内心话,低声嗤嗤一笑,道:「我当然是有根据才会认定他没事至少是还没死。诺,用来固定树鬼四肢的匕首,你早看到了吧?」 「有。那又怎麽了?赤心毕竟是个武将,身上多带几把匕首不奇怪。」 「是不奇怪!但他耳朵上那些针呢?」 史丹尼愣住了。 杨戎露笑出了声。 「君蓝田命不该绝啊!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没被那些回纥骑兵杀死,却差点被自己虐死。一路看过来,我也打心底认为他是抱着只要整治完赤心c自己立时死了也无妨的心思。但他却终究没死成,还是有人救了他一命。」说完,杨戎露不觉轻轻呼出长息。 史丹尼见着了,在他看来,杨戎露这似乎是松口气的反应,不禁满怀疑惑地直盯着她瞧。 杨戎露当然有察觉到史丹尼不自然的目光,也颇不自在地扭腰抖肩,嗔道:「你光看是怎麽着呀?有事就直说啊!」 「你很奇怪。」原本就没打算偷看对方,史丹尼这会儿更是明目张胆的直视杨戎露,道:「从我看到你开始,你每一个行动都很奇怪!没有留在元汤主身边的聚云堂门人,应当每一个都恨不得将君弃剑大卸八块,而你没有,你的每个行动都毫不着紧c还慢条斯理地检查战场痕迹;现在确定君弃剑还没死,甚至表现出一派轻松的态度。你,不想杀他吗?」 什麽嘛!说得那麽认真,结果就只导出这样简单的问题?杨戎露立即放松了已绷紧的神经,微笑应道:「对,我不想杀他。不只不想,我希望他活下去。」话才出口,她忽然又想到与萍儿之间的对话,便又加了一句:「希望他活得自在c活得轻松总之是好好的活着。」 「为什麽?」史丹尼追问。 当然要问。在他看来,杨戎露这种心态太诡异了,以她身为一个聚云堂门人而言,十足十的诡异! 「为什麽啊?因为,我喜欢玉师妹,非常非常喜欢,我想看她能随心所欲c无忧无虑地过活。因此,她所要托付终身的人,我当然也希望能好好活着。」 「你喜欢屈姑娘?为什麽?」史丹尼又问了。 杨戎露喜欢屈戎玉,倒不是那麽奇怪,史丹尼看得出来,云梦剑派上下,大多非常疼爱屈戎玉,杨戎露也喜欢她,不显得太特别。所以他的追问,只是一种直觉反应。 孰料这个如此单纯的问题,却让杨戎露拧起眉,闷声应道:「我不想说。」 史丹尼一听,不禁怔了一下。 喜欢一个人需要原因吗?史丹尼认为不用,所以他问题才一出口,就有听到对方回答『就是喜欢啊』的心理准备。但这麽简单的答案却没有从杨戎露口中吐出,以她的态度来看,反倒像是她会喜欢屈戎玉,是有着相当深刻的原由似的。 杨戎露自然也知道史丹尼此时满肚子疑问,也想要叉开话题,便道:「你不觉得这战场痕迹处处都透着不自然吗?你怎不问这些?说不定我可以回答你。」 杨戎露这一问,史丹尼也立即把心思拉回到一路散落而来的回纥骑兵身上。他首先远眺了距离最远的第一堆屍群,想了想,问道:「那第一堆我没仔细看过,他们是怎麽死的?」 这问题简单,杨戎露几乎是即问即答:「逸云蔽日盖苍穹。你听过吗?」 史丹尼颔首应是,他听白戎分提过。 那是,君弃剑在衡山一役中首次施展出的杀着,一招不能挡c也躲不过c中者必死的杀着。 唯一的破解法,便是在他发招之前,先行抢攻,不让他有发招的机会。 没错就像于仁在於神龙潭中的作为。但那些回纥骑兵当然不懂c也不可能具备与于仁在相当的实力,他们绝对无法制止君弃剑发招,所以他们实在死得一点都不冤。 只是,同时史丹尼亦听白戎分讲,这一招极耗气力,当时君弃剑在聚云堂中,以此招格毙了四位聚云堂下弟子後便气力不继c丧失作战能力。虽说回纥骑兵们的功力与聚云堂下弟子判若云泥,但相对而言,此时的君弃剑也是气虚体竭之身,两相消长之下,双方的处境与在聚云堂中只怕没什麽分别。所以,第一堆屍群的三人过後,君弃剑不曾再以『逸云蔽日盖苍穹』出手。 「那麽,过後的几堆,你有什麽看法?」史丹尼的第二个问题。 杨戎露笑了笑,道:「不妨你先说?」 史丹尼也不推让,略在心中作了一番整理後,便道:「第二c第三两堆屍群,他都用了偶从未见过c也不曾听闻的招式击杀对手。虽然看得没有你清楚,但听你的说法,他出招都很俐落,全是一击毙命,由此可以判定,他有意识的在保留自己的气力;第四堆更是明显,他不再只靠自己动手,而让小狼负责致命的攻击;至於第五堆回纥与过去的突厥一样,尊敬狼神,只怕他们是不敢对小狼这样的宝兽动手的,而君弃剑在与第四批敌人交手时使出了迫血法,只怕也已到了极限,所以采取了最原始c也最残暴的杀人法:咬死对方」 说到这儿,史丹尼停顿下来,颇为不豫,或许是想像到当时君弃剑狰狞c嗜血模样而胆寒;杨戎露立即接腔:「他是为了保留最後一丝气力,好用来对付赤心!关於那些分堆屍群的死法与君蓝田的思路,我的想法与你的极为相类!这其中可以再导出一个极关键的问题,你晓得吗?」 史丹尼不假思索,即应道:「知道,你是指君弃剑在一路追杀回纥骑兵时所使用的杀人法,一直不断配合着自身的身体状况作调整,甚至还知道刻意保留对付赤心必要的气力,从这点来看,他非常的理智,完全不是冲出沈家时那人挡杀人c佛阻灭佛的模样;但如果他还有理智,就应该知道赤心若有不测,对整个大唐而言不见得是好事所以,很矛盾!」 杨戎露笑了笑,道:「再继续说吧。」 史丹尼点了点头,又道:「那,下一个问题:且不管我们无法理解的君弃剑所采取的行动,反过来看看回纥方。为什麽?如果回纥骑兵们选择打群架,便死伤了几人,也很有机会将君弃剑击杀,他们为什麽不选择这种作法,反而要分批波波的轮流来送死?等到发现自己这一方的人数已不足以对付君弃剑和小狼了,才懂得要逃跑,却让君弃剑和小狼追上,杀了一个不剩,连赤心自己都逃不掉?赤心这人他在武林道上名头虽不响,但更重要的是他在政坛上的地位,作为回纥驻唐大使,他可不是个蠢蛋,怎会作出这种荒唐事来?」 「问到重点了。」杨戎露一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露出了嘉许之意,显得更灿烂了。 史丹尼没有太多反应,只静静等着杨戎露的回答。 是的,从杨戎露的神情看来,史丹尼确信她知道答案。 杨戎露也看到了史丹尼认真的表情,於是敛起笑容,正色应道:「因为没有人要求赤心必须杀了君蓝田!更确切的说,这整件事的始末,原本就是以君蓝田必须存活下来为前提在执行的。」 史丹尼听得满头雾水~他可以理解的部份是,『君弃剑千里寻徒c沈望曦无缘降世』这件事,是被计划好的。不懂的则是,为何一定要让君弃剑活下来? 杨戎露知道史丹尼不懂,一般人恐怕都不懂,因为一般人心中通常不会抱持那样巨大的怨恨,恨到想让对方活着c活着去一次又一次c不断不断地承受着不可承受之痛~是的,就是像萍儿与仲参凤迦异心中所怀有的恨意。 只是,这一桩事件,仲参不是主事c萍儿更只是执行计划的一颗棋子。这些杨戎露心知肚明,却也晓得没有必要透露给史丹尼知道,当下便只作为一个旁观者,轻描淡写地转叙了萍儿的话:「『如果只想着杀死对方,那根本不配称之为恨』~这句话,你能理解吗?」 她很快就知道史丹尼懂了。 因为他寒毛直竖。 杨戎露叹了口气。她清楚的了解,自己口中所道出的是多麽可怕的心态。 看着史丹尼噤若寒蝉的神情,这一瞬间,杨戎露否定了自己几个呼吸前的思绪。 她有股冲动,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至少这起事件的内幕告诉史丹尼。 或许她自身并没有意识到,她在面对一个初识的男子时所采取的行动,其实与她的师妹屈戎玉非常非常相似。 可能是因为同样成长於云梦剑派,作为派中唯二的女性,经由师执辈的教诲,她们能理解自己是处在一个群英荟萃的环境中c也清楚身边的师兄弟们个个都是人中俊杰。所以,她们也怀有相当的优越感,导致她们碰到初识之人,便不由自主的想去试探对方。或许是考较机智c或许是测试胆识c也或许是判其武艺优劣 屈戎玉与君弃剑初次对面时,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玩弄』他;但在君弃剑死而复生c屈戎玉追到彭蠡湖与其同行後,则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方法去判定君弃剑是否一个可以托负重任的人;同样的,杨戎露初次於林家堡露面,面对着蓝娇桃,虽然当时她装成了个才低智拙的傻蛋,但仍不由自主地在谈话中加入了许多暗示。 若当时蓝娇桃不是与杨戎露相对沈默了大半个下午,而是直接看破她话中的玄机,说不定她会放弃原本该执行的任务,蓝沐雨和黄楼也不会成为牺牲品。 到底会不会呢?杨戎露自己也说不准,这只是一种潜意识。 她们的这种行为,也决定着她们会用什麽态度去面对『受测者』。譬如王道c曾遂汴,终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屈戎玉当然不排斥他们,但他们几乎与屈戎玉搭不上腔。 而如今,杨戎露也在考较着史丹尼,结论是,相当满意。 这就是她想告诉史丹尼更多的原因。 「你知道杳伦吧?」既然已有决定,杨戎露也不再多作考虑,开口问了。 史丹尼先是一怔,而後笃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他不会忘的,杳伦在神龙潭的行动太突兀c太显眼了。 没想到杨戎露话声方落c史丹尼还在点头,两人中间忽然出现了第三者的声音:「露露找我吗?」 杨戎露与史丹尼双双愣住。 说曹操,曹操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话 褐发怪胎~之一 ; 这个时间点,史丹尼与杨戎露想的是同一件事。 『我们有谈得这麽专心c这麽久吗?在这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上,他竟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中间!』 杳伦第一时间没得到杨戎露的回应,也只呵呵一笑,道:「何须如此惊讶?不是我的动作快,而是早在那树下待了好一阵子罢了。」 但这话令史丹尼更为惊疑,讶然道:「树下?你竟没遭小狼驱赶吗?」 「你们都没发现我了,多瞒一只畜牲,何难之有?」杳伦说着,忽又敛起笑容,肃然道:「露露,你犯了三件错事。第一,你妄度君弃剑的生死也就罢了,怎能全说出来c资情与敌?事先知道剧情的戏,一点也不好看;第二,我期待着你们两人打了照面,该会有点冲突,一点也没有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说有笑,一点也不有趣;第三」杳伦面sè一沉,不唯严肃,更添上三分冷峻,沉声道:「戏演得差也就罢了,作为戏子,你怎能将观众的名字说出来?」 语声一落,杨戎露跨下座骑忽然发了野,放开四蹄,一迳向前疾奔! 杨戎露直觉就想拉缰停马,但她回头一看,却见史丹尼和身直向杳伦扑去,大惊之下,缰绳也滑出掌中。 杳伦见杨戎露纵马而去,也是一怔,面对如同人肉炸弹一般冲上前来的史丹尼,却仍自不躁不愠,仅脚趾略为使力,轻巧地在原地一抖身,即让了开去。 孰不知,他这一抖身,在疾冲向前的史丹尼眼中,完全是形同不闪不避,毫无动静便让自己冲过了头!史丹尼停下脚步回头同时,脑中自然浮现了那一个词 「不会吧不会这麽倒楣吧」史丹尼直盯着杳伦,苦笑。 杳伦抬眼一瞄前方,杨戎露已让那被史丹尼在屁股上猛踢了一脚的疯马驮出数十丈远,眼见追之不及,便回头正对史丹尼。看见史丹尼的神态,他眉头一皱,道:「你在发抖又在发笑。边抖边笑,很奇怪。」 是的,史丹尼在发抖。 边抖,边笑。 杳伦一说,史丹尼才察觉自身表情与肢体语言的不协调。他尝试着停止其中一项,却发现,不行。 他无法制止身体愈形剧烈的发颤c以及彷佛『悟道』一般的笑。 不,没有那麽高级,不是悟道,而是觉悟 「你那个你会那招?」 「哪招?」杳伦一撇头,一派云淡风轻。 史丹尼的牙齿却禁不住打架,结结巴巴地回应:「一一纸之距」 「喔,那个啊!」杳伦装模作样地c彷似恍然大悟,却又轻描淡写地回道:「是啊,我会一纸之距回避。」 这句一出来,史丹尼的抖不再发了c也不再笑了。 最後一丝的侥幸心态都没了。 他的觉悟更明显而坚定了。 确信,自己将会死在这里的觉悟。 zzz 一纸之距回避。 天弃鬼才,阁罗凤所用的极境身法,只靠着这套身法,当年灵山决战,没有人能碰到他一根寒毛。 没有人。 如同项羽座下的乌睢c吕布手中的画戟一般,名人所用的,也会成为名物。 阁罗凤无疑是武林道上的名人,他的武技也因之名满天下。 史丹尼永远都记得,其师皇甫望述说着灵山顶上每个人的言行举止时,只有阁罗凤,能让当代的北武林盟主满怀赞叹;只有一纸之距回避,能让公认的天下第一人难止股栗。 对於皇甫望而言,那就是亲眼见证c货真价实的噩梦。 而皇甫望的教导与言论,也都深深的刻在史丹尼的骨子里。 史丹尼自然从来没有想过c从来没有料到。 自己竟会有面对『一纸之距回避』修习者的一天。 他在出手前就知道,杳伦很强,自己恐怕没有取胜的可能。 但,脱身的机会总该还有的吧? 然而,这个赌注明显下错了。 此时,他不再感到害怕。怕死的人才会觉得死可怕,史丹尼并非不怕死,他也曾亲眼看过有人死在面前~三年前,河北的同舟帮帮主过世,老一辈的成员想将担子交给年轻人,而年轻世代中最出类拔萃的三人却彼此不服,决定比武选出胜者。同舟帮邀请北武林盟主前往见证,但当时皇甫望脱不开身,便由史丹尼代师前往。那一次,他亲眼看着三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年轻人的其中两个,在前一刻还意气风气谈笑自如,一眨眼便要拖去入土为安了。 他也曾为此而感到沮丧c不解~人命居然这麽不值钱吗? 皇甫望并没有开导他,而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身在武林,迟早会习惯的。 是的,他很快就习惯了。 类似的事情不断在眼前发生第二次c第三次c第五次c第十次时,的确很难不习惯。 故此,当阿瓜传来石绯和阮修竹的死讯时,他虽觉得讶异c震惊,但立刻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能够理解,景兵庆眼见于仁在身死c元仁右现身时,为何会改弦易张得如此快速而彻底~景兵庆必定也是一个看惯秋月chun风há一起ri落的人吧。 原本害怕的事情,一旦认知它是已经发生c或必定会发生的事实,就不那麽令人感到恐惧了。 现在的史丹尼,很淡定。 彷佛将死之人不是自己一般的淡定。 只是,不消说,在看在杳伦眼中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杳伦很强,非常强!云南新一代的武学天才,不是叫着玩的。他不仅在云南无敌手,便在中原,也罕有其匹!即使是天赋异才君聆诗,也一样! 这样的杳伦,习惯了他人在自己面前发抖发颤的模样,只要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绝多数人都会将恐惧表露无遗!崔旰如此c田承嗣如此c易扬如此c唐思 南亦如此! 但,史丹尼不如此。 比权势,史丹尼自然比不上作为一方节度使的崔旰与田承嗣;比本事,大概也还不是易扬或唐思南的对手 那些人怕,史丹尼却不怕。 杳伦感到疑惑,於是问道:「你知道你要死了吗?」 「嗯,偶知道。」 答得真乾脆!杳伦一怔,又问:「你不想逃吗?」 「偶跑不过你吧。」 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还有理智,不是吓傻了?杳伦第三次发问:「那你怎麽不怕?跪地求饶试试看,或许我会饶你不死。」 「我很怕啊其实。求饶吗嗯偶认输了c偶知道偶错了!求求你别杀我!大侠饶命!偶以後看到你都会躲着走的!是像这样吗?喔,还要跪下才算是吗?那好吧」史丹尼说着,身体一倾,居然还真跪了下来。 但他正要开口同时,杳伦却觉一阵头晕,忙摇手道:「别别!罢了!你个番胖子,你连求饶都不会?你师父怎麽教你的啊?」 史丹尼也不太喜欢跪着,立刻又跳了起来,道:「偶师父说,如果碰到了很厉害c非常厉害c超级厉害的人,怎麽打都打不过的时候,如果有一定要去作c死也要作到的事,就拿命和他拚;不想死c没必要死的时候,就乾脆点认输算啦!」 杳伦一听,傻住了~这什麽师父?堂堂北武林盟主,居然这麽没骨气? 他是不能理解的。这不叫没骨气。 但他认为需要弄懂的事是另一件,於是又问道:「既然如此,便代表你认为现在不想死c没必要死,所以向我认输了?那你又何必送走露露,自己留下来挡我?」 没想到,这应该很简单的问题却让史丹尼愣了,他第一反应是点点头,先是恍然大悟c继而惑然不解地应道:「好问题!」 这反应可真令杳伦大开眼界。看史丹尼认真思索的模样,他居然认为不该打扰对方,让对方好好将答案想出来才是对的。 但这好像怪怪的吧?不是很怪很怪吧!主动权好像是在我手上耶?我干嘛管他想作啥?可不让他想出来,好像又说不过去?毕竟问题是我问的 不对不对不对啊!什麽跟什麽啊这是? 算了算了算了!!!我不管啦! 「你滚吧!滚远点啦!」杳伦有点恼羞成怒c猛地喝道:「我懒得杀你了!你快给我滚!下次再惹火我,别说下跪,舔我靴子都没用了!」 他这一喝,史丹尼身体也是一震,方才他还真神游物外想原因去了!听清楚了杳伦的话,他也不加思索,随即应道:「喔,那好,再见。」话毕,即回身跳上马背,抖缰向南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话 褐发怪胎~之二 ; 人虽走了,心绪还没回来。 史丹尼确定了方向,便信马由缰而行,坐在马背上双手抱胸,一会儿躺在鞍上会儿伏上马颈会儿又玩着极高等级的『蹬里藏身』~整个人从马背上翻到了马肚子下,只靠一只脚掌勾住马蹬的力量,便长时间维持着浮空仰躺的姿势。但无论姿势怎麽变,脸上的表情却一直是蹙眉深思。 真是个好问题,杳伦真的问了个好问题。 他思索了许久,似乎已模模糊糊地快到抓到答案了,忽然上方传来一声清叱,他猛地一惊c四肢一缩,人便从马肚子下摔到了地上。 但还好没被马踩到,这一摔也没什大不了,他立即跳了起来。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匹马,一匹跑得嘴角发泡的马,马上的人拉住了他的马缰绳,恶狠狠地盯着他。 不是别人,是杨戎露。 「嗨,你回来啦。」史丹尼虽然有点奇怪为何她又回头了,却也懒得多问,便随口打了招呼。跟着一跃跳上自己的马背,伸手要抓回自己的马缰。 但快抓到时,马缰一缩,却给他抓了空。 马缰当然不会自己逃走,是杨戎露将马缰扯开,不让给他。 史丹尼不解地看着杨戎露,道:「你拉着偶的马缰作啥?这马是借来的,偶得回去还马哩。」 这话才说完,马缰立即就送了回来,但不是送到手上,却是『啪』地直接打在脸上。 自然反应,有东西忽然打到脸上,任何人一定都会闭上眼睛,习武者练习时,也会经由不断承受脸部攻击来克制这种反应,以求时时刻刻都能盯着对手c掌握其一举一动。 史丹尼无疑是个长年练武者,但他对杨戎露的的确确一点戒心也没有,这一下实在太突然,致使自然反应压过了他的练习成果。 总之,他闭上眼睛了。 跟着,便是一阵攻击。 攻击。很绵密的攻击。 不,更正 是捶打。 「你这白痴!笨蛋!蠢材!混帐!你作了什麽好事!你居然打我的马!要打伤了怎办?你要赔我吗?你身无分文我可清楚得很!还马?还你个屁啦!你连命都差点没了还个东西南北啊!你刚是干嘛啦!杳伦很厉害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你自己留下来就算了,还敢攻击他!你找死找死找死啊!君蓝田那睁眼瞎子都没你这麽瞎!他上衡山找死,就算死了也还有玉师妹在!你要在这死了呢?你在这死了就啥都不剩,等着和那树鬼赤心作伴去吧你!欠揍!欠揍!你个混蛋!大混蛋!欠揍的混蛋!」 嗯这好像叫泼妇骂街? 在场没有第三个人,所以 「停!」史丹尼这辈子还真没被这般打过,别说一点都不痛c连痒都称不上,压根儿就是粉拳乱砸而已,但即因如此,他也根本忘了自己完全有能力轻易的闪避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当下被打得受不了了,第一反应居然是翻身跳下马,只想先躲开c离杨戎露远点再说。 杨戎露失去了攻击目标,也没追击,只杏眼圆睁,气呼呼的瞪着躲在马後那颗褐红sè的头。 史丹尼躲了须臾,见杨戎露没有再打过来的迹象,便露出头来,道:「你干嘛呀哪有这样打人的?偶还手也不对c要躲又觉得怪怪的」 「所以你乖乖让我打就好啦!」杨戎露一派的理直气壮。 「喔」史丹尼听说,抬起脚步,正准备再走向杨戎露,却又觉得不对,摇着头收回脚,道:「等下,偶被打得很莫明其妙呀。你为啥要打我?」 「我刚都说了,你没在听啊?!」杨戎露气得更厉害了。 「光顾着捱打,实在没空听啊。」史丹尼也很冤枉。 「那好!我再说一次!第一,你为啥打我的马?这马很珍贵,是当年雷副座座骑的後代!打伤了,你赔不起啦!第二,你作啥找死?居然敢攻击杳伦,真活腻了是不是?你既活腻了,作啥还要躲?让我打死你不就得了?第三,你犯什麽傻?我问你到底犯什麽傻啊?我原本还以为你算个聪明人,马上给我耍白痴!那是杳伦,杳伦耶!就算是你师父c你五师叔祖c还是徐帮主,八成都打不过他!你为啥要赶走我,自己去对付他?你真是唉哟~我不会说了啦!总之就是,你这大白痴!」 「如果你留着,二对一,有胜算吗?」史丹尼不知听到哪去了,忽然冒出这问题反应。 杨戎露听了,也是一怔,但看史丹尼倒是问得认真无比,当下不假思索应道:「没可能!你该知道了,他已习成『一纸之距回避』,像我们这样的,休说两个人,便是三四五六七人,也是碰不到他的。」 「那就是了。」史丹尼一派正经地道:「既然你留下也一样打不过他,那为何要留?一个人负责拖延c另一个就逃跑,很正常不是吗?」 「那跑的也该是你啊!」杨戎露没好气了。 一样的问题。 和杳伦一样的问题。 为何我要替她留下? 史丹尼微微一愣,那模糊的答案忽然鲜明了,头绪理清了!便脱口道:「杳伦是敌人,这点我很清楚!而你偶觉得偶觉得偶们是朋友!刚才他的怒气明显针对你而生,那自然是该让你跑c偶来挡。说不定他会只想追上你c而不理会偶,那就有机会逃生啦。」 这是什麽蠢话? 杨戎露笑了出来。 什麽朋友?笑死人了!你是林家堡的一份子c而我是百蛛的成员c仲参的手下之一,我们是朋友?说给谁听啊?你这低能番胖子! 死番胖子,连点逻辑能力都没有。 朋友? 作梦吧你! 我 我哪有能力交朋友啊 我一向就只有 对方忽然没了反应,史丹尼不无好奇的观望着杨戎露的脸sè,却见她先是发笑,但这近似鄙夷的笑容几乎还没完全绽开便消失了,易之为沈思c而後,是落寞。 怎麽回事啊? 「你」 「别吵。」 「喔」 史丹尼这会子真的莫明其妙,杨戎露却已拨马向西南而行。 往长安而行。 但她走了一阵,发觉史丹尼没跟上,便皱眉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发呆作啥?不是要去还马?不快走,天要黑了!」 史丹尼又是一呆~妈呀,你到底想怎样啊你 『千万不要和女人较真,没完没了的!』 师父好像这样教过。 那好吧 史丹尼放弃了,重又上马,乖乖地跟在杨戎露後头。 zzz 两人急行追赶君弃剑而来,却令马匹信步缓缓而回,返途才走了四分之三,天sè已近黄昏。 「还了马之後,你要回林家堡吗?」杨戎露忽然回头问。 她的神情已然恢复,很自然c很正常。 又变回那个五分理智c二分媚c三分娇的杨戎露了。 「不不会立刻回去。」史丹尼似早就想好了,应道:「偶想,将最新消息再劳烦丐帮弟兄传回,偶要先去彭蠡湖一趟。」 「彭蠡湖吗」杨戎露喃喃自语。 也是,这番胖子明显是喜欢上萍儿了,他不知道萍儿去了哪,就想到她的出身地去打听消息不,不对。就算他知道萍儿在哪,也会选择先去彭蠡湖吧。所以,也不需要我多说什麽才是。 他的确不笨。 但,不笨的人,偏又作那麽白痴的事 「你,不气了吗?」史丹尼忽然问。 「算啦,牠没事就好。怎麽?」 「那个你话还没说完吧?在杳伦出现之前说的话。」 是呀!被杳伦打断了 但若告诉他,就是资情与敌。 与敌是敌吗?他刚说,我们是朋友 真是才认识一个下午耶! 「这整件事,是杳伦的计划。」杨戎露决定开口:「他先是探知了沈望曦的存在,经由南苗中汉学深jg之士的解读,确认沈望曦很可能是寒星转世,而萍儿又正好潜伏在沈家为婢,提供了他绝好的施计机会。虽说打击君蓝田不在他的喜好之中,但为了让主子~也就是仲参同意这项计划,沈望曦势必是要夭折的。同时,为了他自己的目标,他将赤心拖下水充任刽子手。而赤心嘛~自然是很乐意的。」 「也就是说,赤心是弃子!」史丹尼听懂她的意思了。 「不对。」岂料杨戎露立即否定,并说出了令他万分不解的答案:「赤心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史丹尼呆愕了。 杳伦的目标是赤心? 「攻心为上之借刀杀人c过河拆桥!」杨戎露冷冷地说道:「这是三计一体的秘计呀!」 史丹尼立即开始思考。 攻心为上,听说过,这是仲参的一贯伎俩,专爱用这招来对付君无忧c君弃剑父子俩,所以沈望曦就是这一次的材料;借刀杀人,好理解,借回纥人的刀,来杀沈望曦c顺带连沈夫人也一并遭殃了;过河拆桥?刚她说杳伦的主要目标是赤心?所以,他是利用完赤心,就将他弃了?这也是弃子啊!她为何要否定? 不,不对!我想差了! 重点是借刀杀人! 先借回纥人的刀,害死沈望曦;再借君弃剑的手,虐杀赤心! 这是双重借刀计! 「外加隔岸观火。」杨戎露忽又添了一条:「这才是他最大的兴趣。」 史丹尼打结了。 这太多了吧! 「赤心只是他这次的主要目标,他的最终目标是瑞思。」 瑞思? 「太过於复杂了你可以,直接解释吗?」 杨戎露先是有点失望的回头望了他一眼,但随即又释然了~杳伦原本就不是简单人物,这四计连环,若非我早知内情,大概也是一头雾水。就算是玉师妹,一时间恐怕也难能解开吧!当即回道:「你理解到哪里?」 史丹尼立刻将自己的思路述说了一次,杨戎露边听边点头。听完之後,她说道:「你都猜中了,只差了两条。首先就是我们先前一路看到那些回纥骑兵屍体分布极度异常的原因:赤心为何不集中人手围杀君蓝田c却要分批而上,而落得那般凄惨下场?答案就是,杳伦并没有告诉他君蓝田的身体情况,赤心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杀掉君蓝田的打算,而只想要独自逃跑~逃到杳伦说好接应他的地方!实际地点原先我并不清楚,但如今看来已很明白,就是那颗槐树了!但他原本就已在杳伦的算计之内,所以他到了槐树下,却不见杳伦在,恶魔降世般的君蓝田却又与药师小狼一路追杀c屠戮他的部属,直杀到了他面前,他求救无门cyu逃不及,就活生生的被恶魔君蓝田给弄成了树鬼!」 「那也就是说」史丹尼紧紧皱起了眉头:「杳伦很可能早就在现场,他故意不现身,观赏着那出屠戮表演!」 杨戎露点点头,道:「对,这是第一次的隔岸观火。接下来,你也知道,赤心作为回纥驻唐大使,在回纥可汗药罗葛移地健面前是有相当影响力的人。他的死,无疑大大的刺激了药罗葛移地健。最糟的结果,回纥可能会对大唐发起战争。而最不乐见此事的人」 「是瑞思!」 「没错。所以这是第二次隔岸观火。杳伦想整瑞思,促使回纥c大唐相争就是最好的办法!他让君蓝田弄死了赤心,最终目标便是出这个大难题给瑞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二话 褐发怪胎~之三 ; 听完杨戎露的说明,史丹尼的惊讶只有一瞬而已。 的确,他完全没有想到,谁都不会想到,杳伦的目标居然是瑞思。 原由呢? 他嘴唇才刚张开,立即又闭紧了。 不,不能再问了 反倒是杨戎露察觉史丹尼yu言又止,便自回头道:「想说什麽,就直说,别久了伤身哟。」 「你已经,说得太多了。」史丹尼摇摇头,冷静地说道:「偶不能得寸嗯~得寸进尺,没错?不能得寸进尺的一直问下去,否则,你会被杳伦责罚不是?刚刚说的那些,偶也只要将发生什麽事传回襄州,以屈姑娘和瑞思的聪明,她们必定能够想到的。」 杨戎露听说,耸了耸肩,也不多说了。 她当然理解史丹尼的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将两人方才的对谈c解析杳伦施计步骤与目的内容传达给身处襄州的林家堡众,而是只要告诉玉师妹她们,在长安发生的事件而已。当然,她完全能够认同,以玉师妹的能力,不必多说什麽,只需要这些,玉师妹一定就能理解通透。 只是 这怪胎,异族怪胎c褐发怪胎!这是什麽时候,居然有空担心我? 是啊,他又不是咱们一路人,哪会知道,杳伦和主子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杳伦刚才只是作作样子,让我知道他不悦而已,哪可能就真的对我动手了? 怎麽说,我也是百蛛的成员c约环大姐的手下人,他哪能轻易动我?再加上,若没了我,现在唐门的聚云堂余众要由谁来监视摆弄?更何况 哼~他才舍不得咧! 如果没有我的话 若是没有我 真的不行吗? 我的位子,难道没其他人能补上?我当年受到阿沁大姐和雷乌副座特别眷顾,在云南时便练成了一身高明的易容伪装,又得入云梦剑派拜师学艺,如今,其他姐妹比我逊sè何止一点半点!但是单就作为百蛛的一员而言,实在是不必拥有太繁杂的能力,像我这样的,反而有点过於显眼? 所以要补我的位子,其实很容易? 不,不会的!正是因为我显眼c正是因为我比别人出sè,无论能力c外貌都是!他绝不会动我的! 不然,就来证明看看! 「喂,番胖子!」杨戎露忽然回首,对着史丹尼魅媚一笑,但还未继续说下去,却见史丹尼目光定在自己身後,说道:「杨姑娘,长安到了,你再不拉缰绳,可要撞上城墙了。」 杨戎露一惊,急忙回头拉扯缰绳,果见身前不足一丈已是长安城墙,而史丹尼却悠然油然地自顾转进城内去了。 真是,我在想什麽啊? 杨戎露拨马跟了上去,史丹尼却回头道:「长安已到,偶们也该告别罗。」 杨戎露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喔,想想也是不错,该回蜀中看看聚云余众还有那个成了复仇疯子的萍儿才是。 「还有,那个」史丹尼又出声了,杨戎露以为他要开口道谢,正要回应免谢,却听他说道:「其实偶身上没钱耶。你能不能借偶一点?」 杨戎露愣了。 「就偶出门之後,财物就交君弃剑保管啦。现在天快黑了,偶也不想又特地跑出去露宿。这长安城里,偶只认识沈兄,但沈兄家里偶想是住不得哩,只能找客栈啦。所以你能不能嘿嘿」 有没有搞错? 「我没」杨戎露这句话四个字才说了两个字,忽然念头一转,改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蛤?」 「蛤什麽蛤!你不也知道天快黑了?你不想露宿我就想?你要住店我也要住啊!所以,一起去!」 「喔好。」 我们,萍水相逢。 但是,我决定了,就是你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真正自己『走江湖』! zzz 襄州。 「阿桃,吃药罗。」诸葛涵端着药盅进到蓝娇桃房里,却见蓝娇桃裸着上身,自个儿在身上的剑疮涂抹着不知是啥紫sè的怪东西,立刻将药盅放到桌上,抓了药碟就当飞盘往蓝娇桃shè了过去。 蓝娇桃见到诸葛涵忽然开门入内,先是一惊,又见暗器来袭,急着低头躲避,这一躲牵动了伤口,痛得他伏在床上咿咿低叫。 药碟从敞开的窗子飞了出去。 「要你吃药你偷偷倒掉,涂那啥鬼玩意儿呀?」诸葛涵走到床边,气呼呼的质问。 「欸我我不是说中原的药对我没啥用嘛!」蓝娇桃勉强撑起身子,抓着上衫便穿上了。 诸葛涵见了,大皱眉头,道:「你抹那东西湿黏黏的,不裹绷带就穿衣服,你不觉得奇怪吗?脱掉!等我拿绷带回来。」 蓝娇桃正想说这没什麽,他往年在深山老林里抓蛇虫时,让烂泥弄得浑身更湿黏都不以为意了,却见诸葛涵也没待回话,已自转了出去,只得乖乖将已穿上的上衫又脱下。 不多时,诸葛涵带着伤药包转了回来,开始替蓝娇桃裹伤。 裹到一半时,蓝娇桃『又』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把阿竹带回来。」 诸葛涵的动件明显一顿,但立即又继续下去,同时回道:「别说了。你讲太多次对不起了。我也说过这不是你的错。」 「但阿竹是你最好的朋友!」 「沐雨和绯也是。」 蓝娇桃无能应话了。 他接受诸葛涵的要求,出门寻找石绯和阮修竹,但也深知孤身一人要在偌大的中原寻人,谈何容易?故甫出门便即寻上丐帮弟兄帮忙。当他获知消息,绯竹二人竟出现在襄州西南方的宜陵时,也是极其讶异。 他也以为,绯竹为寻找蓝沐雨而离去,则该当往苏州c往东行才是,故他也从襄州向东行,接到消息时,他人已过了九江地界。当下急行向西,赶往宜陵,却终究是迟了 他和石绯c阿竹的交情并不是太深厚,真的,不是太深厚。 但是 他深深的知道,阿竹,是小涵最好最好的朋友。 即便不是 他们,也是夥伴! 即使他早已认出了李戎央c认出了这五人是聚云堂门下。 也认知到,这五人不是自己以寡击众还能取胜的对手。 他还是在盛怒之下,红着眼向那五人发起了攻击! 然後,负伤,落荒,而逃。 连绯和阿竹的屍身都要不回来,落荒而逃。 何等无能呀! 就这样,凭什麽找中庸报仇? 凭什麽? 「对不起」 「我说,别说了。」诸葛涵冷淡的应着,冷静地完成包紮的最後动作。 她必须冷淡。 接连失去沐雨与阿竹,谁,会比她更痛? 元伯元伯! 走江湖的代价,就是这样吗?对头的目标,不是我吗?不该是我吗?那就来找我啊?为什麽会是与世无争的沐雨c爽朗大方的阿竹遭殃? 是我吗?是我害的吗?都是因为我吗? 这一次的『攻心为上』,被攻的,其实,是我吗?! 我为了找自己真正的亲人离开彭蠡湖,是 错的吗? 「对不起」 「你不要再说啦!」诸葛涵挥舞剪刀,差点划到了赤冠鳞虺的舌头,怒得牠瞠目张口嘶叫着。 诸葛涵一怔,忽然发现 这一次不是阿桃说的。 他也怔住了,忘了要安抚激动的赤冠鳞虺,只呆呆望着门口。 门口 「璧娴姐姐?」 屈戎玉见赤冠鳞虺曲着身,似乎随时都要发动攻击,即上前几步,轻轻搂过了诸葛涵,道:「不能说吗?作错了事,和你说对不起,不能吗?」 「我不要听这三个字!我不要听你们和我说这三个字!」 「是吗?那麽,你想听什麽呢?」屈戎玉柔柔笑着。 即使诸葛涵已比她高了一点,但对她而言,诸葛涵是妹妹。 永远是妹妹。 「我」诸葛涵顿了一下,颓然摇头:「我不知道」 「是吗?那,你想作什麽呢?」屈戎玉追问道。 想作什麽? 我想作什麽? 我想要什麽? 「家人。」说出这句话,诸葛涵的身子也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嗯?」屈戎玉知道诸葛涵还没说完,淡淡地微笑着,催促她说下去。 「我我想要家人璧娴姐姐,我我想要家人呀!」 「嗯,我在听。」 「当我我听到我听九姐说我有哥哥时其实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妈妈和我说过,我记得的!她说她和我说,如果我可以活下去,往後我就不能姓诸葛!但是,我喜欢爹,我喜欢娘c喜欢妈妈,为什麽我不能不能姓诸葛?不能和爹一样姓诸葛?我我想姓诸葛啊!我不是不喜欢姓谢,但是我想姓诸葛啊!在鄱阳剑派c在彭蠡湖,我不能姓诸葛,那我还是我吗?有时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能堂堂正正地当自己,我这样,也算活着吗?算吗???九姐说我有哥哥,说我哥哥是君弃剑,那时我就想起来了,妈妈也说过她说,我可以不信天下人,甚至可以不信她,但是,一定要相信君叔叔!那是不是说如果我我认了君弃剑当哥哥,我就可以姓诸葛了?我就可以,重新当我了?」 「可以,你当然可以。」 「是?可以?你也说可以?那我我还想,我知道这样很贪心,但是我真的很想我想陪哥看看夕阳c同嫂嫂同你抓萤火虫玩儿c偶尔戏耍一下王道和阿重c有时与阿竹到溪边钓钓鱼c看着沐雨坐在石头上绣花儿很过份吗?这样的心愿,很过份吗?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想我想要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啊为什麽我真的为什麽我不能当我?为什麽为什麽」 屈戎玉闭上了眼。 泪珠,缓缓划过她的面颊。 哭?不,没有,她没有哭,她已决定不再哭。 至少君弃剑不在,她就不会哭。 「会的小涵,会的。」屈戎玉紧紧抱住了怀中真正在哭的人儿c抱紧了她的妹妹,轻声道:「我和你保证,会有这一天的虽然,阿竹和沐雨不在了,但我会,会陪你作更多更多事,会陪你安安稳稳地c陪你平平顺顺地,过ri子。我保证,会的。」 蓝娇桃静静地看着。 看着伏在屈戎玉肩头恸哭的姑娘 静静地,也在心中作保证。 会的。 我会努力会更加更加更加的努力,让这一天,来临的! 於是,当玉涵发现时。 蓝娇桃已不在房里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话 置诸死地後何生~之一 ; 「慢王道!停停!」曾遂汴被王道缠着『练功』,王道是一劲头的向前猛冲,只想着要钻进曾遂汴怀里。曾遂汴得意的是暗器功夫,又怎能容许王道近身?但他既不能真的使出有杀伤力的暗器对付王道,随手抛掷的石块也止不住王道猛进的气势,便只能被追着跑。 为了练成『镇锦屏』,王道的下盘自也练得极其稳固~双脚踩不稳地,无论多有力气,也是使不出来的,这可是基本中的基本~但若论移动速度c灵活度,王道自是不如曾遂汴多矣,故此,当然追不上。 追不上,一直追。 一直追直追。 曾遂汴已算不清他们在晨府前庭绕了几十圈?还是有百多圈了?王道已经跑得连肺都会在下一次喘气时吐出来的模样,还是不停。 一直追直追 曾遂汴自身也已跑不动了,这双脚都不像自己的了!终於忍不住出声叫停,但王道不停,不停就是不停。 一直追 「阿汴,换手!」旁儿,宇文离喊了一声,抓着百辟刀,一跃身踩进了王道面前。王道似也累得分不清眼前是谁了,见着有人影近了,举剑便劈。 但宇文离已休息过了,比起跑得气竭身虚的王道,其力量胜出何止一筹半筹,猛力一挥刀,剑刃并击,当地一响,便将王道震退了五六步。 曾遂汴终於得以喘息,回头一看,王道却又举起酸软不堪的步伐,往宇文离踱去。待得近了,又举起剑来,宇文离见状,也不客气,再一刀又将王道劈退。 追逐结束了,开始了另一个无尽的循环。 曾遂汴已喘过了气,王道也被宇文离劈退了几次?早算不清了。 不知何时,白浨重也出现在前庭一角,他看着王道从每次交锋都被宇文离击退数步,退後的距离渐渐的缩短,直到两人交锋,成了各退一步c平分秋sè的局面,立即拔剑横插在两人中间。 宇文离认出是白浨重,退下了,但王道还是不停。 只是,白浨重来接王道的招,方法自与宇文离大相迳庭,王道一剑砍来,他只斜剑一引,将王道的力道引至空处,王道早已累得下盘虚浮,吃了记虚招,便即立足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阵挣扎後,他又爬起身,提剑,砍去,再摔。 又一个无尽的循环。 曾遂汴仍然看着。 犹豫着。 要制止他吗? 生出这念头时,他朝宇文离瞄了一眼,见到的是宇文离呼呼喘着大气 眼中,却充满着斗志,似乎等气力一恢复,便要再替过白浨重,继续与王道过招。 过了一阵,宇文离果然又取代了白浨重的位置,第三次上场与王道对练。 大循环c小循环c无尽的循环。 直到李九儿出现。 「你们在干什麽?停手!停手!这个大白痴!王道,我叫你停手!阿汴,你还看!快抓住他!」 她嚷着,自个儿拉开了宇文离。曾遂汴见王道不肯放弃,又直往宇文离行去,赶紧上前,从背後将王道架住。 虽免不了挣扎,但凭王道此时的气力,自然是挣不脱的。 看王道已被曾遂汴牢牢定住,宇文离似也没有再上前的意愿,李九儿放开手,怒道:「你们在干什麽?练功哪有你们这麽练法?」 宇文离没吭声,只有喘气声。李九儿转视王道,却惊见他包缠着右手臂的厚厚白绷布间,竟透出了一丝粉红 她急忙上前,几下扯掉了王道包臂的绷带,果不其然,整个手臂都已鲜血横流。 「这到底是在作什麽」 「那不是很明白吗?」瑞思也出现了,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跟着转向宇文离c白浨重道:「你们俩怎样?」 两人对视一眼後,均摇了摇头,宇文离道:「我们没多少还忍得住。」 「是吗?那很好。」瑞思说着,也走到了王道面前,举手便搧了他一耳光。 王道被打得一怔,眼神也才有了焦点。 瑞思哼了一声,道:「你们可以当对手,但你这样的『练功法』,我也不敢恭维!对手终究不是敌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李九儿听得面sè一沈,道:「你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现在还不是?」 「那不是重点。」瑞思冷冷一笑,又转向王道:「清醒点了吗?」 「啊。」王道此时才觉得累,连点气都发不出来。 李九儿没jg神c也自知没本事去同瑞思计较她话里的细致处,现下还是先将王道处理好才是。便道:「你难道以为我们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但怎也不能这样搞呀!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若对头找上门来,你要怎办?」 「他们不会来!不敢来!」王道脑袋却是出奇的清楚,果断地应道:「屈姑娘说的!」 屈戎玉的话,又有谁能否定c谁能反驳呢?李九儿一时找不到口头再说了。 宇文离原是让李九儿一拉,便已累得瘫坐在地上,此时也站起身来,道:「王道,你去把手臂上好伤药,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再来!」 王道眼神一凝,还没应好,曾遂汴已先叫苦不迭:「妈呀!你们还要再来啊?你们怎麽搞随便搞去,可不可以别算我的份?」 这话却教李九儿听不入耳,道:「你能不能有他们一半干劲?」 「这叫干劲?不对!这根本就是那话怎麽说来着?化悲愤为力量?」 「怎样都好。」白浨重说得云淡风轻,眼神却甚是y郁。似乎,他也还想『练』下去。 李九儿已不知该怎麽制止他们~王道c宇文离c白浨重三人,似乎都因石绯而产生了莫高的这能叫斗志吗?不,显然不是呀! 大家一样都因阿竹c石绯被杀而义愤填膺,但在王道身上却全然不是这种情怀。她的书毕竟念得不够多,找不到适合的词语去形容。 只是,能不能理解? 能!当然能!她完全可以想像c可以体会的! 毕竟,她也有过。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自己给cā一死了啊! 已经连着五天都这样了,要他们放下当没事似也不可能。现在,能让他们先歇一晚,就不错了? 李九儿只得道:「王道,你先回房去,我给你包紮手臂。」 王道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正要起行回房,却听得咿呀一声,大门打开了。 庭中六人全数扭头望去,见着一张熟面孔从门隙里钻了进来,立即又将大门关上了。 是丐帮在襄州的传事,阿事。 阿事关好了门,一看庭里站了一二三四五六个人,还真不少,搔了搔头,道:「怎麽你们等着接我来的?」 几个人都没啥好jg神去应他,瑞思当前迎上,道:「你出现就代表有事。快说。」 阿事吐吐舌头,神sè立即严肃了,道:「屈姑娘在不在?」 瑞思听了这话,先是有点不屑,却又不好明着反驳~毕竟君弃剑不在,屈戎玉就是这一夥人的当家,这是众人都默认的事。当下便朝白浨重使了个眼sè,白浨重会意,便迳行请屈戎玉去了。 过不多时,不仅屈戎玉,白浨重还将堀芃雪c诸葛涵也一并找了来。 这样,现在晨府里还留着的人,就全员到齐了。 「说。」瑞思瞥了屈戎玉一眼,冷冷地说着。 当然,她是和阿事说话。 作为一个情报通,阿事多少也晓得瑞思与屈戎玉由来不合,晓得瑞思的态度并非针对自己,也不介意,但仍想了一阵,才道:「我手上有一条情报c和一句传话c外加两封信。我先说情报。三个月後,有个怪人要『亮剑』,外加『送剑』。」 这话有够笼统还外加莫明奇妙,一时都没人应声,甚至还听不太懂。屈戎玉沈吟须臾,道:「阿事兄弟,你也不知那人是谁,才称他怪人?那可否知道他的身份?是藏剑家?还是铸剑师?」 如果纯让阿事解释,这事儿可能得花上半个时辰也说不清楚。但屈戎玉这一言出口,也不用阿事回答了,道重离三人均是一震,彼此对视一眼,便有了六成肯定。 难道是那家伙? 阿事没察觉他们三人的反应,道:「实际身份不明,消息传来传去,武林中用剑者众,对这消息有兴趣的人实也不少,但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大家都只说,最初开始,那人便被称为怪人了。」 瑞思却是注意到了道重离的神sè有异,走近了去,低声问道:「你们心中有底?」 白浨重不置可否,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宇文离则道:「时间c地点呢?」 「十二月二十三,冬至!」阿事应得很快:「据说那怪人非常c非常坚持,一定要在这一天。地点在齐云山云崖洞。」 「云崖洞」这回是诸葛涵为之不解,道:「这地方,我听元伯说过只能容得不到二十人站立呀!」 天下用剑人何止千万?但教百中其一对此消息有兴趣,云崖洞怎能塞得下? 阿事自然也知其言下之意,道:「据说那怪人还有一句传话,是要给个能使『门神之剑』的白面剑客嘿,没错,他人不知道是谁,不就在此处麽?」 话已至此,道重离三人已十分确信了~这个怪人,就是南宫府那个铸剑人! 「他说了什麽?」白浨重自然知道大家都在注视着自己,跨前了一步问道。 「他说:『我期待你的出现,如果你能到得了。』」 白浨重微微一笑,迳回首转向道离二人道:「明天我先上。」 阿事道:「他还有另一句话,没人听得懂虽然可能和你们没什干系,也且问问你们可有眉目。他指定要将这话传给一位右手使剑c左手使刀的江姓公子,说是:『若你还在c若你有命,便来取回她。我虽想长留她,但我,不配。』你们听懂吗?」 除了阿事,庭中四男五女,彼此望来望去,最终均是摇头。 他们印象中都没认识过姓江的人。 阿事见状,也毫不以为意,道:「没差,反正真也没人知道他说的是哪号人物,总之咱们将这话传出去就是了。另外屈姑娘,有两封信是给你的。」 屈戎玉上前接过了,见这两封信,一封根本只是张摺起来的纸,连封笺都没;另一封的封笺上却上了漆泥,甚是慎重。 她正要看信,阿事却急忙制止了,道:「阿瓜兄交代过,他说史丹尼师兄的嘱付,这信只得屈姑娘一人独自先看。」 阿事固是能托事c不误事的人,可惜,却不那麽jg明。 这话一出口,便是王道也多少听懂了。 史丹尼的嘱咐,只能让屈戎玉先知道 大夥一听,便心中有数。 长安,出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话 置诸死地後何生~之二 ; 屈戎玉没打算花费心思去猜测长安发生了什麽,她认为自己应该作的,是确实获知发生了什麽,然後思考出最适合的应对方法。 於是她没有犹豫,立即先打开没有封笺的那张字条,很快扫视完毕。 当下她自己没有发觉,但包括阿事在内,在场的十八只眼睛都很肯定,她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瞬间瞳孔也失了焦。 是,她失神了。 瞬间,只是瞬间而已。 毕竟隐藏自己的情绪,向来不是她擅长的部份。 诸葛涵一察觉屈戎玉的反应,即要去取那张字条。但屈戎玉此时已经回神,也已意识到诸葛涵的行动,於是将手一抬,侧移了一步,便让诸葛涵抓了个空。 诸葛涵回头,还没出声,却已见着白浨重静悄悄地移到了屈戎玉身後,伸手要去抓她高举过头的字条。 屈戎玉却像是背後长了眼睛,身子一缩,竟钻到了白浨重身後,同时也将字条塞进了怀里。这一来,白浨重也不好再下手了。 但王道可不管这麽多,他抢上一步,待要出手去抢,却听闻瑞思喝道:「住手!她真要跑,你们追得着吗?」 王道一愣,屈戎玉则只是冷冷瞥了瑞思一眼。 没错,要打,不只是四个大男人,就算是李九儿或堀芃雪,屈戎玉在她们手下也讨不了便宜;但若要论身法,以她堪与元仁右比肩的凌云步造诣,便在场全员齐上,还真未必抓得到她。 瑞思喝止王道之後,又转向屈戎玉道:「还有一封,快看。」 是的,还有一封,屈戎玉立即剥漆拆信。 但这封信她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大部份的内容都已经猜到了 至少,至少从史丹尼的文字中看来,他应该还活着 这就值得庆幸了。 大夥儿都盯着她,等着她把两封信交出来,或者说说里头的内容。但她一言不发,扭头便转进了大厅里去。 瑞思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又作了一番思索,也起步回房。 宇文离c白浨重自也跟了上去。 诸葛涵看在眼里,却是气得跳脚,嚷道:「这是搞什麽呀!明知长安有事,却什麽都不说,这不是让我们乾着急嘛!」 「你急什麽呢?」堀芃雪慢幽幽地说道:「她明摆着需要静一静,只打算告诉大家事後的对应办法从她的反应,不已足够看得出长安看得出沈望曦发生什麽事了吗?」 她顿了一顿,没把话说尽,没把沈望曦後面的『和叶敛』三个字说出来。 但,就只是说了这些,她自个儿都不禁暗叹了口气。 叶敛与寒星,这师徒俩,真的这麽没有缘份吗? 诸葛涵虽能理解,却不能接受,还想回口,堀芃雪已经说道:「别了,别打扰她先别打扰她,就算是你也一样。给她点时间。」 「但若她支持不住的话」李九儿虽不像瑞思c芃雪两人能大致想像到长安究竟发生何事,却不能不去担心屈戎玉。 毕竟,现在她可是一夥儿人的顶梁柱。 「那,我们」堀芃雪停了一拍,抿了抿乾燥的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道:「我们,也就该到此为止了。」 话也一样,到此为止。 芃雪不想再多说下去,也走了。 我们。 这句话,终也笃定,将自己和林家堡众,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怎麽偏在这时候,才有这心思 这问题就别再去钻了,就当是一时心血来chá一罢。 更重要的事。 若果叶敛出了事,屈戎玉又顶不住的话。 林家堡,也真的该,到此为止了。 zzz 瑞思c宇文离c白浨重三人来到後廊,瑞思向左扫了一眼,很快发现到,屈戎玉的房门开着。 她略顿了顿脚步,摆手示意要二人停下,而後自行进到屈戎玉房中。 屈戎玉就坐在房中的圆桌边,盯着房门,盯着瑞思堂堂而进。 这两人一向不和,不仅仅是瑜亮情结,更多的冲突来自於,无论是因着屈兵专的计划c或者屈戎玉自己的私心,她对於林家堡一直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而瑞思的理念,则是『利用』。 但屈戎玉也清楚,林家堡是一群孤儿c浪子的集合,若失去了瑞思的资金援助,大夥儿连下一顿饭都成问题。故虽明白瑞思是个不安定因素,还是容忍着她的存在c及她的为所yu为。 君弃剑也是一样。他们都知道,只要林家堡尚在c且拥有能够威吓回纥的声势与实力,便能使瑞思暂且安分地栖身於此。 而史丹尼的两封信笺,使屈戎玉意识到,这种平衡,无法继续维持了。 君聆诗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行踪不明,如今君弃剑亦不知安危,林家堡失去了两位最重要的实质领导人,实力自然大打折扣。很难说在瑞思的计量中,现下的林家堡是否还有威吓回纥的本钱。 这问题是不能拖的,必须要立刻弄明白! 屈戎玉只能接受,避不开的c要与瑞思互掀底牌的这一刻。 瑞思带上房门後,与屈戎玉对桌而坐。两人互视c互瞪,既等着对方开口c也考虑着自己第一句话该说什麽。 林家堡不能没有这番女,屈戎玉清楚得很!在蓝田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回返的情况下,她会否以离去为要胁c来个狮子大开口?这自然是极可能的,而我,绝不允许林家堡沦为她手中纯粹的『工具』! 但我该怎麽作,才能迫使她留下?威胁?以何为本钱威胁?利诱?林家堡哪有什麽利能给她?人情?她会吃这一套吗? 即使是一向能言善辩的屈戎玉,在如今自己已先陷於有求於对方的弱势c而对方十分清楚自身底细的情况下,也难以发挥了。 「赤心那厮,怎麽样了?」 既然屈戎玉无话可说,就只能由瑞思先开口了。 屈戎玉先是为这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一怔,而後暗暗咋舌。 虽然早就知道瑞思真的不简单! 看屈戎玉并未即答,瑞思便又催促道:「说,瞒我也没有用。你很清楚我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你的盘算,猜来疑去的不累吗?把心思花在对付敌人身上。我直接问你,你还有立刻辩赢c说服我的可能;若你不肯说,让我去外头买了情报,你可就没机会了。」 屈戎玉只能暗叹,应道:「我很难形容史丹尼的描述也非常模糊。只能说,就结果而论,赤心似乎是死定了。」 「死定了?」瑞思喃喃重覆着。 就字面c字义上来看,史丹尼的意思是,在他写这封信的时间点,赤心还未死,但随时可能会死? 难道是被叶敛俘虏了? 不,不对!若是如此,则代表叶敛安全无虞,屈丫头又何必藏信不予他人观之?叶敛现今的情况,若非失踪c便是临危c再不然就是已死,总之他必定处於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情况,屈丫头才有藏信的必要。 这麽说来只剩一种可能。 赤心遭叶敛施行了足以致命的酷刑,却未立即断气,而叶敛在施刑後不知所踪,至少史丹尼已找不到他,而只见到濒死的赤心 那麽,我现在应该关心的是 「有留下证据吗?」 「应该只有人证。若论威胁xg沈既济最为危险!」 「你的打算呢?」 屈戎玉,苦笑了。 「我能有什麽打算?沈既济他已丧女亡妻,若我将他杀人灭口,他ri蓝田归来,我还有脸见他吗?」 「若姓沈的将消息上报於唐朝廷,而唐朝廷为求安抚回纥,决定献出『犯人』,主犯已下落不明,但这儿还有一票从犯!你还能保得住林家堡吗?届时,你同样没有脸见他。」 屈戎玉无能应腔。 高树多悲风c箭shè出头鸟 如今林家堡声势已盛c俨然称雄南武林,想再藏头藏尾的秘密行动都困难了。但实际上内部的千疮百孔,外人又怎能得知?倘若唐朝廷果真发兵来剿来擒,只怕真的一个都走不了。 瑞思说完,自己深思了一会儿,终也摇头。 这果然是一局死棋。 若硬要说还有路的话,也只有 对!反守为攻!在对手出招之前,先逼得对手无法出招! 但眼下无棋可走的是屈丫头,不是我!我要真走了这步棋,往後,我也无路可退了! 我真有必要将自己绑死在这舱金玉其外的泥船上吗? 这对我又有什麽好处? 「真奇怪。」瑞思冷不防冒出了这一句,连屈戎玉都摸不着她的意思。 「布这局的人,若是想为难林家堡c想为难你,只要挑叶敛下手便已达成目的。为何会拖赤心下水?虽然我的确能够想到,叶敛会在长安出事,必定与赤心脱不开干系。但这次未免太牵强了!叶敛在衡山与于仁在斗得不相上下,早藉由二十一水帮传得天下皆知,赤心也该知道,便有十个赤心,也抵不过一个叶敛,为何还有胆动手?他可不是个这麽不怕死的家伙!而他这次硬是搅和了这滩浑水这不自然,太不自然!」 屈戎玉道:「对,很明显,这次赤心绝不是主谋!史丹的信笺,似乎也刻意避开了有关主谋的任何描述。以此观之赤心不是主动,而是被拖下水的!」 「这麽说来」瑞思目光闪烁了一下,冷笑道:「这位主谋的目标,似乎不是你c不是叶敛c更不是林家堡他硬将赤心拉扯进这档事儿,感觉更像是冲着我来的!」 在瑞思话说间,屈戎玉也已想通了原由,故不作声,等於瑞思下结论。 是的,这着棋,明摆着让屈戎玉无计可施,能解局者,唯有瑞思。 主谋似乎是算准了这一点,硬要逼瑞思出手不可呀! 「在这情况下若我拂袖而去,就此脱离林家堡,不陪他下这盘棋,他也奈何我不得。」瑞思沈着脸,yy地说着。 屈戎玉还是不应声,但嘴角已不禁微微扬起。 她已嗅出瑞思话里的味道了。 好厉害这主谋,好厉害!似乎由瑞思的心xg,都让他算着了。 「但对手找上门来寻衅了,我可不喜欢认输躲避哼!屈丫头,这次算称了你的意了!无忧先生与叶敛都不在,你可得好好顶着!你说要休息两年是?我就且先回回纥一趟,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公主殿下,有劳你了。」屈戎玉笑盈盈地,拉袖提裙,作势施了一礼。 这笑容里虽也不乏真心,让瑞思看在眼里,却满是讥讽的味道。 但这次,就算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三话 置诸死地後何生~之三 ; 瑞思走出屈戎玉的房门,房外,宇文离c白浨重二人仍在等着。瑞思即吩咐道:「阿重,你去将堀芃雪嗯,还有诸葛涵找来,到我房里去。」 听到这两个名字,白浨重微怔了一下,毕竟,瑞思与她俩可一向不是特别友好,自然也从没主动找过她们。 但他还是没有多问,即动身找人去了。 跟着,瑞思再转向宇文离道:「走,我们回房去,收拾一下。」 「收拾什麽东西?」宇文离也是一呆,瑞思这话意,是要出远门?但要到哪儿去?老婆大人不是已同意了,要静观其变吗?便是叶敛真有了不测,也还有屈戎玉在,尚未到抽身的时候! 见宇文离有些不豫,瑞思便拉着他走,进到自个儿房里後,才说道:「我们得回去一趟。」 「回去?」宇文离不免有些不解,回哪儿去?咱们眼下的驻点就是这儿,还有哪里好回的? 下一刻,他明白了,立刻便吼道:「回草原去吗?为什麽?!」 「路上再和你解释。总之,咱们回去不是为了逃避,是要解决问题。」瑞思说着,同时也打开了衣柜,从角落中取出了一只木盒子,再将其中的几本书册挑选了一册出来。 此时,白浨重也领来了堀芃雪与诸葛涵二人。 瑞思将木盒盖上,推给了宇文离,自个儿拿着那本独册,便在桌旁坐下了。 堀芃雪没多犹疑,便与瑞思对桌而坐;白浨重看诸葛涵没反应,也推着她坐下。 瑞思这才将手中的册子向前一推,道:「接下来,我和老公得回回纥一趟,怕是得花上不少时ri。在这期间,堀,你可依册中所载,按时与里头的商号联络,进行最简单的转手交易。单此项收入,支应众人所需,应已绰绰有余。至於与各商号往来的方法与暗号c交接货的手续,阿重都知道,可让他从旁辅助。你一向细心,眼光也好,点货c辨伪该是难不了你。但相对的,对方可都是锱铢必较的商人,一个没弄好,着了对方的道儿,说不准还要赔钱。他们见交易对象不是我,想必会欺你面生,挖更多陷阱给你跳。所以,诸葛涵,你也与堀一同进行,堀是官宦小姐出身,怕是没啥货物价位上的概念,你就负责清算每宗货物应有的价格c拿捏出货的时机与行情。你们三人一道,该不至於出太大差错。至於第一笔生意要用的资金就拿这个到贺满归赌坊兑银。」她说着,又从腰袋中拣出一张纸笺,压在册子上头,一同递到了堀芃雪面前。 堀芃雪却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瑞思,道:「我该问,为何吗?」 「我懒得解释,问屈丫头去,看她肯不肯说。」 「我,留下?」这次是白浨重提问。 「对,你留下。一者,若我们三个都走了,众商家要来个认人不认帐,可麻烦得多;二者,我说过了,这一趟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齐云山云崖洞的『亮剑会』,对方不已指名要你参加了吗?而且,你想去。」 「我也想去啊」宇文离低声嘀咕着。 「喔~所以,你要我z自z己z回z去z吗?」瑞思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差点没把宇文离shè死。 宇文离只好乖乖地继续低头收拾包袱。 诸葛涵自进房,也是一直盯视着瑞思。至此,她才伸手接过了纸笺和册子,同时说道:「我代大家先谢过你的好意。」 「但你看我的眼神可一点好意也没有。」瑞思笑了笑,道:「诸葛涵哪,虽然你一直不喜欢我,我也明白原因在哪儿,但我不得不和你说句实话:我可是非常感谢c高兴有你的存在。」 诸葛涵哼了一声,道:「感觉不到。」 「当然,因为我没表现出来。说穿了,因为有你在,叶敛才会心甘情愿地往我希望的方向前进。单这一点,我就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作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听到这话,诸葛涵愣住了。 不得不承认,瑞思所言不虚。 沐雨说过,早在寒星死时c在山阳竹林,哥就有退隐的心思了。若不是因为还顾念着想要找到我,他根本就不会依着璧娴姐姐和瑞思的计划,一步一步的重建林家堡,更将林家堡推向『君临南武林』的境地。 都是,因为有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只是,真意外啊没料到,瑞思竟会这麽直接。 堀芃雪见诸葛涵被瑞思这话弄得一怔一怔地,便道:「我也很意外,你居然变得如此坦率了?」 「形势所逼,不得不呀。」瑞思吁了口气,道:「我这次回去,往後不论愿与不愿,我也都难以自此脱身了。」 这话是事实,不仅她自己,屈戎玉也作如是观。 她们俩都认为,这次『沈望曦事件』的主谋,不是以往的仲参。毕竟仲参过去对君氏父子与诸葛涵有着莫名的坚持,每一步无不是在他们三人身边设套子。可相对而言,也仅此而已~不管是什麽样的难题c困境,都只在他们三人身上结束c或者,只能由他们三人去解决。 但这次,明显『越界』了。也因此,瑞思才会断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沈望曦的孕母王氏,并非什麽武林名媛,沈既济也是一介书生,想对付他们一家人,贩夫走卒亦足,何必特意牵出赤心来? 堀芃雪没有再多说,她已看得出来,走到这一步,瑞思与方才的自己相同,已决定往後无论如何,都只能与林家堡共进退了。 但,药罗葛移地健在名义上已经不认瑞思这个女儿,这一趟,是福是祸,难说得很。再加上瑞思夫妻俩曾在河北领丐帮弟子假扮魏博军兵,吓阻了回纥宰相护地毗伽的南侵部队;且瑞思一向与赤心是对着干的 即亦是说,即使药罗葛移地健还顾念情份,保持中立,但以护地毗伽与赤心为首的两派人马,绝不会让她好过。 到底要怎样解决赤心在唐被弑的问题,就全看瑞思的本事了。 zzz 长安,皇宫,望仙台。 李豫c李适c魏知古均在,另外 还有沈既济。 沈既济已结束了他的『报告』。 原本,他因丧妻而到了太常寺向太常卿杨绾告假,正巧碰到魏知古也来到太常寺找杨绾,魏知古知晓此事後,硬是追着沈既济要问清始末。沈既济无奈,只得直言。听晓与回纥人有关,魏知古立即向杨绾告别,领着沈既济直赴大内,问明了皇上与太子正在望仙台谈话,便将沈既济带来,要他将事件告知皇上,以请圣裁。 李豫听完,思索了一阵。 赤心领人攻入万年县大牢,杀伤狱卒c劫走囚犯,这事不算小,李豫早有所闻。看来,沈既济妻王氏便是当ri被逃走的回纥骑士撞死的 更大的问题是 「知古,这些天,可有赤心的消息?」李豫转向魏知古,问道。 「禀圣上,自劫狱之後,不曾听说过他的动静。」 「动静?难道他算准了朕不敢动他,安安份份待在鸿胪寺等候发落?」 魏知古一怔,知道用错了词,忙道:「奴才失言了!赤心这些天完全没有消息c亦不曾听闻有人在长安城内见过他。」 「即亦是说,失踪了?」李豫皱起了眉。 「禀圣上,就这几ri的现状来看,是的。」 李豫一手捋着须,将目光转到了沈既济身上,道:「沈卿,你是否还知道些什麽而没有说完的?」 沈既济一怔,一时无语。 他甚至没有谢罪。 沈望曦的父亲,与当年辛含的父亲一样。 什麽都没了,所以也什麽都不怕了。 即使犯了龙颜天威又如何?哈!了不起也就是头颅一颗! 故,他连跪下都没有,只是作了一个深揖。 从这动作,李豫就解读出了他的意思。 『对,我没有说完,但我也不会说。』 「朕不是要为难你。」李豫虽也急着想印证心中想法,但还是尽力保持着和颜悦sè,道:「朕是想知道,你可有赤心下落的蛛丝马迹?」 「禀皇上,臣不敢断言。」沈既济仍然保持着深揖的姿势。 「猜猜看,用猜的。」李豫不放弃,仍然追问。 沈既济扬起颈子,神sè漠然c目光冷峻c语气y沈地应道:「死了。」 这句话出来,李豫先是一怔,而後竟露出了一丝喜sè。 李适与魏知古见了,几乎便猜到了李豫的想法。 「是吗,沈卿如此认为呀。」李豫点了点头,道:「那,沈卿就回去,好好为夫人与令嫒cā一办丧事。朕会知会杨太常一声,这次就别在仪式上太苛刻了。知古,酌量批给沈卿些抚恤,毕竟他的夫人c女儿也算是死於国难。领沈卿出宫。」 魏知古与沈既济离开了。 望仙台只剩下了父子俩。 「太子怎看?」李豫问道。 「禀父皇,那沈既济口气坚定又毫无考虑,说赤心死了,只怕不是猜的。」 「那麽,你可知他的报告,隐瞒了哪部份?」 李适冷冷一笑,道:「是『人』。这起事件中的关系人,他没有全说出来。而这个人的存在,也是他认为赤心已死的关键!请恕儿臣僭越,儿臣认为不只是关键,此人或许根本就是杀赤心之人!」 「不妨。朕亦作如是观。」李豫笑了笑,道:「朕不是说过吗?留下那些人,总会有用的。」 「除去赤心这害虫倒是不错」李适却面现不豫,道:「但若回纥知晓此事,於我李唐却甚不利。那逆贼田承嗣尚未剿平,要是加上回纥危险!」 「听你口气,有些想法?」 「儿臣认为,不若找出犯人,缚往回纥,以为其罪。」 是的不管父皇怎麽说c怎麽认为,那些人都不可久留!既然赤心已死,李唐天下少此一害,留他们的作用,也就大大减少了!不如,一并除去! 李豫一笑,道:「太子难道认为,他们的作用仅止於除去赤心吗?」 李适正sè道:「儿臣不期待他们会有更大的能力!」 「但他们却是不只一次的作出了超出你我期待之举哪。」李豫摇了摇头,道:「现在就考虑让他们消失,还太早了。」 哼老家伙,还是狠不下心c舍不得除掉他们就是了。 你难道以为,他们会为你所用吗? 「儿臣愿聆父皇圣训。」虽然不情不愿,李适还是依礼作揖,作出了向父请教的姿态。 李豫想了想,道:「就当作没有这回事。没有人知道赤心哪儿去了。实际上我们也的确不知道。至於赤心率人杀伤万年县大牢狱卒c劫走人犯一事,对外宣布,不予追究!」 「是。」 老家伙,你还真以为这种软趴趴的作风,发个命令c作个姿态给回纥看,就会有用吗?他们真要来追究赤心下落不明之事,你还能这样唬弄过去吗?你难道还期望,三月燕门关的奇蹟会再一次发生?不要再作梦了好吗? 不然,你就早点入土去作梦。这大唐已沉痾不起,再不下猛药,可真就救不了啦!你不救,不如让我来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话 彭蠡湖畔~之一 ; 「竟哥,那家伙来了!」 「大夥儿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後头几个小鬼头齐声答应着。 「那好记着,待会儿只管砸身体,别打到她头上。咱们主要教训教训她,要弄死了她,麻烦!」竟哥,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慎重其事的吩咐着。 「知道了!」小鬼头们也认真的回应着。 於是,四个小鬼与一个半大小子躲着c盼着,躲在破屋里c盼着那该死的野丫头接近。 一个发纠数百结c衣破如蔽帚的野丫头来了。 竟哥呀呼喊了一声,当头冲上,一拳打在野丫头肚子上,野丫头不过是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捱了一拳,立即痛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四个小鬼也跟着冲上来,将预备好的石头c捏实了的土块,一劲儿地往野丫头身上猛砸。 「混帐鬼东西,快死去!」竟哥也没闲着,不断乱踹着野丫头的背脊,骂道:「你那浑蛋祖父!害得咱们遭了两次水患!你那没脸没皮的老子,全族都排斥汉人,他偏去娶个汉人老婆,娶完了就跑!好得很!好得很!你老子知道他老子准备拿全族人当活祭品,先就跑了是!幸好老天有眼,让他俩没良心的父子一起不得好死!连带让你贱汉老娘一同累死了!果然是老天有眼!你还敢回来?啊?知道现在国内安定强盛了,就想回来了是?咱们不缺你这半个贱汉娃儿!死去!找你爹娘祖父去!」 「找你爹娘祖父去!」小鬼头们扔完了石头土块,跟着上去踢打野丫头,打得兴起,也一同喊着。 但野丫头一声也没吭,只抱着头脸,倒在地上任由踢打。 一个打不还手c骂不还口的木娃娃,打久了也是会累的,小鬼头们一个个停手了。 竟哥也踢累了,看看地上抽搐着的野丫头,确认她还有气,便朝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沬,道:「别让我再看见你总有天打死你!」 男孩们走了,野丫头喘了好一会儿气,颤巍巍地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薪材一根根地捡回。 虽然一句也没有反驳过,但她心里还是不禁想着:关我屁事? 祖父?我印象中根本没有见过他,他曾作过什麽c搞过什麽c又或者他是什麽人,究竟与我何干?至於爹吗?倒是曾听他和娘说过,要不是祖父干下了那等事,他大可以给娘优渥的生活c让我作为千金小姐而出生。 但我终究不是千金小姐,娘也从来没过上一天优渥的生活。 甚至,在爹病死之後,娘为了抚养我,没两年,也累死了。 这麽不堪cā一劳的身子骨,娘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出身?我不是。 看,我可是被一群比我大很多的孩子们踢打之後,还可以自己站起来的! 虽然为了我从来没有享受过c经历过的事而被打,让我很不悦c很不甘心,但我不会不会介意的。 就算他们说我是贱汉娃儿我我也 不会介意的 zzz 「唔」 「哎,你醒啦。」娇嫩柔腻的女人声音。 腻得,就像黏在一起c化不开的蜜糖似地。 「我的材呢?」野丫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属於自己的华美床舖上,一跳便下了床。 女人怔了一下,而後讪讪地笑道:「我两只手都用来抱你了,没办法将你的材一道捡回来。兴许还在原地。」 「我会报答你的。」野丫头听完,立刻就要离开。 女人为之一愣。 好硬气的娃儿! 「不急着走!」女人拉住了野丫头。 「姐姐,虽然你很漂亮但我也是女的」野丫头应道。 女人一听,不禁笑了出来。 这笑点太多啦! 「你真可爱呀!」女人毫不掩饰笑意,嘻然道:「我比你娘还大得多,你就叫我姐姐了?而且,你觉得我留你会是为了和你乱搞你吗?」 「你知道我娘?」野丫头回头道。 她顿了一下,还未把下一句话接下去,女人已应道:「知道。而且我并不认为汉人就比较下贱。相反的,应该说汉人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野丫头没有特别反应,女人於是续道:「我也想问问你为什麽回来?」 「你在说什麽?」 「你明白我在问什麽。」 野丫头打消了立刻离开的念头。 她已经理解到,眼前这女人,没有敌意。 「因为娘说,现在的云南,远比中原要来得和平,至少,国内是安全的而且,已经过了那麽久,也不至於再有人会因为祖父的行为怨恨我了,所以,要我回来嗯,姐姐一定也知道我的祖父是谁?」 「显然你娘失算了呢。」女人轻轻拨弄着鬓发,叹道:「毕竟前教主作的事儿,可是狠狠蹂躏了两代人呢当然副座和教主一前一後地为了巩固统治权,将这件事儿大加渲染c藉以提升自己的人望,也有一定责任就是了」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但她的一言一语,都很明白的告诉野丫头,她清楚一切事情。 只是,野丫头的注意力竟集中到了女人拨发的动作,一时没有回应。直愣了好半晌,才说道:「姐姐,你真的好漂亮。」 女人又笑了出来。 「都说我比你娘还大了,你还叫我姐姐啊。」女人带着微笑说道:「虽然我听了也很高兴就是啦。哎,你不是故意逗我开心的?」 『笑起来更美』这句话野丫头没说出来,但她心里却十分肯定,自己迷上这个姐姐的笑容了。 「我怎麽看也觉得你比我娘年轻得多。」 「这我倒不否认。我也可以让你看起来比现在大十岁喔。要不是你还太矮,就是装成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也办得到。唔~现在要把你扮成个老婆婆,也不为难,就怕你不喜欢罢啦。」 「真的吗?」野丫头忽然双眼放光,闪晶晶地盯着女人,道:「可以把我变得没人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当然可以!你很有兴趣?」 「这样就没人找得到我c也就不能再打我了!」野丫头兴奋地应道。 女人的神情忽然沉了下来。 学化妆术,只为了不再被欺负她,远比当年的我还惨啊。 当年,若不是有凤哥c若不是有凯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既然碰到了,我也要,帮她一把! 「你叫什麽名字?」女人温柔地抚着野丫头的头发,问道。 「露露不,杨露!」野丫头一时不慎把爹娘唤自己的称呼脱口而出,立刻改正了。 「不妨,我也叫你露露,好吗?」 「嗯好啊」野丫头觉得让女人抚摸自己头发是件非常舒服的事,比娘还来舒服得多,心里也暖暖的。 她没有发觉,自己的头发因为多ri未洗,早都纠结在一起,让女人抚过之後,却一丝一丝柔顺地散开了,比新沐完更要光滑亮丽。 「你想学化妆,我会教你的。但是,不用为了怕被欺负而化妆,在我这儿,没人会欺负你喔。」女人微笑道:「你以後,要叫我大姐,知道吗?虽然我可能常常不在,但只要找人问一问,她们什麽都会告诉你c都会教你的。」 「嗯,我知道了,大姐。」 杨露,四岁。 开始待在『大姐』身边。 两个月後,她知道了『大姐』的名字,是阿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话 彭蠡湖畔~之二 ; 「教主,安禄山死了。 」 「喔?嗯,是该有这天,只是比我设想要早了点怎样死法?」 「动手的人是严庄的手下李猪儿,但煽动者是安庆绪。」 「死在自己儿子手上啊那安庆绪想必继位了?」 「对。但是史思明似乎很不服,降唐了。」 「这有趣!唐朝廷想必也有点作法?」 「台面上,唐朝廷封了史思明为归义王,令任范阳节度使。」 「嗯,在我们继续之前你是谁?」敕里忽然将目光从阿沁脸上移开,转望向身右一名相貌平平但身裁姣好c持扇侧立的侍女,满怀兴味地道:「本王殿中不可能出现jiān细但本王也没见过你,你是谁?」 那侍女为此一问而愣了一下,半晌後才回道:「奴奴婢是王子近ri才挑入宫的新人」 阿沁闻言,掩口而笑。 「仲参那混小子好女sè,本王自是知道。但你怕是入不得他的眼。别装了,老实说,你是谁?」 「教主,你真的弄错了,你是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奴婢罢了」 「别傻啦!」阿沁笑出声来,道:「教主可是能把听过的所有人c所有名字全给记住个也漏不了的!就凭你,怎唬得了他呀!」 「阿沁,是你手下人?」敕里露出了苦笑:「真是胡来!我再怎麽信你,也不能任你手下人把咱们的说话都听了去呀。」 阿沁自然听得出来,教主话中没有责怪,只是无奈。当下便将那侍女招了过来,摸出一袭手绢,在手上一拧,乾绢子便成了湿绢子,在侍女脸上抹了几抹,又伸手进她衣内,掏出了大把大把棉花;接着再将她的鞋子脱下於是丰满高大的侍女消失,锺灵秀丽的娇小女孩出现了。 敕里看在眼里,也不禁轻吁了声,道:「小小年纪,已得你五分本事了,不错呀。」 「正好,介绍一下。教主,她是杨露。」 「杨?」可谓千年难得一见,敕里竟为之一怔,疑道:「难道是前教主看年纪,是杨速的千金?」 杨露上前行了一礼,扬扬应道:「杨露见过教主。但若可以,请不要再提属下与前教主的关系属下也从来没有当过什麽千金小姐。」 敕里,不是个小气的人。 他不会为了部属的顶撞或无礼而生气。但自从他继任教主之後,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小女孩,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竟会这般与他说话,确实是前所未见。他为杨露的态度c以及方才展现出来的化妆技巧暗暗称好,转向阿沁道:「你打算培养她作继任者?」 凭阿沁的反应,适才杨露话说时,足以制止她八次十次。但阿沁一点动作都没有,似是任由她的行动,於是敕里有此判断。 阿沁一笑,点了点头。 「胆sè很好,化妆技巧也学得不差但你可不仅仅是百蛛的首领,还是我座下首席参军哪!战略战术与个人武艺方面,你真有那麽多时间可以教她吗?接下来,我将前往大唐或许会长驻一段时间,你可也有得忙了。」 「教主是打算稳住大唐?」 「副座在牂牁郡的经营相当不错,以巴奇对大理战力的评价,估计这一两年内,我国内加上牂牁郡的实力,应已足吃下大理。但在此之前,大唐最好还能撑着若大唐垮掉,各地军阀必定蜂起,造成另一个战国时代,担保闹得民不聊生。为此,我要亲自前往大唐『输诚』,以我云南王的身份入朝觐见,想必能为安定神州民心起到不小作用。你也知道倭族可是快要按捺不住,我们也不能再慢悠悠作绣花工夫了。」 「教主是说喀鲁」 「所以呢」敕里从坐床上站起身,走到了杨露面前,蹲下了摸摸她的头,道:「你该怎办好呢」 是啊,该怎办呢 战略c战术,可是成为参军绝不可少的重要能力。百蛛的八百探子虽说不少,想要遍布天下c无孔不入却也是不可能的,作为百蛛的首领,对战略的准确把握与部属调派,可是相关至大!而同时作为教主最亲近信赖的人,也无异於他的亲卫,必须要保证,只要我们随侍在侧,谁也近不了教主身周,武艺不好,怎麽能行? 想要同时培养这两种能力,恐怕只有将门之後才有足够的条件!若我不能亲自教授,确实便成了个难题呀 除我之外,最适合教授她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教主与副座,但教主已决定前往大唐,副座独力支持着牂牁郡的运作,他们不可能有这个空闲啊 慢着对了!副座! 「露露若我要将你送到别的地方去,你愿意吗?」阿沁与敕里一般,也蹲到了杨露面前。 教旁人来看,可真像一对夫妻在照顾女儿。 杨露怔了一下,脸sè有点垮了,不觉拉住了阿沁的衣袖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愿意离开阿沁。 无论怎麽装腔作势,她就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但她紧跟着却抿了抿唇,道:「去哪里?要我作什麽?」 敕里笑了。 他一把将杨露抱到臂弯里坐着,拉过阿沁一齐站了起来,道:「还不急呢,你还太小,不用那麽快离开,再过几年。不过,这事儿得早些定下阿沁,陪我走到建宁,你也该带露露去当面请托副座出面才是。哎,你可得找个机会,让仲参那混小子先认识她。但是要小心点,依我来看,仲参八成会迫不及待的把这孩子吃了。」 「教主,你同意了?」 「哪有什麽好不同意?既是你看上的人,你决定便成。更何况那儿,的确很适合培养人才呀。」敕里扬首望天,喃喃说道:「得顺便让副座探听一下,如果他们能够完全不干扰我的计划,那是最好不过十余年不见了,不晓得屈兄还能不能掌控全派上下呢」 zzz 「喂,你先呆住了,那戏可唱完啦!」轻拍了两下,没反应,杨戎露加大力道,一掌往史丹尼後颈打下,差点没把史丹尼打趴了。 这一掌虽不客气,但确实有用,史丹尼终於回了神,转头叫道:「你总有天真的会打死偶!」 「少来,你没那麽弱。别当我不知道,木sè流的黄杉一系,最是擅长卸劲。」杨戎露斜睨了史丹尼一眼,道:「怎样,要放弃了吗?」 「唔」这个问题,史丹尼真的无能应声。 他们,已来到了彭蠡湖畔。此处,是九江镇。 换言之,是鄱阳剑派尚在时的势力范围。 在这里,史丹尼听到了过去他在皇甫望c徐乞c元仁右口中听不到的话。 见到了在常山见不到的事。 镇民说,君弃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他自从认识到鄱阳剑派的存在,便视其为眼中钉,又因为看上了阮修竹c蓝沐雨c谢涵三女,便处心积虑的想将她们抢走。先是在庐山集英会安排了与会者围攻鄱阳,使其惨败,而为之声势大跌;继之数番当众折辱鄱阳掌门龙子期;随後更派其手下,趁阮c蓝c涵三女出门购物时将其掳走。龙子期为大局一忍再忍,却在兴师前往苏州剿贼时,为君弃剑视为弃卒而孤立於敌前,正是好汉不敌人多,遂遭倭族军马围杀,而全派尽灭於一夕 他是这种人吗?君弃剑是这种人吗?听着乡亲的叙述,史丹尼不断自问着。 史丹尼没想要去反驳九江父老,更重要的是,他从中看到了鄱阳势力圈内,对君弃剑的看法。 「鄱阳灭後,彭蠡六水帮群龙无首原本年纪最大c最有资历的吕凤,也在汉鄂帮被杀啦听说汉鄂帮一向与君弃剑有嫌隙,曾绑架了他一个小妾不是?他要寻隙便寻去了,怎就牵连到彭蠡六帮身上啦?现下可好,六帮连鱼价都谈不拢,打得不可开交,彭蠡湖上没一天安宁,渔夫都不敢上湖去捕鱼了。弄得原本一尾十五文的吴郭鱼,现在五十文还不知买不买得到了」 都是他的错。 都是君弃剑的错。 屈戎玉曾为汉鄂帮所掳,此事史丹尼亦有所闻。然而此时此刻,屈戎玉是不是君弃剑的小妾?君弃剑是不是派人到汉鄂帮寻仇,使得吕凤遭殃?谁还计较?一点都不重要 「你还想听吗?」杨戎露说道:「告诉你一条情报:龙子期出身九江望族,而此族一向与鄱阳交好,历代送过不少子弟进鄱阳剑派拜师。如果你去拜访龙家,想必可以听到更多。」 「已经够了」史丹尼无力的回答。 杨戎露看着他的反应,很清楚他一路完全不为君弃剑辩驳,一则是避免与老百姓起冲突c二则想听到更多消息,比如萍儿的过去之类的c三则 「你还把君蓝田当夥伴吗?」 「这」史丹尼叹了口气,道:「这些只是九江人的看法。」 「湖口人不也是?」 「你知道偶的意思!」 「是是,我知道都只是片面之词。问题是,你怎麽看?」杨戎露拉停了史丹尼,正sè道:「你该已知道了,同一件事,会因立场上的不同而出现许多天马行空的臆测。那些臆测对或不对,并不重要,问题是,你相信哪一种?」 史丹尼没有回话。他明白杨戎露在问什麽。 重点不是他相信哪一种,而是萍儿相信哪一种。 答案,很明显。 「你该知道,很清楚的体会到你一路追到此处,就是想听听她心里的声音,而如今,你已听到了。就像湖口c九江百姓一样,想让萍儿不仇视君蓝田,那可比青莲居士的蜀道难上千倍。」杨戎露正sè道:「不,更严重!就说是不共戴天,我想也不算夸大。所以,你要怎办?」 「不知道。」 「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嗯,好。」 「我们百蛛的姐妹,大多出身都不好。没得吃没得穿c五岁八岁就成了乞丐的一大堆,被父母遗弃虐待的也不少。我们都曾度过没有明天的生活,很明白孤独的感受所以,入百蛛後,我们都很珍惜彼此的关系。当然,百蛛的成员全是女人,也有不少在执行任务时曾碰到追求者说真的,像你这样的人,於百蛛成员而言并不罕见。那些人,想要成功的与我们姐妹相伴,只有一个选择。」 「偶懂了。」史丹尼回头,正眼看向杨戎露:「得成为你们的一份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四话 彭蠡湖畔~之三 ; 史丹尼得到结论之後,却未立即接着作出决定。杨戎露等了一会,不见他再继续表态,便道:「若由我举荐,不会有什麽问题也不用急於一时,你考虑好再告诉我就成了。当然,我不能保证萍儿一定会接受你,引你入云南之後,接下来该怎作,你还是得自己处理。」 「喔~」史丹尼虚应了一声,脸sè忽然沈了,道:「你在和偶开玩笑吗?这未免太恶劣了一点。」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说的话是真的。但是你也说过,你很喜欢屈姑娘。」 「这有什麽矛盾吗?」 「当然有!」史丹尼扬起颈子,义正严辞地道:「你说想要屈姑娘好好的活着!但是你很清楚你一定知道,她终究要入蜀,直接去面对你所属的云南势力。你绝对希望她身边尽可能的多一些嗯可用之兵?是这样说的!但是你现在却要拉拢偶到云南方面去,这就足够矛盾了!偶可从来没说过要脱离林家堡不,就算偶不是隶属於林家堡旗下,偶作为木sè流传人,就已经确定与林家堡是永远的朋友了!」 面对着史丹尼咄咄逼人的表白,杨戎露没有任何畏惧。 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史丹尼一见,愣了一下,道:「你在试探偶吗?」 「不,如果你接受我的提案,我会正式引荐你的。但是我很高兴喔。」 「啊你在说什麽啊?」 「呐,史丹,你能不能和我保证不管发生什麽,你都愿意与玉师妹站在同一阵线,保证在你死之前,她会绝对安全?」 这话真让史丹尼听得莫明其妙,他搔了搔头,道:「这个偶哪知道啊?这好像是君弃剑该作的事?你要偶保证什麽啊?」 「也是哎,你去过鄱阳剑派吗?」 「没有啊。」史丹尼摇了摇头:「偶小时候倒是见过昭掌门两次。但自从龙子期接了掌门,就没和偶们北武林有往来了。」 「是吗我们一起行动多久啦?」 「啊?你是说偶们俩认识多久了吗?」 「还不都一样!」 「好像也是嗯,到今天刚好一个月。」 「从长安到鄱阳,花了一个月还真是悠哉呢!我们」 史丹尼给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遂不再接腔,只满怀疑惑地直盯着杨戎露。 杨戎露却是不急不徐地移步走到湖畔坐下了。 史丹尼看得满头雾水。一个月了,平素杨戎露倒是很随兴大方,实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只是,偶尔却会讲话讲了一半,就不愿再继续下去,而去作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或动作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变得喜怒无常c难以捉摸了。史丹尼多少能感觉到,她是个满怀心事的人。 那现在该不该跟上去?不,还是先观望一下好了。 才刚下了决定,杨戎露却已出声招呼道:「你过来坐着我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 史丹尼闻言一怔,立即赶到她身旁,道:「你说啥你知道?」 话才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傻了。 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可是隶属於能与帮众遍布天下的丐帮不相上下c举世最犀利的情报组织:『百蛛』的成员啊!她想知道的事,哪有什麽不知道的? 只不过,她一直表现得太磊落c太光明正大,致令史丹尼没有意识到 自己眼前的,可是一个曾潜伏在天下无双的云梦剑派达十三年之久,也就是说,她早在十岁之前,就已属於百蛛的一份子,绝对的危险份子! 一个月,她怎麽可能什麽都不作呢? 「第一条消息是,君蓝田还活着喔。」杨戎露却没任何不自在,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她掌握的情报:「昨晚才知道的,他在伏牛山下的村庄瞬间击毙了七个人,六男一女但後来的目击者也被他杀光了,共计一百六十五人。」 「啊一百六十五那不等於是」 「屠村喔。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鸡犬不留。全村的畜牲也都死光了。」 史丹尼震愕了。 该惊讶吗?不该惊讶吗? 早就知道君弃剑已化身成为『恶魔』,但却没想到,他连一般的无辜百姓,也会照杀不误放任他的行动而不加追踪,这不是大错特错了吗! 「你不用太自责。当时别说是你,我也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你要从何追起?况且我刚才也说了,这是昨晚才收到的情报。」杨戎露回首,见到了史丹尼错愕c懊悔交加的神情,也毫不吝惜的表达了安慰。 史丹尼听了,收慑心神,长长呼了口气,道:「那後来呢?」 「不知道喔。看到那场景,是人都吓死了我们百蛛的姐妹只是刚好有人经过,只观望了一会儿,便赶在被发现之前离开现场了。死亡人数的清点与现场调查,是隔天确认安全之後才进行的。另外现场发现了上百根银针,密集的洒落c或刺在地面上的一小块区域里。」 银针! 史丹尼的脑子可不差,立即便想起了用以固定『树鬼』耳朵的器具,正是银针! 也就是说,当时将君弃剑带走的人,仍与他一同行动吗? 「有确认对方的身份吗?」 「没有,连行踪也无法追踪。」杨戎露自然也懂得史丹尼所询为何,脸sè忽然一沈,道:「这件事最好还是先不要告知玉师妹北武林盟并没有掌握到凶手身份,徐乞已针对此事发出缉杀令了。近ri之内,你应该也会接到丐帮弟子的通知。」 史丹尼抱着头,蹲下了。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萍儿的故事。」杨戎露却意外的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滔滔不绝地将萍儿自入鄱阳剑派之後的事情,钜细靡遗地全都倒了出来。 史丹尼听得一怔一怔地。 这两天,他自然也在昌水与九江镇内听闻了不少君弃剑与鄱阳剑派之间关系的乡言。但杨戎露所说,却是鄱阳剑派派内之事,外人,哪能得知。 外人怎会晓得昭明失去了『云逝梦渺』的因由,而龙子期则志在夺回『云逝梦渺』c怎知道元伯竟是屈兵专的『暗棋』c更不会清楚诸葛涵与萍儿之间的恩恩怨怨c以及萍儿对龙子期的景仰与爱慕。 还有,萍儿对君弃剑c诸葛涵兄妹所怀有的,恨意。 有关鄱阳剑派c云梦剑派c雷乌之间的一切,若不是萍儿入了百蛛,恐怕随着屈兵专c昭明c元适c雷乌等当事人的逝去,以及元仁右的缄口不言,原本都该成为无人知晓的历史 史丹尼听完,久久未有反应;杨戎露也不催他,迳自望着阳光渐转昏黄,映照着广阔如海的彭蠡湖。 「你搞错了?」许久以後,ri已半沈,史丹尼这才有了反应:「一般来说,你应该先说萍儿和鄱阳剑派的故事c再说有关君弃剑的情报?你弄得偶好乱啊!」 「我故意的。」杨戎露再一次回首,关切地道:「你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也这麽作。我要你知道别再把心思放在萍儿身上我也和她接触过,她心中抱持的巨大仇恨,是不可能消除的。你若想继续追寻她的脚步,想再见到她一面,有我在,是非常简单的事,但我不希望你这麽作。」 「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好啊」史丹尼无力地叹了口气,身子一仰,躺倒在地。 「一个月,我们悠哉游哉的过了,别人可不是这样。赵仁通师叔已经整合了青城c唐门,正在长江三峡与唐门峡布局c进行防御工事,不消说,自然是为了防备林家堡防备你们。北武林盟的缉杀令我已说过,瑞思c宇文离也已过了长城,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他们所属的部落。还有,两个月後的齐云山云崖洞,将有一场『亮剑会』,主持人似乎指名了白浨重参加,想必其他人也不会置身事外。再加上君弃剑的消息你应该有很多事该去参与c该去忙的。」 「那你呢?那个杳伦,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你还有空担心我啊?」杨戎露轻轻地笑了。 心里,暖暖的。 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c自己都有担不尽的心,还来关注我这种感觉,自从离开阿沁大姐与副座之後,再也没有过 「嗯如果你没问题的话,偶想拜托你,继续帮偶关注君弃剑的动向。至於该不该转达屈姑娘,偶会判断的。偶们来彭蠡湖的目的也达成了,该往下一处去了。」 「你决定好目的地了?」杨戎露不免有点惊讶~这番胖子,几个呼吸前还一副要死不活无所适从的模样,这麽快就调整好心情了? 「偶要先回常山去,和徐师叔把情况弄清楚再来,出关一趟,去找瑞思和宇文兄。偶们三月时,在燕门关和护地毗伽斗过法,这回又是赤心的事,他们就俩个人回草原去,偶也不放心。你自然有办法联系到偶才对。而且你也有事要忙」 「你倒是清楚得很啊!」杨戎露看着史丹尼的目光,不觉变得满怀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史丹尼,不是简单人物!ri後,绝对不可小觑啊! 「萍儿」一听到这名字,杨戎露便微微一怔,而史丹尼已自顾说了下去:「偶也不会放弃的。也只见过那一次面,要说有多喜欢她c真的非她不可,那是假的。但是偶不想放弃,本来就不喜欢放弃。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那些偶总算稍微能了解到她那些讥笑c愤怒的表情背後,是藏着怎样的心情。虽然可能离她心里的真实还很远,偶也想试着去抓到它c去相信她还能回到当年在鄱阳剑派时的快乐和善良。这一项一项,虽然都很麻烦很难处理,但偶会尽力去作不,偶会办到的!」 史丹尼已站起身,走了。接下来,他有很多很多事得作。 杨戎露目送着他离开,也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我会看着你办到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话 起云伏烟~之一 ; 唐大历十年,公元七七五年,九月十七。 赤心劫万年县狱,杀伤狱卒c市民数人,尔後窜逃出城,失踪。 确切接获了这份邸报,屈戎玉多少放下心来。这证明了沈既济即使遭逢丧妻亡女之痛,也未因此失心疯,将罪责归於君弃剑身上。只要沈既济能让此事烂在肚里,朝廷便没有理由找林家堡的麻烦。如此一来,至少林家堡便免去了一次可能的大灾,也增添了屈戎玉守住林家堡的信心。 守住这个君弃剑终要归来的家。 这话,还是诸葛涵向她说的。 『璧娴姐姐,我们一起等着。没关系的男人再怎麽浪荡,总会回家。』 听了这话,屈戎玉虽积着满腹愁绪,仍不免一笑。 她没去问小涵是从哪儿学到这话的,但能肯定不是堀芃雪所教。 她又转头看着那份抄来的邸报。 九月十七赤心失踪。 自然,蓝田他,也是在同一天失去了音讯。至今,已整整一个月。 前庭,传来嗖嗖嗖的舞风声,间而出现『嚓』这样细微的擦铁声。 王道c白浨重c曾遂汴c李九儿 偶尔,堀芃雪和小涵也会加入。虽然小涵还是只能使凌云步逃命,但王道说这样很好,他和宇文离在衡山脚下,也同样是面对着『打不中的对手』。这种练习,他想再多增加。 是的,这儿没什麽好担心。大家,都很努力呢。 你什麽时候回来,都没有关系。我会,好好守住这个家。 zzz 屈戎玉接获邸报时,她自然还不晓得。 发生了另一件纵令屈兵专复生,也要搞不懂的事。 伏牛山脚屠村案。 这自然不仅仅惊动了北武林盟,伏牛山绵延甚长,素有『八百里伏牛』之称,此事件发生於老君山下,该村所属的栾川县衙,也贴出榜告寻求目击者及追缉凶手。 也一度有人认为,是否田承嗣的乱军为劫粮而杀人行凶? 但该村的鸡鸭犬豕等禽畜屍体仍在,各家缸瓮均尚有粮。於是这说法自然不足为信,也连带着将盗贼的可能xg一并否定。 这是纯粹的大量杀人。 究竟何处来的凶徒?难道竟是以杀人为乐吗? 就连百蛛首领约环,在初接获这件情报时,也是惊愕不已,对君弃剑的目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真的 坏掉了? 若是,主子会喜?会怒? 若不是,那又是怎麽回事? 实际上,这桩事件的始末,任凭百蛛再多十倍人手,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的。 九月,二十五。 伏牛山脉,白云山。 君弃剑,醒了。 他知道自己醒了,但眼前却是一片黑;想动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牢牢的绑缚着。背上传来的触感是被绑在树上。 怎麽回事我 发生了什麽事?发生了 对了,我应沈既济之邀,去往长安。然後 沈望曦 寒星寒星 赤心!!!!!!! 君弃剑张口想叫,却喊不出声!全身上下更有数十处部位有着细微的刺痛感,他想要引导气息发力,刺痛感竟也成倍加剧,似乎有什麽东西封住了他的气脉c阻止气息流动,使劲愈大,不仅冲之不破,甚至痛得无法忍受! 他扭动了一阵,脑中似乎模模糊糊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但还未听清那声音究竟说了什麽,忽尔侧颈一阵刺痛,竟让他痛出了神智来,脑中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有个确实存在的声音出现了。 「小兄弟,你还是别乱动的好。你要再乱了xg,那小子真会砍了你,他可怕死你啦!到时,爷爷可真不敢说还保得住你。」 君弃剑听见了,是一个苍老但非常刚劲有力的声音。但莫说他原就被封住声脉c出不了声,更严重的是脑中那模糊声音的远离,竟让他有某种东西自身体中被剥离的痛苦感,随之而来,便是全身乏力c虚脱於是,只能喘着粗气。 是了,这才正常我在衡山上用尽了气力,把回梦汲元阵赋予我的一切消耗殆尽了,我原该虚弱无力才是 但这到底怎麽回事说话的,又是谁? 他微微仰起颈子,想出声问话,但自然是开不了口。 「你想问话吗?是的话,扭扭颈子。」那苍老的声音问道。 能让我开口了?怎说都比现在好!於是君弃剑依言扭动颈部。 他听见了来人走近的脚步声,但还没真走到身前,远处又出现一个急促的奔跑声,另一个声音远远地喊道:「老哥哥!死老头啊!!!你别乱搞了!!!快把他宰了不就乾净了吗?你作啥硬要搂回这大麻烦啊!!!」 「死小子,你少胡扯!大少爷不都同意了?还由得你?」苍老的声音应道。 「大少爷可没同意要让他出声啊!」远处的声音喊。 「你小子太胆小!绳子绑得可牢着!让他出出声又怎了?光说话杀得死人麽?」苍老的声音显得自信又固执,也不管远处那人还在嚷嚷,君弃剑只觉咽喉部位一酸,某样东西被拔了出来,他不禁轻咳了两声,发现自己能出声音了。 「小兄弟,一加一是多少?」苍老的声音问道。 「啊?」君弃剑一愣。 「不知道?那六万五千四百三十二除以八是多少?」苍老的声音又问。 「我不知道。」君弃剑无力的答着。 「那好,我问了你两个问题,换你问我了。」苍老的声音嘻嘻说道。 「发生什麽了?」君弃剑花了点时间整理,最终决定提出这一个可以发表c延伸出最多问题的问题来问。 「喔~你居然没先问爷爷是谁!嗯,你记得多少啊?」 「我我记得唔啊啊嗤」 「哟呀~还想搞鬼?」 又一针,方才刺在左颈,这一下刺在右颈,君弃剑脑中那模糊的印象c模糊的声音,一瞬间又被打灭了,一瞬间他几乎要提起的气力,也随之消散。 「老哥哥!别搞了,别再搞啦!这东西太危险啦!」远处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小子有空嚷嚷,还不如去请大少爷出来!」 「呿~你也是c大少爷也是!这小子命犯三煞,早该死了!老天怎能让他活到现在?大少爷不信天,你却也不替天行道!你这样还想上去啊!」远处那人抱怨着c嚷嚷着,但听脚步声,确实是走掉了。 「唉~」苍老的声音似乎朝着远处行去的那人叹了口气,跟着回头道:「小兄弟,不管你想问啥爷爷能回答你的也只有两点:第一,赤心死了。虽然当天你什麽都别想,只管听,否则爷爷还要扎你!你也知道我说的当天是哪天,当天他还没死,但现在必定是死了。第二,此处乃白云山。」 就如同苍老的声音所言,君弃剑什麽都不去想了,只管听。 他什麽都无法想了,颈上那两根针似乎不只扎在气脉上,连血脉都被阻,头部血行不足,他只觉得昏昏沈沈,根本无法思考。 但那些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喀啦喀啦 一阵木轮滚动的声音。 「吴老,他怎样?」第三个人的声音,一个嘶哑的气音。 「看来神智是没问题了。」苍老的声音。 「那好,你回屋里去,天黑前且不用出来。我有些事要同这小鬼说。」 苍老的声音踌躇了一会,但似乎有什麽东西让他安下了心,他也就依言离去了。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君弃剑连身前此人是谁都搞不清楚c无从发言;而这人却又只管盯着君弃剑,毫无先动的意思。 沈默了好一阵子,究竟有多久,君弃剑双眼被蒙c头脑又昏沈,完全无从判断,只觉得隔了很久很久,才听到那嘶哑的声音说道:「小鬼,好久不见。」 君弃剑震动了。 此人方才与苍老的声音称自己为小鬼那一句,还可以认为是随口乱叫;但眼下这一句,却绝对不是简单的一个称谓 是一种昵称!是他十六年前,还在诸葛静身边时,诸葛静对他的昵称! 「乾爹!」君弃剑猛地就想起身前冲,但身子一震,动不了。 他还被绑着,绑在一颗他无从估摸出有多大的树上,动不了 甚至在他想要动时,颈上那两根银针也抖动了一下,他忽然脑袋发昏,全身的力气根本提不上来,只得又坐倒了。 保持着坐倒。 「呵,我不是你乾爹。」嘶哑的声音说着,随着木轮的滚动声传出,那人又移近了点儿。 然後,君弃剑看见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坐在木轮椅上的人,呆了好半晌。 最终,只有讷讷的一句。 「湘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话 起云伏烟~之二 ; 『湘姐』。 免费电子书下载 听到这称呼,木轮椅上的人嘴角一扬,似乎想笑,但只发出了极其低沈的『荷荷』声,即使是在大白天,还是显得十分y沈。 反倒是君弃剑,被黑布蒙眼许久,乍见阳光,原本便视线不清,再加上对眼前之人出现过於震惊,才冒出以为此人会是湘姐的念头。此时也觉不大对头~虽然此人与印象中c梦中出现的湘姐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是 且不说湘姐十余年前即以身殉剑c早已不在世上,至少他记忆里的湘姐,无论怎看都是个十足十的书香美女,绝对不像眼前此人 此人右半边脸的眼角以外,有着严重的烧伤疤痕,延及头顶,大概已有五分之一部位没有头发,那部份的头皮只密布着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疤。再看更仔细点,喉间也有明显的疤痕;另外左袖空荡,显然少了一臂;再往下看,两条裤管的末端,亦不见靴子 他,连脚掌都没有了! 也难怪得坐在木轮椅上。 君弃剑哑口无言。 肢体上能看到的伤势便已如此严重,那衣物覆盖着c没有看到的部份呢?此人,怎还能活得下来? 虽然他前些ri子才将赤心整治得更要凄惨,但那毕竟『不属於他的意识』所为。眼前此人诚然是他此生所见过,最不应该活着的活人了! 木轮椅看君弃剑一时满脸惊愕,也料到是自己的形态将他吓着了,又是『荷荷』一笑,道:「你也知道你认错c叫错了。不过,光听到这称呼,倒是让我弄懂了很多事情。」 君弃剑听见他的话声,身子一震,总算是回了神,讷讷地问道:「你你弄懂了什麽?你是什麽人?」 「荷,你不认得我也是,当初君兄来给我们饯别时,你是睡着的。不过,名字应该还是够让你分辨的?我是,江闵岫。」 江闵 君弃剑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看 对,很像!真的很像! 不去看那烧伤的右半边脸,光就左半边看来,的确,此人无疑是个俊美得像个女人c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那轮廓c眉眼,都与记忆中的湘姐极其相似!也难怪,方才竟会认错了人! 「你是湘姐的」君弃剑才一开口,忽然又顿住了。 等下,不对! 江闵岫,这名字没错,他听二爹和徐叔叔提过!是湘姐的亲弟弟!双胞胎弟弟! 但不对啊太奇怪了! 虽然只是幼时的记忆,不敢说十分清晰,可在云南神木林外的小屋见到湘姐时,也是个约双十年华的少女,神龙潭的梦中亦然!可见得,无论是湘姐或是她的双胞胎弟弟,如今的实际年龄应该都要和二爹c徐叔叔相近才对。为什麽会是这麽的年轻? 「喔看你的样子,正在绞尽脑汁理解一些事情?荷,我想我又弄清楚了另一件事。」江闵岫说道。 君弃剑脑中出现了很多很多问题,但是颈上的针却毫不留情的阻绝了部份流往脑袋的血液,如今血行不顺,他的脑袋昏昏沈沈,只会发掘问题,却无力思考出答案。听到了江闵岫开腔,他只能无力的抬头望着。 江闵岫移动轮椅,略略退後了些,君弃剑又发现他的轮椅一侧,这大树荫下,有着一块灰白sè的石头? 是石头吗?那形状看来竟像是一个人盘坐着的模样,质地似乎也不太坚硬,不是石头? 「小鬼,你有很多问题?我也没打算卖关子,我们可以慢慢谈。」江闵湘将轮椅转向,面向那块人形石,道:「首先告诉你这是哪里。此处是伏牛山脉白云山,你眼前这像石头的物体,是本派木sè流祖师爷:木sè翁坐化的遗骨。」 终於,出现了一个他不陌生不,是这个时代的武林中人都不会陌生的名字。 培育出五名弟子c个个都是扬名天下的一流高手;再传的徒孙中,一个有着『柔风掌』的别名c获得『天下第一人』的称号,任为北武林盟主;另一个又是丐帮帮主,接其师兄遗位再任北武林盟主。整个北武林,这十余年来一直唯木sè流传人马首是瞻,木sè翁的大名,孰能不知! 只是,他刚说『本派』?江闵岫,原来也是木sè流弟子吗? 「第二嗯小鬼,我解开你的束缚可好?」 君弃剑无力地一笑,道:「那自然好,被这样绑着,可一点都不舒服。」 「是吗?不过我不要。」江闵岫贼贼地一笑。 「那你还唔」君弃剑连火气都还没提上来,忽然颈间一痛,银针抖动,他的气力似乎又随着银针所扎的部位流出体外,一点劲都提不出来。 更严重的,是脑中又一片浑沌~似乎无时不在c可以提供他气力的那个声音,又一次被抑制住了,连带着整个人的意识也都模糊了。 「我理解了。小鬼,你果然是中了─────,不,那家伙已死了,当年──也曾明令禁止再用,我不认为──有人会违逆他的命令,就算只是──。难怪──会这麽担心难道会是───?嗯?小鬼?喂!小鬼,清醒点!」江闵岫举起唯一完好的右手,不知拿啥东西往君弃剑脑门敲了一下,君弃剑吃疼,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他抬眼一看,原来,是把剑啊 zzz 君弃剑再次醒来,已经是大半夜里。 但不晓得是哪一天的大半夜?意识错乱c加上极其虚弱的身体,他已完失去了时间感。 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发已半秃的老头,正坐在面前打盹儿。 他仔细的看了又看,觉得这老头儿相当面善,但颈上银针仍在,只要一思考,即感头痛yu裂,什麽也想不出来。 能感觉到的,只有生理上最直接的需要。 「老丈老丈」他嘶哑的挤出声音,见到老头一抖身子醒来,便道:「能否,给点水喝?」 口渴。是的,水是所有生物生存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君弃剑无从得知自己被绑在这儿多久了,而身体本能的意识,就是想要水。 老头已清醒了,他看着君弃剑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小朋友,不好意思,爷爷不能给你水。」 君弃剑一听,傻了~他清楚自己被绑在树下绝对已不是一两天的事,如今还能活着,显见包括江闵岫在内,这些人并无杀己之意。但不给水,即如同杀人啊!他无法理解,这几个人到底是要我死c还是要我活? 「这是大少爷的意思。」老头道:「况且,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乾渴已久之人的模样!这一点上,爷爷认为大少爷的判断是对的。」 「但我确实很渴!」君弃剑争辩道:「你们若不想杀我,怎能不给水喝!」 老头闻言,却是冷冷一笑,道:「说你口渴,爷爷相信;但说你会渴死,只怕便是十天半个月不给你半滴水,也绝无可能。嘿,实际上,我们碰到你,至今正好十天啊,我们可不曾喂过你喝水,你不也还活着?」 十天?那,今天是什麽ri子了? 君弃剑无法理解c无法思考。 老头又说道:「当天在船上,爷爷可弄不清楚原先是个什麽东西堵住了你的气脉破损处。经过这些天观察下来,仈jiu不离十,是水气了。小朋友,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体c你的呼吸,已自然会将空气中的水气大量摄入体内,其含量只怕已超过常人平ri所需。所以这些ri子,就算咱们不喂你水喝,你也不会渴死。只是既然你吸纳水气的能力如此之强,连在这水源不丰的白云山上也能充份摄取,为何连在水气丰沛的汉水乘舟时,却也吸不足修补你气脉缺口的份量?你原先究竟是於何处填补了你的气脉?是了,大少爷认得你!莫非你也」 也?也怎样?君弃剑听不懂这句,也无能去懂。但他想起来了!汉水c船上对了!这老头,是那老医生,吴存! 但想起的,只是对方的职业c姓名,至於身份c目的等等,仍然一无所知。君弃剑当下只能无力的摇头,道:「吴老前辈,晚辈不晓得你在说什麽你们的大少爷,那位江江大哥,晚辈先前未曾见过。」 吴存皱眉,道:「但大少爷却认得你?」 君弃剑道:「据他所说,昔ri他见到晚辈时,是由晚辈的二爹带着,其时晚辈正巧睡着了,并不知晓此事。晚辈也很疑惑,江大哥的年纪与晚辈所知,显然不合。」 此言一出,吴存却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没错c没错!这麽说来,你果然没有去过。嗯,这事儿还是得着落在大少爷身上啊」 君弃剑自然不知道吴存在说什麽,他只能就自己关心的问题,继续发问:「吴老前辈,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了晚辈?」 「爷爷也不知道。」吴存随口应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君弃剑一愣,道:「那你们又何故将晚辈带回此处?」 吴存耸了耸肩,道:「当ri在黄土高原正巧又碰到你,看你奄奄一息的模样,总是有一面之缘,爷爷可不忍心放你在那儿等死,便将你带了回来。怎知大少爷一见你,便要求爷爷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救活但他也同意那没胆的师古小子的意见,认为不能让你ziy一u活动,於是爷爷只好将你绑在这儿啦。」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跳过了他也曾眼见君弃剑与药师小狼屠戮回纥骑兵c虐杀赤心的场面甚至,还帮了把手。 是的,他认得赤心。 只是,他帮那一把手,差点也把老命赔在君弃剑手里。这点他也没说。 更要紧的是,江闵岫是听完师古叙述他们在黄土高原所见之後,才认同师古的意见,限制了君弃剑的人身ziy一u。 君弃剑听不到重点,只得再问道:「那麽,前辈们打算将晚辈绑在这儿多久?」 「那得看大少爷的意思了。」吴存笑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话 起云伏烟~之三 《问剑录》最新章节 这是在推诿卸责吗?不,又不像是,这吴存老头的确看来对他们的大少爷江闵岫言听计从。既知此人作不了主,君弃剑只得道:「那麽,可否烦老丈请江大哥来谈谈?」 吴存点点头,站起身,似乎是打算要去请江闵岫出来,但又回头道:「小兄弟,爷爷可把话说在前头了。爷爷是想救你的,你千万别弄得咱们非杀你不可才好。」说完,便向不远处的茅板屋走去了。 君弃剑听得一头雾水,想要思考此言何来,但颈上的银针仍旧毫不留情地阻断着他的思考能力。 此时,他才有空去怀疑。 怀疑自己脑中那一直想窜出头来的声音是什麽东西?它好像说过,它是我的恩人c是整个林家堡的恩人。如果没有它,我不可能是于堂主的对手它究竟是什麽东西?为何我听从它的话之後,觉得身体不再虚弱,但却什麽都不记得了?我体内又是何时出现这玩意儿的?为何我从未查觉? 十天来第二次清醒,君弃剑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但很可惜的,一者,他如今不具备找出答案的能力;二者,也没有找出答案的时间。 板屋门启,轮椅声响。 不只江闵岫,吴存c师古二人也一起来了。 三人一坐二走到了君弃剑面前,江闵岫便先向师古招呼道:「师老,将我的剑拿去,好好架在这小鬼的脖子上。待会一有不对头,立即砍了他。」 君弃剑闻言一怔~江闵岫前次出现,虽不见得多麽友善,但依着他与二爹是老交情的份上,君弃剑一直认定江闵岫绝不会有害於己。岂料这第二次见面,他便先来个剑架脖子的下马威?这是搞什麽鬼?把我当什麽了啊! 但他根本没有发出抗议的余裕,师古已是惊喜交加的接过江闵岫递来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将剑锋抵上他的颈项。 君弃剑自然无法抵抗,他只是咬牙垂首,也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发问的权利。 江闵岫看君弃剑毫不抗拒,连扭动身体或言语相讥都不作,便道:「很合作,这样很好。小鬼,在我们开始谈话之前,有一件事你必须先答应我。这事儿很简单的,不管我们等会儿说了什麽c作了什麽,你都得保持冷静,不可产生任何情绪波动。若作不到,我就会判断你有很大的危险xg。师老可早想砍了你了。」 君弃剑自然感受得到,自己颈间那锋刃不寻常,只怕比他当初从南宫府中带出c又让聚云堂众拾去使用的那二十二柄利剑毫不稍让。但无论是不是处在剑架脖子的情况下,他如今又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应道:「你说了算。」 江闵岫荷荷一笑,道:「小鬼挺识时务。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若不先把我的问题搞清楚,你的问题便也得不到解答。首先,你记不记得自己十天前作了些什麽?」 君弃剑斜眼瞥了吴存一眼,心思此老所说的『十天』若属实,那便是指那一天了。於是答道:「我只记得在长安发生的事。」 江闵岫道:「你不记得自己出城c北渡渭水?」 「不记得。话说吴老丈,你是在何处碰到晚辈的?」 「长安东北,黄土高原上。离长安城有七十余里远。」 君弃剑沈默了。 江闵岫也是沈吟半晌,才又问道:「那麽,你有否与云南苗族人接触过?尤其是蒙舍诏的黑族人。」 君弃剑正yu思索,银针又跟着抖动,他一吃痛,不免咬牙闭目。江闵岫见了,便道:「吴老,暂且将颈上银针除去。师老,你可得多注意了。」 吴存应声动作。师古也冷笑道:「那可容易,砍了这小子可是替天下除一大害,我不会手软!可不会手软啊!」 银针除去,血流畅通,君弃剑的脑袋顿时清楚了许多。江闵岫道:「现在可以回答我了?」 君弃剑道:「是有,还不只一个。」 「都是些什麽人?知不知道名字?里头可有擅使蛊毒者?」 君弃剑一怔,道:「你认为我中毒了?我的身体会如此虚弱,可与毒物毫无关系」 「废话!你的身体状况,吴老早已说过!我问什麽,你就答什麽,别浪费我的时间!」江闵岫原本声音便嘶哑,这沈声一喝,愈显y森。这在大半夜里,在身後这株二人合抱也抱不起的大树枝荫下,更是y暗得可怕。江闵岫现今的表情,没人看得见 「也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师古不悦地将剑锋略移了点,紧紧贴上了君弃剑的颈项。 君弃剑吁了口气,道:「我面对面曾碰过的黑族人嗯~有中庸c仲参c药泯c杳伦四人。」他没有提蓝娇桃,并不是忘了,只是认为阿桃不该与这些人的名字排在一起。 江闵岫道:「除了仲参之外,都是我没听过的名字哪。吴老c师老,你们可有眉目?」 师古摇头了;吴存捋着须子,道:「药泯此人爷爷倒是听过,他在药界还有点名气。传说他年不及五十,却是老态龙锺c行将就木的模样,全因以身试药而起,无疑是个用药高手。自然用毒只怕更强。」 君弃剑听了,应道:「那不可能!我自认戒心还足,面对这些原就已归类为敌人的对象,自然更是小心翼翼。况且我与药泯会过面的数ri之後,还上到衡山与聚云堂一战,当时身体并无异状。药物的潜伏期不会这麽长。」 江闵岫转视吴存,吴存毫不思索,即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既然他特别小心了,就不至於轻忽大意的与对方有肢体接触c又或食物有用下毒疑虑的食物;若是散布於空气中的粉末之类,必定发效更快c时效也短。换言之,那些黑族人确实都不是君弃剑发病的原因。 君弃剑见彼等三人皆不出声,遂问道:「你们为何会认为我中毒了?」 「因为你不记得自己作过什麽。」师古冷冷地应道:「你根本不是人!不能算是人了呀!」 「不记得?是指我离开长安c在黄土高原上作的事吗?说来,我到底作了什麽?」 「你这小子当时可是」「住口!」 师古忿而yu言,却遭江闵岫打断。吴存则已厘清思绪,道:「单纯失忆可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儿,爷爷怀疑的是,小兄弟你是否产生了幻觉?」 「什麽幻觉?」君弃剑皱起了眉头。 难道他们知道我脑中出现了奇怪的声音?不,不可能!我不能自乱阵脚,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从何而来,但至少比起眼前这三人,它对我可有益的多!我可不能自己先泄了底。 多亏天暗树荫,也没人注意到君弃剑的脸sè变化。吴存已迳自言道:「自大唐国土向西拓展,与大食有所接触,传入了一种sè分白c红c紫c紫红的花种,此花甚美,俗称『虞美人』。其花若用量得宜,具有麻痹痛觉的功效,可作为止痛之用。可若使用过度,却足使人产生幻视c幻听c幻想等症状,实乃大毒之物。爷爷认为,小兄弟的症状,非常可能是产生了幻觉。」 「幻觉是吗。」江闵岫啧声道:「呿!令我想起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大少爷想起何事?」 江闵岫道:「看看这小鬼的身体状况,我实在不认为他能够办得到你们所说的事儿但十余年前,我也碰过一个浑蛋,硬是办到了他原本不可能办到的事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便是他们的身体能力异常地大幅提升了。若说是因幻觉所致,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哪」 「那不就像是天神附体吗?」师古惊叫道。 吴存道:「可小兄弟这状况可不像的确,用大量药物使身体产生幻觉,从而发挥出原本潜藏的能力,这一点倒是说得通的。大少爷,你当时看到的是什麽事?那浑蛋又是何人?」 「那是十六年前了,在灵山顶上。」江闵岫忿忿言道:「那浑蛋似是中了毒,忽就杀红了眼,不分敌我一阵乱打,不论谁挡到他面前,均被其一击而倒。最终,只得请教主出手将其制伏但教主却也一时只能与他战得平分秋sè」 「大少爷慢点,大少爷!」师古道:「你您刚讲灵山顶上?那您所说的教主莫不是云南王阁罗凤?」 「当然是。」 「嗯这件事我们当然也知道武林中人谁能不知呢?」吴存道:「那大少爷口中的『浑蛋』,便是因此役而名躁一时的『尽断七情』~段钰璘?」 听到这儿。 君弃剑,终於震动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五话 起云伏烟~之四 相较於君弃剑的惊愕,江闵岫却是不愠不喜地喔了一声,道:两老也知道他?是了,他在这块土地上多留了好些年,便是有些名气,也不奇怪。 吴存与师古对视了一眼,师古眼角往君弃剑一瞥,吴存了然,便道:大少爷竟也参加过灵山一役,才教咱俩人吃惊。 江闵岫一时并未答腔。 是的,江闵岫,并未成名。 武林道上对於昔年灵山一役的参与者,几乎都能列出一长串名单来。因为那些人里面,如青松c巴奇诸人,参战前便已名声显赫;徐乞c君聆诗等年轻一辈,则是在战後各自打响了招牌。 但这其中,还是有些例外。 丁叔至与江闵岫便是。 在那一役中,丁叔至前往战场,只为送剑,并未实际参与,且战後即隐居南宫府中,致力於铸剑,故罕为人知;江闵岫则是於战後立刻与其中一批人一齐离开了神州大地,去往那山外之山c天外之天,也没有再多作些使自己成名之事。 故以,丁叔至放出的传言,除昔日战友之外,实无几人能知他所要找的那位左手使刀c右手使剑的江姓公子,便是江闵岫。 君弃剑惊则惊矣,却并未走神,也仔细地听进了这句话。他意识到,原来师古c吴存二老,与江闵岫并不是那麽的熟识至少,不是长年相识的关系。 但在这几句话中听出端倪的,可不只是君弃剑。沈默一阵後,师古悄悄地向吴存使了个眼色,吴存查觉,思索一阵後,缓缓开口问道:大少爷,那灵山之战的参战者中,颇有些人於战後忽尔不知所踪,天下人皆不知其所往。大少爷莫不是 江闵岫冷冷地瞥了吴存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头,而後沈声道:既已有约在先,我定会践约,两老急些什麽?此时,不应先解决这小鬼的问题吗? 即使身已大残,江闵岫却不愧是经历过惊涛骇浪之人,这一瞥语,其威势也令吴存这老江湖为之震慑。吴存诺诺连声,不敢再说。 江闵岫这才将态度放缓,道:方才听吴老所言,似乎不仅仅是听过那浑蛋的名头而已? 孰知吴存听闻此言,竟难止股栗,一时出不了声。师古於是接过话头,应道:大少爷所料不差,咱哥俩的确曾见过他,见过他的。那是七年前的事儿。没错,七年前的事儿了。 喔~江闵岫发出荷荷声,阴阴地笑了,道:也不只是一面之缘吧? 是是。不只一面,那是老哥哥在路上碰着,多管闲事,就要上去替他治病。我当时也劝老哥哥不要,我当时也劝啊!但老哥哥不听啊!师古也被吓着了,如惊弓之鸟般颤颤回答。不只是话声颤,连手都在颤,手上所持之剑自然也颤,颤着颤着,颤破了君弃剑颈间的皮肤,薄薄淡淡地流出了点血来。 荷哈~江闵岫却被逗乐了,道:那浑蛋,也会生病? 吴存此时才勉强定下神来,应道:不严格来说,不是生病。爷爷当时只是看了那厮形容奇怪,於是前去细观他的神色。但那厮明明看着奇怪,爷爷却一时寻不着怪在何处,於是要求把脉。但那厮却不言不动c不怒不喜,还是旁儿那女子替他抬手卷袖。爷爷当时脉一把下去,可真吓得不轻哪!那厮明明是个活人,却似铜像人偶一般,不仅仅是毫无表情c情绪,甚至脉象都如深林c巍然不动,只偶尔会有轻风吹拂,方现其枝叶抖动,倘一粗心,连脉搏都难以探查。若非他能自由行走c言语,爷爷其实打心底以为那厮只是那女子所操控的提线人偶而已。 君弃剑听着,回想着,才想起吴存在船上曾经说过,他近三十年来,只用望却望不出病徵之人,自己是第二个 结果呢?江闵岫问道:你究竟探出了什麽来? 吴存身子一震,深深吸了口气,花上好一段时间定了神,才应道:爷爷後来又要求他让爷爷多观察几日,每日都用掉至少三个时辰观察他的脉象,这才发现,他的血液c气脉里,实际有着个极不寻常的东西! 虽然夜色阴暗,视之不明,其实吴存说到此处,已然面色苍白,师古的股栗也愈发难以遏止。然则江闵岫却是毫不意外c且还面露嘉许地一笑,道:吴老医术果然不同凡响。 吴存一听,却是全身打颤,道:大大大少爷你你果然知道那是什麽东西?啊!所以你才 那可不。江闵岫淡淡地道:你才是医生,若你都不知道,我又怎能知道?你在他身体里发现了什麽?继续说下去。 吴存又深呼吸了几次,道:他的血脉c气脉,或一刻c或一时c或半日,或经c或络,或阴维c阳维c阴蹻c阳蹻,皆无定,会突然发生絮乱现象。然而这现象每每发生,至多不过两个呼吸之间,同一条气脉中便会冲出另一股气息与之冲突,立即便平复如常。爷爷原本要求他多留些时日,让爷爷好好观察,但他身旁那女子却推说另有要务,两人离去之後,再没见过。这些年来,爷爷遍查医书,实也摸不着半点头绪啊 是吗荷荷是吗浑蛋原来是这样臭老头原来是这样啊 江闵岫喃喃自语,吴存一时还以为臭老头是在说自己,却见江闵岫不知何时早已回转轮椅c实是仰首望天而言。原来不是在说自己。 师古c吴存自不会去打扰江闵岫;君弃剑心中另有估量,也不出声,於是一阵沈默。直过了近一刻钟,江闵岫才又转过椅来,直盯着君弃剑瞧。 师古c吴存也都发现了江闵岫眼神有异。但未待二人相询,江闵岫已先开口道:吴老,你应已探过这小鬼的脉象吧?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心里都确信了。 确信江闵岫究竟在怀疑什麽。 但确信是一回事,吴存实是愣了好一会子,才应道:先前在汉水舟上,咱哥俩曾与小兄弟有缘同船,当时便已探过他的脉象。只是小兄弟气脉破损极其严重,气脉流动虚而薄,虽与那段钰璘一般平稳c几无波动,但段钰璘的气息浑凝厚重,恐怕天下罕有其匹c小兄弟却是连常人都不如 是吗江闵岫沈吟了一阵,暗思着:那浑蛋毕竟是由於喀鲁才会着了道这小鬼自认谨慎,该不会与那浑蛋犯了同样的错才是。况且喀鲁早已不在,教主又曾明令禁止不,这我一开始就怀疑过,不可能!但依二老所述,这小鬼当时情态,又与那浑蛋如出一辙究竟是怎麽回事?不不!吴老所言若是无误,那东西自主流动於血气诸脉之中,不定所向?难道那东西竟是活物吗?难道!不虽说要防范於未然,但此事终是君兄所托,该确认一下! 於是江闵岫强压冲动,向君弃剑道:小鬼,你认真答我莫要欺瞒!你是不是也见过那浑蛋?! 师古吴存见状,也知此事大有文章,於是也都凝神小心。师古将长剑握得更紧了些。 君弃剑也终於理解了,他想起,当年在逻些时,宗阿姨也曾说过的话 段叔叔体内真的有什麽? 少胡思乱想了。 那声音,冷不防再次出现。 君弃剑为之一怔。 真的是恶魔吗? 才不是。那声音不屑地道:我伴你而生c也会伴你而死。说我是恶魔,倒不如说是对你最忠实的奴仆。 是吗?那你到底让我在黄土高原上作了什麽? 你想作什麽,我就让你作了什麽。我只会忠於你的c你的思考而行动。我再说一次,我是你最忠实的奴仆。你相信这些半生不熟就想杀你的人c还是相信与你一心同体c又将会永远同生共死的我? 我现在什麽都不信。但我很肯定一点 喔? 我要回去。 襄州吗? 对。人无信不立,我明明常说这句话的,但我已对寒星一再失约,我不能再对不起她c绝不能再毁她的约。 喔~说来,当时你明明意识还不清醒,却让我明白理解到,你会站在她身前,所以我也这麽作了。嗯你说,哪一个重要? 哪一个?你拿谁和谁比?你说的当时又是哪时?你让我作了什麽? 衡山神龙潭。作了什麽?哎,不重要的小事啦。至於谁和谁吗?就是她和你妹妹啊! 哈!太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是吗?无妨,反正我迟早会知道的。总之现在,你想回去,因为与她约好了,没错吧。 是的,我要回去,约好了。虽然只是顿足之约,就是约好了。 好,我懂了。你先回答眼前的问题吧,拖太久,他们可能会认为你想推拖c想隐瞒,不如直截了当地回答。毕竟现在都剑架脖子了,我可也不想让你这主人死在这儿呀。 嗯。没错。 君弃剑闭起眼,轻呼了口气。 对,我和段叔叔曾见过面。君弃剑睁眼,直视江闵岫,答道。 江闵岫一听,神色愈峻,道:你们作了些什麽? 我们在灵州相遇,因段叔叔与宗阿姨说要寻找一人,而我当时新识的朋友中,正巧有那人的线索,故我们便一同前往吐番逻些城。而後,咱们进入冈底斯山狱,寻到那人,段叔叔一路击退狱卒,不下百人,皆是一击而毙 停!江闵岫沈声道:我不想听那浑蛋有多骁勇!我问的是,他是不是给过你什麽东西? 他给我的东西吗说来,是有的。自与段叔叔告别之後,我经常作梦,总是与一把剑有关的梦。 剑?江闵岫愣了。 对。江大哥应该不陌生箫湘烟雨。 听到这名字,江闵岫身子一震,右手撑在轮椅的靠手上就想站起。但他双足俱无足掌,怎能站得住?故方起身,竟向前扑倒在君弃剑身前。师古手上持剑,不便动作,吴存则急急欲扶江闵岫起身,江闵岫却挥臂将他驱开,右手一伸,死命揪紧了君弃剑的衣领,嘶声道:你梦见她?只是梦见吗? 不不止。她曾经和我说过话,直接说过话 师古吴存听得面面相觑。梦见?还是梦剑?说话?剑会说话? 箫湘烟雨,号称天下第一灵剑,这名字是不陌生,但再怎麽灵,剑会说话? 什麽时候的事?!江闵岫将衣领拧得更紧了,紧到君弃剑竟有点呼吸困难,师古也怕剑锋太近,误伤了江闵岫,故略移开了点。 君弃剑挤出口气,应道:是今年八月的事。 八月?八月?哈哈江闵岫一听,不过个把月前的事,忽然松了手,同时竟怔怔流出泪来,喃喃说道:还在居然还在啊姐姐你还在 抱歉,江大哥。君弃剑叹了口气,道:我那时的确与湘姐说过话。但如今湘姐已不在了。 什麽?江闵岫愣住了。 怎麽回事?既然说过话,又怎会不在?姐姐已成剑灵,终生随其主,我们战败落回神州,已近一年,既然那时姐姐还在,未随浑蛋死去而魂飞魄散,还能自浑蛋身边流到小鬼这儿,此时怎可能又不在? 小鬼!你给我说清楚!姐姐怎麽了?江闵湘紧抓着君弃剑的衣领,面孔逼近。 他左脸一片烧伤痕迹,原便扎眼的难看;原本俊美的右脸却也筋脉突出,咬牙切齿c目光如箭 名符其实的狰狞。 咳晚辈於神龙潭,几乎战死君弃剑抖动脖颈透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当时一片迷蒙,却又无比真切我几乎连湘姐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所以,不是梦c不像梦她和我谈了一阵最终问我想不想回来。我说想於是她 怎样?她怎样!?江闵岫抓得更近,整个人已扑到了君弃剑身上,脸孔更是完全贴在一起,吴存拉不动,师古收了剑,一起来拉,也拉不动。 湘姐她咳她说将她的精神咳最後的精神力量给我,送我回来! 啊?江闵岫一怔,茫然若失,喃喃自语道:精神?最後的?最後的?所以最後的,也就是说最後的噗哈!! 江闵岫忽尔张口,一些东西溅得君弃剑满头满脸。 这味道,他自然很熟悉,师古吴存亦然。 血。 师古吴存大惊,江闵岫也浑身虚脱,抓着君弃剑衣领的手早已松了,於是两人忙将江闵岫扶坐到轮椅上,急急推进板屋去。 干得好。 那声音又出现了。 君弃剑一怔,疑道:什麽干得好? 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现在没人c也没针! 是没错。但我莫说根本使不上力,这绳子绑得极结实,又混了牛筋,我根本挣不开啊。 嘿~主人,你只要想就行了。你办不到,我却可以啊! 是吗 安置好了江闵岫,吴存留在屋中照料,师古提剑奔出。 来到树下,已无人在。 只留下被利刃切断的绳索。 过了好些天,他们才发现那年有百余c径逾七尺的白杨树,也死了。 仔细一看,树干上平平整整地有一道切痕,因与地面平行,故树竟未倒。 a 阅读。 a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话 吾名瘟神~之一 却说江闵岫得到胞姐江闵湘的消息,只不料竟是大喜之後紧接大悲,气急攻心之下,吐血不止,竟尔卧榻不起。 师古c吴存守了他数日,不见好转,两人也不禁心焦。这日趁着江闵岫昏睡,遂於死树之下密谈。c66c! 师古先问道:老哥哥,大少爷究竟还能撑上多少时日? 吴存愁容满面,道:老弟弟,你也知道,咱们发现大少爷时,他那伤势之重,早便该死了。爷爷虽抱着医者慈悲之心,姑且救他一救,其实压根儿便不觉得能救得起他。可这也诡异,不知他是服过什麽神丹仙药c还是受过奇功妙法的加持,竟有股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不论他伤势再重,总能保住他一口气,若否,他又怎能有命活至今日?可这些日子来,爷爷觉得那股真气是愈发衰弱啦!再这麽下去 老哥哥!你好罗嗦呀!师古不耐道:我这是问你,他还有多少日子能活,你却尽讲陈腔烂调!你讲些陈腔滥调作啥呀? 吴存摇了摇头,道:爷爷一生行医五十年,也称得上救人无数,但大少爷毕竟是走过大风浪的人,他究竟碰过什麽事,咱们都不晓得,他的情况,何来先例可循?详细日子,爷爷也拿不了准。他撑上这一年,也算是奇迹了爷爷只能说,那股真气何时消散,大少爷也就何时该归西。依这些天爷爷把他脉的结果来看约莫一至三旬日吧。 那可拖不得!再拖不得了!师古蹙眉道:咱们可得尽早逼大少爷交代清楚呀! 你急,爷爷何尝不急?依年纪来说,若是上不去,爷爷活得能比你长?吴存不悦道:咱哥俩这一年来,把大少爷当祖宗般供着,他有什麽吩咐c要找什麽人,咱哥俩不都毫无怨言的跑遍四湖五海替他办了?但秘密毕竟在他心里,咱哥俩一医一卜,都挖不出来,又能怎办?但愿大少爷还存着点良心,看在咱哥俩一年来给他作牛作马的份上,死前留点惠泽给咱俩吧。倒是大少爷方才的吩咐,你可算出来了? 算是算出来了慢点!你真要去?师古拉着吴存,指着那已死的白杨树道:老哥哥!你可看清楚了!这被砍断的牛筋绳c还有这株三百岁的白杨树!这般事情,是人能作到的嘛?再加上黄土高原上的事,可别和我说那些事你忘了!你可不能忘了!那姓君的小子看来似人,骨子里可已不算人啦!咱还去找他,可不是嫌命长嘛?咱哥俩是想登天,但可不是登西天哪! 吴存盯着那被拦腰砍断,却因切痕太细而平整,死而不倒的白杨树好半晌,也是万分踌躇,终而问道:老弟弟,依你看,大少爷是个怎样的人? 重情重义重信守诺,他说过的话,只有那秘密坚决不吐其余,可谓言出必行。师古答道。 那便是了。吴存捻须道:那秘密是大少爷约束c留住咱哥俩最後的底牌,他也怕一旦吐露了,咱哥俩便立时离他而去。他四肢已残三肢,若无咱哥俩,他所想知道的那种种事情~也就是咱哥俩这一年来替他打探到的消息,他又如何能得?故以,他一定会抱着那秘密至死方休,此乃人之常情。而这番我想大少爷也晓得自己再撑不下去了你想想,过去咱哥俩哪有回来待超过三天的麽?可这次一待就是半个多月,除此事外,大少爷也没再有任何交待。故此,爷爷以为这大概也是大少爷最後的命令了。 正是。 喀啦c喀啦 木轮椅滚动的声音。 师古c吴存大愕回首,见到的,是吐得满身血污的江闵岫,自行推椅而来。 江闵岫来到两人近侧,道:我想找的人咳确实,都已找完了咳这就是最後一桩故人之托,我自当竭力为之自然,这於你二人而言是玩命的事儿我不会硬逼你二人非去不可 师古c吴存二人闻言,对视一眼,一时皆未答腔。半晌之後,师古方道:大少爷,便是找回那小子,你又有何打算?你也说了,这是玩命的事儿玩命的事儿呀!说白了,咱哥俩可不是为了送命才供着你的。这事儿,无论如何,你得交代清楚才是。 呵咳师老呀,你觉得我会杀他吗? 我倒是很想杀他!如此,也算为天下除一大害。但大少爷你怕是不会杀他。 江闵岫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我不会杀他。故人之托 大少爷,你那故人名头再大,也是个凡人!不值得咱哥俩玩命!师古怒道。 是是不值得。但那小子咳却是姐姐用最终的气力使他活下来的人是人间最後一个与姐姐有联系的人 师古c吴存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子,吴存道:大少爷,令姐究竟 往事已矣这你不用问但我可以答应你们办成这事儿我立即便将你们想知道的事告诉你们!这是让你们玩命的代价。 一听这话,师古c吴存精神都来了,但一看到枯死却不倒的白杨树c想到黄土高原上那恶魔现世的情境,又不禁气沮。师古道:话虽如此咱哥俩一医一卜,可不像大少爷你自幼习武,哪有能耐制住他呢? 江闵岫垂下了头,无答。 师古又道:况且那小子咱们先前可是将他剑架脖子了,如今再去找他,说不杀他,他又怎麽会信? 江闵岫依旧不答。 吴存这才觉得奇怪,上前一探,不知何时,江闵岫竟已失神昏厥了。 而他仅存完好的右手,仍紧紧握着椅侧那把剑。 那把自发现他之时,他便紧握不放的剑。 那时大少爷和那小子,也提到了剑。吴存见状,叹道:这大少爷究竟与剑有多深的因缘哪 师古摇头。他可以卜,但这事他没心情去卜。 老弟弟,你不是算出来了吗?那小子往哪去了? 老哥哥你当真要去? 赌一赌吧爷爷的针,对他对那不知是啥东西的玩意儿,还是有点用的。唉~若真上不去,爷爷也没多久好活了,拿这仅剩的几年去搏一下,也未尝不可。 可要真带了他回来带了他回来,又要怎办?大少爷找他究竟何事,咱们可是一点不知啊! 爷爷哪知道!吴存站起身,道:你怕,就别去了,留下顾着大少爷吧等会儿,爷爷便去将这半个月内大少爷要用的药分次准备给你,你也趁时去算一算,得到哪儿去,才能让爷爷碰上那小子。若是半个月过去,爷爷没有回来,那便是爷爷命中合无此运。至於大少爷能不能撑过这半个月,爷爷可真要说:听天由命了。 a 阅读。 a。。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话 吾名瘟神~之二 另一边,君弃剑得脱白云山後,又一次回复神智时,早已算不清今夕何夕c自然更弄不懂自己身在何方。只能感觉到身体比衡山战後回返襄州c甚至是长途跋涉去到长安时都要来得更加虚弱。另外,就是有强烈的生理需求 食物c饮水! 虽然他自回梦汲元阵中复生以来,已依水而生,要作到辟谷一两个月也毫不为难,但饿着肚子总不好受,况且也无此必要,故他依旧保持着正常人的饮食习惯。何况此时他身体状况已非往昔可比,体内水气衰竭,再难循环周身c供应身体所需水份,虽如吴存所言仍渴不死,但对水的需求却比往常更加强烈。c66c! 但看四周景象,却是一处山麓,视线所及之处,并不见活水流动。他自然已无余力施展辨气要领去探查何处有水,暗暗呼唤了几次,亦不闻脑中那莫名东西回应,加以精神颓靡,遂不辨东南西北,胡乱走了出去。 他半昏半醒,醒时不甚醒c昏时不知昏,更无从判断已走了多远c亦不知走了几日几夜。虽然腹饥难耐,却又已无猎取野物以充饥的能力,甚至该说以他如今的精神与身体状况,要是碰上凶猛的肉食性动物,他也难以抵抗。但一路上不知为何,在这荒郊野外,却也未曾有过任何凶险,倒像那豺狼虎豹竟也都避开了他似的。於是乎,竟让他跌跌撞撞地寻着一处村落。只是他尚未步入村中求助,又已失神倒下。幸而当时天尚大亮,很快有村民发现有人倒在村外。 虽已发现,一时之间,却也无人施予救助。 这并不是一个富有的村子。 安史乱发至今已十余年,期间战乱不断。眼下正是田承嗣起兵叛乱c河北河南九镇诸侯联合围剿的战局,每个诸侯都打着大义旗帜抢粮抢钱抢人,抢粮吃c抢钱花c抢人去送死,中原除了几个大城里有名的富户外,还有谁身上能留下几个钱?城外的小村小部,谁会管着他们的死活? 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理他人瓦上霜。 然而,当君弃剑再次醒来,又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实地算来,也不能说那是张床,毕竟也不过是块木板铺着片拚凑出来的草蓆罢了。 比起这个,他发现了另一样让他更为渴望的东西 一个大缸,他嗅到了水的味道! 於是,他也无心多管周遭环境状况,一头便往水缸栽去,犹如夸父渴饮,不思竭止,一气便将个三尺高水缸里还半满的储水喝了个净,浑不知这小屋子的主人,一直在旁看着他狂饮无度。 君弃剑直喝至无水可饮,虽已不觉口乾,但身体却还有想要更多水的欲求,遂抬头四望,盼能再找出另一个水缸来。 水缸自然是找不着的,倒是让他发现这地方还有主人在。 是一对姐弟。弟弟搂着姐姐,满脸惊恐;姐姐也怀抱c安抚着弟弟,却是一脸无奈。 君弃剑见此二人,先是一怔,身体的需求战胜了理智想保持的基本礼仪,於是开口便问道:还有水吗? 姐姐摇了摇头,道:你已将我们分得的c未来三天的储水都喝完了。 君弃剑一听,愣了,也终於让理智压下,这才提振萎靡不堪的精神,细看这两姐弟。 弟弟是满脸污土秽泥,虽辨不清相貌,但看身形,约只是个岁的男孩。更显眼的是,他身上的衣物 只是个剪出头洞手洞的麻布袋。 姐姐的情况略好些,虽然粗糙且破损严重,至少是有衣有裤的完整衣物,身子是比弟弟高了不少,但极其瘦弱,相貌也还稚幼,看来顶多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只是细想小姑娘方才那话,君弃剑愈觉不解,问道:你刚说这水是分得的? 小姑娘眉头一皱,道:你是打哪来的?连水要用分批去领的都不晓得?要是先用完了,那便得花钱去买了。 不不不,水得用领的才奇怪吧!我自幼与二爹走遍大江南北,除了碰上地方乾旱,可从没听说水得排队领c花钱买这回事呀!君弃剑在心里呐喊着。他还没考虑清楚该当如何回答,却已听到那小弟弟嗫嚅道:你看起来,好像快死了,怎麽又活了? 跟着换姐姐叹口气道:这可好,水没了,食物也没了 食物?君弃剑自然也是还饿着,听到这词,遂环顾周遭,但这一间不过十来尺见方连门都没有的破旧板屋里,除了方才让他喝空的水缸块垫了草蓆的木板外,就只有小姑娘c小弟弟脚边的一把锈且崩刃的柴刀,实是家徒四壁不,三壁的真实写照,并不见什麽能吃的东西。当下便问道:你们俩,是以水为食吗? 说什麽蠢话?哪有人喝水就能过活的!小姑娘瞪眼说道,那小弟弟,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君弃剑。 虽然脸上的污泥让人看不清小弟弟的表情,但从他的眼神中,仍流露出十分遗憾的感情。 小姑娘叹了口气,道:早不该捡你回来的亏大了。 到了这时,君弃剑的脑子终於运转过来了。 理解到,这姐弟俩口中的食物是指什麽。 敢情他姐弟俩,是打算把这死在路边的新鲜屍体捡回来吃的。只是没料到,这屍体竟又活过来了。 此时,那小弟弟忽然目光失焦,抱着姐姐的手臂也软软垂下,站不住脚,便趴倒在地。 小姑娘见了,便急忙将小弟弟扶躺到君弃剑方才躺的木板草蓆上。 君弃剑看在眼里,他虽已病到脑袋不甚灵光,但还是有件显而易见的事是他能够理解的。 他现在思考的是:我该割块肉下来给他们煮汤吗? 小姑娘却不动声色地探头看了天色,跟着起身拍拍衣裤,便自行出门去了。 这行动更让君弃剑难以理解。这小姑娘就把饿昏头的弟弟c和一具死後复生的原屍体丢在家里了?就不怕 再观察周遭一次之後,他很肯定。 是没什麽好怕的。 这家里,压根儿没有物事可以弄丢;便是那饿昏头的小男孩,能不能醒恐怕都要靠运气。作姐姐的既不是大夫c手边又没有食物可以喂他,留下的确一点作用也没有,倒不如出门去寻食来得有用。 君弃剑自然不是什麽悲天悯人的活菩萨,他要真是菩萨,也是泥菩萨,当然不可能喂那小男孩吃泥巴。但自己喝掉了人家的储水是事实,怎麽也不好说走就走,遂也穿过那没有门板的门,来到屋外。 时已黄昏,君弃剑很快看到那小姑娘在前方一步一踱地走着。步伐慢c且显得有气无力,看来,也是饿得很了 这也是当然。就算这年头死人到处都是,若不是饿得厉害,又哪有人会捡死人回家吃的? 君弃剑隔远缓缓跟着,小姑娘则毫无警觉,自顾走着。 君弃剑自然也不忘观察四周,发现这村子并不如预想中的那麽贫穷,木板c茅屋虽还有几处,但砖瓦房也确实不少。可又不见有市集的模样,倒是禽舍畜寮占地颇大,可见这是个以蓄养禽畜为主的村子既如此,又怎会让这对姐弟饿到想吃人呢?再怎不继,便是偷鸡摸鸭,也比吃人好吧? 已是晚饭时间,路经人家,颇闻饭菜香,路上自不见人。走了一阵子,小姑娘停下脚步,叩响了一间大瓦房的门。 君弃剑查觉,立即便隐身墙垣。同时也注意到,这间大房後头,有着占地极广的鸡圈。观其数量,大约是个拥有二百只鸡的大户人家了。 小姑娘叩门之後,不久便有人开了门。传来的是一位妇人的声音,说道:喔,小施呀。看你样子又没得吃了? 小姑娘应道:嗯连水也没了。能不能再给我点? 啊?水?妇人似也有点惊讶,道:今早才领的水,这就没了?你拿了干什麽去了? 我不小心把缸打了。小姑娘踌躇了会儿,说:小信已经饿晕了,大娘,你帮帮忙我明儿早点来帮你捡蛋。 说得轻松了!今早你不才打了我十几个蛋麽?算算,你欠我多少啦?再说了,你的缸都打了,我便给你水,你拿什麽装来? 小姑娘没再应腔。 须臾,有个青年的声音喊道:娘,在门口说什麽呢?饭菜都要凉啦! 罗嗦!你们先吃不会!妇人应了,又向小姑娘道:小施啊,你爹娘在这村里原就处处欠债,自个儿又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你姐弟难过,谁不知道?可这年头,又有谁人有本事一直帮人不求回报的?我让你顾鸡,你老吓得鸡四处乱飞乱跳,就不下蛋;让你捡蛋,你就打蛋;让你清鸡舍,你也可以清得鸡毛鸡屎满地是。我还真不晓得让你干什麽好了 娘,别说了!青年的声音忽然从屋内移到门外,道:小施,我作主再支你一桶子水。这儿还有一把粮,你且回去将小信喂着吃点。待会早些过来就是了。 小姑娘嗫嚅着应了声,跟着,便听到往回走的脚步声。 君弃剑躲得更隐密了些,目送了小姑娘离去。他见到小姑娘的右手确实提了个木桶;左手,则抓着一把黄黄的不知是什麽东西 而那大瓦房内,又隐隐传出话声,那妇人说道:阿力,你还想要啊? 这回不是我,是三弟!方才的青年应道。 另一个男声则道:大哥说我呢?每次找她来,你哪回不凑热闹? 妇人道:我就不懂了,说要给你们找媳妇,你们偏不要。那乾瘪瘪的小丫头哪里好啦? 娘,这你还真不懂!第一个青年道:咱们这地方就这点儿大,哪家的女儿咱不知道?哪一个不是粗手粗脚的?你可别看小施瘦瘦乾乾,她一洗乾净了,皮肤可是白净得很,说细皮嫩肉可一点不差。咱兄弟几个玩了她两年,近来愈发觉得她有女人味道啦 君弃剑没再听下去。 他看准了方向,缩着身子往回跑,要赶在小施之前回到破木板屋里。 a 阅读。 a。。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话 吾名瘟神~之三 即使是在病中,君弃剑究竟是百炼之身,论脚程自然比一介瘦弱不堪的小姑娘要快。只是令他颇意外的是,回到破木板房之後,竟看到一位中年‘妇’人,正蹲在那小弟弟旁儿喂他喝水。听到大屋里那母子兄弟的对话c小施姐弟打算吃死人‘肉’的行径,原本他还以为,这是个为求生存不择手段c个人‘性’命个人担的村子呢那‘妇’人喂完小弟弟喝水,发觉身後有人,一回头,就着月光一瞧,看清了君弃剑的面目衣着,则是非常沈着自若地叹了口气,道:就说死人不能吃,何况压根儿就还没死透呢。这会子可真是‘肉’没吃成,水也赔上了。君弃剑看看那小弟弟,虽已喝了点水,但并没醒过来的迹象,便向那‘妇’人道:这位大娘,可否请教您省省吧。‘妇’人拍拍‘裤’子,站起身,道:不管你是打哪来的离开吧,咱这村子不需要外人来添‘乱’。说完,便向‘门’口走。君弃剑也只好让路。‘妇’人刚出‘门’,又碰着刚赶回来的小施。她见着小施手上提着的水桶和那一把黄糟糟的东西,没说什麽,便回头向自家去了。倒是小施注意到‘妇’人手上拿着只碗,默默地向‘妇’人躬了一礼。她入屋里,只瞄了君弃剑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看空气一般,自顾地找了只碗,盛了水後,便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掺和进去,喂给小弟弟喝了。君弃剑此时也看得真切那些东西,是真正的糟糠。那是能吃的,没错,君弃剑自个儿也记得c也吃过在让诸葛静捡到之前,他也有过一整天下来,仅能讨到一把糟糠果腹的日子。此时,他听见了,小施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她恍若不觉,只一点一点地将拌了水的糟糠汤喂弟弟喝着。君弃剑‘摸’‘摸’袖袋,知道身上还有一点出‘门’时瑞思给的路费。但只解一时之危,还是没用吧君弃剑,不是菩萨。连泥菩萨也不是。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小施却已先开口道:你怎麽还不走?我还欠你一缸水。君弃剑当着‘门’口席地坐下了,道:这里似乎并不是那麽冷漠的村庄但你姐弟俩怎会落得这步田地?因为跟踪了小施,他知道小施很快会往大屋去过夜。但至少,在把想知道c该知道的事‘弄’清楚之前,可也不能就这麽让小施离开了。问了你又想怎样?打救我们吗?原来你是个好人吗?小施嗤嗤一笑,嗤之以鼻的笑,道: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你不是等着别人救的吗?君弃剑也只能苦笑,道:这倒真是难以反驳但就只是说说,也没什麽问题吧?小施喂弟弟喝完了糟糠汤,放下了碗,沈默了好一阵子,摇了摇头,道:也没什麽,就只是我们姐弟没本事干活挣饭吃罢了。听了这话,加上先前在大屋听到那‘女’人的言语,可以想见这小施在干农活方面,大概是个笨手笨脚啥也作不好的蠢姑娘吧?君弃剑运转着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想,笑道:意思是,连捡‘鸡’蛋的本事都没有罗?小施皱起眉,道:方大娘告诉你的?方大娘?刚刚那位‘妇’人吗?不是。君弃剑轻轻摇头。那你怎麽君弃剑向完好无损的水缸瞄了眼,道:我欠了你一缸水,可不记得把你的缸也给打了。小施闻言一惊,道:你听到了?但我回来时,你不是已经你不是原先不是快死了吗?怎麽还能君弃剑道:我倒不是有意向你表示什麽只是,知恩不报,枉为人。嗯,一饭千金,一缸救命水该值多少呢?呵呵~小施笑了,捋起衣袖伸展双臂到君弃剑面前,道:你自己看,这就是我不能干活的原因。君弃剑一看,便皱起了眉头。小施的瘦弱是可以想见的,但她的左手,自手肘以下,明显比右手更枯瘦了一半是的,枯瘦。初醒时意识不清,回程也只顾着赶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明显是先天‘性’的肢体痿缩症小施放下衣袖,道:很可怕吧?我这只手,多少还能活动,但太细致的活儿,是真的作不来可捡‘鸡’蛋这事,一只手怎麽作呢?一手捡蛋,总得有另一手拿蛋筐啊。所以我倒真是打了蔡家不少蛋呢。君弃剑看过小施的手臂,也了解到另一件事。那蔡家兄弟喜欢找小施,或许真是喜欢上她的白净漂亮。但,也就仅止於此而已。这儿是农村,要靠农活度日,一个干不了活c连最基础的‘女’红都作不了的媳‘妇’,是没人会要的。这麽说来那蔡家大娘,还真的於你有恩哪。君弃剑道:明知你作不了活,还肯让你去作才没有!小施却是脸‘色’一峻:她只是只是?小施长长呼出口气,道:要是有人拦路打劫,抢光了你的衣物钱财,最後扔回条兜档布给你遮羞,你会感谢他不成?这话一出,君弃剑从怀疑变成了肯定。小施这姑娘不是穷苦农家出身的‘女’孩。你家让那蔡家抢了?君弃剑问道。小施哼了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说了,让开,我要走了。君弃剑一听,不禁失笑,道:我既问了,便是打算管了这事。你怎认为我还会放你过去?你还是让开吧。我没差了。小施却是无动於衷,道:一次c十次百次作都作了,几次不都一样?无论先前如何,好歹他们今儿又让小信有得吃c让我们有水可用,这就是今儿的恩。今儿的恩,今儿就该去报。你看到了,我的手有病,这不是你管了这事就能马上治好的。你今朝帮了我,明天呢?後天呢?我们随时饿了,你随时带着食物等着吗?不可能吧,你连自己都保不了!无论你管不管,我们姐弟终归是要在这儿过活。还是怎麽着?你这半死不活的死样子,也想从我身上捞些好处吗?不,我只是听见了。话已至此,小施倒也毫无意外,冷冷问道:你还听到什麽?你话里的怨气。君弃剑缓缓站起身,道:或许几次都一样是的,我没法一直管着你们c照看你们,这也不差。但我此刻在此,此刻说要报你缸水之恩,此刻就不能轻易放你出去。你只需把话讲完,之後,我不会阻你。相同的,我要作的事,无论成与不成,与你也都无碍,不是吗?小施听了,不禁失笑道:哈~你说这话好怪!一般这时候你不是该装得很厉害很行的样子,只管要我把事‘交’给你就好了吗?哪有人还说什麽无论成与不成的呀?你自己都没有信心,要我怎麽信你呀?哈哈~你是不用信我。君弃剑也苦笑道:我现今的状况,可也容不得‘乱’放大话,这一点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那好,我先问你,你可知道洛阳?小施正‘色’道。大唐东都,自然知道。那洛阳城里,有一对特别擅赌的兄弟,你听说过吗?君弃剑愣了一下。洛阳擅赌的兄弟天下三坊,押大赔大吴大c吴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话 吾名瘟神~之四 看你反应,那几个人真的颇有名气吧。小施也算是擅於察言观‘色’了,见君弃剑微‘露’不豫之‘色’,即道:你不用勉强,我没期望你能作什麽。君弃剑一时无语以对。实际上,他根本无从估计吴大c吴小兄弟的实力有多高。这个实力指的自然不是武艺,而是势力的强大程度。想天下赌坊何其多?成都金宝山c襄州贺满归c洛阳押大赔大三间能够共占鳌头,合称天下三坊,岂能没有一点本事?就最基础的层面而言,每日在这三间赌坊里流动的资金量,恐怕就超出任何人的想像。若没有过硬的资本与後台,怎能维持住闻名天下的大赌坊的运作?更进一步说,天下三坊的财力胜过大唐朝廷的可能‘性’,任谁也难以否定。若要与这样势力庞大c深不见底的势力成了对手,君弃剑不能不迟疑。可就是这麽一踌躇,便让他发现了问题。他思索了会儿,问小施道:你可亲眼见过那对擅赌的兄弟?小施冷哼一声,道:自然见过他们也玩过我。君弃剑不想在这问题上深究,遂紧接着问:他们的形貌如何?小施倒也不假思索,即问即答:那两兄弟都是四十来岁年纪,兄长五短身裁,个头矮小,就是胖了点;弟弟是瘦瘦高高,算来大概有八尺半?另外两个,没他们兄弟俩这麽明显,都是中等身裁,也不过就一个鼻子大了点c另一个总是戴着草笠和覆面布,不管啥时候,我也从没见过他眼晴以外的面孔。他们到底是什麽人?天底下没几人能惹得起的角‘色’。君弃剑随口应了,小施随之嗤笑了声,道:嘿~你这半死人c病秧子想必不会是那几人的其中之一了。君弃剑不置可否,只添了一句:前提是,真是他们兄弟小施是个聪明的姑娘,也听出了蹊跷,即追问道:你说清楚点,什麽和什麽?君弃剑知道小施的理解力显然不错,当即将吴大c吴小兄弟的身份来历道出,但似乎规模过大,远超过一介农家‘女’孩所能想像,小施听到一半便已愣了。君弃剑见小施没了反应,自也歇口气。他身体状况实在太差,说了这许多话,竟然有点气喘。半晌後,小施猛然回神,喃喃道: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他们兄弟若真有这麽大能耐,何必跑来咱们这小村子来作威作福,还一待就半年多?你不是唬我的吧?君弃剑淡然一笑,道:自然不是唬的,你所怀疑的部份非常正确,我也是觉得这点最有问题。现在,该我提问了:你先前说,蔡家大娘给你水c让你干活,竟是抢光了你家的东西,才还你一条兜裆布吗?我没什麽‘精’神能够去猜想,你能不能把事情原委直接告诉我?小施闻言一怔,先是回头饿昏睡着的弟弟小信,仍无醒来的迹象;又望向君弃剑身後的户外,看看天‘色’,最终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道:你能不能先和我保证管定了这事?而且,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许牵连到我和小信。这时辰,我真该出发到蔡家去了,再‘花’时间和你说下去,一定拖得晚。但若你听完後到蔡家去大闹一场,我就可以说是要去他家时觉得状况不对才没有进去我管定了这事。君弃剑直觉就想伸起右手和小施打勾勾作约定,但倏地似乎想起了什麽,手臂又垂了下来,只说道:人无信不立。小施呼口长气,往君弃剑走近几步,坐下了,道:蔡家,原本是我家。哦说得更明白点,我家原本是这村里最大的农家,蔡家大娘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我家的佣农。只是,因为我的手臂有这病,父亲着实‘花’了不少钱替我求医问‘药’。去年‘春’天,村里的几口水井渐渐乾涸,只余我家里的那口井出水还未竭,父亲也很大方的任人进我家来打水,可为了怕水用太快,他自己却减少了用水量,结果影响了农时,那年我家不管农稼c牲畜的收成都大减,连税粮都不够了。那时正巧我又在吃一味很贵的‘药’物,他也不敢断我的‘药’,只好找村人们借了。一开始大家也都很帮忙,但借多了,村人们也有点自顾不暇,又怎能一直帮着我们?勉强撑了一年後,今年年初,终於连蔡家和其他几家佣农的给米都给不出了。父亲正估算着要卖地卖牲畜,可说实的,咱们就一小村庄,大家都没钱,又能找谁卖去?这时,蔡家大娘领来了两个人,说是洛阳来的大户,愿意和父亲谈这笔生意。但谈到後来,他们却说不喜欢直接的买卖,想用赌的若是父亲赢了,他们愿意介绍洛阳的名医c全额支付我的医疗费用,直到治好为止,再附带着给我们一千石米c三百疋绢布这可是超过我家十年收入的大数字;但若输了,他们要我全家的家产结果如何,不说你也知道。君弃剑点了点头。的确,吴家兄弟可是闻名天下的大赌徒,虽则现在已有七成肯定是他人所假冒,但若手底下没有点本事,又怎敢去假冒他们?他又等了一阵,见小施没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遂道:令尊输光了家产,於是你和小信瞬间衣食无着,过了这半年但令尊如何了?小施不答,只摇头。君弃剑回想起蔡家大娘在小施登‘门’要水时所说的话,料想小施的父母恐怕已是弃子离去,便也不再追问,起了身,道:我先到那户人家去。你迟些再不,去不去都由得你。君弃剑出发了。小施看着他摇摇晃晃c连路都走不好的背影,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奇怪。她姐弟刚被赶出来时,村里倒也有过几个‘精’壮汉子看不过眼,打上‘门’去论理,可全让那些外来人反过来打得抱头鼠窜。不久,蔡大娘以水相胁,也就没人敢再去找麻烦了。如今,又一个外来人。病病奄奄c全无生气,纯只是个没死成的外来人。照理来了,他去了,只会被打死吧。连他的姓名都还没问过呢,这样只好在他的墓牌上写无名氏了。可为什麽,竟会让我觉得,可以抱一点希望呢?。。。君弃剑一步一颠地,也缓缓了踱到了蔡家大‘门’前。他扣响‘门’环之後,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赶来。开‘门’的是位年轻的男子,一见到他,脸上的神情明显‘露’出失望,随後用手上的烛光细细打量了君弃剑一阵,似乎又有点惊讶,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早上怎麽还没死?君弃剑自然想到这是蔡家兄弟中的一人,便只作了一揖,淡淡应道:没死成罢了。吴大c吴小还在吧?劳阁下通报一声,就说君弃剑来访。开‘门’的是蔡家老二,但显然他并没听过君弃剑的名字,只是慎重起见没敢造次,便要君弃剑在‘门’口等着,自己回进屋里去了。不久,另一人出来了。看他的特徵,得说小施形容得真是到位,的确就只是鼻子大了点。君弃剑没忘细看他的步伐,此人的确是个练家子,但要说身手如何只怕还不够格当吴家兄弟的贴身亲随吧!君弃剑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是假冒的,但要见到那对兄弟,还真麻烦呀。大鼻子几大步来到君弃剑面前,道:你找俺家主子何干?何干?实际上,君弃剑还真没‘精’神去想要作啥呢。他立即寻思着最不会被赶走的方法小弟是个赌徒。他很快想到了,非常简单的方法:路经此处,听闻名满天下的大赌客在此,便想来拜会一下尊容,顺便赌个两把,好见识见识吴家兄弟的手段。同时,他没也忘了自己如今衣衫褴褛,庆幸出‘门’时瑞思给的路费还在身上,便顺手掏了张兑票出来,亮给大鼻子以作证明。大鼻子见了,果然信以为真,二话不说便将君弃剑领进屋内。此时早已天黑,农家人大多早睡,蔡家倒还灯火通明,大鼻子在前带路,一迳将君弃剑领入内堂。这才让他见到了吴家兄弟果然,是假冒的。但君弃剑并未说破,他见吴家兄弟高踞堂上,以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作了一揖,道:想必两位便是号称右手骰仙c求小不大的吴家兄弟了!後生竟得面见,光荣之至。大鼻子也上前道:当家的,这家伙是个赌徒,求赌来的。同时暗暗作了个手势,表示这破落病小子身上是有钱的。吴家兄弟一听,便眉开眼笑。那矮胖的假吴大便道:咱兄弟也是成瘾的赌徒,既有赌客,怎能不赌!你是客,你且说来,想找咱兄弟赌些什麽?好词!好问!假吴大问的自然是赌的方法c用什麽赌具,但君弃剑也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便只将什麽故意当成赌资为何,当即将全身上下的钱财一股倾出,兑票加碎银c铜钱,总还有二百余两之多,看得赌饕们两眼放光。君弃剑一手压着钱,坐下了,道:後生不要你们的钱,只想问你们为何来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六话 吾名瘟神~之五 听了君弃剑的发言,大鼻子觉得不对劲,便‘逼’前一步,喝问道:你是什麽人!?君弃剑未及答话,伪吴大已跳离座椅,抢到大鼻子前头,道:这问法不对!你先报上名来。喔~不笨嘛。君弃剑微微一笑,道:後生姓君,名弃剑。身份是赌徒一名。这时,蔡家大娘和他两个儿子都已到场,看到君弃剑的言语态度,也知道来者不善。蔡大娘一向也无法理解,这些跑江湖的人,为何不管碰到谁,都要先问对方的姓名来历?她看大鼻子和吴大当下似乎并无打跑君弃剑的打算,当下只急道:都知是来找麻烦了,你们还发愣呀!哎呀~急死人了,一个病秧子罢了!阿力c阿革,你们快把他打出去!蔡家二男听说,也没多想,一迳便向君弃剑扑去。伪吴大还未及出声阻止,已见二人将君弃剑扑倒在地,不禁惊呼一声,躲到了大鼻子身後。就算假冒他人之名,也是个跑江湖的。这个年头,只要是跑江湖的,便不识字c不识大唐皇帝,有几个人也不能不知。林家堡君弃剑~自然是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其中一人。伪吴大已经作好帮蔡家兄弟找牙的心理准备了。但等了半晌,却完全没听见较响亮的声响,伪吴大探头一看,却见蔡家二男一人抓手人抓‘腿’,把君弃剑牢牢压在地上,君弃剑更似全无反抗之力,他心头起疑,却又不知怎样开口才好後头伪吴小却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忙抢到君弃剑身边,他人虽细瘦,但力气显然不小,加以人高手长,一手一个便将蔡家兄弟提起,抛到一边,将君弃剑扶坐起来。替君弃剑拂灰尘的同时,还不忘回头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早说过不论啥事,都由得咱们发落,何时让你们‘插’手来着!?蔡家二男被伪吴小这一抛,摔得着实不轻,都倒在地上呼痛;蔡家大娘却不敢反驳,只得诺诺应是。伪吴大见伪吴小对君弃剑这般行为,遂低声将伪吴小呼近,悄声道:老二,我看不对头,这人是君弃剑吗?伪吴小不明究理,道:老大这话怎话?伪吴大道:那林家堡的确随便点个人出来,一只手都够杀咱们十次的。可你看看他,倒似病得不轻君弃剑既是林家堡的头头,怎说也算得一方之霸,怎会孤身一人在外,还落得这副模样?我猜是不是假的?伪吴小也懂了伪吴大是什麽意思。此时,君弃剑却闷闷哼了声,道:言下之意,你们是想要後生出手?伪吴大吴小闻言俱是一惊,急忙回头摇手,连道:还是别!别的好!别的好!君弃剑冷冷瞥了蔡家大娘一眼,见她没再有动作,便道:後生说了,我是赌徒,求赌来的。赌不赌,你们倒是应个话。伪吴大吴小定了定神,对视一眼,均点了点头,吴大遂道:自然要赌。来者是客,说吧,你要用什麽赌?他这次学乖了,改了自己的说词。君弃剑心晓这两人赌技应是不逊,就凭自己一个‘门’外汉,要用正当手法,怕是赌上几百把也未必赢得了。细思一阵後,道:可有木骰子?伪吴大点点头,向大鼻子一伸手,大鼻子便掏了三颗木骰子‘交’予伪吴大。伪吴大确是赌场老手,依规矩先将赌具‘交’予赌客,道:验验可有问题。君弃剑却不伸手,见伪吴大手中有三颗骰子,道:只要一颗。伪吴大依言将两颗木骰子又‘交’回大鼻子,而後问道:赌法为何?比小。君弃剑应。要其他器物吗?伪吴大问。碗。君弃剑应。大鼻子很快递上一只落骰用的木碗。君弃剑一看,摇摇头,道:要瓷碗。於是大鼻子赶着蔡家大娘去取了只瓷碗来,让君弃剑看过。君弃剑点头了。伪吴大又问:一把定胜负,没有和局,同点庄家胜。可好?君弃剑道:可以。另外,我要求覆碗骰。伪吴大颔首道:成。那麽,开始了。说完,便将骰子掷在地上,在骰子滚得正闹时,将瓷碗覆了上去。骰子在瓷碗中滚动,发出了叮叮声响。响声止,掀碗。一点。理所当然的一点。蔡家大娘握拳叫好。伪吴大道:这样,算我赢了吧。但依规矩,我还是得骰。君弃剑不惊不怍地道:我‘花’了大把银子,过一次掷骰的瘾,不过份吧。这是自然。伪吴大将碗骰递出,君弃剑接过了。他先将碗覆在地上,只在朝自己的方向开了道口,右手捏着骰子,长长呼了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成呀他捏着骰子的手指一紧,伪吴小看得真切,忙叫道:慢着!迟了,君弃剑已抛骰入碗,他听到伪吴小出声,也听到骰入碗的一声叮,只淡淡应道:赌桌规矩,落骰即算。伪吴小只得急得踱脚。伪吴大也知道不对劲。因为,君弃剑掷骰入碗时,分明掷得相当使力,却只有一声叮!伪吴大吴小咬牙切齿,他们都知道,被‘阴’了!君弃剑却显得体力更衰,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缓掀碗。碗中无骰。只有一堆木粉。君弃剑又吐一息,不过与前面的喘气不同,这回是松了口气。水气一灌,木骰子瞬间被腐蚀,与瓷碗一撞,便碰得粉碎。若用木碗,依君弃剑现今的身体状况,他怕自己气劲控制不当,将木碗也一起毁了。更进一步说,他原先连能不能顺利都毫无把握无论如何,成功了。他盯着伪吴大,等庄家宣怖结果。伪吴大万分无奈,却又不敢真对君弃剑动手,只得道:零点比一点,闲家胜。。。。君弃剑伸手向先前自己堆在地上的银钱,又察觉到伪吴大c伪吴小c甚至大鼻子脸上都显出惋惜之‘色’,略一思索,便只取回现银及铜钱,将两张百两面额的兑票推到伪吴大身前,道:如前所言我买你们来此的原因。伪吴大一怔,见君弃剑收手却没收兑票,忙将兑票取起收好,顿了一顿,道:真没什麽大原因,咱们三人最初来此,只是应那婆娘之约来的。喔~君弃剑瞥了蔡大娘一眼。伪吴小接着道:来了此处,吃有‘肉’c住有房,我们自然便待下了。这麽说来君弃剑缓缓站起身,向蔡大娘行去,道:是你贪图主人的财产,於是找人来诈赌?不是!不是!蔡大娘连连摇头否定。此时,君弃剑忽觉不对!三人来此?你们来此时只有三人?君弃剑回头问道。伪吴大道:没错,只有三人。君弃剑皱起眉头,又转向蔡大娘,道:小施告诉我,还有第四人一个从不将斗笠脱下的人,他在哪?你是说我吗。一个男人出现了。君弃剑急忙回头,果见一位中等身裁,戴着斗笠c穿着高领披衣,看不见面貌的人。原本,他提起了警戒心。但立刻就除去了。这个戴斗笠的男子,别说高手了恐怕,根本不通武艺。虽然他因为身体虚弱,并未察觉此人出现,但对方已在面前,还是可以判断出对方身手如何。可他又不禁要怀疑,这神秘的第四个人,又是什麽来历?因何在此?斗笠男子见君弃剑一时并无回应,遂又道:你又是什麽人?为何硬要来此多管闲事?君弃剑道:是闲事没错,但无论有心无心,小施姐弟终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只是想‘弄’清楚原因,之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管下去。小施斗笠男子叹了口气,道:那麽,奉劝你不要再问了。果然是小施!蔡家长男颤巍巍地站起身,道:何必又多牵连别人!君弃剑知道,依蔡大娘在‘门’前时的说话,这个蔡家长男,大概是玩小施玩最凶的人但他这是什麽态度?为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还害我们捱这一摔蔡家二男也爬了起来。君弃剑愈加不解。这时,有人和他说道:犹豫什麽?用强要他们开口就好了!君弃剑一怔。人?不是人。是那个声音,莫名的存在!你住口!君弃剑暗想着。他们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还嫌你多管闲事了,你留情何用?那声音道。那也不用你‘插’手!君弃剑怒回,跟着向斗笠男子道:看来,你是知道最多的人究竟是何原因?不得答案,我不会走。虽然看不见,但斗笠男子皱起眉头,回首看看伪吴大c吴小以及大鼻子,三人意识到斗笠男子是想问真的不能将此人打走吗?三人不约而同的猛烈连连摇头~撵走君弃剑的可能‘性’?下辈子再试试!斗笠男子见了,深叹一息,向君弃剑道:你既非得知道,那可得先作好心理准备了。不劳担心。君弃剑道。那麽你知道小施的身体有病吧。斗笠男子道。君弃剑颔首:嗯,是先天‘性’的肢体痿缩。你懂医术吗?斗笠男子道:我们是在替她治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话 恶魔、再临~之一 治病? 一群大男人,将一个还未长成的小‘女’孩当成玩物,却说是替她治病,君弃剑第一时间便想叱为无稽。。: 。但在开口之前,却见到除斗笠男之外,其余六人均连连点头称是,观其情态,又不像是事前串通演戏 要听他们解释吗?君弃剑现在实在没什麽耐心c也没太多时间,但只凭一己之见断人罪行,却又着了二爷长年教诲绝不可犯的刚愎。略一思索之後,问道:所以,你们是以食物c治病为由,联合起来强要她的身体罗? 斗笠男摇头,道:不,我们作那事儿,就是在替她治病。 君弃剑闻言皱眉,道:什麽道理?从没听过靠这法子治病的。 ‘混’小子你蔡大娘才将这称呼出口,便被伪吴大狠瞪,只得改口道:你君公子是吗?虽然你见得事多,毕竟不是学医之人,这当中原由,你自然不会知道了。 君弃剑瞥了蔡大娘一眼,移了几步,将身子靠在墙边,省去久站力气,道:我听,说来听听。 蔡大娘闻言,望向斗笠男,斗笠男却早已回过身走到角落,背对着众人,显然表示不再多管。蔡大娘遂道:小施的左手臂患了先天‘性’肢体痿缩,这你知道了;这宅子原是她家的产业,也不劳多说。我们的主子,就是小施她爹,先时的确为了治小施这病‘花’去不少家财,但这病确实不易医,可说是百医无效。一年前,我受了主子的命令往洛阳去办事时,便认识了吴家两兄弟,同时也碰到两个怪人~那是一个秃头的老医生c与一个算命先生。我想着也是顺便,就着小施的病向他两人求教。结果那老医生说,所谓肢体痿缩,是体内阳气不足,只要能补足阳气c加以充分劳动病肢,便能有所好转;而那算命先生看了我给的小施的八字,便说小施命不合富,只教家有余财,便会一生百病缠身,治好这病,必添另一病 君弃剑听到这儿,便有了点理解,同时也不禁想到~同行的老医生与算命先生不会这麽巧,是那两人吧? 但这不重要,他理出头绪,道:所以你就想了个办法,勾结了这两兄弟,一齐将你主子的家财赢到手,令小施落得家徒四壁,然後再开始为她治病?但这治病的方法难道也是老医生教的? 这倒不是。蔡大娘道:老医生和算命先生说当时有急事,没开‘药’方就走了。我思前想後,道士常说男属阳c‘女’属‘阴’,既是阳气不足,自要从男子身上拮取。但我们这穷小村落,哪能请到什麽高明的气功师傅呢?我想来想去,男子身上阳气所聚,无过‘精’血,只要有一群男人常常和小施 可笑!君弃剑听到此处,只觉无稽之极,不禁喝声打断蔡大娘的胡言‘乱’语,跟着又一眼扫过蔡家兄弟c伪吴大吴小与大鼻子,道:一介无知村‘妇’想出这毫无根据的办法,你们就照作了?若蔡大娘所言属实,依我来看,你们也只是放着小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了!那你家主子呢?小施的爹怎麽了? 这个蔡大娘忽然吱唔其词,答不上腔,却将目光移向斗笠男。 君弃剑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是啊,我爹呢?他不会也同意了吧? 君弃剑一听到这声音c这话语,便知不妙。 小施来了。 她还是来了。 她出发得也很早,君弃剑前脚才离,她後脚就跟上了。 她毕竟见过,功夫一流的大鼻子把村里的十几个壮丁打得满地找牙。要她完全相信一个外来的病秧子?相信他不会半途开溜,便已不合情理;即使他不开溜,要再相信他能打得过大鼻子,就真是痴人说梦了。 为了往後的生活,为了让小信还有下一顿食物,小施还是得来,得回到她的家。 一路上,她就猜到了,所谓的希望,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命已如此,没有希望可言。 她知道在小信长大c能够干活养家之前,她无法脱离这种生活。 但是君弃剑没有被打出‘门’。 她不禁感到讶异,这病秧子还‘挺’能说话的。 可为何只凭三言两语,便能让那三个将村里的壮丁当狗打的外来人言听计从,不敢反抗? 这病秧子修了什麽邪术不成? 但既知君弃剑无‘性’命之忧,她也乐得轻松,便暂且留在屋外,只隔窗听着屋内众人‘交’谈。 听到什麽,她都能忍。 毕竟已经遇上了c已经做过了,没什麽好怕了。 但唯独这一桩,她想知道。 她无法理解,但她自己没法开口去问。 如今既然病秧子先问了,我再跟着问,总行了吧? 我爹呢?小施低着头,问道。 。。。 看到小施的情态,君弃剑便知道,她几乎都听见了。当下,他知道比起多余的安慰,不如先将这问题搞清楚再说。 只要能找回她的亲父,怎也比现在强呀! 我是泥菩萨,我无法一直在这儿保着你姐弟。但你们的爹可以! 但他看看在场诸人,每一个都避开了小施的目光c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畏畏缩缩c不发一言。 看来,得威胁一下。 君弃剑‘挺’直了身子,沉声道:谋财外加害命,是吗? 他知道不是,这夥人毕竟还算有良心,虽然采取的方法很蠢,但至少还会想着替小施治病,又怎会害了她爹?直接冠个大帽子,他们为了洗刷罪名,自然会从实招来。 果不其然,蔡大娘急忙否认道:没这事!绝没这回事!主人他小施她爹,可还活得好好的! 那,人呢?君弃剑将目光移向伪吴大c吴小,道:蔡大娘没害命,你们却怕人家回头讨回家产,是吗? 伪吴大吓得头顶发‘毛’,伪吴小忙道:君君君君公子,你这话可别‘乱’说,咱兄弟虽然为谋个有吃有住是骗了不少人,可从没害死过谁呀! 两边都说没害死人,却都不肯说出小施父亲的下落? 难道还有比杀人更严重的事,让他们不敢说不能说? 君弃剑没有理会脑中那个一直要他以武力强‘逼’对方开口的声音,有点为难的看向小施,却见小施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斗笠男。 看到她的眼神,君弃剑便觉得不对劲。 难道是 但他什麽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轰咚一声大响,随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在场的人自然都受到这股热气强吹,这才注意到园子里的‘鸡’鸭牛豕嘶叫不已,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走水了! 蔡家两兄弟急忙冲出屋外望向後院,但火光冲天,厨房c沐浴间c乃至半间‘鸡’舍都已被火舌吞没,已到了无法扑灭的程度,只是火源距离内堂尚远,他们才会一时不察。但一看到着火地点,蔡家老大二话不说,一拳便朝弟弟鼻梁打去。 蔡家老二猝不及防,狠狠捱了一拳,倒在地上哀叫。蔡家老大骂道:你这浑蛋!光想着小施要来,烧了水要让她洗身子,竟放着柴火不理! 蔡家老二边哀边道:哥你这我哪知道呀!都是那瘟神!他若不来找事,我怎会忘了柴火! 蔡家老大啐了一口,看着不妙,急‘欲’往屋内叫出众人,却早见伪吴大c吴小c大鼻子c蔡大娘相继奔出,後头斗笠男将小施扛在肩上,也跑了出来。 小施仍在喊叫着,但没人有空关心她喊些什麽。这宅子虽大,毕竟只是农家,建材绝多数用的都是木板,还有一些茅草,火势蔓延奇快,不一会整栋大宅已有一半烧了起来,众人急忙跑向屋外。 村人多已发现,许多人冲出屋,见到火光便提了水桶前来。 可是,只有水桶。 是的,这村子,水源希欠,只有蔡家的一口水井! 可水井已在火势范围之内,没人能去取水救火。 几十个村民,只能眼睁睁的提着空水桶,陪着蔡家人c伪吴大吴小兄弟和小施,看着大宅烧去。 直至离起火地点沐浴间最远的前厅都烧了起来 放下我!放下我! 火势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众人鸭雀无声时,小施柔弱的声音才显得响亮。 她捶打着斗笠男的背脊,喊道:那病秧子还在里头!他没出来呀!快放下我呀! 原本还在大宅中的七人闻言一怔,四处一看,的确没见君弃剑的人影,不禁一阵慌‘乱’。但很快都镇静了下来。 有什麽关系。蔡家老二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没有人回应。 其余六人都低下了头。 小施怔了。 她理解了。 对他们而言,君弃剑便是烧死於此 又与他们何干?。。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话 恶魔、再临~之二 君弃剑被大火吞噬。 事实已经发生,伪吴大c吴小两人可真松了口气。 但相对的,眼见火势无法扑灭,整个宅子将要付之一炬,蔡家兄弟却是闹翻了天。 住得好好的屋子,就这样忽然没了,蔡家老大肚里的火烧得可不比屋子小,举手又要往弟弟身上招呼一拳头。 蔡家老二想挡,可挡空了。 但他也没被兄长打中。 蔡家老大打空了。 空。 即是无。 什麽都没有。 蔡家老大挥往弟弟的拳头,没有了。 手肘以下,都没有了。 蔡家兄弟一下子都愣了。 直到血喷洒出来,蔡家老大才感觉到痛,抓着手肘,在地上打滚哭嚎。 大鼻子最先发现异状,他回头一看熊熊燃烧着的大宅。 然後,这也成为他一辈子最後一次的回头。 他的视线与身体有九十度的方向差,头还好好的放在脖子上。 只是,任谁去碰一碰,那头颅,便会落地。 围观的人们这时才惊觉蔡家老大莫明其妙地丢了胳臂,不禁一阵慌‘乱’。但他们的注意力随即被一声砰地巨响吸引过去 大屋,早就烧塌了,但烈焰,却分成了两堆。 火,会让道。 火只要碰到水,就会让道 但偶尔还是有不识相的火,想要向水发起挑战,有一根柱子便是这麽想的,它最後倾倒,带着火焰,倒在它的同族为水所让出的道中。 於是,砰地一声,这根火柱飞了起来。 咚c咚c咚三声,它虽无法挡住水,却将兄弟们的势力延伸至附近的屋子去 伪吴大c吴小面面相觑。 那看来弱不禁风c重病在身的青年,究竟是不是君弃剑? 至此,他俩人终於再无怀疑。 几个家里被火柱牵连的人家都急疯了,匆忙赶回家去灭火,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喧杂,但小施却笑了出来。 他竟有能力独自离开火场!这病秧子真的不是普通人呀! 小施放下了心,正想发步向君弃剑奔去,但脚步还未踏出,她又被君弃剑的行迳吓呆了。 他已走到完‘成’人生最後一次回头的大鼻子身边,拍掉了那颗完成最後一次任务的头颅,探口到断颈处,大口大口喝着溢流的鲜血。 看着这情景,身在近处的伪吴大c吴小兄弟吓得‘腿’都软了!他们知道要跑,可却挤不出进行这简单动作所需的基本力气! 喝了几口之後,君弃剑将脸面离开了大鼻子的断颈,沾满鲜血的脸孔上,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他向四周扫视一圈,很快注意到现场有小施在。 他笑了。 斗笠男看出不对,一个箭步就挡到小施身前。 同时也是君弃剑身後。 他凭什麽比君弃剑快?一开始就没可能。 恶魔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少‘女’的上衣,一手剥开了她的‘胸’膛,而後将她紧紧抱住,埋首於她的‘胸’前,贪婪地吸‘吮’着 补充着年轻又甜美的水份。 在此同时,斗笠男在作什麽? 伪吴大c吴小呢? 他们正在赶路。 赶着与大鼻子一同走黄泉路。 蔡家娘儿三个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还看到小施茫然不解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但他们不考虑其它事,只知道,该跑。 是该跑,若是有脚。 所以只能爬。 若是有手。 喊救命? 若是有头。 ‘鸡’飞狗跳? 这还不足以形容。 夜风盛,火势更盛。 整村人惊慌叫喊着c在火场中奔跑着。 火烧坏了一些畜舍,於是猪c牛c‘鸡’c鸭,乃至犬猫,都跟着人满场飞奔。 所以不只是‘鸡’飞狗桃,是猪驰牛奔‘鸡’飞鸭翔狗跳猫叫。 可能还有一些,但就先别去管了 吵死了。吸啜到无血可吸了,才终於将脸从小施的‘胸’前离开。 恶魔冷冷抛下这一句。 然後,开始进行将环境恢复安宁的作业。 於是 。。。 他的杀人手法,我真的完全没有听说过c也没有见过。他明明没有使用任何兵刃,却能在数丈外就将人体或畜生,像用刀剑一样的平整切断其身躯。有一些更诡异的,明明有几人原本是在逃离他的,但跑了一会儿,却似乎受到了惊吓,竟回头向他身边跑。而他就弹弹手指,就是这个动作,把那些跑过他身边的人的头给打穿了。还有些,他是直接追上去的,就只在对方的脖颈上我不确定他作了什麽,在我看来,他只是抚‘摸’了一下,极轻极轻地用手指头扫过而已,那些生物,无论是人c牛c猪,还是什麽都好,都跑没几步就倒下,若是人,就会猛抓着脖子,跟着就断气了我不敢再看下去,只得先行离开,怕被他发现。 这是报告。 杨戎‘露’听完,道:是迫血法的反向应用,我在回纥士兵的身上见过他用同样的手法。徒手斩断躯体也是,但目前还无法判断他用了什麽手法。不过回头跑向他身边?这是怎麽回事? 探子摇头,道:我也不懂,在我看来,那些人的其中几个,若运气好些,是有机会逃掉的,但他们那种受惊的程度,似乎在逃跑的路径上,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我真的什麽都没见到就是了。 杨戎‘露’思索了一阵,但也不得其解,只得接下去问道:那之後呢?你可有再回头去探察结果? 有的。探子颔首,道:不出所料,全村无一生还。 人全死光了? 是,猪也是。 猪? 牛c‘鸡’c狗c猫c鸭只要是那个村子里原本存在的生物,都是。而且就像前面所说的,死法各有不同。他只是随意‘乱’杀而已。另外,现场有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这是你在事後调查才看到的现象吧?想必应该有观察仔细,那你也详明说来。 嗯。全村的屋子或多或少,都有烧毁的痕迹,但最近村口的一间临时搭建的木板屋却完全没有。屋里有一个男里的屍首,死相非常安详,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男童身边及屋里的木板上c乃至屋外三丈左右范围,‘插’满了许多银针,约莫有数千根,但无一及於男童身上。至於君那魔鬼,自是身影不见,我才能安心作事後调查。 银针杨戎‘露’喃喃自语,她对这东西有点印象。 是很常见的银针。探子补充道:就是一般大夫针炙用的针。 。。 当老医生吴存赶到现场,他已经没有去救任何人c任何生物的打算。 他知道凭自己行医五十年的能耐,还没法将一些没了头c或身体分成了左右两半之类的重伤患救活。 即使某一部份还有些气息 他只感受到,他那老兄弟师古是对的! 这家伙,不该存在於这世上! 火光仍盛,吴存巡视村内,不知为何,除了满目疮痍之外,他脑里莫名浮现出一片狼藉这个词儿。 他猛地摇摇头抹去这个想法,如今只有找出那东西才是紧要! 不为自己c不为大少爷。 为天下苍生,该当将它除去! 但实际找到时,却让吴存觉得疑‘惑’。 整个村子都着火了,这是个农村,屋舍之间都有些距离,但全都着火了。就算不是人为纵火,也是因夜风强盛,将烧着的茅草吹风导致。但为何村前这一间板屋,却也完好无损? 它很破旧c没有‘门’扉c有个破‘洞’几乎和‘门’一样大但至少,它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吴存感到奇怪,遂隐身向屋内探视。 一看,他不禁怔了一下 是那恶魔! 还有一个小男孩? 长年行医的专业令他看出,那小男孩还活着,他只是睡着了! 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掏出银针准备攻击,但下一瞬间,他却停住了。 那恶魔居然‘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蹲下抚‘摸’着小男孩的额头。 那目光,没有同情,只是凄凉。 吴存自然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他伸手‘揉’‘揉’眼睛,却惊觉恶魔的眼神已向‘门’口移动! 他发现了! 吴存立即挥手‘射’出银针,但为免伤及男孩,手下有所顾忌,竟教恶魔避了开去。吴存一抖包袱,一整包银针洒了出来,他即挥掌一阵打,但他所触及之针,竟又准又快地全向恶魔‘射’去。 恶魔似乎也颇感讶异,也知道在这狭窄空间中於己不利,由於吴存占着大‘门’,他便缩身向最大的一个破孔窜去。 吴存却似早有预料,整包银针已被他打进屋中,他又打开腰间布包,随手一抓,又是数百银针在手,对准了恶魔穿出破孔时,毫不留情地全数‘射’下。 况且不仅是‘射’出银针而已,他可是算准了恶魔的姿势c速度,数百根银针都在可能的误差范围内,集中‘射’向能够制止恶魔行动的数‘门’大‘穴’! 这等手腕,若他不是长年行医的医师c不是有着超出曾遂汴以上的暗器手腕,绝不可能作到! 恶魔方出破孔,漫天银针探头招呼。 恶魔一惊,挥臂带出一阵掌风,吹落吹散其中大半,但双足却未能护及,迳中数十针。他没空一一拔除银针,拔‘腿’想再往开阔处去,但跑没几步,针雨漫天而下。 恶魔於焉伏地。 吴存走上前去,右掌一翻,指间又出现四根特粗特长的针,他一举手,原想向恶魔顶上‘插’下,但略一犹疑,又换了四根小针,二左二右地‘插’进恶魔颈间。 恶魔没能反抗,只闷闷地咬牙发出一声怨毒的喀,便没了声息。 吴存深叹一息。 回头再看屋内,他这才发现,那小男孩竟也没了气。 他甚至不知恶魔何时下的手! 他有股冲动想回头砍下恶魔的头! 但叹了口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杀意早就有了,第一次没有执行,第二次就无法再下手 如今,也只好就这麽带他回去了。 。。。 直到了十天之後,才有人路过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发现了这麽一桩惨无人道的屠村案,而将之报官。 北武林代理盟主徐乞得知之後,也是怒不可遏,当即发帖召告北武林共同缉凶。 他自然不会知道。 凶手是他一手推举c如今已有着等同君临南武林地位的世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七话 恶魔、再临~之三 君弃剑再次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带上白云山。这一次,吴存在地面打下数根木钉,以粗绳将他以大字型牢牢缚死,上头再加上几张师古预下找来的坚韧渔网。在他身上更是毫不留情地紮了满身银针,让他的血行c气脉皆呈现平时不足一半的流速,仅仅只是能够维持生命与意识的程度而已。当师古听说君弃剑在山下的暴行,竟尔气至昏厥。吴存将他救醒之後,他抓起把柴刀,就想冲出‘门’将那凶魔就地正法。总算吴存拚死拦住~既然已照大少爷吩咐将人带回来了,现在才杀他,未免与自己过不去。然而,同样的事传到江闵岫耳中,他只是眉头一颤,应了声喔而已。再说说君弃剑。当他恢复意识时,吴存已在身前,君弃剑只得苦笑,道:又被你抓到。吴存闻言,身子为之一震~听这语气,他究竟是不将自己所为之事当回事?又或者像上次虐杀回纥骑兵时一样~根本不记得?他无从判断,只狠狠瞪了君弃剑一眼,恶声道:别睡着,大少爷有话与你说!便扭头走了。君弃剑没法作什麽反应,眼见吴存离去,便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有何变化。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比先前更加虚弱了。但因为满身都是针,他无从判断~到底针与那个莫明其妙的东西,哪个才是导致他愈发疲软的主因。不久,喀啦喀啦的声音再次传出。君弃剑扭头脖颈,毫不意外地,看到吴存推着木轮椅来了。江闵岫自是乘坐其上。师古没有来。师古表示,他不想看到这恶魔。但这不是君弃剑要关心的问题。他看到江闵岫的模样,脱口说道:江大哥,你好憔悴。是的,江闵岫如今看来面‘色’苍白,头发却已焦黄,十足未老先衰。江闵岫则不以为意,荷荷一笑,回道:彼此彼此,你不比我好。是吗?可惜我看不到自己现在是啥样子。大概只能看到绳子c网子c加上一些针吧。看来‘精’神不错,那很好吴老,请你离开一阵。大少爷吴存唤了一声,摇摇头,道:老儿先得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让他活?自然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了,这事终归得着落在你身上。好吧,你且留下。江闵岫叹了口气,转向君弃剑道:小鬼,我终是答应过君兄保你‘性’命,但教我还在,你便死不了在此之前,有件事我得先让你清楚。江大哥请说。君弃剑听了江闵岫的语气c形貌,他理解了。这位江大哥,湘姐的胞弟,恐怕命不在长。你和那姓段的浑蛋在往逻些的路上,向他学过劲御仙气,是吧?未能竟学,但的确让段叔叔启‘蒙’过。只是启‘蒙’吗?你受纳过他的气息,是吧?君弃剑愣了一下~这事,应该没有人知道才是但是,江大哥知道,似乎又不奇怪最终,他只能据实答道:是的,当时我也不觉,原来在一趟旅程里,已让段叔叔输送气息至体内过。江闵岫眉头一皱,道:那麽我所料就不差了小鬼,你可知那浑蛋曾中过毒?吴存一听,更是凝神注意~段钰璘曾中毒,这话上回江闵岫便已提过,而段钰璘更是吴存行医五十年来第一个无法望出病徵之人,他到底中过什麽毒?吴存极为关心。君弃剑听了这问题,才想起这麽一件好几年前曾有过的事是的,宗阿姨的确提过,段叔叔中过毒,一种会令他六亲不认的毒!看着君弃剑的表情变化,江闵岫也已得到答案,他脸‘色’一‘阴’,沉声道:小鬼,听好!那东西,在你体内!那至损极‘阴’的六灭傀儡蛊还没完全消灭!六灭傀儡不只是君弃剑,连吴存都讷讷难言。他们都不完全知道这是什麽东西,却能理解到,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只怕连那浑蛋自己都没想到!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现他的身c他的血c他的气,竟已成了六灭傀儡的苗‘床’!那东西,竟如此难缠江闵岫恨声道:喀鲁到这地步,我真不能不佩服你!大少爷,六灭傀儡蛊,究竟是上回我说过了吧!江闵岫嘶声道:一种会让宿主发挥超常能力c同时成为杀戮者的毒物!杀戮者吴存喃喃自语,眼光不禁瞥向君弃剑。君弃剑自然更是惊愕~如今满身是针,脑中那声音不曾出现。经过了长安与山脚下小村庄的两次经验,他也多少感觉到不对劲,知道似乎发生了一些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事难道,是那声音搞的鬼?那声音,就是六灭傀儡蛊?一个,有意识,能与主人对话的蛊?就算有再多问题,此时他也无法探究查证。毕竟,世上唯一一个与他有相同病症的人,早已死去。一介胆敢斗天的凡人,死得魂飞魄散,死得形神俱灭江闵岫看两人再出不了声,遂转向吴存问道:吴老,你上次说,这小鬼是依水而生?啊?喔,对!他能自空气中吸纳水气,便不喝水,也死不了。水唉,偏偏又是一样能够孕养生命之物。江闵岫深叹了口气,道:小鬼,你可知道,那浑蛋俱有异常强大的恢复力,来源为何?这问题不难答,君弃剑毫不犹豫地答道:劲御仙气。因为他自己也是。至少,在神龙潭一役之前,还是。拥有着怎麽打也打不死c再重的伤都能快速痊癒的体质。只对了一半。江闵岫道:恢复力的来源不是劲御仙气本身,而是观乎体内所拥有的气息。那浑蛋修息劲御仙气时,身处於南苗圣地神木林中,身边尽是树龄逾千的茂盛大树,所以他吸纳至体内的,便是生命之气,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让他随时能吸取其他生物的生命力作为己用,自然也能够作为战斗力不用我解释,你很清楚,你也有,因为你用的是水,是另一种维系生命绝不可缺的要素更是一种培养生命的必要物!师古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几个大步赶到近处,道:这身犯三煞的家伙,原来竟是在体内养着毒物,养着魔物!这话一出,吴存c君弃剑俱讷讷不可言,江闵岫则是沈默。默认。过了一阵,师古见吴存似在苦思,问道:老哥哥!我说老哥哥!你不是还想着替这恶魔除毒吧?有何不可?吴存回道:依大少爷所言,行凶的不是小兄弟,是他体内的毒物,若能除去,不是甚好?江闵岫瞥了吴存一眼,摇摇头,道:吴老,非是我看不起你的医术,我的外祖c母亲也是医者,我很清楚你的手腕,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但,不可能的。我对蛊物虽不是非常了解,至少比不上你了解,仅仅这东西,我可以断言,不可能除去。吴存皱起眉头,道:那难道就没有应对之法?那自然有。江闵岫冷笑一声。大少爷的意思是吴老不是见过他吗?你上次怎麽形容他的,忘了?他?对了,事情摆在眼前,自无二指,定是此蛊的带原者,段钰璘。形容君弃剑也在回想着,上一次吴存形容段钰璘是无喜无悲无怒的提线木偶。师古在旁应道。君弃剑怔了一下~他脑中出现曾见过的,段钰璘的表情不,是他的情绪。答案很快出来。再与自身情况印证,君弃剑更加确信。那东西六灭傀儡蛊,只在他产生情绪起伏时,才有反应!所以,江闵岫所说的应对法就是小鬼,记得那浑蛋的绰号吗?江闵岫似想叹气,又似苦笑,但终是不愠不喜c丝毫不关己事般地说道:你,就当第二个尽断七情吧。只要你能作到,我,就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君弃剑身子一紧,想要作点表情,却发现脸上刺着的银针将他的肌‘肉’全锁死了,他无法作出表情,遂只能应道:江大哥,我现在这样子你怀疑什麽东西!师古狠狠地道:这不是‘交’涉!我们在威胁你!荷荷江闵岫冷冷一笑,道:小鬼,我以为你像君兄一样聪明,看来不是这麽回事。你没听懂吗?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君弃剑愣了。这即是说你无法答应,我就在最後为天下除一大害;你答应了,我就让你活下去。当然,仅限於此地。别谈离开白云山了,你一生都要定死在此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八话 绝地天通~之一 ps:看《问剑录》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一添加公众号一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江闵岫话声落後,君弃剑却殊无反应。师古便觉古怪,忍不住向他颊上无针处踢了一脚,道:你这煞星没可能这麽安份!没可能的!你打什麽主意?! 君弃剑自然无能闪躲,颊上登时多了一块灰土鞋印。但他仍是不愠不怒,只淡淡应道:此刻後生脑筋虽不太灵光,但有些理所当然之事,还是料得着的。後生能不能离开此处,自是远不及江大哥的性命重要。 喔~呵咳?江闵岫居然笑了。 这小子当真不笨!也是,他要是个蠢材,可不损了诗诗的天才麽?师古c吴存二人被说中心事,相视一眼,皆不作声。江闵岫却再没心思去管君弃剑将来如何了,迳把木轮椅转了向,道:二老随我来吧。便自回向屋中。 师古见状,望向吴存,吴存立即蹲下再次检查君弃剑身上的数百根银针。确认无碍之後,向师古点了点头,两人便也随江闵岫进屋去了。 就师古c吴存二人的言语行动来看,君弃剑大致已清楚他俩所求何事,从而也了解了他俩为何对江闵岫毕恭毕敬。再者,江闵岫既眼见命不在长,这番大概是要将正事作个交代君弃剑虽对段钰璘c宗飞妍c程至清在上界的遭遇感到好奇,但此时也毫无余力去关心了。 江闵岫回进屋中,接连喘了几口大气。随之师古c吴存入屋,吴存立即便要将江闵岫扶至榻上。 江闵岫道:吴老免了,我坐着就好。吴存即也收手。实际上,江闵岫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躺下去,还能不能剩下说话的力气。 江闵岫见师古c吴存二人安份地垂手侍立在前,但眼中却掩不住兴奋的光采,略想了想,问道:你二人且说说,君弃剑那小子如何? 这问题让吴存沈思,师古则毫不犹豫地答道:命犯三煞c天下至凶!至凶的命格啊!他走到哪,哪儿便要屍横遍野!这般煞星,老天早该收了他去! 江闵岫冷冷一笑,道:师老如是说,那历代开国之君c名将贤相,岂不个个都是大煞之人?周武灭商,不也杀人无数?隋文平陈,哪能少流了血?老天收他?老天就这麽可敬? 师古一怔,又驳道:那周武隋文,并非凡命,他们杀人,乃为救世!此等天授之命,足可证天意不可违! 喔~江闵岫冷嗤一声,道:但那上古天地未分之时,儵忽二天帝却自作主张,为浑沌凿了七窍,致浑沌於死。若说天意总是没错,儵忽二位天帝,也是没错?那浑沌好意待彼,却是该死? 那只是庄周的寓言!师古道:藉浑沌之名而喻上古民智未开的时期,儵忽二帝之名,即指倏忽,时光之流逝也!而七窍则指民智,民智既开,知鬼神之说不可尽信,则混沌时代已成过去,即浑沌之死也 江闵岫道:师老果然博识。然则,又为何迷信天界? 师古闻言,不禁愣了~不信鬼神,却信天界,不是自相矛盾?若说都信,那自己岂不落得与上古愚民同等程度?一时之间,师古无言以对。 吴存道:大少爷,你是想要反悔不成? 那倒不是。江闵岫轻轻摇头,道:二老对我有恩,我只是在据实以告之前,让二老有些心理准备。 吴存脸色略闇,低声道:看了大少爷的身体,我二人心里自也早已有底。只是不解,依我二人长年行走江湖来看,大少爷武艺已属不凡,怎会弄得这般模样? 与天争命,焉得不如此!江闵岫自嘲地一笑,道:她早要我别上去,不干我的事但是但那些不讲道理的天界规条,要她母女的命呀!要她那一支脉断种绝後呀!我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c知道遇上那些个天将天兵,我绝对不是对手可真要我袖手旁观不成? 与天争命吴存思索了好一阵,师古却是灵光一现,道:大少爷,你所说的那一支脉,莫非是西南夷所信仰的女娲後裔? 江闵岫一怔,道:师老算出了? 师古摇头道:女娲乃我汉族之母神,母神之裔亦是神,神命,不可算也;与神相关之命,亦不可算也。所以我与老哥哥想知道的事,那是算不出来的,非得大少爷这般亲身经历之人据实相告方成。我只是联想到了。大少爷先前提过喀鲁,又口口不离教主,喀鲁系云南王阁罗凤得力大将,孰能不知?可见大少爷也与云南王颇有相干。云南一带苗民自古笃信女娲,与天界规条相关之血脉,也只有女娲。 师古边说,吴存也边点头。 江闵岫与二老相处一年,自是知道,论性格,吴存较为稳重;但要说学识,却是师古胜出许多。江闵岫道:依师老之知识,必然对绝地天通也不陌生。 师古道:自然,此乃《尚书吕刑》记载之事,上古时期,天界人界原是不分,乃尧帝令羲和分隔天地,使天人各得其所。然则,正因上古时天人本为一体,故自古以来,求道问天者代代不绝,传说死後登天者,亦不在少 话到这儿,师古猛地一顿,惊觉自己失言了!死後登天!若死後才能登天,他们现在求什麽? 看江闵岫嘴角已略略扬起,吴存道:大少爷,时已至此,莫再唬弄我俩了。 我原无此意。江闵岫轻轻喘了一息,道:师老,那麽你可知道,在绝地天通之後,地上之民若有事欲求天问天请天,须用何种方式? 诉以巫祝。即问即答。 古来,可有生而登天,又复回人界者?江闵岫又问。 有,颛顼c帝喾皆有乘龙之举,彼乘龙游於四海之说,即为登天之举,然而又会复回人界 正解。江闵岫笑道,见师古似已有所悟,也不再赘言。 师古则是念念有辞,只给自己听的辞。 曰之喃喃自语。 过了半晌,吴存也有所觉。毕竟与师古相处已久,那些个上古神话c先人传说,他听得可也不算少。 两人发觉,原来,答案他们自身早就知道! 驾飞龙兮北征江闵岫缓缓念着:姐姐,偏你学的是这一曲可我和那混蛋,都没驾龙我是乘凤 《九歌湘君》。 龙凤师古沉吟须臾,忽尔双目放光,转视吴存。 吴存也懂了。江闵岫见二人已有所悟,微微一笑,道:二老,我所知已尽告。能不能得,恕我帮不上忙。她才是唤凤之巫,不是我 吴存惊觉江闵岫将要合目,急叫道:大少爷!大少爷!等等,老头还有一问!为何你们上去只得你一人回来?! 江闵岫目已半闭,闻得此言,却也无力气再次睁眼,只喃喃应道:天界也会贬神仙下界历劫,劫数既满,自可回天我只是有幸得遇其人。但他也只得留保我一命 其人何人?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江闵岫念完,长长呼出一口气。 是的,我一人。最终只得我一人回来为何只留我一人回来? 若说天命不可违意思是我连和她死在一处的权利,都不配有吗? 何必又让我回到这个已没有归处的世界 江闵岫垂下了头。流下了,人生最後一滴泪。(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一添加公众号一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八话 绝地天通~之二 江闵岫咽气,师古吴存二人却已神飞天外,各自都在思索着。 大少爷话是讲得清楚了,却少了最关键的所在~ 能送凡人登天的神兽,要往哪儿找去? 吴存很快摇摇头,望着江闵岫的遗体,心里明白~这一点,怕大少爷也不晓得吧。 但他很快发现不寻常处。 虽常说人死时是咽最後一口气,作为大夫的吴存却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吸气是需要肌肉作用让胸肌扩张後,让肺部伸展,空气才会流入体内,放松後肌肉收缩松驰,则是吐气。人既已死,肌肉自然不再作用,故死人的最後一口气,必定是呼气,不是咽气。 江闵岫自然也呼了这一口气。 一口呼不尽的气。 吴存静静看了一阵,暗计已过了一盏茶时间,不免惊奇~江闵岫肺量再大,这最後一口气也悠长得太不可思议! 他忽然醒觉,大少爷回到人间时便已是待死之身,却能在施以治疗後又硬是挺过了这一年余,原就是靠着那一股护住他心脉的真气。只是吴存虽能探察出这股真气的存在,却无法维系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日渐微弱消散。而江闵岫自身,也对这股真气的来源缄口不言。 但它,即使已剩了最後一点残余,竟尚能如此绵延不绝,令吴存暗暗心惊~在这股真气最初释出之时,该是如何光景? 它的来源呢?会是上界吗?是大少爷留了一命回返人间的原因吗? 他很快就知道这是错误的猜测。 他感受到了,江闵岫呼出的这最後一口气,没有立刻消散。 它,在流动着! 它丝毫没有在这茅板屋中回转停留,而是迳直向屋外流去,吴存急急推了尚自陷入沉思的师古一把,便立即出屋,要查明这股真气的流向。 师古是个卜者,观气也非外行,他回神之後,很快便查觉出空气流动有异,自也随着吴存赶至屋外。而後,发现这股自江闵岫口鼻中散逸出的真气,已自缓缓聚集至那株已死白杨树下的遗骨周围。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曾听江闵岫提起。 那是他木色流开山祖师,木色翁坐化後的遗骨。 师古眉头一抖,道:木色流传人的真气,竟会回返至祖师身边吗? 不,不对!吴存立即否定道:大少爷使剑能力不错,那是不假,但他本身并不精於内功。他体内这股真气之浑厚凝重,不可能是大少爷自身所有! 二人各出一言後,又都静默。他们知道彼此都无法解释这种情况,於是决定在观察出结论之前,不再作多余的设想。 这道真气环绕在木色翁遗骨身边,流转不息,且又愈积愈厚,无形无色的气竟尔浓厚到彷似薄雾一般。过了一阵,又将白杨树干也涵纳了进去。 随後,这股真气尽被白杨树吸收去了。 这一幕,君弃剑全都看在眼里。 时序进入十一月。 距君弃剑离开襄州,已超过两个月了。他音讯全无,自令留守诸人非常担心,但屈戎玉c诸葛涵却表现得丝毫不以为意,使其余人等毫无置喙余地。这日,轮到诸葛涵要陪同李九儿去采买米粮,李九儿来到诸葛涵房前,要等她一起出门,到了房门前,却瞥见诸葛涵已自个儿走向前院去了。但李九儿又见诸葛涵仍只穿着轻绸薄衣,遂自行进到她房中,取出件外袍要让她穿上。 李九儿赶到前院时,诸葛涵伫立在黑桐墓前,视碑而已。 李九儿缓步上前,先朝墓作揖行了一礼,方将取出的外袍披在诸葛涵身上。诸葛涵这时才发觉李九儿已在身後,遂回头道:九姐,你和这位黑桐前辈,很熟稔吧? 这问题反倒令李九儿觉得奇怪,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诸葛涵摇头,道:我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而已,完全没有交谈过。 李九儿一怔,仔细回想,似乎真是这麽回事。 她自身是自幼就同梅仁原c曾遂汴受过黑桐教授武艺,自庐山集英会後投靠林家堡以来,黑桐更是三番五次前来给予许多协助,故在她的认知中,林家堡诸人都应该和黑桐有一定程度的交情才是。 但其中,时常孤身一人在外进行修炼的蓝娇桃c以及总是让君弃剑带在身边的诸葛涵是例外。这两人,确实连见到黑桐的次数都寥寥无几呀。 换言之,至少对诸葛涵而言,眼前这个墓碑,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墓碑。 既然是陌生人 那你为何停在这儿?李九儿问。 那一天诸葛涵微微合眼,回想了一会儿,道:他看着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有话想和我说。 李九儿也细想一阵,才想起诸葛涵所谓的那一天何指。同时她也理解,那一天的情况,黑桐前辈的确难以主动向一个小小女童搭话;相对地,只是一个年幼少女的诸葛涵,也不可能同黑桐这等武林耆宿攀谈。 而後,他们再没有机会见到面。 所以,九姐,如果你和这位老前辈很熟的话 小涵,我不知道他想向你说什麽。李九儿轻叹口气,道: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位值得敬重c恩如山高的大前辈,他在想什麽c要作什麽,我是不懂的。 话到此处,後厢已传出王道打着哈欠的巨大响声,诸葛涵与李九儿也只能先按下此事,赶紧出门采买去了。 早餐时间。 晨星家里很特别,不只大厅有木椅和茶几,饭厅也有餐桌椅。他以前曾说,在外头,他毕竟是个丐帮弟子,席地而食是很正常的;但回到自家中,还是坐在椅子上舒服点。所以在这个椅子尚不普及的时代,晨星家每个厅室都有椅子。 受了他的影响,林家堡重建时,君弃剑也要求工匠设置桌椅。 白浨重已经吃完了饭,叠好了碗筷站起身正要离开,这时屈戎玉才进饭厅,白浨重见了,顿了一顿,又复坐下。 屈戎玉自也看在眼里,她慢条斯理地入了席,接过小涵递来的稀饭,缓缓喝了一口,才温吞地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们说,不过,阿重,你先说吧,有什麽事要问我? 聚云四阵,还欠一个。白浨重简洁地回答。 屈戎玉一听,便懂了。 一个多月後,齐云山云崖洞的亮剑会,白浨重势必是要参与的,对他而言c在他的认知中,最有威胁性c最危险的对象,仍然是孙仁义。 孙仁义本身或许难以突破白浨重的门神之剑,但这场亮剑会,没有人言明只能是一对一单挑。白浨重在衡山上,便听孙仁义提过鼎足之阵的名堂,与王道一印证之後,便得知聚云堂有所谓聚云四阵。除鼎足之阵以外,三竭之阵c轮转之阵二者,王道已与宇文离见识过了。但全加起来,还欠一个。 若要再次与聚云堂交手,白浨重认为,自己苦练是不够的,他得作到知己知彼才行。 王道听白浨重这麽问,也深知这般光练身体的方式,实已到了一个极限,难以再有所提升了。但他们没有修炼内功的法门,能作的,的确就是去学对付敌人的方法。当下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还少一个,屈姑娘,这你可得教教! 屈戎玉嗯了声,微微合眼,细细地呼了口气,道:无需担心,聚云堂已摆不出那第四阵了。 李九儿道:是因为人手不足吗?入蜀的聚云堂下只剩七人,若是要摆个大阵,确实略少了点儿。但你不已决定两年後才要入蜀?两年时间,难保赵仁通不能再练出一批可战之兵来吧。 这也是最需要我担心的问题。屈戎玉眼也没抬,又喝了口粥,淡淡应道:凭赵师叔的本事,练兵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也会是我们入蜀之时最大的阻碍。但若是关乎那第四阵,他是摆不出的。 李九儿听得一头雾水,疑道:你赞他两句c又来贬他,我真是不太懂。该不会是于仁在使的那个三转阵吧?那阵势变换之快,一般人真是学不来。 屈戎玉摇摇头,道:三转阵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几个基本阵型的连环运用而已,当时若非我意外被师父的气劲一时断了听觉,大可应付得来。 王道一听,摇头摇得两颊肉不住晃动,连道:不不不不~你应付得来,对咱们可难! 我知道。屈戎玉微微一笑,道:但只教会你们几人,要同时对付青城c唐门二派,也着实勉强,所以,我得另去找一批兵。 诸葛涵道:璧娴姐姐,你要出门? 屈戎玉颔首,道:士卒可不会自己送上门来。说完,她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了乾净,起身便要离开。 王道见状,忙横身将她挡住,道:结果你还是没说呀!那第四阵到底是什麽阵啊? 曾遂汴呵呵一笑,道:咱也很好奇。 屈戎玉蹙起眉头,道:白师兄还在时,怎不去问他? 没想到。白浨重道:当时还在养伤c自行修练,没想到去关心对手。 屈戎玉拗不过,只得长叹一息,道:那第四阵,不是人阵,是地阵。 果不其然,这答案一出,全场都愣了。而後,纷纷低头。 一阵沈默之後,诸葛涵当先起身,挽着屈戎玉离开饭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八话 绝地天通~之三 小涵拉着屈戎玉来到前院,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我得留下吧? 屈戎玉没回话。对她而言,这自然也是几经挣扎後才下的决定。 一瞬间,她感到小涵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但又彷佛只是错觉一般的短暂,小涵已经放手,露出了微笑,正欲开腔,却已听到大门被敲得震天价响。 开门!里头有人吧!我们是襄州府衙役!开门!随着敲门声,喊话声也传了进来。 还在饭厅中的诸人闻声,纷纷赶至前庭,已见着屈戎玉迳行打开了大门。 门外列着一队灰服衙役与一位蓝衣捕快,手上俱持公堂上所拿的杀威棒,屈戎玉见了,心下也不禁略感震动,但仍自镇定,向领头的捕快道:差爷一早便来拜访,有何见教? 她们自来到襄州後,一改年初在林家堡敞开大门c大大方方於苏州父老眼下练武的作风,晨府大门并不随意开启。毕竟当时是为了宣扬林家堡武威,虽然未曾明言,却也要将战事不远这一印象潜移默化地植入苏州父老心中,才有如此作法。换言之,过去张扬的作风,皆是为备战倭族而为。 此时今日却已不同,他们虽未隐瞒一众人等待在襄州晨府的事实,却低调了许多。毕竟在衡山一役後,刚来到襄州时,大夥儿身上c心里都有着轻重不等的创伤,安静疗养才是合宜。 这也代表了,林家堡自来到襄州,就只是一家子的平凡百姓,从未惹过任何麻烦,自然也与官衙没有产生过任何关系。 见了衙役,她第一个念头是~难道邸报是误报?或者是为了麻痹我等而故意放出,朝廷暗中向襄州府下达了捉拿我等的命令? 可她话完话,一见到众衙役看着自己的神情,便知道多虑了。 於是,她立即又浅浅一笑,翩然回身走向庭中,扫过众人一眼,道:堀,这儿还是交给你吧。 堀芃雪见到衙役的第一反应,其实与屈戎玉相同,遂立即将诸葛涵搂在身旁。但紧接着看屈戎玉的行为,便晓得无须担心太多,当下点了点头,便独自迎向尚在门外的一众衙役,款款行了一礼,道:诸位,请说说来访的原由。 堀芃雪虽也是秀雅,但比起屈戎玉,顶多只算是能引路人回首多望几眼的程度罢了,衙役们恍恍回了神,领队的捕快即道:你们又是何人?看来不像晨大爷的家人。 堀芃雪心晓,晨星系黄楼首徒,在襄州一向声名不小,这些衙役自然认识。这些地头蛇的消息一向灵光,怕是对於近来住进晨府的自身一众人等的身份早有掌握,原也无须隐瞒,再加以从捕快的脸上并未见到太多敌意,更是放下了心,便对这刻意一问据实答道:我等系苏州林家门下,与晨星是旧识,来此拜访暂住。 喔~倒是颇光明正大。捕快点了点头,道:那麽,本官也不与你等兜圈了。本官此来,是要查封晨府的。 後头王道一听,便要发作。诸葛涵忙将他拦下了。 她相信堀老师会好好应对。 曾遂汴不动声色,袖里指间却已夹紧了两枚铁钉。 但他的小动作可瞒不过李九儿,李九儿立即捉住了他的上臂,缓缓摇头。 堀芃雪第一时间也在注意着身後诸人有何反应,等了须臾,未见动静,当即正色道:若是可以,请说明原由。 捕快抖开了一张帛书,道:姑娘像是识字,自己看看。 堀芃雪眼力非比常人,便不仔细去看,那寥寥几字,实际上瞥了一眼便已看清记住,但她也知道须得让身後同伴知晓,便作势细看念道:致襄州府,若我逾半年不归,可收我家产业充公,唯须将我家人善以待处,谋其生路。晨星。 她念完之後,便回头望向众人。 她与晨星可一点都不熟。 但众人纷纷摇头。 根本没人听说过有这档事! 堀芃雪再次正视捕快。 这捕快也是个明白人,道:看来,物证不太够。还好,还有人证。 他一说完,衙役队中便转出两人。 两个与晨星最为熟识c林家堡众也都认识的人。 王道c曾遂汴二人一见,同时迎步向前,同声叫道:率哥!阿事! 林家堡众移师襄州之後,长期闭门不出,竟连尤构率这个老朋友都未前去拜访;尤构率实际交情最深的还是晨星,为免触景伤情,也不主动来晨府。 此番相见,尤构率却是被府衙请来作为将林家堡众驱出晨府的证人,不免十分尴尬,点了点头,只简单招呼回应。 阿事搔抓着後脑,也不知该说啥才好。 捕快催促道:阿事老弟c尤店主,本官还有正事要办。 但就算什麽也不说,见到这两人,林家堡众心里便晓得,捕快手上那张帛书,不是唬人的。 诸葛涵发觉,屈戎玉在身後抱着自己,发抖c发颤。 小涵不能全盘通晓璧娴姐姐为何有这种反应,她只知道,虽然璧娴姐姐才刚刚自己决定要暂时离开此处,但自己决定c与被迫离开,自是有着极大的不同。 她不知道,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晨府,是以她当时的所在为条件,君弃剑第一次正视屈戎玉的地方。 君弃剑第一次与屈戎玉立下约定的地方。 如今君弃剑下落不明,屈戎玉只能欺瞒自己c稳定自己。 欺瞒自己,他总会回来,只要她与小涵还在这儿,他必定会回来;稳定自己替他保住林家堡c替他完成曾经答应c理所应当要去作的事。 只要晨府还在,她可以要求c说服自己要相信。 相信一直将人无信不立与有恩必报作为人生座右铭的君弃剑,绝对不会失守信约! 但若是晨府不复存在。 失去了我们的约定之地,信约还有效吗? 诸葛涵在这一天之内,第二次望向黑桐的墓牌。 今早第一次留意到他的墓牌c想起这位前辈在林家堡面向自己的情貌,原来并不是巧合吗? 黑桐,你究竟想与我说什麽呢? 她听到屈戎玉深呼吸的声音,意识到比起黑桐,还有更重要的人在。 於是她回身,回抱着屈戎玉,轻声道:璧娴姐姐,不要紧的。 同时在门前,尤构率颇为羞愧地向王道c曾遂汴解释着。 这张帛书,是晨星拜黄楼为师c加入丐帮时所留的,是他亲眼见着晨星写好交给府衙保管的。晨星很有觉悟,知道加入丐帮代表着什麽,若他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总不能放任家中仆人自生自灭c也不好丢着大宅与练武场的地皮浪费,便有了这个决定。 阿事在旁也一一附和着。 王道与曾遂汴听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王道回忆着过去与魏灵c石绯c君弃剑在晨府前庭与练武场所经历过的种种,又一次深刻的理解到,晨星是一位多麽得来不易的朋友。 是一位多麽值得尊敬c负责的江湖人c武林前辈。 捕快见经过尤构率的说明後,林家堡诸人再无反抗情绪,道:晨大爷今年三月後即没了音讯,咱们也认他是一号人物,卖他面子,多拖了两个月。只是近来府衙财政颇有困难,急需收了这宅来支应别说本官没情面,实际上咱弟兄们这个月的俸米,怕都快领不到了! 他顿了一顿,想是能不能赚点同情,但堀芃雪等三人却殊无反应,他只得板起脸来,道:晨大爷原要求府衙得替他的家人另谋生路,可他的家人却早已散去。你们是他的朋友,不是家人,不在他吩咐的范围内!让开吧!本官要执行公务了!他一挥手,身後一队衙役左持杀威棒c右手抓着一把黄纸红字封条,便闯进了晨府中。 没有人有阻止c挣扎的意图。 捕快走向中庭,李九儿迎上前去,摇指黑桐墓牌,道:那是晨星所属丐帮老帮主的墓,不要动它,成不成? 捕快原就晓得这件差事须得圆滑处理,万万不能激起林家堡诸人的反抗,此时一眼望去,见着墓塚,便道:这事容易,死者为大,本官会妥善处置。本官也非不近人情,你们若有啥重要的物事细软,也快去取了。 堀芃雪回首,向白浨重使了个眼色,作出拨打算盘的动作,白浨重会意,立即赶向後院厢房。 这边诸葛涵听到黑桐的墓不会被擅动,不禁舒了口气。同时屈戎玉将她轻轻推开,道:小涵,你还有东西要拿吧?另外麻烦你,帮我将琴带来。 诸葛涵点点头,也跟着白浨重去了。她虽将翠玉钗簪在头上,但金羽扇还收在枕头里。 半个时辰後,晨府大门紧闭,封条已上。 衙役们已收队离去,只留下林家堡诸人与阿事c尤构率,以及王道从赤心手上赢来的黑驹玄圣立於门前。 尤构率长喟,道:没想到会这样见面。 曾遂汴耸耸肩,朝他胸口轻捶了一拳,道:和你没关系! 阿事道:众位如今要往哪里去?先让我知道了,好向帮主汇报。 他是丐帮弟子,很清楚。 帮主是木色流传人,而木色流,是林家堡永远的朋友。 徐乞,是君聆诗永远的朋友。 众人不约而同,自然又理所当然地望向屈戎玉。 但屈戎玉尚未开口,诸葛涵即道:汉鄂帮。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自林家堡包围战结束後,二十一水帮联盟与林家堡已解除敌对关系,此是不假。但汉鄂帮曾经囚禁屈戎玉八日c致使屈兵专伤重心瘁而亡;鸣林一战,更取下了回悟首级,而屈戎玉与蒲台四僧却是不打不相识,几度误会与和解之後,再加上岭南四颠之故,除了回返聚云堂的那段日子以外,与蒲台山之间的鱼雁往返一直都持续着,双方交情虽未明摆着放上台面,但不可谓不深。 屈戎玉与汉鄂帮,那可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情仇。 堀芃雪亦然。 诸葛涵何其灵巧,怎会提出如此不近人情的建议! 李九儿立即低声喝道:小涵,你在说什麽傻话! 屈戎玉却微微一笑,道:单是看着你,我就要怀疑,诸葛静究竟是何等人物。 诸葛涵笑道: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罗! 屈戎玉向众人道:小涵所言,是我一早出门前的打算。其实我原本也有点犹豫,但方才听了衙役的话,让我决定了。 随便啦,决定就好。那,我去叫船啦。曾遂汴打了个哈欠,便向码头行去。 屈戎玉却道:且慢!不去码头。 曾遂汴一顿伫足,堀芃雪已道:银钱还够,无须 不是这原因。屈戎玉摇摇头,道:阿汴,的确得麻烦你领个头。还有,王道,抱歉了。 哈?和我抱啥歉?王道一脸不解。 屈戎玉道:这是既定事项,我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我们不离开襄州。 听了前言後语,阿事讶然道:屈屈姑娘!你不是吧! 屈戎玉傲然一笑,举指城东:阿汴,领路,去贺满归!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话 赌盘与赌局~之一 王道身子一抖,装傻笑道:屈屈姑娘,你和我道什麽歉啊? 李九儿一看便觉得有问题,立即来到王道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低了头,沈声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瞒着我? 曾遂汴也觉得不对,但李九儿已先有动作,他便只阴着脸盯着王道。 屈戎玉见状,才发觉到~原来,贺满归将算计没钱就扁的幕後主谋真实身份开盘作注一事,王道竟连李九儿c曾遂汴都没有告知。 他自己压住了,他忍住了他悄悄地将这事埋在心里了。 屈戎玉也看着王道,但眼神与九汴截然不同,满含的是欣慰。 王道真的长大了,虽然性格还是略嫌莽撞,但比起庐山集英会时c比起在湘江畔,他愈来愈懂得,该说什麽c该作什麽。 他真正成为林家堡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了。 但眼见王道仍旧没有吐实的打算,只与李九儿僵持着,屈戎玉便朝诸葛涵使了个眼色。 小涵察觉,便上前轻轻搂过李九儿拉扯着王道衣领的手臂,轻声道:九姐,看来王道的确是藏了些事,但我想是好的,他懂得藏事了,不好吗? 王道歇了口气,道:屈姑娘你为什麽知道? 屈戎玉微微一笑,道:要下决策,自然要先有情报。 王道紧皱起眉头情报? 在这襄州地界,说到情报 王道想到了!一回头便盯着阿事。 阿事搔着头,道:王兄弟,对不住了。但我想你们全堡上下,谁都能瞒得,单单不能瞒屈姑娘吧 这话王道亦无能反驳,只得闷声道:早该知道你和屈姑娘私通了 胡说八道!诸葛涵放开李九儿,朝王道肚子上打了一拳,道:这词儿是这样用的吗! 是吗?不能啊? 用词什麽的随便吧。曾遂汴转视屈戎玉,道:不是我要怀疑你的能力,但你想找兵,天下三坊可不像江南水帮那麽好差使。 自然。屈戎玉颔首道:我不会毫无打算便找上贺金来。 此时,自打捕快上门封宅起,便一言不发的堀芃雪终於出声道:你打算亲自上门吗? 屈戎玉道:是的。我很清楚贺金来不是易与的角色,若非我亲自上阵,恐怕说不赢他。 我反对。堀芃雪道:你太注意贺金来,忘了那些兵。你可记得庐山集英会後,君弃剑是个什麽下场? 屈戎玉闻言一怔,立即点头道:对,我真的疏忽了那麽,就只能让贺金来亲自上门来找我 还不能让旁人知道,他找的是你。堀芃雪提点道:甚至,不能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人。 屈戎玉一想不错,又思索须臾,便向阿事与尤构率道:看来,这事得麻烦两位代劳了。 阿事立即应好,尤构率则回道:走一趟没什麽,但老尤可没信心一定能见到贺大当家哪!便见得到,怕也是请不动。 他会来的。屈戎玉一笑,朝曾遂汴使了个眼色。 曾遂汴会意,取出一枚瓷牌交予尤构率,道:进了场子,给庄家看看,他便会请你到後厢独房等着见贺大当家了。 屈戎玉跟着回向诸葛涵道:小涵,借姐姐一用? 诸葛涵愣了一下,下一瞬间,她便理解屈戎玉要借的是什麽。 虽还有点犹豫,但毕竟开口借物的是屈戎玉,她仍将藏在怀中的一个扁平小布包取了出来。 屈戎玉拿过布包,递给了尤构率,道:尤店主不必担心,贺大当家博识宇内之事,但教看了这东西,就一定会上钩。你只管请他到汉水码头的临江楼客栈便成。为免有破绽,你们只要将此物交给贺大当家c再将地点告知,便可打道回府。 林家堡一众人等如今无家可归,挑了辰巳之交这个客栈客人最少的时候来到临江楼,屈戎玉二话不说,便告知掌柜要了一人一间共七间房,而且全要长住。第一时间,白浨重还想提醒屈戎玉,瑞思所留下的交易簿上所能产生的收益,不足以支付长期住店花用,却被堀芃雪制止了。 七人进到店里,屈戎玉吩咐了各人安份留在室内,无要事不得外出。之後只招呼了白浨重c诸葛涵二人在自己的房内安坐。 过不多时,贺金来果然赴约。 见到贺金来独身转入房中即带上房门,屈戎玉笑了一笑,道:贺大当家没带护卫? 本舖走後门进来的。贺金来毫不客气地与屈戎玉对面而坐,取出布包与瓷牌压在掌下,道:屈姑娘,为请本舖来见这一面,你好大手笔!若本舖就此压宝不还,你待要如何? 贺大当家是聪明人,也是个生意人。屈戎玉道:更是个正直人。人称你左手骰魔,却没听过有人赌输了你而辱骂污赖你。便原本以诈赌起家的吴大c吴小兄弟,不也曾在你手下输得一败涂地,从此洗心革面,同你学习赌术,这才有压大赔大?凭贺大当家的本领c手腕c为人,我从未担心东西回不来的问题。 贺金来眉头一抖,将布包朝诸葛涵推了去,但收起了瓷牌,道:此原是为证明本舖认同了曾兄弟而给的,这事儿太大,我要收回此物了。 你会留下它的。屈戎玉微微一笑,道:等我们谈完话,贺大当家还是会将它留下。 贺金来不以为意,坐挺了身子,道:天造玉才,你不可能专程找本舖,只为谈天的吧? 贺大当家心里有底的。屈戎玉道:否则不会晓得那金羽扇不该还我,而是要还小涵~纵使贺大当家,只是第一次见到小涵。所以,我也只问关键贺大当家,如今谁最看涨? 此话一出,贺金来一时沈默了。 林家堡自到襄州便闭门不出,所以与此局无关? 就算是好了,那也只是指其他人,绝对不包含面前的屈戎玉! 这女子,可是兵家出身的呀!兵家,一向便是好赌 他们永远都在赌,自己与对手,谁多算了一步? 赌彼此之间,有没有共识 听说,早些时候,襄州府衙派衙役将晨星宅邸抄公了?贺金来试探了一句。 正是。屈戎玉毫不遮掩地应道:这也是我找贺大当家一谈的主因。 贺金来眉头一皱,道:你想本舖替你们买回晨府? 这话一出,随坐在两旁的诸葛涵c白浨重俱是讶然。 他们知道屈戎玉一向很有自信,但没料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口口声声说着贺金来是号人物c不好应付;又说对方是聪明人c是生意人,却想着要从他口袋中大把大把的抢夺银钱? 他们绝不是对屈戎玉没有信心,但也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却未料屈戎玉摇摇头,道:若由贺大当家出手买下晨府,原无不可,但若我等再次进住,不等同宣明了我们有所往来?这麽大手笔的花费,使不得哪。 哦喔贺金来略一扬眉,再次正面审视屈戎玉。 虽然猜到不对,早知道这丫头不简单,但没亲眼见证,怎能就信? 看来,她的本事的确不只是弹弹琴。 但适才那句我可否将它当成贺大当家眼下的底限? 那得看你能开出几点来。 那我也不客气了,若有错,请贺大当家指正!若是我的话元仁右c孙仁义c君弃剑,还有赤心应也榜上有名。 屈戎玉顿了一下,端视贺金来的反应。同时,白浨重也猛朝诸葛涵使眼色。 他在问,你懂不懂他们俩在说啥? 诸葛涵原也不懂,但一听到赤心的名儿,便有了点影子。 但她仍对白浨重摇头了~这影子太模糊,她无法描述。 还有吗?贺金来道:江湖道上,能人可不只这几个? 屈戎玉笑了笑,道:不认识的,我自然说不上来。但想来,那位姓江的少爷c与能使门神之剑的白面剑客,应也是大热门。 听到这两个名字,诸葛涵终於确定了答案。贺金来点了点头,屈戎玉则紧接着道:不知这两点值多少? 贺金来眉头一紧,道:你有筹码? 操输弄赢。屈戎玉自信满满地说着,朝白浨重瞥了一眼。 贺金来察觉,转首直视白浨重,毫无犹疑地道:你是秦叔宝传人? 白浨重摇头,道:若我能见他,不是见鬼c便是我是鬼。 贺金来一怔,没想到白浨重没听懂。屈戎插话道:昔年的门神只是传说;今日的门神却是存在。我只问一句:贺大当家希望谁出线? 说到这儿,白浨重也听懂了。 屈戎玉与贺金来,谈的是下个月 齐云山云崖洞,冬至的亮剑会赌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话 赌盘与赌局~之二 想来,也是。 云崖洞亮剑会,是由主办人丁叔至自行放出消息c召告世人的一场活动。尽断七情段钰璘与天下第一灵剑箫湘烟雨,在灵山一役後,人剑双双名满天下,而她生自南宫府也非秘密;如今这位铸剑怪客要公开出示产自南宫府的新作,江湖上的用剑人,谁能不感兴趣! 这麽一桩事,天下三坊自然不会放过,这赌盘开得恐怕不比庐山集英会小。 屈戎玉话声既落,贺金来还在思索,屈戎玉便朝诸葛涵打声招呼,诸葛涵於是起身为众人斟茶水。 当诸葛涵来到贺金来身前时,贺金来猛一抬头,见诸葛涵面色沈静c且还略带微笑,心头一转,便道:诸葛小妹,本舖若欲将昔年谋害天纵英才夫妇之人的真实身份开盘作注,你看如何? 话是问诸葛涵,目标是屈戎玉。 贺金来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 自然,也很清楚对手身周的人际关系。 果不其然,诸葛涵身子一抖c手指一松,满壶茶水溅了地板。 贺金来又道:传说,诸葛静在灵山役後回到锦官城外故乡箭村,从此不再开口说话,这原因也是颇耐人寻味想必诸葛小妹有答案 闭嘴!白浨重一声沈喝,起身插在了诸葛涵与贺金来之间,立身俯视贺金来,目光极其尖锐。 他是诸葛涵的保镳,虽然不很尽责c虽然时常没能践行,但同样的,君弃剑从未说过他卸任了。 他仍旧是诸葛涵的保镳。 贺大当家若想知道,我有答案。白浨重与诸葛涵挡在中间,贺金来与屈戎玉不能直视对方,屈戎玉慢悠悠地出了声:只是,贺大当家真想知道? 此时,诸葛涵也已拾起茶壶,温声道:贺大当家,小女娃失礼了,请稍候片刻,小女娃再去煮过茶水。跟着拉扯白浨重的衣袖,示意白浨重归座。 贺金来眼看着白浨重回到座位後,又一派的面无表情;诸葛涵熟练地烧热水c剥茶砖,好似什麽都没发生过;再看屈戎玉轻松自在地喝着茶,眉头一挑,便道:本舖想先知道诸葛军师不说话的理由。 这话一出,屈戎玉面色顿时僵白了。 诸葛涵错手将茶砖剥落了拳头大的一块。 屈戎玉再一次的肯定,贺金来,天下三坊的实际领头,真的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 诸葛静回到箭村後,隐居不仕,此事世人皆知。 但若非实际见过他,却不能知道他为何不仕。 见过他的人,也个个缄口不言。 贺金来是真的不知道。 但屈戎玉却知道。 因为她属於云梦剑派。 因为有屈兵专。 因为有雷乌。 即使是在回返云南後,雷乌与屈兵专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彼此交换消息。 自然,为敕里所认可的天才之一~天纵英才诸葛静,不可能被漏掉。 所以屈兵专知道此事;屈戎玉也知道。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贺金来! 考虑片刻後,屈戎玉便出声要求白浨重将诸葛涵先带出房,但诸葛涵拒绝了,仍强自镇定c煮着茶水。 贺金来露出了笑意。 他自信已经占了上风! 屈戎玉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赌徒。她是个赌徒。 所以她知道,庄家要开盘,必定得开一个庄家自身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只能留待纯粹的第三者去获得答案。 因为庄家不知道答案,方会用最单纯的胜率论去立盘下赔率。这样的赌,才有公平可言。 这是赌界不变的规矩。 换言之,知道答案的事,赌坊是不会c不能开盘作赌的。 贺金来多知道一些,他能开的盘便少了一些。 少赚了一些。 而今,他向屈戎玉要答案。 若屈戎玉不说,她便无法展现找贺金来合作的诚意; 她若说了,则贺金来便少赚一盘;这少赚的份额,自是要从眼下最炽手可热的云崖洞亮剑会讨回。 这麽一来,自夸操输弄赢的屈戎玉,便不能让适才出现过名字的几位大热门得胜。 又回到屈戎玉先前的提问:贺金来希望谁得胜? 贺金来已给了答案:总之不是你提过的那几人! 同时他又提出要求:想找我合作,你就别想要剑;你想要剑,咱们就不需再谈下去了。 贺金来下了胜卷在握的一着棋。 但跟着,屈戎玉笑了。 她将手掌缩进袖中,摆动衣袖。跟着张开嘴,却刻意卷起了舌头。 贺金来一见,怔了。 这就是诸葛军师不出仕的原因。屈戎玉道:贺大当家可满意? 为何?!贺金来追问。 屈戎玉缓缓摇头,道:这事已超出我们应该给予对方的范围了吧? 贺金来微微合眼,深吸了口气,道:没错,到此打住。提出你的要求。 首先,支付我等住在临江楼的所有花费吧。屈戎玉道:没地方住,可麻烦得很。 成交!诸葛涵刚斟好新泡的热茶,贺金来也不管烫口,举杯便一口饮了,跟着便起身。 屈戎玉正想让白浨重送客,却听贺金来道:屈姑娘,本舖还有一问。 屈戎玉闻言,不禁眉头略蹙。 贺金来见状,道:别担心,这事儿开不了盘,若果开了,便不怕北武林盟找上门来,良心也过不去。 屈戎玉立有所悟,但即刻摇了摇头,道:很可惜,那事儿,我不清楚。 是吗贺金来再次巡视房内。 只有屈戎玉c白浨重c诸葛涵。 是的,只有屈戎玉c白浨重c诸葛涵。 他合目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张眼时,自怀中摸出了那枚瓷牌,道:不可用书信,以免留下证据了。你们脸面大,认得的人多,也不可进我坊中。若有要事,再持此牌来找本舖。 屈戎玉点了点头,当即起身送客。 蜀中,剑南节度使府。 杨戎露看准了院落设置,不入正厅,而直往後院,计算出了目标所在房舍,悄悄伏到窗外,正欲动作,房内已先传出话声,道是:你回得好晚哪。 是杨戎露听过的声音,是杨戎露很久没听过的声音。 这话声一出,便明白表示:这次不行。 下次吧。 杨戎露只得起身,整理了衣裙,开门跨进房内。 作什麽去了?房里是约环。 百蛛现任的头领。 你一定知道,多问了吧。杨戎露看约环正在整理文件,便自行坐到屋内的躺床上,问道:那疯子回来过了? 你指萍儿麽?嘛~我派她到唐门去了。她很乐意c我想聚云堂那几位仁兄也很高兴吧至少其中几人是。 她会乖乖就范吗? 嘿~我只派她过去,要作什麽,倒是随她的意去。露露,你说呢? 我没什麽兴趣。有什麽指令吗? 不急,先告诉你件消息。屈戎玉与贺金来搭上线了。约环将手中的竹片向杨戎露抛去,杨戎露接着了,一看竹片上,没有字,只有约好的暗号。竹片最上端是三圆重叠,指的是天下三坊,其中只有一个涂黑,便是指其中之一;下端是一叶孤舟,却大得占满了竹片的下半部,指的是已称雄南武林的林家堡,舟头也涂黑了,那便是指林家堡的领袖屈戎玉。 两图之间,有个双向箭头,意指两方有所往来。 林家堡目前驻在襄州,会与其有交集的,只有贺满归。而屈戎玉不可能找上个小喽罗谈事,故往来者必定是贺金来。 杨戎露微微皱起眉头~屈师妹居然找上天下三坊,颇在意料之外。 但即使如此,消息既已曝光,便没有任何威胁。 杨戎露起身了。约环问道:你要去金宝山吗? 我考虑看看。杨戎露回头看着约环的背影,问道:我再确认一次咱们的约定,还有效吗? 有的喔。只是你也要清楚主子的风格。约环放着满桌竹片,也回首正视杨戎露,道:露露,咱们不能同生,便得同死。你真确定想这麽作? 原本就是我的。该是我的。杨戎露抛下一句,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话 赌盘与赌局~之三 自与贺金来交涉过後,屈戎玉便关在房里。 她关上房门前所下的最後一个指令,还是那一句:不可轻举妄动。 之後,一连三天,别说探头,声都没出过。 第三天中午,照旧让店夥计将午饭送到门口放下,王道看了那餐盘一阵子,终是按捺不住,来到屈戎玉门口拍门,嚷道:屈姑娘!开门!吃饭! 没声音c没回应。 王道等不住,见房内没反应,伸手一推,房门竟轻易打开了。 王道愣了一下,因为这三天连诸葛涵都没进过这房里,他一直以为屈戎玉是将自己锁在房内 下一刻,他看了房里一眼,呆住了。 纸。 房里是满地被揉掉的纸,满地,一团一团地,总有个几千团 房里的屈戎玉虽然已有了黑眼袋,但精神很好,左手磨着墨,右手持笔c咬着笔杆,过了一会,随意在纸上写了几笔,便将写过字的纸揉了,换过张新纸,又写几笔,然後再揉掉 王道直觉地想捡起纸团看看里头写了什麽,但他还没弯腰,身前的房门忽然关上了。 王道微怔,回头,见到的是堀芃雪。 王道直起身,道:呃这意思是,别打扰她? 芃雪不置可否,反问道:王兄弟,在你看来,屈姑娘是何等样人? 天才?即问即答,无需思考。 鹤立鸡群,鹤中之凤芃雪道:我想,大多人都是这样看她吧。但在我说,凤固然能一飞冲天,却别忘了鹤也是能飞的。若凤的冲天之势不能持久,便免不了被鹤群追上c啄下 王道搔着头,道:那个你说的是汉语吧?每个字我都懂,可是 王道还没说完,房门忽然又打开了,屈戎玉看看门口站着这两人,有点疑惑这两人怎麽谈得起话,但也没有多问,即道:芃雪,你在正好。烦你去找掌柜的,将贺金来替我们预付的房钱全都支出来。我们今天就退房。还有,吩咐店夥计,过两个时辰後,再来收拾我的房间。王道,你去通知其他人收拾一下,我们分作四批离开。我现在就先走,让阿重带着小涵一道c阿汴和九儿一道c你与芃雪一道,咱们在城南的舒水亭会合。记着!路上可千万要让熟人碰着! 王道还摸不着头脑,芃雪已迳下楼去了,王道只看着屈戎玉在房里收拾行囊,却只是乱抓一通,随意塞了些私物後,一开窗,便跳了出去。 王道又一次搔头,然後,回头通知去了。 王道谨记着屈戎玉的吩咐,让各人分批出发了,轮到他与芃雪离开时,则特意在城里小绕了半圈,他也曾在晨府和晨家的武道馆混过些日子,城里还有些熟面孔,王道和过去在武馆一起待过的人打了声招呼。 他当然不懂为何要这麽作,芃雪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这麽作。 芃雪不开口,王道也不太好多搭腔,生怕芃雪一说话,又是一堆组合之後他听不懂的汉语。 两人到了城外的舒水亭,诸人皆已到齐。时已黄昏,路上也无行人,屈戎玉看看四周,一面临汉水c三面是空旷的草原,但仍指着亭顶,朝曾遂汴使了个眼色,曾遂汴会意,翻到房顶上放哨去了。 确定安全之後,屈戎玉即道:芃雪,咱们有多少资金可用? 堀芃雪将王道荷着的褡裢取下,放到桌上,道:贺大当家出手阔绰,寄在店里足足一千两。加上先前省下的余银,有一千二百余两。 屈戎玉颔首。堀芃雪又跟着说道:虽然大夥儿已认定了你的指示是一定要遵行的,但想必还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所以,由我来问吧你是想和赵仁通斗计?斗战术? 一听到这词,前阵子才让白戎分教导过,李九儿也还未忘。她立即说道:你不是说过,要比战术,你比不上他吗? 是比不上。屈戎玉微微一笑,道:但我没说不比。至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那你先前说,要等两年是 这倒是真心的以当时来说。屈戎玉眉头一收,正色道:当时蓝田c瑞思c宇文离c阿桃c史丹可都还在,赵师叔不可能鲁莽地攻过来,我们大有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本钱。但如今不一样了,咱们现今的战力打了折扣,依我计算,现在赵师叔有三成二的机会,在齐云山亮剑会前便杀上门来。 王道搔着头,道:三成二怎麽算出来的啊? 屈戎玉一笑,道:你想听吗? 王道一惊,忙摇头道:不不不不!你还是继续说吧。 堀芃雪则道:三成二是指你找上贺满归之前的机率吧。 屈戎玉正视堀芃雪,严正地颔首道:没错,一旦他知道我和贺金来接触过,他便会认定我已确定我们本身的实力不足以在他们的猛攻下自保,有了取胜的信心,他先行动作的机会,便提升到了四成六。但相对的,贺金来已与我有了协议,他不可能放任赵师叔在齐云山亮剑会前便将我们除去,令到他的赌盘大热门一下至少减去两人两个我已答应绝对不会胜出的人。但这一点想必也在赵师叔计算之中,为了防备贺满归的干预,赵师叔将青城c唐门的人一同带来的机会,也达到了三成七。 只有三成七吗李九儿插口道:怎麽听你说来的感觉,他是一定会来才是吧? 他身边也有不安定要素呀。屈戎玉道:听说青城派是由锦官六杰前大当家赵瑜麾下的骑兵队旧部组成,作为赵瑜後人的赵师叔仅可指挥得动;但我想不出唐门服从他的命令的理由。另外,蜀中还有金宝山在,金元宝也是天下三坊当家之一,又怎会坐视亮剑会这麽一个大好赌盘被搅得一团乱?我们现在要一边躲避他们的追踪边往前齐云山。 只要能迫使赵仁通到了齐云山才追上他们,有了其余与会的武林豪杰,以及一大批买了王道c白浨重胜出的赌客干预,便会形成乱战。 这麽一来,人数原就较少c指挥体系鲜明的林家堡诸人,便不会处於劣势。 众人都理解了,但是 诸葛涵嘻嘻笑了,道:璧娴姐姐,你眼睛在放光。 屈戎玉摇了摇头,制止诸葛涵说下去,那放光的双眼却直盯着堀芃雪。 堀芃雪眼力何等了得,自然也察觉了,她微微皱眉,道:你想作什麽? 你说呢? 攻其不备。 正解!屈戎玉道:如果蓝田在,原本齐云山这路应该交给他才是。 齐云山这路攻其不备?李九儿喃喃念着,忽尔醒悟,道:你不是想趁机 入蜀。屈戎玉笃定地说道:咱们不原本就擅长进行单兵游击战吗?硬要和对方比阵势c拚用兵,岂不是自曝其短! 诸葛涵一听,便有点不自在。 君弃剑不在。白浨重低声道:瑞思也不在。 是啊。屈戎玉道:仔细想想,杳伦出招确实狠毒!他生怕我们又像衡山战前一般四散各地,把蓝田和瑞思一并搞走了但他再厉害,也算不着,蓝田和瑞思不在,咱们还有一位私塾先嗯私塾姑娘! 堀芃雪这下真把眉头拧得死紧,道:我可没临机应变的指挥本事。 原本就不需要。屈戎玉道:你有探查敌情的本事就够了。 道镜门下,男弟子多是武士。像流风一般的武士。 女弟子人数原就不多,像芃雪和栗原苗,学的则是忍术。 学暗杀与隐藏c探访与渗透 苗姐可比我强多了哪! 但的确,我也行。 你要我作什麽? 既然你答应了,那只剩一个问题。屈戎玉转向王道,问道:你呢?你想去哪边? 王道一怔,指着自己,道:啊?我还有得选啊? 当然。屈戎玉微笑应道。 何止有得选,王道可是贵重的战力。他要往哪边走,大大影响了能够实行的战术选择。 王道思索了一阵,看看白浨重c又看看李九儿,其实他也大概猜到屈戎玉的人员安排了 下一刻,他肃然应道:我要入蜀! 那好,王道c九儿c阿汴c芃雪,你们入蜀,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弄清赵师叔在三峡与唐门峡布置的防御阵式,绘作地图。但不得太过深入,若对方还有足够的战力留守,便须撤回,尤其发现聚云堂众中任何一人,更不得再留,自寻安全处隐蔽,待我以信鸽联络会合地点。有问题吗? 听到这儿,李九儿颇感不解,道:若是这些事,我和阿汴c芃雪去作便好,王道的脚程不及我们,要论隐蔽行动,太过不利吧。 屈戎玉道:若是你们三人前去,我也只会要求到此。但王道既然也去,我便有第二个要求:与唐向南接触。 唐门现任门主这可不随便。曾遂汴在顶上,探头说道:他可是当今武林之中首屈一指的暗器好手啊。 你不也是吗?屈戎玉盈盈笑道。 曾遂汴耸耸肩,不置可否,缩回了头。 堀芃雪问道:与他接触的目的,是要弄清他协助云南的原因? 屈戎玉道:如果你判断无法交涉便来硬的吧。 堀芃雪点头。 来硬的,这就是王道该出场的时候了。 自谈到兵分二路後,诸葛涵即显得有点坐立难安,但又一直找不到发言的机会。如今话已说到一个段落,她立即说道:璧娴姐姐,你要带我上齐云山? 屈戎玉道:当然要带你去。 诸葛涵揉着裙角,道:可是阿重也罢了,人家是指名他去的。可小狼也不在我去能作啥? 你当然有个重要任务。屈戎玉笑了。 诸葛涵不解,直盯着她看。 屈戎玉起身,抚着她的头发,道:我可没打算把剑让出去。 诸葛涵一听,懵了。 齐云山,亮剑会 璧娴姐姐已答应了贺金来,不会让白浨重胜出。 但贺金来恐怕也知道,璧娴姐姐已自称能操输弄赢,自然不可能完全放置此会不理。 这也就是说璧娴姐姐,实际上是与贺金来一起买下了这一盘! 他们一起买了一个原就不在开盘名单中c不被认为能取胜的人会夺剑! 而且,璧娴姐姐又不打算将剑让给他人,那就是要保证这把剑最终仍能到白浨重手上 我要负责 帮阿重。 夺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十九话 赌盘与赌局~之四 方针已经决定,屈戎玉让众人仔细检查行装,若无遗漏,便要开始行动。也趁此空档,再一次仔细嘱咐堀芃雪要注意的种种细节。 毕竟堀芃雪第一次担任一支小队的行动指挥,她是否对应完成的目标有准确的认知,是最优先要确认的。 只是,话讲了不一会子,堀芃雪便有深思状,缓缓走出亭子。屈戎玉虽觉奇怪,堀芃雪却又同时摆出仔细聆听的模样,且持续有所回应,屈戎玉只得跟在堀芃雪身後一同出亭,边走边讲,待到话歇,不觉已离亭数十丈远。 堀芃雪停下脚步,环视周围已无他人,便道:你发觉了吗? 屈戎玉颔首。 当然,那孩子的反应,她一向很注意很重视。 我很意外你会定下这样的行动。堀芃雪取出一条发带,将披散的长发束在脑後,一边说道:自从叶敛离开,她不太笑,你是知道的;自从石绯与阮修竹的死讯传到,她不再笑,你是知道的;她不想成为你与叶敛的累赘,一直在勤练你教会她的那四成凌云步法,你是知道的她想的要什麽,你,必然知道吧? 屈戎玉没有回应。 堀芃雪顿了一顿,忽尔露出一个苦笑,道:其实我没有怪你的意思c更没那个立场,想我自己当先生的时候,教她的尽是史记c左传c晋书,至於尚书c易经c论语等等,几乎碰也没碰过只是我的极限c我唯一的长处,也就是多读了些汉人的书,我甚至没办法确定我对於那些书的认知对或不对,毕竟我的师父是个武人,要谈学问,他实在不在行。但你不同,你的知识c你承继的智慧,与我打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我知道。屈戎玉应道。 她没有谦让。她一向不会谦让。 实际在她看来,屈兵专与陈玄礼,原也不在一个层级上。 抱歉,我并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吧。 屈戎玉缓缓摇头,前行一步,揽起堀芃雪的手,道:堀,我该谢谢你,提醒了我这般重要之事;更要谢谢你,如此认真地替她着想。 说来,你第一次称呼我呢堀芃雪轻轻地笑了,道: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似乎远比他人要来得复杂呀。 屈戎玉顿了一下,也略略扬起了唇角,应道:没错,的确是。就听到你的名字的时间点而论,说不准,我比蓝田更早呢。 听到这话,堀芃雪让屈戎玉握着的手紧了一紧。轻呼了口气後,她回道:你可听说过这理论?诸葛孔明一生最大的遗憾,并非不能恢复汉室,而是未能同公瑾同论天下c共仲达迎风玩月。 但诸葛静遇到了君聆诗。屈戎玉又向前一步,在堀芃雪耳边细声道:这儿,也有屈戎玉与堀芃雪。 虽然河伯与道镜,至死都算计着对方。 但这儿,他们留下的後人 听了这话,堀芃雪却是身子一抖。 为何呢? 为何,不是君弃剑 与神宫寺流风? 她眨了眨眼。 屈姑娘,叶敛不在,我实在无意再加重你的负担这次或许是势不得已,但往後,还望你用别的方法别的立场来考量行动方针。 我知道了。屈戎玉笑了笑,道:她的确是说过,不只是我和叶敛,她偶尔想逗逗王道c捉弄一下阿重呢无论是好是坏,大夥儿都在一起,才是她最大的愿望吧。说来,在去年丐帮大会之後,去往苏州的路上,她一路可开心得很哪! 即便是只在中土待了两年c在这武林道上只打滚了两年的我,都知道这个愿望有多麽难以实现可这也说明了,她其实,是个比谁都还敢作梦的女孩呢。 接触得愈多c愈深,堀芃雪愈明白的感受到。 林家堡聚集的这一群乌合之众,就是一群追逐着遥不可及目标的人们。 自身,就是个飘洋过海来到中土,想用自己的眼睛c好好看着这片土地的外族人。 小涵,则是一个放弃了平稳的生活,来到林家堡寻找家人的人。 而叶敛给她的关照c屈戎玉给她的温暖,让她愈来愈大胆地希冀着更多c更多 她的梦愈来愈大了。 梦,就是用来实现的。屈戎玉退後了两步,正视着堀芃雪,道:如今几乎可以确认梅仁原c钱莹之死,与云南有所牵扯,那麽阿汴c九儿所思所欲,不是更加遥不可及的梦吗? 是梦吗? 堀芃雪看着屈戎玉荧荧发亮的眼睛。 感觉到,是梦也好 这个叶敛所接下的任务c所欠下不得不还的人情,她不正一步一步地替曾遂汴c李九儿实现着吗? 到了她手上,似乎,梦想,就变成理想了。 我就相信你吧。 相信这一次的暂时分别,将会成为达成大家梦想的基石。 屈戎玉不只是活在梦中。 她本身,就是个梦呢。 虽然是个就在身前,拉得到她的手的梦一个很实际的梦。 屈姑娘,万事小心了。堀芃雪郑重而言:这次行动,只留下白兄与小涵在身边,你自身的危险性才是最高的。 屈戎玉亦正色道:我知道,换了我是赵师叔,一旦知道了我如此行动,也必定会趁此机会确实地将我除去。一顿之後,她又露出微笑,道:大和人的习俗,爷爷教过我一些,芃雪,你就叫我璧娴吧。 堀芃雪闻言一怔c 她原没有想到。 流风c苗姐c辅文都不在了。 这辈子,竟还会再有能够互称名c字的对象。 我知道了,璧娴。那麽,我出发了。说完,堀芃雪脱下厚重的水蓝斑纹外裳,随意抛在地上。她再次恢复了一身便於活动的紧身黑色劲装。 屈戎玉看着她回到亭中,偕同王道c曾遂汴c李九儿离开,轻轻咬住了紧抿的嘴唇。 她没有说,这不能说。 不能告诉任何人,她这次的行动,还有另一个赌局。 就在林家堡诸人自舒水亭分头行动的同时,杨戎露也来到了永安城东郊外。 唐门。 紧临长江c占地广阔的一间大宅院。 即使是在整个武林之中,唐门也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虽列名南武林九派之一,但实际上,唐门只是一个大家族。 如其派名所示,姓唐的家族。 时已入夜,杨戎露堂而皇之的向正门而来,守门弟子自然立即提高了警觉。 自从聚云堂众来到之後,随着青城派的进驻,唐门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态势。 杨戎露来到门口,停下脚步,赶在守门弟子之前,朗声道:本姑娘乃百蛛成员,要见贵门门主! 两名守门弟子连武器都还没拔出,闻言均是一震。须臾,其中一人回道:信物与口令呢? 啊?哪有这种东西!杨戎露双手抱胸,皱眉道:你耍本姑娘呢? 没有,本来就没有。 若进入唐门要信物与口令,身为百蛛的杨戎露不可能不知道。 两名门人见说,再看杨戎露的形态c毫无犹豫的反应,同时收起了武器。 他们是知道的。 这个组织,光名头就已经是机密。 一人上前几步,行了一礼,道:还请姑娘报上尊姓,好向门主通报。 她姓杨。 足有丈高的墙檐上,忽然出现了个声音。 两位守门人一怔,抬头。 杨戎露微微眯起了眼。 原来她还在,这倒有点意外。 萍姑娘!两名守门人轻唤出声,萍儿已跳下墙檐,向着杨戎露行去,同时吩咐道:由我领这位露露姐进去,你们先一人去通报唐门主吧。 守门人应了声,立即有一人开了大门,另一人向宅内奔去。 萍儿也没多等,跟着返身踏过门槛。杨戎露自也毫不犹疑跟上了。 两人走进唐门之中,左转右转,连过了六重门後,方见数排屋舍。萍儿领着杨戎露,直向主厅行去。 杨戎露没有出声,她也是第一次进唐门,正在细细地记忆唐门的地形。 而且她也不想与萍儿太多交谈。 所幸已经入夜,宅中除了巡夜之外,没有其他人走动,巡夜者也都认得萍儿,并未上前搭腔。 两人距主厅只余数十步时,先向唐向南通报的守门人也已奔出大厅,见了两人,前来告知门主在主厅等候之後,便返回大门去了。 萍儿停下脚步,看着守门人去远。 杨戎露也没理她,主厅已在眼前,厅中灯火渐渐擦亮,显然唐向南已在厅中,反正也已无须带路,便自行向前。 萍儿此时才出声道:露露姐,你来得好迟。 杨戎露没回头,没回声。 甚至没停步,仍自前行。 与那番胖子玩得开心吗? 你才是,我很意外你还在此处。聚云堂不待见你? 怎麽会呢?他们对我可欢迎得很呢!想必就与过去欢迎你一样。 露露姐,我会去的c会用的用上一切可利用之物。 当然,也包括我的身体,就与过去的你一样。就算在百蛛之中,你是前辈有些东西,我也没打算让给你。 很好,我也是。 看来我真的与你合不来呢 很好,我也是。 看着杨戎露已一脚踏上阶级,萍儿离开了。 杨戎露的步伐顿了一顿。 随後,不屑地哼了声。 凭你,作梦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话 齐云山亮剑会~之一 杨戎露进到主厅,见着的是躬立等候着的唐向南。 唐向南年约三十出头,因常年接触毒物,皮肤不免受了点感染,脸面上有些许不甚美观的坑坑疤疤。但轮廓深遂c目光清峻,整体看来仍是个挺拔的俊朗男子。 身任以培毒使毒闻名的唐门现任门主;实力方面,是曾遂汴口中天下第一等的暗器好手。若他有心,瞬间制杨戎露於死也是可能的。 但这样的人物,却在见到杨戎露的同时,立即提袖施了一礼,头不抬c甚至眼也不抬,便似怕见实了杨戎露的容貌一般,毕恭毕敬地道:姑娘夜中来访,想必有重要指示,鄙人谨候。 杨戎露见了,不禁眉头略蹙。但再想深一层,脸色立时缓了,温声道:唐门主切实无须多礼,我们坐下说话。 唐向南却不改动作,回道:姑娘只管示下,鄙人不肖,自当奉行。 杨戎露一听,不禁有点火光。 又有点感伤。 她回身一探门外,确定无人後,即关上门扉,缓步向唐向南行去。 孰料唐向南却随着杨戎露的步伐後退,她进一步,便退一步,退到了墙边,即拐向侧退,始终与杨戎露保持着至少一丈的距离。 杨戎露停了步,道:唐门主,莫要如此 姑娘有事只管示下,鄙人不肖 唐门主!听唐向南又要重覆前言,杨戎露忽然咚地跪下,道:属下受不起你的礼啊! 这动作使唐向南有点懵了,但同时也更生戒心,立即也跟着跪了,道:姑娘折杀鄙人矣!您是百蛛所属,怎能向鄙人自称属下?鄙人绝无二心,唐门上下唯命是从,请勿如此试探鄙人! 杨戎露握实了拳头,牙关一紧,嘶语低声道:杳伦那厮 杨戎露如此反应,唐向南则殊无反应,仍保持跪姿,躬身作礼。 若头再低一些,便要成了五体投地大礼。 杨戎露心晓恐怕难以令唐向南解除戒心,只得采取另一方法。她原也不喜向人下跪,当下即站起身,道:唐门主,我要见唐夫人。 拙荆?唐向南有点疑惑,也有点心惊,忙道:姑娘有事,只管向鄙人吩咐 不。杨戎露打断道:我要见的是令堂。 唐向南一震,呆了。 即使千不情百不愿,为了显示忠诚,唐向南也不得不依命行事。 他进到後堂,向母亲请示後,又回返正厅,请自将杨戎露带往後进。 两人进到一间房内,隔着纯白的纸屏,可见四面壁上只有三幅字画作饰,房内仅燃一烛,屏风对面立一妇人,其形态不倨不谨c不傲不屈,施然自立而已。 唐老夫人见杨戎露c唐向南入房,也不多废话,隔屏说道:姑娘,需要犬子稍事回避否? 极其温婉细柔的声音,只听声音,无疑就像个尚未出阁的闺秀小姐啊 不,实际上来说,她的确是 夫人请随意。属下无妨的。杨戎露低声说道。 犬子毕竟是一门之主,既姑娘不介意,还是让他知道为好。那麽,姑娘有何事见教老妇? 虽然语气一样恭谨,但比起唐向南,唐老夫人显然淡定得多。对於杨戎露的好意,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杨戎露闻言,感受到唐老夫人并不像唐向南那般战战竞竞,也略松了口气。当下便道:属下僭越,有一物事须亲手交予夫人,可否容属下入内? 唐向南一听,脚步便要跨出。但他才刚刚抬腿,便听到唐老夫人峻声道:南儿,安份! 唐向南身子一震,又复立定原地。唯眼光不免死盯着杨戎露。 杨戎露心晓难以向唐向南解释太多,心里多少有点儿失望,但又同时有着感慨与同情 唐门,列名堂堂南武林派谱九派之一,居然被搞得如此卑微低下 杨戎露不再多说,自行进到内进。 唐老夫人虽已年过五旬,但姿仪柔美c面容秀净,除发鬓略显灰白c眼角稍露皱纹外,无疑是个极端庄优雅的大家千金。 杨戎露略略垂首,暗暗想着:难怪啊 唐老夫人也只看了杨戎露一眼,便回身至几旁斟了一杯茶水递给杨戎露,道:姑娘看来赶了长路,是否需要先歇歇? 夫人切莫多礼。也请容属下失礼。杨戎露说完,掀起长裙,露出一双洁白修净的腿。在大腿根部外侧,绑了一圈粗布条,杨戎露解开布条,其中系了个巴掌大的木盒。 杨戎露单膝下跪,举木盒过顶,道:属下杨戎露,任务在身,晚来拜候,夫人原宥。 唐老夫人理解了。 她伸出手,虽然有点发颤,但仍稳稳接过木盒,道:你们早就发现? 不。杨戎露抬头正视唐老夫人,道:属下执行之任务,长达十三年。此事除属下之外,知晓之人,皆已辞世,故已无人能替属下证明。此为主子为保险起见,透过大姐所交予属下最後的信物。 唐向南也进来了,正好看到母亲揭开木盒。 里头,是一只精致小巧的木雕凤凰。 凤凰展翅,唐老夫人将凤凰翻身,双翼底下,一左一右,刻着她的闺名。 画濡。 请夫人宽心。杨戎露站起身,双眼莹莹发亮,直视唐老夫人,道:属下是百蛛成员不虚,但也是夫人的自己人。 屈戎玉c诸葛涵c白浨重三人则一路东行。 时值正午,三人在一处小村落歇脚,寻到间小店吃点面疙疮。 小店对路的屋子,传出朗朗读书声,诸葛涵不觉侧耳倾听。 屈戎玉自然早已发觉,也听出对面的小书坊中只有四名学子,读的是《小学》内篇里的〈立教〉第一: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不多时,声歇。学子奔出学堂,各自回家吃饭,以备午後之学。讲师也行出教坊,直朝小店走来。 但乡野小店,只有这一张桌,讲师只得与三人并桌而食。 诸葛涵见了那须发皆白的教书先生,不禁说道:弟子知所以学,先生门下,几人称知? 教书先生闻言一笑,道:无人。 先生亦教?诸葛涵又问。 教。教书先生道:有人说,读书是太平事业,却不知,荡乱之世,读书更是重要。不读书,不知五伦纲常c不知孝敬父母c不知天地万物始生终灭之理,仅擅逞凶斗狠c争利逐名,天下岂有休时?他瞥见白浨重背负长剑,又道:老朽教书,不求学生报效国家c扬名天下,便仅是知父母恩c惜家园福,足矣! 诸葛涵低低嗯了声。 屈戎玉放下了箸,道:真是人各有志。便起身走了。 白浨重c诸葛涵只得跟上。 三人一路走,白浨重也一路回头。 他一路都在回头,一路都在提防着,聚云堂是否追来了。 愈近齐云山,屈戎玉愈显不安。 被追上固然不妙,但同时她也知道,路上没碰见,有另一种可能是:赵仁通已在齐云山设下埋伏了。 走着,诸葛涵忽然停下脚步。 她转身看着路边人家的养鸭围栏里,一池塘水,母鸭带小鸭,悠游塘中。 屈戎玉也回头看了会儿,接着,拉着诸葛涵的手,继续走。 无语,两人只是彼此捏着手指,一紧一松松一紧 走了一阵,诸葛涵忽然说道:要渡冬了,那母鸭可能在过年就会被杀来吃掉。 即使如此,牠们至少现下还聚在一起。屈戎玉应道。 懂得,却不能不如此。 明明,蓝田一直避免让诸葛涵直接接触战场。 诸葛涵笑了笑。 璧娴姐姐,我若有两个愿望,会很贪心吗? 嗯? 我很高兴,终於可以真正帮上你。所以,你不用那麽介怀,真的。 嗯。 白浨重不禁扬了扬嘴角。 阿重,你有意见?! 没。白浨重别过了脸。 让我帮很丢脸吗?! 没这回事。 白浨重抖了抖身子,背上的长剑撞鞘,叮叮作响。 他从南宫府取得的青莹剑,已被景兵庆打断,但参与齐云山亮剑会,白浨重手上不能无剑,故屈戎玉将贺金来寄放客栈的那千两银一气花尽,替白浨重觅来了一柄新剑。 这一场亮剑会,白浨重心中自然有数。 比谁都有数。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二 公元七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齊雲山下。 人來人往c攜攜攘攘。但人聲不大,多數人也都相隔一段距離,各走各的,緩緩步上山道。 偶有三兩結隊之人,也有一兩群陣仗龐大夥同前來,但整體而言,氣氛仍然嚴肅安靜。 僅間有幾句低語傳出。 可見著了? ≈nbs≈ {}p; 還未。 難道是不來了? 不好說,明知會成了眾矢之的,還硬要來,那可犯蠢。但 發話之人沈默半晌,看看山道,上山之人雖多,卻隱隱像是亂中有序,山道只有一條,上山之人走著走著,漸次分為三路,互不相擾,各自行進 他不好停下腳步,後頭還有人在走,只得邊走邊想。想著想著,終於決定走到了中路。 問話之人見著,嗤聲一笑,道:宋兄挺有自信?說完,自顧地進到了右列的步隊中。 宋兄不答,矇頭向前走。 人人走到山腰歇腳處,都自然地停下腳步。 是歇息,也是觀望。 雲崖洞還未到,卻已不能再向前。 繼續上路的路,被擋住了。 被一群衣衫襤褸c面黃肌瘦的乞丐擋住了。 這群乞兒約有上百人,牢牢實實地堵滿了繼續往前的山道。歇腳平台上也停了有三四百人之譜,卻無人敢上前驅趕他們。 一名中年乞丐盤腿坐在道中,坐在眾乞兒前,身前橫一碧綠竹棒。 光他這麼一坐,便唬住了所有想先行趕到雲崖洞內以逸待勞之人。 山腰間人愈聚愈多,眾人進退不得,自然開始交頭接耳c議論紛紛。 自然地得出一個結論:他這是護短來了? 但終是無人敢上前問一個公道。 可彼此交換訊息的結果,還是得出了一條情報。 早有人想趕先摸到齊雲洞內等候,特地早了十日便已前來,但,當時作頭的乞丐就已經在。該人無奈,只得回頭下山。 幸好齊雲山並非什麼高山峻嶺,登上容易,該人數日來接連來望,都見那乞丐絲紋不動地坐在那兒。日子愈過,先行到來之人漸漸增加,可同樣的,乞兒也愈聚愈多,終於到了難以強行突破的人數。他們也只得乖乖地待到準日。 換言之,那乞丐已在此處坐了至少十日。 過不多時,一大群人來到山腰,眾人一見那群人的領頭,紛紛圍了上去。 賀滿歸大當家賀金來,領著一家子保鑣夥計,全來到了。 不唯是賀金來,洛陽押大賠大的吳大c吳小兄弟,以及川中金寶山家主金元寶,也都各自領人到來。四位頭領見此情勢,聽聞各武林江湖同道講敘事畢,聚頭商量了一陣,便由賀金來作主,上前交涉。 賀金來行至乞丐身前,拱手作了一禮,道:徐幫主,今日山上齊雲洞有事,想來徐幫主亦必耳聞。主會者既公開放出消息,便代表這是一場公平競爭,徐幫主何故聚眾攔路? 徐乞睜眼。 賀金來不驚不懼,也正視徐乞。 徐乞站起身,拍了拍褲腿,道:賀大當家不必多慮,乞兒今日來此,亦是受人所託,為了此會能夠公平進行而來。 受人所託?賀金來回頭望向吳家兄弟與金元寶,三人俱皆搖頭。 賀金來不解了~對此會最熱衷之人,恐怕就只會是咱天下三坊,既然不是我們,是誰託了徐乞來此? 賀金來還未發問,徐乞已揚首以下巴指向來路,道:諾,他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 又過半晌,才漸聽到一聲聲極有規律的聲響。 咚c咚c咚。 是以金屬撞擊石階的聲音。 很沈。 很穩。 咚c咚c咚。 人影隨聲而現。 那是一位臉面既黑又紅,鬚髮全無c額上有著一塊鮮紅的瘡疤,山風吹動他的褲腳,可以看出其雙腿瘦弱,但又持著一柄大鐵槌作杖,持著鐵槌的右臂,恐怕與多數人的頭圍一樣粗 一名形跡極其醜怪之人。 一名見了之後,沒有人會懷疑,他就是放出亮劍消息之人。 人群紛紛退避,讓出了路。 雖然也有人見鑄劍人五體不良,思索著先發制人,卻也知道一旦得手,必定招致圍攻,恐怕只會成為第一個犧牲者,也只得按捺不動。 鑄劍人目不邪視,心無旁騖一路向前,見著賀金來,也毫無迴避的打算,只是手上的鐵槌撞地聲愈發響亮。賀金來雖自恃身份,卻也不好攔了起事者的道,鑄劍人走到身前時,自然退開了。 他原還想趁擦身而過時與鑄劍人搭個話,卻見鑄劍人毫不掛意的逕自向前,並無絲毫搭理的打算,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鑄劍人的確壓根兒,就不認識賀金來。 管你是啥天下三坊還是五坊九坊,他不認識。 他一踱一踱地走到徐乞身前才停下腳步,啞著聲道:沒想到,是你來。 嗯徐乞應了聲,道:你的信原本是發給無憂的,但近半年來無憂行跡不明,幫眾便將信轉交給我。正好,我也有點事需要處理,便來了這一趟。 鑄劍人點了點頭,繞過徐乞,又要繼續向前。 徐乞身子一震,一把將他拉住,道:你真的成功了? 鑄劍人回首,反問道:你是指什麼? 徐乞深吸了口氣,道:我也是見過她的。你真的,成功了? 問話同時,他不禁將目光掃視著鑄劍人全身上下。 沒劍。 其實在場數百人,只要位置靠前c見得著鑄劍人的,每一個早都作了這件事,但幾百隻眼睛都得到了同樣的結論。 沒劍。 怎麼回事?他不是本會的發起者嗎?何故身上有槌沒劍? 但沒人敢出聲問,生怕一問,就炸了鍋。 鑄劍人臉色略黯,搖頭道:我不知道。 這一句,不只徐乞愣了,全場幾百人都愣了。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不知道劍在哪? 你招來了這幾百劍客,引頸企盼著啥東西啊? 耍人不成?! 但趕在眾人發作之前,鑄劍人又發聲道:幾年前,君兄便問過我能勝過她嗎?我真的能勝過她嗎?我真心想勝過她嗎?我不斷鑄劍,但不知道,這問題,我還是不知道。徐幫主五師叔,你,怎麼看? 徐乞一怔,鬆開了手。 鑄劍人再次搖頭,拖步上山。 他整條右腿似已麻痺無法曲折,就這麼一踱一踱,以鐵槌為杖,咚c咚c咚地上山了。 徐乞在後看著他上山的背影,想起十六年前,他送她上山那時候。 理解到,有些事,有些人,不會長大。 即使長大了,仍然有無法解決的事。 他今日的步伐,比十六年前更加虛浮。 十六年過去了,鑄了十六年的劍,這仍是丁叔至人生無解的矛盾。 鑄劍人的背影轉過山坳,見不著了,人聲才漸次傳出。 可見著了? 沒有! 我也沒!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藏著的?或者是早送上雲崖洞去了? 這也不無可能!可居然連劍鞘也不給見一眼 賀金來見眾人紛紛擾擾,生怕這賭盤要報銷,只得找上徐乞,問道:徐幫主,方才那鑄劍人,稱您五師叔來著? 徐乞回了神,道:沒錯,他是我三師兄楊鈞的弟子,我木色流第四代行三,丁叔至。 此言一出,現場的臆測全停下來了。 徐乞直接報出了師門的名號,承認了他自身與鑄劍人之間的同門關係。那即是說,如果這場亮劍會只是一場鬧劇c是鑄劍人主導的騙局,則木色流聲名受損,作為現任掌門的徐乞,自然必須負責。 賀金來也鬆了口氣,既已壓下眾議,當下便直入正題,道:徐幫主先前說,亦是受那丁兄所託,前來保證此會能夠公平進行。如今主辦已先行上山,此會該何時開始?如何進行? 徐乞又回望一眼,暗暗估算上山的時程,而後轉向眾人朗聲道:我那三師姪腿腳不便,眾人皆見。且待他一個時辰去到雲崖洞,一個時辰之後,此會即開始,我丐幫再不插手。至於進行方式賀大當家,你最關心,由你來說。他說完,便自褲袋內掏出一張紙箋,交給賀金來。 賀金來接過紙箋,攤開一看,怔了一下,咋舌道:須須要如此嗎?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徐乞又坐下了。 賀金來雖感不捨,但見眾人翹首以盼,只得照箋上所寫唸道:至我面前,有權見劍;取我命者,有權取劍。 此時,含丐幫一百零四人在內,整個齊雲山間平台,共有五百六十二人。 聞言,俱是一凜。 這位鑄劍師,是打定了主意。 一生,一劍。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 原本在山道便已成形的三撥人群,區隔也更加明顯了。 徐乞沈著臉,直盯著上山山道。 賀金來也有點沈不住氣,直派人到山道路上探視。 回報,俱是不見。 吳大鑽到了金元寶身邊,以手肘頂了頂他,道:元寶兄弟,老吳不認得那票人,他們可來了? 未曾見到。金元寶搖頭,道:吳大哥,我可真也搞不清楚,姓趙的打著什麼算盤 吳小也到了近處,低聲道:看賀大當家的臉色,只怕,他也弄不清那屈姑娘意欲何為。 吳大安不下心,取出帳本一翻又翻,喃喃道:咱們三坊由來休戚與共,咱們信了賀大當家,只求賀大當家可別被屈姑娘誆了才好 吳小人高手長,一臂一個,將吳大與金元寶攬到身邊,在兩人耳邊道:我看,待會兒趁隙與賀大當家打聲招呼,要看情況不對頭,早先要撤! 金元寶不解道:咱們作莊的,見證個始末,又不參與,何故要撤? 吳小搖頭,不斷搖頭。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覺得,看著徐乞坐在那兒,看著丐幫幫眾堵在那兒。 心裡就是悶得慌。 ()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三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時間一点一滴在過,賀金來c金元寶二人愈顯得心神不寧。 他們是賭客,也是生意人,自是不作虧本生意。早為這場亮劍會作好準備,分別與賭榜上的兩大熱門通了聲息。可偏不知為何,日子到了,卻不見林家堡與聚雲堂餘眾到來,兩個大掌櫃均是坐立難安。 要说實的,這兩門子人要徹頭徹尾真箇不來,對他們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賭盤開了,他們缺了席,沒有勝出的機會,他們自會賺個缽圓盆滿。但他們也都知道,這兩門人何曾是善與的主兒此時刻意不現身,不知在打個什麼主意,反倒叫人心裡不安定。 押大賠大也與金寶山c賀滿歸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加上吳小先前的發言,吳大面上不動聲色,雙手也插在褲袋子猛搓手指。 徐乞仰頭看看天色,暗計時辰。他此來既為丁叔至所託c也為幫中之事,他心曉即便後者不能得到答案,也不能拖誤了這一場亮劍會,當下拾起身前的竹棒,只坐著略一運勁,直挺挺地戳進了身旁的石塊中。 賀金來見了,上前兩步,還未發話,徐乞已在地上劃了一線,道:棒影至線,此會即開。 賀金來点点頭,一回首,同時場子起了一陣喧嚷。 聲響並不大,只是許多竊竊私語c人群互相推擠發出的聲音。 賀金來抬頭一看,不禁鬆了口氣。 有一人步上山來。 來人形影削瘦c綠紗飘動,身態步伐流暢而優美,神色揚揚自得,瞳光閃亮,面容傾倒眾生。 屈戎玉來了。 她行進速度原本便快,雖平台間人多擁擠,也是滴溜溜幾個旋身讓步,眼力較差者只見綠影飘動,她已到了徐乞身前。 徐乞原本便是在等她,見到她來,早已起身。但待她真到了身前時,卻不禁一怔,問道:怎麼就妳一人來 就我一人來。 徐乞很想喝斥她:魯莽。 但話未出口,還是縮了回去。 屈戎玉是何等人,他怎能不知。 他來此的目的未達,也絕不能在幫眾面前明目張膽地 護著她 徐乞吸了口氣,將那兩字吞回肚中,換言道:本幫主有事要問妳。 話一出口,他身後的乞兒們,也紛紛站起了身。 屈戎玉略略皺起眉頭。 本幫主 要來的,還是躲不掉啊。 便在同時,又是一陣紛擾。 又有六人上山。 與屈戎玉不同,這六人雖然均是身手非凡,卻無迴避人群的意思,個個面露殺氣,一逕向前直行。反倒是原本堵在路上的人們俱向後推擠,自行讓出路來。 可沒人想在此會正式開始之前,便先送了小命啊 屈戎玉回頭望去,同時六人中亦有一人面色頓改,露出笑容向前奔來。 李戎央。 其餘五人卻也擔心有刺客躲在人群裡,他們可沒法在如此短時間內自五百多人中立即找出敵人,遂個個加快腳步,趕上了李戎央。 如此一來,竟成六人氣勢洶洶地直朝屈戎玉殺來。 屈戎玉不自覺退了一步。 但看清了李戎央的神情,她又有点哭笑不得。 玉師妹李戎央喊出聲。 他身後五人皆是一怔,步伐也跟著緩了。 屈戎玉也暗暗呼了口氣。 但下一瞬間,她又立即微微屈身,腿腳蓄力,已準備竄身脫離。 除李戎央外,另外五人並不是全緩了。 孫仁義,沒有停甚至,右手掌已移到了腰間劍柄上 他雖是武痴,卻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應該先作什麼 碰地一聲大響,竟讓全場五百餘人微微感到山體晃動,耳膜嗡嗡作聲。 孫仁義c李戎央c屈戎玉皆是一震,紛紛立身不動。 退下徐乞踏步上前,沈聲道:本幫主的話還沒問別來攪亂 當他提起腳步時,有些人注意到了。 他腳下的石板,完完整整地印下了一個二寸深的腳印。 孫仁義自然見著了,他握在劍柄上的手掌一緊,下一刻,又放鬆了。 是的,無疑,徐乞是個值得一戰的對手。 但不是今天。 他放開劍柄,右手一伸,把李戎央亦一併拉退了。 李戎央沒有多说,也沒有掙扎。 他的腦子裡雖然有九成的成份都裝著與傳宗接代相關的事,但餘下的那一成,可不比在場的任何人要少。 趁著這個空檔,屈戎玉也看清楚了。 沒錯,六個人。都是她過去的同門師兄弟,她自不會認不得。 孫仁義c李戎央c徐戎樁c袁戎長c吳戎見c顏戎立。 六個人。 看清楚了,她跟著移動腳步,與徐乞c聚雲堂餘眾都拉開了距離。 但很快她就發現,身後,百多名乞兒早圍了個半圈。 此情此景,她竟覺得有些熟悉。 林家堡包圍戰好像又不只她不禁失笑道:呵呵本姑娘似乎很受乞兒們歡迎 徐乞深深歎了口氣,道:無憂已認同妳了,這点本幫主很清楚 這話一出,竟有不少乞丐暗暗瞪視徐乞。 屈戎玉也察覺了,她斂起笑容,正色道:徐幫主,今天您是為公事而來,且莫提您與無憂先生的交情了。 很好。很好。徐乞神色一凜,道:本幫主要問的是,自林家堡與衡山聚雲堂一戰之後,黃長老行蹤不明。妳可知道什麼 黃長老已死了。屈戎玉立即應道:是我親手將他遺體火化的。 話聲很響亮。 她自然很清楚黃樓在丐幫的地位。 在武林道上的地位。 她要藉此令徐乞無法再繼續詢問下去。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不唯丐幫幫眾,整個山間平台,除聚雲堂餘眾之外,連天下三坊成員也個個驚呼不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部份丐幫幫眾就想衝上去前再問個清楚,卻也被其他人攔了下來。現場一片吵雜,誰说了啥c誰問了啥,哪還分得清 便連徐乞也愣了。 雖然心裡早就有底,也作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場聽到如此直接的答案,他仍然愣住了。 黃大哥走了。 黃大哥 徐乞這一生,最好的朋友。 亦友,亦兄。 黑桐是他的師父,但是,黑桐是個很不盡責的師父。 黑桐僅教了他六天。 包含引他這個小乞丐加入丐幫在內,花去一天,前後加起來,就六天。 六天之後,再次見到這個師父居然是那一天。 許多許多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靈山決戰那一天 他加入丐幫之後,從練功c與幫眾結交c各種幫規幫矩,一項一項,都是黃樓手把手教給他的。 他接任幫主之時,是黃樓上場,毫不客氣的來了一記捻絲讓他當場接下。若非如此,當時他才十八歲,誰會認同他作幫主 至於黃樓有沒有留手嘿 寵著他因私用眾,永安城中將向達一招貫體。 順著他同門情誼,靈山戰後北武林的統一。 又一次因著與他與君聆詩的私交,協助林家堡的重建。 四路聯軍時,林家堡包圍戰的指揮。 若不是黃大哥 若非黃樓,何來晨星如此可靠的丐幫弟子 若非黃樓,何來石緋那破山動地的十四記捻絲 若非黃樓,何來今日的丐幫c今日的林家堡 今日的北武林 何來今日的徐乞 誰幹的徐乞顫顫的發聲。 但屈戎玉沒有聽到。 現場已沸沸揚揚,不管是不是丐幫所屬,黃樓這樣一號人物的逝去,沒有人能不當一回事。 誰幹的 黃長老耶那個丐幫的黃長老耶 中原三大絕招的創始者啊 丐幫少了他,可怎麼才撐得下去 便不说丐幫咱們蘇州可也是有他在 還有 誰幹的啊 徐乞蹬了一步,衝到屈戎玉身前,一爪子抓住她的左肩,渾沒注意到已將她提離地面,神情憤怒c疑惑c期待 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壓著。他很清楚,一旦這事傳開,丐幫必亂。 但,紙包不住火。 迫於幫內弟兄的無數次請託,不知從何流出的不確切情報,指出屈戎玉與黃大哥的失蹤有關,他想悄訪晨府,卻被攔住。 徐乞一向是個好朋友。 卻不是個好幫主。 這一点,其實丐幫中人都知道。但因為黃樓一向力挺徐乞,實際上徐乞在對外大事上也從不苟且,丐幫還是認這個幫主的。 這件事,卻不能在私下解決了。徐乞被迫挑了這麼一個時間地点,來向屈戎玉要答案。 他被迫以丐幫幫主的身份解決這件事。 他原本還期盼著情報有誤。 希冀林家堡其實與本事無關 徐幫主屈戎玉的左肩骨被捏得磕磕作響,忍痛應道:若我说,黃長老是病逝的,你待怎辦 徐乞一怔,鬆手了,也同時將頭搖成了鈴鼓,連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屈戎玉撫著肩,長長呼了口氣,道:那麼我一個字,都不會说。 胡扯個什麼立即有乞丐破口大罵:好娼婦明知其實卻不吐實 隨聲,便有許多乞丐衝上前來,牢牢實實將屈戎玉架住了。 屈戎玉不避不閃。 徐乞看在眼裡,瞪在眼裡,燒在眼裡。 妳再说一次 屈戎玉雖被一群乞丐牢牢押著,神色依舊堅定,道:徐幫主,我屈戎玉向你立誓:有關黃長老的死因,我終其一生,不會向任何人吐露一字 马上就要5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5红包榜,到5月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四 屈戎玉此言一出,聞者莫不驚愕~這丫頭,傻了? 如今在場之人,皆為一劍而來,凡有得劍之心者,全是對手。壹 看书 ·1k anshu·而眾人也心曉肚明,擁有屈戎玉的林家堡,無疑是個大熱門,如果能讓她在此便失去角逐資格,自己的機會便增加不少。 換言之,場上不存在她的自己人,希望她消失的,反要更多一些。 她說了這話,讓唯一想保她的徐乞亦完全失去立場了!她是找死來著? 驚愕一瞬而已,立即便有名乞丐上前,朝她頰上猛踢一腳,喝道:黃長老若非妳所殺害,何必不說?分明有鬼! 應聲,原本倒扣著她手臂c將她壓在地上的其中一人也伸手揪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臉抬了起來,喝~地一聲將口濃痰吐在她的額上,罵道:你們這些玩兵之人!去年大會上與我丐幫假意作好,現在利用完了,便一腳踢開?本幫豈是容得妳戲耍使喚的! 徐乞跨上一步,將壓在她身上的幫眾推開,一把扯著她的衣領將她提起,狠瞪著她好一會,見著她的臉被踢髒了c額上那口痰順著鼻沿滑過了嘴角,目光卻依舊清澈明亮 眼睛不會騙人。 賀金來在群乞之中尋著一條縫探眼覷著屈戎玉的神情,立即回頭將吳大吳小兄弟及金元寶皆拉到身側,四人圍了個小圈兒,賀金來低聲道:看好咱們自個兒的人,可別散了!若不得已,咱們自個兒也得應變。另三人皆點頭稱是。 本幫主以為妳很聰明徐乞沉聲道:何苦逼得本幫主不能保妳? 屈戎玉微微一笑,舉袖拭去唇邊的濃痰,道:徐幫主,藍田他曾經以為,保不住他所想保的人事物,是因為他本身的能力不足。但事實上,練到你這般功夫,也依舊不能隨心所欲反倒是十六年前 徐乞一怔,手不禁鬆了。 十六年前的徐乞 不,不對。是徐崎。 妳知道? 部份而已,你身為丐幫幫主,一舉一動,豈能不為人知? 丐幫幫主 你希望的,和你應作的是不是,截然不同了? 徐乞還是直盯著屈戎玉。 他個頭並不高,相較之下,屈戎玉更顯得嬌小。 可就這麼一個小丫頭 一瞬,就只是一瞬,徐乞的神情和緩了,他暗暗許願著,這丫頭在十餘年後,不會像自己一樣。壹看书 ·1ka看nshu看· 一瞬之後,他的目光又轉為果斷,道:黃大哥的死因,不能不查! 是的!不能不查!忽然一個聲音自遠處傳來,順著徐乞的話頭說了下去 :黃長老一世英雄,卻要死得不明不白!單就是作為武林同道,也不能放了此事視若無睹!何況你們一群乞兒,誰沒受過黃長老關照?若不能為他尋兇報仇,枉為人矣!小娘兒們是聰明人,若與此事完全無關,自不可能堅不吐實,任著自身受到丐幫兄弟懷疑!她既能親手火化黃長老遺體,想必亦有牽連! 此聲一出,群乞一哄而起,鬧著要徐乞替黃樓討還公道;周遭無關之人亦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黃樓這樣的人物都能死得莫明奇妙,再加上前年的皇甫望,中原武林這還能教誰看得起? 難不成交倭族去?雖然神宮寺流風已死,但前年廬山集英會的奇恥大辱,豈是輕易忘得了的! 屈戎玉立刻又要成為眾矢之的,她卻笑了。 徐乞在近,看得明白。 雖只是低著頭,嘴角微揚而已。 卻是無畏無懼。 胸有成竹。 是的。 屈戎玉,豈只是聰明人而已? 發聲之人,為趙仁通。 眼見屈戎玉沒有反應,趙仁通又放聲說道:今年三月,倭族所部在海上挾持本國商旅,將軍船換為商船,長驅入侵蘇州,幸賴丐幫黃長老領丐幫弟兄阻其行進,本派即時作援,方得盡殲倭人;今年八月,豎子君棄劍為一己私情,率林家堡群小挑戰本派,亦是將林家堡交付與黃長老照看。如今群小藉著破損本派祖師墓碑c毀壞衡山地脈,趁本派于堂主錯愕之時予以偷襲取勝,受托留守林家堡的黃長老卻死於非命,群小居然不聞不問!此等忘恩負義c欺師滅祖之人,豈容多留世上一日! 這種!留之何用! 欺師滅祖天理難容!何況還害了黃長老! 真難想像啊生得玲瓏嬌美,卻是心如蛇蠍 老方,想什麼呢?嘿~好色之心發了? 傻話!我只是覺得除了屈戎玉,得益最多者是誰? 一時之間,沸沸揚揚,屈戎玉倏成公敵。 一看书 ·1k anshu· 雖也有人感到懷疑,但只是懷疑,終不可能在此情勢下出聲。 反倒是丐幫群眾有些人緩下手了。 他們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不是不知經緯的外人。 趙仁通所言的蘇州對抗倭族一役,內容明顯與實情有所出入,這點群乞中部份的參與者與聽說者都發現了。他們自然對趙仁通的用心有了警戒。 但並非來此的乞兒們都知道,還是有部份人搶上前去,竟無視徐乞在場,拳拳腳腳便往屈戎玉身上招呼。 可他們還有分寸,他們清楚,不能打死了,最重要的還是先問出黃長老所以身故的原由。 見屈戎玉捱了幾下打,徐乞驚覺不對,急忙將幫眾推開,護在她身前,喝道:作什麼!黃大哥非她所殺,丐幫中人,豈能不明是非! 不明是非嗎哼! 徐乞面色一凝,道:古繁,你想說什麼,便說來! 那屬下也不客氣啦。古繁盯著徐乞,道:幫主,你是個豪傑,憑著一身武藝c領著咱丐幫弟兄,確實是打下了不少名聲。但細細數來,眾弟兄們曾打過的仗有哪些個?永安攻城c靈山一役c夜襲涇陽回紇大寨c蘇州林家堡包圍戰說穿了,不都是陪著幫主的朋友c師兄在打嗎? 呵~所以呢?這位古兄弟是嗎?屈戎玉作勢拍了拍身上,似乎全未受傷,幾步走到古繁身前,道:打苗人c打回紇c打倭族,你覺得不該打了?難道放任著他們坐大了勢力,侵了中原才好?陪著徐幫主的朋友兄弟打,那又怎了?只要打得對了,不證明了徐幫主的朋友兄弟有先見之明,找到了應該對付的敵人?徐幫主重義守信,凡應與之仗,無不傾其所有襄助,又是哪兒錯了? 妳 閉嘴!沒你事了。屈戎玉喝了一句,古繁一怔,屈戎玉已轉身揚言道:趙仁通前師叔,晚輩有一事請教! 趙仁通沒應聲,他只想著~這丫頭果然棘手,得想法子趁著這勢兒 石緋如今何在?屈戎玉不理,逕自問了。 趙仁通瞇起了眼,好得很!妳竟自作死來了!當下朗聲道:你等勾結外族,令吐番野人破壞本派祖師古墓,虧得妳有臉提起!那外族番子,已為本派手誅! 便是外族,凡有心習我漢族文化,有何不可?便本朝太祖皇帝之后,亦是鮮卑人之後,你要認定大唐是外族的統治嗎?你要將在場姓石c姓元c姓姚c乃至宇文c慕容c長孫之人俱一概除之嗎?我問的是,你將石緋的首級送哪了! 呿!趙仁通啐了一口,道:吐番野人,又有滅祖之恨,早已教其身首異處!本派公私分明,相較之下,妳 夠了!屈戎玉怒罵道:你不敢說,我替你說吧!你將石緋首級用鹽醃了,送回吐番去了!你居然如此愚蠢!你再說一句出身雲夢劍派,我都感到可恥!石緋為吐番名將馬重英養子,本是無憂先生著意令君棄劍結交,乃令馬重英有藉口不領兵侵唐之舉!自摧沙堡一役後,吐番王再三催促來唐掠奪資源人口,因有石緋在,馬將軍才不斷藉故推拖,靈州方得保兩年太平。如今你將石緋首級送回,豈不是添薪助燃!你行此一著,根本不算威喝,只會令靈州劍南百姓,再受戰亂之苦!若論賣漢,捨你其誰! 賣漢。 這罪頭大了。 山間又是一陣紛擾,這會子連趙仁通都懵了。 她哪來的消息?石緋的首級明明已丟給仲參,怎就跑吐番去了? 對了 是唬的!她不可能知道石緋首級的去向!她只是胡! 妳少 徐幫主!忽爾一聲大喊,眾人一時靜了,循聲望去,是賀金來站在徐乞先前插下的竹棒旁,指著棒影道:徐幫主!時辰已過了! 這句,才是今日最大的重點。 徐乞回身拔起竹棒,朗聲道:此會,開始!諸人,盡可前往尋之! 於是,倒有一半人放下了此處的熱鬧,逕往山上奔去。 半晌後,原本分成四大堆分立的人群,已走了兩堆。 另有兩堆看來仍不願離去。 另外,便是聚雲堂c丐幫,以及天下三坊所屬了。 賀金來見群丐仍將屈戎玉圍定,便將乞兒們推開來到圈中,道:各位丐幫兄弟,屈姑娘怎麼著也是本盤的熱門候選之一,若丐幫兄弟們決定在此了結了她,那倒也是她的命;可若沒取她性命的意思,本舖實也難袖手旁觀哪!畢竟丐幫諸位兄弟,這次可沒與會不是? 但也不能就此放了她去! 沒錯!雖不能說黃長老是她害的,但她明明知道些什麼! 沒得了確實消息,豈有道理便放了她! 這樣吧!這樣吧!賀金來道:就由本舖作保,擔保此會之後,會將屈姑娘完好無缺地交到各位手上。還請丐幫兄弟們高抬貴手,別斷了咱們三坊子的財路。 成。徐乞走上前來,一屁股坐到了屈戎玉身前,道:本幫主就在這兒等著,等賀大當家將她送回來。 信得過嗎? 眼見群丐還有話說,徐乞悶哼一聲,道:你們之中,誰與黃大哥的交情比得過本幫主的,便上前來!沒有的,各自回去!本幫主必要此事得個明白,給眾弟兄一個交代,慰黃長老在天之靈! 群丐不免一陣嘰嘰喳喳,但最終,一個個輪番與徐乞行了個禮,散了。 屈戎玉這才蹲下身,在徐乞身前低聲道:幫主不好當,是吧。 若可以,我也不想再當了。徐乞深深一歎。 另一邊,趙仁通眼見已失去了機會,也忿忿地與孫仁義c李戎央等人往上山去了。 賀金來招來夥計,不知從哪兒打來了一盆子水,讓屈戎玉洗淨被丐乞們打髒了的臉面,一邊在旁兒說道:屈姑娘,妳這一著,可真玩得教本舖膽顫。不過他向留下的兩群人瞄了一眼,明顯看出人數與初上山時有所不同,嘿地一聲笑道:這著有用! 賀大當家不旁觀了嗎?屈戎玉洗完了臉,朝金元寶所在方向使了個眼色,道:你那同行,不是將寶押在聚雲堂身上了?你幫了我,不怕鬧翻? 賀金來搖搖頭,道:可是元寶兄弟催著本舖來的。 換言之,屈戎玉那句靈州劍南百姓再受戰亂之苦,直接響進金元寶耳裡去了。 真個打仗打不完,誰還有餘錢好賭?太平之世,賭坊才得興隆。贏了這一場,輸了後十年,怎也算不合。 但怎麼說?妳孤身一人前來,卻是怎麼回事? 賀大當家覺得這會,才剛開始嗎?屈戎玉笑了笑,應道。 賀金來怔了一下,忽然之間,理解了。 他們開了盤,定了賠率,決了熱門屈戎玉心中,又怎可能沒有算計? 她的盤,只怕開得不比天下三坊晚。 她的孤身行動,就是與趙仁通之間的第一鬥。 接下來,自然還有二鬥c三鬥 屈戎玉回向徐乞行了一禮,道:徐幫主請靜候。 保重。徐乞回應。 於公?於私? 都是。徐乞抬起頭,道:黃長老一事,妳須想法子給本幫幫眾一個能夠接受的解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五 山道狹隘,上山人群漸漸拖長。 趙仁通放慢了腳步,領著聚雲堂落到了最後頭,只遠遠盯著稍前方c由賀滿歸夥計們圍在中間的屈戎玉。 走了一段,孫仁義靠近過去,道:師兄,抱歉,是我心急了 不怪你。趙仁通仍目不轉睛,很清楚的看到前方屈戎玉也不時回頭觀望著己方情形,遂掩口低聲道:我自己也認為是個好機會,不只是你,我也急了。不妨事,我已與列兄定好暗號,他們還是隨時能趕到。只不過不可否認的,第一盤是我輸了。現在的情況,頂多只能算雙方打平吧。 孫仁義頷首,他知道趙仁通在說什麼。 黃樓的死因,藉由萍兒的口,聚雲堂下都知情。他們也想像得到,若是由自身開口發佈消息,只會落個汙衊黃長老一生清名的罵名,恐怕是得不到任何信任的。但若由屈戎玉開口,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但屈戎玉又豈可能發傻,讓自己與此事牽上干係? 她還真的牽上干係了,甚至在丐幫幫眾環伺c天下劍與會者之中堂堂承認,是自己親手火葬了黃長老。 這麼一來,丐幫自不可能放她甘休,她忽然又從丐幫的朋友c變成了最大嫌疑人即便不是,至少也是嚴重關係者。 她自陷於丐幫的質疑之中,甚至若有人衝動些,當場將她殺傷也非不可能。孫仁義心曉除去屈戎玉,便等於斬林家堡雙腿,此大好機會豈能放過!於是通知原本與青城列成子等人隱匿於山下的趙仁通,希望趁機藉丐幫之手,給屈戎玉個好看。 接下來,正如趙仁通所言,不只是孫仁義急了,趙仁通自己也急了。趙仁通清楚屈戎玉有多少本事,林家堡沒有她,便只是幾個略通武藝的散兵游勇,再也不足為懼!卻沒料到急中生錯,講差了一句話,反倒使得乞兒們生出了戒心,讓屈戎玉找到了機會反擊。 趙仁通現在非常清楚了,屈戎玉是算準了自己不會在大會初始便現身,為防止遭到奇兵襲擊,遂孤身犯險,好將自己逼出場。這一著,是屈戎玉算贏了。 只不過天造玉才? 可別忘了,在聚雲堂時,妳的兵學課,是誰負責教授的。 趙仁通觀察了四周地勢後,道:阿央,你打頭陣去,她要準備逃了,可得好好追上。 沒錯,妳不可能一直待在賀滿歸的保護圈內,這樣妳什麼都作不了。 妳也為此會作了許多算計,怎可能空手而返? 衡山一役沒有機會,咱們師叔姪,便在此會鬥一手吧。 李戎央身子一震,道:追上之後呢? 隨你高興應該不用我提醒吧?可別取她性命,用她作人質,任憑林家堡還有多少伏線,也都揪出來了。但是千萬小心,人是要追,你自己的命可也得顧好了,可別望著師叔這兒還有空撥人去救你。若是遭到埋伏,走。 自然!李戎央應了話,才往前急趨兩步,便聽得一陣喧嚷。 屈姑娘!喂!慢著啊!妳要去哪啊! 別跳!你找死啊! 可當家的說 你傻啥!那是當家的賣徐幫主面子罷了,不然那群乞丐不讓路,這會怎麼開得起來? 說得是!咱們原沒理由c也犯不著陪她! 屈戎玉果然開溜了。 上山的路,左邊是山壁,不好爬,右邊是落差逾五丈的樹林。五丈,落到尋常賭坊夥計身上,是個怕要摔死人的高度,但對屈戎玉而言,只不過是個再適合不過的脫逃地點。 李戎央二話不說,跟著一躍而下,追著那抹在林中穿梭的綠影而去。 趙仁通也跟著回頭道:走!加快腳步,咱們一口氣衝到最前頭去!路上若有人阻攔,不必客氣! 不必客氣。 今日的血,還怕少流? 屈戎玉一躍下林間,奔出幾步後,立刻也發現了,後頭有人追著。 那是當然的。 聽腳步聲就知道,追來的是李戎央。 換了是我,也會選他。 很好! 屈戎玉頭也不回,開始在山林中左折右迴。 要打,她可有十二萬分自信,打不過李戎央。 色誘讓他大意,那是輕而易舉,但他即便大意了,也不是個能藉此得手的對象。 好在,至少,要比凌雲步造詣,還能贏他! 李戎央在後追著,追了一陣,也發現了。 玉師妹想藉著繞林繞路來瞞隱目的地,但不消說,她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他停下腳步,朗聲道:玉師妹!別轉來跑去了,豈不徒然浪費力氣?妳想去哪兒,師兄已猜著了!妳想再誘我消耗體力,可也不成了!妳想多跑,也由得妳,我可要先行一步了!妳也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是吧? 屈戎玉聽聞,嘖了一聲,但也立刻換了方向。 李戎央嘻嘻一笑,緩緩地在後跟著。 跑直線,就和凌雲步沒有太大干係了。他故意慢了。 故意不消耗體力。 屈戎玉又回到了山間的休憩平台。 或許是繞得太久了,原本跟著她的賀滿歸夥計們早已歸來,同時向賀金來c徐乞作著匯報吳大c吳小兄弟並金元寶三人,則另聚一處,正在低聲討究著適才她與趙仁通之間種種行為的原因。 見著屈戎玉竟又自林間竄了出來,賀金來先是一怔,隨之即迎上前去,道:屈姑娘!妳如此恣意妄為,本舖很難作啊! 屈戎玉微微喘著氣,對著賀金來一笑,道:不,這樣你才好作。適才雖然沒人出聲,但你說的話c作的事,在場人人都見著了,你總不想事後才聽到有人說,你賀滿歸護著我吧? 賀金來聞言,嘴角微揚,道:和妳說話就是快。喏?下一步呢? 下一步你不如找吳家兄弟與金掌櫃打個賭吧? 聽到賭字,吳大吳小與金元寶一瞬都住了口,迎了過來,吳大便問道:屈姑娘是要俺等對賭?賭什麼? 賭徐幫主要不要聽。屈戎玉拋下一句,回頭確定尚未見李戎央身影後,即朝徐乞走去。 徐乞聞言見狀,神色便自凝重。 屈戎玉步至近處,道:徐幫主,你與黃長老的交情,江湖上可算無人不知,你想為他追兇,可算理所當然。但你可真有覺悟了? 徐乞不言c不動c沒有反應。 唯眼神極其堅定。 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後悔過。 我原就打算,只告訴你。屈戎玉輕呼一息,道:為了讓你在這戰中可以死心放棄丐幫c放棄你現在的所有名聲地位,助我林家堡一臂之力,我原就打算,只告訴你。徐幫主,我敬重你一向光明磊落c敬重你有情有義,我不想陷害你,不想讓你事後認為我算計你雖然我還是算計了,或許藍田c無憂先生都會生我氣吧?那我也認了。我只問你一句:你要拿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來換這條情報嗎?我不是威脅你,我屈戎玉可以向你保證,用你徐乞的人格向你保證,你聽到我說的話,決計一生也不會再告訴第二人,而同時,你將失去所有的信賴,北武林c丐幫會將你視為知情不報的叛徒,將你逐出門牆c甚至視為仇敵!你無法再否認你知情的立場,因為我已經要求天下三坊為此見證:你願意拿你的一切,換取黃長老的死因嗎? 徐乞聽完了這一長串,只是嘴角微揚。 是的,一丁點兒考慮的必要性都沒有。 但隨之,後頭吳大已嚷道:屈姑娘!且慢啊!妳這賭局可成不了啊!俺等四人全賭了徐幫主會聽,可沒賠家啊! 屈戎玉沒有理會,走到了徐乞身前,壂起腳尖,只在他耳邊開口。 徐乞不高,但她還是得壂腳。 天下三坊c四位當家並上百位夥計,都看著。 但沒有人靠上前去,沒有人想去一探這條情報c這個秘密。 他們都看到了。 透過屈戎玉被風吹揚著的髮絲間,看到了徐乞的神情。 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的 沈重而絕望的氣息。 他們已理解到,千萬不能聽!只要聽著了一字半語,徐乞絕對會毫不猶豫。 殺人滅口。 十六年前,為了緝兇,徐乞成為丐幫幫主。 今日,為了緝兇,徐乞拋棄了這個地位。 屈戎玉講完,緩緩退了兩步。 她知道,在徐乞的情緒安定下來之前,最好不要打擾他。 但她立即便聽到徐乞開了腔:好姑娘!好算計!妳可真得了河伯的真髓! 豈敢。屈戎玉低著頭,道:但我有自信,我下的注,一向會贏。 無憂的好媳婦!本幫主我真要慶幸,妳是和棄劍小鬼站同一邊的。那麼現在,我應該先幹掉他吧?徐乞笑了。 笑得極其真誠c極其實在。 笑得出了淚。 他放下了曾經的重擔,放下了一切隨身的虛名,放下了一個天生的乞丐原就不該擁有的一切,再一次作回了一個純粹的乞丐。 純粹的徐乞。 有勞。屈戎玉讓開身,讓徐乞清清楚楚地面對他拋棄丐幫幫主的地位之後,第一個要處置的對象。 李戎央才剛沿著屈戎玉經過的同一條路走出樹林,回到平台,就理解了。 適才所保留的體力,馬上就要用掉了。 用來逃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六 二話不說,李戎央回頭便走。 徐乞立即也欲追上,屈戎玉卻已先將他攔下,開口道:徐幫主 叫錯了。徐乞應聲打斷,露齒笑道:可是妳讓我不再當幫主的。 屈戎玉見了徐乞的神情,亦不禁一怔。 對徐乞而言,黃樓身亡的緣由,應該造成了他人生的重大轉折,但他卻無絲毫躊躇考慮最初徐乞能當上丐幫幫主,的確只是因師承黑桐而成,但之後的十幾年,他與皇甫望的合作無間c對北武林的盡心盡力,讓天下江湖人都認同了這位年輕的幫主。今日他擁有的一切,無疑是靠他自身努力打下來的。 而今,他放棄這一切,竟像是拍除身上一塊汙土一般的輕易。 她雖然能預料到以徐乞為人,在獲知黃樓死因後會有怎樣的行動,卻不能連徐乞的這份豁達亦一併算到。 不只是她,便是天下三坊的四位當家,也都感到驚訝。 屈戎玉只能意識到,徐乞在丐幫幫主這位置上坐得不自在之程度,或許遠超出自己的想像,念頭幾轉後,改口道:徐叔叔 徐乞一笑道:對,這樣好。不用追? 不用。屈戎玉轉向賀金來問道:賀大當家,徐叔叔在此會中的賠率是多少? 一賠五。 這賠率還真有點不上不下。徐乞眉頭一揚,道:我怎麼著也是木色流門下弟子,天下五大劍藝的傳人之一,怎就讓你們這麼看不起了? 賀金來道:徐嗯,徐兄,您老不使劍,那可是人盡皆知,咱們原先可壓根兒沒考慮過您老會參賽,賠率原是定在一賠二十,但又因您老師承五劍,這才一氣抬上來的。不過您老的壓注率,可也是名列前茅的高。 四位當家只管放心。屈戎玉安然道:尚在計算之中。徐叔叔,一打六十,能不能成? 六十徐乞沉默須臾,道:青城嗎?嗯不成。 他認識趙瑜。 故也認識青城。 要講得更深些,他與列成子過去薄有交誼,青城的實力,他還能掌握六成。 餘下的四成,便是趙仁通這幾個月來,將青城提升到了怎樣的境界。 列成子與易掌門,賠率同為一賠四。金元寶插話道:這兩人可也是用劍名家,蜀中漢人,無出其右。 屈戎玉原還在略作思考,金元寶這一句話,倏地將她打醒了。 走吧!速戰速決!屈戎玉語畢,逕又奔向往雲崖洞的山道上。 那一條幾百位與會者曾走過的山道。 徐乞見說,亦隨之而去。 在這時點,屈戎玉也暗暗承認著,自己多少有些大意了。 竟忘了對手不僅僅一個趙仁通。 另一邊,李戎央走了一陣,見徐乞並未追上,也暗暗鬆了口氣。 若是單一個徐乞,僅論要逃,不至於逃不掉。但若屈戎玉一起追來,便只是交纏個一招半式,那也不太妙。 不過現狀還在趙師叔的預想之中下一步,應該先與眾人會合才是,只消擺下鼎足之陣,徐乞又何懼之? 他走出幾步,忽聞身後隨來沙沙聲響,心中一驚,回頭猛喝一聲:誰!?卻毫無人影。 無人影,聲音卻不間歇。何止不歇,竟愈發響亮。 分明有什麼東西在漫地枯葉中行進著! 枯葉中 漫地!? 李戎央抬首便欲躍到樹上,但還未躍起,卻見到最近的枝頭上,不知何時竟已掛上了五六條土蛇。 沙沙聲也不只是從身後傳來,而是四周皆有毫無缺漏。 毫無死角! 一色褐黃的樹林之中,多了許多許多許多一般褐黃的蛇隻。 原本已進入冬眠,卻硬生生被吵醒,飢餓又憤怒的蛇群。 李戎央打心底後悔了。 真他娘不該追來的! 山道上,有百餘名滯後的與會者。 這百餘名之中,有部份早已認定了自己並無奪劍的本事,只是單純的來看熱鬧c想親眼見到自己押注結果的賭客也有一些冷靜自持,認為搶先並無好處的劍客。 他們的共通點,便是清楚的知道:天下三坊所定下的熱門人選,出線率無疑是極高的。但這些熱門人選之中,鷸蚌相爭的可能性也很大。 不,應該說已經開始了。 趙仁通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收拾屈戎玉了麼? 這群人走得不快,有些成群,有些孤身獨進。 打著各自的算盤。 直到,見著了第一具屍體。 點沙畢行。走在最前頭的人,掃視了那屍體一陣,說道:五六劍,看來是同門不同人。 往前還有。另一人跟上了,同時,也停住了。 分散的人群,在見到這具名為畢行的屍體後,紛紛隨之停下腳步。 一賠七的畢行有人低聲說著。 另一人眼力更好,眺望著更往前方的另一具屍體,道:那是一賠七點五的椀見。 椀見的屍身有些遠,無法判別其傷勢,但也沒人多懷疑。 不管認不認識這兩人,光看賠率就該知道,這兩人都是頗有聲名的劍客。至少在此會中,能算得上是前二十名內的實力者了。 隨後,有七八人脫眾繼續前行。 餘下的百人,看著脫眾之人,有的暗暗搖頭c也有些猶豫不決。 在這百人下定決心之前,後方有兩人倏地穿過人群,一逕向前奔行。 這使得百人群中起了一陣紛擾。 因為這兩人速度雖快,卻都好認得很。 白色長裙外披一襲綠紗衣c與一身破舊爛臭的短褐衫。 這兩人的行動,讓這百人暫且按下了多餘的疑慮。 走吧,看熱鬧去了! 屈戎玉並徐乞一逕向前急趕,路上,徐乞雖然也極好奇林家堡諸人何在,但又念及此事應該早在屈戎玉盤算之中,故終一字未問。兩人只是默默趕路。 反倒是在穿過人群之後,見著前方不時出現的屍體與傷者,屈戎玉自己卻忍不住道:徐叔叔,你真的什麼都不問? 不妨事。徐乞回頭多望了適才經過的傷者一眼,道:反倒是我該告訴妳,那人是滅焰刃方夾 屈戎玉愣了一下,這名字她只在天下三坊的賠率單上見過,是個一賠五點五的傢伙,應道:啊?他真的很厲害嗎? 徐乞聞言苦笑道:雲夢劍派還真的目中無人了他使劍極快,劍力亦大,能以劍壓劍風滅火,故有滅焰刃之名。要比劍,我可未必能勝。還有最初那兩位點沙畢行與闊刀椀見,都不是庸手。 確實,若非相當的實力者,也不會有向趙師叔他們挑戰的自信。屈戎玉道:問題在於,他們顯然都是各自為戰,那自然是找死。 那就好。徐乞不再多說了。 他想提醒屈戎玉,敗北後的這幾個月,聚雲堂不會白過,應該重新預測c評估他們的實力。 但顯然屈戎玉也沒有忽略這部份。 不用擔心嗎? 只是,除此之外,徐乞還有另一件事,更想弄清楚。 在他來到齊雲山之前,史丹尼已先到過常山與他會面,告知君棄劍在長安所碰上的事,以及自身將前往塞外的預定。 這之後,再也沒有君棄劍的消息。 他很想問,這一場亮劍會,棄劍小鬼會來嗎? 很想問,就只是很想問。 看著屈戎玉那毫無後顧之憂似的堅定神情,他曾一度以為,棄劍小鬼早就與這丫頭取回了聯繫。 但,真的嗎?她會不會只是自信過剩而已? 連她遭到群丐毆打c獨自面對丐幫與趙仁通的強烈質疑時,棄劍小鬼都沒有亮面。這是在計劃之中?或者是,他根本不在? 所以不能問。 若是真的不在,那麼,更不該在此時擾亂她的心神。 不能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話 齊雲山亮劍會~之七 李戎央心中不斷咒罵著,也很快的搜尋著蛇群包圍最薄弱的部份。 他很清楚,藍嬌桃蛇使的渾名不是叫著玩的,眼中看到一百條,即使一時殺盡了,後頭可能還有一千條!清除蛇群絕對是下策,這場子打不得,務須求路而走。 很快他就發現到一個大問題。 蛇群包圍的動作顯得相當遲緩,也尚未展開攻擊為何?藍嬌桃只是驅蛇來圍,並沒有下攻擊的指示嗎?那麼,他人去哪了? 又或者是 李戎央試探著踏出一步,他所行方向最近的數條蛇反應慢了數拍,到李戎央落腳踩葉出聲,才昂起上身,舉首吐信,李戎央縮腳之後,蛇隻伏下身,又繼續緩緩圍上。 答案出來了。 此蛇群不成大威脅!今天顯然不是藍嬌桃的日子! 今天,是冬至啊! 齊雲山上寒風吹得緊烈,原本在冬季就會進行冬眠的冷血動物,在這種日子裡,怎也不可能有太強的行動力!這些蛇,是還在打瞌睡的蛇! 可以突圍! 隨思即行,李戎央微一縮身,便行衝出。 他運起凌雲步,在蛇群之中足尖一點即躍,一跳一跳穿過蛇群,蛇群反應不夠,總在他已再次躍起時才進行攻擊。蛇群既密,每條蛇發動攻擊後都撞在一起,甚至咬在彼此身上,沒有藍嬌桃的進一步指示,蛇群逕自打了開來,毫無再次 追擊的打算。 連跳了十來次,眼見面前蛇隻漸稀,李戎央鬆了口氣,心下卻更好奇了。 藍嬌桃呢? 便在再一躍便能完全脫離包圍時,樹上忽爾竄出一道灰影,看準了他方躍起身,身在空中無能閃躲的時點,撲向他的身後。 李戎央反應過來了,他知道有新敵手發動了攻擊,雖不能閃,卻能反擊!他立即拔劍向身後斬擊,那道灰影身形一縮,轉向攻擊他的下身,李戎央只斬下了一撮灰毛,左小腿瞬間少了一塊肉。 李戎央跌下地,身周的蛇群反應再慢,也足以確實咬到他身上了。 李戎央吃痛,立即撐著未傷的右腳又躍起身,手中長劍一陣揮,將咬在身上的六條蛇全斬成數截,奮起餘力一躍,總算出了蛇群。 這時他才有時間回頭看。 只看到影子。 雖然只有影子,也足夠他確認對手是什麼東西了。 不是人,不是藍嬌桃。 他又一蹭一蹭的走出幾步,他所經之路的蛇群自顧纏鬥不休,再沒繼續圍攻的意圖,就這麼放任他離去。 連那灰毛傢伙的氣息都消失了 他只行了丈許,一陣頭暈,便撲倒在地。 他將還咬在身上的幾截蛇頭扯了下來,也扯下了自己幾塊肉,但並不怎痛。 他也是山上長大的。 他很清楚不痛代表著什麼。 此時,他心中只有滿滿的憤恨與恥辱! 居然不是輸給人! 畜生!!! 我李戎央,居然 栽在了一群畜生口裡! 一陣氣血上湧,他怒極吼道:賊賤貨的,操你老母的藍嬌桃!破婊子操你娘的 樹林的另一側,藍嬌桃聽見了這罵聲,冷冷一嗤,道:第一個。 嗯。他身旁有諸葛涵在,她作聲哨呼,很快藥師小狼便自樹林中走了過來。她搔弄著小狼的下巴,沉著臉道:我娘豈是你這種貨色碰得的還有四個。 藍嬌桃見諸葛涵臉色不對,道:沉著氣,別急小涵,妳沒問題? 諸葛涵闔上眼瞼,長長呼了口氣,道:比想像中要輕鬆是因為沒親眼見著嗎?我沒想到殺個人,這麼簡單。走吧,準備下一個。 藍嬌桃當下只能點頭應好。 他看著行在身前的諸葛涵身影,覺得很意外,也很驚訝。 真的沒想到,這麼一個清秀的小姑娘,竟能如此冷靜地使喚小狼殺人。 她可能比想像中要來得冷血殘酷? 不,不會的,不至於的!因為對手是阿竹和緋的血仇,她才下得了手。 因為對手是林家堡的敵人,她才下得了手啊! 渾蛋!君棄劍!葉斂!你到哪兒蹓躂去了? 放著你妹子替你除去對手c替你血染雙手,你怎過意得去? 你要還有些許良知,就快滾回來! 急行了好一陣子,眼見路上的屍體與傷患愈來愈多,其中不乏江湖中成名的劍客,徐乞感覺到很快便會追上趙仁通一行人,速度不覺放慢了下來。 他自然不是怕死c更不是膽怯,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就這麼衝上去以一敵六,至多也只能宰掉兩三人。 這可不是逞勇氣的時候。 他放慢速度一陣,屈戎玉卻沒有超前,很快他就發現身後屈戎玉的速度比自己更慢,索性閃到道旁崖壁縫間,停下腳步。 屈戎玉也沒跑過頭,穩穩地停在了徐乞身旁。 見她呼吸自若,徐乞暗暗讚許著她過人的輕身步法,才欲開口相詢,已聽屈戎玉先說道:徐叔叔知道要停? 徐乞愣了一下,原來她早就打算要停?當下問道:就這麼衝上去,怎看也沒什麼勝算,妳不會作這種事吧?不,我該先問的是這一場會,妳打算怎麼辦? 徐乞不是外行人。 他固然不是正統兵家,不會一步一步都算準了走,但計算勝率c訂定目標這些事,作為曾與皇甫望共同抵擋回紇c吐番軍隊的一幫之主,自然不會是外行。 現今情勢,趙仁通實在有利多了。 屈戎玉慢悠悠地抬首看著日頭,道:擁有青城派作為壓陣的底牌,怎麼算,這一仗我們都很難有勝算,是吧? 徐乞頷首,道:妳難道有辦法拉攏與會群雄? 屈戎玉道:這行不得,一旦我說服了與會之人,趙師叔為求得優勢,立即便會將青城派投入。一群臨時組成的烏合之眾,怎也不會是擅長劍技與騎兵作戰的軍隊對手。故以拉攏他人,絕不可行。 青城徐乞道: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妳要怎麼擊敗青城? 不要擊敗就好了。屈戎玉微笑著,似毫不將青城派放在心上。 徐乞想起在山門,她問了自己能不能敵青城,自己認為勝不了後,她雖進行了思考,但顯然無任何失望或意外的神情,不禁皺起了眉頭。 屈戎玉仍微笑著,道:徐叔叔不介意我以下犯上? 說吧。還有時間就說吧。徐乞自然也注意到屈戎玉曾望日的舉動。 屈戎玉歛容正色道:趙師叔長於戰術,因應戰場千變萬化,戰術也詭譎多變,不能盡言。戰術的目標,在於增強己方之士氣,以求戰鬥的有利及主導地位。戰術至上之道,在於勢勝即是擁有比敵人更大的優勢c更強的戰力,讓 對手失去戰意c己方認為必勝,則敵人將自行潰敗c已方愈戰愈勇趙師叔對於勢勝極其執著,力行不已。我也承認,戰鬥畢竟是由士兵進行的,只要取得士氣上的優勢,便能得到勝利,這是戰場上的鐵則。因此,趙師叔的目標很單 純:我們都知道青城的實力,實際上在這一場亮劍會上,只要他一將青城投入戰場,趙師叔一定會贏。這也是他最大的弱點青城是他的底牌,最終的底牌。 底牌自然是不會輕易亮出來的。徐乞道:妳的目標 讓他一直押著這張底牌。這張牌他還想繼續用下去,他絕對不願意讓青城在這一戰中就受到太大損傷。所以在摸清我的底之前,趙師叔必定會將青城壓住,務求一旦投入,便能立即決定勝負。只要讓他感受到自己還處於優勢c只要我 不亮底c只要我沒有更多戰力投入,他就不會讓青城參戰。故以,我不只不能讓群雄向我靠攏,甚至連徐叔叔你的參戰,都不宜讓趙師叔知曉。 徐乞神色一凜,道:這麼說適才那人也是叫李戎央吧? 屈戎玉一笑,這一笑已是回答。 此是山道,不宜騎兵行動,趙師叔必然一路前進邊尋找著適宜青城展開部隊的地點。應該就在前面百丈遠的 一天門。 我們該離道而行了。屈戎玉探首向前,道:從這塊棲真岩可以攀上山壁,我們要繞過一天門,直接到雲崖洞去。徐叔叔該沒有問題吧? 徐乞抬頭一看山勢,再看外頭的幾具屍體,二話不說,一縱一躍,竟在近乎垂直的山壁間跳上去。 屈戎玉見了徐乞的體勢,亦不禁訝然。 木色流成名也非朝夕,但一向只以氣功見長。可現今看徐乞身法,可一點也不比凌雲步差呀! 屈戎玉忙道:徐叔叔,注意!以趙師叔作風,必定在崖頂伏人! 徐乞沒應聲。 他早注意到了,適才的幾具屍體中,顯然有摔死的。因此,他才搶在屈戎玉前頭攀上崖壁。 徐乞,一向不會搞錯自己該作什麼。 十幾年來,都沒有搞錯過。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話 木色之拳~之一 徐乞的頭頂才剛越過崖頂,當頭一劍即已劈了下來。 饒是他早有心理準備,最後一躍刻意偏了方向,這一劍的來勢之快,仍將他肩部的麻衣削去了一塊。但也趁此一擊之時,徐乞一手扶住崖石,下身一挺向前,也紮紮實實地一腳踢向了來襲者。 施襲者知道遭到反擊,應變也是極快,曲起左臂吃此一擊,以免持劍的右手遭到攻擊。受力之後,借步後退,亦不曾受到重創。 徐乞趁時立身頂上,眼前,果然有三人。 這三人見到徐乞,雖俱是一怔,卻無絲毫意外模樣,三人立即向前急奔,其中二人一左一右擋在徐乞身側,另一人則繞至崖邊,探頭下望。 顯然,徐乞的參戰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但這完全不會讓他們的主要目標有所改變。 不管是衡山神龍潭c或是齊雲山雲崖洞,即便到了西天崑崙也是一樣 只需要,除掉屈戎玉! 她的存在,永遠是最強大的威脅! 但仔細一看之後 什麼都沒有。 沒人了,上來的,只有徐乞。 探頭之人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徐乞。 徐乞倒是毫不著急的咧嘴一笑,向前慢悠悠跨了一步。 左右首兩人立即便欲攻擊,但腳步還沒踏出,已聽徐乞說道:別急,選擇權在你們手上不是? 兩人緩了一緩,徐乞趁時腳下一蹬,便落到了崖頂較為寬闊之處。 崖邊三位聚雲堂眾看了他的行動,一時俱不禁嘴角微揚。 徐乞見了他等三人的反應,亦不以為忤,說道:看來你等已將我的參戰計算在內。那你等現在的選擇就很簡單了 幹掉你。左首那人道:徐幫主顯然也想和我們過過手。 徐乞道:名滿天下的聚雲四陣,我確實還沒親身體會過。 因此,徐幫主才會主動離開對你有利的背崖之處。只要徐幫主保持背崖,本派的的合圍陣勢便難能派上用場。左首那人說著話,也與另兩位同門一齊移步,不急不緩地分立三角,圍定了徐乞。 徐乞仔細看著三人行進的步伐,到三人立定位之後,略一揚眉,開口道:木色流第三代行五徐乞。 雲夢劍派第六十九代行四,袁戎長。原處於最左首,如今立於徐乞正面之人答道。 反應慢了一點,是因為他沒想到徐乞會來這套。 在徐乞左右後方的兩人,見到師兄回了話,也只得隨之應聲。 雲夢劍派第六十九代行十二,吳戎見。 雲夢劍派第六十九代行十五,顏戎立。 嗯,來吧。徐乞微微抖動雙肩,卻沒擺出架勢。 袁戎長向兩位師弟作了個眼神,三人一齊挺劍,圍了上來。 來吧。 鼎足之陣。 陣勢發動,無止無歇。 原該是如此。 但,一步,就只一步。 第一步才踏實,袁戎長就停住了。 後首吳顏二人慢了一拍,但也只是在第二步上,亦停住了。 既是見著師兄動作的反應,也是自身的反應。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堅強厚實,但略顯矮小的中年乞丐。 是個無比巨大的乞丐。 只這一步,袁戎長就肯定了。 比之在聚雲堂中對陣過的中庸,徐乞無疑是個更強大的對手! 徐乞見著三人的反應,緩緩吐了口氣。 一口悠長深遂之氣。 只此一息,聚雲堂三人又復開始動作。 只此一息,便深刻顯露出場上四人的武學造詣差距。 袁戎長第一劍落下之前,先將劍柄收腰,而後向徐乞左肩直劈落下。 一個極大的動作,明顯是要封阻徐乞左側的動作。吳戎見在後,也將劍鋒向徐乞右肩斬去。 顏戎立卻沒有攻擊,他放棄了攻擊,側向一個跨步,便欲竄下崖頂。 袁師兄的動作很明顯的表示了:走! 這是一個我們無法對付的敵手! 確實,趙師叔已算到了徐乞的參戰,這不令人意外。 為了安全起見,也安排了三人來到崖頂封阻屈戎玉可能採取的行動。 趙師叔的計算,沒有出錯。 但,就只是一個呼吸。 一個呼吸,便足以讓聚雲堂門下理解到,雙方根本沒有一戰的餘地與可能! 那麼,剩餘的選擇,便是盡可能的將戰力送回趙師叔身邊,再謀對策 可顏戎立踏足了一步,忽又急煞住了步伐。 劍鋒,就在他鼻尖直落而下。 他一扭頭,見到的是袁戎長極其驚駭的神色。 聽到的是徐乞平淡的話語。 雖然我大不了你等幾歲,但論資排輩,我是該對你們這些晚輩手下留情些只不過,放你等離去,卻是不可。 另一邊,吳戎見已倒跌出去,再爬起身,下頷已滿是鮮血。 身上,卻未見什麼損害。 袁戎長抽身後撤,止不住的顫抖。 他很清楚,徐乞與自己師父是同一級數的高手。 在天下九大高手傳出名堂的這十年間,作為雲夢劍派門人,自然也對稱雄北方的木色流傳人們之情報作了不少分析。 包含到去年七月的君山一戰,可從來沒有人提過c沒有人見過! 顏戎立放棄了逃離的念頭,他也是聚雲堂下的英才,他可以理解方才袁戎長手上的劍在自己身前落下,代表了什麼。 理解到徐乞方才自報師門排行,代表著什麼。 作為擅長外門硬功的黑桐弟子,徐乞一向也以直來直往的拳棍功夫見長。 但就一息招,他便讓袁吳顏三人見識到與傳聞中截然不同的徐乞。 他在側身躲開了袁吳二人劍勢同時,左掌便貼上了已著意捨身一擊以助師弟逃離而疏於防備的吳戎見胸臆,鼓勁將其震退右手又纏住了袁戎長持劍的右腕,將其引導向前,同時右足在其臀後一點,袁戎長止不住勢,落下的劍也被餘勁牽引難能收回,反像是原便要攻擊同門師弟的勢頭。所幸顏戎立也非庸手,察覺有異而自行停步,否則定要被同門師兄砍傷。 就這麼一招。 一招根本不該在徐乞身上見到的 柔勁功夫! 袁戎長與顏戎立已駭得出不了手c移不了步,另一邊被擊倒的吳戎見撐起身後,只覺餘勁後力仍在絞動著五臟六腑,一時手足無力,又向前趴倒。 話說你等知道多少?徐乞收招後,呼了口長氣,問道。 顏戎立神色一凜,喝道:今日便是我等死期!在此之前,也要領教! 袁戎長卻是止住師弟勢子,道:知與不知,並無二異。在作為一個為了求勝不擇手段的兵家之前,我們仍然是武林中人。即便是敵對,毀詆值得敬重的武林前輩身後之名,若非逼不得已,是不會作的。 收起兵器。徐乞說著,自己先坐了下來。 袁戎長見狀,壓著師弟,也收劍在徐乞身前坐下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 一 百 零 一 話 木 色 之 拳 ~ 之 二 眼見袁戎長真依徐乞之言收劍坐下,顏戎立面露異色,掙脫了袁戎長壓在背上的手,反一把搭上師兄肩膀,吼道:袁師兄!你在幹什麼啊! 袁戎長左肩被捏的發疼,甚至骨頭也喀喀作響,但他並沒抵抗,只將右手輕輕搭上師弟的手掌,道:你不懂嗎?我們現在是俘虜啊。 顏戎立一怔,手頭的力道自也鬆了。 在沒有任何束縛的情況下,以寡俘眾? 世上豈有這樣的俘虜? 這未免太過恥辱! 他一眼狠瞪向徐乞,徐乞神色平和地說道:你也要弄清楚自己的立場。 聽了這話,顏戎立傻住了。 但也理解了。 適才的一招交手,就已經揭明了雙方絕對的實力差距,徐乞單單只是坐在那兒,就已經是比任何繩索縛具或刀劍加頸更有效的拘束。 既然不能打,那麼逃走如何? 不,不行。徐乞不靠雙手,就能在接近垂直的峭壁徒步躍上,已展現出他的輕身步法也遠超自身習藝未精的凌雲步。逃不掉。 但 士可殺不可辱!顏戎立怒喝。 好。 聲音還未落,徐乞甚至沒有起身,只是右臂一抬,袁戎長眼前便灑落了幾滴鮮紅色的液體。 他回頭,看著顏戎立倒飛出去,飛到仍昏厥著的吳戎見身邊。 他咬著牙,止不住身體的顫抖,但沒有起身。 即使下裾已被自己拳頭流出的鮮血染紅。 徐乞看著眼前袁戎長的反應,道:你很能忍。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忍住,明知打不過又逃不了,就只能忍了 把命搭在一時之氣上,那是最愚蠢的! 但,也不能單單只是忍,至少也要不動聲色地打探出些許情報來。 袁戎長打定了主意,再次正眼看向徐乞,一時之間,呆住了。 徐乞垂下了頸子,緩慢而穩定的些微點著頭,全身呈現了極其放鬆的姿態,甚至比皇甫望以舒緩精神而著名的起手式大木迎風還要 疲軟? 就在這短短幾個呼聲之間,徐乞竟睡著了! 袁戎長意會過來後,不禁咬緊了牙,心中溢滿了無與倫比的恥辱感! 但在他站起身之前,他面前數丈處,即亦崖邊,響起了一陣陣的踏步聲。 再一次響起。 又有人上來了。 這陣聲響讓袁戎長剎時冷靜下來,他要看看徐乞該如何應對。 又或者可以從中獲取一些訊息。 須臾,攀壁者便自崖邊現出了身影。 袁戎長認得攀壁者。 一眼就認出來了! 雖然很意外對方的出現,但仍自不動聲色,只靜靜地開始用眼神交談。 那人登崖之後,立刻發現了徐乞與袁戎長對面而坐,察知袁戎長的眼神。他放輕了腳步c摒住氣息,緩緩地朝徐乞靠近。 輕輕喀地一響。 兩人都繃緊了神經。 而後注意到,原先插在徐乞左腿側袋中的竹棍,掉出了袋外,嚕嘍嚕嘍地滾到了徐乞的右側,右手一展指便能抓住的位置。 袁戎長怔了一下,他很確定徐乞睡著了,沒醒!也沒有任何打呼嚕之外的動作 那為何裝得牢牢實實的竹棍會掉出來?怎就這麼巧,漏到了他慣用的手邊? 後頭那人又試探性地踏出一步。 徐乞的右手中指隨之抖了一下。 袁戎長一驚,急忙連連搖頭,示意不可再進! 他沒有經歷過c也沒有想像過,但以習武之人的直覺察知了! 徐乞,就是這樣的生物。 他生來就是乞丐。 他自幼便一直過著暗巷中的生活。天亮若討得食,天黑睡時,也要時時保持警覺,以免被其他兇暴的乞丐搶走藏在懷裡c得來不易的儲糧!即便不為糧,也不知會不會倒楣碰到走過暗巷的醉漢c或者毫不講理的巡城吏c沒有同情心的喊更人c餓昏了的野貓野狗他的生命中,有太多太多必須警戒的存在,有無時無刻持續警戒的必要。他過得最幸福c可以放心睡覺的日子,就只有他初次離開揚州c前往長安路上的那短短數月而已。 而那日子,早已過去了很久很久。 徐乞,是沒有破綻的。 即便他在你一舉手揮劍便能取下他首級的距離睡著了。 那也絕對稱不上破綻。 袁戎長閉上眼,緩緩擺手,示意登崖人退去。 這一刻,袁戎長真正放棄了在現時點打敗徐乞的任何可能性。 也包括從徐乞身上探查出情報的機會。 他意識到了,強大的武力,也不過是徐乞所擁有的武器之一。 徐乞這個人,本身就是牢不可破的存在。 齊雲山一天門。 此處地勢其實也只是山道,而上方突出一塊由南向北沿伸的巨石,形成貫穿東西的石門。此處自然不是佈兵之所。 不是佈騎兵之所。 倒也不是屈戎玉弄錯了,過了一天門之後,便有一塊十餘丈見方的闊地。雖說要讓數十騎在此處馳騁仍顯狹隘,但也已是齊雲山門至雲崖洞間,最適合騎兵的地點了。 一天門另一個關鍵處,在於其地勢。 趙仁通等人上山之後,走得雖快,卻非全力疾行,便是因一天門的存在。 他判斷,一天門,會有守兵。 或者說,會有門神。 趙仁通自然對此時的孫仁義信心滿滿,但同時,他也絕不會小看了對手的實力。因此並不求至快,反而該讓搶快者先去鬥鬥那門神才好。 但來到一天門c穿過一天門後,他不禁感到非常意外。 即使沒多說,趙仁通c孫仁義c以及僅餘的戎字輩弟子徐戎樁三人,同時在門後闊地停下了腳步。 孫仁義一臉異色,看向趙仁通。 原本的計劃,在一天門由於門神阻路,沒有人能夠前行才是。趙仁通原也篤定,能夠擊敗門神之人,孫仁義是第一首選,只要打敗門神,前方再也沒有其他的與會者。那麼只要佔住闊地c俘虜了白浨重,屈戎玉出什麼招也都無用了,屆時只要招呼青城守住闊地,孫仁義便能輕而易舉地前往雲崖洞 但白浨重沒有出現,這也導致了,前方還有人。 雖然趙仁通對於劍落誰家毫不掛意,但孫仁義可不行。 沒能得劍c又沒見到白浨重,孫仁義絕對無法接受的! 趙仁通思索了一陣,眼見又有人穿過一天門而來,忙將孫仁義與徐戎樁拉過,讓出了路,縮在一邊。 這一場亮劍會,多數與會者的目標終究只在劍,自然不會傻到找上雲夢劍派門人進行無益的挑戰。或者說只要不擋路,多數人都不會無端動武。 孫仁義眼睜睜地看著又被搶了先,回向趙仁通叫道:趙師兄!計劃既然撲了空,先別想那麼多了!先去了雲崖洞,劍到手後,再找白附離便成! 趙仁通道:別急我剛忽然想起件事。你不是提過麼?姓白的在本堂山門守門時,似乎讀出了你的出招與劍勢? 孫仁義一怔,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道:沒錯,他不可單單是出手快,而是每一次出劍,都像是知道我的步伐深淺c落力輕重一般 我也有這種感覺。趙仁通道:與那兩個盜學者在山道間對陣時,我也覺得他們對歸雲曉夢似是非常熟稔再加上他們在數個月間便有了極其異常的進步,讓我想起一些令人很不愉快的人事物 孫仁義聽得摸不著頭腦,急道:什麼人事物?有話快說,我等不了。 趙仁通長長呼了口氣,幾番欲言又止。孫仁義看得更是心急,道:趙師兄!我真的等不了! 趙仁通只得道:你可知南宮府邸? 啥東西?孫仁義愣了一下,望向徐戎樁,也是一臉懵。 詳細我也不甚清楚。趙仁通道:總之,似乎是個非常奇特的地方,據說裡頭有許多神兵利器c武學寶典 孫仁義皺起了眉頭,道:莫不是說,白附離等人是在南宮府邸學會了咱們的歸雲曉夢?這什麼沒來由的事兒?說是玉兒或君小子教了他們不更合理? 不,不是他們教的。趙仁通道:蘇州殲滅倭族一役,那兩個盜學者與姓白的顯然都還不懂歸雲曉夢,而在戰後,玉兒立即離開林家堡,到了太湖水幫而被帶回衡山盜學者等人則是在君小子回蘇州之後,便立即離開了蘇州,一連數月不知所蹤,根本沒有教學的時間我只能想到,他們是進了南宮府。 那什麼地方?你怎知道那地方?孫仁義又追問道:現在說這個是? 想起南宮府這名頭,趙仁通心裡便已充滿了極其不愉快的回憶,當下只道:別刨根問柢的!我要說的是,那鑄劍人或許根本便與姓白的相識! 徐戎樁至此也恍然大悟,接道:趙師叔是說,若姓白的與鑄劍人早先約好於雲崖洞的哪一洞相會,便比其他人省去了在崖洞區尋找的時間!而那姓白的,自然也就會在目標,集於一處了! 話已至此,孫仁義立即扭頭繼續前行。 結論就是,只要找到那鑄劍人就行了! 但他才一回頭,愣住了。 眼前,竟出現了他怎也意想不到的身影。 徐戎樁見著了,一時驚得不知該作何反應趙仁通真忍不住,不禁哈哈笑了出來。 屈戎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話 木色之拳~之三 見趙仁通笑得暢快,孫仁義也壓抑意外的情緒,立即下了判斷,二話不便向屈戎玉衝去徐戎樁亦知屈戎玉凌雲步造詣非凡,單憑孫師叔一人恐怕難以將之擒拿,也馬上跟進。屈戎玉自不會束手待斃,運步避開了孫仁義的衝勢,在徐戎樁接近之前,便已喊道:趙師叔!撤退吧! 這一句話,令孫仁義與徐戎樁雙雙停下了腳步。 他們雖非蠢材,卻還沒到能夠判斷屈戎玉話裡真意的程度,只是直覺的感受到,應該要停手。 趙仁通笑容隨即消失了。 是了,我怎會笑出來了呢?玉兒一開始便逃離了我們的視界,當然不可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又再次自投羅。如果她是被我們逮住行蹤而追上,那還好但她既是自行現身,卻是大大不妙啊! 她手上必定握有了足以令她提出要我撤退這一荒謬要求的籌碼了 趙仁通神色一沈,道:我可沒興趣和妳鬥舌。 言下之意,若只是想靠辯利義達成目標,他不吃這一套。 屈戎玉的嘴有多利,趙仁通自是心曉肚明,同她論理,那是揚彼之長,在入山口時因太過急功,趙仁通失算了一次,可不會再幹這種蠢事。 我手上有人質。屈戎玉也知道趙仁通的意思,更清楚支身待在孫仁義眼前,自己就只是虎口下的兔子,故也沒有多加拖延的打算,第一句話便挑明了講。 果不其然,這一句話便令孫仁義c徐戎樁解除了攻擊態勢趙仁通眉間一緊,多少感到些不可置信。他沒有小看屈戎玉手上握有的戰力,但也不認為自家門下弟子會輕易成了俘虜 遠處已出現零星的觀望之人。 還是有不少與會者知曉自身實力不足,參與的目的原就不在得劍,而只求看個熱鬧罷了。畢竟屈戎玉與趙仁通分別代表了這場亮劍會中最有望拔得頭籌的兩個群體,加上了入山口演了那麼一齣,這兩方的對立,其他與會者自然也有興趣。 趙仁通聽了這話,很快朝圍觀人群掃了一眼。 他的第一設想是:玉兒是否拉攏了與會群雄。 見到觀望者的態度,這個想法被否定了。 趙仁通的動作,屈戎玉自也看在眼裡,條件已經備齊,她也沒必要再賣關子,當即道:崖上的三位師兄已被打敗央師兄也已斷氣了。 聽了這話,趙仁通臉頰也不禁抽動了一下。 他知道屈戎玉已踏入了道德禁區,但會如此輕易地對昔日的同門師兄弟痛下殺手,還是令趙仁通多少感到驚心。 屈戎玉則繼續道:趙師叔,你的第一目標,原就不在我們身上,而是滅了錦城軍閥的雲南南詔吧?而今你手上的戰力,自是以聚雲堂眾為將c青城為主幹,未讓青城一眾於與會之初現身,便是不想招人注意,以免成了眾矢之的。齊雲山雖不高,究竟是山,不利於騎兵發揮,你也不願在此處令青城有了不必要的消耗。我可先將話明白了:若趙師叔執意要戰,我林家堡也不是好啃的骨頭,便真要寡不敵眾,要盡滅於此,也會拼死一戰,非得將青城打殘了!還有袁c吳c顏三位師兄,現在,他們只是人質,可別要逼我讓他們變成屍體。 多麼強硬的威脅。 情緒上,趙仁通已要將屈戎玉剝皮抽骨了!但道理上,畢竟同類相憐,他若將袁吳顏三人當成棄卒,眼前的徐戎樁怕是要第一個倒戈。若李戎央真已經沒救了,要於此處一口氣失去所有戎字輩弟子,怎麼也不合算! 屈戎玉所言究竟是事實,現在的情況與衡山之時不同了,即使還是敵對,林家堡的確也不是他的首要目標。 再怎麼急怒攻心,他也知道,這一次較量,自己怕是已經輸了。 但還有最值得懷疑的部份 李戎央追屈戎玉而一去不返,而今屈戎玉卻出現於此,便已明李戎央確實凶多吉少問題是,崖上的袁吳顏三人,既能組成陣形對敵,怎可能被輕易打敗? 眼下應該要派徐戎樁去探視求實才是,但若屈戎玉所言不虛,則她在崖上便保有足以打敗袁吳顏三人的戰力,再把徐戎樁送過去,只是徒然增加人質的數量。 見了趙仁通面露不豫,屈戎玉也感到有些棘手。她現在應該拿出足以證明袁吳顏三人已敗的證據,來促使趙仁通下決定,但她手上並沒有這種東西。她向四周掃視了一眼,圍觀者漸漸增加了,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願意曝露出自己手上真正可用之兵的數量。 此時,一天門處有個女人向趙仁通行來,道:趙當家的,上面的確輸了,輸得乾淨俐落呀!袁哥哥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趙仁通眼見來人,皺起了眉頭,道:戎長豈有如此膽小? 對手太強,由不得他啊。那女人道。 太強?趙仁通還是不解。 袁戎長的身手他自然相當清楚,雖算不上尖,但要讓他毫無還手之力?世上可沒幾人能夠辦到! 那女人也看懂了趙仁通的疑惑,當即解惑道:這種人還是有的,你在入山口不就碰到了? 趙仁通一怔,愕然道:徐乞? 正是。那女人笑了笑。 聽到這名字,連圍觀之人不禁開始竊竊私語。 徐乞真的投靠林家堡了! 屈戎玉原只是聽著,此時也不禁冷了臉。 她在山道間與徐乞並肩而進,原是沒打算將這事當成秘密,但也不想太早被趙仁通掌握到這條情報。畢竟只要趙仁通抓不準林家堡這方有多少戰力,便會投鼠忌器,不敢進行太冒險的行動,以免無端造成損害。 但是這女人 武林道上自也不少女中豪傑,此次的亮劍會,四百多人中,也有約五十名女性。但眼前這女人卻是身著綢衣輕紗c長裙繡鞋,舉手投足媚態橫生,怎麼都不像一名女劍客。當然,更不像是青城所屬的騎兵。 廬山集英會時,青城也有一名女性參戰,身為七名評審之一的屈戎玉自然是知道的,但那衣著c舉止,怎麼也與青城那名女門人兜不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趙仁通和她顯然是熟識的! 真要,她的行動c語氣,更像是一個她曾經長期相處c原本相當熟識的人。 原本。 這女人的氛圍,和在林家堡現身的楊戎露太相似了!當時的楊戎露,完全不是屈戎玉原先認識的傻妞師姐了,外表嬌嫩柔媚c內在卻尖冷刺人! 想起楊戎露,屈戎玉的警戒心更強了,但仍強自鎮定,道:趙師叔何時找著這麼幹練的內助?還沒請教,怎麼稱呼? 趙仁通冷哼了一聲,那女人則看向了屈戎玉。 一眼,一眼就讓屈戎玉震住了。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這女人,和楊戎露不一樣! 楊戎露當時雖然言語尖利,卻沒有敵意,這一屈戎玉還是感受得到的。但這女人,眼神含有深邃的殺意,搭著臉上殷切的笑容,讓屈戎玉感到一陣惡寒! 我嘛,名喚萍兒,可配不上趙當家的。 笑著,還是笑著。 但眼神愈發陰冷了。 冷得屈戎玉眼角抽動了一下。 兩女對視了一陣,萍兒見屈戎玉沒有更多反應,終於斂起了笑容,喃喃著:不記得我了嘿,也是,妳當然不會記得我了 這聲音小到連就在她身前的趙仁通也聽不清,但趙仁通也沒太多在意,甚至不想太多干涉,當下只向屈戎玉道:玉兒,妳這招,下得很毒啊。 不咬我這個餌,便不會中毒。屈戎玉也將注意力放回趙仁通身上,道:趙師叔,我要再一次:撤退吧。我們沒有打算化敵為友,但也不該在此處無謂地消耗。這一,我以為我們該是有共識的。 萍兒的出現,實也令趙仁通完全冷靜了下來,審情度勢,他也知道齊雲山這盤棋不該再走下去。 真要打,一定能贏,卻不值得。 當他準備開口下決定時,孫仁義卻已先喊道:我不退! 趙仁通怔了一下,孫仁義已繼續道:師兄,你要走便走,把青城和樁兒都帶走亦可。我要留下。 什麼話!趙仁通喝道:我豈能留你一人在此? 趙仁通自然對孫仁義的性情十分清楚,知道他所為為何。但孫仁義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員大將,又怎能放棄! 不,就讓我一人留下。孫仁義倒也沒失去冷靜,道:玉兒所言不差,師兄,你的確不該將青城投入此處,更何況若要為了除去林家堡,還得賠上其他師姪們,對你而言的確太不值得了。 那我們就該一起撤退!趙仁通道。 孫仁義搖頭,道:師兄,對你而言太不值得了,對你而言啊。 趙仁通聞言一愣,竟無話可。 孫仁義轉而向屈戎玉道:玉兒,這是我的底限了:帶我去找白附離! 屈戎玉沒有太多猶豫,便了頭。 她當然也瞭解孫仁義的性情,不喜歡拐彎抹角,是個直來直往的武痴,他口中的底限就是底限,沒有商量的餘地。 其實在上山之前,白浨重也曾同她提過一樣的事。 如果有機會,他想再與孫仁義一戰。 孫仁義竟也與白浨重有著相似的執著,屈戎玉不禁輕歎了口氣。 她不是武人,對於這種執著實在不能理解。 這次反倒是趙仁通不願了,他再次道:只留你一人終是不妥啊! 那麼,我也留下吧。萍兒輕輕一笑,向前走了幾步,道:我也還有些話要同屈姑娘聊聊呢。 這一句話,切實地令屈戎玉感到了威脅,幸虧精神一直保持高度專注,才沒退後一步。 在這個情況下c在趙仁通面前,哪怕只是前進後退一步,都會直接關係到林家堡眾的存亡,這一,屈戎玉是非常清楚的,故她與趙仁通的談話間,雖然強勢,卻不壓迫,而是一直以不卑不亢的態度尋求共識,絕對要避免逼得趙仁通鼠窮反噬。 萍兒的出現,使她意識到 假想敵,換人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話 最毒的蜘蛛~之一 在萍兒一句話之後,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屈戎玉必須得擺出一副游刃有餘的態度等萍兒發話萍兒卻等著趙仁通下決定性的命令。雙方一時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趙仁通吐了口長氣,終是道:樁兒,去告訴列大哥,直接撤返。你也跟著一起回去。 徐戎樁聞言,不禁鬆了口氣。 他其實才是現場最尷尬的人。 若是趙師叔鐵了心要在此處殲滅林家堡至少要除去玉師妹的話,則三位同門是免不得要與她齊下黃泉了。到時,我徐戎樁怎麼辦? 趙師叔倘若將同門弟子的性命當作棋子,丟便丟了,我又豈能再與他為伍?倒戈投靠玉師妹?別傻了,她自己都死定了,我為何要陪葬! 就這麼獨自抽身?往後又該往哪去好?我背離師門是事實,雲夢劍派是一定不能回的了,難道功業未成便歸老家?要鄉里問起原由怎辦?那可真是丟臉丟到老家去了! 七算八算,要是趙師叔不肯退,我也走投無路了! 當下,徐戎樁急急應了聲是,便返身走了。 徐戎樁放心了,卻是屈戎玉眼皮跳了一下。 列大哥,她知道,那是指列成子,也是廬山集英會的與會者之一,是青城年輕一輩中最尖的好手。 但,也不過是年輕一輩。 錦官趙家軍閥滅於十六年前,當年最年輕的軍士,至今少也已三十而當年的主力中樞,現年應該是四十至六十歲左右眼下的青城派主c當年的騎兵隊長,是易揚,不是列成子!然而,趙師叔卻是傳令給列成子。 換言之易揚沒有來! 青城老一輩的主力沒有來! 如果他們沒有到齊雲山,會在哪兒? 趙仁通瞥了屈戎玉一眼,道:玉兒,妳聽見了?我可是已下了撤退命令。 趙師叔英明。屈戎玉也只能強自鎮定,應道:再過一個時辰,人質便會自由。 這會兒反倒是孫仁義不解了,他回頭向趙仁通道:師兄,只讓樁兒去傳令?你不一起回去? 趙仁通搖頭,道:他們不會迷路,我倒怕你走丟了。 這話也算明白了,孫仁義無能應聲。沈默即是同意。 趙仁通遂轉向萍兒道:萍姑娘,我這兒解決了。妳想同玉兒什麼,便不妨。 就在這兒嗎?萍兒朝四周圍觀群眾掃了眼,注意到身為主辦者的天下三坊四位當家也到了場,微微一笑,道:這事多少會影響到雲夢劍派的聲名哪。 怕什麼。趙仁通冷然應道。 但其實他心裡多少有意外,他原以為,萍兒要的是君棄劍的去向。 這是他不離開的另一個理由,他也很好奇。 那我啦。萍兒轉向屈戎玉,故意不再走近,而以並不宏亮c卻仍足夠讓在場諸人都聽得見的聲量道:屈姑娘,妳可曾碰過男人? 沒有。全場都愣了,但屈戎玉終究是屈戎玉,雖頓了一下,仍然很快回神,不卑不亢的應了。 過了這個年,屈戎玉也要滿十八歲了,若以一般人家的女兒來算,這年紀還未嫁,那可真是太遲了,恐怕就是個沒人要的老姑娘但屈戎玉?不她的才華,光是憑她的容姿,就只有她挑男人,無有男人嫌她的道理! 連趙仁通都皺起了眉頭如果是想動搖屈戎玉的精神,這一著棋未免下得太笨拙。 萍兒卻是不著不緊,又自緩緩道:雲夢劍派非僧非道,不禁酒色,男女弟子都能隨意外出找食,怎麼就妳如此規矩? 到這兒,屈戎玉原本意態昂揚的神色都不禁黯了一分。 這話自然會讓她想起,當年她為了李戎央打野食而發怒絕交的事情。 萍兒言下之意是,打野食的不只李戎央,雲夢劍派上下都會。 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屈戎玉仍然應道:我沒興趣罷了。 這也不奇,年輕女人的性趣,與男人的確是沒得比。萍兒故意曲了同音字,繼續道:告子曰:食色,性也。吃過野摘的小菜,豈能不想想醇酒肥肉的滋味? 話到這,屈戎玉多少聽懂了,她一時啞然失笑,正想駁斥無稽,萍兒卻不給她作聲的機會,逕向孫仁義道:孫大哥,你當然是看過的吧? 看過什麼? 萍兒媚然一笑,道:孫大哥一意向武,心無旁騖,不能與低一輩的年輕弟子們一概而論,但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你應當看過不是?屈姑娘在沐浴時,那些擠在窗外偷看的男弟子們嗯,不準,孫大哥還趕走過他們幾次? 喔這倒真是有。孫仁義恍然大悟,道:哎,年輕人一時犯蠢,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趕了也就算了。 聽到這話,旁兒圍觀人群,分作男女兩派,有了不同想法。 女人自然覺得不齒c厭惡男人卻是頗為心有戚戚焉。 與屈戎玉這樣兒的女性生活在一起,又是最盛的十來二十歲年紀,只是偷看,已算是很自制了。 趙仁通則是絲毫不以為意,原本雲夢劍派內對男女關係便沒有任何禁令,實際上千年以來,女弟子的人數也是寥寥可數,原無特地明令禁止的必要。故以真讓男弟子們對屈戎玉只敢遠觀的原因,除了她是屈兵專孫女這一條以外,也沒有了。 但他已經聽懂萍兒在什麼c要什麼了。 這賊小娘兒還真是損人兼利己,兩皆不失啊。 不妨事,不妨我的事,由得她去吧。 若真只是偷看,那也罷了。萍兒盯著屈戎玉,道:怎樣?屈姑娘,妳想起什麼了? 不只是偷看孫仁義喃喃自語,須臾,他便豁地想起了。 是的,不只是偷看。 事實上,他曾在巡夜時看過,有人偷偷進到玉兒的屋裡,且已爬上了床。但他又覺得,派內並無禁令,且此與一群人圍著偷看並不是一碼事,不準是雙方合意呢?打擾也太不解意,便沒多加干涉。 玉兒又沒碰過男人? 怎麼回事?孫仁義不解,自語道:我眼花了不成? 那倒不是。萍兒聽見了,笑道:屈姑娘,妳可明白了?你的師兄弟們曾經偷看妳洗浴c甚至夜裡摸上妳的床,這事兒,全派上下其實只有妳不知道。 不趙仁通早已理會,到這會兒,孫仁義也聽懂了。 屈戎玉心裡已有了正確答案,但她還沒證實。 不看看趙師叔和孫師兄的表情,不已經證實了嗎? 倒是圍觀群眾個個面露不屑之色被摸上床的當事人不曉得自己讓男人抱過,這只能是下藥了啊! 哎哎怪不得那姑娘會敗壞雲夢劍派聲名了!為了與同派女弟子燕好而用藥,這的確是不能拿出來的事兒啊。 萍兒沒管圍觀群眾想些什麼,只自道:屈姑娘,我知道的事也就到這兒了。接下來,妳要不要為了自己的名譽澄清一下? 好個毒蜘蛛,真毒。 趙仁通暗暗鬆了口氣還好,色誘這招對我沒用,不然,不準哪天我也要著了這賊小娘兒的道兒! 見屈戎玉遲遲不肯開口,萍兒繼續敲著邊鼓,道:憑屈姑娘的記心,絕不可能忘了吧?雲夢劍派中,與妳同輩的,還有另一名女弟子哪! 自然是不會忘了,屈戎玉全部想起來了,全部串起來了。 其實早該知道了!在林家堡發覺她是裝傻之後,就該知道了。 只是這段時間太忙c也太累,竟都沒有想起。 所以,她動不動纏著我一起去洗浴,卻總是祼著身子窩在窗邊吹風不肯離開所以明明因為我們是女孩兒,各有各的房間,她還不時吵著同我一起睡,卻翻來覆去對我又踢又打,惹得我只能換到她的房裡去睡。 當時因為她是傻妞,她作了再多傻事,也沒有太在意。 但,傻妞並不傻。 萍兒雖然並不清楚一些細節,但無關緊要,她只曉得結論便已足夠。她也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屈戎玉的神色,確定她已想起了那些事,便道:是嘛若是沒原由c沒人保護妳,就憑妳這樣兒,生活在十幾個年輕男人中間,怎可能過了這麼多年,還保得一身乾淨c當個天真女兒去幫你爺爺? 屈戎玉這會子真的無言以對。 楊師姐這樣保護我是讓我保著一身乾淨去接觸藍田?不,讓我接觸藍田是爺爺的決定,在爺爺直接下令之前,根本沒有人知道直接去和藍田碰頭的人會是我!更何況,爺爺並沒有對於我是否處子之身有過關心,在我和央師兄來往的那段時間,爺爺也沒有干涉過,可見他認為這並不重要那麼,楊師姐保護我的目的是什麼? 不,應該她有目的嗎? 喔,妳不用懷疑,我可以保證,萍兒察言觀色的本領也練得極為到家,毫不失時地插話道:露露姐可完全是出自一片真心。哎,我的保證妳信不過?那麼妳去找那個番胖子問問吧。他和露露姐可一同混跡了個把月,露露姐頗欣賞他,應該也和他過不少真心話吧。 一下子又多扯了史丹尼進來。 屈戎玉終於理解了萍兒的意圖,但卻沒有阻止她的方法。 是的,萍兒只是以旁觀者立場敘述過去的事實,將事實連成線c織成罷了,她沒有作出任何評價是非好壞的行為。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閉嘴。 但她左首趙仁通c右首孫仁義,旁兒還有一大群圍觀看戲c不問對錯只求有趣之人,屈戎玉天造玉才,也無能為力! 甚至不能逃! 眼下能作的,就是不為所動,冷靜c慎重地和她談完。讓她把能的全部完,而我卻毫無反應,就是最有力的反擊! 於是,屈戎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多謝萍兒姑娘的提,我知道了,楊師姐竟是我的恩人,我當銘記於心。 嗯,妳可得記牢囉。萍兒也笑應道:露露姐是妳的恩人,也是林家堡的仇人,狙殺石緋和阮修竹就是她下的令。嘿,對了,還有蘇州出過的事兒,可全是她一手操盤的。 這一擊,毫不留情,完全將屈戎玉的笑容打僵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话 最毒的蜘蛛~之二 萍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天造玉才?哪有什麼厲害,還不是讓我的話擊懵了麼! 先把屈戎玉廢了,就不信賤貨涵還跑得了! 但萍兒的笑容還沒完全綻開,又生生止住了。 屈戎玉竟像沒事人一般,淡淡然應道:「妳的話完了?這就沒了?我可以辦正事了?」適才一瞬間的僵直,竟如扮出來的。 真是扮的?不,當然不是,屈戎玉確實一時間對於萍兒連番轟過來的大量情報有些措手不及,但,都不是急事。 即使楊戎露是圍殺石緋c阿竹的主謀,即使藍沐雨和黃樓也是因她受殃,即使她為了保護我,而用了自己的身子作替代無論怎樣都好,重點是,楊戎露並不在現場,不管她作了什麼,都不可能立刻找到她給予『回報』。現在要關心的,是孫仁義。 急事急濟,緩事緩計,屈戎玉出身兵家,分得自是清楚;倒是萍兒一股腦兒地倒出了手中握有的情報,想以此打擊屈戎玉的精神,竟不見效,一時自個傻了。 「妳若沒話好說了,就退下吧,這兒沒妳事了。」屈戎玉說著,見萍兒又張口欲言,立即搶言道:「妳要是在這兒說了『不干我的事』的廢話,我立刻便讓妳再開不了口。可別告訴我,妳蠢到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萍兒一怔,轉視左首的趙仁通。 趟仁通只冷冷一笑,竟別開眼神,不與相望。 妳是不差,的確不差,但想與玉兒鬥?再回去練練吧。至於練不練得成,我就沒興趣了。 這個反應,也是默許了屈戎玉的說話,表示『此人已不在我保護之下』。 孫仁義也沒多管,逕跨前一步,道:「沒事了?那走吧,玉兒,帶路。」 屈戎玉遂返身便行,但腳步不快,不僅孫仁義c趙仁通跟上了,賀金來與金元寶也趕了上來,吳大吳小兄弟則與天下三坊的從人在後頭緩緩而行。 觀戲人群各自散,只留下仍然愣在原地的萍兒。 屈戎玉察覺到賀金二位當家走近,刻意大聲說道:「孫師叔,你不趕前頭去?你不關心劍落誰家嗎?」 「若能到手,我自不會放棄,但玉兒妳卻不可能將好對手與好劍都給了我。倘須二擇其一,我的答案是:好對手比好劍更難尋。」孫仁義泰然道:「要交鋒,兵器是什麼都行;有了劍,卻沒對象能使上,也如同廢鐵。」 屈戎玉聽著,向後瞥了一眼,賀金來微微頷首。 但也因孫仁義話聲響亮,許多適才圍觀著看戲的群眾,忽然齊發一聲喊,開始向前疾奔! 齊雲山奪劍賠率排行榜第一位c先前大開殺戒的孫仁義,竟志不在劍! 這等同宣告了,人人有機會!只要別向孫仁義亮兵刃,他九成不會打過來! 這一陣喧鬧聲,隨著向前衝的人群愈發響亮了,一陣一陣地,漸漸佈滿了整條山道。 「看這勢頭,還沒人能找到那鑄劍人,他也倒真能躲。」趙仁通一揚眉,道:「玉兒,妳與那鑄劍人,該不是老相識吧?」 「完全不認識。」屈戎玉搖頭。 「但白附離卻認識他。」趙仁通語氣十分果斷,雖然這只是他的推測,此時卻用了篤定的語氣。這自是對屈戎玉的試探。 聽了這話,屈戎玉藉著行進間抬腳的動作,將道上的一塊碎石向後踢去,正好滾到了金元寶面前。 齊雲山雲崖洞,實際上是由大大小小數十個天然岩穴組成的合稱。 丁叔至身處於其中一個只能容不到十人站立c偏小的洞窟中,背靠洞壁,攤直著兩條腿,閉目而坐。 直到身前出現了腳步聲,不是人的腳步聲。 睜眼,面前是一頭有著兩條尾巴c體壯如牛的灰色大狼。 丁叔至連起身也懶,又閉上了眼,只淡淡說道:「先報上名來。」 「你果然是怪人。」狼後,諸葛涵現出身形,道:「哪有人會叫狼報名的?」 「狼是住草原的,不住山上。」丁叔至隨口應了,又自顧道:「報名。」 「一定要嗎?」諸葛涵拍拍小狼,讓牠隱身在洞影下守住洞口,自個兒走到了丁叔至面前,道:「你不是說,至你面前,有權見劍;取你命者,有權取劍?」 「但妳不是劍客。」 諸葛涵愣了一下,疑道:「你連看都沒看我怎會知道?」 「妳身上沒有鐵鏽味兒。」丁叔至懶懶地道:「妳身上沒有金屬的鐵味兒,也沒有血乾後的鐵味兒。妳不只不是劍客,甚至不曾殺過人。」 「我殺過。」諸葛涵的聲音低沉了點兒c聲量也小了點兒,但仍然非常堅定地強調道:「我剛剛才殺過。」 「喔」丁叔至勉強睜眼,打量了一番。 可能是疾行上山的緣故,頭髮有點兒亂了,但那髮釵在陰暗的山洞中微微透著綠光,一看便知是極上等的璧玉釵;衣裝還算整齊,主要是穿著一件帶絨毛的白色大氅,活像是怕受了寒一般包得嚴嚴實實;還有大氅下面露出來的一雙紅色包趾小繡鞋。 光線不足,他並沒有去看諸葛涵的面貌,但只就衣著看來,別說是劍客了,甚至讓人懷疑 「妳不該出現在這兒。」丁叔至嗤聲一笑,道:「妳說殺過人,是打殺了家裡的下人嗎?我不知道妳是哪裡出身的千金小姐,快回去吧。」 「但我就是你要等的人。」諸葛涵正色道:「我是代阿重來的就是你放話指定的,會使門神之劍的白面劍客,白浨重。」 丁叔至愣了一下,這才仔細的看著諸葛涵的臉。 但洞中昏暗,且諸葛涵背光,壓根兒看不清。 「報上名來。」他只得又重複了一次。 「諸葛涵。」 丁叔至沒有忘,他當然不會忘。 雖然這十六年來,他過著只有鑄劍的人生,但在他進入南宮府之前,也曾經活得很精彩。 也曾經經歷過一次『戰爭』。 就是那一次的戰爭,在他的額上留下了那塊劍疤;那一次戰爭,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成了他的『主治大夫』。 「錦官六傑」丁叔至喃喃自語著:「他們,有個七弟」 「家父諱靜。」 錦官六傑,諸葛涵未曾見過,但她曉得他們,至清媽媽曾說過,父親有六個姓趙的異姓結拜兄長。故聽到錦官六傑的稱號,諸葛涵便很肯定,鑄劍人必定知道父親。 「哈!」丁叔至不禁哂笑:「天下,真小。」 是嗎?我倒覺得靈州與彭蠡,何只千里迢迢?是你的劍爐太小了吧。 但諸葛涵沒有反駁,這裡不是鄱陽劍派,她已沒有再咄咄逼人的必要。 丁叔至收了笑聲,正欲開口,此時,洞外也響起了人聲。但人聲逼近了一陣後,又嘩然遠去。 丁叔至皺起了眉頭,道:「我才說呢,怎麼人來得這麼慢。」 「你告示天下的內容,是很好的誘餌。」諸葛涵道:「阿重只要在眾人面前出過一招,人人都會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白面劍客門神。那麼,自然就會認為你偏袒於他,他之所往,必有你在。」 「真有意思,姓諸葛的,總愛把堂堂正正的事兒搞得七孔八竅,實在有趣!」丁叔至說著,伸手拉起了右腿的褲腳。 原來藏在褲腳裡了!難怪沒見著劍。 諸葛涵正這麼想著,但隨著丁叔至將褲腳愈提愈高,神色也愈顯驚恐。 褲腳裡,雖然套著靴子,但把褲子拉高之後,卻不見腿腳。 只有劍,沒有腳。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