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妒红颜》 正文 1.边城客栈 第一章 边城客栈 这是距离边城十里地的塔沙。天色将晚,风沙带着车马往前行去。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赤兔对白龙”稚嫩的童音从一辆挂了帘子的马车里传来。马车后面跟着一队骡马,骡马背上压着厚重的行李。几个仆从模样的人,时不时照看一下骡马背上的行囊。 地平线处红霞满天,三伏天里,炎热的夏风吹拂在驾车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难耐。领头的驾车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脸上的皱纹褶子里陷满了晶莹的细白盐砂,他伸出手指捋了一把汗水,顺势甩了一下马鞭。 仍然是刚才的唱韵歌的那个稚嫩童音,带着不解问道:“爷爷,咱们还会回京城么?” 布帘后面,田侍郎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悲凉道:“难说啊!”苍老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遗憾。 小女孩紧接着又问:“那哥哥和爹娘呢?他们不去边城吗?” 老头想起这次的明升实贬的调动,把他这个过气的兵部大员一下子派到了渺无人烟的边塞胡地,更是悲从中来。膝下唯有一子也调到了遥远的黔地当县官,带着妻儿同行。儿子田农原来是打算把女儿也带去的,可是想到老父无人照料,就让女儿跟着父亲同行。 见爷爷没有回答,女孩略略一顿,转而对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发问:“听哥哥说,边城的人都是用手抓饭的。真是这样么,爷爷?” 田侍郎笑开了:“是啊,不过,我希望你能够继续用筷子吃饭,将来长成一个大家闺秀。”他对儿孙的期许还是很高的。 女孩子眨了眨她灵动的大眼睛,调皮地说:“这个,琳儿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嘛!”不过,还是很想尝试用手抓饭的感觉啊。 “鬼灵精!”田侍郎慈祥的笑,“呵呵!” 祖孙两人都乐了。先前不快的气氛被赶跑了。欢乐是有感染力的,连带着赶车的刘叔也咧开了嘴,这样一来,他脸上的褶皱似乎更深了。 又行了一程,天色更暗了些,马的步伐也缓慢下来,渐渐走到一座楼屋跟前。 三层楼的高门大屋,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黄沙之中,从窗外斜挑出来的旗子早就被风吹日晒得只剩下几缕破丝,瞧不出什么名堂,倒是门口的木牌上两个朱漆的大字张扬这大屋的用途——“客栈”。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只是也看不出什么字体,老板兴许是不大讲究这个。 田侍郎家的骡马早已是筋疲力尽,客栈的水源和杂草散发着特有的清香,骡子、马儿嗅着了味儿赖着不挪步子。马车里的祖孙俩也是困顿不堪,因此决定在这里暂住一晚。 店小二侧身迎出来,热情地招呼:“客官里边请!老爷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田侍郎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那小二又说到:“瞧我笨的,这么晚了,当然是住店了。” 被人截了话头的田侍郎只是笑笑,走进客栈。环顾四周,只有零散的三、五个客人。田侍郎径自向柜台走去,先是要了几间房间,然后吩咐小二准备晚饭,把牲口喂饮。小二答了声“好嘞”,仆从里一个年轻力壮的,主动承担起了看顾车马的重任。一行人上房间略作收拾,然后下来吃晚饭。 菜肴是当地特色,馕、手抓羊肉以及一个绿皮大西瓜,切好了码放在盘子里。过了不一会儿,每个人面前又摆上了大碗的酥油茶。 “老爷请!孙小姐请!” 跋涉了一路的下人们早就是饥肠辘辘的了,但是都非常规矩等自家老爷先动筷子。这时候有几个旁的客人转过头来注意这边的动静,显然是没见过这阵仗。 见状,田侍郎叹了口气,不疾不徐道:“大家吃饭吧,这是在外面,放开些。往后都不要拘束啦。” “是,老爷。” 异口同声的动静再度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田侍郎皱了皱眉头。田琳迅速地从自己的椅子上滑下来,拿起桌上的装着馕的大盘子,迅速地给在座的每人手里塞了一个。 下人们讶异地张了张嘴,然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等到客栈老板出来时,只看见客人们安然地吃着晚饭,仿佛刚才他在厨房听见的动静都只是自己的幻听。田侍郎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孙女。这丫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2.黄衫女子 第二章 黄衫女子 就在众人为小女孩的贴心而欣慰的同时,田琳仿佛听见了什么动静,下意识地看了门口一眼。下一刻,客栈的大门被人极其粗鲁的踹开了,“啪”的一声,门闩应声而断,紧接着是震耳的“嘭嘭!”两声,门撞上墙壁,再反弹回来,一个八尺大汉大大咧咧走进来,狠霸霸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这么早就把关门了!!!”他的额头上用布巾扎了一圈,然而仍是披头散发。这人的眉骨很高,瞧上去倒也有些伟岸,可惜表情过于凶恶,难以让人产生好感。 “爷爷,你看!”田琳很小声地,指指大汉身后道。随着这悄声的一呼,众人都发现大汉身后跟着一个的约莫十岁的女孩,足蹬黄色马靴。女孩轻飘飘走进来,身上的鹅嘴黄的衣衫在这黑夜里格外显眼,模样却是忠厚乖巧。 那粗莽汉子叫道:“上酒菜!”小二慌慌张张的跑向后厨,不一会儿,端出来一坛烧刀子,一大盘牛肉,几个小菜。那汉子嫌酒坛小,又骂了几句。小二顺从的搬来一个大坛子。 黄衫女孩仍然是动作轻轻柔柔地,走过来坐在莽汉子身边。她仿佛没瞧见身边人的豪放吃相,也仿佛没看见桌上的酒菜,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红漆食盒。食盒被打开,里面摆着各色精致点心。女孩子分开一个黄色块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 田琳瞧着,心中奇道:这不是豌豆黄么? 豌豆黄是京城八宝铺子的招牌点心。再看其它点心,田琳心中更是惊奇。梅子糕、杏仁饼、油菜烧麦蟹黄包,全都是八宝铺子的点心,在京城绝对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仔细看,黄衫女孩子的衣服倒是明显的边城特色,行为举止却分明是个官家小姐,真是说不出的奇怪。粗鲁汉子——官家小姐?这里面必有文章! 田琳欲待再看,却被爷爷低声喝止:“吃饭!” 然而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爪子一边抓挠一边拍打着窗户。正当众人讶异之时,只见那黄衫姑娘一个飞身越到墙边,打开了窗户。 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一个白色的东西跃到黄衫姑娘肩膀上,安静的挠着爪子。原来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猴子。小猴子在黄衫姑娘的颈项边蹭蹭捱捱,然后亲热的上下窜动。 “白猿?!” 客栈老板惊叫道!有个客人嘀咕道:不就是白色的猴子么,少见多怪!客栈老板摆摆手:“你从前见过?” 客人缩了缩脖子。回头看那姑娘,已经回到原来的桌边,正将那朱漆食盒中的糕点喂给怀里动个不停的小猴子。客栈老板看了那姑娘一眼道:“听老人说这是上古灵物,有福缘的人才能得的。若是”还没等他说完,粗莽大汉蓦地将手伸向那只猴子。 只听那姑娘一声娇呼:“别” 就在众人以为猴子即将被莽汉夺走之时,那猴子怪异地咧开嘴,竟似微笑一般,露出罕见的锋利獠牙,“吱呀”一叫,动作迅猛的扑向了不怀好意的莽汉。众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莽汉子痛苦地握住右手,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 客栈老板心惊胆战,方才是来不及说,此刻却是不敢吐露一个字了。众人渐渐明白这白猿虽然是认主人的,但依然是野性难驯,对于对它有敌意的人,非常具有攻击性。这样一个灵物在柔弱的女孩子身边,不啻为很好的保护。 黄衫姑娘嗔怪道:“都叫你不要招惹我的毛毛,活该!”笑语盈盈让人觉得仿佛有几分娇痴,抚摸白猿的动作轻柔的不像话。那牙尖嘴利的凶猛动物仿佛十分享受的闭上了眼睛,在她这儿彻底成了宠物。 此时大汉已经将自己的手臂马马虎虎包扎好,道:“徒弟,你什么时候逮了这畜生?!” 徒弟?这姑娘是他的徒弟? 仿佛回答所有人的疑问般,女孩笑言:“你师傅我还没答应收你这个笨蛋做徒弟呢!”显然,这姑娘是在消遣大汉,却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里的矛盾,童言童语分外稚嫩可爱。 粗莽大汉怒目圆瞪,披散的头发根根上指。然而那只白色小猴子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又或者说它太有表演欲望了,把大汉面前那盘牛肉拿起来,每块都咬了一口。客栈里的们人再也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这下子可惹恼了大汉,只见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横劈了一下,他面前的那张桌子转眼间四分五裂!原本还在大笑的掌柜一下子变了哭脸,赶紧上前劝慰,生怕大汉心中不快牵连到店里的其它物事。 在掌柜的再三安抚下,风波就此平息。接下来就是吃饭的吃饭,累了的人上楼睡觉。黄衫女子见无戏可看,佯装打了个哈欠,依旧恢复到原先那种乖巧忠厚的模样,缓步走上楼去。 黄衫姑娘的对上田琳看好戏欲罢不能的眼光,趁人不注意挤了下眼,意思大概是,咱们俩想的一样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3.三人行 第三章 三人行 翌日清晨。 当田侍郎收拾妥当来到田琳房间时,发现床铺早已收拾停当。老头下楼,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孙女的踪迹,这才感到不对劲,田家一行人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遍寻未着。问客栈掌柜的,掌柜的答没瞧见。 田侍郎追问了一句:“昨夜那黄衫女子走了没有?” 掌柜道:“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两人就上路了,那莽汉还跟我打听白龙寺在怎么走。”¬¬¬¬¬¬¬说完一个劲地摇头,“砸坏了也不赔钱,真是少见少厌!” 有人猜测:“八成是叫坏人掳走了。” 这可怎么得了?好好的一个小姐,活生生不见了! 楼堂下,仆从们脸色灰暗,田侍郎望着孙女坐过的椅子,孤零零掉下两行老泪。 白龙寺早年并不叫白龙寺,而是叫盘龙寺,得名于那座孤绝陡峭的盘龙山。相传这盘龙山是龙脉所在,埋葬着某位开国君主的陵寝。究竟是那位君主人们并不知道了,但是这白龙寺现下却是塞外的可汗灵都建造的,是一座皇家寺庙。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年建造的时候着实花费了一番心血。当地的牧民都说比中原皇帝的宫殿建造起来还要耗费人力物力。 白龙寺里住着三位得道高僧,其中最享有盛誉的是一位法号觉圆的和尚。觉圆和尚在还是一个小沙弥的时候跟随着鸩摩罗什从西域到达中原帝都,弘扬佛法,普度众生。然而不幸的是,活佛鸩摩罗什在战乱中饮恨而终,觉圆和尚得到先师的真传,而后又非常之幸运的遇到了他一生的忘年之交灵都可汗,栖身在这白龙寺院。 觉圆的两位师弟都是当年一同跟随鸩摩罗什的沙弥,在塞外日久,那印度名字早就不用了,分别叫作觉慧、觉崖,也是得道的高僧。这三位得道高僧受到当地人的敬仰,被人们亲切的叫做达拉玛,也有人叫他们大喇嘛。他们居住的这座山也被称为喇嘛山。 喇嘛山下,一黑一黄两个身影向山上来。两个身影走到山脚下,慢慢失去了道路的踪迹,只得用手中的兵器排开两边的荆棘芒刺,流沙环绕着荆棘,形成一道怪异的道路。走了一段,道路又显现在眼前,如此盲一段,明一段,两个身影渐渐走到了半山腰。黑色的身影渐渐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不得不放下背上的包袱,抬眼向上看,茂密的树林再度遮蔽了眼前的道路。黑衣人有一种直觉,往上的路将会困难重重。 这时候黑色打扮的人打开包袱,冲着里面喊了一句:“醒来!!!”然而里面的似乎并没有动静。黄衫的那个摇摇包袱,笑道:“起来吧!巴图鲁可是背不动你啦!” 包袱动了动,从里跳出来的正是田琳,她朝着满面流汗的巴图鲁作了一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大叔受累了!”巴图鲁就是客栈的粗鲁汉子,黄衫女子是他的主人卓雅。 巴图鲁呵呵傻笑两声:“这下好了,两朵鲜花都下地走路了。”老实人就是直率,田琳只当大叔夸她长的漂亮,殊不知草原上人们管漂亮美丽的女人叫会走路的鲜花。田琳只开心了一刻就眉头轻皱,低下头来。卓雅知她想念爷爷,宽慰道:“你爷爷不会有事的。”田琳记起以前家里长辈们讲起游侠剑客的故事,总是非常羡慕江湖人的任气豪爽,总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出门闯荡一番。此刻终于如愿了,又想到当初要是给爷爷留个字条就好了,然而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如何上得山去才是正经。卓雅笑称田琳是傻大胆,田琳一怔,跟着也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一直伏在卓雅肩膀上还算安静的白猿毛毛突然吱吱叫了两声,卓雅收敛笑容,低声道:“有人来了”毛毛的眼神里有些惊恐,卓雅道:“人数还不少,而且有股黑铁气味,想必来者不善。”三人迅速的掩身在灌木丛中,所幸这一带林木茂密,这样一来伪装的很好。过的一盏茶时间,一大队服色异于中土的人马浩浩荡荡向山上疾驰,一马当先的是个黑衣男子,身形颇长。只是短短一瞥,田琳直觉上那人还有些英武,但是身形过于高瘦,有点像。黄泥地里隆隆作响,紧接着尘土飞扬,田琳拼命掩好口鼻,才算忍住了喷嚏,望望其余两人,也是同样做法,就连那小白猿也是五指掩鼻,心下不禁感叹:白猿果然是上古灵兽,这么老远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 等到那一队人马走的远些了,三人才从藏身的闷热灌木杂草间站起身来。 田琳小声地提示:“卓雅姐姐,刚才那人像不像瘦皮猴?” 小白猿再度吱叫出声,似是不愿与那人为伍。卓雅见此情景,原先皱紧的眉头舒缓了一些。巴图鲁道:“独孤仇如果知道小丫头这样说非得扒了你的皮。”田琳看两人的脸色,大约知道那瘦皮猴是他们认识的一个坏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动辄就要扒小孩子的皮?田琳此刻已经把那人联想成是一个食人恶鬼,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咱们也赶紧上山去瞧瞧,独孤仇究竟是想干什么!”语气中愤恨立现。巴图鲁走在最前面,田琳在中间,卓雅殿后,三人一路纵行上山,走过不甚平整的一段路后,进入崎岖的山路,巴图鲁见田琳早已是气喘汗流,索性把她背在肩上,长臂猿般攀援在地势险要的峭壁,卓雅则是轻点石壁,如翠鸟般敏捷,率先登上盘龙山最后一个山头,远处白云绿树掩映中隐约可见一座青瓦的庙宇。 田琳在京都见惯了金碧红顶的高大庙宇,这一乍见之下,觉得这青翠之中的青瓦建筑说不出的清净雅致,竟与青天朗日相互佐伴。卓雅竟似浑然不见眼前的美景,拉着田琳往山寺身后径直走,绕过林立的梧桐后,在一扇原木的小门前站定,接下颈项上的一条金色项链,解下一枚齿凿甚多的白玉钥匙,塞进同样是玉质的锁孔之中,左转几下右转几下,垮嗒一声,小门打开了,三人进去,巴图鲁随即顺手关上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4.寺内风波 第四章 田琳眼观四面,心叹建这寺院的人真是得有一颗玲珑心。 原来,三人站立之处正是一座依傍地势而建造的梯子,高约数米。田琳走了一圈,数完发现一共二十三层阶梯,分别是四、七、七、五,暗合易经中玄数廿三,形成一座回路的悬梯。这个田琳听爷爷讲解易经的时候提到过,武林中顶厉害的人用它形成困阵,这楼梯的高度不一而同,看似简单,但是没有高深智慧的武功是不可能下的去的。在夜晚作用就更加明显了。 卓雅扶着她肩膀提气跃下,田琳只觉的耳畔生风,慌忙中闭上了眼睛。等她感觉到脚下踏实了,抬眼望去,巴图鲁随后也纵身一跃而下,小田琳的心目中,巴图鲁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她扑上前去抓住莽汉短褂下摆:“教我,教我!”莽汉指指她身后的卓雅,小丫头会意,折转来同样扑过去,这次是抱住了卓雅的黄衫,甜甜央求:“师傅!” 卓雅道:“先不忙,咱们到前面瞧瞧。”白猿照例叽咕了几声,钻进了卓雅背上的包袱。田琳心想,要是前面大门也有如此精密的机关就好了,那瘦皮猴铁定是进不来的。内部的房屋楼阁都和外面一般,俱是用青瓦建成,古朴中透着盎然生意。布局是山环水的局面。 田琳他们走过长廊和水阁,心下渐渐紧张起来,怎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三人渐渐靠近前面佛堂正厅,听见“牟尼”诵经之声,方才恍悟过来,所有僧侣正在前面作早课呢。正黄色队列整严,高坐前方的是外披红色的两位老者同样是丝毫不敢懈怠。卓雅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闭目默念: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田琳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庄严到了极点,无我空慧。 早课一结束,卓雅随即上前向两位老和尚禀报了自己在半山之见闻。虽然早就看出身边二人与这寺院渊源非比寻常,田琳还是对卓雅的身份匪夷所思。 然而并未容她多想,在半山遇见的一行人大张旗鼓的登堂入室,那瘦长的独孤仇开口就道:“想不到你这个丑八怪也在这儿。”目光方向竟然是堂前长老和卓雅的所站之处。田琳登时觉得此人出口不善,怒目反驳道:“你才是名副其实的瘦皮猴一只!” 独孤仇眼光转来:“哟,还带个奶娃娃!虽然年纪小,倒是个美人胚子。” 卓雅缓步走来:“奶娃娃怎么了?有些人就是吃了亏都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眼光并不看他,竟是十分的不屑。 瘦长个子深感受挫,张口欲言,却被缓步上前的红衣长老截了话头:“施主今日到访,有何贵干?”老和尚双手合十,礼数十分周全。 瘦长个子从袖口抽出一柄白色纨扇,啪的一声打在左手手心,极精神地一礼:“长老有礼!在下独孤仇,早闻贵寺佛法精通,特来拜望觉圆长老,顺便讨教几句无量义经。”白扇黑衣这人明明就是自命风流的很,殊不知他原本太瘦,那黑衣挂在他身上更显的他瘦了,活象一根晾衣服的竹竿。 “原来是独孤王子,久仰久仰!”老和尚笑道,“老衲觉慧。不巧得很,我师兄今日不在家,下山采药去了,归期不定,此刻,怕是云深不知处了。” 田琳大生讶异,那瘦皮猴竟然是番邦的一位王子?可是明明听说关外这可汗名叫什么灵都的,难道会是他的儿子?转念一想顿觉不对,那灵都可汗与觉圆长老是好友,又有建寺之恩,哪里会是仇家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长老竟然识得小王,果然是见闻广播,堪称坐地日行八万里啊!” 田琳熟知庄子,顿时觉得这马屁拍的甚为劣质,虽然是借用别人的言论,却是不求甚解,完全是沽名钓誉,乱掉书袋子。她心道:这王子也不过尔尔,我哥哥比起这个人可是好一千倍。 觉慧道:“老衲早年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而你和你父亲金轮圣王长的实在是太像了!” 独孤仇一听,这老秃驴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一点也没有老糊涂的样子么,居然那么久还记得只见过一面的人,看来不可小觑。 “金轮圣王”名叫独孤方,乃是与“灵都可汗”卓泰卓布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同样都是声名卓著,各自占领着草原的一块。当年曾参与到皇权的争斗中,还与觉圆大师交过手,可惜功败垂成。此后潜心研究武学,拜雪域老人为师,对儿子们更加是严加管教,专门请来各路高手传授武学本领,期望将来能替自己一雪前耻。此次独孤仇就是奉命前来,特意趁盘龙山弱势的时候来滋事。 “小王想要借阅区区一本经书,贵寺该不会不肯吧?” 独孤仇气势凌人,突地上前一步,挥一挥手中的扇子,重复见面时的请求。 觉慧大师眉头微微一皱,陷入思虑:此人来意不善,虽然只是一本经书,但是要借给品行不端的人,还是让人心中不快卓雅显然也是满面愁容,虽然她也想要开口拒绝那人的无理请求,但是碍于客人的身份同样不方便回应 田琳感受着让人气闷的静谧,略微有些难受,旋即,她脑筋里灵光一闪,呐呐道:“你这个人真是好笑,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眼前这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身上。 “毛丫头,你是什么意思?!”独孤仇见自己的计划被一个小孩子破坏了进程,凶恶的逼近她,目光中满是敌意。 田琳被瘦高个子那副三角眼盯住,不免有几分胆颤心惊,转眼见卓雅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也是个江湖人了,不知从哪里生出几分豪气,当下从容道:“如果你要借得是一本普通的书籍,我想大师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借给你啦。”说着停顿了下,看了觉慧一眼,发现大师含笑看着自己,更是胆大:“佛经可不是一般的书,在普通的书肆中借阅出去了。经书必须是佛门中人才能借阅的,大师您说是不是?又或者说,王子您年纪轻轻就有此等觉悟,想要皈依我佛?” “阿弥陀佛!小施主说的正是。”觉慧赶紧应承,对着不甘心的独孤仇笑了一笑:“虽然方丈师兄不在家,但是王子真的想在本寺出家的话,小僧可以通融,到时候在师兄面前帮忙求个情也未尝不可以。” 一老一小两人的一搭一唱,局面不可思议地转变过来。 独孤仇连忙摆手否认:“小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然而他仍然不死心,“但是我父王说过,一个人多拜佛总是好的,因此我想在山上多住些日子,聆听暮鼓晨钟。” 田琳在心中暗暗叫声不要脸!跑到卓雅身边,拉住她袖子轻摇,卓雅会意,乜斜着眼睛哀叹道:“唉!有些人啊,就是不知趣,带了那么多人来扰人清静!” 谁知那独孤仇倒是意外的回头吩咐手下人下山去。 卓雅见机不可失,对觉慧大师道:“大师,山路难走,我恐怕有些人会不认得下山路,不如请大师派师父们将客人送到山下。” 独孤仇脸上顿时一白,但是仍然是笑着,那对三角眼越发显得可恶。 田琳暗自惭愧,自己怎么就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认为这个人长得有些俊呢?真是太没眼光了。 盘龙山暂时恢复了平静,晚饭时分,炊烟袅袅,田琳啃着手中的馒头,在配上可口的素菜,呼噜噜连喝了两碗米糊糊:“好烫!”不过,真的很美味。 身后不远处独孤仇吐了馒头,显然食不知味。 卓雅扳过田琳的身子:“不要看那恶人!”一边从身上拿出在边城客栈里吃的点心,喂食白猿。见白猿对放在一旁的馒头不屑一顾,田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家伙挑嘴啊!白猿吃了一会儿,然后像是见到害怕的东西,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溜烟跑了。 田琳发现独孤仇正狠狠盯着自己的方向,心道:果真是动物比人的感觉敏锐多了。这不,白猿害怕了? 夜晚,田琳躺在床上,从窗子里看到星空。可能是因为盘龙山山势颇高的缘故,田琳觉得今晚星子特别的亮,特别大,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第一次离开爷爷,田琳感觉有些不习惯,但是白天赶的路太多了,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由于睡的太早的缘故,她并不知道这个夜晚其他的人有多么忙碌,更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5.香积寺 第五章 香积寺 田琳是疼醒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硬板床为什么寺庙里的就特别硬。难道这也是练功的一项?但是睁开眼睛却发现栖身的地方并不是昨夜入眠的厢房。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杂草堆上,身上盖着破棉絮的衣服,散发着阵阵怪异的馊臭味道,正在打量处境的她并未来得及多看,一只瘦长的胳膊伸到面前,两个手指一弹,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滚进了自己的喉咙。田琳心想我不要吃,到底什么怪东西,一股油捻子味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别砸吧嘴了,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心中一惊,田琳也顾不上仔细看眼前劈头散发的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刚咽下去的东西果然不妙,难道竟是?眼前这个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居然如此歹毒! “老人家?!”田琳猜测面前人的年纪,小声探问:“您能不能把话说完?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呢!”然而那人根本不理会她的追问,只神秘地说了句:“歇着吧。” 田琳微微撑起身子,但是仍然体力不支,无数的疑问在她头顶盘桓。恹恹地躺回干草堆,依旧睡下,眼睛睁大看着光秃秃的横梁,莫名的掉下一阵尘土,“呸——呸!”田琳吐尽掉落进嘴里的尘土,无奈地紧靠黄泥墙。 屋外传来阵阵女子的歌声: 坐在路口对着夕阳西下,走走停停总是过去的她; 长长的时间回想你的相思,梦醒的时候已是魂逝天涯。 只听的几句,田琳已经被歌声的婉转寂寞打动。唱歌的人并不懂得技巧,田琳自小在京都听过的歌谣不少,但却都没有此刻这歌声美妙。想要再听下去,屋外的人却不唱了。屋外的脚步很轻,不仔细听的话几不可闻。但是田琳自小听力不同于常人,老早就听见了,那人走进来,又伸过一只手,手心里躺着一粒药丸。 田琳闻出那股子油捻味道,猜测是不是先前自己吃的那一颗:“婆婆,我可不可以不要吃啊?”怀疑是,她哀求道。 “婆——婆?你叫我婆婆?我很老吗?!”语气尽是嘲弄。 田琳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却见老人拨开披散的头发,一张绝色的容颜成现在她面前。田琳目不转睛,好——好美!面如满月,方颐广额,眉青不用黛画,眼睛里面的光彩恍如昨夜的星子。眼前人宛若少艾,称她为婆婆的确不太妥当,但是不知道她怎会有一头白发?她唱的歌怎生如此凄婉! 田琳呆看,恍然不知自己也正在被别人仔细打量,正打算开口说话,那颗药丸弹进了自己的喉咙。一阵委屈,泪水滴滴滑落。 为什么,我竟要死了? 田琳心道,方才一颗药丸已经要完蛋了,这下是不是很快就要驾鹤归西? 像是解答疑惑般,白发红颜的女子缓缓站起身子,踱到被蛛网缠绕的佛龛前,抽出三支香,点燃后插进几乎没有香炉灰烬的铜器里面:“这里是积香寺。方才你咽下去的是一种会让人丧失武功的药丸,只要吃了这要,这辈子你都别想使用功夫了。” “可是我根本” “不会功夫,对不对?” 见田琳点点头,女子缓缓又道:“我也不知道这药吃两颗会怎样。” 敢情您是把我当试验品田琳越来越觉得这人怪异无比。可是性命攸关,还是慎言的好。 女子扔给田琳一个什么物事,快步走开了。田琳待女子走远了,方从地上捡起那样物事,原来是一面小小的铜镜,捡起来一看,顺手就丢了:“吓死我了!” 原来镜子里面的有古怪,在里面并不能照到自己的面容。真是奇怪的镜子,两头还拴着绳子? 比划了半天,田琳突然间意识到这镜子可能是有特殊的功用,会不会是人家说的护心镜。觉得有这个可能,田琳赶紧把镜子收好。挣扎着身子起来,走到门边,,却发现自己正所立身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洞穴的入口,先前自己以为是门外的地方竟然是漆黑的一片,越往里走越黑,渐渐有些害怕,折转身子想要向原先睡的草堆走。谁知竟发现相反的方向竟然和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一样,具是漆黑一般。出口究竟在哪儿? “丫头,别白费心机了。没有我的指引,你是走不出去的。”显然还是方才白发红颜的声音。 田琳觉得这地方虽然古怪,却还不至于走出去,只是一时之间并不能找到出口,听见梁上一阵轻轻的动静,如果不是田琳离得近,是不会注意到的,抬眼一看,梁上正中间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字:“香积寺”。怎么又是寺庙?方才那女子怎么会在庙里面? “喵!”一只黑猫,确切地说是四蹄踏雪的腹部白色的黑白猫轻轻从匾额后一跃而下,跳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之上,然后丝毫不畏生地到达田琳所在的干草堆,大大咧咧躺下闭目养神。 见这只猫一点也不怕生,田琳觉得有趣:“原来我占了你的地盘啊?”说着靠近那只猫,打算抚摸一下猫的背脊,谁知道那猫弓起身子,爪牙具备,锋利地划过田琳的胳膊。 “痛!”田琳赶紧查看自己的手臂,上面一道鲜艳的血痕!汩汩泛出血液。 白发女子靠过来,仍了一瓶药:“外敷内服都是这瓶!” 田琳用力拧开红布塞子,将瓶口凑到鼻子下面闻闻,味道挺好的,还挺熟悉的。 “放心,这回毒不死你的。”白发女子看见田琳的举动如是说。 终于想起这药的味道,好像是当日巴图鲁大叔手臂被小白猿咬伤后,卓雅曾经用过的,“佛座小红莲?!” “小丫头不简单,居然识得此药。”白发女子笑了仅止一瞬,复又怀疑道:“这药你在哪里见过?” 田琳心道:不可以把卓雅姐姐的事情告诉这个人。 “不说是吧!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这香积寺到了晚上一定会很热闹的。” 这话一说,田琳眼神正好对上那只瘦长的四体踏雪,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猫要是多几只,自己就完了! “婆婆,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呜呜——” 毕竟是小孩子,终于田琳放开嗓子大哭起来,之前强打起的勇气此刻瓦解了大半。白发女子似乎很满意田琳此刻的表现,点头道:“那么我就陪你一晚。你可得告诉我,你在哪里闻过这药的味道!” “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6. 峰顶桥横铁索寒 第六章 白发女子复又咕咕叨叨不许田琳叫她婆婆,显然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在乎的。田琳嘴里不言语,心道她唠叨的毛病比起老人家可真是一点不差。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小红莲了。 田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姐姐,我渴。” 许是这一声姐姐叫的白发女子开心,这回竟没有多罗嗦,很快从佛像身后取来了一罐清水。田琳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啜着,感受着难得的滋润。然后发觉自己被人注视着,抬起头正对上白发女子的探究的眼神,疑惑道:“姐姐?” “小丫头!嘴倒是甜得很。”这话说完又是半晌沉默。田琳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着,一边暗自思量,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你跟那觉圆是有何渊源,为何居住在盘龙寺?” 田琳一头雾水,摇头道:“我只不过是瞧瞧热闹,哪里认识什么觉圆觉方?更不要说什么渊源了。” “那和尚为什么顾着你,不愿意和我动手?!” 田琳勉强听清楚女子嘀咕的声音,顿时了悟这人和山上的和尚大约是仇家并不是什么好的相与。那白发女子古怪地笑了下,田琳顿觉毛骨悚然,怕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 “骗子!一个个都是骗子!” 田琳心叫不妙,方才的谎话八成是被戳穿了。 白发女子嘴角一扯,反手一个巴掌拍在田琳嘴角,怒喝道:“你骗我?!今天晚上一个人睡罢!” 说话间三步两步就不见了踪影,白衣白发,倒似鬼影绰绰。 田琳叫声糟糕,歪在那一堆乱草上,扑闪着大眼睛,眼圈渐渐红了,想起在乡间玩耍的情景——哥哥用弹弓射击飞过的麻雀,自己躺在刚刚收割过的干草堆上,嘴角咬着一根麦管,手里拿着狗尾巴草做的胡琴,边拉边唱:雀尕(读做ga)雀尕飞呀,偷点麦子叼呀,飞哟飞哟 歪坐着哭了一会儿,到底是年纪小,容易累,很快,田琳就没什么多想的了,只觉困顿不堪,也不管怕不怕的,用干草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这一夜,拥草而眠。 次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田琳只觉耳朵被提起来,拧了一把,紧接着,上眼皮也惨遭掐捏,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泪眼朦胧地挣扎起来,一肚子闷火,把平素爷爷教的好教养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是疯子!” “没错,我就是疯子!谁让你叫我疯子,疯子也是你叫的?”白发女子持续掐着田琳的耳朵,渐渐转移到腮帮上:“给我打水洗脸。” 没好气的田琳认定了女子欺负她,嘴上却还要逞能:“叫我打水,水在哪儿,盆在哪儿?” “在我手里放着,等你来拿。”白发女子依然是说完一笑,阴恻恻好不吓人。 田琳知道再犟下去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哪里还敢到女子手里找什么盆,只到角落里自己寻了盛水的工具,朝门口走去,原本以为会遭到阻拦,没想到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一只脚刚刚跨出门外,田琳就明白其中的缘故了。 入目尽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山上数青峰。一条白练似的瀑布悬挂在山间,碰撞出的水花被山风一吹,洋洋洒洒了,溅湿了脚上的鞋子。 瀑布绝迹处,是一条铁链悬索,横亘延绵至另一峰顶,渺渺似有钟鼓之声从远处传来。田琳认出那边就是前夜自己栖身的白马寺,但是如何过得去呢?铁链虽说亦有碗来粗细,凡人想是过不去的。回头踏上露在水面之外的青石板,弯腰汲水。青石板经过积年累月的水洗日晒,早已没有了棱角,田琳倒也不必担心突出的尖石扎痛脚板。 打算折回屋子,果然瞧见檐下挂着一块牌匾,大咧咧写着“香积寺”三个大字,笔力苍劲,绝不像是女子手书,瞧那字迹边缘,竟是铁划银钩,用什么利器刻画而成。 白发女子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叫道:“水呢?磨磨蹭蹭的!”一枚铁钉丢在门楣上,完全没入。 田琳赶紧答应一声“来了”,想象如果不是门楣而是自己的脑袋当下快步走进黑漆漆的屋内,凭感觉走到原先的位置,乘着微弱的光线,将水端至女子唇边:“喏,洗吧。” 白发女子接过脸盆,捧水洗脸,从腰带里摸出一把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田琳呆看了一会儿,白发女子将梳子递到田琳跟前。小丫头会意,一溜烟儿出去,外面此刻已是大晴。走到水边,踏上青石,小心翼翼地行至瀑布边缘,只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仔细闻闻,竟然有股淡淡的香气从水中飘来,幽幽若兰。田琳心内实在是对瀑布好奇的紧,想要上前一些,却无奈青石板只到这里,张望了几眼,只好蹲下身子临水梳洗。水中的几尾小鱼游来游去,毫不可爱,田琳拢起十指想要抓住一尾。水中鱼儿因是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尚不知躲避,居然被田琳抓住一尾,柳条鱼在小米的手心扭动,小米顺势一抛,那鱼仍旧落到水里,只是由于接近瀑布,银白色的身躯和水中的白色水花融在一起,瞧不分明游到哪里了。梳洗干净后,田琳觉得有些饥饿,有些后悔方才放过了柳条鱼,转念一想那鱼实在是太小。石头周围有些类似水芹的植物,但是田琳不确定能不能吃,却发现石板下面牢牢吸附着密密麻麻和自己拳头大小的田螺,不禁笑逐颜开:“田螺啊田螺,你这辈子有造化,能祭了田小姐的五脏庙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将袖子撩起些,仅在一块石板地下就摸出了十来个差不多大小的田螺,估摸着不够两个人分的,又跳上另一块石板,如法炮制,同样摸到十来个,两手捧了,并不进屋,就在水边上用脸盆舀了半盆清水,将田螺放进去,养在门口檐下。饿着肚子,进屋去。见白发女子已然睡着模样。虽然想要些火石火燫,但是不好惊动刚睡着的人,于是学那女子一样,躺倒在干草堆上,漫天价胡思乱想,叉开些对食物的渴望。 也许是饿的太久了,过了一会儿竟然闻见食物的香气,田琳坐起身来,却发现白发女子已经不见,循着那香气,渐渐分辨出是河鲜的味道,然后就听白发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大喝道:“无耻小贼,竟然敢上山来,还在姑奶奶的门前吃这脏兮兮的东西,污了我的好地界!” 田琳奔出香积寺,大大的惊讶,原本以为真有盗贼来了,却不曾想到在这里遇见熟人。眼前站着不是巴图鲁是谁?怪了,卓雅姐姐怎么没有来呢?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高兴地扑到巴图鲁身边,欢喜牵他衣角:“巴图鲁。”两只手抱住他大腿,再也不肯松开。 “你们俩是一伙儿的?!” 突然间被大声诘问的两人反应不尽相同。 田琳又喜又忧。喜的是救星来了,忧的是不知两人谁的实力更强一些,能不能和巴图鲁全身而退?巴图鲁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之后,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毫不隐瞒地称赞道:“又是一朵会走路的鲜花!” 谁知,这话竟然惹恼了白发女子,只听她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凶光,一支白羽袖箭正朝巴图鲁面门射去! 田琳只觉得衣领被抓住了,步履零乱斜斜向右侧躲开,拖行之间,脚底摩擦,更兼意外的是一缕白纱缠住了左臂,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拽着她向左边白发女子横去。巴图鲁生怕两人的拉拽导致小田琳的手臂脱臼,松了手。转瞬之间,田琳又被抓回到女子身边,虽然那边及时松开了手,但左臂还是被扯得脱了臼,眼泪连珠串般掉下来。 白发女子喝道:“不许哭!” 原本三分疼痛加上此刻的委屈,让她忍不住:“就哭。”大哭特哭。白发女子一听,不怒反笑:“好。这才像我要收的徒弟!” 这这这姐姐怎么和巴图鲁一样,爱收人做徒弟,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田琳以为自己的手臂断了,边哭边道:“才不要学这种把人手弄断的功夫!” “女娃子,我锦娘最拿手的就是驯马,越有脾气越合我的意。”她把着田琳的手臂,一扭一托,格的一声,脱臼的手臂终于回到原位,自称锦娘的白发女子又道:“怎么样,好了吧,不疼了吧?”语气间尽是顽皮之色,“说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不愿意的话,我就把你的手重新扭断!那个时候你的手可就是再也好不了了!” “女魔头,欺负小娃娃,不要脸!”巴图鲁铁青着脸骂道。 “女娃子你说。”锦娘只逼问田琳。 田琳心想韩信能忍之辱,现在撒个小谎也没什么大不了,扶住手臂向地下一跪:“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菩萨啊,我田琳在此起誓,我的师傅是卓雅姐姐,这个叫“锦娘”的“卑鄙女人”不能算是我师傅,就算是也只能算是顶顶末位的。 “乖徒弟!”锦娘大喜过望,复又对巴图鲁道:“怎么样,女娃子就留在这里了。至于你 还是早点滚开的好。” “卑鄙!”巴图鲁笨重的身躯如黄莺般轻盈踱上那条悬在青峰间的铁锁,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一晃,到了夜间,田琳将白日里做好的食物端给锦娘,两人吃完后洗漱休息。田琳怎么睡也睡不着,发现锦娘侧身沉睡,遂起身静坐。小小的脑海里一会儿是爷爷,一会儿是白马寺的中卓雅、巴图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7. 街谈巷闻(上) 第七章 街谈巷闻(上) 治久必乱,合久必分,历来是古人的陈言。 大梁王朝的京都太平日久,朝野上下,不知祖宗创业的艰难,守成的辛苦。王室贵族、位高权重的大臣尽是些骄奢淫佚,纵欲败度之徒。近年来,各地洪涝不断,饿殍遍地,更见文武们卖官鬻爵,媚上欺下,鱼肉乡里,把百姓们弄得是怨声载道。 在京都一家叫做“八宝铺子”的店面门前,有两个老人饮茶聊天、自伤身世。靠门里的一个老头头顶稀疏了几根头发,手肘关节处的皮肤松软,鼻头泛红,乍看之下就知道早年爱喝酒,熏出了酒糟鼻。 酒糟鼻的老头正是“八宝铺子”的掌柜,姓刘。相当年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因为有一块先帝爷御书的匾额,他铺子的生意可是好的很,门庭阶下,客如流水,是京都响当当一块招牌。 门首的老头是大户人家负责洒扫的一个粗使,人称菜根叔。小的时候被拐子拐来卖了,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名字是当家的老爷取的,意思大约是希望他本本分分的。菜根叔手托一柄紫砂茶壶,不时咕嘟一声,灌上一大口。午后弄堂里嬉戏凉风吹过,好不惬意。 刘掌柜嗤笑一声:“你这是牛饮!” “一辈子当牛做马,可不就是牛饮么?”菜根叔长叹一声:“唉——” 刘掌柜啐了自己一口,抱歉得很:“对不住哇,老哥,勾起你的伤心事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谁不是赖活这许日子近来我铺子里的生意可是——唉!先帝爷在的时候不提也罢”说话间,从里面走出一个模样周正的小媳妇,端出来两碟点心,一盘花生米,放在两老人中间的茶几上,客客气气的说一句:“爹,菜根叔,你们接着聊,我前面还有点活儿没有做完。”转身又回内堂去了。 “刘掌柜,你的福气算不错的了,儿子能干,儿媳妇孝顺。哪像我,孤寡一个。”菜根不无遗憾地说。 “你也不错啊,主家不是挺好的么。” “这个倒是不假,我们家老爷子一家子都是好人,从来没有打过下人。老爷子官也做得正派,可以说的上是京都里少有的好官,就是这世道不好,容不下这样清水的官儿。” 天子脚下,升斗小民也是多有见识的。只听刘掌柜道:“是了,举世皆浊我独清也不是好混的。” “好人没好报呢!”菜根叔抿一口苦茶,接着说道:“到现在,我们老爷还只是个大学士,别的好衙门可是轮不上他的了,出去几年,渐渐没什么根基了。如今的世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我们家小少爷年满弱冠,已中了第二名进士,总算是光耀门楣了。” “哟!榜眼啊。咦”刘掌柜也算是万事通了,这件事情他倒是不知道:“怎么中了榜眼却这么不张扬?早就听说今科的榜眼姓郎,怎么却是你家小少爷?” “你说得是那位姓郎的大约是武状元,是要考骑射功夫的,跟秋闱不是一回事儿!” “对的,是我搞混了!” “这倒是不稀奇。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的。”虽然如此说,菜根免不了有些小小的得意:“我家小少爷小时候去过蜀中,到过塞外,常年累月在外游历,性子像野马驹子一般,哪里想做什么官呢,都是家里逼着去考的秋试。” “诗书世家么,自然是出手不凡的。可有人作媒啊?” “怎么没有?可是他说时候未到啊,要建功立业,找到一位绝色佳人做娘子。”菜根叔笑问:“你说他放诞不放诞?” “依我看,这倒是句老实话,呵呵实在地很。” “还不止呢!说是要找着妹妹才肯为自己打算。” “可是走失的那一位?” “统共就那么一位小姐,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呢?你是没见过,那小丫头模样随我们家死去的老夫人,连脾气也像,那叫一个仁义,可惜——”菜根叔拿起一块点心:“她最爱吃您这儿的点心了。” “可惜了的”刘掌柜话语间透露出浓浓的惋惜之情。 菜根的眼眶也红了。 此时刘掌柜见他伤心,忙打岔说些旁的,讲些各地的饥馑,又谈些街头巷闻,只绕开此事不提。 一会儿过来了个卖瓜的老头,嚷嚷道:正宗的西瓜,吐鲁番的西瓜,还有爽口的提子,大家都来买哟! 刘掌柜起了兴致,问:怎么卖? “三钱银子一斤,这可是正经的好东西!瞧瞧!”小贩一脸贵了我就打自己耳光的那种表情,他随手切开一个:“红瓤沙甜!” 刘掌柜心动了,但是六钱银子也太贵了,跟比本地的西瓜贵出一倍。菜根推他一把,道:“听他吓咋呼!这哪里就是吐鲁番的东西了,从塞外到这儿少说也得一个月,西瓜到这里就是喂猪,猪都不爱吃。咱别买!” 卖西瓜的一听知道遇着懂行的了,忙拉住菜根:“快别嚷!”又舔着脸道:“不瞒您说,这瓜是城郊地里摘的,东西是好东西,新品种,沙蜜瓜。” “价钱呢?”菜根问。 “打对折儿!” 刘掌柜道:“来两个!”菜根也用手比了个“二”。 周围人见此处热闹,也纷纷围拢而来,小贩忙活起来。菜根一手托着一个瓜,往府里走,猛地一个响雷打过来,脚步顿时急促起来,快下雨了,赶紧回家收衣服,夏天就是这点不好,雨说下就下。奇怪的是,天只一味地阴,等他到家收了衣服,也没下雨,一条彩虹挂在天边,大约是雨下在别处了。 京郊,一阵飘泼大雨急降而下。忽然,伴随着轰隆的雷鸣,天边响过一阵嘹亮的雁鸣。只见一个束发的青年男子,提起箭囊,急追雁群,拉起弓箭,瞄准最后一头大雁射去。只听“嗖”地一声响声,雁群乱糟糟叫了几声,两头大雁颈脖被一支箭洞穿,直直坠落。青年跨上一匹乌骓马,奔那双雁坠地之处而去。他拾起两只大雁,就知道不是自己射下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8.街谈巷闻(中) 第八章 街谈巷闻(中) 青年跨上一匹乌骓马,奔那双雁坠地之处而去。他拾起两只大雁,就知道不是自己射下的。一来是自己距离太远,二来 这青年名叫田琅,他把箭从大雁脖子上抽出来,仔细端详,默想:自己的剑翎上的白羽是被染红了一块的,而这一支则是白色鹊尾。 座下马蹄下生风,朝树林里紧奔了几步,田琅抖一抖缰绳,乌骓马长长嘶鸣一声。一阵尘土夹杂着树林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举目一看,一团如斜轻盈的身型如异军突起,“飘”了过来,恰似天边的一道斜晖。“斜晖”拣起地上的大雁尸体,擦身而过。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 田琅有些回不过神,刚才——好快!该是一匹良驹。还有箭法,可以说是相当出色。从背后看,马上的英姿似乎略为纤瘦,来人蒙着面,不知是个少年侠士呢,还是易钗而扮的姑娘? 不容多想,田琅发现自己已经策马跟上,紧紧尾随其后,从狭窄的林间小道渐渐到遮掩了道路的茂密树林,丢失了追踪的对象。在林间徘徊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找不到可以行走的道路。此时夕阳西下,一轮红日半个已经藏身在地平线之下,田琅有感而发: “京郊之东兮,红日之将落。极目远眺兮,神祗之未明。遇侠士之路畔兮,巡行而未得。遂返道之惶惶兮,悻悻而归家。” 京郊,官道上。一人狂奔而至,前面的密云界碑已是依稀可见。那人忽然转下大道,步入路北的一片稀疏的树林。只见林子尽头是一座孤苦零丁的土地庙,可是在这大梁过度,人人信奉佛教,这土地庙早已没了香火。炎热的夏季即将来临,树木可劲儿疯长。相互掩映之下,小庙显得说不出的寂寥。 天公显然是作美,他刚到的庙门口就降了一阵及时雨,暑气尽散。 这一场雨势如瓢泼,直淋的归家的田琅也没奈何,记忆中这附近有个土地庙,勉力一试,朝着印象中的羊肠小道而来。 庙里的人毫不容易稍稍安心,耳闻清晰的马蹄之声,顿时犹如惊弓之鸟。他环顾四下,并无藏身之所,心知在劫难逃。这时候他发现土地座下的蒲团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香头落下烧出的洞,露出了里面的棉絮。本想在蒲团下挖个小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也不可能,因为土质坚硬,于是直接将包裹里的东西塞进蒲团的棉絮之中,所幸都比较小,表面看不出来。做好了这一切,他自己大剌剌坐在蒲团之上,几乎感觉不到内里坚硬的物质。他忍不住自嘲一句:“贺老三阿贺老三,想不到今日竟是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 “说的好!” 十五六个彪型大汉走进来,一个黄衣女子走在最后,随手掩上门。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了许多,唯有屋瓦漏缝间的光亮自头顶打下来,半干不湿的地留下几个斑驳的光圈。方才说话的是领头的大汉,面目狰狞,恶狠狠瞪视着贺老三:“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我贺老三什么时候竟会欠了你的东西,笑话!”他假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灵都老鬼惯会以多欺少。不过不要紧,有本事就一齐上。” 其余人听他放肆,早已按耐不住,个个跃跃欲试:“我来!”“我来!” “慢着!”黄衣女子走到众人前头,俏声喝道:“他这是拿话激咱们,别上了当。” 众人噤声。 贺老三脸色一白,道:“早就听闻灵都的小女儿聪明绝顶,莫非就是你?” “阁下客气,我代我家公主在此谢过。” “那你是谁?”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黄衣女子飞了一眼,道:“大家轮番上!留个活口就行了,我就不信他不怕累。” 众人相顾,这丫头可真够狠的! 贺老三坐在蒲团上纹丝未动,那站在前面的五个人分别使用不同的招式举刀劈来,其他人只是环臂旁观而已。贺老三功力不弱,五个大汉围攻,竟然占不到一点优势。 此时黄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好厉害的拳法!贺大叔,不知近来是否第三根肋骨是否隐隐作痛呢?” 贺老三脸色赫然一变,这丫头怎会知道我的练门? “各位大哥!攻他下盘。” 眼前腿影横斜,贺老三渐渐招架不住了。 “住手!” 应声而来的是骑着乌骓马的田琅。虽然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是这么多人欺负手无寸铁的老人他可是看不过去的。 “嘻嘻!”女子古怪一笑。 田琅匪夷所思:“你笑什么?” “我笑你,眼大无神,白白长了一对招子。” 被一个女子奚落,估计无论是谁都忍不住脸红,田琅却是气愤至极:“不懂!” “各位大哥明明都是用的腿劲,本来就是住手的,你真笨。”女子略顿了下:“更可笑的是,你知道谁才是那个做贼的?没得来凑热闹?” “你”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因为田琅明白自己的确是如此。“以多欺少就是不可以。” “我们是替天行道。”众大汉异口同声道。 田琅尴尬却不糊涂,他知道他再不动手的话,那个坐在地上的人就没命了。迅速地背起那人,田琅直奔门外,跨上乌骓,贺老三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素不相识的人会就自己,故此“呀”了一声。其余人想要追赶,却发现自己的马匹通通站在原地啃满地的黑豆。 女子笑道:“不要紧,马儿都饿了。” “贺老鬼怎么办?” “贺老鬼最终只能是贺老鬼。”女子笑吟吟道。 田琅驾马急行至东郊草庐,那里是他家的祖宅。茅屋虽破,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间,居然十分隐蔽。记得从前,每一年他都会来,和妹妹一起放风筝,摘皂荚果子 脸上感觉到雨丝的碰触,田琅勒住缰绳,往那屋子看,屋檐刚好和视线齐平,大门上的滴水檐没有了,瓦片残缺不全,那是年久失修,长年经风吹雨打所致。唉!这几年一直不在京里,下人们也难免懈怠,懒得收拾这屋子。 天色已是很晚了,如果在家的话估计更子已经敲过入夜的梆子。原来被滴水檐遮住的地方,现在遮不住了,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门头上挂着一块油漆剥落的横匾,上面写着几个漆字,颜色是早已掉光了了的,隐约可以看清楚那几个字:园田居。冷风过处,那横匾上有东西在飘动,那是一层层的蜘蛛网,蜘蛛网加上累积的尘埃,更显的这宅子老旧。 田琅扶人下马,将人靠放在墙根下,将马拴在檐下一棵皂荚树上,一脚踹开大门,再去扶那人的时候,感觉到那人太过倚重自己。进了屋子,田琅摸索到内室里有火折子。一手打开抽屉,灰尘呛鼻,摸了一把,满抽屉都是碎纸屑,即便有一两根,也被老鼠磨牙磨坏了,不禁有些灰心。 又抽开旁边一个略小的,触觉告诉他里面是火石火镰。从第一个抽屉里抓了一大把碎纸屑,用火镰点燃了,坚持了一会,又在另外找到火镰的抽屉里摸出几根被老鼠啃坏的红蜡。照明的问题算是解决了。田琅回过头来, 大惊失色!被救回的人脸色发青,显然中毒所致。 “长者?你怎样了。” 贺老三虚弱的声音答道:“毒” “谁下的毒?” “那丫头” “啊?!”竟然是那姑娘?田琅猛地想起奔出庙门之时,这位长者曾有反应,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之快,更加让他对自己的功夫灰心,跟了好几个师傅学的居然不如一个女孩儿家 “本来这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加上我先前受了重伤,不能运功,此刻毒入脏腑,又没有草药,天黑了,也不好找。只怕是一辈子咳咳,一辈子恢复不了了。” 田琅听到他说没有生命危险,略略放心一些。 “年轻人,靠近些。我实在是使不上力,说不动话啦” 果然田琅看他脸色泛青,心想:这人也真是可怜。他一点也不后悔救了这人。他凑到那人身边,听那人断断续续地讲话。 贺老三道:“我姓贺,行三,人称“鬼手”贺老三。”说了这句话,他略顿了下。 田琅赶紧道:“在下田琅。贺大叔”然而欲言又止。 “小伙子,你肯定在想问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杀我?” 田琅点下头,在荷包里翻出早上菜根叔放的两块胡饼:“大叔,这饼有些硬,您将就吃些。” “待会儿吃。咱们接着说。这次我闯了件大祸,不过还算是宝刀未老。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快,落跑的时候让人打了一掌”他解开衣襟,一个血红的手印赫然在目:“骨头都被震裂了盘龙山的和尚果然名不虚传。” “我将盗得的宝物随身携带,三天时间,从关外跑到京都,绕了个大圈子,是为了混淆他们的追踪,实施上目的地还在关外” 盘龙寺?够远的了。这人是怎么走的,只用了三天?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把东西交到一个人手上,行也不行?” “殊难从命。”田琅正色道:“既然是不义之物,在下还是不便做这种事情。” “你不明白,这东西只是回到它原来的主人那里,并不是不义之物。那些和尚也不过是白白霸占了这好东西” “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鬼手’从不撒谎,若有虚言,就如此指。”贺老三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刀子,切断了右手的食指,被人称为“金手指”的食指。 田琅赶紧从左衽撕下一块两指宽的布条,颤抖着手指给他包扎伤口:“大叔您这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如此糟蹋呢?” “贺老三无父无母,没什么好在乎的。只是受人恩惠,思量报答而已。”他复又说道:“多谢救命之恩。除此之外,就当再麻烦你一次,多欠你一份恩情,下辈子结草衔环,给你当牛做马!” “这您容我想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