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皇帝揣兜里》 1.第 1 章 姜府正厅的香案上,香炉里檀香燃得正旺,缕缕如云的青烟从炉顶上升起,悠然地逸散在厅内众人的头顶上,徐徐盘旋。 众人皆闭口不言,目光都聚集在上座姜灼华的面容上。 她手肘支着黑漆木椅的扶手,斜靠着椅子,目光落在手里拿着的聘礼礼单上,这样坐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描摹在壁画上的仕女,慵懒又渺远。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第 2 章 宋照和不晓得姜灼华会有此一问,乍听此言,愣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以他那颗八面玲珑的心,姜灼华的问题他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但见宋照和直视着姜灼华的眼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徐徐道来:“姜小姐自幼受教于怀瑜翁主,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容颜倾城。兄长姜都尉,才能出众,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且姜都尉与太子表哥交好,小姐贤淑懂事的美名,宋某早有耳闻。” 听罢这话,姜灼华好气又好笑,两下相抵,竟不知从哪儿发作,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曾经确实懂事,确实也努力在做个贤淑的妻子,可后来发现,女人所谓的懂事,于男人而言,则是省事,干什么缺德事儿都不会抱怨,反而惯得他们愈发没底线,愈发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第 3 章 姜灼华“唔”了一声,抬眼看向思弦。 思弦穿着姜府鹅黄与霜色相兼的婢女服饰,两手交叠于腹前,垂头颔首,低眉顺眼的站在桂荣身后。 姜灼华重生回来三日了,今儿也是头回见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今日再见思弦,才细细看了几眼。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第 4 章 思弦闻言,头垂得更低,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第 5 章 谁知姜灼华这才刚坐稳,茶盏抬至胸口,尚未来及喝呢,抬眼却见宋照和与思弦齐齐向她看来,皆用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打量着她。 姜灼华:“”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那什么,你俩继续,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第 6 章 “小姥姥?”姜灼华接过帖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康定翁主,是姜灼华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亲妹妹。虽说是姐妹,但是俩人之间年龄差距极大,安阳公主过世后,康定翁主基本就是姐姐带大的,和姜灼华的娘亲,情同姐妹。 康定翁主出生时,怀瑜翁主的长女,也就是姜灼华她娘都十一了。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第 7 章 姜灼华到达康定翁主府,拖着曳地的裙尾,踩着傍晚最后一缕斜晖,走上蜿蜒在荷花池上的石桥。 桥的那端,一众婢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她从身旁婢女手中端着的小玉碗里,捏出一点鱼食,撒进池中。 她一手揽过遮挡视线的衣袖,身子微微前倾,低眉去瞧眼前那一群争抢鱼食的红鲤鱼,迎着夕阳的余晖,发髻上纯金的头饰愈发明艳生辉,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叫她起来,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往日是我不对,以后常来给小姥姥作伴。小姥姥放心,我与那宋公子并无什么感情,不至于为他借酒浇愁。” 这话答得康定翁主颇为满意:“我之前还担心你来着,现下倒是放心了,咱们家的女子,就该这样。你要是为他寻死腻活,我怕是还要说你几句。不过这宋公子,做得委实过分。竟与你的婢女有私情,退婚当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到小姥姥这儿了?果然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退婚那日,姜灼华怕宋照和回去后,又倒打一耙,早早就借更衣离开,将退婚的来龙去脉,命府里的小厮去城里的酒馆说了,这一回,宋照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脏水泼给她了吧,且他看重的名声,怕是到此也彻底坏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出神,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免叹息:哎,说来也是,即将要成婚,忽然出了这种事害婚事作罢,即便没感情,心里也很难好受。想着,康定翁主出言安抚道:“你别难过,这是好事,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成婚后才发现,那才是真的毁你半生。不打紧,我这些日子也给你瞧着,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可别啊”姜灼华连忙打断:“小姥姥,我可不想再成婚。” 婢女端来了错认水,康定翁主示意婢女斟酒,与此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步的。若给耽误了,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就都成家了。” 姜灼华前世嫁了四回,这一回,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但是直说又不行,要不然,就说宋照和这次所为,伤了她,卖卖惨,以此作为不婚的借口:“不瞒小姥姥说,经历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你瞧那思弦,之前和宋公子多好,宋公子还不是说弃就弃,男子都薄性。我现在也没了成亲的心思。就盼着能和小姥姥一样,将自个儿的日子过舒坦咯。” 说着,抬起酒盏:“我敬小姥姥一杯。” 康定翁主亦是抬起酒盏,二人轻碰后饮下。康定翁主放下酒盏,忧心道:“可你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姜灼华目光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实在不行,买几个清俊的公子回府养着呗。” 虽然她对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但是她也是个正常女人,且又是上辈子尝过滋味儿的,总不能一直旱着。能不嫁人就让自己过舒坦的最好法子,就是买男宠,反正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她小姥姥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怕甚? 饶是这些年康定翁主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姜灼华这话,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哟,我没听差吧?前些日子,谁还跟我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白首不相离来着?” 此话一出,姜灼华是狠狠地被当初的自己打了脸,干笑两下,忙搪塞道:“嗨,我那不是无知吗?小姥姥,你阅历比我广,就说您这些年识得的男子,可有这样的人?” 康定翁主细细想了想这些接触过的男子,眉心一蹙:“还真没有。不过啊,我这薄情寡义的名声早就在外了,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肯对我真心。确实如你所言,自个儿过开心了就成。” 话音落,康定翁主身子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真要买男宠啊?你可想好了?若是真买了,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嫁人了。” 姜灼华忙道:“想好了想好了,想得透透得了。”前世嫁了四回还不够吗?于嫁人一事上,她可不想讲什么屡败屡战c越挫越勇这劳什子毅力。 姜灼华又同康定翁主对饮一杯,忽地想起一桩事来,示意婢女回避,等她们都退出了房间,方朝康定翁主问道:“对了小姥姥,问你个事儿。男宠怎么选?一旦买回去的很快就结束,又一旦小呢?这事儿怎么解决?” 康定翁主闻言,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着自个儿,诧异的看向姜灼华,神色里又隐隐担忧:“听这话,像是过来人。你老实跟小姥姥说,宋公子之前有没有哄着你跟他成了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第 8 章 这回换姜灼华,险些被刚入口的错认水给呛着,忙将桌上的帕子取过,捏在指尖,边擦拭唇上的酒渍,边挖空心思的想搪塞康定翁主的法子。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她不仅是过来人,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第 9 章 姜灼华醉酒之际,忽听得箜篌乐起,弦声铮铮作响间,清甜的曲调如涓涓溪流缓缓入耳,又听得其中一名男子开嗓,徐徐唱起了开篇:“仙途缈缈,自在无情,便恐人间最多情,争教韩君堕仙灵,冥王殿前阴测测,故人何安心戚戚”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箫。民间有传闻,韩湘子爱妻病逝,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将爱妻救出,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分为五段,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第 10 章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这婢女?不就是刚才一直站在那位唤他韩君的小姐身旁的吗?原来,她就是姜小姐。方才在宴会上,还听人指着她说,这几日因退婚闹得满城皆知。 总算是将人对上号了,叶适对姜小姐婢女笑笑,转身拿起箜篌,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翁主府门前,见门外停着一轿一车,那婢女转身对他道:“小姐醉酒,已上了轿,还请柳公子上马车随行。” 叶适看一眼前方那八宝琉璃盖的轿子,点点头,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黄昏暖黄色的光芒被挡在了帘外。听得车夫一声令下,车身便轻微的摇晃起来。 见车内只有自己一人,叶适方俯下身子,撩起衣摆,摸了一下短靴。确定匕首还好生藏在里面,方才重新坐直身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1.第 11 章 叶适坐在马车上,时刻保持着警惕,只觉这一段路,走的万分漫长,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在停下,叶适的目光,随之盯紧着车帘,手下拉起衣摆,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提着剑掀开车帘向他刺来。 然而,他只听见车外有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让他跟我一起去耀华堂。”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车帘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即便时隔多年,傅叔那被药伤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疯狂与愤怒,叫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与困倦,饥饿与双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傅叔虽手段过激,却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尊卑有别就是尊卑有别,若有人不在乎,要么就是如他父亲一般引狼入室,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而眼下,对方目的不明,对于姜灼华所言,谨慎起见,他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念及此,叶适勾唇一笑,对姜灼华道:“好啊。” 说着,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就让他看看,一个女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2.第 12 章 叶适坐定,冲姜灼华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并无抗拒之态。 姜灼华见此,心想:上道儿。 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3.第 13 章 叶适的情绪绷紧到了极致,直到楼梯口第一个人冒出头的那一刻,他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松开了拉起的衣摆,将手平放在膝。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4.第 14 章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5.第 15 章 姜灼华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忽然有一天,那厮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说是姜灼华找人打了他。要证据也没有,就说他觉得是姜灼华干的,因为他没得罪别人。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6.第 16 章 叶适轻笑一声,并未抬头,神色自如,指尖抚上琴弦:“尊卑有别,在下不敢。不如,我给小姐弹一曲《湘妃竹》可好?”叶适岔开话题道。 姜灼华见他如此说,不欲强迫,将目光移向栏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泪所成,此曲不吉。”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c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c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7.第 17 章 叶适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心道:原来我还有做男宠的潜质。 从前被傅叔教训后,元嘉就会跑来安慰他,说什么,殿下,等以后大业成了,整个天下都是您说了算,文武百官,三宫六院,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而现在,三宫六院的影儿都没有,他倒是先做了旁人的“三宫六院”。 念及此,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8.第 18 章 饭桌上,姜灼华看着叶适,发现他吃饭很有意思,每道菜,撑死动三口,然后就不动了。 姜灼华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满桌的菜,没有你爱吃的吗?”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解的答道:“有啊,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姜灼风见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这个名字,含了揶揄的笑,正欲再多叫两声儿,却见姜重锦两手紧拧的站在桌边,姜灼风面露不解,姜重锦见此更紧张了,她忙行了个礼:“大哥好!” 话一说完,低着头一路小跑,躲妖怪般地脚底抹油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风看了看姜重锦的背影,转回身子,不解道:“这丫头见我跑什么呀?” 说着,取下腰上佩剑,放在了桌上,姜灼华识相的上前,帮姜灼风解开了盔甲上的系带。 系带解开,姜灼风臂上一用力,将厚重的盔甲卸了下来,亦放在了桌上,他撩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取过姜灼华常用的白玉茶碗,猛喝几口,这才说道:“刚才回来时府门口碰上几个人,说是清音坊的,带了三个乐师过来,说什么要跟你换府里的那位。” 姜灼华心口一阵窒息,讨好的给姜灼风倒了茶,忙问:“你怎么说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9.第 19 章 姜灼风面色微露疑惑,眉峰微蹙:“带头的那个人说话挺怪。指着那三位乐师,说他们三个,是清音坊里样貌极出挑的,还说体能强健。一般乐师不都是可劲儿的夸乐技吗?那位反倒说样貌和体能,你说怪不怪?” 姜灼风面上的疑惑之色,万分诚恳,看向姜灼华,似乎再等妹妹认同。 姜灼华闻言,心更虚了,声音几欲低到尘埃里:“那c那c那你怎么办了?” 姜灼风复又喝了一口茶,说道:“那位说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的,直接打发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藏在卧室里的叶适听了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在刚才姜灼风叫姜灼华小名儿的时候,叶适的脸色就有些怪异,现下更是难看,想来是元嘉带了人来换他,怎知就这么被姜灼风赶走了。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0.第 20 章 哥哥见识过她前世的情路有多坎坷,想来更能理解自己,念及此,姜灼华讨好的一笑:“哥我寻思着,在府里养几个俊公子来着”说着,姜灼华指尖缠起脖颈上的珠链,一圈一圈的慢慢转着。 “”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1.第 21 章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2.第 22 章 姜灼华正准备装个没看见,然后赶紧走掉,谁知那人看见她,忙走出凉亭,脱口叫住了她:“姜小姐!”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宋公子,真是不巧,在这儿遇见你。” 宋照和走上前几步,在姜灼华和叶适面前停住脚步。 虽然叶适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但这并不妨碍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适,眸中轻视嫌恶之意相当明显,就差直言一句:你就是那个男宠? 他轻蔑的瞥了叶适一眼,看向姜灼华,完全当叶适不存在一般,含着自责的神色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委实抱歉,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当时糊涂,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不至于走上养男宠这一步” 当他听闻姜灼华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买了一个男宠回去后,他真的非常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给姜灼华带去这么大的伤害,让她对自己的人生这般破罐子破摔。 姜灼华眨巴眨巴那双睁不大的凤眼,完全被宋照和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宋照和见她愣住,接着道歉道:“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我”喜欢到失去我,你就对自己的人生如此草率。 所以这言下之意是,她姜灼华养男宠,是被宋照和伤害后,对人生无望而做出的破罐子破摔的举动? 谁给他的脸?真没看出来,宋照和居然还他娘的是个情圣! 姜灼华看着宋照和那张自责又苦情的脸,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适则在旁边来回看两人,蹙着眉面露疑惑。这话什么意思?他被买回来,是做眼前这人的替代品的?不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姜小姐受伤后聊以慰藉的甜品罢了。 做男宠就罢了,他没觉得什么,可眼下这算怎么回事儿?自小众星捧月的叶适,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时间,只觉自尊被人一把扯下来甩在了地上。 他看向姜灼华,冷声问道:“真如这位公子所言?” 姜灼华这才提上来一口气儿,由于心里火烧得旺,她握着叶适的手也不由紧了些:“你别听他胡扯!” 转头就对宋照和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敢情我姜灼华和你退了婚日子不能过了?我养个男宠,你还能联想自己个儿身上?我不过就是曾和你有过婚约,劳驾您不要以为我这辈子就得围着您转了。” 说到这儿,姜灼华自己都被气笑了,将头转向叶适那侧,不屑地嘀咕道:“真是脸大如盆。” 叶适从姜灼华面上的神色中,看出了她那份真心实意的不屑,看来,事情并非如这人所言,这叫他心里方才腾起的屈辱感淡去。而他亦从刚才的谈话中了解到,眼前这位,就是与姜灼华婢女有染,从而退婚的那位太子表弟宋照和。 而现如今的宋照和,在退婚风波后,俨然从过去的佳婿不二人选,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待娶少年,且未娶正妻而行为不检的事情,亦让他在朝堂上受到排挤。 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取得姜灼华的原谅,重新议婚,待成亲后,再对外说当时思弦的事只是误会,唯有这般,方能挽救他的名声。 他本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姜灼华,毕竟那日闹得难堪。但他自听闻姜灼华退婚后买了男宠,便知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且还很重。一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去养男宠,足以证明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念及此,宋照和上前一步,亲昵的唤道:“灼华,你何必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我的样子?你这样不累吗?之前是我错了,我本打算择日登门致歉,不成想竟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很有缘分。你不要再骗自己,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待你!” 姜灼华气的险些厥过去,敢情方才自己那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在他看来是她在故作坚强吗?天呢,当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对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情圣死心塌地? 宋照和这番话说得,别说姜灼华,叶适都听笑了。这年头混在朝堂上的,都是这些蠢货吗?连人家真心嫌弃都看不出来?未免太拿自己当根葱,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位置。 叶适懒得再听蠢货聒噪,毕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说多少道理,他都会往自己身上拉。于是,叶适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咱们走吧。” 姜灼华也是被宋照和这清奇的想法恶心透了,忙点点头,推着叶适就往路边走,打算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 谁知刚迈出两步,宋照和却迈出一大步堵了上来,看着叶适,姿态倨傲,慢悠悠地说道:“男宠而已,我跟姜小姐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姜灼华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叶适紧捏了一下手,姜灼华不解的看向他,正见叶适面含笑意,看着宋照和道:“我是男宠,可我却是姜小姐一个人的男宠。且我绝不会同婢女有染,毕竟,没有人会蠢到放着身份高贵的嫡出大小姐不要,而去要一个婢女,宋公子,您说是不是?” 姜灼华心领神会,娇媚的一笑,身子一倾靠进叶适怀里,笑道:“可不嘛?我们女人,别无所求,只求一个人真心待自己好的人。柳公子虽出身乐师,但待我真心实意,为了我,甚至不在乎背上男宠之名,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所以我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宋公子,不是我不原谅你,只是现下我心中已另有所属,您还是找别人吧。” 两人一唱一和,十指紧扣,姜灼华还亲密的靠在叶适怀中,一派你侬我侬,恩爱万分的大圆满画面,刺的宋照和只觉眼睛疼。 这让他隐隐感觉到,姜灼华恐怕真的移情别恋了,叫他备受打击,名声翻盘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落空,他真是不甘心,一时间怒火中烧,且他又不好对姜灼华发火,便把所有怒气,转向了叶适。 只见他抡起拳头,朝叶适面门砸去。论身手,叶适自是不怕他,但是若是将其打伤,太子后面的人找上门来,于大计不利。 就在叶适准备忍辱负重挨下这一拳的时候,忽从旁边茂密的树林里,“咻”地射/出一支短箭,直挺挺的插/进宋照和的小腿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3.第 23 章 宋照和小腿猛挨一箭,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叶适面前,他紧咬着唇,额边豆大的汗水落下,努力崩住那张几欲呲牙咧嘴的脸,愣是一声儿没吭,只是目光转到旁边的树林里,虎视眈眈的寻找着放箭人。 显然对方是个高手,树林里并无人影。 姜灼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看着宋照和被血浸满的裤腿,忙撇清道:“是你拦下我们的,这可不管我们的事儿啊。” 叶适认出了那只短箭,玄身赤羽,是元嘉的,他似随意地看了树林一眼。看来自他出门后,元嘉一直暗中跟着。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4.第 24 章 叶适放下手,眉间藏着些许疲惫,叹口气对元嘉道:“你起来吧。” 元嘉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他看着叶适的眉宇,仔细瞧了瞧,略放心的说道:“见殿下气色尚好,等属下回去告诉傅叔,他也能安心些。”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不就男宠吗?不就是男女之事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会做一辈子,风声一过他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的游山。 没有待查问的功课,也没有练不完的字,回去还有话本子可以看,饭也可以敞开了吃,指不定过段时间还有美人一起睡,其实这么一想,似乎也没多糟糕,除了男宠这俩字说出去不大好听,其余都挺好。 得,在姜府的这段时间,就当是休沐吧。如此一想,叶适倒也坦然了起来。 一直到黄昏,叶适陪着姜灼华在观景台一起看了夕阳,方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山下,俩人一起上了马车,刚刚坐定,姜灼华就将腿放在了叶适腿上,背靠着车壁,一派慵懒的模样。 她看着叶适说道:“走了一日,腿都僵了,你帮我揉揉。”这语气,半抱怨c半撒娇,既不失女人的可爱,亦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姜灼华自然是故意用这般语气说话,她心里门儿清,这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天下几乎没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叶适不知怎地,忽就心头一软,他一个男子走了一日脚底板都有些乏,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般想着,他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捏起了腿。 当他手下传来那恍若无骨的触感时,他耳根忽又烧了起来,心内编排起自己:怎么就帮她捏了呢?刚才不知道找个借口拒绝吗? 这时,忽听姜灼华用宛如见了西洋镜的语气惊喜道:“没想到这你也会,我感觉好受了不少呢。要是再稍微用一点点力,就更好了。” 姜灼华这话说地巧妙,先是夸赞,再提出自己的要求。男人嘛,都爱被女人崇拜。 她前世开始的时候就有些蠢,不知道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是温柔刀,傻乎乎的催她丈夫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即伤感情又达不到效果。其实就应该撒娇加夸赞,然后再提出自己的要求,这般一来,就没哪个男人不会屁颠屁颠地跑去按你说的做。 叶适刚开始还怕自己捏疼她,现在听她说好受了不少,心里鲜见的生出些许成就感,全然忘了自己正在伺候人,不自主的按她说得用了点劲儿,还不忘贴心的寻问:“力度这样呢?可以吗?” 姜灼华点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说罢,还不忘再给叶适戴顶高帽:“不成想,你人长的好,做事也这般细心。” 叶适究竟是不是个细心的人,才相处这么点时日,姜灼华当然不清楚。 但是她清楚一点——想让男人变成什么样,就把他夸成什么样! 当一个人被人夸了优点后,此后的生活中,他绝对会将这个优点发扬光大,即便从前没有,慢慢也就有了。 果不其然,叶适闻言心头一动,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细心,不成想,他竟还有这样的优点。 他不由就开始想细心的人会做什么事,应当是关心别人,念及此,他忽然想到,姜灼华出来这么久,怕是饿了,不由转头问道:“小姐出行一日,未曾进食,车内可有备糕点?我拿给你。” 见有了效果,姜灼华心内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道:“你果然心细,不妨事,等回去直接吃晚饭吧。” 叶适点点头,这时,姜灼华蹙着眉,含了厌弃的神色,接着道:“你看,像你这样心细的人多好。之前送上门来的一名男子,长得是还不差,可惜是个自私鬼,心也不细,我便早早打发了。” 这话纯属姜灼华胡扯,叶适是她头一个男宠,哪还有旁人?且还说成自己送上门的。 这话,意在给对方危机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本小姐可不缺男人,排着队的有人上赶着来呢;二是说,你要是敢对本小姐粗心大意,后果亦是如此。 这话效果明显,当下就让叶适觉得,像姜灼华这般貌美的女子,自然是不缺人喜欢,看来日后想在姜府多留,得投其所好。 叶适不由捏把汗,幸好他是个细心的人,不然怕是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马车一路前行,叶适完全没有意识到,就这么一段路的功夫里,姜灼华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初次调/教。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5.第 25 章 等回到姜府时,天色已渐入暮,姜重锦自然又是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姜灼华回来吃。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6.第 26 章 当着两个妹妹的面儿,姜灼风也不好发作,只能暗自给叶适记了一笔账,等着秋后算。 吃过饭后,姜重锦挨着姜灼华,问东问西的腻歪了一会儿,便和姜灼风一起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叶适踟蹰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叶适望着姜灼华婀娜的背影,若是不提方才她故意撩/拨自己的那句,心里确实对她生了些赞许。 忽就觉得,之前觉得她品味堪忧,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她说只敬佩那个敢于向世俗宣战的哪吒,而她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再跟世俗作对? 从不像别的小姐那般含蓄的笑,在院里种满人人都斥之为俗的牡丹,尤其是敢在这个讲究女人相夫教子c三从四德的大环境里明晃晃的养男宠。 姜小姐,委实是个奇女子! 想到此,叶适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刚走出去在窗边围桌坐下,姜灼华就见姜重锦带着两个婢女,拎着四个食盒进了耀华堂,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姜灼风也踩着点儿来了。 姜灼华见此,唇角笑意温软,她的耀华堂,前世从没这么热闹过。 几人正一起吃着早饭,忽见宝如带着一张帖子匆匆走了进来。 宝如将帖子双手呈给姜灼风:“少主,二房家的夫人,带客来访。”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7.第 27 章 姜灼华冷嗤一声:“婶子总是这样。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递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门口了才递。若是我们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姜灼风笑笑,随手将那做样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赶早来啊”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8.第 28 章 不多时,在宝如的指引下,林氏带着穆连成来到了耀华堂。 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29.第 29 章 不知过了多久,叶适在梦中梦到,他来到了山野一处敞亮的山坡上。 山坡向南,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湛蓝的天空上,小雀叽叽喳喳的成群掠过。踩在脚下的,是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开成的花海,花香卷着清风阵阵袭来,沁入心脾,宛如甘露般清甜。 寻着那股花香,他渐渐从梦中醒来,眼前的花海被现实中的房梁所取代。 他立刻就觉出不对来,梦都醒了,为何香气尚在?他猛然转头,便见姜灼华挨着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云雨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0.第 30 章 这一晚,叶适被纷繁扰乱的心火折磨了许久,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叶适被一众服饰姜灼华起床的婢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1.第 31 章 这屋里就他们两人, 自然是叫他进去。叶适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可真到了这一刻, 他却控制不住心中的紧张。 即便心中紧张,他还是没有踟蹰不定,深吸一口气,起身朝里间走去。 毕竟姜灼华方才唤他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 跟平常喊他吃饭时没什么两样, 他若显得局促不安,岂非输给了女人? 叶适迈着稳健的步伐, 绕过屏风走进了里间, 来了这么些时日, 这间屋子,他终是进来了。 姜灼华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身上依旧是方才从清风揽月楼出来时,穿得那套妃色齐胸襦裙, 唯有披帛已经取下,如海浪般地搭在塌边的架子上。 她身上的香气,在这里间更加浓郁, 叶适站定,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 他该干嘛?他知道自己这么傻站着显得很蠢, 想做点儿什么,或者说点儿什么,奈何脑子里就是一片白,什么也想不出。 姜灼华从眼前的铜镜里,瞥见如一根木头一般杵在她身后的叶适,唇角露出笑意:“过来帮我卸头饰。” 总算不用傻站着了,叶适如逢大赦,他走上前,站在姜灼华身后,伸出修长的手,捏住了最大的那支金簪。 他从未给女人卸过头饰,怕掌握不好力度扯到她头发,于是动作很慢很小心。 许是一支支的帮姜灼华卸头饰转移了注意力,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满腹的紧张渐渐去了不少。 随着头饰一件件取下,姜灼华一头黑发,宛如瀑布般垂下。姜灼华将全部头发揽到侧面,拿起檀木梳全部梳散,然后取过一直玉簪,挽起两鬓的头发,在头上斜绾了一个髻,其余的散开搭在肩上。 做完这些,姜灼华站起来,转过身子面向叶适,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 方才卸头饰,本就站得近,这会儿姜灼华一起来,离他不过两寸的距离,一时间,方平静的心,复又如鼓如雷地跳动起来。但他又不想让姜灼华看出他的局促来,所以便也直视她那双上挑的凤眼。 姜灼华微含笑意,放软了声音,仰视着他轻声问道:“放在你塌边的书,都看过了?” 此话问出,叶适全身的血液随之沸腾起来,他尚存一丝理智,极力稳着气息“嗯”了一声。 姜灼华笑意更深,声音比方才更缓更温柔,轻轻咬了下下唇,方开口道:“那你想不想试试?” 说着,伸出手臂,纤细的指尖,捏住他发上簪冠的玉簪,另一手扶着簪冠,缓缓将那玉簪抽出,叶适的头发顺直落了下来。 姜灼华转身将手中簪冠放在梳妆台上,伸手勾住他的腰封,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向前走动。 她往前一走,叶适就不自主的后退一步。就这般,一个进,一个退,硬生生将叶适逼到了塌边,退无可退。 时至此时,叶适的呼吸已经乱了套,胸膛亦是起伏不定,只那一双漆黑的双眸,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姜灼华见他这样,手下捏着他腰封上的束绳,缓缓扯开,口上接着撩/拨他:“你紧张吗?呼吸怎么乱成这样?其实习惯就” “好”字尚未出口,忽被叶适一把揽过腰,匆匆在她耳边撂下两个字:“话多。” 转身就将她压倒在榻上,动作之霸道,饶是床铺极软,姜灼华仍是磕疼了手肘,心里不由惊讶,这么如狼似虎?挺好挺好,她就喜欢霸道的。 下一刻,火热的吻便落在姜灼华唇上,撞得她嘴唇磕到牙齿,挺疼。小男宠似乎不大会亲,只一味用力贴着,却不知伸舌。 于是,姜灼华在叶适霸道的亲吻下,用力张开嘴,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划过。 明显感觉身上的人顿了下,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比方才更加激烈的亲吻,区别是,这回她舌头疼。姜灼华微微蹙眉,算了,毕竟人家头一回,忍一忍,以后再慢慢儿教吧。 叶适胡乱摸索着解姜灼华的衣衫,姜灼华则悠闲的帮他宽衣解带。 不多时,姜灼华上身只剩下緗色的肚兜,他那双修长又好看的手,此时已探进她肚兜底下,依旧是控制不住力道,但架不住姜灼华就好这口啊。 对!很棒!霸道c激烈c勇猛,就爱这个调调! 姜灼华抽开叶适中衣上的束绳,从他肩头将中衣拉了下去。 中衣敞开的那一刹那,从他脖颈处掉下个什么东西,不偏不倚,重重砸在姜灼华消瘦外凸的锁骨上。 姜灼华蹙眉,嗞,这一下是真疼了。她伸手握住那个砸在自己锁骨上的东西,好似是个玉佩一类的东西。 正巧此时,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开,往她脖颈处而去,姜灼华趁这个空档,将玉佩拿起来,借着烛火看去,玉佩上的绳子还挂在他脖子上。 只见手里的,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玉佩,镶着一圈金蟒,金蟒正中心,用小篆刻着两个字——叶适。 待姜灼华看清那两个字的时候,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愣了会儿,悄悄地松开他的玉佩,拍拍叶适光滑的后背,神色冷得发白,对他道:“你先起来下,你弄疼我了。” 叶适微怔,不解地抬起了头,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姜灼华趁这个空档,从他身子底下钻了出来。 拿过架子备好的明日要穿的衣服,飞快地穿在身上,头也没回的脚底生风离开了卧室,更是马不停蹄的一路出了耀华堂,直奔姜灼风的濯风堂。 叶适正在欲/火/焚/身的当口,却眼睁睁地看着姜灼华脚底抹油,一去无影踪。怎么c怎么又不继续了? 等了半晌,见姜灼华没有回来的意思,叶适深吸一口气,他翻身躺倒在榻,低眉看看被高高顶起的中裤,心中的燥火愈甚。 一时间,叶适对姜灼华,又爱又恨c又爱又恨,倘若此刻他大权在握,定会将姜灼华一家满!门!抄!斩! 姜灼华提着裙摆,疾步走在去濯风堂的路上,眼眶里眼泪直打转,当她看到了什么? 那镶金蟒羊脂玉玉佩上,大喇喇的刻着两个字——噩梦! 此时濯风堂内,姜灼风还没睡,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毛笔,愁眉不展地在写着什么,想了半晌,终于落下两个字,但刚写完,又觉得不合适,撂下毛笔,将那张纸团成一团,顺手甩了出去。 姜灼华来到濯风堂,见书房的灯亮着,便直奔书房,顾不上敲门,一把便将门推开,门扇“咚”的一声撞在后墙上。 姜灼风被吓一跳,猛然抬头去看,就见姜灼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姜灼风忙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姜灼华两臂,焦急道:“出什么事儿了?” 姜灼华反手一把握住姜灼风小臂,急吼吼的问道:“哥,你之前说,叶适是以什么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风不解的看看她:“乐师啊,怎么了?” 姜灼华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哥完蛋了,我刚在柳亭之身上发现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字,就是叶适。” 姜灼风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所以,未来皇帝,很有可能被自家妹子买回来做了男宠? 说完这句话,姜灼华的眼泪更是汹涌。完啦,倘若这个叶适,真是前世做了皇帝的那个叶适,他把人家买回来做男宠,这是何等有辱身份的事儿啊! 等人家以后登基,为了自身颜面,不把她姜灼华一刀两断才怪!呜呜呜,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她不想死啊! 买成男宠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时日,她居然还叫未来皇帝给她弹琴,给她捏腿,给她揉肩倒水她可能会比前世死的更快! 念及此,姜灼华忙问姜灼风:“哥,现在怎么办?咱逃吧!” 姜灼风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了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下,轻抚她的后脑勺安抚道:“你先别急,很有可能是重名。那枚玉佩什么样?上面有没有镶金蟒?” 他之前在太子那里见过,但凡皇子,都有一枚镶金蟒的羊脂玉佩。 姜灼华闻言,脸色愈发难看,无比她艰难地点点头:“有啊!” 姜灼风:“”呵呵,不会这么巧吧? 姜灼风静下心想了半晌,对姜灼华道:“玉佩有可能造假,我这几日去清音坊看看。前世我虽没见过叶适,但是他身边的人我见过一两个,其中有个戴面具的我印象极深,如果真的见到此人,咱们再做打算。” 姜灼华心里苦笑,玉佩有可能造假是不错,可若他真的是个乐师,以这般身份,如何能够知道皇子们有什么模样的玉佩?又如何不偏不倚,偏偏要刻上未来皇帝的名字? 姜灼华知道,那枚玉佩已经足以说明身份,而且,这些时日发生的一些琐事,当时想不明白,现在却能瞧出痕迹。 比如,他刚来的时候,吃饭食不过三,这可不就是皇帝c皇子的规矩吗?他还曾下意识的命令过她。 再比如,他刚来姜府时,清音坊居然带了三个人来换他,若不是身份要紧的人,清音坊何至于下这般血本? 但是能够再次确认下也是好的,一旦真的只是重名呢。有点儿朴实的愿望也是好的。 念及此,姜灼华梨花带雨的点点头:“嗯。对了,哥,叶适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 之前她一直觉得皇帝什么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即便前世他们兄妹俩间接被叶适坑死,她也没想过去弄明白叶适的身世。但是现如今,她原本可爱的小男宠,居然疑似未来皇帝,她就不得不搞清楚来龙去脉。 姜灼风挨着姜灼华坐下,边给她擦眼泪,边讲起了叶适的身世:“他是先帝和皇后的小儿子。据说当时皇后刚怀上他的时候,太祝令给卜过一卦,说是此子命带金光,但幼年时期宜藏。也就是说,不能让旁人知道先帝新添了个儿子。” 见姜灼华渐渐止了泪,姜灼风收回手,接着道:“所以,皇后自怀孕一直到叶适七八岁,除了皇后宫里的人,没旁人知道先帝有个小皇子。后来恭帝政/变,夺走兄长皇位,杀了太子及先帝诸子,唯独叶适因太祝令的那一卦逃过一劫。”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叶适以乐师身份混进宫,发动宫变,替父兄报仇,夺回了先帝的皇位。” 姜灼华坐在一旁,哭丧着个脸。这下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被自己买成男宠,不仅没自寻短见,更没给她甩脸色,还一副挺享受的模样。 她还以为是上道儿呢,现如今看来,人家分明是有强大的自信,明白自己总会离开这里,明白自己日后会获得什么。 有如此强大的笃定撑着,足够他面对别的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时,可以报以玩耍和觉得有趣的态度。 一想到之前自己撩/拨人家的时候,人家心里可能想得是:嘿,这姑娘有趣!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还觉得自个儿养了个男宠玩儿,现下再看,谁玩儿谁还不一定呢。 姜灼华兀自出神,这时,姜灼风拍拍姜灼华肩头,对她道:“在我查清楚前,你千万在他面前维持住以前的模样。像叶适这种人,一旦发觉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了大业,他也不会留你。但是千万记着,在合理范围内,尽量礼遇,别真当男宠对待,不然死得更快。你明后日,找个借口还是将他送回清音坊,如果真是未来皇帝,又被买成男宠,咱们还是保命要紧。” 姜灼华身子一凛,连连点头应下,踟蹰着问道:“哥,如果真的是他,咱们怎么办?” 姜灼风看看姜灼华,叹口气道:“如果真的确定是他,将他送走后,咱们兄妹三个,就整理家产,尽快离开京城。” 姜灼华听完,有些舍不得,毕竟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家乡哪有命重要,姜灼华只好失落的应下。 姜灼风伸手揉揉姜灼华的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灼华这才记起来,叶适还在她床上躺着呢,她可不敢回去睡未来皇帝,更不敢回去再把他赶回外间,忙道:“哥,今晚让我在你这儿睡一宿吧。” 姜灼风不解:“为什么啊?” 姜灼华哭丧着脸道:“他在我床榻上呢。” 姜灼风只觉一阵窒息,恨铁不成钢的摆摆手:“去去去,睡我卧室去,我睡书房。” 姜灼华“嗯”了一声,站起来,身子僵硬,脸色尚白,眼神空洞,如一缕幽魂般飘走了。 姜灼华走后,姜灼风回到书桌后,将已经拟好的聘礼礼单拿起来,揉成了一团。 本打算近日去程家提亲,但如果妹子买回来的那个男宠真的是叶适,他们兄妹又得想法子保命了,实在不是娶亲的好时机,他不愿心爱的女人跟着他颠沛流离。 深夜里,姜灼风扶着桌沿,垂下头去,重叹一声。 第二日一早,姜灼风早早就出了门,姜灼华头一晚没睡好,起来时有些恍惚。在哥哥这边梳洗后,又一路恍惚的回了耀华堂。 满脑子里都在想等一下怎么面对叶适,她刚走上楼梯,却听到楼上姜重锦气鼓鼓的质问声:“我阿姐呢?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她吗?” 姜灼华倒吸一口冷气,小丫头借你几个胆子,居然敢这么跟疑似未来皇帝的人说话。 她忙加快脚步上了楼,便见桌上放着四个食盒,姜重锦气鼓鼓的瞪着叶适,叶适则一脸憋屈地看着她。 姜灼华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干笑两声:“呵呵,重锦别乱说话,他待我好着呢,昨晚有事,我去了大哥那儿一趟。” 姜重锦听完,神色缓和了下来,点点头,转身从食盒里往外取饭菜。 姜灼华转头看向叶适,笑道:“妹妹不懂事,见笑了。” 叶适看着她,忽就想起昨晚俩人之间发生的事,又想起她中途落跑,不由问道:“小姐昨晚” 姜灼华忙看看姜重锦,示意叶适不要在她面前问,遮掩道:“先吃饭吧。” 吃过饭,姜灼华寻了个借口将姜重锦支走,又打发了婢女下人们出去,单独留下叶适。 又是两人独处,叶适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是不是要把昨晚没做完的事做完呢? 却见姜灼华对他笑笑,开口说道:“柳公子,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的。” 叶适点点头,唇边挂上丝丝笑意:“嗯,看出来了。” 姜灼华又道:“正因如此,所以我觉得,你的前程更要紧,不能一直在姜府做男宠。” 叶适蹙眉,隐隐觉出不对来:“嗯?” 姜灼华趁机胡扯道:“你琴技那么好,日后完全可以进宫做御用乐师,甚至可以入太乐令手下为官,多好是不是?”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小姐的意思是?” 姜灼华笑笑:“我寻思着,既然喜欢你,就不能耽误你的前程,我想送你回清音坊。” 叶适:“” 忽地,他就觉得姜灼华的想法,他有些摸不透了。喜欢,不更该留在身边吗?且眼下文宣王那边危机未解,他还得暂留姜府。 念及此,叶适挑眉笑道:“实不相瞒,我也很喜欢小姐。但是我以为,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该留在她的身边,前程不重要,留在姜府更好。” 姜灼华:“”这人脑子里想什么呢?男宠当上瘾了?作为未来皇帝,这么没追求真的好吗?想赖着不走了? 姜灼华心里骂着他,面上却温柔的笑笑:“你那么有才华,何必呆在姜府?这不是埋没吗?” 叶适回以一笑:“不觉得埋没,不瞒小姐,这些时日,我很开心。且小姐的身子,在下已经碰过,虽没但是不能一走了之。” 姜灼华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谁要你负责?而且等你以后登基,三宫六院的,谁信你的纯情? 还好意思说自己很开心,废话,这就跟一个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忽然有天尝到了农家野味一样,即有趣又新鲜,能不开心吗? 姜灼华接着道:“可这是一辈子的事,你还是以前程为重,今儿就走吧。” 叶适听完这话,心里有了些火气,她要买就买,让走就走,考虑过他的心情吗?凭什么啊?昨晚中途扔下他,知道他后半夜怎么熬过来的吗?念及此,他冷声道:“不走。” 姜灼华听出来他语气有些不善,身子微怔,这是位只能顺毛摸的爷,爷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暂且先依了他,等哥哥回来,确定了他的身份,再想法子。 念及此,姜灼华道:“那也成,你肯留下也挺好。既然你投桃报李,我也不能亏待你。” 说到这儿,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吩咐道:“桂荣,你等下带几个人,把沧澜阁打扫出来,将公子的琴和衣服,都搬过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送不走,只能好生供着,只盼着这位爷以后登基,念着这点好,能留她一条小命。 桂荣领了命下去,姜灼华转头对叶适笑着道:“以后在姜府,你就有自己的住处了,我会安排宝如伺候你,你需要什么都跟他说,一定都给你办妥当,千万别客气。” 叶适:“”以后,不c不是跟她一起同塌而眠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适尚在发愣,姜灼华忙道:“哎呀,忽然想起来,我有事找重锦,你自己呆会儿,等沧澜阁收拾好,你就搬过去。你放心,住在沧澜阁,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你想干嘛都行。” 沧澜阁旁边就是姜府侧门,如果他真是未来皇帝,这个侧门对他来说就是方便之门,真的是干嘛都行,哪怕带几个人进来商量造反大业,她姜府的侧门都为他开着。 说罢,姜灼华脚底抹油跑了。 下楼后,她还特意叫来宝如,叮嘱道:“日后你就负责伺候柳公子,只要他不叫你,你就当做自己不存在。无论他干什么事,都当没看见。再跟府里所有下人婢子叮嘱下去,除非柳公子传唤,否则,谁也别靠近沧澜阁。” 宝如闻言身子不由哆嗦,小姐这是怕被人听见吗?动静是得多大,连靠近都不让?可怜柳乐师,以后可得吩咐厨房,多给他熬点儿补品。 姜灼华在姜重锦的林染院躲了一日,一直到桂荣来叫她,说是叶适已经搬去了沧澜阁,她方才松口气。 姜灼华看看枕在自己腿上,给自己绣香囊的姜重锦,伸手摸摸他的额发,对她道:“重锦,这些日子,你先别来耀华堂和濯风堂,我和你大哥有些要紧事,不想你牵扯进来。好不好?” 毕竟叶适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且姜重锦在,她和姜灼风也没法儿好好商量事情。 姜重锦本以为姐姐又不喜欢她了,但是看到姜灼华温柔的目光,便知并没有,虽然想天天跟哥哥姐姐在一起,但是姐姐既然说忙,她愿意听话,于是对姜灼华道:“嗯,那阿姐,你和大哥忙完了,记得派人来通知我。” 姜灼华郑重的应下:“嗯,你放心。这些日子,你要是无聊,就多带几个人,去山野间走走,或者带着婢女们去街上逛逛,记得戴帷帽。我会叫人多送些钱给你,你多买些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姜重锦乖巧的“嗯”了一声,小猫一样在姜灼华腿上蹭蹭。 晚上,姜灼风回来,直奔耀华堂。姜灼华一见哥哥回来,忙迎了上去:“哥,怎么样?” 姜灼风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姜灼华一会儿,伸手推了一下姜灼华脑门:“见到了,清音坊管事的,就是那个戴面具的。”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姜灼华还是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摔倒下去。 她愣了半晌,哭丧着脸道:“实在不行c不行咱们先下手为强,杀了叶适。” 姜灼风眉心一跳,戳了一下姜灼华太阳穴:“想什么呢?你以为他前世说宫变就宫变,他背后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势力你知道吗?放了他咱们远走高飞还有一线生机,要杀了他,他背后的人不把咱们削城肉泥才怪!” 姜灼华只觉身子一重,“咚”的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白的吓人。 姜灼风看她这样,心里又不免心疼,上前揉揉她的头:“好了,没事儿,天塌下来有哥在。抓紧送他走就行了,乖。” 姜灼华抬眼看向姜灼风,语气万分委屈:“哥,我今天要送他走来着,可是他赖着不走了。” 姜灼风:“” 他愣了半晌,问道:“为c为什么啊?” 姜灼华道:“他说他喜欢我,还说这段时间呆得很开心,还说要对我负责” 姜灼风伸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儿,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姜灼华道:“他肯定不是这些原因留下来的,你能有皇位重要吗?肯定有什么旁的原因让他没法儿走。我请几日假,明天接着去查查。” 姜灼华点点头,接着道:“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就我买他做男宠这一点,就足够咱们兄妹砍好几回头了。不能杀他,咱们又走不了,实在不行侧面帮吧,只求以后他登基,能念着这点儿好,放咱们一马。” 姜灼风听完,想了半晌,最后,只能认命的点点头。他们兄妹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前后两辈子,都栽在叶适手里,哎 姜灼风又安慰了妹妹几句,这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姜灼华梳洗妥当,就硬着头皮去沧澜阁找叶适。 叶适正在用早饭,见姜灼华进来,放下筷子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忙阻止:“不用不用,都说了不用在我面前讲规矩。” 心里却道:你行礼的样子,好似在提刀砍我头啊! 姜灼华先让叶适坐下,然后才在他对面落座,笑着道:“我寻思着,伺候你的人,还是得你自己选。这样吧,下午我就让官家贴个告示出去,要选些下人,等人来了,你自己挑几个顺眼的。” 话本里,这种有身份的人,不都是有自己的心腹吗?想来叶适也有吧,她这么做,等于是给叶适个机会,让他把心腹招进府。 此话正中叶适下怀,他好些日子没见元嘉了,也不知黎公公的事怎么样了。 于是,叶适点点头:“好,就依小姐的。” 未来皇帝的事,姜灼华一刻也不敢怠慢,从沧澜阁出来,就叫人贴出了告示。 第二天上午,姜府门前便人丁云集,姜灼华带着叶适,来到姜府正厅。 让管家把人都带进来,有牙婆带着人来给相看的,也有家境贫寒想入府做工的,不一会儿,正厅里就挤满了人。 叶适坐在姜灼华旁边,扫视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刻意穿着简陋衣服的元嘉和良翰。 这俩人都是他的近身侍卫,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叶适佯装看了几人,最后便指定了元嘉和良翰,姜灼华见他人已经挑好,就给前来的人每人打赏了半吊铜钱,给打发走了。 姜灼华见事情做成,松了口气,对叶适道:“你选的人,你好好□□,府里没什么规矩,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言毕,扶了桂荣的手,逃回了耀华堂。 现在,她该做的都做了,以后好吃好喝的供着,就盼着以后同一屋檐下,各过过得,直到他肯离开姜府前,再不相见。 叶适见姜灼华走了,领着元嘉和良翰去了沧澜阁。 房门刚关上,二人齐齐单膝落地行礼:“拜见殿下!” 叶适道:“起。黎公公怎么样了?” 二人站起身,元嘉行个礼回道:“前日已经救出,黎公公受了点儿刑,但无大碍,傅叔已经他送去乡下休养,文宣王找不到,殿下放心。” 叶适松了口气,接着问:“清音坊附近,文宣王的人撤了吗?” 元嘉摇摇头:“尚未。” 叶适不由蹙眉,这时,一旁的良翰,脱下自己的外套,只见他身上绑满了书籍,他边一本本的将书往外取,边冷着脸道:“殿下,傅叔有交代,叫您暂避姜府。但是课业不可废,让我守着殿下。” 良翰冷冰冰的转述了傅叔的话,丝毫没考虑会不会惹主子不高兴。 叶适知道良翰一贯如此,只知执行命令,便也没怪他,况且,在姜府闲了这么几日,确实该收收心了。 良翰将身上藏进来的所有书,一本本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叶适的书桌上,并取出一本《齐民要术》摆在书桌中间,转头对叶适行礼道:“巳时已至,还请殿下研读《齐民要术》。” 这本书,他已经烂熟于心,但因农为民之本,故而要和《贞观政要》一起,日日复习。 叶适从不抗拒圣贤经典,点点头,走过去在书桌前坐下,再度过回了从前的生活。 只是和从前不同的是,每当看到一些极好的理论,他就忽然很想问问姜灼华,她对此是怎么想的? 看起书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日的功夫眨眼即逝。 日已西落,良翰看看时辰,走上前,行个礼,提醒道:“殿下,已至酉时,该用膳了。”只是为何,都到酉时了,姜府还不送饭? 叶适闻言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复又伸了个懒腰,对良翰道:“你去院里找宝如,跟他说传饭。” 良翰这才明白,感情姜府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让传饭,根本没有定时,这种生活习惯,委实太差。 良翰领命下去,不多时,厨房便将饭食送进了沧澜阁。 姜府的下人,对待叶适跟对待主人没什么区别,元嘉见此不由打趣道:“殿下真是贵人,走哪儿都过着爷的日子。” 叶适失笑,他是靠脸赚得此等待遇的。 叶适拿起筷子,捡了自己爱吃的饭菜吃,等他准备夹第四筷子时,良翰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下,食不过三。” 叶适:“” 他只好遮掩道:“看岔眼了。” 说着,准备夹另一盘子菜,却听良翰又道:“殿下,这道也吃过三回了。” 叶适:“” 原来他从前过得这么惨吗?难怪当初姜灼华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想起姜灼华,叶适的目光不由望向耀华堂,这个时辰,她大概也正在吃饭吧,不如过去蹭一顿,省的听良翰跟布谷鸟一样报时。 念及此,叶适放下筷子,对二人道:“我出去下,你们不必跟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2.第 32 章 叶适迈着悠闲的步伐, 从沧澜阁出来, 轻车熟路的漫步到耀华堂。 耀华堂的牡丹已经全部移栽完毕, 完全按照姜灼华的意思,又鲜艳又密集,远远看上去,虽然依旧像隔壁大婶晒在院儿里的花被单。 但是,看久了, 牡丹娇艳的色泽, 与那绽放肆意如海碗的大花,即大气又夺目, 让人看了, 莫明就觉得心情好。 叶适晃进耀华堂,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姜灼华在做什么。 于是便不自主的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上了楼梯。 刚走上去, 便隐隐闻到一股饭香飘来,心里便觉得熨帖,这时, 听姜灼华跟桂荣道:“一会儿吃完饭, 陪我去花园走走。”叶适挑挑眉, 也好, 吃完饭他也去。 又听她接着道:“东城外湖内的荷花都开了吧?正巧最近无事, 心情也好,明日咱们去游湖吧,顺道买些新鲜莲藕回来,叫厨房做了莲藕汤来喝。”她说这话时,声音慵懒,惬意非常。 叶适听罢,唇角露出笑意,这些日子姜灼华去哪儿游玩都带着他,他便以为明日游湖也会带他,心里想着,正好在府里呆了几日了,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念着这些,叶适已经上了楼,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姜灼华完全没有注意到楼梯口上来了个人,兀自吃着饭,叶适看着她笑笑,开口唤道:“姜小姐。” 姜灼华身子一怔,宛如魔音贯耳,无常催命。上午还盼着再不见面,怎知他傍晚就找来了,完全没料到,她不找他,他还会跑来找她! 她努力扯开一个笑,转身看向叶适,笑咪咪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叶适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我来陪小姐吃晚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添碗筷,话里有话道:“你可真周到啊。” 叶适总算可以敞开了吃饭,边吃边不解道:“小姐怎么忽然让我独自去住?” 这话给姜灼华问住了,好半天不知道怎么答,半晌方才憋出来一句:“嗨,我这不寻思着,你都来了姜府,不得有个正经住处嘛?” 叶适微微蹙眉,不是他说,姜府对待他这个男宠,真是跟主人一样,倘若他真是个乐师,遇上姜灼华这般的人,那一辈子也够舒坦的,前提是别有旁的男宠分她的心。 一起吃了饭,姜灼华见叶适放下筷子后,遮掩道:“我要去清风揽月楼沐浴,你早点儿回沧澜阁吧。”她可不想一直面对叶适,一个不留神,一旦露出马脚怎么办? 叶适蹙眉不解,脱口而出:“你不是要去花园散步吗?” 姜灼华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对着他温柔地笑笑:“呵呵,我改主意了。” 叶适没意识到她的躲避之心,反驳道:“刚吃完饭就沐浴,对消化不好。我陪你去散散步,晚点儿再去沐浴。” 姜灼华:“好c好啊。” 叶适陪姜灼华来到花园,桂荣等一众婢女,这段时间在姜灼华的示意下,但凡她和叶适走在一起,他们都会退得远远的,此时此刻,亦不例外。 姜灼华看着远处一众“小姐你做什么我们都看不见”的婢女,只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自作孽不可活啊。 姜灼华硬着头皮陪叶适在花园里逛,一直东看西看,就是不看叶适。 叶适见她这样,心头微惑,她这两日来都有些怪,发生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并肩走进了池塘边的水榭,这条路已是尽头,姜灼华无法再装着散步对他视而不见。 姜灼华看着池塘里含苞待放的荷花,正在犹豫着跟他说些什么,忽就有一双手,从她身后绕过,抱住了她的腰。 对方身上炙热的气息隔着衣衫,在后背传来,他温热的呼吸亦是落在姜灼华耳边。 姜灼华干笑着问道:“你做什么?” 叶适抿唇笑笑:“小姐不喜欢我主动吗?” 姜灼华心里暗骂,入戏还真深,口上却只得道:“喜欢啊,就是之前都没见你主动过,这不有些意外吗?” 叶适又道:“那我以后多主动些,小姐就习惯了。” 姜灼华:“”可别。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便听叶适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小姐那晚,为何忽然丢下我一个人?”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 只说话也就罢了,偏生说完后,他还将唇轻轻贴上了她的耳朵尖。 姜灼华心内长叹一声,他若是早些这般主动多好,趁她不知道他身份前,即便日后因男宠一事被砍了头,她最起码也实打实尝到了,可是现在,背了名声,还不敢尝,哎 不得不说,叶适的这幅相貌,她委实很喜欢,她心目中如仙般俊美的男子,就该如此。小时候就听说过,先皇后是极美的美人,也唯有皇庭大内,方能走出叶适这般俊美的人。 姜灼华踟躇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我那晚忽然不大舒服。” 叶适闻言微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关怀道:“哪儿不舒服?” 姜灼华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哪儿不舒服你就别管了,怎好跟你说。” 叶适闻言蹙眉,尚未来及说话,便被姜灼华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她腰上解开。 叶适复又用力抱住,蹙眉道:“小姐不是说喜欢我?你不喜我抱你?”他以为,那晚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都那般亲密了,该摸到也都摸到了,合该日后相处如眷侣。 奈何他的这些想法,在姜灼华脑海中又是另外一番味道。哪个男人不喜欢能睡还不用负责的女人?之前都不主动,现在忽然主动了,无非是那晚没得到,心里一直牵着呢呗。 姜灼华随口胡扯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只是我近日不大舒服,你早些回沧澜阁吧。” 叶适微惑,刚才不是还听她说,要去游湖什么的?一点儿不像不舒服的样子。不由他多问,姜灼华挣脱他的怀抱,对他笑笑,便转身出了水榭,叫来桂荣等人,往清风揽月而去。 叶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就觉得失落,无奈的挑挑眉,转身回了沧澜阁。 回去后,他坐在屋内看书,奈何心里念着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手中虽拿着书,可心里却一直再想姜灼华。 她也真是奇怪,嘴上说着喜欢他,做出的事情,却好似是在避着他。细细想来,在那晚之前,她还是好好的。 自那晚中途离开后,她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若说是移情别恋吧,可她对自己似乎比从前更好了,又是单独给住处,又是为了他专门重新招人。 越想越不解,于是这一晚,一直到亥时良翰催他休息,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然,手里的书,一晚上也就翻了三四页。 第二日叶适照常起来,吃过早饭后,被良翰催去了书房。 但是他今日心情极好,反正等一下姜灼华要去游湖,到时候,良翰总不能还催着他看书吧。 然而 一个时辰过去,姜灼华没派人来,两个时辰过去,姜灼华还是没派人来,一直到了晌午,姜灼华依旧没有派人来。 叶适这下坐不住了,城外的湖,来回得一日功夫,她怎么到现在还不出门?难不成没去?不会身子真的不舒服吧? 正兀自出神,却听良翰提醒道:“殿下,该用午膳了。” 叶适放下书,随口道:“我出去下。” 话音落,他放下手中书,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直奔耀华堂。 这两天也没听她那边叫了大夫,既然不舒服,为何不叫呢?等他过去看看,如果严重的话,赶紧催着她看大夫。 叶适带着关怀的心情来到耀华堂,正欲上楼,却被院中洒扫的婢女的拦下:“柳公子,小姐不在。” 叶适微微蹙眉:“不在?她去哪儿了?” 那婢女面带不解,一脸茫然的回道:“小姐今日去游湖了,一大早就走了。” 叶适:“”她去游湖,居然没叫他! 忽地,叶适胸口就没来由的冒上一股火气。从清晨等到现在,原是白等一场,还以为她不舒服,专程来看,好嘛,结果人家自去游湖了。 叶适没再说话,黑着脸,拂袖离开耀华堂。 他回到沧澜阁时,心头的郁结尚未散去,让宝如传了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奈何今日的饭菜,吃到嘴里,那叫一个索然无味。 吃了一半,叶适也不想吃了。他放下碗筷,将良翰支走,叫来元嘉。 踟蹰半晌,开口问道:“你说,姜小姐,为什么忽然疏远我?” 元嘉反问道:“不是待您挺好吗?单独开住所,还为您招来了我们。” 叶适蹙眉摆摆手:“这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她躲着我。” 元嘉舔舔唇:“殿下,您细说来听听。” 于是,叶适便将这几日,姜灼华的奇怪之处,全部给元嘉复述了一遍:“她忽然说前程要紧,要送我走。我没答应,然后她便给我开了沧澜阁。昨晚去找她,明明她跟婢女说吃完饭要去散步,可当我吃完饭,准备陪她散步时,她却说要去沐浴。” 说到这儿,叶适愈是愤慨,接着道:“更过分的是,从前无论她去哪儿游玩,都会带上我。可她今天去游湖,却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你说过不过分,怎么回事?” 元嘉看着自家殿下脸上,从未有过的愤懑之色,咽口吐沫,开口说道:“殿下,您大概c大概” 叶适不耐烦的问道:“大概什么啊,直说!” 元嘉抿抿唇,先抱拳弯腰行礼,而后接着道:“您大概,是失宠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3.第 33 章 叶适闻言, 整个人凝滞了一下, 看着元嘉愣了愣, 似是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 而后,他嗤笑一声,从桌边那一摞子书上取下一本,“啪”地一声甩在桌面上,笃定道:“不可能!若是失宠了, 她怎么不赶我走?” 元嘉接着道:“人家要送您走来着, 是您自己不走的。” 叶适转过身子看向他,一边手肘支着桌面, 反驳道:“她是要送我走, 不是赶, 送和赶是两回事!如果真的是失宠,怎么还会给我独辟院落,又为我招你们两个进来?瞎说。” 元嘉暗自摇摇头,‘嗞’了一声接着道:“好好好,您是爷, 您说啥都对。但是姜小姐为啥躲着您?您自己没想想原因?肯定您哪里没如她的意。” 叶适闻言,低眉思考了起来。 原因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躲着自己的?好像是那晚之后,在那之前还是好好的说起哪里没如她的意, 也就是那晚她说给她弄疼了, 除此之外, 没别的了啊。 叶适忽然眸中一亮, 猛然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是因为弄疼她了?她嫌自己夜里那事做得不好? 一时间,叶适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这一刻,即便相隔甚远,他却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姜灼华的嘲笑,且极其浓郁。 元嘉站在一旁,眼看着自家殿下的俊脸上,逐一略过思考c惊醒c难堪c最后停在脸上的,是那让人看一眼就心生不忍的憋屈。 这份憋屈,看起来,是何其的难以启齿啊。 元嘉见此,干笑两声儿,接着道:“殿下,您就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您没失宠,她怎么躲着您?姜小姐是摆明了给您面子,她现在在慢慢疏远你,等着你呆着无趣,然后自己提出离开呢。” 是这样吗?叶适心底忽就有点儿慌,显然没了方才的那份笃定,但他仍自嘴硬:“我在你们这儿是殿下,在她眼里就是个乐师,是个男宠。她若是不喜欢了,大可直接赶,完全没必要像你说的这般,弄这么复杂。” 元嘉耸耸肩:“您要不信,就在沧澜阁呆着,看您不去找她,她会不会来找您。” 叶适冷飕飕的目光扫向元嘉,元嘉见此,立时闭了嘴,行个礼,退去了一旁。 面上虽一副对元嘉的话很不屑的样子,但心里,确实隐隐想知道,他不去找姜灼华,姜灼华会不会真的不来找他。 念及此,叶适不由深吸一口气,看想耀华堂的方向。那就暂且不去找她,看她什么时候来找自己。 叶适心下刚做好决定,这时,良翰拿来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放在叶适面前,而后行个礼,冷冰冰地说道:“殿下用完水果,就该午休了。” 叶适“嗯”了一声,拿起银签,将盘中水果,心不在焉的吃了。 午休过后,良翰便接着催促他做课业。 姜灼华至晚归来,回到耀华堂,往贵妃榻上一靠,喊来桂荣来给她捏腿,又指挥着一堆婢女,去收拾今日新买回的莲藕。 待一众婢女拿了莲藕下去,姜灼华这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靠在引枕上,舒舒坦坦的畅了一口气。 哎,游了一日湖,总算将叶适带给她的惊吓都丢外头了。今晚她还特意过了晚饭点才回来,总不至于叶适还等着她吃饭吧。 没看见叶适的第一天——爽! 姜灼华美滋滋地从盘中拿起一枚剥好的腰果放进嘴里,可刚咽下去,她忽然警醒过来,今日自己是躲过了,但往后总不能天天都往外跑吧?他明日又来怎么办?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给她揉腿的桂荣道:“桂荣,明早开始,你叫人守在耀华堂外头,一旦柳公子来了,就说我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无论如何都别让他进来,听到了吗?” 桂荣不解的点点头,小姐这是和柳乐师吵架了吗? 叮嘱完,姜灼华这才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被叶适这么一弄,她暂时也不敢再找新男宠,省得未来皇帝陛下觉得没面子,再给她记上一笔账。 于是,姜灼华就又过上了闺阁小姐的生活,没事儿玩玩儿投壶,看看话本什么的。 而姜灼风,这几日则一直来往于清音坊,调查叶适暂留姜府的原因。 唯独另姜灼华奇怪的是,她本以为叶适会在第二天,接着来找她吃饭,可是他居然没有来,这下姜灼华心情就彻底好啦。 没见到叶适的第二天,爽! 没见到叶适的第三天,依旧爽! 没见到叶适的第四天,特别特别爽! 叶适这边,忍了四日没主动去找姜灼华,而姜灼华自是也不可能去找他,所以,叶适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就连元嘉这个从前爱打趣他家殿下的活宝,看见叶适都不敢多说话了。 这日傍晚,良翰喊宝如传了晚饭,叶适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眼睛看着碗里,眼神却是发直,一副想心事的模样。 元嘉守在一旁,看着他们殿下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儿,顶着被撒气的危险,开口劝道:“殿下,您就别等了。姜小姐是不会来的,您真的失宠了。要我说,咱就在姜府把这段危机度过去,然后抓紧就走吧。” 元嘉说完这段话,已经做好了被叶适横一眼的准备,奈何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发生预料中的事。 只见他们殿下,听完这话后,手臂担在桌沿上,虚握着筷子,看着窗外默了半晌。 屋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沉寂的房中,方听叶适轻叹一声,他收回目光,盯着桌上的盘子看了会,然后放下筷子忽然站起身,撂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说罢,便迈着稳如风的步伐走了出去。 元嘉看着叶适的背影,愣了愣,左手拖着右臂手肘,摸了摸下唇,跟良翰问道:“我说,这还是咱以前那个殿下吗?” 意料之中的,良翰并没有理他。 元嘉似乎是习惯了跟良翰说话没回应,但这并不妨碍他接着跟他说话:“八成是中毒了。” 这回良翰有了反应,转头看向元嘉,冷声道:“什么毒?” 元嘉做深思状,过来人般的说道:“情毒!” 良翰冷冷扫了他一眼,没再搭理。 叶适走在去耀华堂的路上,脸色极差,他要去找姜灼华问个明白,哪有她这样自私的人?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什么都随着自己性子来,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就算是真的不喜欢了,给个明白话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清不楚的耗着呢? 而且c而且那晚他也是初次,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她说他可以改啊,要是弄疼她了,以后他可以温柔的,何必做得这么绝! 叶适怀着一腔火气来到耀华堂,奈何还没到门口,就被一名婢女拦下:“哎哎哎,柳乐师,小姐身子不大舒服,见不了您。” 她果然在躲着自己!叶适深吸一口气,带火的目光,全然落在了那婢女脸上。 那婢女对上叶适冷峻的神色,也不知为何,忽就心底一虚,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适没再理会,绕过她,直接走了进去。那婢女忙在身后追着拦他:“柳乐师,柳乐师,你真的不能去” 叶适个头儿高,走路步子大,又兼这会儿走得快,那婢女哪儿追的上,喘口气儿的功夫,叶适便进屋走上了楼梯。 姜灼华正在和姜灼风一起吃饭,聊着这些日子在清音坊探到的情况,正在这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兄妹俩不由对视一眼,站起了身子,转瞬,便见叶适走了上来。 看清来者,兄妹俩两下愕然,不是在外头着人拦着呢嘛? 正在这时,刚才一直拦着叶适的婢女,也着急忙慌地跟了上来,看着已经进来的叶适,那婢女都快急哭了,忙给姜灼华行礼道:“小姐,少主,我拦了,但是柳乐师一直往里冲,我拦不下。” 叶适看看姜灼华,见她衣衫明艳,妆容华贵,眼神清明,哪儿像个身子不舒服的人? 一时更是火大,只听他假笑道:“小姐身子好了?还真快!” 姜灼华听他语气不善,又见他一脸怒火,心下无奈,刚畅快没几天呢。她腹诽道:不愧是未来皇帝,真他娘的难伺候,好端端的,他哪儿来这么大火气? 姜灼华笑笑,对那婢女道:“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说着,走上前,握住叶适小臂,将他往屋里拉,边拉边哄道:“我确实身子不适,刚才哥哥来,我才上了妆出来,你看着我现在气色挺好,其实都是妆容的功劳。” 今日,是姜灼风知道叶适真实身份后,第一次见他。一时局促不已,面上当即挂上了干巴巴的笑容,替姜灼华圆谎:“是,小壮壮一向尊重我,知道我来,才起来的。” 说罢,姜灼风忙后退一步,让了路出来,指着椅子道:“来来来,这边儿坐。” 叶适走过去坐下,忽感奇怪,之前姜灼风可不是很待见他。即便同桌吃饭了好些时日,但他从没主动跟自己说过话,且还没事儿就找找茬,今日倒是客气。 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念及此,叶适不由扫了姜灼风一眼。 姜灼华喊桂荣给叶适倒了茶,姜灼华亲自推到他的面前:“这茶虽不名贵,但放了一点儿我从湖边买来的荷叶,夏日清署最好不过,你尝尝。” 叶适看了看眼前的茶盏,压下心头不愉,转头对姜灼风道:“少主,在下有些话,想单独问问姜小姐,您可方便回避?” 正好姜灼风自叶适来,就一直觉得手脚无处放,一听他这话,两手一拍,忙道:“好,你们聊,我先回濯风堂。”说着,看看自己妹妹,转身便下了楼。 叶适又是微微蹙眉,答应的这么痛快?还这么客气?姜灼风为何忽然对自己变了态度? 目送姜灼风下楼,叶适收回目光,看向姜灼华,直视着她的眼睛:“姜小姐,我有些疑问,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还请小姐能认真答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4.第 34 章 问出这话时, 叶适坐姿之端正, 神色之正经, 令姜灼华发愣的同时又不寒而栗,仿佛下一刻, 他就会大袖一挥, 撂下一句:尔要战, 便战! 姜灼华努力挤出一个笑:“你说。” 叶适神色依旧正经, 面上凝重非常,直视着她那双凤眼, 开口问道:“你为何躲着我?” 姜灼华:“”她不由瞪大了眼睛,这话说得,好似一个人高高举起手臂, 重重落下,最后只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说罢,他又紧着补上一句:“莫要再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推脱,你躲着我, 我瞧得出来。” 这话说完, 姜灼华更愣了。这c这c这对未来皇帝来说, 要紧吗?难道他很喜欢当男宠吗? 可是眼下, 他已经把她能用的借口堵死了,又不能真的承认故意躲他这件事, 只能含糊过去。 姜灼华娇笑几声, 做出一副你把事情看严重了的样子, 而后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会故意躲着你?这些日子, 我是真的真的身子不适,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月信?叶适神色有些尴尬,但眼中的严肃稍缓了些许,但听他又问道:“那何至于让我单独住出去?我接着睡外间不就成了?” 见他信了,姜灼华松了口气,不由以指背拖住下巴,瞎话越说越溜:“嗨,你长得太俊俏,我这不怕看见你忍不住吗?” 是这样吗?叶适耳尖一红,端起方才一直没动的茶盏喝茶,以遮掩唇边笑意。只要不是故意躲着他就好,元嘉那小子的话,听不得。 待他将唇边笑意压下去,方才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姜灼华,又是方才的冷峻之色,开口问道:“几天?” 姜灼华一时思路没跟上:“嗯?什么几天?” 叶适微微蹙眉,垂下眼眸,低声道:“你月信。” 言下之意是?他信了?哈哈哈哈,未来皇帝真他娘的好哄! 姜灼华笑道:“哦,这啊,我想想”前后已经躲了他五六天,月信最长也就七天,姜灼华脑子里转了一圈,接着道:“我身子弱,得七八天呢,而且,来之前肚子疼,走了之后肚子也疼,足足得折腾半个月。” 叶适听罢,复又问道:“现在几天了。” 姜灼华尽量将时间往短了说:“才四天,之前一直难受着。” 叶适扶膝站起,对她道:“那我十天后再来,以后一起吃饭。” 姜灼华:“” 这一刻,她仿佛听到梦破碎的声音。 看来好日子就剩十天了。不成想重生一趟,眼光竟也跟着高起来,头一个男宠就买回个皇帝,若是以后再买男宠,难不成会是未来司徒c太尉什么的金印大臣?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本想着以后过自在日子,谁知请来个尊送不走的神,自己买的男宠,后果只能自己担着了。 念及此,姜灼华亦是站起身,目光落在叶适面上,柔声道:“那我等你。” 正在这时,就听楼下传来桂荣清脆的声音:“咦?少主,您怎么坐在楼梯上?地多凉啊?我给您拿个垫子。” 姜灼风:“” 姜灼华:“” 叶适:“” 姜灼风肯定是担心她,才没走的。姜灼华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头一回发现,桂荣这张快嘴,居然还有专坑自家主子的能耐。 姜灼风道一声“不用”,默默站起身,在楼梯口露出个头来。 他转头看看叶适和姜灼华,仿佛想解释一番自己的行为,于是干笑道:“我c我c我”结果我了半天,他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姜灼华忙道:“哥,你又练得什么功夫?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儿不是还要去军营吗?” 姜灼风干笑两下:“对对对,我明儿还要去军营,就先走了啊。” 说着飞一般的逃离了耀华堂,路上,姜灼风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前些日子还给妹妹说,一定要在叶适面前尽量维持现状,结果,他自己反倒今天出这么大纰漏。 可他转念一想,他也确实没法儿维持现状啊,难道还要跟以前一样,找未来皇帝的茬?那肯定是嫌命长了。 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今天的事儿,再想想用什么态度跟叶适相处才是最保险的。 姜灼风走后,姜灼华好生将叶适送到了楼梯口,她的惊吓期已经过去,现在心里明白不能对他太好,显得突兀,所以,只送到了楼梯口。 叶适跟姜灼华告别后,走在回沧澜阁的路上。 他本来是相信了姜灼华的话,可是,姜灼风后来的举动,难免叫他生疑。 作为姜府少主,姜灼华大哥,先是对他态度转变,紧接着,他居然还做出坐在楼梯上偷听这种事。 以姜灼风的性格,如果不放心他和姜灼华单独相处,应该会直接给他制造障碍,完全没必要佯装走后,又躲在楼梯上偷听。 而姜灼华,近日的举动,也是反常,故意疏远着他,见面后却又哄着他。仿佛他是个烫手山芋,吃不得,扔不得。 之前他和元嘉,都把重点放在了是不是失宠,眼下看来,却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知不觉间,叶适已经回到了沧澜阁,走进正厅内,他在椅子上坐下。 看看哼哈二将一样守在门口的两人,随口找了个借口将良翰支走,叫来元嘉,单独吩咐道:“明日开始,你负责跟踪姜灼风。将他所到之处c所见之人,都记下回来报给我。” 元嘉不解:“殿下,出什么事儿了吗?” 叶适蹙眉道:“我怀疑身份暴露。” 元嘉闻言,耸耸肩:“怎么可能?连恭帝都不知道先帝有您这么个小皇子,他们兄妹如何得知?” 叶适眉心蹙得更紧:“我何尝不知?但我总觉得,他们知道了些什么,保险起见,还是查查为好。” 说罢,叶适转头看向元嘉,叮嘱道:“对了,此事别叫良翰知道。他那性格,倘若知道我身份有所暴露,哪怕只是怀疑,怕也会要人家性命。” 听到这儿,元嘉试探着问道:“那殿下,如果查出来,姜氏兄妹,真的知道了您的身份,您不杀吗?” 叶适横了一眼元嘉一眼,冷声道:“我自有主意。” 元嘉听此回答,撇撇嘴,暗自腹诽道:还自有主意?想法子怎么护才是真的吧?要是发现他们背后牵扯着什么势力,影响殿下大业,就算良翰不动手,他也得帮着除掉。 元嘉给叶适行个礼,退了下去。也就他家殿下,能做男宠做得舒心得意,做得自己动心患得患失。 他家殿下的性子,他清楚,殿下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楚的把握。 所以旁的男子,都避之不及的男宠身份,与他而言,不过是有趣又好玩。他最开始,大概是抱着玩玩儿的心态做男宠的,怎知,这回儿玩着玩着,把自己玩儿进去了。 元嘉万分可惜的摇摇头,接着去门口守着。 第二日,元嘉天没亮就离开了沧澜阁,按照叶适的吩咐,去跟踪姜灼风。 余下的几日,姜灼华则尽情的享受着她还剩下为期不多的愉快时光,叶适则自在沧澜阁,每日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偶尔派良翰出去打听一些要紧朝臣的消息。 元嘉跟踪了姜灼风整整三日,他本就是傅叔训练出来的暗卫好手,被跟了三日的姜灼风,一点儿没觉察出来。 这日傍晚,元嘉回到沧澜阁,避开良翰,溜进叶适书房,回禀道:“回禀殿下,这三日,姜灼风根本没去军营。他来往于两处,一处是清音阁,另一处,则是与文宣王交好的徐校尉家中。” 叶适闻言蹙眉,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边。 心下细细思量,姜灼风不是风雅之人,不会去清音阁赏乐,且近日清音阁附近都是文宣王的人,他又去与文宣王有关的人家中。如此看来,他们兄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时,元嘉走两步上前,望着叶适高大的背影说道:“确如殿下所料,殿下的身份,姜氏兄妹怕是已有察觉。现在不知姜灼风接触文宣王身边人是何目的,倘若他们联手要对殿下不利,可谓近水楼台。” 说罢,元嘉正色道:“殿下,可要杀?” 叶适伸手扶住窗沿,眉心紧拧,他默了片刻,对元嘉道:“待我查清再做打算。” 元嘉闻言蹙眉,殿下不至于感情用事吧? 叶适听元嘉没答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沉声道:“为君之道,当辩是非,明人情。我既不会只因怀疑便滥杀无辜,也不会因私情而袒护敌人。我要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都清楚的掌握在我手里。事未明晰,便先下手为强,实为惶恐之举。” 这一席话,叶适说时并未刻意加重语气,却莫明让人觉得句句有力,字字散发着能掌握一切的笃定。 元嘉听闻此言,唇角隐有笑意,殿下,还是那个殿下!他拱手行礼,正色道:“殿下英明。” 叶适转过身子看向他:“得,别拍马屁了。你先去耀华堂,将姜小姐请来沧澜阁,就说我有要事,然后去濯风堂,跟姜灼风讲他妹妹在我手里,逼他说实话。” 元嘉微有疑虑:“若是姜小姐不来呢?” 叶适看向耀华堂的方向:“若她知我身份,不会不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5.第 35 章 元嘉领命去请姜灼华, 叶适依旧站在窗边, 望着着耀华堂的方向。 耳畔传来元嘉出门后, 关上门的清响,叶适这才收回目光, 低眉看着自己脚尖, 走回书桌后, 缓缓坐下。 心内忽就传来一阵乏力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倘若姜灼风, 真的要和文宣王联手对他不利,那就等于和他站在了对立面。要么是他杀了姜灼风,从此被她记恨, 要么是为姜灼风所杀,从此计划十几年的大业毁于一旦。 叶适心里清楚,无论是哪个结果,他都不会再有和姜灼华相处的机会。 忽就觉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其实很薄, 只有脆生生的一层。 尤其像他这样走在薄冰上的人, 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脚下的薄冰就突然破裂, 要么是他掉下去, 要么就是一路走来的同伴。 他盼着姜灼华不要来, 她无需以小姐之尊屈就一个男宠, 不来就证明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可怕的可能。 刚来的时候,他有些嫌弃她,可现在,他很羡慕她。 活了十九年,从未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告诉他:你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何必委屈自己?自己过高兴了就成!她是第一个,让他知道生命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 遍观他见过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背负着枷锁,都得去做一些不愿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唯有她,肆意潇洒,爱做就做,不爱做就不做,从不委屈自己,从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 朝堂争斗你死我亡,姜灼华这么洒脱自在的一个人,却很可能被他和姜灼风拖进炼狱里,从此为一方,恨一方。 在姜灼华到来前,叶适坐在书房里,每一刻,似乎都在等阎罗的宣判,叫他心沉重的不得安宁。 不多时,书房外响起叩门声,姜灼华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柳公子,你在里面吗?在的话我进来了?” 叶适的心“咚”地一声,落进了冰潭。她果然知道了! 叶适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门打开,姜灼华俏生生的立在门外,身后跟着桂荣。 叶适的目光越过姜灼华头顶,对守在门口的良翰说道:“你和桂荣先下去,我有事问姜小姐。” 姜灼华忽地想起那天在水榭里,他伸手抱自己的事儿,忙笑着道:“嗨,咱们在屋里,没个人伺候可怎么行?叫桂荣跟我进来吧。” 刚才刚见过,又叫人把她招来,该不会是还惦记着和她睡呢吧?这男人被下半身左右的时候,当真是黏人,但是得到之后,你哪怕在他面前岔开腿,他也不见得再搭理你。 叶适听她这般说,眸中闪过一阵刺痛,她是在怕他吗? 叶适轻叹一声,没在故意遮掩,冷声道:“不行。”转头对良翰下令道:“带桂荣离远些,任何人不许靠进。” 说罢,目光落在姜灼华面上:“进来。” 姜灼华无奈地笑笑,走进了书房,叶适将门关好后,绕过姜灼华,走到椅子上坐下,指着另一张椅子道:“你坐。” 姜灼华犹自不觉,依旧如往常一般随意,过去一屁股坐下,手托下巴,看着他娇媚的一笑:“这么晚叫我来,可是有事?”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快,叶适心头一动,说不准,就是他最后一次听了。 忽然就想跟她多闲话几句,然后再问正事,若是真的撕破脸,以后也好有可怀恋。 念及此,叶适面上方才凝重的神色渐逝,眸底波光也渐入温柔,唇角含了浅笑,说道:“忽然想起来,当日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你将我错认作韩君。” 姜灼华听他提起那日的失态,不由哈哈笑了几声:“我那日是喝多了,你琴弹得极好,唱的也好。我迷迷糊糊的梦里,全是《东莱不似蓬莱远》里的情节,乍一下睁开眼睛看见你,就有些没辩清梦与现实。” 叶适亦笑:“原是如此。” 姜灼华接着道:“也是你长得好的缘故。从前看话本子,上面总见说一个人,如何如何宛如谪仙。我就在想,这个宛如谪仙,究竟是个什么样貌,在我脑海里,始终模糊着。直到见到你,这四字,于我而言才算是落到了实处。宛如谪仙,说得大抵就是你这样的人。” 说起这,姜灼华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转头问道:“哎对了,你初次见我时,是什么想法?” 叶适略做回忆,惊讶的发现,那日初见时她的模样,他居然记得很清。 脑海中渐渐出现,那个锦衣华服醉卧贵妃榻的美人。 记忆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叶适眸色变得有些深邃,他含笑徐徐说道:“初见小姐时,为小姐容貌所惊艳,又被小姐醉酒的娇态,惊得不敢多看。小姐姿容,堪比国色!其实你在院中改种牡丹很好,唯有牡丹的明艳与肆意,方能与你相配。” 姜灼华闻言笑了,她方才那么问,无非就是想听叶适夸她,毕竟没有女人不爱被人夸的。但她万没想到,叶适竟然夸得这么有水平,心里不由得意起来,未来皇帝亲自给她盖的章——堪比国色! 得,等以后他登基了,也算是多了个牛皮可以吹。前提是她有这个吹牛皮的命,别早早送命才是真的。 叶适看着她面上,因他夸赞而来的欢愉笑容,眸色愈发的温柔。 他看了她一会儿,眸中之色渐转为落寞,但听他开口说道:“若我真的能做男宠,一直好生与小姐相处,那该多好?” 话音落,姜灼华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心骤然紧缩,转头看向叶适,眸中隐有厉色。 叶适望着她,笑容如旧,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落在姜灼华眼里,变得万分捉摸不定。 竟让人看不出,这俊雅笑容的画皮之下,究竟藏着如何诡谲的心思。 一时间,四目相对,静默无声,隐隐可听到书房外,时有时无的蝉鸣。 静默了半晌,姜灼华率先收回目光,强笑着问道:“你这话何意?”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叶适敛了笑容,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小的茶杯:“你和你大哥,都知道了,对吧?” 姜灼华闻言苦笑,不愧是未来皇帝,发现的真快,也可能是他们兄妹破绽太多的缘故。 绝不能认!一旦认下,不知他会如何对待她和姜灼风,兴许为了封口,会加速让他们兄妹走上死路。得拖,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他们兄妹三人逃出京城就好。 念及此,姜灼华稳住心绪,佯装不解的问道:“知道什么?你今晚说话好生奇怪,还说什么自己如果真的能做男宠,难道你现在不是吗?哈哈你这人,真是” 叶适早已料到她会赖,他怕自己心软,刻意移开目光不去看她,不紧不慢地撂下一句:“元嘉现在在濯风堂,你说,你哥哥的武艺和我的近身暗卫相比,谁会赢?” “咚”地一声,姜灼华的心跌进了冰窟里,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是不紧不慢的温雅。 可此时此刻,这温雅里带着的那份运一切于掌中的笃定,比直接厉声咒骂,更让她觉得可怕! 姜灼华的手,在桌下攥紧搭在膝盖上的披帛末端,水葱似的指甲,几欲隔着披帛上的轻纱掐进肉里,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双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桌子腿,满是担忧。 他竟用哥哥的性命威胁她。 姜灼华尚在惊惧中,却听叶适接着用那温雅的语气说道:“姜都尉武艺确实精湛,我私心估摸着,若是正面打,他们俩应该能打个平手。但是,我让元嘉告诉他,你在我这里。姜都尉惦记着你,打起来怕是会束手束脚,兴许根本不用打,他就束手就擒了。” “够了!”姜灼华的双唇微颤,她转头看向叶适:“你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但你不要伤害哥哥。” 此时此刻,她方才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兄妹根本斗不过叶适,先前还觉得未来皇帝好骗,真是转头就自扇耳光。 事情瞒不住了,倘若他用自己性命威胁哥哥,哥哥确实会如他所言束手就擒,难保他们不会伤害哥哥。 姜灼华看向叶适的眸中,浓郁的担忧里夹杂着一抹厉色,直直如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里。 他看不下去! 叶适只好站起身,踱步到桌边,背对着姜灼华,不让她看到自己神色。他接着开口问道:“你们是如何发现的?姜灼风为何与文宣王的人来往?可是欲助他夺位?” 姜灼华尽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是!没错,我们确实知道了你是谁。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想着赶紧送你走,然后一起离开京城。什么皇位之争,什么高官俸禄,我们兄妹从未妄想过。”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路,接着道:“我们知道你的身份后,本想着赶紧送你走,但是你不走,我们又不敢得罪你赶你走。你当日借口说是喜欢我才不想走,但是我们知道不是,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绊住了你的脚。所以,我们为了能尽快让你离开,哥哥才去查你不走的原因。他查到清音坊附近都是文宣王的人,猜测是文宣王无法让你脱身,所以才故意接近文宣王手下党羽,想弄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再暗自透露消息给你,能让你早些解除危机,然后离开姜府。” 所以,按她说的,姜灼风调查清音坊,接触文宣王的人,只是为了让他早些走。 叶适听罢,悬了许久的心,稍稍落地,只要不是联手欲暗害他就好。如此这般,就还有继续相处的余地。 但是,话中疑点,他还是得弄清楚,但听叶适接着问道:“如你所言,你和你哥哥,于皇位之争无心,于高官俸禄无意。但是据我掌握的消息,姜灼风从前一直在努力亲近太子,不像个淡泊名利的人。你说他亲近文宣王,只是为了查清原因,然后让我离开,委实欠些说服力!你如何自证?”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6.第 3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复又喝了一口茶, 说道:“那位说的话,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直接打发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 藏在卧室里的叶适听了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在刚才姜灼风叫姜灼华小名儿的时候,叶适的脸色就有些怪异,现下更是难看,想来是元嘉带了人来换他,怎知就这么被姜灼风赶走了。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 我先换个衣服, 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 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 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 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 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 本来就是图痛快, 要是偷偷摸摸的养, 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见来者是婢女,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7.第 37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但见宋照和直视着姜灼华的眼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徐徐道来:“姜小姐自幼受教于怀瑜翁主,出身名门, 知书达理, 容颜倾城。兄长姜都尉, 才能出众, 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且姜都尉与太子表哥交好, 小姐贤淑懂事的美名,宋某早有耳闻。” 听罢这话, 姜灼华好气又好笑, 两下相抵,竟不知从哪儿发作, 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曾经确实懂事,确实也努力在做个贤淑的妻子,可后来发现,女人所谓的懂事, 于男人而言, 则是省事,干什么缺德事儿都不会抱怨,反而惯得他们愈发没底线, 愈发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 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 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 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8.第 3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 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 看着都觉心情甚美, 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 眉间流转的媚色, 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 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 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 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 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 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 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 痛快二字, 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叫她起来,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往日是我不对,以后常来给小姥姥作伴。小姥姥放心,我与那宋公子并无什么感情,不至于为他借酒浇愁。” 这话答得康定翁主颇为满意:“我之前还担心你来着,现下倒是放心了,咱们家的女子,就该这样。你要是为他寻死腻活,我怕是还要说你几句。不过这宋公子,做得委实过分。竟与你的婢女有私情,退婚当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到小姥姥这儿了?果然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退婚那日,姜灼华怕宋照和回去后,又倒打一耙,早早就借更衣离开,将退婚的来龙去脉,命府里的小厮去城里的酒馆说了,这一回,宋照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脏水泼给她了吧,且他看重的名声,怕是到此也彻底坏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出神,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免叹息:哎,说来也是,即将要成婚,忽然出了这种事害婚事作罢,即便没感情,心里也很难好受。想着,康定翁主出言安抚道:“你别难过,这是好事,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成婚后才发现,那才是真的毁你半生。不打紧,我这些日子也给你瞧着,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可别啊”姜灼华连忙打断:“小姥姥,我可不想再成婚。” 婢女端来了错认水,康定翁主示意婢女斟酒,与此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步的。若给耽误了,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就都成家了。” 姜灼华前世嫁了四回,这一回,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但是直说又不行,要不然,就说宋照和这次所为,伤了她,卖卖惨,以此作为不婚的借口:“不瞒小姥姥说,经历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你瞧那思弦,之前和宋公子多好,宋公子还不是说弃就弃,男子都薄性。我现在也没了成亲的心思。就盼着能和小姥姥一样,将自个儿的日子过舒坦咯。” 说着,抬起酒盏:“我敬小姥姥一杯。” 康定翁主亦是抬起酒盏,二人轻碰后饮下。康定翁主放下酒盏,忧心道:“可你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姜灼华目光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实在不行,买几个清俊的公子回府养着呗。” 虽然她对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但是她也是个正常女人,且又是上辈子尝过滋味儿的,总不能一直旱着。能不嫁人就让自己过舒坦的最好法子,就是买男宠,反正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她小姥姥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怕甚? 饶是这些年康定翁主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姜灼华这话,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哟,我没听差吧?前些日子,谁还跟我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白首不相离来着?” 此话一出,姜灼华是狠狠地被当初的自己打了脸,干笑两下,忙搪塞道:“嗨,我那不是无知吗?小姥姥,你阅历比我广,就说您这些年识得的男子,可有这样的人?” 康定翁主细细想了想这些接触过的男子,眉心一蹙:“还真没有。不过啊,我这薄情寡义的名声早就在外了,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肯对我真心。确实如你所言,自个儿过开心了就成。” 话音落,康定翁主身子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真要买男宠啊?你可想好了?若是真买了,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嫁人了。” 姜灼华忙道:“想好了想好了,想得透透得了。”前世嫁了四回还不够吗?于嫁人一事上,她可不想讲什么屡败屡战c越挫越勇这劳什子毅力。 姜灼华又同康定翁主对饮一杯,忽地想起一桩事来,示意婢女回避,等她们都退出了房间,方朝康定翁主问道:“对了小姥姥,问你个事儿。男宠怎么选?一旦买回去的很快就结束,又一旦小呢?这事儿怎么解决?” 康定翁主闻言,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着自个儿,诧异的看向姜灼华,神色里又隐隐担忧:“听这话,像是过来人。你老实跟小姥姥说,宋公子之前有没有哄着你跟他成了事?”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39.第 39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 公子正襟危坐, 明面上笑意得体, 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 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 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 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 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 直接靠在椅背上, 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 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 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 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 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 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 姜灼华收回目光, 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0.第 40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 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 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 叶适微微挑眉, 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 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 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 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 隔着琉璃碗, 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 但是还连着一点点, 在盘中一盘, 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1.第 4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过了许久, 马车终于在停下,叶适的目光, 随之盯紧着车帘,手下拉起衣摆,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提着剑掀开车帘向他刺来。 然而, 他只听见车外有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让他跟我一起去耀华堂。”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 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 车帘被掀起, 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 叶适松开了衣摆, 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 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 走下了马车, 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 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 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 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 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即便时隔多年,傅叔那被药伤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疯狂与愤怒,叫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与困倦,饥饿与双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傅叔虽手段过激,却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尊卑有别就是尊卑有别,若有人不在乎,要么就是如他父亲一般引狼入室,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而眼下,对方目的不明,对于姜灼华所言,谨慎起见,他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念及此,叶适勾唇一笑,对姜灼华道:“好啊。” 说着,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就让他看看,一个女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宋公子,真是不巧,在这儿遇见你。” 宋照和走上前几步,在姜灼华和叶适面前停住脚步。 虽然叶适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但这并不妨碍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适,眸中轻视嫌恶之意相当明显,就差直言一句:你就是那个男宠? 他轻蔑的瞥了叶适一眼,看向姜灼华,完全当叶适不存在一般,含着自责的神色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委实抱歉,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当时糊涂,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不至于走上养男宠这一步” 当他听闻姜灼华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买了一个男宠回去后,他真的非常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给姜灼华带去这么大的伤害,让她对自己的人生这般破罐子破摔。 姜灼华眨巴眨巴那双睁不大的凤眼,完全被宋照和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宋照和见她愣住,接着道歉道:“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我”喜欢到失去我,你就对自己的人生如此草率。 所以这言下之意是,她姜灼华养男宠,是被宋照和伤害后,对人生无望而做出的破罐子破摔的举动? 谁给他的脸?真没看出来,宋照和居然还他娘的是个情圣! 姜灼华看着宋照和那张自责又苦情的脸,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适则在旁边来回看两人,蹙着眉面露疑惑。这话什么意思?他被买回来,是做眼前这人的替代品的?不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姜小姐受伤后聊以慰藉的甜品罢了。 做男宠就罢了,他没觉得什么,可眼下这算怎么回事儿?自小众星捧月的叶适,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时间,只觉自尊被人一把扯下来甩在了地上。 他看向姜灼华,冷声问道:“真如这位公子所言?” 姜灼华这才提上来一口气儿,由于心里火烧得旺,她握着叶适的手也不由紧了些:“你别听他胡扯!” 转头就对宋照和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敢情我姜灼华和你退了婚日子不能过了?我养个男宠,你还能联想自己个儿身上?我不过就是曾和你有过婚约,劳驾您不要以为我这辈子就得围着您转了。” 说到这儿,姜灼华自己都被气笑了,将头转向叶适那侧,不屑地嘀咕道:“真是脸大如盆。” 叶适从姜灼华面上的神色中,看出了她那份真心实意的不屑,看来,事情并非如这人所言,这叫他心里方才腾起的屈辱感淡去。而他亦从刚才的谈话中了解到,眼前这位,就是与姜灼华婢女有染,从而退婚的那位太子表弟宋照和。 而现如今的宋照和,在退婚风波后,俨然从过去的佳婿不二人选,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待娶少年,且未娶正妻而行为不检的事情,亦让他在朝堂上受到排挤。 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取得姜灼华的原谅,重新议婚,待成亲后,再对外说当时思弦的事只是误会,唯有这般,方能挽救他的名声。 他本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姜灼华,毕竟那日闹得难堪。但他自听闻姜灼华退婚后买了男宠,便知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且还很重。一个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去养男宠,足以证明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念及此,宋照和上前一步,亲昵的唤道:“灼华,你何必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我的样子?你这样不累吗?之前是我错了,我本打算择日登门致歉,不成想竟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很有缘分。你不要再骗自己,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待你!” 姜灼华气的险些厥过去,敢情方才自己那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在他看来是她在故作坚强吗?天呢,当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对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情圣死心塌地? 宋照和这番话说得,别说姜灼华,叶适都听笑了。这年头混在朝堂上的,都是这些蠢货吗?连人家真心嫌弃都看不出来?未免太拿自己当根葱,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位置。 叶适懒得再听蠢货聒噪,毕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说多少道理,他都会往自己身上拉。于是,叶适对姜灼华道:“姜小姐,咱们走吧。” 姜灼华也是被宋照和这清奇的想法恶心透了,忙点点头,推着叶适就往路边走,打算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 谁知刚迈出两步,宋照和却迈出一大步堵了上来,看着叶适,姿态倨傲,慢悠悠地说道:“男宠而已,我跟姜小姐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姜灼华正欲反唇相讥,却被叶适紧捏了一下手,姜灼华不解的看向他,正见叶适面含笑意,看着宋照和道:“我是男宠,可我却是姜小姐一个人的男宠。且我绝不会同婢女有染,毕竟,没有人会蠢到放着身份高贵的嫡出大小姐不要,而去要一个婢女,宋公子,您说是不是?” 姜灼华心领神会,娇媚的一笑,身子一倾靠进叶适怀里,笑道:“可不嘛?我们女人,别无所求,只求一个人真心待自己好的人。柳公子虽出身乐师,但待我真心实意,为了我,甚至不在乎背上男宠之名,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所以我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宋公子,不是我不原谅你,只是现下我心中已另有所属,您还是找别人吧。” 两人一唱一和,十指紧扣,姜灼华还亲密的靠在叶适怀中,一派你侬我侬,恩爱万分的大圆满画面,刺的宋照和只觉眼睛疼。 这让他隐隐感觉到,姜灼华恐怕真的移情别恋了,叫他备受打击,名声翻盘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落空,他真是不甘心,一时间怒火中烧,且他又不好对姜灼华发火,便把所有怒气,转向了叶适。 只见他抡起拳头,朝叶适面门砸去。论身手,叶适自是不怕他,但是若是将其打伤,太子后面的人找上门来,于大计不利。 就在叶适准备忍辱负重挨下这一拳的时候,忽从旁边茂密的树林里,“咻”地射/出一支短箭,直挺挺的插/进宋照和的小腿上。 姜灼华冷嗤一声:“婶子总是这样。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递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门口了才递。若是我们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姜灼风笑笑,随手将那做样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赶早来啊”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2.第 42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 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车帘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 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 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 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 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 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 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 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 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 多少有些伤颜面, 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 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说罢,对桂荣道:“桂荣,将柳公子的琴放去我卧室外间,阿兰,给柳公子上茶。” 两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华从贵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随我来。” 说罢,上了耀华堂二楼,饭桌摆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桌上。 姜灼华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儿坐。” 叶适心下深感奇怪,买回来的乐师,除了不用做活,其实和下人无异,这姜小姐,为何要请他同桌用饭?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姜灼华见他迟迟不上前,便以为他是觉得和主子用饭不合规矩,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乐意让谁上桌,谁就可以上桌,过来吧。” 此话一出,叶适更加坚定了其中有诈的念头。 他自小由傅叔教养长大,幼时住在乡下。记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课业后,去门口等傅叔,正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儿在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平时傅叔本就不让他外出,见他们玩儿的开心,一时贪看住了。 其中有个小孩见了他,走过来跟他搭讪,说正好缺个副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玩儿,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诱惑,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了起来。 玩儿的一开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开心,无意间回头,却看到傅叔站在门口。即便傅叔戴着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气,便丢下同伴,垂着头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让他在院子里,对着做将军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时正是深秋,夜里一场秋雨,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时,他双腿早就没了知觉,而傅叔出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份尊贵,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迹在一处。你父亲亲近下等人的后果如何?什么人配让你做副官?他们本该在你面前低三下四c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于你的臣子。你若臣服于他人,就是如昨夜这般下场!” 即便时隔多年,傅叔那被药伤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疯狂与愤怒,叫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与困倦,饥饿与双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傅叔虽手段过激,却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尊卑有别就是尊卑有别,若有人不在乎,要么就是如他父亲一般引狼入室,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而眼下,对方目的不明,对于姜灼华所言,谨慎起见,他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念及此,叶适勾唇一笑,对姜灼华道:“好啊。” 说着,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就让他看看,一个女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 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 正欲说话, 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 却看到柳公子也在, 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 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 叶适忙趁这个空档, 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愤恨道:“小姐, 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 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 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 用帕子擦了擦手, 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 居然是《御花宝鉴》, 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4.第 4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她一手揽过遮挡视线的衣袖, 身子微微前倾, 低眉去瞧眼前那一群争抢鱼食的红鲤鱼,迎着夕阳的余晖, 发髻上纯金的头饰愈发明艳生辉,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 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 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 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 康定翁主眸中一亮, 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 一个个闹得欢腾, 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 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 往日里, 委实太素淡了些, 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 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 叫她起来, 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姜灼华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往日是我不对,以后常来给小姥姥作伴。小姥姥放心,我与那宋公子并无什么感情,不至于为他借酒浇愁。” 这话答得康定翁主颇为满意:“我之前还担心你来着,现下倒是放心了,咱们家的女子,就该这样。你要是为他寻死腻活,我怕是还要说你几句。不过这宋公子,做得委实过分。竟与你的婢女有私情,退婚当天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到小姥姥这儿了?果然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退婚那日,姜灼华怕宋照和回去后,又倒打一耙,早早就借更衣离开,将退婚的来龙去脉,命府里的小厮去城里的酒馆说了,这一回,宋照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脏水泼给她了吧,且他看重的名声,怕是到此也彻底坏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出神,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免叹息:哎,说来也是,即将要成婚,忽然出了这种事害婚事作罢,即便没感情,心里也很难好受。想着,康定翁主出言安抚道:“你别难过,这是好事,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成婚后才发现,那才是真的毁你半生。不打紧,我这些日子也给你瞧着,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可别啊”姜灼华连忙打断:“小姥姥,我可不想再成婚。” 婢女端来了错认水,康定翁主示意婢女斟酒,与此同时不解道:“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迟早要走这一步的。若给耽误了,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就都成家了。” 姜灼华前世嫁了四回,这一回,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但是直说又不行,要不然,就说宋照和这次所为,伤了她,卖卖惨,以此作为不婚的借口:“不瞒小姥姥说,经历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你瞧那思弦,之前和宋公子多好,宋公子还不是说弃就弃,男子都薄性。我现在也没了成亲的心思。就盼着能和小姥姥一样,将自个儿的日子过舒坦咯。” 说着,抬起酒盏:“我敬小姥姥一杯。” 康定翁主亦是抬起酒盏,二人轻碰后饮下。康定翁主放下酒盏,忧心道:“可你不能一直不成婚吧?” 姜灼华目光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实在不行,买几个清俊的公子回府养着呗。” 虽然她对感情没了什么期待,但是她也是个正常女人,且又是上辈子尝过滋味儿的,总不能一直旱着。能不嫁人就让自己过舒坦的最好法子,就是买男宠,反正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又不是没有,她小姥姥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怕甚? 饶是这些年康定翁主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姜灼华这话,还是让她愣了一下:“哟,我没听差吧?前些日子,谁还跟我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白首不相离来着?” 此话一出,姜灼华是狠狠地被当初的自己打了脸,干笑两下,忙搪塞道:“嗨,我那不是无知吗?小姥姥,你阅历比我广,就说您这些年识得的男子,可有这样的人?” 康定翁主细细想了想这些接触过的男子,眉心一蹙:“还真没有。不过啊,我这薄情寡义的名声早就在外了,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肯对我真心。确实如你所言,自个儿过开心了就成。” 话音落,康定翁主身子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真要买男宠啊?你可想好了?若是真买了,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嫁人了。” 姜灼华忙道:“想好了想好了,想得透透得了。”前世嫁了四回还不够吗?于嫁人一事上,她可不想讲什么屡败屡战c越挫越勇这劳什子毅力。 姜灼华又同康定翁主对饮一杯,忽地想起一桩事来,示意婢女回避,等她们都退出了房间,方朝康定翁主问道:“对了小姥姥,问你个事儿。男宠怎么选?一旦买回去的很快就结束,又一旦小呢?这事儿怎么解决?” 康定翁主闻言,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着自个儿,诧异的看向姜灼华,神色里又隐隐担忧:“听这话,像是过来人。你老实跟小姥姥说,宋公子之前有没有哄着你跟他成了事?” 姜灼华见他如此说,不欲强迫,将目光移向栏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泪所成,此曲不吉。”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从前被傅叔教训后, 元嘉就会跑来安慰他,说什么, 殿下,等以后大业成了,整个天下都是您说了算, 文武百官,三宫六院, 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而现在, 三宫六院的影儿都没有,他倒是先做了旁人的“三宫六院”。 念及此, 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 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 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 一旦传到外邦去, 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 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姜灼华重生回来三日了,今儿也是头回见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今日再见思弦,才细细看了几眼。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当着两个妹妹的面儿, 姜灼风也不好发作,只能暗自给叶适记了一笔账, 等着秋后算。 吃过饭后, 姜重锦挨着姜灼华,问东问西的腻歪了一会儿,便和姜灼风一起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 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 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 担忧着黎公公, 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 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 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 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 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 但他现下是真困, 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 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叶适踟蹰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叶适望着姜灼华婀娜的背影,若是不提方才她故意撩/拨自己的那句,心里确实对她生了些赞许。 忽就觉得,之前觉得她品味堪忧,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她说只敬佩那个敢于向世俗宣战的哪吒,而她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再跟世俗作对? 从不像别的小姐那般含蓄的笑,在院里种满人人都斥之为俗的牡丹,尤其是敢在这个讲究女人相夫教子c三从四德的大环境里明晃晃的养男宠。 姜小姐,委实是个奇女子! 想到此,叶适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刚走出去在窗边围桌坐下,姜灼华就见姜重锦带着两个婢女,拎着四个食盒进了耀华堂,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姜灼风也踩着点儿来了。 姜灼华见此,唇角笑意温软,她的耀华堂,前世从没这么热闹过。 几人正一起吃着早饭,忽见宝如带着一张帖子匆匆走了进来。 宝如将帖子双手呈给姜灼风:“少主,二房家的夫人,带客来访。” 这回换姜灼华,险些被刚入口的错认水给呛着,忙将桌上的帕子取过,捏在指尖,边擦拭唇上的酒渍,边挖空心思的想搪塞康定翁主的法子。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她不仅是过来人,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一个满心里疑惑, 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 避之不及。 到最后, 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 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 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 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 她还在疑惑, 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 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 自私到只爱自己, 女人与他而言, 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 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 就该好好维护, 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 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 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 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 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 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 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 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 姜灼华不免感叹, 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 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 不然现在, 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 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 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 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 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 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 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 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 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 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 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 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 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 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 紧张的不得了, 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 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 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在姜重锦的印象里, 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 可远观c可敬畏, 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 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叶适闻言愣了愣, 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不解的答道:“有啊, 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 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 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 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 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 素来克己, 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 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 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姜灼风见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这个名字,含了揶揄的笑,正欲再多叫两声儿,却见姜重锦两手紧拧的站在桌边,姜灼风面露不解,姜重锦见此更紧张了,她忙行了个礼:“大哥好!” 话一说完,低着头一路小跑,躲妖怪般地脚底抹油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风看了看姜重锦的背影,转回身子,不解道:“这丫头见我跑什么呀?” 说着,取下腰上佩剑,放在了桌上,姜灼华识相的上前,帮姜灼风解开了盔甲上的系带。 系带解开,姜灼风臂上一用力,将厚重的盔甲卸了下来,亦放在了桌上,他撩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取过姜灼华常用的白玉茶碗,猛喝几口,这才说道:“刚才回来时府门口碰上几个人,说是清音坊的,带了三个乐师过来,说什么要跟你换府里的那位。” 姜灼华心口一阵窒息,讨好的给姜灼风倒了茶,忙问:“你怎么说的?”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2.第 52 章 姜灼华猛然将自己的手从叶适手里抽出叶适撑了许久的笑脸终于垮了下去,手保持着握她的姿势,尚未来及收回。 他就这般看了她片刻,而后放开方才一直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两手放在腿面上,规规矩矩地坐在姜灼华旁边。 眼睛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反正,他说什么姜灼华都不会信,还会将他堵得无言以对,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吧。 姜灼华见他不说话不由接着又问道:“殿下你说句话啊。” 叶适紧抿双唇,报以沉默。 姜灼华没意识到他是故意不吭声儿以为在赌气,又道:“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现在就想自自在在的过日子。” 叶适静静听着,依然沉默,不做任何表态。 姜灼华又道:“您拦得住一时能拦得住一世吗?像我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和您在一块您身边的人肯定都会极力反对你说咱何必相互为难呢?” 叶适喉结微动忍住接话的冲动继续沉默。 姜灼华侧头望着他,目光落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等了半天他的反应,本以为他是在思考,可她发现叶适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忽地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想通此结,姜灼华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儿力道使不出来,她不由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有力没处使的憋闷,心下暗骂:不吱声儿是什么意思?装聋作哑能起到什么作用? 姜灼华气得点点头:“行,既然没法说话,那您就自己在这儿赏赏京城景色吧。” 说罢,姜灼华离座起身,给叶适行了个礼,拖着曳地长裙,走下了楼梯。 叶适见她走了,忙一个轱辘从贵妃榻上翻起来,越过靠背,伸着脖子朝楼下看去。 不多时,便见姜灼华从清风揽月出来,招招手,叫过守在门口的桂荣,抚着她的手,一起往耀华堂方向而去。 叶适见此,忙疾步下了楼,匆匆追出清风揽月,他在门口停下,忙去找姜灼华,但见她纤细的身影,正好绕过假山,妃红色的长裙在碧色流连的花园里,留下一抹虚晃不实的影子。 见她没走远,叶适不由松了口气,忙跟了上去,始终让她保持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又不敢靠得太近,就这么远远地跟着她,一路回了耀华堂。 姜灼华回到耀华堂二楼,李攸宁和苏维桢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迎接,严怀信跟着起来,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姜灼华心里头憋着气,径直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对桂荣道:“传饭吧。” 桂荣领命而去,李攸宁见姜灼华脸色不大好,上前一步关怀道:“姜小姐怎么了?可是与方才那位起了争执?” 姜灼华正欲说话,却听楼梯口响起叶适语气亲昵的声音:“华华怎会与我起争执?” 姜灼华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朝他看去,但见叶适,面含笑意朝她走来,依旧是一副与她万分和谐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抿唇沉默的人不是他一般。 姜灼华看着叶适,不由蹙眉,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叶适走到她面前,笑意越发显得温柔,他料定姜灼华在人前不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没有半点顾虑,但听他嗔怪道:“华华,要吃饭怎么不等我陪你?我不在,谁给你布菜?他们刚来,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说着,他将旁边的椅子搬过来,放在姜灼华身边,挨着她坐下。 叶适语气中隐带埋怨,可这埋怨,任谁听了都是如胶似漆的恩爱。 坐好后,叶适扭转身子,将李攸宁几人的视线堵住,对姜灼华道:“华华,以后吃饭就我陪你,叫他们做什么?没必要。” 姜灼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李攸宁右手捏着左手手腕,抿着唇,歪着头看着叶适。 他是打死没想到,做姜小姐的男宠,居然这么有竞争力。他想到了姜小姐会有别的男宠,但他以为大家都是各取所需c逢场作戏,但是眼前这位,怎么时时刻刻一副想要独自霸占的模样? 李攸宁舌头舔舔腮帮子,这么下去可不行,他还对姜小姐有多求呢。 念及此,李攸宁笑着道:“这位兄台,你跟姜小姐认识早些,我们自是比不过你了解她的喜好。但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再说了,你也不是一来就清楚的是不是?总不能,连个了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吧。” 严怀信闻言,没忍住,从鼻翼里旖出一声不屑地轻哼,叶适听此,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李攸宁,扯出一个假笑,道:“你才来半天,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既然知道我先来的,就该清楚我也算是你前辈,有你这么跟前辈说话的吗?记住,华华只会跟我一起吃饭。” 李攸宁闻言,心里不由憋了些火,于是同时更是不解,大家都是一样的男宠,这位究竟是从哪里产生了这么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有饭大家一起吃,分旁人一杯羹,大家和谐相处不行吗? 念及此,李攸宁又道:“这位兄台,你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 “不容易的是你们。”叶适扫了他一眼,接过话:“华华对我好的很,我没半分不易。是不是华华?” 说着,叶适看向姜灼华,给她一个明媚的笑意,姜灼华看了一眼,别过头去,笑得是真心好看,讨厌也是真心讨厌。 她委实猜不透叶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私下里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待人多了,又一副对她体贴入微的样子,有什么意义呢? 姜灼华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三个人,只好道:“你们去楼下吃吧。” 说着,看了一旁的婢女一眼:“带三位下楼,安排晚饭。” 婢女应下,上前对着三人做了个摊手礼,示意跟她下楼。李攸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叶适一眼,转身跟着婢女下了楼。 二楼,又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叶适见人走了,收了笑意,藏在心里许久的落寞,终于不加掩饰地,爬上了他方才笑意盈然的眼眸。 他自觉地从姜灼华身边站起来,走到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姜灼华身子前倾,冷着脸问到:“你想让我孤独终老是不是?” 叶适看着桌面,沉默,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颇有些委屈。 姜灼华见他又是方才那套,蹙眉无奈道:“殿下,不是你不说话,我就不会养男宠了。他们三人是明嘉公主送来的,我没胆子送回去,更没胆子发卖处置,我是不会嫁人的,等你离开姜府,我和他们之间发生些什么,那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随着姜灼华每一个字说出口,就好似一根根针扎进他的心里,待姜灼华这番话说完,叶适却像经历了三秋那般漫长,每一个字,都好似凌迟极刑刮下的一刀。 痛不欲生,却又不得不受。 他咬着牙,依旧盯着桌面,沉默不语,反正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信,语言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养男宠,他只能尽力阻止,她心灰意冷,自己便尽全力暖着。 前世她嫁了四回,为什么现在,却连一点点机会都不肯分给他? 为什么旁人拥有了她的爱却丝毫不珍惜,而自己,却是这般艰难的求而不得?这些时日,他对她前世那四个丈夫,既恨又羡慕。 恨他们伤害她,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又羡慕他们,曾经拥有过她的真心,被她给予过白头相守的企盼。 既然她不肯给自己机会,那自己只能争取,他本也没有坐上皇位的机会不是吗?也得靠自己一点点去铺路争取。 见叶适还不说话,姜灼华真是恼了,正欲再刺他几句,楼梯处却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众婢女,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姜灼华只好先闭口不言。 婢女们在桌上放下饭菜后,不等桂荣布菜,叶适拿起筷子,将桌上她爱吃的菜,一一夹进她面前的食碟里,堆了满满一碟。 叶适见菜没处放了,方给自己夹了菜,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就米饭吃。 姜灼华看着他,忽就觉得他有些可怜,她将头别去一边,嗤笑着叹了一声,而后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饭。 待她食碟里的菜下去,叶适复又给她及时补上,两人就这般,吃了一顿无声的晚饭。 吃过饭,婢女们收拾着桌上的碗盘,姜灼华侧身手肘支着桌沿,看着前方的楼梯口,对旁边的叶适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总不能晚上不回去睡觉,还在这边儿烦她吧? 叶适看了看她的侧脸,扶膝起身,转身走到她的卧室门口,掀起珠帘走了进去。 姜灼华见此,不由愣了半晌,他c他这是要做什么? 姜灼华呆了片刻,起身追过去,掀起珠帘,但见叶适正在外间,过去他睡得那张塌边,弯着腰,给自己整理床铺。 姜灼华失笑,她真是被叶适气得没脾气了,站在门边不由问道:“殿下,你不是男宠,那么大的院子给你备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何必要委屈自己睡外间?” 叶适垂着头默不作声,将床铺好后,脱了短靴钻进了被子里,背对着姜灼华。 他能干嘛?不就是怕她召人,想守着吗? 见他依旧不吭声,姜灼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看着榻上的叶适,勾唇苦笑一下:“你何必呢?前世,我是京城男女老少嘲讽看不起的人,这一世,我又是旁人口中的放人,哪里值得你这般?得,你爱谁哪儿睡哪儿吧,谁叫你是我惹不起的人呢。” 说着,姜灼华转身出去,耀华堂又不是只有这么一间房?而且,叶适总得去忙着夺他的皇位,总不能没日没夜的守着她。 叶适闻言,忙掀开被子从榻上坐起,姜灼华话里有话,摆明就是一副你爱睡这儿就睡这儿,我找别处睡去的态度,这可如何了得,得跟着。 他坐在塌边,取过靴子,胡乱蹬在脚上,匆忙追了出去。 姜灼华刚走到楼梯口,便被追出来的叶适,一把握住手腕,紧紧攥在手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分为五段,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姜灼风复又喝了一口茶,说道:“那位说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的,直接打发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藏在卧室里的叶适听了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在刚才姜灼风叫姜灼华小名儿的时候,叶适的脸色就有些怪异,现下更是难看,想来是元嘉带了人来换他,怎知就这么被姜灼风赶走了。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她就记得当时她掉下楼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救她,没想到哥哥也被她连累摔死了,估计一起成了两摊血肉模糊的肉饼,呜呜呜,他们兄妹死的好惨。 姜灼风一听此话,手下一拍大腿,得,他妹子也重生回来了。 姜灼风见妹子哭的伤心,伸手轻抚姜灼华的发髻,以示安慰:“没事儿,就算不摔死,等新帝圣旨下来,也是个死,死了还能回来,也挺好的。” 姜灼华哭了半晌,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抬头看向姜灼风,声音里哭腔尚在:“哥我还想尽法子想着怎么劝你疏远太子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一世,你别再那么辛苦,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重振家风,咱们兄妹不需要。” 姜灼华脸上露出一个笑,手下不由捏紧了姜灼华的手臂:“前世你忙于为太子奔波,错过了程佩玖,这一回咱们不搭理太子,过些日子咱们就去程家提亲,好不好?” 姜灼风宠溺的笑着,伸手帮姜灼华擦去脸上的泪水。 父亲被贬的时候,他不过十岁。没过两年,父母在外病逝的消息传来,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妹妹,他忽然感觉到,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他有责任保护好两个妹妹,虽然姜重锦前世并不怎么跟他们俩打交道,但作为长兄,他有责任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可是他身为兄长,在宋照和给妹妹送来休书后,他连一封原本就该属于妹妹的放妻书都要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名声被毁,他却无能为力。 恭帝登基后被贬官员的亲属,本就在朝堂上不得脸,所以恭帝这条路是堵死了。他只能在太子身边,忍着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帮着宋照和不拿放妻书嘴脸的恶心。 他忍辱负重,就盼着太子登基,他用从龙之功获得高位,然后用手中的权力保护好妹妹,让旁人不再敢拿她的事做笑话,不再敢欺负她单纯对她不好,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叶适,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 念及此,姜灼风对姜灼华说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已经知道太子没龙命,我会暗中留意,等叶适的出现。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这一回,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说罢,笑着揪了一下姜灼华的鼻尖。 姜灼风没有正面答应姜灼华的提议,而是说了这么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姜灼华,肯定不明所以的被带跑了,但是这一回,她听懂了,哥哥这是还打算争权夺利。 姜灼华心里清楚,姜灼风这么拼,是为了她。自父母过世后,他就自觉地将她的幸福放在了肩头,承担起了原本属于父亲的责任。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不希望哥哥再像前世那么累。 哥哥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日,文宣王忽对太子发难,本来要去迎娶程佩玖,却为了帮太子而错过了吉时。 程佩玖的爹,是商户,却不是普通商户,而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女儿嫁人,他自是摆足了排场,哥哥的突然缺席,让程父觉得很没脸面,他一气之下,直接在成亲当日,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换上了新郎服,将程佩玖迎娶过门。 这件事之后,哥哥虽没在面上显露什么,但是他此后的那么些年,许是对程佩玖的愧疚,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后来有一次秋游,哥哥远远看见了带着孩子的程佩玖。那一刻,姜灼华从哥哥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竟然可以那般灰暗。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而现在,三宫六院的影儿都没有,他倒是先做了旁人的“三宫六院”。 念及此,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箫。民间有传闻,韩湘子爱妻病逝,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将爱妻救出,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分为五段,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思弦穿着姜府鹅黄与霜色相兼的婢女服饰,两手交叠于腹前, 垂头颔首, 低眉顺眼的站在桂荣身后。 姜灼华重生回来三日了, 今儿也是头回见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 今日再见思弦,才细细看了几眼。 思弦扎着双丫髻,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 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 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 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 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 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 半闭不闭, 按小姥姥的说法, 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姜灼华到达康定翁主府,拖着曳地的裙尾,踩着傍晚最后一缕斜晖,走上蜿蜒在荷花池上的石桥。 桥的那端,一众婢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她从身旁婢女手中端着的小玉碗里,捏出一点鱼食,撒进池中。 她一手揽过遮挡视线的衣袖,身子微微前倾,低眉去瞧眼前那一群争抢鱼食的红鲤鱼,迎着夕阳的余晖,发髻上纯金的头饰愈发明艳生辉,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 可是她两眼发直, 眸光没有聚点, 任谁都瞧得出来, 姜大小姐, 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 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 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 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 明面上笑意得体, 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 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 只得再度上前, 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 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 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 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 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 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 方才出神太久, 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 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但见宋照和直视着姜灼华的眼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徐徐道来:“姜小姐自幼受教于怀瑜翁主,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容颜倾城。兄长姜都尉,才能出众,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且姜都尉与太子表哥交好,小姐贤淑懂事的美名,宋某早有耳闻。” 听罢这话,姜灼华好气又好笑,两下相抵,竟不知从哪儿发作,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曾经确实懂事,确实也努力在做个贤淑的妻子,可后来发现,女人所谓的懂事,于男人而言,则是省事,干什么缺德事儿都不会抱怨,反而惯得他们愈发没底线,愈发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康定翁主,是姜灼华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亲妹妹。虽说是姐妹, 但是俩人之间年龄差距极大,安阳公主过世后,康定翁主基本就是姐姐带大的,和姜灼华的娘亲,情同姐妹。 康定翁主出生时, 怀瑜翁主的长女, 也就是姜灼华她娘都十一了。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 十七生了她哥, 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 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 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 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 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 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 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 因上头的授意, 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姜灼风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 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 没什么朋友, 寻思着引你们见见, 你们年纪差不多, 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 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 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 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 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 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 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 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 转头对桂荣道:“桂荣, 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 姜灼风愣了片刻, 深吸一口气, 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哭诉道:“哥,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 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 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 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 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 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 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 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 可是她两眼发直, 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 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 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 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 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 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 方才出神太久, 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 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69.第 69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 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 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 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 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 拉起被子, 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清晨第一缕阳光, 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 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 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 叶适被吵醒, 他醒来的瞬间, 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 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 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 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 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叶适踟蹰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叶适望着姜灼华婀娜的背影,若是不提方才她故意撩/拨自己的那句,心里确实对她生了些赞许。 忽就觉得,之前觉得她品味堪忧,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她说只敬佩那个敢于向世俗宣战的哪吒,而她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再跟世俗作对? 从不像别的小姐那般含蓄的笑,在院里种满人人都斥之为俗的牡丹,尤其是敢在这个讲究女人相夫教子c三从四德的大环境里明晃晃的养男宠。 姜小姐,委实是个奇女子! 想到此,叶适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刚走出去在窗边围桌坐下,姜灼华就见姜重锦带着两个婢女,拎着四个食盒进了耀华堂,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姜灼风也踩着点儿来了。 姜灼华见此,唇角笑意温软,她的耀华堂,前世从没这么热闹过。 几人正一起吃着早饭,忽见宝如带着一张帖子匆匆走了进来。 宝如将帖子双手呈给姜灼风:“少主,二房家的夫人,带客来访。”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第二日一早,叶适被一众服饰姜灼华起床的婢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1.第 71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2.第 7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姜灼华在他榻对面的方椅上坐下,接着道:“我初次看得时候,也和你想法一样。他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委实叫我热泪盈眶。可是后来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初时的哪吒,面对四海龙王肆虐人间,杀夜叉,抽龙筋。接着龙王告状李靖,李靖不分是非,谄媚于龙王,哪吒一剑自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何其具有反骨!” 叶适低眉听着,听到此处,忽觉心头一亮,仿佛开辟了新思路,笑着接过话:“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莲花重生后的哪吒,已不再具备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经那些压迫他的人为伍。” 姜灼华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后来一直觉得,莲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后来看西游,哪吒与跟他曾经一样具有反骨的孙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剧加深了一层。所以,我只敬佩当初那个,敢于向整个世俗宣战的哪吒!” 叶适听此问道:“西游?好看吗?” 姜灼华道:“当然好看啊,我这儿有好多话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再回来补个觉,瞧你那眼睛” 说到此,姜灼华起身凑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叶适闻言,身子一颤,宛如闪电穿身而过,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见喉结上下浮动。 姜灼华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风从他面上划过,抿唇留给他一个媚笑,转身出了卧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4.第 7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的对襟襦裙,颜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鲜艳的妃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那什么,你俩继续,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5.第 75 章 叶适笑着点点头,而后指了个人帮忙去叫了元嘉上来。 待元嘉上楼后, 姜灼华屏退了屋内一众婢女。 元嘉看了看两人, 但见姜灼华和叶适, 分别坐在贵妃榻两头, 中间隔着一张小桌, 两人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叶适胳膊肘支在桌上, 看了他一眼,便专注喝茶, 全当自己局外人,完全没有帮自己的迹象,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万分明显。 姜灼华则手托着下巴, 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元嘉一番,往常没留意, 今日再看,身着玄色精武服的元嘉, 倒也是个眉目晴朗,鲜衣怒马的精神少年。 俩人姿态分明慵懒闲适, 却宛如拷问女婿的岳丈岳母, 让元嘉莫明觉出些凝重来。 元嘉抱拳给二位行个礼:“给殿下c姜小姐请安。” 叶适没吱声儿,全然当自己不存在,但听姜灼华“嗯”了一声儿, 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元嘉点头:“姜小姐请问, 元嘉定知无不言。” 姜灼华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妹妹?” “嗯!”元嘉脸色微红, 坚定的应下。 姜灼华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娶她?” 元嘉闻言, 抬头看向姜灼华,老实回道:“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娶。在外人眼里,我不过是小姐招进府的下人,若是以下人身份娶她,会让她被人看笑话。我想求小姐莫要着急给二小姐找人家,能否c能否等我有合适的身份后,前来娶她?” 姜灼华挑挑眉,问道:“未来之事不可测,你现在是喜欢她,但是你要等到何时才能有合适的身份?我们就假设成三年后,倘若三年后,你还没有功成名就怎么办?再假如,三年后你又不喜欢重锦了,到那时重锦就十九了,女子豆蔻年华能有几年?我若是应了你,重锦岂不是平白被你耽误?” 元嘉倒未考虑到这一层,一听姜灼华这般说,一时陷入了愁绪,微微垂首,眉心紧拧。 他变心是不可能的,难在如何让姜小姐相信自己。 姜灼华不再多说,就这么看着他,等他做出反应。 元嘉想了半晌,抬起头,郑重承诺:“我定不会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还请姜小姐给我个机会。” 姜灼华勾唇一笑:“空口无凭,你现在是这么说的,往后你若懒账,就算我们复述一遍你今日的话,你也不见得会认,到时候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元嘉眸中漫上丝丝着急,而后坚定道:“姜小姐若不信,我此刻便可割袍断襟,书血书一封,以此为诺!” 说着元嘉便拉起袍角,“刺啦”一声便撕了下了一段袍巾,紧着便要咬手指。 姜灼华一惊,忙拦下:“哎哎哎,别!你们这习武之人,别动不动就让人见血行吗?” 元嘉并未收回手的意思,道:“但小姐不信。” 姜灼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未来之事不可测,就算是你写十封血书出来,我也没胆量拿我妹妹的后半辈子,去赌你一个承诺。所以,你和重锦的事,我不同意。” 元嘉闻言,登时好似跌进了冰窖里,心如刀绞,一时顾不得尊卑,问道:“莫非我在姜小姐眼里就是这般轻信无诺之人?我与她两情相悦,小姐难道要为了这样的担心,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们?重锦那么在意您,您也不考虑她的感受吗?” 叶适闻言,横了元嘉一眼,元嘉见此,不由低头,然,眉宇间的愤懑之色未减。 姜灼华却心下赞许,可以,为了重锦敢以下犯上,日后一旦有事,基本可以护得住重锦。 片刻后,元嘉复又抬头,抱拳行个礼,对姜灼华道:“元嘉此生非二小姐不娶!既然跟大小姐求娶无门,元嘉只好另想法子。” 这话说得,虽语气恭敬,却颇有“敬酒不吃吃罚酒”之意。 姜灼华微一挑眉,而后问道:“想什么法子?私奔?还是离开你主子先行去谋前程?” 元嘉微微垂眸,有些不敢去看叶适,而后道:“二小姐在意您和姜少主,自是不会跟我私奔。我长这么大,二小姐是唯一动心之人,我本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姜小姐不同意,是为身份,那我只好暂离殿下,先谋前程。” 叶适:“”好你个重色轻主的元嘉!这笔账给你记下! 姜灼华见此,不由失笑:“不怕你主子杀了你?” 元嘉诚恳道:“怕!但是再怕,我也要为她努力一次!” 姜灼华转头看了看脸色无奈的叶适,忍下笑意,接着问元嘉:“为了重锦,你当真敢这么做?” 元嘉神色视死如归,道:“敢!”就算自己出去另谋前程,也是可以继续为殿下做事的,不冲突,不冲突。 叶适气得伸手,凌空点了点元嘉。 姜灼华憋住笑,道:“行,那你去跟你家主子辞行吧。” 元嘉神色纠结痛苦,看了叶适几眼,当真走上前,准备去请求暂离。 姜灼华见他意志坚定,终是憋不住笑了,看向元嘉道:“行啦,别气你家殿下了,记住你今天的承诺,若是给不了重锦在人前抬头挺胸的身份,就自觉离她远些。成亲前需克己守礼,不可逾越。” 元嘉闻言愣了,傻了好半晌,方才傻乎乎的一笑,惊喜道:“您是同c同意了?” 姜灼华抿唇一笑,应下:“嗯。” “哈哈哈”“哈哈哈”元嘉没忍住,连着笑了好几声。 看着万分高兴的元嘉,叶适满心里窝火。 元嘉是属下,不是下人,毕竟没有卖身给他,人家另有志向要走,他委实没理由强留,偏生人家想走还是为了心爱的女子,也算不上对他不忠心,且这个女子,还是他心爱之人的妹妹,真是连责罚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元嘉高兴了半晌,才想起叶适,忙走过去单膝落地行礼,解释道:“殿下,我” “滚!”话未说完,便被叶适冷声打断,元嘉咽了口吐沫,灰溜溜地跑了。 见元嘉走了,姜灼华这才笑着看向叶适:“没看出来,你竟对属下这么凶。” 叶适委屈的看看姜灼华,提壶给她倒茶,道:“欠骂。” 放下茶壶,叶适这才看向姜灼华,忽而一笑,这下好了,元嘉这小子也算是给自己帮了个小忙,日后姜灼华的妹妹,是他心腹的妻子,有了这层关系,他和姜灼华之间也等于是多了层羁绊,好事。 余下的一个月,姜灼华和叶适都在忙姜灼风的婚事,刚开始还好,越往后越忙,事情越多,临赶姜灼风成亲那几天,皆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睡觉的时辰大大减少。 就这般忙忙碌碌一个月,总算是迎来了姜灼风的迎亲之日。 迎亲多在黄昏之时,这一日,姜灼华早早起来去招呼客人,叶适帮着备下了成亲的所有礼器,马鞍c火盆c剪刀c红绳c鸳鸯酒杯等等 姜灼华看着忙碌的叶适,心头满是暖意。 前世哥哥成亲那次,她还是宋照和的妻子,没出穆连成的事,和婶子林氏尚关系和谐,那一次,有林氏来府里帮忙,方才一切妥当。 而这一世没有林氏,却有了叶适,多亏了有他尽心尽力的帮自己,才没有手忙脚乱。 对此,姜灼华觉得,这个男人挺有用。 吉时到之前,姜灼华和姜重锦在濯风堂内,帮着姜灼风将婚服穿戴妥当。 穿好后,姜灼华上下打量姜灼风一番,边上前帮他整理衣领,边笑道:“哥,这一回总是没有遗憾了。妹妹提前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姜重锦跟着道:“我也祝大哥和嫂子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姜灼风看着眼前两个可爱的妹妹,眸色宠溺,他忽而一笑,伸手将两个姑娘揽进了怀里。 姜灼华靠在哥哥温暖的怀里,不由失笑,前后两世过了这么久,这还是长大后,哥哥第一次抱她们,忽就觉得像小时候一样,父母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都是哥哥小大人一样的每晚哄她入睡。 前世姜灼风错过成亲吉时,说到底还是为了她,想着他前世那么多年的孤独,姜灼华忽地鼻头一酸,眼圈红了一片,但转念一想,今日是哥哥娶亲,又不是哥哥嫁人,大喜之日,她哭什么劲儿啊? 念及此,姜灼华忍下泪意,在姜灼风耳畔轻声道:“哥,这一回,你要好好为自己而活。” 说罢,姜灼华从姜灼风怀里出来,说道:“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嗯!”姜灼风应下,伸手各捏了一下两个妹妹的脸颊,而后道:“我走了,这就去给你们接你们的嫂子回来。” 说罢,姜灼风踏步出了门,姜灼华看着他的背影,忽而心头再无失落,一时只觉感慰,以及只盼哥哥幸福的真挚祝福。 出了姜府大门,姜灼风拉住缰绳跨上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队伍,往程家而去。 初春的天气,处处透着新意,喜鹊在京城各楼阁顶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城外山上的树林子,尚是浅淡的嫩绿,远看宛如浅绿色的轻纱笼在山上,傍晚的斜阳,将淡蓝的天染上一层浅粉,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踏实,又处处透着令人身心畅然的希望。 姜灼风骑在马上,看着迎亲队,心头只觉熟悉,颇有恍然如梦之感。 这一刻,也不知为何,当年中途被太子派人叫走的那一幕,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就好似噩梦一般缭绕在心头。 姜灼风神经不免紧绷,一直到他顺利到达程家,接了盖着大红盖头的程佩玖出来,陪着她离府告双亲,直到看着她坐进花轿里,姜灼风的这颗心,方才彻底踏实下来。 笑容在他英朗的面容上出现,敲锣打鼓的将程佩玖娶回了姜府。 繁琐的礼节过后,程佩玖在婚房里等着他,姜灼风去了外面迎客。 一直到很晚,姜灼风被灌得晕晕乎乎,宾客散去,他才被小厮陪着送回了濯风堂。 姜灼风赶走了小厮,门“吱呀”一声开启,坐在塌边的程佩玖,便见姜灼风走了进来,早已换好衣服,身着袍子的程佩玖忙上前扶他:“你小心些。” 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姜灼风唇角露出笑意,一把将前来扶他的程佩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程佩玖一惊,转而便是羞涩的笑意。 姜灼风前后两世加起来,足有二十六七,自是没有少年人那般的害羞与局促,他紧紧抱着程佩玖,闭目,将唇紧紧贴上了她的额头。 就好似失去很久的珍宝,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叫他万分的珍爱! 程佩玖心跳如雷,脸红的好似秋日里熟透的大柿子,姜灼风抱了她很久,唇也在她额上贴了很久,这个拥抱所传达的爱意,叫她既感动又深觉幸福。 过了好半晌,程佩玖方才细若蚊声的问道:“你喝的多吗?要不要叫厨房送醒酒汤来?” 姜灼风这才从她额上将唇移开,低眉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不用。” 程佩玖在他怀里,紧张的看着他,正欲在说些什么,却见姜灼风忽而一笑,附身将她抱起,而后笑着道:“陪我去沐浴。” 说着便抱着程佩玖进了净室。 进了净室,程佩玖完全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抱进来,她手臂搭在姜灼风肩上,只得不安的说道:“我沐过浴了。” 姜灼风自是知道,将她放下,张开手臂,故意道:“我知道,我喝多了,你帮我脱衣服。” 程佩玖咬着唇,羞红着脸帮他将衣衫一件件脱下,直到只剩下中裤,姜灼风精瘦的身材全然出现在程佩玖眼前,程佩玖头低到胸前,委实是下不去手去拉他中裤上的束绳。 姜灼风见她不好意思,便没故意为难,故意道:“既然夫人不帮我,那我只好不脱了。” 说罢,便穿着中裤直接钻进了水里。 “哎!”程佩玖忙伸手阻拦,然而姜灼风已经进了浴桶里,中裤湿透。 姜灼风见她神色紧张,抿唇一笑,在她手未收回前,一把握住,往前一拉,顺势将她抱进了水里,一时间水花四溅,她尚未来及出声,转瞬便被姜灼风吻住了唇。 轻薄的衣衫湿透,紧贴在身,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他的吻似火焰一般几欲将她融化,只觉眩晕又不真实,不知过了多久,姜灼风放松开她的唇,在她耳畔笑道:“你衣服都湿了,我帮你脱。” 说罢,将她湿漉漉的衣衫脱掉,扔去了外头,而后拦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坐进他怀里的刹那,程佩玖明显一惊,他竟不知何时已经脱了方才带进水里的中裤,一时程佩玖更加脸红,呼吸都重了不少。 姜灼风自是不会在水里与她共度洞房花烛夜,强忍着心头的渴望,只将她吻遍,程佩玖不会知道,姜灼风心里,藏着多少对她的想念与爱。 这绵长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亲吻,对初次与他亲近的程佩玖而言,宛如灼烧心灵的刑罚,期待中藏匿着万分的忐忑。 一直到水凉下来,姜灼风才横抱着程佩玖出了净室,往卧室走去。 路上,程佩玖不安的用手遮挡自己的身子,在他的目光下,满是无处遁形的羞涩。 姜灼风看着她却一直在笑,也不知再笑什么。 走到塌边,姜灼风将她放下,随后方才是那如暴雨来袭的热烈 送走宾客后,看着姜灼风被送回濯风堂,姜灼华才回了耀华堂。 方才前院万分热闹,这会儿回到耀华堂,周遭忽然安静下来,莫明显出几分寂寞寥落来。 自新娘过门后,叶适便一直呆在耀华堂没有出去,前院里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耀华堂却只有他一人,安静如斯,宛如等着丈夫归来的小媳妇儿。 一直到很晚,楼下才传来姜灼华的脚步声,叶适唇角挂上一丝笑意,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走到楼梯口去迎她。 姜灼华刚踏上台阶,便见叶适含着笑,在上面楼梯口处,附身看着她,关怀道:“是不是累坏了?” 他的面容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看的不甚清楚,却不知为何,扫去了姜灼华心里方才那热闹过后生出的寥落。 无论多晚回来,屋里都有个人在等自己的感觉,其实还是很好的。 姜灼华抿唇一笑,不由向他伸手:“拉我一把。” 叶适微微一愣,忙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拉她上了楼梯。 姜灼华身上有薄薄的一层酒香,夹杂着她身上的胭脂香,显得万分醉人,叶适心头不由一荡,呼吸一瞬间急促。 上了楼后,叶适自觉地松开了她的手,姜灼华不由失笑,走过去在贵妃榻边坐下,而后对叶适道:“你也过来坐。” 叶适走过去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问道:“今日来的客人多吗?” 姜灼华边伸手捏肩,边点点头:“大多是哥哥的同僚,还有程家的一些客人。” 叶适见她捏肩,离座起身,走到她身边:“我来。”说着帮她捏起了肩。 姜灼华明显身子微僵,而后将他的手取下,道:“怎好叫你来,喊桂荣来即可。” “就让我来。”叶适不依不饶,姜灼华只好依了他。 他捏肩的力度正好,不重不轻,甚是得姜灼华的心,她忽而笑笑道:“人有时候很奇怪,能敌得过狂风暴雨的摧残,却不见得敌得过细水长流的渗透。” 这话说得突兀,叶适微有些不解,问道:“此话何意?” 姜灼华笑笑,没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对他说道:“咱们睡觉吧,明早还要见新娘子。” 说罢,边各自梳洗安睡。 第二日一早,姜灼华和叶适早起,梳洗妥当后,叶适独自留在耀华堂,姜灼华则去了濯风堂拜见嫂子。 昨夜恩爱非常,经了这一夜,俩人俨然已是一对恩爱夫妻,在卧室里,程佩玖帮着晨起的姜灼风束腰封,姜灼风则将她的发簪□□,拿在手里看看又给她戴回去,惹得程佩玖无奈地锤他肩头。 姜灼华到的时候,姜重锦已在濯风堂门口等她,而后姊妹俩一起走了进去。 姜灼风和程佩玖正好从卧室出来。 见到程佩玖的刹那,姜灼华唇边便起了笑意,嫂子眉眼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却不知为何,叫姜灼华看出一片桃色,宛如见到初次成婚时的自己,看来是很喜欢哥哥的。 姜灼华笑着上前见礼:“拜见嫂嫂。” 姜重锦亦行礼拜见。 程佩玖目光落在姜灼华面上,不由微微讶然,眼前的女子,除了眼睛,其余和夫君长得极像,只是脸庞线条更加柔和,不似夫君那般分明。 想来,这位便是夫君的胞妹姜灼华,传闻中的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副其实。 而另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庶妹姜重锦。 许是姜灼华与夫君样貌相似的缘故,爱屋及乌,程佩玖心里不由生了亲近之意,上前亦跟两个妹妹见了礼,而后相互奉上早前备好的表礼。 四人一起在椅子上坐下,姜灼风命了厨房传饭,姜灼华笑着道:“嫂子,咱们府里没有长辈,规矩也少,以后你大可随自己心意来,不必拘谨。哥哥习武之人,小事儿上不留心,还请嫂嫂日后多多担待。” 程佩玖知道姜灼华是个养男宠的,心下虽有亲近之意,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姜灼华打交道,笑着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担不担待的话。” 姜灼华顺势接过话,尽量和程佩玖走亲近,对姜灼风道:“哥,你可算娶了个嫂子回来,日后府里的事,我可就放手不管啦,都交给嫂子。还请嫂子万万别扣我的花销。” 姜重锦忙赞同:“还有我的,我的。” 几人闻言笑了起来,姜灼风伸手凌空点一下姜灼华,对姜灼华道:“你嫂子才刚进门,还不熟悉,你别急着当甩手掌柜。” 姜灼华微微挑眉,道:“哎,这就向着嫂子了。府里总共也就我们几个人,没多少事儿,放心吧,我会帮着嫂子的。” 一起吃过饭,姜灼华兄妹三人带着程佩玖,在府里转了一圈,各处都熟悉了一番,最后一同去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进了耀华堂,姜灼华对程佩玖说道:“这是我的住所,哥哥不在的时候,嫂子若觉无趣,大可来这儿找我。里边儿请。” 叶适坐在楼上,从窗户里看见一行人进了院中,微微一愣,自己要以什么见姜灼风的夫人?男宠吗?会不会给姜灼华带去什么不好的影响? 正犹豫间,几人已经上了楼,叶适微微叹气,总归是他们家里人,自己还要在姜府呆很久,总不能一直避着。 待四人进屋后,叶适上前给程佩玖行礼:“见过姜夫人。” 程佩玖回了礼,心知兴许是姜灼华的男宠,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姜灼风。 姜灼华率先走到叶适身边,说道:“这是我养的乐师,姓柳。” 程佩玖这才称呼:“柳乐师。” 姜灼华引了几人围桌坐下,她怕嫂子心里有疑虑,有些话迟早得说开,于是对程佩玖道:“我的事,嫂子大概也听过一些。嫂子若是不习惯,大可不必理会我,只管跟哥哥好好过日子便是。” 程佩玖闻言一愣,之前害怕姜灼华不好相处,但万没想到,她率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明显是顾忌她的感受,这叫初入姜府的程佩玖心下倍感温暖。 程佩玖这才算是放了心,少了些许客套,多了几分真心,对姜灼华道:“妹妹既然直言,那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嫁他前,你的事我便清楚,若是不喜,自会拒绝这门亲事,妹妹的日子如何过,妹妹自己决定便是。之前只是担心与妹妹相处不好,现下倒是一百个放心了。” 听罢这话,姜灼华这才算是放开了自己的性子,赞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嫂嫂看得开!” 叶适不由失笑:“听闻姜夫人家中经商,跟着父亲,阅历自是丰富,眼界当然与旁人不同。” 听闻叶适此言,姜灼风忽地想起一桩是来,终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关心的事:“对了夫人,你爹那边,是不是希望我官能做大些?”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6.第 76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这婢女?不就是刚才一直站在那位唤他韩君的小姐身旁的吗?原来,她就是姜小姐。方才在宴会上,还听人指着她说,这几日因退婚闹得满城皆知。 总算是将人对上号了,叶适对姜小姐婢女笑笑,转身拿起箜篌,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翁主府门前,见门外停着一轿一车,那婢女转身对他道:“小姐醉酒,已上了轿,还请柳公子上马车随行。” 叶适看一眼前方那八宝琉璃盖的轿子,点点头,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黄昏暖黄色的光芒被挡在了帘外。听得车夫一声令下,车身便轻微的摇晃起来。 见车内只有自己一人,叶适方俯下身子,撩起衣摆,摸了一下短靴。确定匕首还好生藏在里面,方才重新坐直身子。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显然对方是个高手,树林里并无人影。 姜灼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看着宋照和被血浸满的裤腿,忙撇清道:“是你拦下我们的,这可不管我们的事儿啊。” 叶适认出了那只短箭,玄身赤羽,是元嘉的,他似随意地看了树林一眼。看来自他出门后,元嘉一直暗中跟着。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 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 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 姜灼华决定, 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 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 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 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 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 见厅内都是自己人, 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 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 生得就一副妖精相, 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 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 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 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可是几日后,姜灼华没有等来放妻书,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而休书上所写的她犯的七出之条,是“淫,为其乱族也”。 不日,满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姜灼华因行为不检而被宋照和休妻,至于她“淫/乱”的对象,有人传小厮,有人传男宠,总之,传什么的都有,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对象。 姜灼华拿着那封休书,满心里都是困惑,实在不明白宋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和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走各的路,难道不好吗?他为何要这般污蔑她? 哥哥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拿了休书去找宋照和。打了他一顿,并让他将休书改成放妻书,但是宋照和请来了他的太子表哥,所以,自始至终,休书还是那封休书。 姜灼风从宋家回来后告诉她,宋照和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姜灼华回去后报复他,将他和思弦的事公布于众,让他背上个苛待发妻的骂名,影响他日后的前程,所以他才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 听完这话,姜灼华的震惊不亚于当时知晓他和思弦的事。 她指天发誓,别说这么干了,如此到位的报复手段,她连想都没想到。 那一刻的姜灼华,心底里渗出无尽的悲哀,做了整整两年的夫妻,宋照和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而她亦是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了解的太少。 她何其无辜,宋照和对他,又是何其残忍? 这段过往,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始终想不明白,宋照和要同别人府上的一个婢女在一起,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思弦随便干个什么错事,被他们府上发卖出去,他再去买回来。 而且,以太子和哥哥的关系,宋照和直接去跟哥哥讲想要姜府一个婢女,哥哥绝不会不给他,毕竟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王孙贵族看上婢女再寻常不过。 可是,宋照和偏偏选了最麻烦的路,就是娶她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姜灼华一直看着门外那一块四方的天出神,正在这时,桂荣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思弦到了。”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79.第 7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满桌的菜没有你爱吃的吗?”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解的答道:“有啊,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姜灼风见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这个名字,含了揶揄的笑,正欲再多叫两声儿,却见姜重锦两手紧拧的站在桌边,姜灼风面露不解,姜重锦见此更紧张了,她忙行了个礼:“大哥好!” 话一说完,低着头一路小跑,躲妖怪般地脚底抹油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风看了看姜重锦的背影,转回身子,不解道:“这丫头见我跑什么呀?” 说着,取下腰上佩剑,放在了桌上,姜灼华识相的上前,帮姜灼风解开了盔甲上的系带。 系带解开,姜灼风臂上一用力,将厚重的盔甲卸了下来,亦放在了桌上,他撩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取过姜灼华常用的白玉茶碗,猛喝几口,这才说道:“刚才回来时府门口碰上几个人,说是清音坊的,带了三个乐师过来,说什么要跟你换府里的那位。” 姜灼华心口一阵窒息,讨好的给姜灼风倒了茶,忙问:“你怎么说的?” 元嘉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他看着叶适的眉宇,仔细瞧了瞧,略放心的说道:“见殿下气色尚好,等属下回去告诉傅叔,他也能安心些。”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不就男宠吗?不就是男女之事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会做一辈子,风声一过他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的游山。 没有待查问的功课,也没有练不完的字,回去还有话本子可以看,饭也可以敞开了吃,指不定过段时间还有美人一起睡,其实这么一想,似乎也没多糟糕,除了男宠这俩字说出去不大好听,其余都挺好。 得,在姜府的这段时间,就当是休沐吧。如此一想,叶适倒也坦然了起来。 一直到黄昏,叶适陪着姜灼华在观景台一起看了夕阳,方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山下,俩人一起上了马车,刚刚坐定,姜灼华就将腿放在了叶适腿上,背靠着车壁,一派慵懒的模样。 她看着叶适说道:“走了一日,腿都僵了,你帮我揉揉。”这语气,半抱怨c半撒娇,既不失女人的可爱,亦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姜灼华自然是故意用这般语气说话,她心里门儿清,这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天下几乎没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叶适不知怎地,忽就心头一软,他一个男子走了一日脚底板都有些乏,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般想着,他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捏起了腿。 当他手下传来那恍若无骨的触感时,他耳根忽又烧了起来,心内编排起自己:怎么就帮她捏了呢?刚才不知道找个借口拒绝吗? 这时,忽听姜灼华用宛如见了西洋镜的语气惊喜道:“没想到这你也会,我感觉好受了不少呢。要是再稍微用一点点力,就更好了。” 姜灼华这话说地巧妙,先是夸赞,再提出自己的要求。男人嘛,都爱被女人崇拜。 她前世开始的时候就有些蠢,不知道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是温柔刀,傻乎乎的催她丈夫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即伤感情又达不到效果。其实就应该撒娇加夸赞,然后再提出自己的要求,这般一来,就没哪个男人不会屁颠屁颠地跑去按你说的做。 叶适刚开始还怕自己捏疼她,现在听她说好受了不少,心里鲜见的生出些许成就感,全然忘了自己正在伺候人,不自主的按她说得用了点劲儿,还不忘贴心的寻问:“力度这样呢?可以吗?” 姜灼华点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说罢,还不忘再给叶适戴顶高帽:“不成想,你人长的好,做事也这般细心。” 叶适究竟是不是个细心的人,才相处这么点时日,姜灼华当然不清楚。 但是她清楚一点想让男人变成什么样,就把他夸成什么样! 当一个人被人夸了优点后,此后的生活中,他绝对会将这个优点发扬光大,即便从前没有,慢慢也就有了。 果不其然,叶适闻言心头一动,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细心,不成想,他竟还有这样的优点。 他不由就开始想细心的人会做什么事,应当是关心别人,念及此,他忽然想到,姜灼华出来这么久,怕是饿了,不由转头问道:“小姐出行一日,未曾进食,车内可有备糕点?我拿给你。” 见有了效果,姜灼华心内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道:“你果然心细,不妨事,等回去直接吃晚饭吧。” 叶适点点头,这时,姜灼华蹙着眉,含了厌弃的神色,接着道:“你看,像你这样心细的人多好。之前送上门来的一名男子,长得是还不差,可惜是个自私鬼,心也不细,我便早早打发了。” 这话纯属姜灼华胡扯,叶适是她头一个男宠,哪还有旁人?且还说成自己送上门的。 这话,意在给对方危机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本小姐可不缺男人,排着队的有人上赶着来呢二是说,你要是敢对本小姐粗心大意,后果亦是如此。 这话效果明显,当下就让叶适觉得,像姜灼华这般貌美的女子,自然是不缺人喜欢,看来日后想在姜府多留,得投其所好。 叶适不由捏把汗,幸好他是个细心的人,不然怕是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马车一路前行,叶适完全没有意识到,就这么一段路的功夫里,姜灼华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初次调教。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立刻就觉出不对来,梦都醒了,为何香气尚在?他猛然转头,便见姜灼华挨着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姜灼华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满桌的菜,没有你爱吃的吗?”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解的答道:“有啊,拌耳丝就很好吃。” 那怎么就吃三口?姜灼华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她给叶适夹拌耳丝。桂荣会意,夹了几筷子拌耳丝放在了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姜灼华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尴尬的笑笑:“嗨,我那不是说给宋公子听得吗?” 叶适笑笑,将目光移走,直视前方。心道:我当然也是说给宋照和听得。只不过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 可即便他没说,姜灼华也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方才逢场作戏,俩人心里都有数,这也无疑揭露出一个问题,男宠与主子之间,是不会有真情的。 不过,她姜灼华又不在意,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要不纠结情不情的问题,她和柳公子能相处的很好。 又走了一阵儿,便见相国寺坐落在翠绿铺成的山坳里,叶适将姜灼华送到相国寺山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对她道:“在下腹内忽感不适,小姐先行一步,我等下便来大雄宝殿寻你。” 姜灼华点点头,松开了叶适的手,自先进了山门。 叶适目送她进了大雄宝殿,转身踏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待行至林间深处,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忽从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背上还背着一把弓弩。他这身衣服,躲在林间,若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元嘉行至叶适面前,单膝落地行礼:“参见殿下。” 叶适微一抬手:“起。傅叔那边怎么说?何时弄我回去?” 元嘉站起身,挠挠后脖颈子,蹙着眉无奈道:“殿下,我今儿早就去了一回,但是被姜灼风打发走了。” 叶适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 元嘉万分抱歉的看了叶适一眼:“殿下,实不相瞒,我回到清音坊后,还真是万分庆幸姜灼风给我打发走了。” 这回换叶适蹙眉:“怎么回事?” 元嘉叹口气,面露悲色:“你记不记那天文宣王忽然来了清音坊?” 自然记得,若不是文宣王忽然到访,他也不至于顶替别人去康定翁主府,更不至于被人买回去当男宠。 元嘉接着道:“那天就觉得文宣王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是认出了黎公公,那日他是来确认的。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把黎公公抓走了。又押着傅叔好一顿盘问,好在咱们做的隐蔽,没露出别的马脚,清音坊才暂且摆脱干系。不过我留意了,清音坊附近,现在全是文宣王的人。”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那现在黎公公怎么办?”黎公公是他母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当年恭帝夺位时,和傅叔一起保护着他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傅叔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自毁容貌,又药哑了嗓子。毕竟傅叔曾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见过他的人c听过他声音的人实在太多。 但是黎公公不同,他只是母后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年临危之际才站出来担起了护送他的大任,根本没人见过他。后来黎公公跟他说,当年承过母后的大恩,虽然母后自己不记得,与他而言却足以铭记一生。 总之,这些年,黎公公对他的衣食住行,可谓尽心尽力,若说傅叔如父,黎公公则如母一般默默无闻的悉心照料他,他对黎公公,心里远比对傅叔更亲近。 念及此,叶适不免有些着急:“文宣王怎么会认出黎公公?” 元嘉见叶适少见的露出着急的神色,忙宽慰道:“傅叔正在查。殿下您放心,以傅叔的手段,一定会想法子将黎公公救回来,只是救出来后,恐怕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得将他另行安置。” 叶适闻言,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宫去夺得大位。 元嘉知道黎公公在叶适心里的位置,接着道:“殿下您无论如何要沉住气。傅叔的意思是,虽然做男宠很委屈殿下,但是如今,这却也是一道掩饰身份的极好屏障。”毕竟,没人能想到,对皇位威胁最大的人,会是个男宠。 傅叔本想着救出殿下后,就暗杀了姜家兄妹,但是眼下,却暂且杀不得。 元嘉再度单膝落地,面露神色万分悲痛,拱手道:“还请殿下忍辱负重,暂避姜府!” 叶适闻言愣了,俊朗的脸上诧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之前那么愉快的做着男宠,无非是觉得也就几日而已,体验体验也挺有趣,可现在c现在竟要长久的做下去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心怀色胎的姜小姐,叶适伸手捂住眼睛,这一刻,他当真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 叶适认出了那只短箭,玄身赤羽,是元嘉的,他似随意地看了树林一眼。看来自他出门后,元嘉一直暗中跟着。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4.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见此景象,姜灼华尚未走进,便笑着开口道:“一来就赏着一副美人侍鱼图,小姥姥的日子,过得愈发怡然啦。” 康定翁主闻声抬头,便见姜灼华扶着侍女的手走下桥来,乍见她今日这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康定翁主眸中一亮,笑着上前迎接:“这些鱼见着我都没沉到水底去,一个个闹得欢腾,可见我算不得什么美人。倒是你,少见穿得这般明艳,当真是好看,往日里,委实太素淡了些,就该这样穿,方不负上天给你的这张先脸蛋儿。” 姜灼华在康定翁主面前驻足,恭敬的行了个礼:“给小姥姥请安。” 康定翁主拉了她手,叫她起来,免了礼,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你,我都没叫传饭。走吧,回屋一起用饭。” 听得此话,康定翁主身边的婢女,不等她吩咐,便伶俐的下去传饭。 姜灼华跟在康定翁主身后,一起进了屋,在窗边围桌坐下。 康定翁主关怀道:“想喝什么茶?” 姜灼华笑笑:“还未到盛夏,一路过来却觉闷得慌。知道小姥姥好酒,府里必定酿了错认水吧,我今日可要一饱口福。” 康定翁主闻言,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婢女,示意去取酒,转而对姜灼华道:“你倒是嘴刁。你记得我好酒,我可是记得你往日只好茶。这两日,你和宋家公子的事我听说了,莫不是心情不大好,才来我这儿躲躲的。平时请你都不来,这回反倒提前一天来陪我。”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6.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 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 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 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 自己呢, 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 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7.第 8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 抬起酒杯对她对饮, 而后道:“成。” 说罢, 放下酒杯, 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 但他身上, 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 那双冷静的双眸下, 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 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 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 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 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 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 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 入了姜府小姐的眼, 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这婢女?不就是刚才一直站在那位唤他韩君的小姐身旁的吗?原来,她就是姜小姐。方才在宴会上,还听人指着她说,这几日因退婚闹得满城皆知。 总算是将人对上号了,叶适对姜小姐婢女笑笑,转身拿起箜篌,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翁主府门前,见门外停着一轿一车,那婢女转身对他道:“小姐醉酒,已上了轿,还请柳公子上马车随行。” 叶适看一眼前方那八宝琉璃盖的轿子,点点头,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黄昏暖黄色的光芒被挡在了帘外。听得车夫一声令下,车身便轻微的摇晃起来。 见车内只有自己一人,叶适方俯下身子,撩起衣摆,摸了一下短靴。确定匕首还好生藏在里面,方才重新坐直身子。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恍然惊觉,对啊,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惦记娘家正常,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可帮着娘家坑婆家,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8.第 88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介绍乐师的时候,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伸手边帮他捏肩膀,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又听得一名婢女道了一声“是”,随即,便有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车帘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带他上车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请随小姐同去耀华堂。” 见来者是婢女,叶适松开了衣摆,面上得体的笑意盈然,仿佛刚才那个准备时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叶适拿了箜篌,走下了马车,前面的姜灼华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府门,他四下看看,确定无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桂荣走回姜灼华身边:“小姐,是否要给柳公子单独安排住所?” 姜灼华闻言,细想一番。这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觉得有点儿怪。 而且,对于男子来讲,男宠这种事,多少有些伤颜面,也给他个接受的过程,省得到时候给她摆脸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比较享受。 但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住所,这也不大好,不利于交流。得,就让他住在耀华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间,没事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什么的,等差不多了,再谈旁的。 毕竟,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儿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华对桂荣说道:“就耀华堂吧,让他住外间。” 桂荣闻言愣了:“小c小姐这c这不妥当吧?”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当我买他回来,就是听他弹琴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小姐,你慢慢习惯吧。” 说罢,不再理会桂荣那副见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华堂,姜灼华在正室的贵妃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了茶。 叶适随之走了进来,抱着箜篌站在厅内,趁姜灼华喝茶的空档,四下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埋伏。 姜灼华今日喝了一天酒,这会儿有点儿口干,细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叶适。 见他抱着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厅内,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怕是还未知晓自己即将要做男宠,以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样,将他买进私养的乐队中,不然这会儿,应当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才对。 姜灼华有意和他培养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会上,我们有吃有喝的,只是难为了你们,你怕是到现在还未进食吧?这样吧,我刚才在宴会上喝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叫厨房传饭,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89.第 8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0.第 9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康定翁主,是姜灼华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亲妹妹。虽说是姐妹,但是俩人之间年龄差距极大,安阳公主过世后,康定翁主基本就是姐姐带大的,和姜灼华的娘亲,情同姐妹。 康定翁主出生时,怀瑜翁主的长女,也就是姜灼华她娘都十一了。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1.第 91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嗞”了一声, 痛心的合上眼, 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 介绍乐师的时候, 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 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 伸手边帮他捏肩膀, 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跟他退了婚, 谁还敢娶我啊, 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 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 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 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 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 哥你放心, 我眼光挑剔着呢, 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念及此,宋照和笑着看向姜灼华,开口问道:“姜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啊?没”姜灼华敷衍的回了一句,顺手将那聘礼的单子放回了桌子上。父母不在,哥哥又忙,婚事都得自己出面应付。 她这般的回答,叫宋照和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只得又找了一句话来说:“不知贵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姜灼华闻言,凤眼瞥向宋照和,心内做下决定:得,今儿先把婚事回绝了。等哥哥回来再跟他解释,就说自己不喜欢了,哥哥素来疼自己,即便有太子的缘故在,想来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反正这一世迟早要让哥哥疏远太子。 念及此,姜灼华笑道:“没准备。宋公子,你把聘礼抬回去吧,我们姜家悔婚了。” 话音落,即便姜灼华语气平静,却也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姜灼华。 饶是宋照和再好的涵养,此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方才道:“宋某今日才知,姜小姐是个爱调笑的性子。看来今日小姐确实身子不适,无暇过目礼单,不急,就放这儿吧,你等精神好些再看不迟。” “谁和你调笑了?”姜灼华不由失笑,凤眸一瞥,媚色流转:“呵,你看我像在跟你调笑吗?” 姜灼华无视宋照和诧异的神色,笑着开口,问出了那句前世就很想问的话:“宋公子,你为什么娶我?说来听听。”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2.第 92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叶适的情绪绷紧到了极致, 直到楼梯口第一个人冒出头的那一刻, 他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松开了拉起的衣摆, 将手平放在膝。 只见一排婢女, 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 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 他的饭菜会更多, 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 叶适微微挑眉, 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 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 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 洒在上面, 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 盛在琉璃碗里, 隔着琉璃碗, 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宋照和行事是个什么章法,姜灼华可是亲眼见识过,为了避免再将自己陷入那种有口难辨的憋屈里,姜灼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 呵,奈何姜灼华爱的时候虽爱得卑微,却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毕竟那时的她,心里还企盼着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她怎会荼毒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憋屈的活着。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和离。她提出后,宋照和先是给她讲道理,见讲道理没用,就冲她发火,但无论宋照和对她如何软硬皆施,她都铁了心要跟他和离。 最后,宋照和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时姜灼华还不恨宋照和,毕竟在她看来,爱不爱一个人这种事不能强求,对于宋照和拉她垫背这件事,她也是自认倒霉,就当浪费两年时间,能脱离火坑就够了。 原本以为,和离后,他好好和思弦生活,而她自己也能从夜夜枯等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觅良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时姜灼华急着回府,她委实多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宋家。她离开那日去找宋照和要原本和离该写的放妻书。 但是她去的那天上午,宋照和正在收拾行李,很急的样子,跟她说要外出公干几日,等他回来就把放妻书送到姜府。 姜灼华没有多想,反正她都要离开宋家了,也不怕宋照和反悔,便应了下来。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3.第 93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见他如此说不欲强迫,将目光移向栏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泪所成,此曲不吉。”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c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c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对对对,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4.第 9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5.第 95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6.第 96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现在看来, 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 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 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 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 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 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 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 可远观c可敬畏, 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 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 叶适拧眉想着对策:暂且按兵不动,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动向来看,姜灼风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琴技,过些时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来便是。 叶适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内,静候宴会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至黄昏,偏室里才进来一位婢女,笑着对叶适道:“柳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7.第 9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桂荣闻言哼了一声:“那公子家世一般,尽也想高攀小姐。” 姜灼华道:“家世如何我不在意,只是这心思龌龊,惹人厌恶。” 说话间,姜灼华已经写好了字条,递给桂荣:“连同这些东西,都给穆公子送回去。” 桂荣好奇道:“小姐,你写了什么?” 姜灼华挑眉笑了下,道:“从苏轼的诗里选了两句,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等穆连成看到这个,怕是得极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接着给她写花笺。 桂荣不知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 叶适听完心道:她是在嘲讽穆连成年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吗?看来那日,她不是真的想让穆连成来做男宠,只是以此为借口,逼退对方而已。 念及此,叶适不由笑了,姜灼华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叶适心情没来由的好,坦然道:“笑穆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反蚀把米。” 姜灼华心内叹口气,连小男宠都瞧的出来穆连成不怀好意,她当初却沦陷了。姜灼华摇头笑笑,对叶适道:“天色将暮,你陪我去清风揽月沐浴吧。” 叶适止了弦,起身随姜灼华去了清风揽月楼。 待二人回到耀华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卧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和往常一样,可不知为何,今日这烛火落在叶适眼中,却觉出些暧昧来。 他两手扶膝,腰背挺直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卧室里间,一众婢女正欲帮姜灼华卸头饰,却听姜灼华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行了礼,排成一排出了里间,从叶适眼前走过,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卧室门处珠帘落下的脆响。 正在这时,便听里间的姜灼华开口唤道:“你进来。” 叶适闻言不解:“此话何意?” 元嘉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傅叔叫我给您带句话。若姜小姐索要频繁,殿下记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莫耽于美色而伤了身子。” 此话一出,叶适不由瞪向元嘉,只觉两耳发烫,半晌后,他黑着脸道:“知道了。” 即便叶适脸色难看,却依旧叫眼尖的元嘉看见了他那对耳尖发红的耳朵。元嘉趁叶适不注意挑挑眉,这还是他头回看见殿下害羞。元嘉不由开口问道:“殿下,姜小姐跟你” “尚未!”叶适趁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前,给他堵了回去。 元嘉手掌微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接着道:“既如此,属下还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傅叔的意思是,您需要在姜府多避一些时日,他老人家让您主动点儿,别早早失了宠被赶出来” 话音落,叶适倒吸一口气,多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元嘉说,转身就走。 元嘉见他火了,忙跟上两步,在叶适背后匆匆安慰道:“傅叔对这件事也很生气,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大伙儿都吓坏了!殿下您别往心里去,反正日后您有三宫六院,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以后也把姜小姐弄进宫去,往后宫里一塞,让她也尝尝被人召幸的滋味,哈哈哈哈” 元嘉还没笑两声儿,叶适忽停下脚步,转身瞪向元嘉,神色厉得可怕。 元嘉立时如霜打的茄子,当下闭了嘴,拱手给叶适行了个礼,三下五除二爬回树上,消失在了叶适面前。 叶适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姜灼华身边。彼时,她刚上完香,正在功德箱里添香油钱,见叶适回来,揽起衣袖跨过门栏,对他道:“我拜完了,咱们走吧。” 从相国寺出来,叶适陪着姜灼华在山林间玩了一下午,心头的不渝也渐渐去了不少。 不就男宠吗?不就是男女之事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会做一辈子,风声一过他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的游山。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8.第 98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思弦闻言头垂得更低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99.第 99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而这个时候,哥哥姜灼风正在努力和太子弄好关系,虽然这太子后来也没做成皇帝,皇位被一个叫叶适的先帝遗孤给截了胡,但是眼下哥哥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她贸然与宋照和解除婚约,哥哥那边怕是会很伤心为难。 她之所以会重生,就是在三天前那个晚上,新帝叶适继位,而她哥哥作为当初太子的党羽,眼瞅着是性命不保。在叶适下令前,她和哥哥万分神伤的一起去了府内清风揽月楼的屋顶上喝酒。 喝醉后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下了楼,再度睁眼时,就是三天前,她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印象里,当时哥哥扑上前来救她,也不知哥哥后来有没有跟她一起摔下楼。 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天又给了他们兄妹一次机会,姜灼华自是不能再嫁宋照和,哥哥也自是不能再依附那个没龙命的太子。 前世,姜灼华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白首不相离,和和美美的生活而姜灼风,一心想让姜家再度繁荣,能成为宝贝妹妹最强的后盾。 可惜老天都不从他们所愿,姜灼华一生颠沛流离,姜灼风一生的努力随着叶适登基尽皆化为泡影。 现如今,姜灼华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白首不相离,什么一心只爱一人,什么相夫教子琴瑟和鸣,都是放屁。 还有什么姜家的繁荣也都是扯淡,这一世,只要能和哥哥靠着外祖母怀瑜翁主的余荫把日子过舒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哥哥放弃朝堂之事呢? 姜灼华满脑子都在烦心人生大事,自是顾不上宋照和,他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 宋照和换了个坐姿,眉心微蹙,神色间似有不解。 前些日子来姜府提亲时,姜灼华看见他,明明是羞得小脸煞红,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猫,让他心里极是满足。怎么今日会对他这般淡漠?眼睛从他脸上扫过,跟看陌生人无半分区别,且还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0.第 100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c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c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叶适的情绪绷紧到了极致,直到楼梯口第一个人冒出头的那一刻,他紧绷的心方才松懈下来,松开了拉起的衣摆,将手平放在膝。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他还说,他会努力做出政绩,给未来的夫人挣个诰命。还要跟夫人一起选宅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他给她画下了最美的蓝图,她将一生的幸福,毫无保留的全部押在了穆连成身上。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击为齑粉,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给她这样的生活,处处防她如贼! 姜灼华的手骤然握紧,将那花笺攥在手里,长指甲戳破了花笺薄软的纸,变得破烂不堪。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清晰的落进叶适眼中。叶适惊了一下,听那日那妇人的口吻,她和穆连成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何至于恨到这等地步?那枚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灼华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花笺,忽地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轻描淡写的对桂荣道:“拿纸笔来。” 桂荣依言取来了纸笔,方才小姐的神色她看在眼里,从未见自家小姐那般厌恶的神色,她不解道:“小姐,那花笺上写了什么?” 姜灼华便提笔沾墨,边说道:“那穆公子,在想法子撩拨我呢。就这点子手段,在我面前委实嫩了些。”焉知就是这点手段,当初哄得她坠入美梦。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1.第 101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c大小姐c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2.第 102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她摆弄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思弦扎着双丫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双精巧的小嘴,腹前那双手,指尖有些泛红,想来是做粗活的缘故,但她现在十五左右的年纪,正是绽放最好的时候,这么一身简单的丫鬟打扮,反而让她颇显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怜。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他的心骤然紧缩,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往日的梦里,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通天的火光与慌乱,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侧卧时身姿曼妙,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可她睡着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3.第 103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 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 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 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 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 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 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 见色起意, 猴急的不得了, 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第二日一早,叶适被一众服饰姜灼华起床的婢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清晨的暖阳斜洒在那道屏风上。屏风内,隐见姜灼华展臂,两名婢女将衣衫件件套在她的身上。身姿影影绰绰,甚是美好。 看着此情此景,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或许日后,他会和她同榻而起,她会在他面前这般穿衣打扮,而不再是隔着模糊的屏风。 念及此,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可却又希望她放弃养男宠,只是她若真放弃了,他也就得滚蛋了。 叶适收回目光,抿着唇轻叹一声,站起身,拉过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 姜灼华梳妆好出来,叶适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姜小姐早。” 姜灼华“嗯”了一声,瞥见他塌边矮柜上乱放的几本书,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看过了啊?姜灼华没多说,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灼风和姜重锦就来了耀华堂,一如往常的一起吃了饭。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的过了几天。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姜重锦和姜灼风刚走没多久,府里的婢女就将给叶适做好的几套衣服送了过来。 姜灼华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吃着剔了核的荔枝,叶适则在一旁轻弹箜篌,香炉里焚着香,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舒适。 桂荣从那婢女手中接过衣服,走到姜灼华面前:“小姐,给柳公子的衣服做好了。” 姜灼华将手中带挂链的银签顺手插/进盘中的荔枝肉里,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柔软光滑,料子不错。 她收回手,对叶适道:“你别弹了,过来试试衣服。”说罢从桂荣手里接过,对众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桂荣领着婢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了姜灼华和叶适。 姜灼华将那一摞衣服放在旁边,拿出一套玄色直裰,将其展开,对叶适道:“没见过你穿深色,试试这件,脱吧。” 看来是不让自己回屋里试了,他抿着唇,解开腰封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然后从姜灼华手里接过那套玄色直裰,套在了身上。 穿好后,在姜灼华面前站定。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眸中一亮。即便是玄色衣衫,也依旧遮不住他那宛如谪仙的气质。 他身材适中,既不显单薄,又不显魁梧,颀长如斯,穿白时如眷雅的文仙,穿玄色,又如二郎神一般的武仙。 姜灼华看着喜欢,不由伸手,将他不甚平整的衣领拉好,带起袖间香风,钻入叶适鼻息,他微微垂眸,这若被不知晓实情的看见,还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呢。 姜灼华坐回贵妃榻上,对叶适道:“今日就穿着件吧,还给你做了几件睡袍,一会儿我着人放去我卧房里。” 话音落,叶适心头一紧,懂了,终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 姜灼华说完这话,接着拿起银签,插了荔枝来吃,叶适见她神色自如,忽就有些好胜之心,她一个女人都如此坦然自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念及此,叶适微微一笑:“好啊。” 说罢,他走回箜篌后坐下,悠扬的琴声复又响起。 正在这时,桂荣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我能进来了吗?” 姜灼华“嗯”了一声:“进来吧。” 桂荣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桂荣走上前,从那婢女手里接过礼盒,放在贵妃榻中间的小桌上:“小姐,这是二房府里送来的。说是姜二夫人那位外甥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特送与小姐尝尝。” 姜灼华冷嗤一声,林氏和穆连成?他果然还是前世的那些手段。 一听是穆连成,叶适手下虽弹着琴,目光却看向姜灼华那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姜灼华将那礼盒打开,果不其然,包裹着牛皮纸的细麻绳处,夹着一枚花笺。 姜灼华将那花笺取下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寒冬已过,陌上百花盛开,盼小姐勿记苦寒,常念春之温暖,夏之绚烂。 多么熟悉的字迹。曾经穆连成写给她的每一枚花笺,她都珍藏着反复看过。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苦笑,这上写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当初这张花笺递来时,她正处于“寒冬”,短短几句话,恰如雪中送炭,暖心非常。 那时好长一段时间内,她与穆连成便是以花笺传书。在那一枚枚的花笺里,他给她勾画出了她最想要的生活,最想要的感情。 他说,他很渴望以后吃过饭,能有夫人陪着一起散散步,这就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4.第 104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 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 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 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 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 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 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 如今栖身清音坊, 无家, 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 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色,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色,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色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姜灼华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忽然有一天,那厮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说是姜灼华找人打了他。要证据也没有,就说他觉得是姜灼华干的,因为他没得罪别人。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还把那厮打成那样,她这妹妹,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5.第 105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 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 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 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箫。民间有传闻,韩湘子爱妻病逝, 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 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 将爱妻救出, 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 分为五段, 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c爱妻离世时的悲苦c成仙后的思念c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 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 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 渐渐转为低吟浅诉, 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 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 凄婉无双, 宛如四时变幻, 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c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c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吃过饭后,姜重锦挨着姜灼华,问东问西的腻歪了一会儿,便和姜灼风一起离开了耀华堂。 姜灼华玩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便也早早休息了。 叶适沐浴完出来时,姜灼华卧室里间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一眼,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 他往常都是亥时息,卯时起。奈何今日怀着心事,担忧着黎公公,到了亥时也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取过今日看了一半的《封神演义》,借着灯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流动,等他觉得眼皮抬不动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光线。他不由心里一惊,天都快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的时间。 可是手里的封神实在是吸引人,但他现下是真困,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吹灭几欲燃尽的烛火,拉起被子,合目睡去。 叶适约莫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清晨第一缕阳光,便明晃晃的洒进了房间内。 桂荣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全程目不斜视的忽略叶适,进了卧室里间去服侍姜灼华起床。 里间渐渐热闹起来,叶适被吵醒,他醒来的瞬间,只觉眼皮沉的像是黏了米糊糊,真想不管不顾的接着睡下去,奈何心里还有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姜小姐都起了,他不能继续睡。 活了十九年,叶适今日这是头一回凭毅力起床,一万个不情愿。 他坐起身,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迷瞪了一会儿,待清醒些了,方才下榻穿衣。 姜灼华洗漱久,洗完还要梳妆打扮,用时就更久。叶适穿好衣服在塌边坐下,看了看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拿起没看完的封神接着看了起来。 姜灼华梳妆完毕,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叶适听见声响,放下书起身行礼:“姜小姐早。” “嗯?”姜灼华看着叶适愣了下,他眼下那两大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姜灼华走到他面前,指一指他的眼睛,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叶适一愣,她怎么知道?桂荣见叶适不解,快嘟嘟的说道:“柳公子,你今儿怎么跟蜀地的竹熊似的?” 叶适闻言了然,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看封神,忘了时辰,天亮才睡。” 姜灼华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你没看过话本子吗?为了本书把自己弄成竹熊,至于吗你?” 叶适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嘲笑过,姜灼华这话说的,就跟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叶适笑得更是尴尬,不自在的解释道:“家叔教导严格,认为读话本易玩物丧志,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头一回看。” 姜灼华闻言,止了笑,眼里又生出些同情来:“啊这样啊。你叔叔这话我不赞成,读话本怎么就玩物丧志了?虽说是话本,却也是书者思想的结晶。就以封神里的哪吒而言,虽是编造的神话人物,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英雄陨落的悲剧,教人唏嘘。” 叶适闻言不解:“哪吒后来莲花重生,位列仙班,小姐为何说其是陨落的悲剧?”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6.第 106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他立刻就觉出不对来, 梦都醒了, 为何香气尚在?他猛然转头,便见姜灼华挨着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骤然紧缩, 传递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间发麻。 从小到大,叶适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 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 他从未跟女人这般亲近过,梦里那花香, 便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惬意的梦, 往日的梦里, 基本都是幼年离宫那晚, 通天的火光与慌乱, 亦或是梦到傅叔又在他被子里放了蛇, 不是惊吓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华,一时出了神。女子脸庞的轮廓柔和, 侧卧时身姿曼妙, 若说他从前的一直呆在满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 就是石窟里忽然开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丝温柔。 她往日醒着时, 上挑的凤眼尽显媚气, 可她睡着了, 那微微上挑的眼缝,却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纯的滋味儿来。 许是知道自己是男宠,迟早会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许是心底里贪恋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叶适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脸颊上方,他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捏了一下姜灼华的脸颊。 姜灼华本就没有睡着,饶是叶适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她。姜灼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温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来及收回的手。 那温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与姜灼华四目相对的刹那,叶适眸中一惊,他万没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便是爬上脖颈和脸颊的大片红晕。 这回换姜灼华笑了,小男宠这么可爱的吗?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宠,竟然一没寻死觅活,二没自暴自弃。一般男子,若这般被人买回来,无疑会觉尊严扫地,即便不自寻短见,怕是也不会给姜灼华好脸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会趁自己不知时,偷摸她的脸。 看来,是时候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男宠了,就挑这几日吧。 叶适看见姜灼华唇角揶揄的笑意,翻过身子躺平,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暗骂,明知她对自己心怀不轨,他还主动去摸人家的脸,看来离最后一步不远了,自作孽啊。 俩人就这般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华睡在外侧,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边,背对着叶适,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随口问道:“睡饱了吗?” 叶适“嗯”一了声:“睡饱了。” 姜灼华唤了桂荣进来,去了里间重新更衣梳头。叶适起来喝了点水,坐在窗下看起了书。 姜灼华挑了件緗色三绕曲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桂荣上前给她绾发。 这时,姜灼华说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给柳公子做几身衣服,夜里穿得袍子也做几件,料子要好些的。颜色别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毕竟那样一个宛如谪仙的小公子,花花绿绿的与他气质不符。 桂荣神色古怪的应下,给姜灼华梳完头发,便悄么声儿的退下去办事儿了。 中午吃过饭,姜灼华留下姜重锦,又拉了几个比较得脸的婢女,拽着叶适在院里玩儿了一下午投壶。 晚上姜灼风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叶适躺在外间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这会儿了无睡意。将还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旧没有睡意,于是又随手从塌边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华给他放下的书。 他拿着手里看了看书名,嘀咕道:“《窦娥冤》” 然后翻开看了起来。这话本子很短,约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旧睡意缺缺,于是又顺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书名——《御花宝鉴》,以为是和其他话本子一样的故事,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着还好,说是有个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有个癖好,便是搜罗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时间一久,便也索然无味。 有一日,这公子听人讲了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猎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独自去了城外后山的废弃破庙,指望着能遇见个貌美女鬼。 小厮们对他几番劝阻,说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闲的无事,便非要去试试。 头三天,破庙外除了鬼哭狼嚎,什么也没遇见,就在这富家公子兴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来了一个貌美女子。 然后,话本就开始写,那女子有多么多么妖媚,多么多么具有人间女子不具备的风情。 叶适越看越觉得这走向不大对劲,但他没往那方面想,心道:这女子总不至于是专程来跟这公子相见的吧? 可接下来,就看那话本写道:女子对富家公子说:“感得郎君苦盼,特来相会。” 叶适更是一愣,心里却还觉得,总不至于描写详尽吧? 可接下来,就见上面写到,一阵香风略过,转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怀中,伸手拉下了肩头上覆盖的轻纱 叶适看愣了,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果不其然,该话本,无边详细的写出了女鬼与富家公子云雨的全过程。 昏黄的烛火下,叶适看得面色赤红,呼吸不稳,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丹田而去 叶适看了一段,惊得合上了书。这c这c这居然也能写出来?他忙将那本书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脑子。 于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开一看,只觉呼吸一滞,好嘛,刚才是文字版,这本直接是绘图版。 他“啪”地一声将其合上,扔在一旁,赌气似的吹灭烛火翻身躺下。这一摞子书都是姜灼华给他放的,不消多说,也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气得他心里直骂:要来就来,又不是不给她睡,给我看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个贵女,不过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儿尚在,何必自暴自弃,养什么劳什子男宠?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过就是个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心里虽这般骂,但叶适就是气不过,为什么头一个让他见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c头一个让他见到明艳色彩的人c头一个让他赞许敢和世俗作对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今日将这些拿给他看,明日后日,兴许就又会拿给别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恼火。就像是见到心爱的画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汤子,越看那点菜汤子越难受,可难受却又擦不掉,于是就更难受。 叶适闭上眼睛,眉心蹙得极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头姜灼华睡过,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气便隐隐钻入鼻息。 然后饶是他再恼怒,方才所见画面,却不受控制的换做他和姜灼华,跟着《御花宝鉴》里那些剧情,在他脑海里汹涌翻腾起来。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7.第 107 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说着,张师傅递上清单,姜灼华接过,对叶适道:“你先喝口茶。” 叶适点点头,但是面前的茶盏,他一眼未看。 姜灼华细细看了清单,这才指着其中一项,对张师傅说道:“这豆绿就去了吧,不要。” 张师傅闻言愣了愣,但凡种牡丹的,谁不养豆绿? 豆绿一品,是牡丹中极贵重的品类,奇就奇在它开花后是浅绿,相当独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尔也会种上几株豆绿,拿来在文人雅士面前装点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适不过。 念及此,张师傅不解的确定道:“小姐,豆绿极为珍贵,你为何不要呢?” 姜灼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以前,这等品种,她委实也会称叹一声奇,但是换做现在 她转头对张师傅说道:“咱们实际点儿好不好?豆绿虽名贵,可开花了看着跟切开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吗?” 话音落,张师傅登时一脸苦相,极品豆绿,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开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叶适闻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心下却不由嘲笑,这姜小姐怕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能这般比喻豆绿,倒是个妙人儿。 姜灼华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刚买回的这位男宠公子,分别留下了不讲尊卑,没规矩,没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着跟张师傅说话:“咱们就挑好看的种,你瞧,魏紫c姚黄c二乔c酒醉杨妃c青龙卧墨池这些品类不是更好吗?尤其二乔,一花兼红粉两,既好看又少见,不比豆绿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绿装点门面?” 小姐都这般说了,张师傅还能说个不字吗?先是把一院的兰草给掘了,这会儿又将豆绿编排一番,小姐这品味,怎么越活越俗气了呢? 张师傅只得道一声是,然后将清单接回来,正欲离去,姜灼华又跟着嘱咐道:“记得往土里多施点儿肥,到时候把牡丹种密一点儿,别开花后稀稀拉拉的。” 张师傅闻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艳丽,种密了,那岂不是艳丽娘给艳丽开门艳丽到家了吗? 想着,张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悄么声儿的走了。 叶适看了一眼窗外,但见楼下院里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象了下,满院子浓郁且艳丽牡丹的情形,宛如当年住在乡下,隔壁大婶夏天晒在院儿里被单儿,一时只觉窒息。 叶适唇角抽搐两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张媚气流转的脸上。这小姐的品味,着实堪忧,不由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这院里从前种的是什么?” 姜灼华未觉其他,随口回道:“兰草。”说着,自己端了茶来喝。 叶适愣了下,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兰草?不由又问:“种兰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这话问的奇怪,姜灼华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种的。” 叶适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种的?以她方才嫌弃豆绿那态度,委实无法想象居然还会喜欢兰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来,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变万化。” 这回姜灼华听懂了,他怕是觉得奇怪,如此艳俗的她,怎么会喜欢兰草?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兰草乃花中君子,韩愈的幽兰操里,我记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伤,可见,君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话音落,叶适心里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诗词?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现,不像是通诗词的,兴许就是刚好从哪里听来这么一句。 但是姜灼华这句话,他同意,君子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他的父亲要做君子,做明君,宽厚对待弟弟,可是最后,却被亲弟夺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么君子。 正在这时,楼梯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来。 叶适眸一寒,目光转向楼梯口,手在桌下悄无声息的撩起了衣摆,以便随时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将姜小姐挟持!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叶适竟觉亦如菜一般秀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08.第 108 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对对对, 就是害臊。想到这儿, 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 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 粉红粉红的小乐师, 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 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 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 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 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 都怪宋公子和思弦, 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 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 姜灼华不免感叹, 前世, 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他放低了声音,关怀道:“没事,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c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c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c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他从小吃饭,哪怕最喜欢的食物,傅叔也只让他吃三口,绝不叫他多吃,这么些年,他都习惯了。眼下姜灼华让人将菜夹进他的食碟,他一时间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在下虽出身贫寒,但是家叔教导严苛,素来克己,食不过三。” 姜灼华闻言心生同情,连自己爱吃的都不让放开了吃,这当叔的得是有多缺德?念及此,姜灼华劝道:“你又不用做皇帝,你叔对你那么严格做什么?以后你就在姜府了,你叔也看不见,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喜欢什么就敞开了吃吧。” 叶适看着菜尚在犹豫,便听姜灼华催促道:“吃吧,没事儿。皇帝食不过三,那是因为一顿饭菜多。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桌上就这几道菜,再讲食不过三的规矩,你肯定吃不饱。” 叶适推脱不过,拿起筷子,对同一道菜,吃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第四口。他将菜放进口中,咀嚼的很慢,仿佛这第四口,能吃出不同的味儿来。 姜灼华看他一副细细体味的模样,心内同情愈甚,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出身贫寒,你叔还要求你食不过三,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 叶适抬头看向姜灼华,她眼里那浓郁的同情是怎么回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倒也没有,其实” 姜灼华打断道:“行了,我懂我懂。你不用帮你叔开脱,知道你们男人在乎面子,不打紧,那都是过去得了,你爱吃什么,一会儿都告诉桂荣,让她交代给厨房去。” 男人嘛,背地里再怎么穷酸,在女人面前都爱撑撑面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叶适心里忽就生出那么一丝丝憋屈,傅叔对他是严格,可一直以来却都将他捧在高处。忽地,他就很想跟姜灼华说一句:小姐,其实我真没可怜,您老人家把眼里的同情收一收谢谢! 可憋屈就憋屈在这话不能说,出身贫寒是他自己说的,人家那么想也是顺理成章。叶适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小姐体谅。” 说罢,化憋屈为动作,埋头吃饭。敞开了吃饭的叶适,一阵风餐云卷,连喝两碗粥,将桌上自己爱吃的两盘菜基本独揽殆尽,刚放下筷子,就听姜灼华道:“怎么样?吃饱的感觉好吧?” 暖暖的粥撑满了胃,口中还残留着小菜的余香,叶适从前吃饭,只吃七分饱,这会儿吃全饱了,忽就觉得内里踏实,这种感觉是第一次有,他体味着点点头:“嗯,挺好。” 姜灼华闻言笑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见宝如上了楼,面带喜色:“小姐,少主回来了,正在往耀华堂走呢。” 姜灼华闻言一愣,哥哥?他不是在外公干,两个月后才回来吗? 姜灼华顾不得想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跟哥哥解释与宋照和退婚的事;二,绝不能让哥哥知道她买了男宠回来。 念及此,姜灼华忙对宝如道:“你赶紧先带柳公子去你房里。”转头又对叶适道:“委屈你一下,晚上我就给安排住” 话音未落,姜灼华就看见楼下姜灼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进了耀华堂。 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竟也瞪开了不少,只觉呼吸一滞,一把拉起叶适的胳膊,连推带搡的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让他躲在了里卧的屏风后,千叮万嘱:千万别出来! 姜重锦一听大哥回来了,心也咻地揪起,大哥是武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一看见他姜重锦就害怕。更何况现在姐姐虽对她变了态度,大哥可没有啊。 姜灼华刚才从卧室出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除了眼睛不像她的男版姜灼华,就出现在了姜灼华面前。 姜灼风眼角含了一丝宠溺,一如往常的唤她小名儿:“壮壮。” 姜灼华心虚的紧,她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的格外热情,上前一把挽住姜灼风的胳膊,将他从卧室门口拉开,往窗边走去:“哈哈哈,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哈哈哈,还有啊哥哥,求你了,你把我小名忘了吧。” 姜灼华一生下来就生了场大病,身子一直弱弱的,爹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壮壮,希望她能壮一点儿。后来姜灼华果然没辜负这个名字,身子骨强健了起来,但是这个小名,委实成了她的噩梦。 奈何姜灼风知道她讨厌这个名字,总是故意这么叫她,毕竟在他看来,没事儿逗妹妹多开心是不是?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09.番外之前世(一)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思弦闻言, 头垂得更低, 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 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 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 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 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 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 转身便往内室走去, 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 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 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 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 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 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c你c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c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c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0.番外之前世(二)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冷嗤一声:“婶子总是这样。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递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门口了才递。若是我们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姜灼风笑笑, 随手将那做样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赶早来啊” 话到此处,姜灼风忽地想起什么,忙对姜灼华道:“我想起来了, 会不会是那个那个人” 他差点儿开口问出来, 忽地想到姜重锦和妹子的男宠在, 这才把话说模糊了。 姜灼华闻言, 恍然惊觉, 对啊, 险些忘了。 当初她跟宋照和和离后,她的婶子林氏, 给她介绍了第二任丈夫——穆连成。 她这个婶子, 十足十是个坑起婆家人来不眨眼的,嫁给她二叔这么多年, 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刻刻不忘惦记帮衬娘家。 女人嘛, 惦记娘家正常, 毕竟是生养长大的地方, 可帮着娘家坑婆家, 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地道了。 当初, 姜灼华刚跟宋照和和离, 宋照和又把她名声弄成那个样儿,她委实低迷了好一阵子。 就是在姜灼华最低迷的时候,林氏带着她姐姐的儿子穆连成,来到了姜府。 这个穆连成呢,比她大十岁,说是发妻早亡,而姜灼华在外人眼里又是个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两个人都成过一次亲,凑一块过正好。 但是那时候的姜灼华心里正不痛快着,委实不想这么快再嫁,哥哥也是有点儿看不上穆连成的身份,是个县令手底下打杂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就打发走了。但是这个穆连成呢,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让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里面不乏夹着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笺,刚开始看没啥感觉,可是看久了,心里慢慢也就挺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时候,拜宋照和所赐,满京城里都对她指指点点,但穆连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两个人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所以,姜灼华没出息的动心了,和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成了亲。 穆连成变成妹夫,作为哥哥的姜灼风,自是不愿意宝贝妹妹跟着他受苦,所以就通过太子的关系,在九卿手底下给穆连成找了个属官的差事,铜印黑绶,俸禄六百石,相当不错。 成亲后,姜灼华在美梦中徜徉了八个月。八个月后的上元节,那天穆连成在宫内轮值,所以姜灼华就带着桂荣一起去逛灯会。 灯会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姜灼华在一盏灯前停下,饶有兴致的看着灯上的谜语。 忽见对面人群中,一个妇人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儿直奔她来。 姜灼华以为她们有事相求,当那对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发问,不成想,一个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华脸上。 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天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灯会上驻足投来目光的人群她却记得很清,他们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变作嘲笑与指指点点,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辩下只想寻死的念头。 那妇人便是穆连成口中“亡故”的发妻,那小儿便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自然是和离,穆连成只言为美色所惑,一时不持。和离后,穆连成搭上与太子作对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给他活动来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儿回府,一家团聚,成了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而姜灼华,污点上落污点,继犯“淫”被休后,又添了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自此京城人说起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连成在一起时,姜灼华曾想过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样,那时她还总跟穆连成说:你比我大十岁,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将养自身,莫早早丢下我一个人。 谁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过是匆匆而逝的八个月。她满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人,成亲后再吵再闹,最后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辈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数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华可能是生来就不会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与穆连成和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导致招来的尽是这种人? 后来去相国寺,她问大和尚,为什么遇人不淑的总是她?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跨越轮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种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种下的。就好比花园里一颗刚发芽的种子,这颗种子,可能是昨天飞到花园里的,也可能是春天来临前,就早已到了这里。 姜灼华回去后细细思量,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宋照和与穆连成,成亲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尽心尽力扮演着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对不起过他们,如今来讨债了吧。 如此这般想着,她方才慢慢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渐渐忘了心中的惑。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大和尚的那句话,等于是给了她一条出路,一条放过自己,放过对方恶行的出路。 姜灼华尚沉浸在往事中,叶适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悲凉。 叶适心头微惑,没心没肺的姜小姐,怎会流露出这般悲凉的神色? 姜灼华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方才对宝如道:“请进来吧。” 经年未见,见见故人也好。 当年,成亲八个月时,正是她对穆连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时候,真相骤然乍现,逼得她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剥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剥离这份难舍的人,却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爱不得,他不值。她甚至从头至尾没有落一滴泪,因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终是逼得自己心肠冷硬,心中无恨无爱唯剩空洞。 姜灼风道:“算了,直接打发了。” 姜灼华摇摇头:“我想见见。” 那时的穆连成,在她眼里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爱他之深,远胜宋照和,和离后再未见过。 短短八个月的相处,再加上姜灼华刻意逼自己忘记,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华就很想再看看,那个给了她所有希望,却又亲手毁掉的人,究竟是有着一副怎样道貌岸然的面孔? 她手肘支着黑漆木椅的扶手,斜靠着椅子,目光落在手里拿着的聘礼礼单上,这样坐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描摹在壁画上的仕女,慵懒又渺远。 姜灼华看起来似乎是在看聘礼礼单,可是她两眼发直,眸光没有聚点,任谁都瞧得出来,姜大小姐,怕是跑神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来的奶娘方嬷嬷,方才笑盈盈的对姜灼华说了句“请您过目”后递上的礼单,可眼下方嬷嬷脸上的肌肉都已笑得发僵抽搐,姜灼华还不见回应。 方嬷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体,只是手中折扇已经合起来在掌心中轻轻叩打,可见心里已有些不耐烦。 方嬷嬷无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华身侧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这是宋家聘礼的礼单,还请小姐过目。” 姜灼华依旧没反应,方嬷嬷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请您过目!” “啊!”姜灼华回过神来,似是被惊着般看了方嬷嬷一眼,随即放下支着太阳穴的右手,换了个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后背有些发酸。 她将身子往后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凤眸里的波光在不远处的宋照和面上扫了一圈,目光转而落在正厅内满地的礼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红丝绸扎挽起来的大红花,一派的富贵喜庆。可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落在姜灼华眼里,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头,将她一个劲儿的往坑里砸呢。 念及此,姜灼华收回目光,一个没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点,偏生重生在她十六岁那年,且还是上辈子头一个丈夫——宋照和,前来送聘礼的时候。 哎! 说来惭愧,姜灼华上辈子,嫁了四回。多年来,凭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所有笑话,委实不易! 当初她嫁的头一个,正是眼下坐在厅里,前来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华又瞥了他一眼,一身云锦鸭卵青直裾,熨得连一条褶子都觅不见,那把正在他掌心轻轻扣动的玉骨折扇上,亦是巧妙的系着一枚东海黑珍珠吊坠,与那玉骨颜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得体笑脸,从头到脚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讲究! 收回目光时,姜灼华心头不由感慨:他娘的,当初就是这幅人五人六的模样,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她记得前世嫂子跟她说过,做生意的人,最看重开张的生意,如果开张生意来的是个胡搅蛮缠的客人,那么这一整天,绝对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开张生意是个掏钱痛快的,那么余下的一整天,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客人。 所以,姜灼华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情路坎坷,诸多不顺,大多是因为这宋照和没开好张,但凡当初他不要做的那么难堪,她后来的境遇约莫能好些。 现如今的宋照和,不过十七,脸上却总是挂着个抿着唇的笑意,且他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双眼,不时的缓缓眨动一下眼皮子,再点点头,仪态举止,显得十分老练。 他这做派,让现在的姜灼华来评价,那妥妥就是能装啊,奈何当初年纪小,看不透这实际是一副狗皮膏药,只觉得他成熟稳重。 哎,眼瞎啊。 想当初成亲后,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为宋照和熨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每日的早饭,更是精心为他准备将养脾胃的饭菜,每晚他当差回来后,用艾草煮热水给他泡脚解乏。 他娘亲身子不好,她刚嫁过去就担起了府里所有事务,即便从前在姜府里她是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大小姐,亦将他母亲和宋府照看的妥妥当当。不会的,为了他逼自己学,不能忍受的,为了他逼自己忍受。 可是结果如何?所以,当初她不仅瞎,还过于单纯不对,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就是蠢! 现在回头想想,后来她受的所有伤痛,大抵都是为曾经的单纯付出的代价! 姜灼华心内腹诽一阵儿,这才犯起了愁。 这宋照和自是万万嫁不得,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太子的表弟。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111.番外之前世(三)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谁知姜灼华这才刚坐稳,茶盏抬至胸口,尚未来及喝呢,抬眼却见宋照和与思弦齐齐向她看来,皆用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打量着她。 姜灼华:“”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 那什么,你俩继续, 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 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 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 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 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 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 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 她都成全他们了, 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 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2.番外之前世(四)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两位乐师所演之乐,唤作《东莱不似蓬莱远》, 讲得是八仙之一,韩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韩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 善洞箫。民间有传闻, 韩湘子爱妻病逝, 他方飞升成仙。后得知爱妻在阴司受苦, 不顾堕仙之危,只身入地府,将爱妻救出,送入了轮回。 全曲皆以韩湘子的视角演唱进行, 分为五段, 他为人时的恩爱生活、爱妻离世时的悲苦、成仙后的思念、知晓爱妻受苦时的悲愤, 以及送她入轮回时面对永恒分离的无奈与痛苦, 演的酣畅淋漓。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 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 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 凄婉无双, 宛如四时变幻, 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康定翁主闻言看去,柳亭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的弦上缓缓拨动,赏心悦目,实属一景。 但是一想到姜灼华看着这双悦目的手,心里头想得是些什么,康定翁主委实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失笑。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姜灼华:“清音坊的乐师,大多都是出身贫寒之人,素有不少出众的乐师,被买回达官贵人府上,放在府里私养的乐队中。你若喜欢他,宴会结束就直接带走吧,清音坊那边我去说。” 姜灼华看看康定翁主,抬起酒杯对她对饮,而后道:“成。” 说罢,放下酒杯,复又将目光移到柳亭之身上。 这人虽只是一名乐师,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那双冷静的双眸下,似是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叫人看一眼便莫明被吸引,许是长久浸泡在乐曲中所酿出的气质。 真好,论样貌、论涵养,都远远胜过她前世那四个前夫。只可惜出身贫寒,入了清音坊谋生,若是给他出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两位乐师又演奏一场,方才退下,换了舞伎上场。 叶适拿了自己的箜篌,刚在偏室坐定,便见翁主府负责此次宴会的管事走了进来。 他起身行礼,管事笑嘻嘻的免了他的礼,笑着说道:“柳公子好际遇,您就不必再回清音坊了。您的琴技,入了姜府小姐的眼,等下宴会结束,就直接随姜小姐回姜府吧。” “啊?这……”这绝对不行。 叶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便开口搪塞:“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入贵人府上。” 谁知那管事接着道:“嗨,您何必妄自菲薄呢?留在清音坊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前途?姜小姐的兄长,素与太子走得近,若是哪日太子去姜府做客,可不就是您平布青云的机会?日后入皇庭,为皇家演乐,那可就成了御用乐师,各中利益,还用我明说吗?” 叶适听罢,微微蹙眉,旁的乐师,这确实是最好的路子,可他不是真的乐师,无非就是以此身份掩人耳目罢了。 若非今晨文宣王突然来到清音坊,他也不至于顶替本该来翁主府那位暂且躲出来,可谁知,竟被一个莫明奇妙的姜小姐看上。 念及此,叶适行个礼接着道:“您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琴技尚不成熟,还在演练,委实不敢有此妄想。” 管事的见他这般不是抬举,正欲撂狠话,却听得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乐师,不服气的酸道:“就属你金贵,旁人眼巴巴的盼着入贵人府上,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头不成?赶紧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装腔作势的样儿看着我就心烦。” 说罢,这位乐师抽出棉布,自顾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擦琴,更像是泄愤。 他难得能来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着能被翁主看上后留下,怎知风头全叫柳亭之抢走了,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又见他推三阻四,看着愈发不顺眼,一时没忍住,便酸了几句。 这话说完,管事的顺口接道:“听到人家怎么说了吗?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人人盼着的,你却不识抬举。怎么?康定翁主的面子还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话至此处,叶适心知再拒绝下去,怕是会露出马脚,于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个礼,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对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弃,亭之听从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缓,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该这样,人往高处走嘛,来了机会就抓住。清音坊那边,翁主会派人去说,银钱数目也会报去姜府,你在这边儿等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就随姜小姐回府。” “是。”叶适应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门口,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心思渐渐稳下来,随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紧接着又半路杀出个姜小姐。而这姜小姐的兄长姜灼风,是太子麾下党羽。 这就叫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内的人察觉? 按理来说,以清音坊作为据点,又养着一批不知真相的真乐师,不该被人发觉才是?但是皇城内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隐秘,也难确保没有一丝纰漏被人发觉,万事谨慎为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3.番外之前世(五)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闻言, 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 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 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 虽说成了男宠, 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 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 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 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 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 见小姐忽然笑起来, 桂荣疑惑之余, 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 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念及此,姜灼华冲宋照和笑笑:“还请宋公子稍等,我失陪片刻。” 姜灼华盈盈起身,转头对守在厅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诸位添茶。” 说罢,不顾一室宾客诧异的目光,拖着曳地长裙,扶着婢女桂荣的手,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宋照和看着姜灼华离去的背影,笑意变得意味不明。 小厮倒完茶水,便退出了正厅,继续守在门外。方嬷嬷扫了一眼,见厅内都是自己人,这才对宋照和小声儿酸道: “这姜小姐今日唱的是哪儿出?前些日子瞧着,以为是个乖巧的,怎么到了送聘这一步,却要悔婚?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生得就一副妖精相,尤其那双上挑的凤眼,啥时候都一副睁不大的样子,看人一眼都是媚气。不就是有个翁主外祖母吗?爹都被咱们圣上贬谪死在了外头,靠着外祖母这点子余荫,能嘚瑟多久?” 宋照和无奈地看了方嬷嬷一眼,毕竟是自己奶娘,不好呵斥,只好出言叮嘱:“嬷嬷慎言。咱们是大户人家,莫学市井妇人碎嘴。” 方嬷嬷闻言,泄气的撇撇嘴,不甘心地朝姜灼华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灼华换了身妃色的明艳襦裙,回到厅内。 落座后,姜灼华再度看向宋照和,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宋公子,方才问你为何娶我,你回答的不老实。” 宋照和听出了姜灼华语气不善,微微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狭长凤眼,神色直率且坦荡,一时间竟逼得他心头有些发虚。 宋照和停下了在掌心轻叩折扇的动作,转而将扇柄握住,笑问:“如何不老实?” 姜灼华冷嗤一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身旁的桂荣的说道:“去,将思弦叫来。”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照和,端起茶盏,轻刮慢饮。 姜灼华依旧端得稳,然而宋照和却无法继续淡定。听到思弦此名,他呼吸一滞,手臂有些发麻,心下不由震惊:她如何知道? 思弦,是他们姜府内一名女婢,管家买回来的。那时姜灼华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婢,思弦此名也是来了姜府后,才给她取的,后来作为陪嫁,跟她去了宋家。 前世,她和宋照和成亲后,宋照和说公务繁忙,每月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只有几天罢了,其余的时日,他都睡在书房。 那时她傻,虽然夜夜饱受苦等的折磨,但决心要做个懂事的夫人,不想在宋照和公务繁忙之余还给他添麻烦。 她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两年,没有在宋照和面前抱怨一句,还每日早起将他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去书房,夜夜着人用艾草煮水给他送去泡脚解乏。 两年后,也不知思弦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她和宋照和之间的事情,被姜灼华身边的桂荣知晓了。 桂荣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一心为姜灼华好,自是将她听来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姜灼华。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思弦并不是一直都是奴籍。她本名唤作林惠然,是曾经宗正林大人的女儿。 而林大人也和她爹一样,在恭帝登基后,被贬入狱。他们姜家,有外祖母怀瑜翁主护着,是当初被贬官员里为数不多还过着富贵日子的,但林家就没这么好运,林大人入狱,举家没为奴籍。 在林家败落前,林惠然就与宋照和相识,他们是青梅竹马。 宋照和娶她,正是因为思弦是姜府的婢女。 宋照和许是个长情的人,可惜,这份长情不是对着她姜灼华。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姜灼华深切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爱得人根本不是她。 他在和思弦缠绵枕榻时,她却以为他公务繁忙,细心的体谅着他,给了他一个女人所能给的最大包容。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年间,思弦在他书房里睡醒的每个清晨,看到她送去的那些熨好的衣服时,心里该是如何得在嘲笑她? 思弦的遭遇,她同情;宋照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和青梅竹马在一起,她也能理解。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拉着她给他们的爱情做保护屏障? 东窗事发后,宋照和曾找她谈过,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具体说了什么姜灼华忘了,但是言下之意,就是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若能理解,以后也会好好待她,叫她安分守己,不要声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4.番外之前世(六)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 忽然有一天,那厮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 说是姜灼华找人打了他。要证据也没有, 就说他觉得是姜灼华干的,因为他没得罪别人。 给姜灼华都说愣了, 天知道,她这种人遇上讨厌的人和事,只会早早脚底抹油,哪儿会闲的没事儿干再去招惹他? 后续便是,哥哥又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姜府。 不管怎么说, 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 姜灼华心里也觉得挺痛快,于是便找人去查了查,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汉干的。 翻来覆去查了几日,最后查到了姜重锦头上。 得知真相后,姜灼华心下百感交织, 满京城的人都只会笑话她, 没想到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庶妹, 居然惦记着帮她出气, 还把那厮打成那样, 她这妹妹, 委实也是一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啊。 想起那么多年来姜重锦孤单的生活, 姜灼华心里就有些愧疚,那时她已经二十多岁,考虑的比以前多,回过头去想想,姜重锦其实是无辜的,却无端端被她迁怒。 这件事后,她本想着哪日去给姜重锦婆家递给帖子,让她回娘家住几日,但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想等个合适的契机,再将她请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叶适宫变登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姜灼华的思绪被隔间的开门声打断,她闻声回头,便见桂荣引着姜重锦走了出来。 小姑娘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时不时的抬头瞥姜灼华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显得局促不安。 毕竟那么多年没说过话,姜灼华委实觉得有些尴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和起来:“别紧张,过来吧。” 桂荣帮姜重锦褪去纱袍,挨着姜灼华泡进了汤池里,虽然紧张,但是她的小脸儿上却藏着一丝丝笑意。 其实想想,她没事儿总偷看自己,也是向往亲情的缘故。 姜重锦看看姜灼华,细弱蚊声的解释道:“阿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想见你” 姜灼华笑笑:“阿姐知道。”说着,在水下拉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中:“以前,是阿姐和大哥不好,你别怪我们。” 姜重锦连忙摇头,宛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阿姐和大哥没有错,是我娘不好。阿姐肯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说着,又笑着抿唇低下头去。 小姑娘这模样很可爱,姜灼华看着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发髻。前世没甚交集,只是后来听闻,姜重锦成亲后夫君有纳妾之举,这一世,就让她帮妹妹找个好人家吧,就当弥补这么些年对她的忽视。 “重锦,以后你不要再远远跟着偷看我了。” 姜重锦闻言,吓得小脸儿刷白,怔怔的望着姜灼华,眼睛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汽,姜灼华见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耀华堂找我,别再远远跟着。” “阿c阿姐真c真的可以吗?”姜重锦半点儿藏不住心思,脸上神色很快就转成了惊喜。 姜灼华抿唇一笑,略歪歪头,做出哄小姑娘的模样:“当然是真的。” 姜重锦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光,反握住姜灼华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边泡澡,姜灼华边又问了些姜重锦这些年的生活,待水温下来,姐妹俩便一同出了汤池,去隔间换衣服。 姜重锦偷着跑出来看她,自是没带婢女,姜灼华安排了一名耀华堂的婢女伺候她穿衣。 边穿衣,姜重锦边盯着姜灼华看,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阿姐,以前鲜少见你穿海棠红,你现在喜欢海棠红了吗?” 姜灼华这才注意到,姜重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襦裙,颜色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些。姜灼华嗯了一声:“对啊,以前穿得太素了,想换换新鲜。” “哦。”姜重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念着,她回去也要做几件鲜艳的衣服,姐姐穿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姜重锦的目光一直在姜灼华面上流连,神色里满是向往:“阿姐,你真好看,京城里的小姐,谁也没有阿姐好看。” 姜灼华笑了笑,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嘴这么甜?” 姜重锦急道:“阿姐,我说认真的。”她的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心里一直得意着呢。 “是,你是认真的,重锦打扮起来,也会很好看。”姜灼华梳好头发,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姜重锦面前:“今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想阿姐了,就来耀华堂。” 这么多年来,今儿阿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姜重锦自然舍不得早走,但是委实不想惹姜灼华不高兴,于是便点头应下。姜灼华遣了个婢女送她,姜重锦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林染院。 从汤池出来,姜灼华直接上了三楼的摘星台。 走上楼梯,便见柳亭之已到,依旧是那身素白的流光缎直裾,两手扶膝,腰背自然挺直坐在箜篌后,身旁陪着小厮宝如。 见姜灼华上来,叶适起身行礼:“姜小姐。” 姜灼华笑笑:“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栏边的贵妃榻上坐下,随后敛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双上挑的凤眸,含了笑意,看向叶适。 夜幕已临,夜空中满星点点,摘星台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她的身后,便是华灯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华斜椅而卧的模样,落在叶适眼里,不可不谓动人。这样的美人居然还会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缘故。 非礼勿视,姜府目的不明,叶适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辫子,于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听什么?” 姜灼华看着叶适那张俊朗的脸,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转:“柳公子,你怎么不看我?” 姜灼华挑眉一笑,示意他坐:“无事,我喜欢你不跟我讲尊卑,以后也这般随意点儿。” 他刚才岂止是不讲尊卑,那可是习惯性的下了令,他忽然就觉得,姜小姐这随和的脾气挺好的,这要换成旁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棍打。以后得注意,万不可再这般疏忽。叶适这般想着,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正在这时,姜灼华说道:“今儿天好,一会儿陪我去相国寺上香吧。” 叶适知道,这些小姐们,一般不能出门,要想出门,能用的借口便是上香c还愿以及上元节灯会。看来她是呆的闷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书刚看到精彩处,现在看不了了,委实心痒难耐,目光不自主的便落在了书上。 姜灼华见此,笑道:“你若喜欢,晚上回来随便你看。” 叶适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桂荣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神色万分羞愤,却看到柳公子也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了半晌,对姜灼华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姜灼华起身,带着桂荣进了卧室,叶适忙趁这个空档,翻开书接着看起来。 姜灼华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定,看向桂荣:“怎么了?” 桂荣将手里那个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愤恨道:“小姐,这是在思弦从前住的房间里找见的。” 姜灼华不解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旁边还有一只绿檀木制成的棍装物体。 她将那木棒拿起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愣了。这c这c这不是男人裆/内那物件的模样吗?哟嗬,思弦玩儿的还挺大。 她将那木质的玩意儿放回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开。哟嗬,居然是《御花宝鉴》,这书可神了,好几个朝代的禁品,可谓是一等一的房/事技巧大全。 她将这本放下,又看下一本,居然是彩色绘制的春/宫/图。姜灼华随手翻着匣子里的东西,不由笑着摇头。 哎,难怪前世宋照和躲在思弦那边不肯来看她,就这能耐,那时候的她,委实望尘莫及!想想她当时,那可是初为人妇,在榻上舒坦了都不好意思叫出声儿,想来那会儿宋照和跟她敦伦的时候,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个儿样貌不差,却留不住人?今日见到这些玩意儿,她可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桂荣愤恨道:“没想到那蹄子这般不要脸,她肯定就是这样勾引到宋公子的。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拿去烧了?”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眸中媚色流转,她将匣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然后对桂荣道:“其它的都拿去烧了吧。” 桂荣不解道:“小姐这些书不烧吗?” 姜灼华斜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桂荣“哦”了一声,拿起匣子,走出了卧室。 姜灼华拿着那一摞子不一般的书与画册,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出来,放在了最上头,然后将这一摞子书,全部放在了叶适床头。 她站在叶适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做完这事儿,她走出卧室,见叶适还在看书,便顺口道:“我瞧着你喜欢看话本子,我挑了一些有趣的,都放在你床头了,你可以慢慢儿看。” 叶适抬眼看向她,姜小姐待人倒是挺好,他将书合起来,唇角含了笑:“多谢小姐。现在出门吗?” 姜灼华点点头:“走吧。” 叶适跟在姜灼华身后下了楼,院里,张师傅正带着一堆小厮,移栽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众小厮见姜灼华出来,停下手里的活行了个礼,姜灼华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而当叶适路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众小厮看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有的羡慕c有的鄙夷c还有人看着他做出看好戏般的指指点点。 叶适扫了那几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过。不就是男宠吗?男宠不是人吗?至于用那么复杂的神色注视他吗? 待他们走出院门,其中一名小厮见叶适态度自若,并无半分男人丢面子的模样,腆着一张脸感叹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有那般美人陪在身侧,做男宠又能如何呢? 张师傅闻言,停下手里的活飞来一记眼刀子,那小厮忙住了嘴,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车不便前行,姜灼华和叶适下了马车,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步行上了山。 走上小路,姜灼华转头对跟着的众人道:“你们远远跟着就行。” 桂荣不放心道:“小姐娇生惯养,上山路无人扶着可怎么行?” 姜灼华白了桂荣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只好挑明道:“无事,我和柳公子同行。” 桂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嘴快说错了话,这种时候,小姐自是要和柳公子一起的,忙自打了嘴巴一下,站在原地等姜灼华和叶适走远。 踏上台阶,姜灼华如往常对待桂荣一般的将手递给叶适,叶适愣了愣,看着她一脸茫然。 “扶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眼力见儿? 叶适哪里干过扶人这种事儿,当真是没明白她的意图。算了,忍几天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傅叔就会想法子将他弄出去,趁此机会,做个合格的男宠也算是人生体验了。 于是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托住了姜灼华的手腕。 虽隔着软纱的衣袖,但依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恍若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他不由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小心拿捏着力度。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手臂微微后撤,扣住了叶适的手。小臂相叠,姜灼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叶适的手臂上,这才满意的信步朝山上走去。 叶适忽就有些慌张,这就握手了?傅叔再不来救他,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贞/洁不保了!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姜灼华寻声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名男子。 林间独奏,笛声渺渺,是个风雅人。姜灼华忽就来了兴趣,眼睛看着远处那人,对叶适道:“咱们走近点儿看看。” 说着不等叶适答话,就握着他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叶适自是也听到了那笛声,自是也看到了那男子,更是看到姜灼华还一直好奇的看着那人。他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想找新人了?他自认外貌出挑,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失去兴趣吧? 待走近了些,姜灼华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身影,眸中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心头骂道: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正准备掉头走人,那男子却也注意到了他们,取下唇边的笛子,向他们看来。 姜灼风连喝完两盏茶,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盔甲和剑拿在手里,对姜灼华道:“你陪我回濯风堂,我先换个衣服,有要紧事跟你说。” 姜灼华连忙应下,跟着姜灼风一起下了楼,毕竟她屋里藏了个人,巴不得哥哥赶紧挪地儿。 一路跟着姜灼风到了濯风堂,他进屋去换衣服,姜灼华则坐在正厅等他,挖空心思的在想法子,该怎么让哥哥同意她养男宠? 这事儿不能瞒着,本来就是图痛快,要是偷偷摸摸的养,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儿还能过得舒坦? 她还没想好法子,姜灼风已经换了一身苍色束袖的箭装走了出来。 姜灼风今年二十,除了眼睛和姜灼华不一样,其余长得极像,自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再兼是习武之人,举手投举都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汉气度,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跳,怎一个俊字了得? 姜灼风在姜灼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边佯装整理袖口,边对她道:“那什么宋家聘礼已经送完了吧?” 姜灼华拖了个长音:“嗯” 就在姜灼华踟蹰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姜灼风道:“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那什么,我知道你很中意宋公子,但是我听说了他一些不好的事儿,不是个良人,若不然” 说到这儿,姜灼风看向姜灼华,眸色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妹妹,只听他试探着问道:“若不然,把这婚退了?” 姜灼华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灼风,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哥哥怎么知道宋照和不是个良人?没道理啊,前世这桩婚事,他很赞成的啊? 姜灼风一见她这模样,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忙安抚道:“不急,不急,先缓缓,先缓缓。” 说罢,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得把那什么思弦叫来,把她和宋照和的关系给妹妹好好交代交代,要是她咬死不说,自己只好扮个黑脸,以长兄身份,勒令妹妹退婚。 姜灼华吃惊了半晌,紧着道:“不不不,不用缓不用缓。不瞒哥哥,前些日子,我凑巧发现府里的思弦和宋公子私相授受,所以,送聘那日,我自己做主把婚事退了。” “退了?”这回换姜灼风愣住,没道理啊?前世宋照和跟思弦藏的很好,自己那单纯又傻乎乎爱慕着宋照和的妹妹,怎么可能发现? 话谈到此处,兄妹二人皆觉出不对来,不由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下,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正常。 对视了半晌,姜灼风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壮壮,有个叫叶适的人你听说过吗?” 姜灼华闻言,一时眼里含满热泪,一把扣住姜灼风放在桌上的小臂:“哥,你也摔死了啊?呜呜呜对不起”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5.番外之前世(七)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她不仅是过来人, 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 在小姥姥眼里, 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 房里的事儿, 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 且若是否认, 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 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 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 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 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 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 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 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6.番外之前世(八) ,最快更新买个皇帝揣兜里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 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 她脚步不由顿了下, 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 对对对, 就是害臊。想到这儿,姜灼华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出身贫寒又一直呆在清音坊,想来没接触过女子。到时候脸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尤其他还细皮嫩肉的,估计脸红了看起来也是粉粉的,粉红粉红的小乐师,稀罕死个人呢。 “哈哈哈……”想到这儿, 姜灼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 桂荣疑惑之余, 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 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这回换姜灼华,险些被刚入口的错认水给呛着,忙将桌上的帕子取过,捏在指尖,边擦拭唇上的酒渍,边挖空心思的想搪塞康定翁主的法子。 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她不仅是过来人,还有四人对比,能辩出个好坏高低来。 但是现如今的她,在小姥姥眼里,就是个尚未经事的少女,房里的事儿,基本只有成婚前夜,才会有家中女辈给言说教导。她方才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少女问出来的,所以,自是否认不得,且若是否认,还怎么痛痛快快的选男宠? 念及此,姜灼华心头有了主意,放下帕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姥姥果然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还真被你猜准了。” 只能甩锅给宋照和了,不然还能说实话不成?怕是接下来,康定翁主少不了说她不矜持,不自爱了。得,忍过去就好了。 康定翁主见姜灼华认下,眉宇间漫上浓郁的嫌恶之色,意味深长的讽刺道:“就知这宋公子不是好货色。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猴急的不得了,想要你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等将你哄到手,扭头就又惦记上旁人。” 编排了宋照和一通,康定翁主叹了口气,嫌恶之色稍减,看向姜灼华的神色里满是心疼:“我刚还奇怪,不就一次婚事失败了嘛,你怎就心灰意冷到连人都不嫁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原因,怕是伤你不浅。你听小姥姥一句劝,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此事成为你的负担。虽说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但那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占有欲,端着那点子不值钱的自尊心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还三妻四妾的呢。你小姥姥我,素来不耻什么三从四德,咱女人也有自个儿的生活,何必总围着男人转?” 虽然康定翁主心疼的神色让姜灼华微有些无奈,但她一席话慢腾腾的说毕,让姜灼华越听越意外:小姥姥居然没斥责她,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见解独到的话来。 她不由凤眼一挑,媚色流转,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不矜持,不自爱,狠狠说我一通呢。” 康定翁主佯装嫌弃的白了姜灼华一眼:“嗨,你小姥姥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嘛?你这样的事,放在旁人眼里,少不得会这般说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似男人能得逞,就是女人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又有谁知,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本就傻的很,若是遇人不淑,那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花言巧语给你说得天花乱坠,哪个女孩子能不当真?”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神色有些悲哀,接着道:“前些年,我还听了一桩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姑娘,叫一个成年男子给欺负了。这莫非也是那三岁小姑娘不矜持不自爱的缘故?可见,一个巴掌不仅拍的响,还响得很呢。宋公子若是个负责任的,自会等到成亲后。他诚心诚意要骗你成事,你岂能防得住?所以,不怪你,你只是知人不明罢了。” 一席话毕,姜灼华心里,对康定翁主生起浓郁的好感。她前世真是眼皮子浅,居然没看出来小姥姥是这般脱俗的人,以后定要与她多亲近才好。 倾慕的同时,姜灼华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问道:“那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姑娘,后来怎样了?就盼着她年纪小,能将此事忘了。” 康定翁主闻言,轻叹一声,道:“她确实记得不怎么清了。那男子得逞后,喝醉酒在外头炫耀,被人听去报了官,被廷尉拿了。在牢里蹲了几年,放出来后,那姑娘也七八岁了。只可惜,她父母觉得自家女儿脏了身子,又受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竟将她许了那男子做童养媳。童养媳,也就对外这般说说而已……” 说到这儿,康定翁主停下不语。姜灼华却只觉心口一滞,闷得上不来气。她小小年纪,本已是忘了的,可是她身边的人,却再次将她推进炼狱。 与此事上,那男子,她的父母,以及那些每一个说过闲话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一时间,姜灼华竟不知该埋怨谁。 如果外头那些人嘴别贱,她的父母未必会做到那么过分。 见姜灼华沉默不语,康定翁主笑笑:“有些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对女人永远缺些宽容。现在你也知道旁人的闲话有多厉害了,还要养男宠吗?” 姜灼华闻言一笑,自斟了错认水来饮:“养,怎么不养?就许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流,不许女人过痛快日子吗?闲言碎语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姜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逍遥,旁人管得着吗?” 她前世承包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话,闲言碎语的威力自是领教过的,早就皮实了。这一世,怕是还要接着做笑话了,不过无妨,前世是被动,这回她是自己选的。 话及此处,侍女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二人便停了闲话,一起用饭。 饭后,俩人屏退了一众婢女,叫她们远远跟着,并肩在花园里信步游走。 姜灼华还惦记着选男宠的事,边散步边问:“小姥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选男宠呢?” 康定翁主暧昧的笑笑,携着姜灼华的手,道出了经验:“个头高的,鼻子挺的,喉结明显的,还有……” 姜灼华忙问:“还有什么?” 康定翁主将她的手拉起来,展开,指着虎口到食指之间的长度,脖颈微侧,低声道:“这长度,就是男子起反应后的长度。” 说罢,暧昧的一笑,将她的手放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华来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样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还榜样呢?我可是旁人眼里的毒瘤。” 姜灼华走快两步追上她:“以后,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后那些迂腐的夫子,说起咱们,还不知如何咬牙切齿呢。能给他们添些不痛快,实乃我之荣幸。” 两人就这般说笑着,在院里散步到暮色初临,方回房里去,又聊到深夜,姜灼华没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张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俩人都起晚了,起来后,又是一番盛装打扮,待收拾好时,客人陆续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们二人出来后,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开始了。 康定翁主虽在外名声不佳,但身份在这儿放着,且在当今皇帝那里,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里再不耻,面上还是跟她好生来往着,且趋之若鹜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爱热闹,也不管旁人真心与否,肯来她就请,反正对她这样的人来讲,今日痛饮庆功酒,明日树倒猢狲散嘛。 宴会上,来客各自献礼,随后歌舞上,众人在一片欢笑中,陆续给康定翁主和挨着她坐的姜灼华敬酒。 几支舞下来,姜灼华便觉酒劲上了头,晕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听曲儿,一手支着头,一手里捏着一把雀翎羽扇,缓缓摇动着。 一曲舞停,丝乐声毕,便听旁边的康定翁主,对来客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清音坊来了几位男乐师,其中以两位善箜篌者,技艺最为出挑,今日,我请来了府上,各位也都来鉴鉴,看这两位是否名副其实。” 来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没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几句,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两个男子齐声行礼的声音:“给康定翁主请安。” 两人虽是同时开口,但其中一个,声音调高且昂扬,一种欲引人瞩目的感觉。这便衬得他身边的另一个,声音浑雅沉稳,显得不卑不亢。 姜灼华睁开一直眯着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着闭上了眼,静候这两位乐师的箜篌技艺。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7.番外之前世(九)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 姜灼风愣了片刻, 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姜灼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灼华赶忙趁热打铁,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情, 哭诉道:“哥, 我真是死心了。那种燃起希望, 又一次次失望的感觉, 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姜灼风“嗞”了一声,痛心的合上眼, 好半晌方才再度睁开眼睛,蹙着眉看向姜灼华:“我说刚才门口那个人, 介绍乐师的时候, 又是样貌清俊,又是身体强健。敢情你这是已经买了一个回来?先斩后奏,挺行啊你, 翅膀硬了?” 姜灼华离座起身,绕到姜灼风身边, 伸手边帮他捏肩膀, 边道:“那宋照和可是太子表弟, 跟他退了婚,谁还敢娶我啊, 你说是不是?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肯定也不愿意我再像前世那样当牛做马的去给人家做夫人。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了, 你就让我随自己心意过日子呗。” 姜灼风黑着脸看着门外,半晌后,眉心蹙的更紧,跟谁赌气一般的说道:“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买,记得查清楚背景。” 这意思是?同意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亲哥啊! 姜灼华忙倒了一杯茶给姜灼风奉上:“好嘞,哥你放心,我眼光挑剔着呢,不会什么人都往府里买的。” 姜灼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小酌了一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前世妹子经历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想让自己过高兴点儿,他这做哥哥的,还能拦着不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茶盏问道:“你买回个什么样儿的人?” 姜灼华道:“清音坊的乐师,小姥姥端午宴上买回来的。出身贫寒,是个正经人。” “乐师”这两个字在姜灼风齿间衔着,随口道:“说起乐师我倒想起来,之前叶适宫变,就是以乐师的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华“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对了哥,你刚说要留意叶适,你见过他吗?” 姜灼风撇着嘴摇摇头:“没见过。他之前藏得深,宫变后就再没出过宫,我上哪儿见去?” 姜灼华点点头,伸手拍拍哥哥肩头:“没事儿,咱不管他了,如今我也不需要有权有势的娘家,你这一回,也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姜灼风点点头,反正太子是不能再亲近,叶适也不好找,妹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他顺道就给自己放个假吧。想到这儿,姜灼风伸了个懒腰:“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回去吧,我补个觉,睡醒再来找你。” 姜灼华站起身,叮嘱了哥哥几句,便往耀华堂走。 而耀华堂这边,姜灼华走了后,就剩下叶适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她房里瞎转悠。 他平时吃完早饭后,就由傅叔看着读《贞观政要》。傅叔说,此书乃是仁君之策,他需得每日读一遍,以铭记且融会贯通于己身。他知自己肩上任重,虽现下来了姜府,也万不可懈怠,不然等傅叔把他弄出去后,看到自己松懈的模样,怕是会失望,而他叶适,最不喜让别人失望! 念及此,叶适转悠到姜灼华的书架前,本想寻一本《贞观政要》出来,这类书籍,但凡有点儿门第的家族,都会备着。 叶适在书架前站定,这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可偏生没有他要的。这也就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更别提史书典籍。 满满一书架,全是话本子,什么《封神演义》c《莺莺传》c《西厢记》c《子不语》都是这些。 叶适不由叹了口气:“玩物丧志。”然后顺手抽出了一本《封神演义》,边翻边往椅子边上走去。 他平时忙惯了,乍一下闲下来,不干点儿什么总觉得难受。叶适在椅子上坐定,临风窗下,翻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从前傅叔从不让他碰这些话本子,斥为低俗之物,他也一直觉得如此,毕竟他读过的那些圣贤经典,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可是当他真的打开封神读起来后,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书中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封神第一回便是纣王女娲宫进香的故事,饶是元嘉没事儿就给他绘蓝图,说做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好,可是元嘉的那个表达能力,远没有封神书者厉害,只言片语的功夫,就将纣王大殿之上,群臣觐见的宏伟描绘了出来,完完整整的将一幕幕故事呈现在了叶适的脑海中。 不知不觉间,他就看入迷了,连姜灼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姜灼华上了楼,就见叶适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上午的暖阳斜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更显清晰,甚至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影子,越看越惹人喜欢。 姜灼华抿唇一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叶适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奈何思绪全在书里,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命令道:“倒茶。” 姜灼华闻言一愣,小男宠这是打算翻身做主人了吗?不过她确实比较喜欢霸道点儿的。于是便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叶适眼不离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后,继续看书。 姜灼华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看到哪儿了?” “陈塘关哪吒出世。”叶适顺口答道,刚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震惊的抬眼看向姜灼华,却见姜灼华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刚才是姜灼华给他倒得茶吗?念及此,叶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离座起身,赔罪道:“抱歉姜小姐,方才唐突了。” 念及此,叶适抱臂在胸前,看着自己的鞋面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小姐,还真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图自己高兴,男宠都敢养。 一番叹慨之后,叶适想起了正经事。现下,得趁姜小姐对自己下手前,赶紧离开姜府,不然日后大业成功,他做过旁人男宠这件事,必成黑历史。梁朝新帝男宠出身,一旦传到外邦去,梁朝的大国颜面就彻底毁了。 正想着,姜灼华洗漱完从卧室走了出来,叶适和姜重锦同时回头。 一个行礼:“姜小姐。” 一个小雀一般的飞到姜灼华面前:“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 姜灼华对叶适道:“你先去净室洗漱吧。”转头拉着姜重锦的手往桌边走:“你怎么自己做早饭,下人们呢?又欺负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重锦,她今日居然也穿了颜色鲜艳的妃色衣裙。姜灼华不由失笑,从前她穿得淡,姜重锦也穿得淡,如今她穿得鲜艳,姜重锦也穿得鲜艳。 姜重锦走到桌边,边从食盒里,往外一道一道的取饭菜,边道:“没有欺负我,我就是想给阿姐做饭。阿姐你快尝尝。” 说着递了筷子给姜灼华,姜灼华接过,看了看一桌的饭菜,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渐渐觉察,她这个阿姐,在姜重锦心里的位置很重。心内熨帖的同时,亦含了愧疚,她从前,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姐姐了。 姜重锦到了姜灼华面前,完全不顾自己二小姐的身份,抢了桂荣的活儿,担起了给姜灼华布菜的任务,一道道的菜夹进姜灼华面前的食碟里:“阿姐,你吃这个,这个也是你爱吃的。” 姜灼华不愿辜负小姑娘的好意,挨个尝了一遍,赞道:“重锦手艺真好,竟不比府里的厨子差,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要享福了。” 姜重锦闻言急了,姐姐这才刚和她好起来,她可不想这就嫁人,忙道:“阿姐,我不嫁人,你让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姜灼华笑笑:“好,不过你今年十五,顶多陪我两年,到十七怎么也得嫁了。” 姜重锦面上喜色下去,抿抿唇嘀咕道:“阿姐都没嫁人,我不嫁人。” 姜灼华拉了她坐下:“你放心,阿姐会帮你挑一个如意郎君。有了郎君,你就不会总想着阿姐了。” “我不要如意郎君。”姜重锦忙道。 姜灼华也夹了菜给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 姜重锦憋红了一张脸,艰难的崩出一句话:“我也要养男宠!” “”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她这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学着她。 她养男宠,那是千帆过尽后对感情看开了。今日看这个顺眼,明日指不定又瞧那个顺眼。 而且,买回来做男宠的男子,谁会对你用真心?姜灼华敢养,那是因为真不真心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肯迎合她,相处着高兴就成。 但是姜重锦不行,小姑娘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喜欢上男宠怎么办?男宠又不会对她真心,会反过来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养了男宠之后付出的真心更是会看不起,指不定心里还会嫌她当了婊子立牌坊,最后会把自己弄里外不是人。 姜灼华知道,姜重锦对她是有样学样,等以后遇见中意的人,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念及此,姜灼华也不多劝,只道:“好啦,以后再说吧。咱们姐妹没一起吃过饭,你来陪我吃,让桂荣布菜。” 姜重锦乖巧的点点头,挨着姜灼华坐下,一起和她吃饭。这时,叶适洗漱完,走了出来。 姜灼华挑挑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此刻的叶适,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男宠的觉悟,没有再拿什么尊卑之说来搪塞,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 姜灼华回以一笑:“柳公子今日不说尊卑有别了?” 叶适道:“昨日是在下不识相。”没看出来你心怀色胎。 姜重锦见此,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对姜灼华道:“阿姐,若不然,我还是回林染院吃吧?” 姜灼华笑笑道:“无事,咱们一起吃。”男宠哪有妹子重要? 姜重锦这才忐忑的和他们二人一起吃饭,但全程总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叶适在姜府安心的吃着早饭,清音坊里,却因他的一夜未归,早已急翻了天。 清音坊的地窖里,点着昏黄的烛火,几张桌椅整齐的摆在里面。上座上,坐着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好似夜间幽魂。 眼眶处未被面具遮住的部位,隐隐可见皮肤呈现出烧伤的痕迹,皱皱巴巴,扯得眼睛亦是变了形,甚是骇人。 而此刻他的眼神里,蕴藏着浓郁的怒火,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屋子的人,皆被他的气场镇住,悄么声儿的不敢说话。 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名青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说道:“傅叔,您先别急,兴许姜小姐买殿下回去,是真当乐师养着了。” 傅叔嘶哑劈裂的嗓音响起:“放屁!康定翁主什么习惯?府里养了多少个小公子?她那外孙女儿能好到哪儿去?昨日宴会上多少人看着,说姜小姐见了殿下,眼睛都移不开!这才一夜的功夫,今早清音坊就有客人大谈姜小姐昨日买了个男宠。寡廉鲜耻!妖女,妖女!祸害,祸害!” 傅叔手气的发颤,方才说话那名青年,只好挑挑眉,撇撇嘴,岔开话题道:“傅叔,您先别生气,现在想法子把殿下接回来要紧。而且,还得想想怎么善后,毕竟这男宠一事,日后殿下若登大宝,会沦为天下笑柄。” 傅叔闻言更气,他多年调/教出来的人,根正苗红一点儿没长歪,竟叫这等妖女给染指了! 念及此,傅叔眸色更寒,沉声道:“元嘉,你去选几个样貌清俊的乐师,带去姜府,看看能否将殿下换回来。至于那姜小姐,无论如何留不得了。” 总不能日后殿下登基,后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姜灼华的男宠,对于这等肇事者,一刀砍死不留情面! 姜灼华:“” 她看戏的心思那么明显吗?六目相对,尴尬片刻,姜灼华抿唇,娇媚的一笑:“啊,那什么,你俩继续,别理我。” 思弦确实无心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问宋照和,转头继续与他理论。 一个满心里疑惑,苦苦纠缠;一个百般搪塞,避之不及。 到最后,思弦的质问变作了怨怼,宋照和的搪塞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期间,倒叫姜灼华看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她一直在疑惑,宋照和既然喜欢思弦,明明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得到,为何偏偏要娶她做得这般麻烦。甚至就在刚才宋照和说心悦之人是她时,她还在疑惑,她都成全他们了,他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这个问题,她终在这对昔日浓情蜜意c今日针锋相对的爱侣的争吵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宋照和,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他的前程。这个男人,自私到只爱自己,女人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可有可无罢了。 男人在乎前程是对的,可是真不该为了自己,将旁人拖下炼狱。既然在乎前程,就该好好维护,做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一边立着高洁之士的牌子,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可惜,宋照和在乎的东西,这辈子,怕是要失去了。 明白了这点,姜灼华心里却又出现了旁的疑惑。 看来,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宋照和是真的想娶她,自然,理由不是因为爱,而是她的身份可以为他装点门面。 既如此,那么前世,宋照和大可以两个都好好对待,为何却偏偏让她夜夜枯等? 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夜,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夜,以及,那两年间,将她折磨到近乎疲惫的c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一点一滴,都清晰的在她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烙印,这么多年来,随时都会苏醒,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然后束手就擒的代价! 想到这些,姜灼华忽地没了看戏的心情,耳畔俩人的争论只觉得聒噪。 姜灼华不耐烦的看向俩人,开口道:“行了,别聒噪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中那发自内心的嫌恶,让俩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姜灼华对思弦道:“此时此刻,你还是姜府的人,所以,我还有权力处置你。”说罢,转而对桂荣道:“你去思弦房里,找一个珍珠挂饰。是白珍珠,个头极大,上面的配饰,和宋公子折扇上那枚黑珍珠一模一样,你去取来。” 桂荣行个礼,依言去寻。 听得此物,思弦一愣,此物是宋照和与她的,她藏得极好,保证姜府中无第二人识得,小姐怎会知道? 宋照和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黑得没法儿看,姜灼华笑笑:“你不是不承认吗?我这就拿证据给你看。” 前世,桂荣告诉她真相后,她曾去找过思弦。思弦跪在地上苦苦求她成全,并拿出了此物,说是几年前,尚在姜府时,宋照和便以此物与她定了情,证明自己绝非横插一脚,所以,姜灼华记得很清楚。 不消片刻,桂荣便找来了那枚,与宋照和折扇上相同的珍珠挂坠。 比对之下,除了珍珠一黑一白颜色不同,个头大小c绳子颜色c花结的编法c以及珍珠下那赤金镂空雕花的托盘都一模一样。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宋照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心里更是恼怒思弦:定是此女,为了阻他娶姜灼华,故意叫她知晓的。 姜灼华一双眉微挑:“宋公子,你还有何话说?这样贵重的东西,若非你所赠,思弦一个婢女能从哪里得来?我自认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我婚事就此作罢,你可还有异议?” 宋照和立在厅中,胸膛起伏不定,手里的扇柄攥得极紧,半晌后,对宋府众人撂下一字:“走!” 说罢,行步带风的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抬了聘礼,跟在宋照和身后一同离去。 姜灼华长长吁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和桂荣一起回了内院。 独留思弦一人,惶恐的站在厅中,去留不定。 出了这件事,姜府不可能再留她,如果不跟宋照和走,她恐怕就要流落街头。 念头刚落,思弦脑海中便出现了自己寒冬腊月流落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 深切的恐惧漫上思弦心头,忽地,她抬眼看向正厅门外,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提裙朝宋照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即便方才已撕破脸皮,可她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宋照和身上。他们好了那么久,跟他求求情,想来会原谅她。现在她不求能够与他和好,只盼着他能收留自己,哪怕继续做粗使也无所谓。 巷子里,思弦跑得发髻凌乱,额边汗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追上宋照和等人时,她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急急唤道:“宋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姜府我再也回不去了,思弦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给我安身之地。” 这般楚楚可怜的声音,叫宋照和心头一软,然而,也只软了那么一下而已。他和姜灼华的婚事,因思弦被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念及此,宋照和对身旁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自顾自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再回。思弦还想再追,奈何得了宋照和吩咐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身强体健的小厮?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照和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她曾是宗正大人家嫡出的大小姐,被没为奴籍后,这样大得落差,叫她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她天生生得乖巧,又因自小的教养,不会与人为恶,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被卖入姜府前,就受尽了打骂,来到姜府后,虽无人再打骂她,可是旁人言语上琐碎的折磨,她没少受。 就在那年陪小姐外出踏春时,她找机会落单,准备寻个地方了断自己这无望的生命。就在那时,她再次见到了同样外出踏春的幼时玩伴,她的宋哥哥。 这些年,她能撑下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他c念着他,有他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和他之间的感情,为奴为婢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娶姜灼华为妻,娶了姜灼华就能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心里很难受他要娶别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感激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 她清楚这对小姐不公,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宋照和是她毕生唯一能抓住c也是唯一想抓住的人。同是当初恭帝登基被贬的官员家族,姜灼华还有优渥的生活,庇护她的翁主,疼爱她的哥哥,但她却只剩一个宋照和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梦,都碎了,渣都不剩。 而她曾经身为宗正大人嫡出大小姐的最后一点尊严,也随着方才追出来的刹那,被她自己抛弃,扔在宋照和脚下,彻底踩得粉碎。 五月的天,初初乍现夏日的暖热,日头在头顶高高地晒着,思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心寒犹剩三九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愈显单薄。 姜灼华回到她所居的耀华堂,府里的园丁,正在院里修剪她曾经种下的那一院兰花。 兰花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曾是她最喜爱的,可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这一院素淡的兰草,心头只觉厌烦。 她松开桂荣的手,自顾自地提裙走向正室,忽地,她在门口驻足,转过头来,对那园丁朗声道:“将这一院的兰草全给我掘喽!改种牡丹,全要上品,越艳丽越好!” 吩咐罢,不顾园丁和桂荣万分诧异的神色,回了屋。 这一世,她要自己的生命绽放,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克制自己,就像牡丹一样,热烈浓郁,艳绝京城。 姜灼华本欲回卧房,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也全收拾出来,奈何才刚进去,就见一名婢女拿着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递给姜灼华:“小姐,康定翁主递来了请帖,邀您参加翁主府的端午宴。” 姜灼华见此,心想:上道儿。 她回以一笑,挂着披帛的手臂撑在桌上,以指背拖住侧脸,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叶适依言回话:“十九。” 姜灼华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叶适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风采。” 姜灼华闻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的倒是含蓄,怕是实际想说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葱少女更有风情。 叶适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齿,要笑也会以袖遮唇,这姜小姐,怎会这般没规矩? 她将目光转回来:“听你说话没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吗?家住何处?” 叶适闻言,微微垂眸,虽长在外地,可自小身边都是京城里出来的人,肯定没有外地口音,念及此,叶适回道:“是京城人士,后来家中出事,在外地呆过几年,想来乡音未改,如今栖身清音坊,无家,亦无亲人。” 姜灼华“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没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没有,不过我运气比你好些,我还有哥哥和别的亲戚。以后,你就将姜府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叶适:“”拿姜府当做家?这小姐岂非异想天开?从未听说有哪个乐师在一户人家呆到老的,更何况是他。 见他不说话,姜灼华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刚来,哪哪儿都不熟悉,她说这话,操之过急了。正欲再找些话题来聊,却见桂荣带着姜府园丁,以及一名端着茶盏的婢女走上楼来。 桂荣行至姜灼华身边,那位端茶的婢女,将茶盏放在她和叶适面前便行礼退下了。 桂荣则对姜灼华道:“小姐,张师傅拟好了院中牡丹的品类名目,请您看看,哪里还需要添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8.番外之前世(十)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 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 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 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 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 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 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 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 做的这般好的饭菜, 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 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念及此,姜灼华心道:得,花些时间调/教一番吧,实在不行,再去寻个放得开些的男子回来。 桂荣听了姜灼华这话,面上有些臊的慌,以往快舌快语的她,居然有些磨蹭的问道:“那什么小姐我瞧着这柳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要c要这等他知道了,以他方才那守规矩的模样,会不会悬梁自尽?” 叶适随口接过话:“可泣泪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挚,可感天地。” 姜灼华闻言一声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欢这个多一点,明日喜欢那个多一点,何来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无难平之意。我瞧着,这泪倒是为自己流的。” 世人说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话,这般见解,倒是头回听说,叶适来了兴趣,反问道:“哦?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华接着道:“舜帝不归,是为天下百姓斩恶龙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则无依,难道不该为自己哭一哭吗?怎么,难不成你真觉得,三个人相处,还有真情可言?” 叶适闻言不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将他当做皇帝教导,他哪有心思去考虑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说道:“在下虽不喜男子集美如云,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女子若有二心,则为人唾骂。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华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毕竟我心里清楚,求也求不来。来日绾发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过得高兴。” 叶适闻言愣了愣,从来都是听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这不是摆明了跟世俗作对吗? 不过,姜灼华嫁不嫁人,与他无甚关系,佩服这小姐胆量的同时,他随口道:“那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姑且不说家人催促,过了十八,怕是还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吗?念及此,姜灼华笑笑:“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过得开心就好。”念及此,姜灼华轻阖双目:“不如,就弹一曲《逍遥游》吧。” 叶适依言,弹起了《逍遥游》。目光偶尔扫过眼前的姜灼华,心内却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图自己开心? 他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从小傅叔就告诉他,让他记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让他记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为当年被贬的所有忠臣义士而活,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为报仇而活,而他也坚信,自己能肩负起这一切。 夜渐深,姜灼华有了些许困意,从贵妃榻上起来,凤眼瞥了叶适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说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叶适闻言,停了弹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对了,不知贵府乐师,住在何处?” 姜灼华佯装为难:“啊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住处,你随我来吧。” 叶适点点头,跟在姜灼华两步远的后方,一起下了楼。 一路穿廊过巷,到了耀华堂。叶适越跟着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儿不是姜小姐住的吗?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很想叫住她问问,但是又觉人家方才已经说过了,想来有安排,便没有开口。 直到叶适跟着姜灼华来到她的闺房门口,叶适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道:“姜小姐,此处看似是小姐闺房,在下跟着进去不大妥当。” 姜灼华道:“别处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在我卧室的外间吧。” 叶适:“”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让府里乐师住闺房外间?这小姐要不要这么可怕? 姜灼华见他一脸惊异,猜到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尊卑有别,于是先堵死了他这话:“别处没地方,你要是不进来,就在这儿站一宿吧。” 说罢,让桂荣撩起珠帘,自己走了进去。 叶适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珠帘,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犹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进去。 外间与里间,只隔着一道半月门,以一扇屏风做挡。里间摇摇曳曳的烛火,隐隐可见姜灼华换衣服时婀娜的身姿。 见到此情此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叶适呼吸微重,很礼貌的硬了一下。随后将目光移开,走到了外间塌边,习惯性的里里外外检查一番,鞋都没敢脱,揭开被子合衣躺下。 过了半晌,里间的灯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叶适躺在床上,开始寻思这一晚上姜灼华奇怪的举动。本以为会有埋伏,但是没有,先是让他同桌吃饭,又让人带他去汤池沐浴,竟还让他睡在了闺房。 莫非姜府知道了他的身份,有意讨好? 可是,没道理姜府会知道啊?姜灼华这一日的举止,委实怪异。 叶适苦思冥想了半宿,假设了各种可能性,却都已然没法解释姜灼华的行止,于后半夜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适就被一名少女欢快的声音吵醒:“阿姐!你起了吗?我给你” 姜重锦珠帘才撩起一半,就看到了躺在外间榻上的叶适,四目相对的刹那,姜重锦愣了片刻,忙拿着手上的食盒退了出去,神色间,大喇喇的写着一句话——对不起,当我没来过。 叶适看着姜重锦那副神情,将头放回枕上叹了一口气:姜小姐这事儿干的,他们两个人名声都不必要了。 姜重锦回到厅内,将她大清早起来,给姜灼华亲手做的早饭食盒放在桌上。心还在噗噗直跳,她昨晚回去时跟阿姐身边的婢女问阿姐平时何时吃早饭,那婢女说阿姐买回了一个男宠,怕是要和他一起吃,于是姜重锦还特意多做了一份,想来就是刚才那位。 本以为还要等等,她才没防备的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希望对于自己刚才的突然闯入,阿姐不要生气才好。 被姜重锦一闹,叶适没了睡意,便坐了起来,这时里间正好听见姜灼华唤桂荣,为了避免再撞上她换衣服的样子,叶适忙起身出了卧室。 正好看见姜重锦站在厅内,刚才听这少女唤阿姐,想来是姜府二小姐。叶适觉得,他得做个合格的乐师,于是主动上前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姜重锦闻言,扭过头看着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撂下一句话:“你c你要好好待阿姐,不可c不可惹她生气!” 说罢,不再理会叶适,扭头检查食盒里的饭菜,生怕有哪处不好,一会儿阿姐看着没食欲。 叶适闻言愣了愣,不要惹她生气?好好待她?怎么说得跟他俩是夫妻似的?莫不是见着他睡在姜灼华闺房里,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点儿啥? 叶适不由轻笑,又不是夫妻,能发生什么?难道睡在闺房里就要发生什么吗?他又不是男宠! 等等,男宠?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叶适眼前瞬间一片电光火石,一时间,姜灼华所有诡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适半口微张,看着墙角满脸的惊异,原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姜灼华姜大小姐,买回来是做男宠的! 想通此结,叶适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心内由衷的赞叹道:奇女子啊!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姜灼华二十来岁那会儿也喜欢。她自己本身的长相,就从来与可爱不沾边儿。 姜灼华眼睛其实挺大,奈何是上挑的凤眼,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睁大。半睁不睁,半闭不闭,按小姥姥的说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风情。 论样貌,思弦和她,一个是晓夜涧中月,另一个便是红罗帐中香。 天生就长得成熟,姜灼华也没法子,她还记得前世未成亲前,有次去踏春,遇上个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试图摸她的手,被她拒绝后,那人不怒反笑,对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风情之人,何必佯装矜持? 去你娘的解风情,去你娘的佯装矜持。 姑且不说那时她心思有多单纯,就算她是个解风情的女人,也不该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龌龊,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荡/妇,各个与他有染才好。 那时的姜灼华,曾一度因这个登徒子那句话,而万分困扰。 她一直在想法子让旁人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想让旁人知道,她其实是个用情专一c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悦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尽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绿c月白等,像妃色c海棠红等这些明艳的颜色,她是万万不敢用的,发饰也是尽量简单,院中所种亦是兰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诉旁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真是蠢。人人都爱以貌取人,即便她心灵再干净,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许这世上有那种看得懂旁人内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华从没遇上过。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念及此,姜灼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对思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让你在我院里洒扫庭院,难为你了。”毕竟曾经也是高官门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闻言一愣,眼风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虽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华还是看到了。 她笑着将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说话:“你的青梅竹马就在那儿坐着。他为了你,费劲心思要跟我成亲,为得就是能和你天长地久c花好月圆。实不相瞒,这份心,我瞧着都感动。” 说罢,莞尔一笑,从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时俩人的神情有多诧异。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考量着这惊人的消息。 姜灼华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宋照和或者思弦说话,再度抬起了头,不解道:“怎么?你们二人那般浓情惬意,这会儿见了面没话说吗?” 思弦垂头不语,紧抿着双唇,脸色青白,方才看着还泛红的指尖,此时拧得发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华逼得脸上没了那标志性的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捏紧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华嗤笑一声,叹慨的摇摇头:“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个婢女,你若喜欢,大可以开口要,我姜府还不至于吝啬一个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这般麻烦?娶我夹在你们中间碍事。” 说罢,姜灼华转而看向思弦,尽量让笑容看起来和善些,好让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们,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思弦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大相信姜灼华会这么轻易的成全她。 毕竟,自说亲开始,小姐日日的欢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心里泛起了狐疑,小姐那么中意宋公子,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后,真会成全她吗?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念及此,即便她心里恨不得飞到情郎身边,却仍旧不敢匆匆应下姜灼华的提议,只佯装悲切的开口:“小姐说笑了,思弦已进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儿敢高攀?哪怕曾经相识,如今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哟,这是跟她玩儿起了欲拒还迎? 姜灼华不屑的耸肩一笑,心道:小贱人,还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驴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呆着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对姜家生死不离,不过就是谦两句,小姐她c她怎么能真的应下?这个时候,正常人不该是表明真的愿意让她走,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离开吗? 姜灼华这一句话,委实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她打心眼里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c可是她真的怕姜灼华这是在诈她。 思弦到底年纪小,藏不住神色,满心的狐疑写在脸上,姜灼华见了,笑得愈发不屑:“你怕不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你?实不相瞒,我姜灼华还犯不上和你挣男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着,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个人,若他与我在一起时心有旁骛,便也同那掉进恭桶里的金锭子无甚区别。这样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从我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放心,我绝不会恨他,我可舍不得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谁爱捡捡去,不怕熏着自个儿就成。” 一席话落,思弦脸羞得赤红,按姜灼华刚才的说法,她可不就是那个不怕熏着自个儿的人? 姜灼华这段话说得不紧不慢,偏生如一个壮汉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发蒙。 他们俩这反应算是正常,然而听完这番话最惊讶的却不是他俩,而是姜灼华身边的桂荣。 桂荣站在姜灼华身边,惊得半口微张。她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欠考虑,说话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图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伤人,委实是以她的脑子,当时根本考虑不到,事后别人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伤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还因此事跟她说:若是以后旁人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儿,记得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后的原因,能谅解便谅解,这样你也能轻松些,心里总憋着气儿多累啊? 她当时没忍住问了句:可是小姐,换做是你听着也会生气吧? 小姐却回答她:气归气,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说出那些话来,他们心里定会很难受,我便不忍心。 没错,就是这么个善良到连伤旁人一句都不愿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紧不慢的将宋公子和思弦怼得脸色青白,这落在桂荣眼里,不可不为惊世骇俗。 可桂荣哪里知道,现如今的姜灼华,早就被经历给打磨皮实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善良,他就会领情的。 重生回来的姜灼华,别无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随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让她不爽,能怼的就怼回去,怼不过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绝不再憋屈自己。 至于怼完c打完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到时候再说嘛,对不对? 反正这一世,她要做个潇洒的人,只看当下! 此时的思弦,那双樱桃唇抿的更紧,满脸写满了委屈,姜灼华见了,不耐烦道:“劳驾直说,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赶紧走,不走滚回院里干活去。” 思弦脸胀得通红,指尖拧的更紧,踟蹰好半晌,方厚着脸皮,细不可闻地憋出一个字:“走。” 说罢,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却不见宋照和招手让她过去,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又有些踟蹰着不敢上前。 姜灼华委实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转头对思弦道:“还杵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备份嫁妆风光大嫁吗?” 只见一排婢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上了楼。 前来的婢女,少说也有十位,叶适微愣,一顿饭要吃这么多道菜吗?虽然他知日后事成,他的饭菜会更多,但现在看着,还是觉得铺张。 当婢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叶适微微挑眉,菜的样式虽多,但每个盘子里只有一点点,还做得甚是美观。 凉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实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细碎,洒在上面,宛如雪中盛开的红梅。玫瑰甜酿,盛在琉璃碗里,隔着琉璃碗,可见甜酿内徐徐上下浮动的玫瑰花瓣。浇汁茄龙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开,但是还连着一点点,在盘中一盘,果如龙鳞。 他虽身份不凡,却从未在富贵人家住过,傅叔对他的要求自小甚高,从未在口腹之欲上如此用心过,见到这样一桌精心配制的饭菜,看着都觉心情甚美,做的这般好的饭菜,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念及此,叶适笑道:“贵府厨子,若是转行,怕是能做个著名的雕塑师。” 姜灼华莞尔一笑,眉间流转的媚色,叶适竟觉亦如菜色一般秀色可餐,但是念及尊卑,如今他姜府乐师的身份,不该这般看她,便收回了目光。 却听姜灼华道:“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吗?菜品精致,看着舒心,吃着自然也就高兴。” 人活着就图个痛快?叶适不由失笑,什么鬼理论?他自小知晓自己身份不同,时时藏着身份,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痛快二字,委实离他甚远。 正想着,姜灼华接着说道:“我好美食,但是又不愿浪费,所以,每顿饭都让他们多些样式,少些数量,你要是吃不饱,我就叫他们再添菜。吃吧。” 说着,桂荣便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开始给他们二人布菜。 漱过口后,姜灼华已开始用饭,但是叶适看看眼前的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幼时住的地方,每隔一年就得换。记得也是有次换住处,和傅叔一起上船渡河,掌桨的船家正好买了棱角,放在船内,饱满新鲜的棱角从布袋里淌出来几枚,静静躺在叶适脚边。 他那时是头一回到江南,自是没有见过棱角,不由好奇的问船家,这是什么。 船家听他是外地口音,便知小孩子没吃过,笑着拿了两枚给他,说是买给儿子的,叫他也尝尝。 他觉得船家甚是可亲,便同他边聊边吃了棱角。 回到住处后,和傅叔一起吃了晚饭,结果当晚叶适便腹痛不止,傅叔叫来大夫随行的大夫给他吃了药,待他稍微好些,傅叔方才对他说,他在晚饭里下了少量文殊兰。 叶适惊异不解的问他:“傅叔,你为何给我下药?” 傅叔却道:“给你长长记性。任何时候都要警醒着,哪怕是我,你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害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吃了船家的棱角,傅叔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除了这些,在他幼年时,傅叔在他被窝里放过蛇,亦在他常穿的衣物里藏过针。蛇虽无毒,针也是极易发现的大粗针,但是这些,足以让叶适养成衣食住行,所有涉及贴身相关的东西,再用之前先检查一番的习惯。 他发髻簪冠上的簪子,便是银制,可随时试毒,但是现在在姜灼华面前,他没有办法试。 饭菜她已经吃了,可见无毒,但是他眼前的筷子,碗沿都可以抹上毒液。 这顿饭,叶适自是不会吃。 姜灼华吃了几口,见叶适始终没动筷子,将口中食物咽下,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 叶适笑笑:“我不饿。”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四目相对,瞬间无话。 姜灼华看着叶适依旧淡然如仙的面孔,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故问道:“真不饿吗?” 叶适无奈的深吸一口气,今日很早就去了翁主府,一天没吃东西。他抿抿唇,只好道:“小姐身份尊贵,亭之上桌已是逾矩,怎好再与小姐同桌用饭。” 姜灼华示意桂荣给他布菜,宽慰道:“哎呀,无事,都说了在我这儿不用讲什么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快吃吧。” 叶适坚持道:“尊卑有别,亭之不敢。” 姜灼华闻言,脸上明显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都说了不用讲规矩。” 无论如何不能吃,但叶适委实有些摸不准这姜小姐的性子,只得拿出必杀技——沉默。 姜灼华见他抿着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得,你自个儿吃吧,我去清风揽月楼汤池。” 说罢,起身携着桂荣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适一人,他方从簪冠上拔下银簪,试了可能下毒之处,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还别说,姜小姐虽品味不佳,但对美食的要求果然高,道道菜吃起来,都是口感极好。 姜灼华去汤池的路上,跟桂荣掰扯道:“你说柳公子这人,长的跟神仙似的,行事怎么也跟神仙似的?根本拽不展” 本来看着他不是个闷葫芦,觉着性格还不错,哪知却是个无趣的人,时时惦记着那劳什子破规矩,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男宠啊?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他那副皮相,那么一张脸,以后榻上纱帐一放,看着多舒心。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买个皇帝揣兜里》正文 119.番外之叶适的美梦 番外之小叶子的男宠梦 这日, 天清气爽,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叶适正坐在二楼靠窗的太师椅上小憩,正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爆吼:“叶适,偷懒呢?” 叶适被这一声爆吼, 给惊得险些三魂出窍,当即心里就窜上一股子起床气,哪个够胆包天的东西敢惊扰他? 叶适冷眼抬头看去,正见元嘉手里甩着一条挂萧的长穗,一脸不快地看着他。 叶适站起身, 压着心头的火气,冷眼看着他,沉声道:“不要以为,朕不会拿你问罪。” 谁知元嘉听罢此话,不仅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一脸的不可思议, 跟看二傻子一样的看着叶适, 皱眉道:“什c什么?朕?你睡傻了吧?” 元嘉说罢, 白了叶适一眼,说道:“坊主叫你明天去骠骑将军府演乐, 赶紧准备去, 该擦琴擦琴, 该练习练习, 你当清音坊白养你呢?” 说罢, 元嘉转身离去,独留一脸惊讶的叶适。 看着犯上造次的元嘉离开后,叶适忽地觉出不对来,忙抬头四处查看。 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身处清音坊。 他若是没记错,清音坊在他登基后便关门了,现在他又怎么会在清音坊内,且元嘉还对他那么一副态度? 叶适神色愈发的警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嘛,居然穿的是当初做乐师时的直裰。 叶适手摸着自己身上的流光缎,茫然地看着地面,细想这期间发生的事。 这些时日黄河泛滥,梁朝边境又有蛮夷进犯,为处理这些事,他已经足足在尚书房关了好几个月,也足有好几个月没好好陪过华华和儿子。 他记得,他分明是在处理蛮夷进犯边境的军事,怎么忽地就睡着了,醒来后居然还出现在早已没了的清音坊里?委实古怪。 莫非他也像华华一样重生了? 念及此,叶适心底一寒,那他是怎么死的?难道当时在尚书房不是睡着,而是劳累过度,猝死? 如果是重生,清音坊还在,那就证明回到了夺位前,他还是殿下。想着,他忙伸手去摸脖子里的镶金蟒篆名玉佩。 这一摸不要紧,摸完叶适更慌,忙七手八脚地拉开自己的衣领低头看去,但见脖子上空空如也,玉佩不见了踪迹。 叶适心头一慌,不成,这玉佩是证明他身份的要紧之物,怎么能不见了?得赶紧叫所有暗卫去找。 想着,叶适三步并作两步,向门口疾步走去,他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快步下楼,直奔后院去找傅公公。 然而,就在叶适推开后门的刹那,被院里的情形惊呆了。 但见院里,一个上了岁数的男子,和自己妻子一起,在院中一颗沙枣树下,一起逗着两个垂髫小儿玩儿。 两个小孩口里祖父c祖母的叫个不停,嘻嘻哈哈的笑声逗得那对夫妇直笑。 叶适委实傻眼了,这哪儿还是当年始终阴云密布的清音坊?分明是个其乐融融的民家小院儿啊。 叶适尚在反应,院里的那名中年男子正好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那男子站直身子朝他看来,严肃问道:“来我后院做什么?说了多少回?后院是我家,你们不能进。” 叶适看着眼前的人,登时瞪大了眼睛,嘴张得塞得下一个鸡蛋。 眼前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傅公公,且还是没有毁容,嗓音没坏的傅公公。 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续着胡须,居然还有孙子。 叶适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傅公公,问道:“您c您不是太监吗?” 话音刚落,傅公公照着叶适的肩头就是狠狠一巴掌,骂道:“你才是太监!我有孩子,我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饶是如此,叶适还是不信如此恐怖的事,忙一把抓住傅公公的肩膀,急急问道:“你再好好看看,我是正阳王殿下。你怎么会有孩子?我们不是要夺皇位吗?” 话刚说话,傅公公一把将叶适拉进院里,重重关上了门,照着叶适小腿就是一脚:“不要命了?居然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正阳王殿下?你做梦呢吧?看清楚,我是买你进清音坊的傅坊主!撞了什么邪?” 叶适听罢,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傅坊主。 见叶适挨了一脚,傅坊主的夫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对傅坊主道:“行啦,这孩子无父无母的,你踢他做什么?” 叶适这才看清傅坊主夫人的样貌,眼睛瞪得更大,这不是黎公公吗? 叶适用力挤了下眼睛,再次看去。 不对,她不是黎公公,虽然长得很像,但是眼前的“黎公公”五官线条更加的柔和,身材c身材也分明是女人的身材,根本不可能是黎公公。 叶适愈来愈糊涂,不由蹙眉闭目,伸手用力揉了一阵太阳穴,努力在反应这些奇怪的事情。 傅坊主听了自家夫人的话,上下打量叶适一样,没好气道:“若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叫大夫,别拖出大毛病来。去吧,准备明天将军府的演出去。” 叶适就这么被轰出了后院,但他还是觉得不对,于是便又跑去找元嘉,奈何元嘉对他的态度依旧如方才,并说他自己是清音坊的打手。 叶适被元嘉拖去房间,但见里面是大通铺,一人一个隔断,元嘉叫他好好准备明日的演出,而后便走了。 叶适坐在屋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琴,渐渐的反应过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变了,傅公公真的成了清音坊坊主,元嘉也不是他的贴身护卫,而他自己,也不再是皇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师。 这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就是担心华华是不是也变了,若是华华变了,那可怎么好? 现在似乎离不开清音坊,等找到机会,就逃去姜府找她。 想着,叶适继续擦琴。 第二天一早,叶适和另外两个乐师都被早早叫了起来,沐浴梳洗,好生打扮了一上午,才被清音坊内管事良翰带着前往骠骑将军府。 叶适和良翰,以及其余两个乐师,一起坐在马车里,往骠骑将军府而去。 叶适看着身为清音坊管事的良翰,心里头别提多别扭。经过一夜的功夫,叶适虽然依旧困惑不解,但是他基本已经确定,现如今,他什么也不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真乐师。 他昨晚也跟别人旁敲侧击的问了,他们都说,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小时候落到了人贩子手里,后来被傅坊主买回清音坊,培养做了乐师。 他本来是不信的,怎么好好的,就从皇子变成了普通人,但是自他醒来后,种种奇怪的事情,叫他不得不信。 比如,玉佩不见了,傅公公变成了真坊主,且没有毁容破音,还没有净身,和变成女人的黎公公生儿育女。现在,他自己也辨不清,究竟是别人傻了,还是从前的种种,才是一场梦。 叶适正在出神,忽地,车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派的喜庆,叶适不解地将车帘掀起来,但见不远处,一队送聘的队伍走来,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宋照和。 叶适当即一愣,宋照和,他这是去给谁送聘礼? 叶适忙仔细的去看,但见队伍从他车边走过,往记忆中姜府的方向去了。 叶适见状,心头一慌,不成,如果现在的华华,没有前世的记忆,一定会被骗的,他必须得去解救他的华华。 想着,叶适放下车帘,对良翰道:“良管事,我落了曲谱在清音坊,容我回去取一趟。” 良翰嫌恶地看了叶适一样,仿佛再说这么要紧的东西你怎么能忘?而后掀起车帘,对车外的人说道:“停车。” 马夫勒马,马车停了下了,叶适道了声谢,而后下了马车。 站在街道上,叶适眼见着宋照和送聘礼的队伍消失在街头,他没有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这时,车内另外一个一直与叶适不大对付的乐师,多事地掀起了车帘,见叶适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心中一喜,忙细细观察。 待他确定叶适去的不是清音坊的方向后,对良翰道:“良管事,不好了,叶适没回清音坊,往别的方向去了,怕别是要逃。” 良翰闻言,眸色一寒,问道:“去了哪里?” 那乐师忙给良翰指了方向,良翰紧着便下马车追了过去。 叶适一路跑到姜灼华府门外,送聘礼的队伍已经进了姜府。 叶适紧着就要往里冲,谁知却被姜府家丁拦下:“哎哎哎,谁啊谁啊?姜府是你随便闯的吗?” 叶适赔笑着道:“这位小哥儿,我有要紧事要跟姜大小姐说。让我进去。” 说着,叶适作势就要往里冲,那家丁又将他拦下,说道:“今日是宋公子给我们大小姐送聘的日子,你有什么事,改天再来。” 叶适蹙眉急道:“我就是为此事而来,你快让我进去,再晚来不及了。” 那家丁拦着叶适,就是不让他进,那家丁见叶适这般执着,委实恼了,照着叶适肩头用力一推,便将他推下了门前的小台阶。 叶适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待他站稳后,复又往姜府门里冲,那家丁接着拦,正在这时,叶适身后传来一声怒骂:“叶适,你胆敢哄我。” 叶适心底一凉,扭头一看,正是良翰追了上来,他眸中一惊,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那家丁掀翻在地,朝姜府正厅跑了进去。 良翰神色更冷,随后便追了进去,独留那家丁哎呦呦叫唤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后腰,一瘸一拐地追了进去:“你们不能进,再不出来我报官了啊。” 叶适已经见到姜府正厅门内乌压压的人,以及一地扎着大红花的聘礼红漆木箱,而姜灼华,他心心念念的姜灼华,正坐在上座的椅子上。 叶适唇边刚露出一个松快的笑意,谁知后背忽然一疼,身子失重,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忍着疼,手撑着地面扭头一看,正是良翰追了上来,往他后背上重重踹了一脚。 他没空理会良翰,忙爬起来想接着往里跑,却不知良翰从哪里抽出来一条鞭子,挥舞着,重重抽在了叶适身上,疼得叶适当即只觉眼前一黑。 良翰连抽几鞭子,叶适素白的流光缎袍子已变得破烂不堪,还夹杂着丝丝血迹,良翰看叶适疼得没了往前冲的力气,上前提了叶适的肩头,冷声道:“随我回去领罚。” 谁知叶适奋力挣扎,怒吼道:“我不去。”而后和良翰扭打在一起,逮着机会就要往正厅那边冲,奈何良翰抓着他的衣服一直不撒手,叶适想挣脱也费点儿劲。 眼看着被良翰往外拖出去几步,叶适便着急冲正厅的方向大喊道:“华华,华华,大小姐,不能嫁,你不能嫁!” 这几嗓子,声音浑厚有力,正厅里的人,都不约而同朝叶适的方向看去。 姜灼华看着外头院里费力撕扯的两个人,蹙眉道:“怎么回事啊?出去瞧瞧。” 说着,便带了桂荣出去,宋照和蹙着眉,也跟了出来。 姜灼华来到叶适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但见此人,长得格外出众,就是形容有些狼狈,身上还带着伤。 叶适一见姜灼华出来,面上露出欣喜的笑意,顾不上还在撕着他的良翰,急忙对姜灼华道:“大小姐,你不能嫁给他。此人早已与你婢女思弦有染,绝不能嫁他。” 宋照和闻言眸色一寒。 姜灼华嘴角却含了一丝笑意,再次好好打量叶适一番,问道:“你伤成这样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叶适喘着气,忙点点头:“小姐信我,在下所言非虚,你大可叫思弦出来问问。” 宋照和冷声道:“哪里来的东西,竟敢诬赖与我?赶出去。” “慢着。”姜灼华斜睨了宋照和一眼,说道:“这是姜府,轮不到宋公子来做主。” 说罢,姜灼华看了良翰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良翰自知他们不能得罪显贵,于是松开了叶适,叶适趁机整理了下被他扯乱的衣衫。 良翰行礼回道:“在下清音坊管事。此乃清音坊一名乐师,今日却不知撞了什么邪,跑来坏小姐喜事,我这就带他回去。” “慢着。”姜灼华再次出言阻止,向叶适问道:“你如何知晓宋公子和思弦的私隐?” 叶适干笑两下,只得瞎编道:“在下是在清音坊,听客人说的。今日得知他来祸害小姐,便急着前来报信。” 姜灼华抿开一个笑意,打量着叶适,颇觉得眼前的人很有趣。其实不用他来报信,重生回来的她,自是不可能再和宋照和成亲。 但是这个人又是谁?为了给她报信,居然害自己伤成这样。关键是,长得当真不差,正是她梦想中谪仙公子的模样。 姜灼华对良翰道:“你们清音坊的这个乐师,我买了,让他留下吧。多少银两?” 良翰是管事,自有做主买卖乐师的权力,他行个礼道:“三十两。” 姜灼华道:“十五两,一般都是这个价。” 良翰又道:“但是叶乐师,我们养了很久。二十五两不能再低。” 姜灼华不是没钱,但是不喜花冤枉钱,像这样有一技之长的,撑死过不了二十两。想着,姜灼华坚定道:“十七两,不能再多。” 良翰想想道:“二十两。” “成交。”姜灼华应下,而后对良翰道:“人给我留下,明日我会派人送银两去清音坊,你们准备好契。” 良翰行礼应下,将军府就再喊人顶上吧,他看了叶适一眼,好似摆脱个麻烦,而后自离开了姜府。 姜灼华对桂荣道:“带他回耀华堂,请个大夫来给他治伤。” 叶适忙道:“不要紧,我不要紧,小姐,要紧的是您,万不能嫁给这个登徒子。” 说着,叶适看向宋照和,眸色中隐带怒意,宋照和盯着叶适,面色别提多难看。 姜灼华忍不住去看叶适,心头不由起了好奇,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在意她?这人似乎从未见过啊。 想着,姜灼华对叶适道:“你放心,我今日原本就是准备和他退婚的,你先进去疗伤,待我事情解决完,再和你说话。” 此话一出,惊讶的不止是叶适,更有宋照和及一众来客,叶适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有前世记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叶适这才点头应下,和桂荣一起进了耀华堂西厢房,不多时,大夫便也来了,给叶适处理了身上的鞭伤。 待叶适的伤都处理好时,姜灼华基本也解决了宋照和的事,这才来了西厢房看叶适。 叶适见姜灼华进来,笑着起身,行礼道:“小姐万福。” 姜灼华打量他一眼,问道:“伤都处理好了?” 叶适伸手摸了下胳膊上的白纱布,不好意思地笑笑:“处理好了,小姐见笑了。”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下,说道:“你衣服都破了,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量尺寸,做几身新的。” 听得此话,叶适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她身边做男宠的日子,心里既感怀又温暖,这一回,她又买了自己,是不是会让他继续做男宠啊?这一次,他真的就是个普通乐师,应该能顺顺利利的和她在一起。 如此想着,叶适脸上绽开笑容,道:“多谢小姐。” 姜灼华指指旁边的椅子,道:“坐,我有话问你。” 叶适依言坐下,姜灼华问道:“你叫什么?为何会特意跑来通知我?甚至不惜受伤” 叶适抿抿唇,说出了方才疗伤时就找好的借口:“回小姐的话,在下姓叶名适。说来小姐可能不信,在下曾经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对小姐一见钟情,但是自知身份低微,不能与小姐相配,故只能将感情埋藏于心。” 叶适顿一顿,接着道:“但是在下却无意间知道了宋照和与小姐婢女的事,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所托非人,所以前来告知。” 姜灼华闻言,目光逡巡在叶适俊朗的面容上,唇边渐渐有了笑意。看他方才的表现,那般奋不顾身,想来这话不假。 正好,她这一回也不打算再嫁,就想安安静静的养个男宠过痛快日子。谁知男宠还没来及选呢,就有这么一个长相合她心意的自己送上门来。偏生还对她有情,再好不过啦。 如此想着,姜灼华冲叶适挑眉笑道:“说来,我不打算嫁人了,且我看人素来也不看身份,若不然,你就留在我身边陪我,可好?” 叶适生怕这一次和从前不同,再出类似于傅公公元嘉等人那般的变故,便想确定她是不是要他做男宠,于是探问道:“在下心悦小姐已久,小姐不嫁旁人,也是在下的心愿。在下自是愿意陪小姐一辈子,只是不知,小姐要在下如何陪?” 姜灼华闻言失笑,她挑眉道:“随我去我房里,以后你就知道了。” 去她房里?好!看来还是男宠!叶适忙点头应下,喜滋滋地跟着姜灼华回了耀华堂。 余下的几日,成为普通人的叶适,心里再无夺位的负担,也再无国事的烦忧,整个人就好似卸下了几千斤重的担子,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太好了,这样的生活,这一次,他能过一辈子。 没了那些挂心的大事,叶适就将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了他的华华身上,殷勤讨好,悉心关怀,以便早日再次与她缠绵缱绻。 果然,这一回,在他不懈的努力下,五六天后,姜灼华便将他叫进了卧室里间。 自然,这次他的脖子上,没了那个坏事的玉佩,顺利的和他的华华进行了下去。 现如今的叶适嘛,早就不是当初得靠她引导靠她教的生手,念及姜灼华会疼,叶适每一个动作都万分的小心,且深浅控制非常得当。 谁知他这般熟悉的动作,叫姜灼华渐渐觉出不对来,姜灼华扣住身上叶适的肩头,蹙眉问道:“你是不是和旁人在一起过?”一般男人第一次,都会找不准位置,他倒好,能耐的不得了。 叶适闻言一愣,忙辩解道:“没有,我发誓,你是我第一个!” 姜灼华素来只看行动,怎么可能信他说得话,冷声道:“是就是,我不爱听人撒谎。” 叶适这下慌了,急得解释道:“华华,你信我,你真的是我第一个。” “华华,你真的是我第一个。” “华华,你真的是我第一个。” “陛下?陛下?陛下醒了,太医,太医。” 耳畔传来姜灼华焦急的声音,叶适费力地睁开眼,但见姜灼华一身皇后服饰坐在他身边,面上的神色又焦急又欣喜。 “华华”叶适脱力地朝她伸出手去,姜灼华赶忙握住,安抚道:“我在,我在。” 叶适看看给他诊脉的太医,向姜灼华问道:“我怎么了?” 姜灼华擦了下眼下的泪,说道:“你太累了,精力透支晕过去了,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叶适长舒一口气,敢情之前是做了一场梦,难怪梦到自己不再是皇帝了,看来他心里也想逃避这些劳累。 叶适忙问道:“边境战事如何了?” 姜灼华摸着他的脸,温柔地说道:“你忘了?你是听到捷报后才晕过去的。” “捷报?”叶适这才想起来,对,他是听到捷报后才不省人事的。 姜灼华扶了他坐起来,给他背上垫上枕头,端了补气养生的汤来,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 喝了没几口,就听殿门处传来小孩子带着哭腔的哭喊:“父皇——父皇——” 俩人闻声看去,但见小殿下满脸泪水,张开手臂朝他们两个飞奔了过来。 姜灼华忙起身将四岁的儿子抱起来,放到了叶适身边,叶适怜爱的将儿子揽进怀里,边给擦眼泪,边哄道:“父皇没事,皎皎不哭。” 叶既明撇着嘴,起身跪在榻上,给叶适磕了个头,而后奶声奶气的道:“父皇,太医说您是太累了才病倒的,明日父皇就教儿臣批折子,儿臣给你分忧。” 叶适和姜灼华闻言失笑,叶适伸手将儿子揽进怀里,姜灼华则伸手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叶适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多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别像他一般,便开口哄道:“皎皎最乖,那皎皎跟父皇做个约定,好不好?” 小殿下忙点头,叶适道:“皎皎好好读书,快快乐乐的长大,父皇就让皎皎帮父皇分忧。” 小殿下闻言,眨巴着一双上挑的凤眼,看了看父皇,而后点头道:“儿臣一定会好好读书,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 “嗯!这就是咱们父子间的君子协定,皎皎一定要遵守。”叶适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将儿子和姜灼华一同揽进了怀里。 太医说,叶适是过度劳累,晕过去也算是修补元气,只需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儿。 两天后,叶适已经完全恢复了气力,这日晚上,姜灼华帮他换了睡袍,而后问道:“你那天醒来时,嘴里一直喊着,说你真的是第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适闻言,嘴边绽开了一个笑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而后伸着脖子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说道:“上榻,上榻我就告诉你。”说着,将姜灼华压进了榻里。 叶适抱着她万分的满足,好在,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他的华华从未丢下过他,无论怎么变换,该在一起的,还是他和他的华华,只盼着,他们白头偕老,一辈子都能像现在一样,感情始终如初 (全文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