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剑走天下》 缘起 缘起 话说,元极山下有座香叶城。香叶城虽小,名声却大。人说此城有绝妙三香,天下难比:一是此地盛产好茶,清香远久,沁人心肺,飘逸脱俗。所以这第一香,便是茶之清香;二是此地位于道教圣地元极山南麓,自开国以来,护国太师全出于此山,山上终年烟雾袅袅,香火兴盛。引得无数文人墨客、迁客骚人接踵而来。这二香,便是神仙之香;三是此地青楼遍地林立。小小香叶城,本不应有如此多的歌舞之地,却因为游客众多,商埠繁华,应时而生。弹丸之地,竟不知道藏了多少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能歌善舞的女子于其中。也不知道这些美貌的女子留下了多少动人心魄的故事。这亦成为香叶城一大招牌。好事之徒将之称之为“第三香”。 却说这城中有一卖茶大户,姓杜,名大齐。家资颇为丰厚。早年便取了三个妻房,却无所出。后来碰着个紫金道士,那道士说:“无妨,你命中必有一个上应天星的好儿子。只是时候未到。”杜大齐听了心安,又觉得一个太少,对不起祖先。又苦苦哀求那道士为他多求些子嗣。那紫禁道士愤愤道:“如此好儿嫌少,倒是要那些逼死娘气死爹认钱不要认人的豺狼充数吗!”说完,甩袖而去。紫金道士走了,他两个徒儿中较小的那个却没走。笑微微地看着杜大齐。杜大齐见状,心中明白了八分,连忙磕头如捣蒜,只说:“请小神仙指点。”那徒弟做了正色道:“帮你可以,只是这冒犯星官的罪可不轻,我要很费神思。”杜大齐是个生意人,自然马上会意道:“劳动神仙,凡贱过意不去,必然竭尽全力赎罪。”那小徒弟满意地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包药粉来,道:“这个赐与你,你与你内人一同服下。”杜大齐连忙谢恩。那小道士交代了杜大齐些话。临走,又折回来道:“记住我赐药之事不可以对别人说。还有,不知星君托生于你哪位夫人腹中,所以你的儿子都要好生教养,千万别让星君夭折了。”那杜大齐感激不尽只是磕头。 说来那小道士也有些道行,杜大齐自取了药回去让自家婆娘们服下后,第二年便次第得了三个儿子。自此杜大齐年年大礼送上山不提。 只说杜大齐每日看着三个儿子,乐得合不拢嘴。分别取名:杜显达,杜显耀,杜显贵。一家人对这三位少爷千娇百宠,杜大齐更是把这三儿子当爷爷对待。只想着星君托世不可怠慢。 一眨眼,十年过去。一日杜大齐与一帮生意朋友去逛“红袖招”。那红袖招是什么地方?是香叶城一等的青楼。不但名花异草纷纷杂杂,还常有落难的官眷被充妓于此。这红袖招有规矩,新来的姑娘头天要在台前露脸儿,这有名号,叫“闻香”。事实上就是由客人看着给价儿,这也有个名号,叫“赶头面”。给得最高的自然就是那位新来姑娘当晚的香主。也是前世的孽债,这杜大齐和一帮子人进去时不早不晚刚好看见两个大汉架着一个姑娘在台上闻香。妓院的规矩,新来的姑娘爱寻死觅活,所以往往一进院就会用药麻住了,这药不损身子不伤命,就是用了就全身无力连咬舌自尽的劲都没有。等一夜过去,生米煮成熟饭,老鸨再来有开导,再寻死的也不多了。再说这杜大齐进了妓院,打头就刚好看见两个大汉架着个女孩在露脸儿,杜大齐见了那女的,不知道怎么一下就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杵在那连脚指头都挪不动了。 几个朋友见风知事,帮着杜大齐赶那姑娘的头面儿,到底买了下来。自此,杜大齐天天宿于红袖招,连家都懒得回,倒是那姑娘屡次劝杜大齐回去。原来这英姑本是官府人家出来的,因为家里遭了罪,才给发落到这。知书达理,知冷知热,实在是个可人。杜大齐本爱她年少美貌更喜欢她温柔婉约,和自己家里那三只母老虎浑然不同。听英姑一说,反倒是铁了心不回去了。 但有个家不回终究也不行啊。 约莫一年后,杜大齐索性花了3千3百两银子,帮那叫英姑的姑娘赎了身,带回家中来做小房。说是小妾,却是浑然正娶的排场。把杜家那三位夫人气得是哭的哭,闹的闹,玩上吊的玩上吊。你说,怎么卖了这么个价钱,要知道这青楼行事最讲规矩,怎么会要价里带着33,人说33,鬼门关,这不是给自己触霉头吗。原来这里面还有段插曲。 本来这红袖招里有位头牌姑娘(又叫花魁,指的是青楼雏馆里最美最红的女子),这女孩名叫伊朵儿,长得真如雪堆玉雕一般,文采又好,偏偏心高气傲,是个千金难见一面的主儿。不料想,正因为这样得罪了一个人。那人第一天封了黄金百两,明珠三颗请求一见。伊朵儿正眼都没看,半天,传下话来,说了一个字:“脏。”第二天那人呈上一封掐金绣花的大红拜帖,并褪下自己的一串翠玉金丝软香手珠送给伊朵儿,恳请一见。那珠儿神采光华,价值不匪。仍是老半天,伊朵儿传话说,“俗。”第三天,那人带着随从来到红袖招,摆了一张大桌子,正中摆上雪白的缎子,放着金狮镇纸。左边摆上一个麒麟吐珠三个眼儿的砚台并一个玄武水漏。右边上首架起笔架,架上毛笔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不下百支。旁边另支一张桌子,全摆上一色儿六十六个素白碟子,里面是各种颜色,一个白面小厮站在一旁垂手听命。只见这人等安置好了,便朝楼上拱拱手,说请伊朵儿小姐出来赏牡丹。然后就拿着笔刷刷刷地一阵飞舞。 这一次,还没等他画完,楼上便传下话来了。不但快,伊朵儿小姐还比前两次还多说了几个字,她说“打出去。” 那人给轰了出去。 当晚,那人没回来,他的小厮却突然回来了,那小厮带着几个人直冲进伊朵儿的绣房。红袖招的人是拦也拦不住。尤其那些人打扮地象普通家丁,却个个很能打,还会点邪法。眼瞅着就直接闯了进去。一把就去揪伊朵儿,吓得伊朵儿呼叫连连。然后,那小厮便拿了把小金刀,往伊朵儿脸上刷刷就是那么三下。只可怜伊朵儿一代倾城,花容月貌,一下血流满面。却听那人道:“我主人要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言毕,扬长而去。 这伊朵儿破了相,就好比一下从天堂跌倒地狱一般。以前是心儿肝儿,受点寒咳个两声动辄几百两银子。如今不但被那些称了心如乐愿的姐妹们取笑,更被老鸨儿嫌弃到不行,不用说看病,就连每日餐饮都是说三骂四。把个心高气傲的伊朵儿折腾得直想一死了之。 此时,她却得到一封信。乃是百草堂的傻秀才写来的。那书生一向对伊朵儿有心,平日书信不少,伊朵儿对他颇有好感,却因那公子家境实在入不了老鸨法眼,只是鱼雁传书未曾见上一面。到此时,没想到竟还写信来。伊朵儿微微颤颤展信一看,顿时泪如雨下。 只见那信上只写了半阙词: 金风细细梧桐冷,小窗寒,淡酒添罗衣。玉颜损,心还在,千里相思人未悔。劝君莫作迷途客,看花人望抱花归。 伊朵儿看着这词,念道:“劝君莫作迷途客,看花人望抱花归。”细细读了几遍,又是泪如雨下。她喜的是这书生如此有心,自己这一生托付于他也算不枉,悲得是自己花容已毁,今后如何做人妻子操持家业?愁得是老鸨贪财如命,即便是如今,那傻秀才如何才能出得起买身金?一夜下来,伊朵儿哭一回,叹一回,竟是枕头也不沾。 却也是她的缘分,她当日得志时,与杜老爷看中的那个叫英元的女孩一向投缘,素日里两人一块说诗赏花。如今她落了难,英姑却还向着她。几次三番拦着她寻死。那日,刚巧英姑被杜老爷赎了身,匆匆往柴房中来向伊朵儿道别,听说有这等好事,便磕头流泪求了杜大老爷掏了三百两银子给伊朵儿赎身。 所以这杜老爷便使了这么个钱数。 话说,这英姑确是好心。伊朵儿得了身契之后,只见她把伊朵儿拉到一边说道:“你我姐妹一场,你如今随着那公子去了,怕他日后欺你,我这有些首饰,一并给你,以防将来不测。” 伊朵儿感激不尽,问道:“那你呢?你不怕吗?” 英姑含羞一笑,指指自己的肚子说:“你放心,有他呢,我不怕。” 伊朵儿打开包袱一看,金光灿灿的一包,竟是英姑所有家当,原来刚才英姑不自己出钱竟是想着多给自己些盘缠,不由又落下泪来。两人你推我让,伊朵儿好容易才拿了块玉佩出来,说:“妹妹,谢你仗义救我,如今你送的我就收了,只是这个,好歹你自己留下,我们姐妹恐怕此生难以再聚,就当是留个念想吧。”只见那玉佩绿汪汪、水润润,细如羊脂,通体晶莹。中间雕着腾云猛虎,四周镂着字句与祥云,竟不是件寻常物品。那英姑一看玉佩,笑了,道:“唉呦,我糊涂了,姐姐,真是谢谢了,这虎鸣佩是我哥哥死前留我的,我一时忘了。那好,这佩我就留下来。姐姐请保重。” 这姐妹二人当时青楼门前别过。一个往东,去杜家做四夫人,高头大马红纱轿,满心欢喜。一个往西,悲喜交加,步履怯怯。 不想日后这二人竟另有一番交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1 (小乞丐) 天亮时分。 香叶城沐浴在晨光中,各家的伙计们打着哈欠打开铺门,开始整理东西,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这里,药剂师正在将昨晚的药丸极小心地放进青花的瓷瓶里。账房先生懒懒地清点着昨天进货的账目,不时咳上两声。 这家店的店门是用门板一块一块地拼接的。大伙计刚拆下一块板子就“哇”了一声。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从那拆开的板子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跑到柜台前稚声稚气地说:“你这卖药吗?” 药剂师说:“废话,我这是药店,不卖药难道我还卖肉啊!” 那小乞丐见他有趣,咧着嘴一笑,说:“大叔,帮我称点药!” 药剂师说:“又错了,不是称,是抓。”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大伙计过来问:“喂,小破孩!我说你哪,你有钱没钱啊!摘药要钱的知道吗!” 小乞丐一听低了头,转身对药剂师说:“大叔,我知道抓药要钱,我没钱,可不可以先给我药,我可以干活的!”小乞丐说得极是认真,眼睛里有泪在转。药剂师刚要说话,那大伙计已经火了:“靠,你个小乞丐找死啊!没钱你跑来买什么药啊!大清早的晦气死了!呸!喏,看到没,对面转弯也有家药店,你高兴你到那问问去!”边说边拿个扫把把小乞丐撵到了门边。小乞丐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说:“伙计哥哥,求你了,我娘病了,求你了!”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大伙计火大,弯腰说:“拜托,我这是商铺是要挣钱吃饭的。小破孩,你换别家吧!还不走,可别怪我打你哈!我真打了!” 小乞丐不动,说:“娘说了,就是百草堂。你这的药好。” 那大伙计一听哭笑不得,叉着腰道:“我说你这不是死心眼吗!让开!”一把揪住那小孩丢到路上。自己和别的伙计继续开门。那小乞丐却真的是个死心眼,他就坐在门边不走了。 几个伙计问:“要有客了,怎么办?” 大伙计发了狠心,说:“他爱坐就坐,一别让他坐到咱们台阶上,二别让他坐到咱正门口。其余地咱不管,任他坐到海枯石烂!” 那药剂师已经收拾完了东西,提着一杆小称说:“黄芪啊,一个小乞丐花不了几钱银子,你看他也怪可怜的,算了,让他进来,这钱就算到我头上好了。” 黄芪便是那大伙计,他说:“我的亲大爷,您是不知道,这个例咱们不能开,一开了头以后拦都拦不住。到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了,我们每天挣的这点银子还不够往外送的呢!” 药剂师说:“那孩子也是个苦人。” 黄芪道:“这年头,有几个不是苦人的。” 正说着,有个伙计跑下来说“掌柜的叫账房先生哪!” 那账房先生跟被雷打了似的,战战兢兢马上就去了。一个小伙计见账房让开了就拿个鸡毛掸子来掸灰,顺便把那账本合了,把算盘抹了一遍。 小乞丐见状“喂”了两声,大伙计现在是一听他声音就来气抹布一甩,喝道:“喂,喂什么喂?找打啊!闭嘴!”小乞丐说:“账!账!”大伙计说:“混账!” 小乞丐嘀咕:“真成了混账了……” 过了一会,账房回来了,一脑门子的汗,拿个小绢帕擦啊擦的。抖抖索索走到他的位置上,一眼就看到他的帐本被合上了,算珠也是上上下下的,一个小胖伙计正屁颠屁颠地给他擦笔呢!账房一看,顿时扯着个喉咙拉警报一般就叫了起来:“厄地个帐啊!(我的帐啊!)~~~~~~~~~” 那屁颠屁颠的小胖伙计说:“干净吧!” 账房先生青筋都出来了,说:“干净个皮!(干净个屁!)” “不只皮!还有里面!我全抹了!嘿嘿!”那小胖伙计还挺乐。 账房先生气得脸都绿了,左看右看,操了把扫帚就去打那胖伙计。大伙计和药剂师忙来拦着,只听那账房先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天抢地,只说:“厄死了,厄死定了!厄地个娘啊!厄……(我死了,我死定了!我的老妈啊!我……)”药剂师说:“别鹅鹅鹅了,还红掌拨清波呢,了不起重新做吗。” “砸左?你以为者帐好左,厄连个数都不知道,要聪做呢!砸个来得及嘛,厄地个老天爷啊!厄……(咋做?你以为这帐好做?我连个数都不知道(到哪了),要重做,咋来得及吗,我的老天爷啊!我……)”那账房扯个公鸭嗓干嚎。 大伙计狠狠瞪了那胖小子一眼,意思很简单“等着挨抽吧!” 账房先生摇摇晃晃地回到他的位置里。拿起账本翻开第一页,突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张李氏,甘草雪梅生津丹两包,消暑凉茶五封,合计两钱银子。” 账房先生一听,马上往后翻,翻了几页果然翻到,顿时大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2 (小乞丐) 只听到那个小小的声音又说:“到现在是总计三十五两六钱银子,你算完了张李氏的了,后面有说进僵蚕五斤,但还没报数。” 账房先生喜不自禁,站起来,探出身子往柜台外一看,说话的就是那个大眼睛的小乞丐。 “斯你在讲话?”账房先生问(为讲述方便,以后这账房讲话我们尽量以正常语言显示。)。 “恩。”小乞丐说。 “你会算账?”账房先生问。 “会。”小乞丐说。 “厄问你,要是店里有三十斤宁夏枸杞,整买整卖,每天都卖出去咯,每天买出去的斤数不一样,那这三十斤枸杞最多可以卖几天?”账房问。药剂师和其余几个伙计围过来了。 “七天。”小乞丐脱口而出。 账房先生拍了下膝盖,继续问:“假若厄店里进甘草,桔梗,黄精,人参四样货,甘草没有进货单桔梗没有进货单黄精没有进货单人参没有进货单,但甘草桔梗黄精人参加起来不超过四百斤,甘草比桔梗的五倍还要多五斤,比黄精的六倍多六斤,比人参的七倍多七斤,那么厄们店里总共进了多少斤货!”众人看着账房先生一阵沉默。账房先生一口气吐出这一长串后激动地来回走了两个圈,见大家看着他,停下问:“咋哩?”药剂师说:“没事,你绕口令说得挺好。”账房先生来脾气了,说:“你们这些个俗人!这时旧账叔叔(《九章算数》)!”“向他老人家问好,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药剂师说。账房先生正欲发火,突听到那小乞丐说:“三百一十四斤。” “啥?” “四样东西共进了三百一十四斤。”小乞丐说,抬气头来,问,“我说得对吗?” 众人再次沉默,这一次视线全集中在那个蹲在地上的孩子身上。 “厄的个乖乖……厄的个神啊!你进来!”账房先生喜道。 “我不进……。”小乞丐突然说,“进去了,伙计哥哥会打我的。” “放心,有你‘旧账叔叔’在,他吃不了你!”药剂师说。 小乞丐很乖的点点头说:“哦。”进了门。跨门槛时突然回头朝大伙计嫣然一笑。大伙计直觉得火往上蹭蹭地就起来了,火道:“妈的,这个装无辜的小鬼!我,我,看我不吃了你!我剥你的皮,我嚼你的肉,我拿你的骨头炖大汤!” “大师兄。”小胖子扯他的衣襟。 “干嘛!” “……今晚我不跟你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3 (倒霉的伙计) 也该是这大伙计活该倒霉,他刚想骂小胖子两句,冷眼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进了店,还是一张女人的脸。吓得这大伙计哇了一声,刚哇完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脚。回头一看,是本城首富杜员外家的长公子----杜显达。杜显达和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颠啊颠的站在他身后。大伙计觉得很奇怪,“这群人没事跑药店来干嘛?脑袋抽筋啊?”心里骂归骂,脸上马上堆下笑来:“呦!这不是杜大公子吗!稀客,稀客!杜大公子今天到小店来真是来得巧了,小店昨天进的好百年人参,那个人参好呦,听说是成了精的,就是现在上头还绑着红绳呢!我说我们小店怎么有福气进到那么好的货,敢情是为了杜大公子预备的啊!对了,还有那鹿茸,可比其它的难得……”大伙计一通乱吹,边吹边把杜大公子一行人迎进店里,完全把刚才那个白影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外头的小胖子敬佩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说话水平是特别的高。”眼见着旁边走过去一个人,小胖子忙去拦着,学着大伙计的腔调说:“呦!这不是张老板吗?您今天来得巧了,小店昨天晚上特制的麻风散,那个好呦,我说我们小店怎么有福气有那么好的货呢,敢情是为了张老板预备的啊!”张老板问:“什么药?”“麻风散。”“干吗的?”“治麻风的!”“我呸,你个倒霉胖子找死啊,你妈才得麻风哪!” 再说这大伙计一进门,他想忘记那白影的事都不行了。他清清楚楚的就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浮在一根柱子后面的阴影里。大伙计大叫一声“哇!”后面那杜大公子说:“你怎么又蛙啊!青蛙啊!快点走啊!”大伙计说“是,是,是!”抬头一看,那人影不见了。大伙计心里暗想“我的乖乖,我是不是该请假休息两天了……” 正想着,突然看到那个女鬼突然出现在柜台里面大伙计的正前方。大伙计的眼睛一下瞪得能有鸡蛋大。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声音穿进了他的脑袋,那个声音说:“敢叫我就杀了你。”声音阴森森地,凉到骨子里。听到这句,大伙计硬生生地把喉咙里那个“哇”字又吞回肚子里。再看那女鬼,完全是没有瞳孔的,眼睛是一片白色,此时正正对着他。 杜大公子已经来到柜台边,药剂大叔问道:“要点什么?” 杜大公子说:“你这里卖药吗?” 药剂大叔还没说话,那小乞丐就说话了“这是药店,不卖药难道还卖肉吗?” 大伙计吸了口凉气,整个店都安静了——这个没脑袋的小乞丐,跟小胖子有血缘关系还是属鹦鹉的啊!别人怎么说话他就怎么说,这么跟有钱人说话,不是两个字——“找死”吗? 却听杜大公子哈哈大笑:“没错,我就是买肉!帮我称十斤!” 小乞丐继续说:“错了,不是称,是抓。”言毕,他也做了个手势。现在不止大伙计,店里的伙计都有晕死过去的心了。这小乞丐似乎还没意识到伙计们热辣辣的目光,继续说:“对了,你有钱没钱啊?摘药要钱的知道吗?” 大伙计听到这终于明白了,这小孩除了记忆力好以外基本就属于白痴!他刚想开口,却看到女鬼在动。女鬼以极慢的速度穿过柜台,往杜大公子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身上一靠,不见了。只看见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打了个寒战。大伙计心中大喊:“我的妈啊,传说中的鬼上身啊!” 再说,杜大公子也怪,小乞丐跟他这么说话他居然不生气。反倒乐呵呵地说:“我姓杜的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大伙计心想:您还真实在,您的确除了有钱啥都没有。 说着那杜大公子就去掏钱囊,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朝他的袖子吐了一口凉气。杜大公子一掏钱,眉头抽动了一下,不对啊,怎么软软的?摘下来一看,一包银子变成了一包狗屎。旁边的人噢了一声,立马闪得远远的。 小乞丐说:“哦,你没钱。” 杜大公子脸刷的一下红了。又去掏另一个袋子,掏出来往桌上一拍,小乞丐探头一看说:“哦,弹珠!”这个时候,是个头脑正常的人就知道邪门了,只有那白痴牌的小乞丐继续不依不饶地加了句“还是没钱。” 杜大公子长这么大就没人说他没钱过,脸红得跟猪肝似的,说:“你等着!”便去解玉佩。旁边一个人拦他:“少爷,少爷,算了,是狐仙作祟了!咱们走吧!”另一个说:“杜少爷,我看您还是放了狐狸吧,这种东西很邪的!” 杜大公子一听,火了,喝道:“把狐狸拿过来。” 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从杜大公子身后出来了,手中提着个笼子,里躺着一只油亮亮的火红狐狸。那笼子上面缠了一根黄色绳子,绳子上吊着几张道士用的符。 小乞丐一见就说:“好大的松鼠!” 大伙计暗骂:“松鼠能长这么大就该直接吃松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4 (火狐) 药剂师说:“火狐!长这么大了!” 杜大公子说:“没错。这是本少爷买的火狐——不是松鼠!这玩意和没出生的胎儿肉一起下锅,再加上几味补药,细细地炖上几个时辰,出锅前洒点淮盐,那味道是又香又浓,并且延年益寿身轻如燕。实话告诉你,本少爷就是到你这来买肉的!”转过声骂道,“x的死狐狸,居然敢耍我,少爷我整死你!”说完就从衣襟里掏出几张黄纸来,全是各种各样的符咒,杜大公子随便抽了一张往笼子上一贴,只听到那红狐狸马上发出吱吱的惨叫,在笼里一阵扑腾。 杜少爷见狐狸痛得吱吱叫,顿觉心情大爽,又转身对药剂师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本店不卖肉。” “知道你现在没有,有也不新鲜。这胎儿肉啊要新鲜地吃了才有用。我告诉你,胎儿我自有办法,但是从今天开始会有很多人来问你开安胎药,要是你敢卖出去一副,我和那当知府的弟弟马上就封了你的店!当然,如果有孕妇流产了,你马上告诉少爷我,少爷我出大银子买你的!”杜少爷道。说完就又兴致勃勃地往那笼子上贴了一张符,狐狸上蹿下跳痛的死去活来。 大伙计看见被女鬼上了身的尖嘴猴腮动了动,衣袖下面一下伸出十根乌黑的指甲来。心想,女鬼要去阻止杜少爷,有好戏看了。又想,他们会打起来,那我还是先离开比较好,不管怎样省得伤及无辜啊。想到这,大伙计就要开溜。 哪知道偏偏这个时候,那杜大公子竟然转身把剩余的符咒全往尖嘴猴腮的怀里一塞!边塞边说:“帮我拿着!” 那女鬼怎么样也没想到有这招,“啊!”了一声就从尖嘴猴腮身上弹出来了。尖嘴猴腮的男人一下瘫倒在地上。店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大伙计看得又惊又叹,心道:“好灵的符咒,给我两张就好!”正想着,却看到女鬼朝自己逼过来了!女鬼往他身后的影子里一躲,一根指甲抵住大伙计的后背,对大伙计说:“帮我杀了那只狐狸精。” 大伙计直到这时才明白,这女鬼也是来杀狐狸的。 大伙计冷汗直冒,压低了嗓音说:“大姐。” 女鬼说:“你叫我什么?” 大伙计心里暗骂自己是个笨蛋,这女鬼能在大白天跑来跑去,再怎么样也不是个“大姐”的级别啊,于是,压低了声音,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5 (一变再变) 女鬼一指甲捅进了大伙计的衣服里,直接碰到大伙计的皮肤上,大伙计的背上清楚地传来那不属于活人的温度,女鬼说:“你很想死吗?” 大伙计都快哭出来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只听大伙计又张口道:“鬼小姐~” 那女鬼道:“恩,说吧!” 大伙计心里骂,这模样还小姐呢,心里想嘴里说:“鬼姐姐,你不是要杀那狐狸吗?简单啊,那杜公子不是要吃它吗?何需您亲自动手啊。您要是想吃块肉,我帮你去买个锅子。” 女鬼说:“小弟弟~你是不知道,那只狐狸是故意被抓的。因为今天日落之前,是这狐狸一百年一次法力最弱的时候,也是我能杀它的最后机会。那狐狸故意被抓,臭道士们还以为是功劳呢,那些符咒对它来说只是痛苦,对我来说就是要命了。那个白痴杜少爷只要一掀符咒,哼,我保证他死无全尸!” 大伙计说:“那您就别杀它了啊!大家握个手,好朋友啊!” “住口!”女鬼厉声道,“我和我夫君过得好好的,就是这只破狐狸坏了我的好事,我夫君被我一吓,一惊之下跑到山上当道士去了!今晚这臭狐狸要成仙,我要让它成鬼!” 大伙计心想:搞了半天,人家是狐仙,你老人家是恶鬼。难怪长相都不一样。 大伙计说:“鬼姐姐,那过了今晚你再杀也行啊。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而且你都说它要成仙了,我怎么可能能杀死他呢?” 女鬼说:“我为了能杀它,对自己下了一个毒咒,毒咒施下,我在十二个时辰内功利大增。时辰一到,魂飞魄散。” 大伙计心想:拜托,用得着这么狠吗,天下男的这么多,你干吗吊死在那个道士身上啊,看来这鬼倒也不太坏。于是大伙计说:“喂,鬼姐姐,那,那我怎么帮你啊!我可是一点法术都不会的。” 女鬼说:“那女鬼尾巴上有九根金毛,非常显眼,你拔去一根它就减一百年的功力。我就多一分胜算。” 大伙计说:“那符没关系吧?” 女鬼说:“如果你是人的话。” 大伙计听言,咬了牙就往前走,乖乖,一边是个今晚就要功德完满的狐仙,一边是个可怜的鬼姐姐(还有长爪子的),这事该怎么办啊? 大伙计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这事和待会他要遇到的事比起来,那根本就不算事! 话说大伙计一寸寸地往笼子前挪。他身子动得慢,脑袋却转得快:这女鬼说话是真是假不知道,没准她本来就长得一副惨象,万一我帮她干了狐仙,她顺手把我给干了怎么办?可是如果不帮她,虽然她刚刚被道符打得若隐若现的,但杀我真跟杀青蛙似的。女鬼叫我去拔狐仙的毛肯定是因为即使她对自己下了个什么乱七八糟咒,但比起狐狸来什么都不是。想先叫我削弱这狐狸的功力再让我把咒符取了,自己好在白天的时候把弱上加弱的狐狸解决。可是她解决了狐狸,我安全没保障啊,她又没说待会不杀我。这是其一,其二她太没本事要是打不赢狐狸,那我帮她干坏事,狐狸不整死我啊?老天爷,他俩谁死都对我没好处啊。我真是苦命啊,还啥都没开始呢,连个老婆都没有,长得又这么帅,死了太可惜了。 大伙计擦擦鼻子,又想:是了,现在她们俩,一个不能出笼子,一个不能靠近笼子,那只要这笼子不在我够得着的地方不就不干我的事了吗?这样最好。要万一支不走这笼子怎么办?那我就假装不停的干活没时间,要是女鬼说的话是真的,等到实在受不了了,她就要另想法子。如果她要逼我,我就使个诈把那些笼子上的破符咒掀掉!一把抓到我手里,她们俩自己打去!生死由她们自己!这样我谁都不得罪!要是女鬼赢了,我是功臣,她要杀我,我也能有符咒防身,若是狐狸赢了,我就说我没下手帮女鬼拔她的毛,我还算她的救命恩人!好,就这样! 大伙计下了决心,就开始物色能帮他支开笼子的人。这时的店里,杜少爷已经走了,只剩下几个随行的人连同药剂大叔围着那昏倒的尖嘴猴腮吱吱喳喳,太阳高起了店里又来了客人,坐堂的先生也坐到了桌子前——顺便一提,就和女鬼做坐在同一张凳子上——伙计们跑来跑去端茶的端茶,送药的送药,烧火的烧火,根本没人注意他。该死,找谁呢?总不能找那小乞丐吧!再说那小乞丐孩童心性,此时没人看守笼子,他就干脆大大方方地绕到了笼子前,盯着那狐狸看,看还不过瘾,手里拿着根甘草去逗那狐狸--估计是药剂大叔给的--边逗还边说“你吃不吃?”大伙计觉得那狐狸看小乞丐的眼神已经近乎抓狂。这么说起来,所有的阿猫阿狗最受不了的似乎都是小孩。 在大伙计眼里,这小乞丐是靠不住的典型。 但是现在似乎只有他了。 大伙计看着他,计上心来,他走过去,笑微微地对小乞丐说:“你刚刚不是要摘药吗?哥哥帮你摘好不好?”如果评选最伪善笑容,这大伙计现在这张脸最少可以排进前十。 小乞丐估计对他这张突然出现的可爱可亲的脸有点消化不良,楞了几秒,硬是说了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大伙计心里已经骂开锅了:x的不识相的小鬼,老子亲自给你摘药就是很赏脸了,你还七里八里个屁啊!快把单子给我,我好很忙碌地离开这笼子,等我给你精心地摘完药,不管那被上了身的倒霉蛋醒不醒,那行人和狐狸都该从这滚出去了!你个臭屁孩,你快请我给你摘药啊!” 小乞丐看到大伙计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已经有点害怕。想了想,还是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布说:“谢谢……。” 那大伙计拿了手绢就开始打开西欧屉子胡乱摘药,其实他一个字都不认识,纯粹瞎整。一边装模作样的摘药,一边冷眼看那一行人。女鬼飘到大伙计身边说:“你干嘛?”大伙计拿个秤盘当住脸说:“你没看到那有个等着摘药的孩子吗?他就守在狐狸旁边啊!我帮他摘完了药他才会走啊!” 女鬼哼了一声说:“要他走干嘛,你要实在是怕,太简单了!”言毕袖子一挥。 一道寒光闪落,落地成了一个小球,咕噜噜地从小乞丐身边溜过去。小乞丐张口说:“能捡吗?”没人说话,小乞丐不动。 大伙计嘘了一口气,暗想,还好这娃是块木头。 女鬼又是一挥袖,一只小青蛙蹦蹦跳跳地从小乞丐身边经过,小乞丐又问:“能抓吗?”似乎没人说话,小乞丐不动。 大伙计暗道,傻成这样也算是是一种境界。 女鬼到:“我要他看看我,就不信他不跑!” 说完,身子再次穿过柜台,站在小乞丐面前,手往小乞丐的眼睛一指,大伙计知道这下小乞丐能看得到了。 可几秒钟过去,那小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女鬼不信,又一指,那小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大伙计保证这小孩绝对看到了。可他还是动都不动。 女鬼的手指斗地变长,十个黑指甲一下伸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大伙计才发现那笼子里的狐狸已经不见了。门口漫进来一片浓浓的阴影。大伙计第一感觉就是“乖乖,又来一个,都快可以打马吊了!”第二感觉是“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6 (命定) 大伙计想溜,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此时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狐狸化作的那缕金光完全钻进了小乞丐的身子里,大伙计看到小乞丐眼睛里金光一闪,很快又变成黑色。那抹浓浓的阴影显然引起了狐狸和女鬼双方的不安,女鬼正无处可躲,一回头看见大伙计想跑,索性就钻进了大伙计的身子里。大伙计只觉得浑身一寒,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哈哈,这里有一只!”然后一股浓烈的恶臭扑了过来,整个药店一下安静了。门口,进来一个人,一个半腐烂的道士。腐烂的意思是一边脸完好,另一边却刚好相反。刚好相反的意思是说,那张脸上已经腐烂生蛆还有肉疙瘩流淌下来。完好的一边道服飘飘,有神仙之态,腐烂的一边衣服透着脓水紧粘在骨头上。 那道士说:“哈哈,就是你!”二话不说,提起那小乞丐就跑。 大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脑袋中响起女鬼的声音:“狐狸在那小鬼身上!追!” 大伙计说:“那鬼姐姐,你快去追!加油!我不送了!” 女鬼“哼”了一声,大伙计只觉得自己的脚不听使唤,一下冲出了店门,朝着那腐烂道士追了过去。 大伙计平时最不爱的就是走动,跑步速度和胖子差不太多,可现在大伙计只听见风呼呼地从自己耳边刮过去。勉勉强强一睁眼,发现满城的墙壁上都有黄印子,因为跑得太快,他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那是什么?” “是符咒,咒产妇流产的。杜少爷干的。”女鬼说。 “这么多!全城都有!杜少爷也太毒了吧。” “只怕还有更过分的,哼,要不是老娘有事,第一个收拾了他!”女鬼道。 大伙计心想那倒敢情好。 远远地,只见那腐尸道士拎着那小乞丐疾走如风,已经出了城门。城门的士兵都捂上了鼻子。女鬼和大伙计也紧跟着闯了过去。 那腐尸道人跑到一块地方,哈哈大笑,猛地停下,右掌一推,地面上的枯草树枝纷纷飘飞,地上顿时显出一个巨大的字样来。这字阵似乎是一个符咒,入地约有一米深,字阵坑里全是牛羊骨头,鲜血淋漓。字阵是自西向东的。西边一头的坑底,地势稍低,汇聚了很多血水,血水之中有一根白骨,这根白骨和别的白骨不一样。一它是笔直树立的,二它的我利不厉害,10年前我得了一块,现在我又得了一块。天下总共七块,我找到了两块!哈哈~~~~” “真厉害。” “十年前我忠心耿耿替他做事却被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风水轮流转,我就要报仇了……哈哈~~” 大伙计问:“厉害,厉害得不得了,你这么厉害,和狐狸有什么关系?” “噬魂玉,不可轻易解开,一解,必有恶咒加身。当年我就是这样,活活被当成了恶咒的靶子,要不是我命大,就已经成为噬魂玉的一部分了。现在这个符,就是引导恶咒的逆龙符。一端,放上噬魂玉,另一端,放好引导恶咒攻击的对象,时辰一到,我就以百兽血解印,恶咒自然顺着逆龙符,如开闸之水一般冲向逆龙符的尾端。然后,我便施法去解里面的封印,密咒将进入我心。这时,倘若逆龙符尾端那人的功力不够,恶咒将摆脱逆龙符的约束,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要那只狐狸。” “你要狐狸干嘛?她很弱的。”大伙计说。 “我知道,这小孩现在很弱,连只百岁狐狸都不如,但天一黑,就是时辰一到,他就会是狐仙。有比狐仙更好的选择吗?” 大伙计心里想,有,是你,是你,就是你。又一想,这道士说什么哪?他分不清小孩和狐狸吗? 道士说:“来,现在还早,我们吃点东西,等今天事了了,你就跟我回死灵谷,我看你也挺有天分的,浑身鬼气森森脾气又不好,不做坏蛋是浪费!”说完就把小乞丐丢到地上,自己在坑里掏出一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吃起来。满脸的血水。 大伙计一阵翻江倒海,硬撑着说:“谢谢您夸奖。” 女鬼突然悠悠地在他脑中讲了一句话:“现在你走不了,那小乞丐是什么来头?” 大伙计小声:“小乞丐。” 女鬼说:“那小孩很邪门。” 大伙计看那小乞丐正在拍身上的灰,眼睛两闪闪地,似乎刚哭过,这有什么邪门的? 女鬼说:“真的很邪门。狐狸在他身上竟连我都看不出来是附身的。” 再说大伙计在离坑远了点,说:“道长,就是说你要杀狐狸了对吗?” 道长说:“我是度他。” 大伙计心里乐了,你要杀他,那我就可以走了。于是装作自言自语,跟女鬼说:“道长要杀的话,那自然是万无一失,我也放心了,那我走了。” 大伙计觉得今天已经够乱的了,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反正狐狸是死定了,那女鬼也不能缠着自己了。 “等等,”女鬼说,“狐狸是死定了但你先不能走!要是道士拿了恶灵密咒就很糟糕了!不久,就是天下大乱!” “我的鬼姐姐……你怎么突然要当观音菩萨了,你都自身难保了你……”大伙计嘀咕。 “我生平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也未作坏事,老实说,刚刚我已经想通了,狐狸虽拆散我们夫妻但毕竟没有加害于我。倒是我这么多年一直缠着她不放。反正我活不过今晚,不如,也做件好事。” 大伙计自杀的心都有了:都说女人麻烦,女人做了鬼还是一样麻烦!做事颠三倒四反反复复的,你什么时候反悔不好,偏现在反悔啊!你倒是想通了,我想不通,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去送死! 大伙计说:“那我先走。” “不能走!”身后那道士听清楚了,说,“徒弟!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大伙计把脚缩了回来,回头甜甜一笑:“师傅,徒儿不走,徒儿只想去那边帮师傅端杯水献杯敬师茶。” “免了。为师不喝水。你到这来坐着吧。为师小憩一会。不许乱跑,要是醒来了我没看见你,你就死定!”道士“和蔼”地说,然后把小乞丐踢到坑里,念了个咒,白骨立刻把小乞丐的脚给扯住了。 大伙计无奈,只好回来坐下,暗叹好不容易看到一线生机,现在又没了。得,等死吧。这时,他看见坑里的小乞丐在一边擦眼泪一边朝他挥手。大伙计看到这个一直没开口的小家伙就没生好气。小孩说:“伙计哥哥,你能不能去下我家,小狐狸说我娘早上已经死了,我保证以后不惹你了,你去下我家好不好,呜……”女鬼说:“狐狸这么说,就没错了。”小孩抽抽搭搭地,一直在拿袖子抹脸。又说:“小狐狸,你走吧,你别哭了,你救不了我娘我不怪你呢,你快走吧!你说你可以救好多人的。” 抬起头对大伙计说:“伙计哥哥,你手来一下好不好?” 大伙计看到这也觉得这小孩到底挺可怜的,本来就缺衣少吃,现在娘又没了。想想,把手伸了过去。 小乞丐一把拉过他的手,说:“我来当小狐狸,你们走。”脸上,满是肯定。到现在,大伙计总算明白了。这小孩真的很乖,不只乖,还比他要有骨气。 大伙计道:“你,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要你去……去那个什么……”还没那个什么完,就看见小孩另一只手往身上一碰,一团金光出现在他手里,女鬼在大伙计脑海里大叫:“他居然把臭狐狸拎出来了!”小孩把光团往大伙计伸过来的手里一放,光团立马进入大伙计身体,大伙计顿时觉得手心一烫。大伙计大感不妙。女鬼继续大叫:“他把臭狐狸逼进来了!” 大伙计脑袋里响起一个没听过的女声:“八婆,你说谁是臭狐狸!天啊!看你今天这德性,用了多少斤粉啊!” 女鬼气疯了,大骂:“臭狐狸,你以为你好到哪去,连人家小孩都搞不定,跟着他哭哭啼啼的,现在连个狐狸身都没了,笑死个人!” “你说什么哪!我打!” “我咬!” 二女在大伙计的脑袋里你一拳来我一脚,打得不亦乐乎,痛的大伙计在地上滚来滚来,还不敢大声喊,生怕惊动了那要命的道士。二女打得兴起,一下就拿出了家伙,这下大伙计再也撑不住了,昏死过去。小乞丐见他昏了,焦急啊,不断地抓旁边的沙石泥土去砸他,大伙计纹丝不动。女鬼和狐狸也急了,拼命叫大伙计,可大伙计哪里还听得着。女鬼说:“有了,我叫他自己打自己嘴巴。”一用法,却发现大伙计一个人的身体承受不了两个灵,根本无法控制。狐狸说:“时间未到,又没符咒,我这样被阳光照到就完了,你出去吧!”女鬼就出去,结果还是唤不醒。女鬼探了探鼻息跺脚说:“被鬼上身的人都会很损身体,何况今天你我二人同时附身,这小子可能快不行了!”言毕,自己将手往眉心一指,黑色指甲直伸入肉,一滴黑血流了出来。狐狸说:“你干嘛?不要命了?”女鬼说:“好歹他也叫了我一声姐姐。”言毕,一丝银线从女鬼眉心直钻进大伙计眉心。而大伙计,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只往下沉,似乎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很多事情从身边划过,偷吃东西被打,采药时被蛇咬,第一次送药,被客人泼了满身的药汤,甚至有在襁褓中的迷糊影子……这些事情从他身边划过,消失,最后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懒得想,只有一直在一片空空的虚无中往下沉。突然一缕银光照了进来,身上一阵暖和。大伙计睁开了眼。 等大伙计睁开眼,夕阳已经快要落山,晚霞铺天盖地,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夺目的金色。小乞丐在地坑中,一半身子浸在夕阳里,那道士手里托着一团绿莹莹火站在坑上。 女鬼在他脑海里说:“你们快跑!要施法了!再不跑就死定。” 大伙计听到这话别提多感动了,他今天等这句话等得容易吗! 狐狸说:“你们跑,我来!” 再等她们推让完,腐烂道士都修成佛了,大伙计下意识站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一章 7 (命定) 天暗了下去。 腐竹道士放开了手中的鬼火,那些鬼火本是硕大的一团,突然分成无数小点,像卫兵一样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符咒的四周,形成一个大圈。女鬼说:“出不去了,张了结界了。”狐狸说:“他怕人抢,自然要张结界,白天也有,只是你没感觉到。” 道士问:“狐狸,你恨我吗?”小孩说:“恨是什么?”道士说:“好,果然是快要成仙的,境界就是不一样。”小孩说:“境界?”道士说:“高得很,高的很,怪不得身上除了一点狐狸骚,竟是十足的人味。可惜了。” 小乞丐不说话,大伙计第一次发现这不说话的小乞丐表情出奇地犟。 夕阳收走了他最后一丝倦惓。 道士祭起咒文,浑身发出一种青色的光,随着他的咒语,整个字阵突然冒出了血红的光,光底,动物的血肉开始蠕动,迅速攀上那根竖立的白骨,靠近那白骨顶端的石头块。道士升至空中,红色大盛,血肉往石块上一扑!石块爆出一阵刺眼地绿芒,杀气腾腾,顺着字符直往小乞丐扑去!速度之快,匪夷所思,只听到小乞丐大叫一声,金光大闪。 与此同时,一红一白两道影子从大伙计身上飞了出去。红的直扑向小乞丐,白的直扑向腐尸道士。 腐尸道士大惊,他怎么也没料到在他自己的结界里有人,更没料到有两个。 突见金光大闪,狐狸不再是光又化成了狐狸,而且猛然膨胀数倍,硬生生地挡住了海浪般扑过来的恶咒,小乞丐人已经陷到了泥土里,大伙计忙跑去,七手八脚拉了上来。一摸,没气了,只身上一股金光在继续走。 狐狸问:“小孩怎么样?” “……”大伙计不答。 说话间狐狸又涨大了数倍,隐隐有人形:“小兄弟,答应我,我死之后,请你照顾这小孩,保证你将来受用无穷。另外,告诉他,小狐狸没骗他,小狐狸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小狐狸若不是他今天舍命相救,也无法看破这生死。”说完这句,浑身泄出无数银光,银光过后,现出一个极娇俏极美貌的女子。大伙计不由一时呆了。 同时,空中已经乱成了一片,女鬼本不是道士对手,但道士现在一心要完成他的咒语,力量大减,女鬼飘忽偷袭,道士只有应招的份,女鬼竟占了上风。 道士心里十分恼怒,却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大伙计放出历鬼来害他,好夺他的宝贝。一气之下,骂道:“好你个臭小子!敢跟我玩黑吃黑啊!”又祭起一咒,直奔大伙计而去,女鬼暗叫不好,放了道士连忙去救大伙计,二话不说往大伙计身前一挡。那道士的确了得,青光打在女鬼身上又穿了过去,还是打在了大伙计身上,大伙计被力道打出好几米远。哇地吐出一口混血,再看女鬼。女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身子突然扩散开去不见了!大伙计吃惊,又吐出一口血。 这边,狐狸抗住那符咒,眼见女鬼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术,身后突然冒出九条尾巴来,接着地动山摇,狐狸精居然把印着字符的那一块地全割了下来!只见她双手化爪,抓住地角,把那字符倒了过来,往上一提,正对着道士。然后,立刻闪开身形,那道士刚解决女鬼,哪想到这里来了这招,加上噬魂玉的恶咒的确不简单,那道士还来不及躲闪,已经浸在了青光里。猛地青光爆闪,灰飞湮灭,一块石头滚落到地上。看上去,那石头似乎又大了一圈。 狐狸精对大伙计说:“她虽替你挡住,但只能免你不死,你们若想解咒,就去皇宫拿魔眼莲花!”言毕,身形开始若隐若现,跌撞着走到小乞丐面前说:“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只剩半条,我还给你!”说着吐出一股红光钻入小乞丐眉心之中。整个人软在了地上。重新化作一只火狐,一只毛茸茸活似大松鼠的火狐。 良久,再无声音。寂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空,已经出现了早起的星星。几缕凉风刮了过去,吹散了地上不知是谁的尘埃。 大伙计再次觉得神智模糊,他只知道一件事,他要快点离开这里。他不想再在这呆下去了。他不知道这些仙啊鬼啊在折腾什么,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搅进去了。他只知道,女鬼很好,小狐狸也很好,甚至那个小乞丐也很好。他活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这么难过。不单是因为胸口被咒符打得难过,更是因为透不过气鼻子发酸的难过。大伙计背起小乞丐,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了几步,被石头绊倒在地。 绊倒在地的大伙计神智开始迷糊,昏厥之际,他似乎听见乐声,夜空之中降下华光,一只狐狸在华光中徐徐飞起,升入空中。 是梦吗?那就是梦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1 (大难不死) “大师兄!”是小胖子的声音。 “黄芪!”药师大叔的声音。 大伙计睁开眼,眼前密密麻麻围了一大圈人。 “好,好,醒了就没事了,不用喊了,大家散了吧。”药剂大叔说。于是大家纷纷散去,黄芪的房间里只剩下药剂大叔和一个在倒水的小伙计。 大伙计——该叫他黄芪了,只觉得脑袋和脖子都痛得不得了,迷迷糊糊地问:“大叔,我落枕了!” “不是落枕,是你睡了一整天了。”大叔说,“好小子真了不起,我们百草堂出了你这么个伙计现在是名声大震啊!” 黄芪“恩?”了一声,坐起来动了动脖子。 “了不起,见义勇为,单枪匹马把腐竹道士给干了。腐竹道士帮杜少爷弄的那些邪咒一下全成灰了。香叶城现在谁不知道百草堂大伙计少年英雄小黄芪啊!你大叔我都觉得脸上有光!”药剂大叔乐呵呵的。 黄芪问:“等等,谁,谁告诉你们说我杀了腐竹道士的?” “杜若啊!”药剂大叔说。 “杜若是谁啊?”黄芪问。 “是我。”刚刚在旁边倒水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计端着水走了过来,黄芪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就是那小乞丐。黄芪一下觉得头更痛了,问道:“哇!哇哇!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能在这!你怎么可以在这!” 药剂大叔说:“伊掌柜的看了你留在柜台上的那块小乞丐的手帕子----就是你帮他摘药那块,一看帕子就哭了,原来这小乞丐的母亲竟是我们掌柜的以前的好友。还对我们掌柜的有过恩。我琢磨着杜若他娘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故意要杜若来百草堂买药的。说是买药,其实是托孤。所以掌柜的一听说小孩娘已经死了,就马上收了这小孩。现在他算是你师弟了。” 黄芪脑袋快炸了,说:“等等,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脑袋乱乱的,就是说掌柜的收留他了,对吧,我懂了。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就说是我杀的腐竹道士的?” 药剂大叔说:“不是明摆着吗,大家看着腐竹道士要吃小孩,把小孩掠了去,你一个人追了上去,然后腐竹道士死了,城里的符咒都化成灰了,你们俩活着。问小杜若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别人,他说‘人的话,就伙计哥哥一个’。这不就明摆吗?黄芪,别谦虚了,你在大叔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听伊掌柜的意思是要趁着你现在的名头,帮你找个好姑娘说媒成家呢!” 黄芪一听,一下晕头转向,倒枕头上了。 杜若问:“他怎么了?” 药剂大叔说:“乐的。” 待他们走了。黄芪一下坐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套今年新做还没舍得穿的衣裳,仔细穿了。又从床底下翻出一双味道比较淡的袜子,穿了。左看右看,又找了把梳子,把头发理了理,就着杜若端的那碗水,把头发弄得服服帖帖的。对镜自照,感觉良好,自语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黄芪,少年英雄,少年英雄……嘿嘿嘿嘿……”黄芪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无数美好的画面,争先恐后朝他抛媚眼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姑娘们,用崇拜眼神看着他的小孩们……人生啊,本就该如此美好。 装扮完毕,黄芪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外院。一路上碰上了几个师弟,那些伙计见了他马上围过来问东问西。这个问“腐竹道人真的是腐烂的道士吗?”那个说“大师兄,他们说你藏着武功呢!”还有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们说说嘛!”黄芪被他们摇来摇去,摇得是心花怒放。等他们都问完了一个劲地求着自己说的时候,黄芪整了整衣襟,拍了拍肩上的灰,换上一副凝视远方的眼神,笑微微地朝左右点头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各位慢聊,黄某先走一步。”然后摸着个下巴,迈个方步慢腾腾地走了。 一行伙计傻在那,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才说话: “大师兄怎么了,他不是不认字吗?怎么酸不溜丢的……那个黄某是说的他自己吗?”一人说。 “摸下巴是什么意思?”另一人问。 “嗐,摸胡子呗,故事里的大侠都那样。”旁的人答。 黄芪来到药堂。胖子一看就大叫:“大师兄出来了!少年英雄出来了!”店里顿时一阵骚动,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人。黄芪继续保持世外高人般的微笑朝左右众人点头致意。不久连门口都围了一圈人,其中不乏女孩子。黄芪的心啊,都飘到九霄云上去了。 这时,门口响起了爆竹,一位老者带着一群人涌进了店。进店便问:“哪位是黄少侠?”胖子忙说:“这个!仰着脖子的!”黄芪掐了一下那死胖子。老者忙走到黄芪近前,打量着黄芪连连称好,又说:“黄少侠年纪轻轻却是侠肝义胆,不顾个人安危,勇抗强敌。此等侠心实在是可钦可敬啊!”黄芪笑微微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老者身后的一位中年男人走向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说:“屠户长孙谢谢黄少侠救我老婆和孩子的命!我老婆已经怀胎十月,昨晚被邪门的符咒弄了丢了神智,非要拿刀割肚子。幸亏黄少侠斩妖除魔,我老婆现在已经生下儿子了!我想好了,以后我儿子就叫长孙黄芪了!”黄芪笑道:“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心里觉得“长孙黄芪”?好像有点怪怪地啊。 又上来一群人,都是歌功颂德的。还有邀请黄芪去酒楼剪彩去球场看蹴鞠去街上做宣传的,黄芪眉开眼笑,扶起这个,拉起那个,乐得跟只五月天的蛤蟆似的。只听那老者说:“黄少侠,香叶城的百姓们为了表达对黄少侠的敬意,特意做了一块匾,请黄少侠笑纳。”黄芪一听,那张脸就已经是既笑且纳了,就是嘴里还在说:“那怎么好意思!”老者说:“上匾!”顿时鼓乐鞭炮齐做,两个汉子抬着个匾上来了。红布一拉,掌声雷鸣,黄芪不识字,只知道连连还礼。 送匾之后,众人又闹了好一会才散去。 不多时药店打了佯。伙计们关了门,都回了后院。屋子里已经只有黄芪,账房先生两个人了。黄芪还在凳子上坐着哼小曲,一脸的意犹未尽。账房先生跑过来,说:“打佯了,走吧。”黄芪道:“看到没,我这匾?”账房先生说:“瞅着了,走吧。”黄芪说:“你说,我才做了多大点事啊,他们却如此厚待我——你说我是不是该把这匾给挂起来,挂到我们百草堂的门口,也不妄他们对我的一番好意啊!对吧,嘿嘿。” “厄不知道对不对,厄只知道你要挂这匾,掌柜的一定斯你的皮!你还是挂自己个的门口吧。”账房说。 黄芪一听,拉住他:“什么意思?” “你也不看看上面四个字是啥!” “不就是‘少年英雄’吗?” “皮!上面写得是‘送子观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2 (异变) 黄芪拼死拼活总算把那匾给扛到了自己屋子前。管他是“送子观音”还是“降龙罗汉”,好歹这是他黄芪的!刚停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杜若从他房里探出个头来。贼头贼脑地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然后神神秘秘地对黄芪说:“你快进来!”虽然经过昨天一场大难,黄芪对这个小鬼的头痛却是有增无减。他实在是觉得很烦人,很没耐心地对小孩说:“祖宗,你要干什么啊?”小孩从门里出来,拉着他往屋里去。黄芪不动,小孩就拽。黄芪无可奈何地跟他进去,把匾往墙角一放,说:“你到底干嘛?说吧!”小孩说:“嘘!”然后把窗户上支木放了下来,把门也合了。确保万无一失了以后,走到黄芪身边说:“嘘,要天黑了!” 黄芪说:“天黑就天黑……喂,你不是给吓出毛病来了吧?怕天黑?” 小孩急得摇手说:“不是不是!天黑了,我会变!” “什么会变?我怎么听得觉得冷冷的,喂,你是杜若吧~没,没被什么附身吧~!”黄芪下意识往门边走。 小孩急坏了,扯住黄芪说:“不是啊,天一黑,我就会变啊!” 黄芪脑袋中马上闪过吸血僵尸的故事,看着杜若,又退了两步。小杜若抓住他,说:“听我说,听我说!” “你不要说早上起来你嘴边有血之类的啊。” “不是,你听我说,听我说!” “你也不要说你很冷什么的,我跟你说我手上……我手旁边靠墙不太远就是一个匾,小心我拍你!” “不是!!昨晚我醒了,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青蛙!”杜若说。 黄芪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说:“吓我一跳。笨蛋,哥哥我告诉你原因——你做梦!” 杜若摇头说:“不是做梦,我看见药剂大叔他们找来了,我就躲到石头后面,太阳一出来,我就变成人了,你就变成男人了。药剂大叔也看见我们了。” 黄芪摇摇头,喝水,过了一会,突然把水一喷,道:“你刚刚说什么?!后半句!” “太阳一出来,我就变成人了,你就变成男人了。药剂大叔也看见我们了。” 一种不好的感觉在黄芪心里涌了上来。黄芪看着小杜若,杜若也看着他,脑袋里闪过狐狸精死前那句话“只能免你不死,你们若想解咒,就去皇宫拿魔眼莲花!”。此时的黄芪好比一下掉进了冰窟里,再没了当少年英雄的感觉。他只觉得从昨天清晨开始,他安静的生活就被搅得一塌糊涂,现在甚至连当人都没法好好当了。还是那句话——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黄芪拍了拍胸脯,安慰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对自己说:“也许没那么糟糕,对,没那么糟糕。”然后弱弱地问杜若:“我昨天晚上不是男人,是什么?青蛙?蛤蟆?猴?” “不是。是女人。”杜若说。干净利落。 黄芪惨叫了一声。 他那还没开始,不对,应该是刚刚看到一点曙光的人生算是完了。 胖子在院子里叫:“大师兄,大师兄!你在茅坑里吗?你吃完饭了吗!大叔非叫我帮你送饭来,你在不在茅坑啊?在的话就开门接一下啊!”这死胖子说这两样就一定要连在一起说吗。不要怪黄芪老有打胖子的冲动,是这死胖子实在太有天赋了。不过今天,黄芪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也不想出去教育胖子,他只有害怕,真正的害怕。对自己以后这一辈子的害怕。 小杜若说:“好像开始了。”然后浑身闪了一下金光,不见了。黄芪低头一看,一只贼大的兔子正张着个眼睛看着他。这时,他的身子也突然麻了一下,银光流窜,黄芪大喊:“不要啊!”话一出口,就傻了-------自己发出的是女孩的声音! 他这一喊,后院就惊动了,本来在外面说话聊天洗衣服的十来个伙计全听得分分明明。一下爆了,劈里啪啦地跑了过来,把门拍得震天响,老天,这可不是开玩笑,院里有女孩子! 几个大胆的把门一踹,里面空空如也。 黄芪什么人,打小在这院里混大的!发现自己声音不对,心念如电,知道还不跑就好玩了。对兔子说“跟我来!”就开了后窗和兔子跳了出去。两人走到内院和外院的夹道中。然后钻的钻狗洞,爬的爬围墙,总算到了街上。黄芪真觉得惨啊,有家都不能回,这叫什么事啊。而且从昨天到今天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兔子问:“现在呢?” 黄芪踹匀气,说:“现在找点吃的,然后找个地,再然后待到明天早上!走吧,带你逛下夜市。” 兔子一阵欢跳,看这么大只兔子在眼前蹦来蹦去,黄芪还真有点受不了。 不过黄芪隐隐约约觉得从昨天到现在,他似乎几次漏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包括刚才也是。走了几步他停下,很不爽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雪白大兔子,说:“凭什么我是女的,你是兔子?你昨天不是青蛙吗?” 兔子摇头,耳朵晃啊晃的。 黄芪说:“这不公平啊……我跟你同样都受了诅咒,凭什么你的和我的不一样……”猛然间,黄芪明白了,一拍手说:“是了,你的命是狐狸给的,也就是说你现在差不多是半个狐狸精了!可我是怎么了啊……” 黄芪啊黄芪,原因是在你晕倒的时候,女鬼也救了你啊。 黄芪叹了口气,和兔子杜若两人一块往夜市走。 兔子杜若说:“会一直这样吗?” 黄芪说:“拜托你说句吉利点的好不好?你很喜欢当青蛙和兔子吗?” 兔子说:“……不太想。” 黄芪说:“什么不太想,就是不想。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肯定不能娶老婆了,唉,你还小,我该怎么办啊……皇宫……这不是开玩笑吗……怎么去皇宫呢?” 兔子杜若说:“当道士,山上每年都有道士要到皇宫去啊。” 黄芪说:“你是兔子还是猪啊?等我在山上练到能进皇宫,估计已经老得走都走不动了。可我现在就算到了京城,又不可能偷皇上,又不可能进皇宫打劫,难道就这样半男不女半人半妖的过一辈子?” 兔子和黄芪一起叹了一声。 这时,他们身边过去一个人,一个穿着白铁铠甲的少年武将。 黄芪羡慕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曾经也想当兵,拿把大刀往马上一坐……” 兔子杜若说:“那叫横刀立马。” 黄芪继续说:“一刀一刀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兔子杜若说:“那叫驰骋沙场。” 黄芪来脾气了,说:“你个小乞丐,可不可以不说话?对了,要是我做了将军,你就做军师,怎么样?” 兔子杜若说:“好。” 此时,在夜市的一个馄饨摊位上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身后站着个胖胖的小厮,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了四五个大海碗,只听他说:“太美味了!老板,你想不想去辽河啊!”老板笑笑说:“我去辽河干吗?”那公子说:“我在……辽河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你要是去辽河,我保证你一定大发特发!”老板笑了笑说:“公子是不知道,做生意,难啊。我看公子是大户出来的,我们小本小利小人家,没钱没地没靠山,从来不求发财,只求保平安。哪朝哪代都一样,富贵不心安,心安难富贵。人哪,就像这个馄饨,一张皮能包多大的馅那就是多大,要是一张皮只有那么大,可你却往里面包太多馅,那下锅一煮,皮也坏了,馅也散了,好好的一大锅汤都搅浑了,到头来,连个馄饨都不是。我啊,只要能在香叶城就很满足了。” 公子说:“有道理。” 这时,他的小厮低头说道:“公子,那边来了一群美人!您看第一个穿绿衣裳的怎么样?” “略胖。” “那后面那个穿黄衣的,对,就是那个在看灯笼的!” “都成猴了。” “红衣裳的!” “买个臭豆腐也在跟人讨价还价,没气量。” “那个水蓝的!靠近烧饼店的那个!” “没气质。” “公子……您到底要什么样的啊……?”小厮没辙了,“这么久了,您就没看到一个满意的。” 那公子不说话,笑微微地问馄饨摊老板:“老板,这香叶城最美的姑娘是谁?” 老板说:“十三年前有个公认的花魁叫伊朵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已经没有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儿,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布衣服,头发简单地在头上绾了个发髻,抱了只大兔子,走到了馄饨摊前,说:“两碗大肉馄饨。”老王说好哩。那女孩就进来坐下了。 公子直看得两眼发光,连道:“特别,太特别了!” 小厮说:“谁?” 公子拍了下桌子说:“我们前面,隔了两桌那个穿绿衣裳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3 (卖馄饨的老板) 黄芪实在是饿了,三下五除二,一碗馄饨下肚。伸手对老板说:“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回头看一眼说:“姑娘,两碗都已经在你桌上了!” 黄芪说:“我的这一碗吃完了,再加一碗!” (小厮对公子说:“真特别,特别能吃。”公子白了他一眼。) 老板说:“姑娘,那份你是留着等人?” 黄芪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叫了两碗,一碗给自己,一碗给小杜若,可现在自己对面的杜若是只兔子。只见小杜若用嘴叼着个筷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没手,他眼前有馄饨吃不到。黄芪语塞,刚刚太饿,一下把这事忘了。咽了下口水,对老板说:“对,对,那个,我朋友可能不来了,我还是先吃这碗吧!” 老板说:“对了,来了我再下,趁热吃最好。这年青人的心啊也要趁热时揣着,省得让人等凉了。” 黄芪傻笑一下,心里已经骂开了,拍拍兔子头,说:“别哭了,待会给你买东西吃。” (公子说:“特别,特别善良,有女人味。”) 再说,这时那白衣武将走了过来,左看右看像在找什么东西。那书生模样的公子和小厮一见到他,就相视一眼,马上往桌子底下钻。 黄芪在大口大口的吃东西,根本就不管他们是钻桌子还是钻地洞。他很忙,可有人很闲啊,比如说那只大兔子。杜若见两个大男人往桌下钻,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跳了过去,也往那桌子底下一钻,张口就说:“你们在干嘛?” 书生脸一白,和小厮猛地站起来大叫:“啊~~~~~妖怪啊!”桌子愣是被他们给极精算数,人报千帐,话音一落,其数已得。” “那她……她儿子……”白衣武将进了两步。 “我知道,谁有虎云佩谁就是穆国公后人。”身后的公子插话道。老板点头,咳了两声,挑起担子要走人。小厮嘀咕:“这老头知道好多 啊。” “将军!”白衣武将朝馄饨老板抱拳道:“父亲现在重掌三军,但是毕竟年轻,希望将军能回来助父亲一臂之力。” 馄饨摊老板朝他一笑,说:“小公子认错人了。” “不会认错,白琪下午已经看过了,那个说是少年英雄杀腐竹道士的地方有将军您的‘百了针’。中此者针者,能在一瞬间冻结四周所有 灵咒,其它人则能借机脱离咒符的法力束缚,趁机将法力转嫁到对手身上,比如说让逆龙咒停止再转向。天下能用此针者就将军一人。白琪相 信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比如说将军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将军是不会出手的。听铁伯伯说将军一用此咒必会大耗气血,手现红线,而且咳嗽。 ”白衣武将逼近一步,在馄饨老板耳边说。同时将馄饨老板的袖子又往上拉了些。只见那手上果然有一条蚯蚓粗细的血色红线。 馄饨摊老板叹下气,拍拍白衣武将的肩膀,说:“这个顽固的铁疙瘩。孩子,我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回去吧。”又对那公子说:“公 子,你想吃我的馄饨的时候再到香叶城来。” 公子笑。 白衣武将一听,急道:“等等?将军!您不跟我走吗?将军!您可是不败魔将啊!” 馄饨摊老板笑道:“或许他以前是,可现在不一样了。” 白衣武将道:“父亲日日盼您能回来,您一回来,您的天一军仍旧归您!” 馄饨摊老板笑道说:“孩子,回去吧,你父亲有你,他会骄傲的。我要回家了——家里有人在等我。”说完,挑着担子走了,白衣武将追 了上去,只听他远远地说:“你去找你弟弟吧,三天后,东城门口我有一份厚礼相送!” 白衣武将还想说什么,被那公子拉住了。公子叹说:“果真是一代名士。记下来,记下来!”他身后的小厮便马上掏出个本子来记。公子 又道:“喂,白琪,我那钱囊送那姑娘不打紧,你把佩玺和令牌拿回来就是了,别弄伤了人家。” 白衣武将冷冷道:“今日偷盗,难免他日劫道。如今重罚,倒可以要她受些教训。走吧。” 公子跟在他身后念叨:“喂,白琪,对方是美女美女诶!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喂,你真的是块木头啊!人家长得很漂亮的!” “不知道。”白琪回答得很干脆。 公子在他身后一阵张牙舞爪。 “哇,那只猫头鹰真的有毛病啊!”黄芪火大,“老子被它啄了几下了!脑袋上全是包了!nnd,老子今晚要灭了它!” 杜若嘀咕:“那好像是只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4 (卖馄饨的老板) “那就是怪你,变个青蛙多凉快,非得变只大肥兔子!把你老朋友惹来了吧!”黄芪边说,那老鹰又冲了下来。黄芪捡起一个石头就往上扔。这时他们已经离夜市远了。左边是一带店铺,这时间已经关了门了。右边是沁芳河,一带柳树遮着小舟石桥。亏得这一带树荫,黄芪和杜若才有时间说话。偏偏那老鹰似乎就是在玩他们,并不着急,见他们缓过来了,又一个猛子扎下来。这时听到一声:“白琪,你走吧!”那鹰一楞。 旁边一条弄子里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馄饨摊老板。那鹰就飞了。 黄芪感激不尽,说:“哇,好厉害,教我吧!” 老板说:“想学?” 黄芪和杜若都已经被鹰啄得狼狈不堪,一听这话拼命点头。馄饨摊老板放下馄饨挑子,拍拍手说:“好!不过先把馄饨的帐给结了。”黄芪脸一堆,笑道:“您看,刚也是太乱,一时忘了。真不好意思。”馄饨老板说:“给钱!”黄芪便拿了兔子捡的那个钱包,随便一掏,竟掏出一块大金子来,自己眼睛都直了。馄饨老板二话不说拿了过去,看着黄芪的脸说:“似乎多了点?”黄芪猛点头说:“的确多了点。”老板说:“这样吧,钱我没有,找你们两样东西!”言毕,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两对护腕,都是一掌粗细,一对黑的一对白的。黑的上面镶着银纹,银的上面嵌着金花,两对皆有细细字样符纹。黄芪这时哪里会去看那鬼护腕,心里只惦记着那块金子呢。所以他一拿出来,黄芪就说:“我又不会武功,还是找钱吧。”馄饨老板说:“伸手!” 黄芪下意识伸出右手,老板把一只黑色往他手上一盖,银光一闪,那护腕竟然戴到黄芪手上了。黄芪大惊,去拔,护腕纹丝不动。馄饨老板说:“拔什么拔什么啊,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告诉你,你赚了!”然后不由分说,扭住他另外一只手,把另外一只护腕也给他戴上了。黄芪只道“完了!”一顿鬼哭狼嚎,馄饨老板嫌烦手一扬,口中念了几句话,黄芪就突然不能动被冻住了。馄饨老板对兔子说:“小杜若,来,伸手。”杜若看看一动不能动的黄芪,闭眼,很自觉地把爪子一伸,那对银的便在它的爪子上闪了一下。隐入身体不见了。馄饨老板拍拍杜若的头说:“这是道家的宝贝,叫做‘如意空空’,看着是个护腕,却能装无数东西,除了道士,天下有这的可不多。白送你们了!” 言毕,哈哈大笑,道:“事情已了。我走也。”身形一闪,不见了。 只剩下黄芪在心里大叫:“了你个头啊!我还不能动哪!” 大概一杯茶的时间后,黄芪身子才能活动。两人,闷闷地找了一家客栈睡下,一夜无事。只是黄芪仔细地看了看那有钱公子的包裹,虽不知道那两个玉疙瘩是干嘛的,但实在喜欢便藏了。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 “这个是什么?”杜若说,“放!”一本书出现在桌子上。“《诗经》,这就是娘教我的《诗经》?收!”那本书随着杜若爪上的一道亮光一闪,不见了。 “你玩够了没?都收啊放啊快半个时辰了!”黄芪说,但说实话,他也觉得这护腕挺管用的,只要在脑袋里想一下“护腕里有什么东西”,护腕里的东西就马上出现在脑海里。叫它出就能出现在你手边,叫它回去就马上消失。唯一让黄芪觉得不爽的是,自己的护腕里只有一把旧剑,连鞘都锈住了,扯都扯不开。杜若的护腕里却有很多书啊琴啊之类的东西,虽说黄芪一不识字二也不喜欢那些玩意,可杜若护腕里物品的庞大数量,让黄芪觉得那馄饨摊的怪老板实在是太偏心了。 眼瞅着要天亮了,兔子还在兴致勃勃地查看物品。黄芪看它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就想把它从窗户里丢出去。 “走吧,再不回店就迟了。”黄芪说。窗外又传来一声鸡叫,天要亮了。 两人结账出门。刚出门几步,杜若身上便放出了金光,变回小孩。美丽的黄芪“姑娘”也终于在一阵银光游走后重得男儿身。两人看着初生的朝阳,心中一阵感慨,良久,黄芪说:“我不能就这样一辈子。不解这咒,我誓不罢休。反正横竖一死,总比没试过好。我决定了,我要去京城!” “我也去!”杜若说。 “好兄弟!我们回去就去跟伊掌柜的说!咱们走!”黄芪说。 黄芪回到店里,说想出去走走。全店震惊,大叔哭着发火说是店太小留不住“少年英雄”。伊掌柜没说话,不久下来把一包东西给了黄芪,然后对账房说:“结账,支一年银子给他。”又上去了,一个小伙计下来传话说:“掌柜的哭了,说大师兄要记得常写信回来。”黄芪点头,和众师兄弟吃了早餐,却见胖子鬼鬼祟祟地不敢过来,心里想着事,也就没问他。可直到整理好东西,也不见胖子过来告别,心里觉得奇怪,叫了一个师弟过来问道:“胖子怎么了?”那师弟说:“昨天他和二狗子他们赌钱,好像输得挺厉害。估计是不好意思见你。”黄芪一听就来气,骂道:“这个不长进的东西,说了他笨,还非去玩!输也不知道回来,把他家房子输了才好呢!”骂完了从昨晚的锦囊里掏出一块金子来,说:“帮我给那个笨蛋。” 这时杜若跑过来问:“师兄,你们见了小师兄吗?他拿了我东西。” 黄芪和不耐烦地说:“什么东西?” 杜若举起一张纸,说:“他写了张借据给我。”黄芪一楞,接过来一看:纸上画了三幅画,一个是骰子和钱,一个是房子,一个是个圆圆的东西。”黄芪道,“第一个是说他赌博输了钱,第二个是说他把房子给赌了……我呸这王八羔子,还真干出来了。这第三个是什么啊,圆不留的,烧饼?他想卖烧饼还钱?” 杜若说:“不是!是我娘的玉佩!” 黄芪和那位师弟面面相觑,黄芪把条子一收,骂道:“真是越来越出息!”言毕,门口操了一根棍子就去找胖子,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刚出院门,就迎过来几个师弟,黄芪喝住他们:“瞎跑什么,看见胖子没有?”那几个师弟说:“没看见,来贵客了。” 黄芪问:“什么贵客?” “一个白面公子,一个年轻武将,带着一个小厮。伊掌柜都亲自下来待客了!”一个师弟说,却看见大师兄耗子一般跑了。 黄芪回到屋里,对杜若说:“走!” 大门口,胖子抱着玉从堂前跑过。白衣武将眼尖,一下拦住他,道:“你的玉是哪来的?” 公子跑过来一看,道:“白琪,虽说有玉就是你弟,就跟你回去享荣华富贵,但也要看什么玉啊!你别随便逮一个就吓唬他啊!”仔细一看楞了,说:“还……真是虎云佩。” 白琪道:“你的玉哪来的?” 胖子看看公子,眼睛一转,悲声道:“这玉是……我的……。哥!” 白琪难得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 店后院子里 杜若说:“我的玉……。” 黄芪说:“我以后给你一个!”然后对护腕下令说:“收!快收啊!”只见一屋子东西哗啦啦地往他的护腕里飞。黄芪也没管那么多,见收好了便拉着杜若从后门走了。杜若问:“现在去哪?”黄芪说:“肃州!” 那年黄芪十七岁,杜若十三岁。他们俩不知道,他们这一走,他们的命运在他们的身后绕了一个多大的弯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5 (翩翩) “肃州以前有个名字叫龙食,是龙族聚集的地方。就在香叶城下游,坐船很快,你们应该日落之前就能到。”船夫说。 “龙族!”黄芪来了兴趣,“现在还有吗?” “现在还有龙须糕,龙抬头,龙凤水晶小肉包,呵呵,龙是没了,不过肃州的美食可是数都数不清!一家有一家的风味,保管你们一进去就不想出来!”船夫边说边把竹篙摇了一下桨---因为顺流而下,所以他并不费劲,只掌着方向。 “吹,就你知道吹,孩子们来,吃点东西!”船舱里走出个婆婆,手里端个芦苇编的小盒,里面装得满满的小饼,柿饼大小,表面一层雾似的糖霜,看上去很是软糯,有白的,也有浅绿的。婆婆说:“来!船上没什么好吃的,这个,也是地道的肃州小吃,名叫‘六月雪球儿’,用糯米做的,白的是桂花馅的,绿的是绿豆馅的,你们尝尝!尝完了可不许跟船仓里的人说去!”婆婆笑着说。黄芪和杜若忙不迭的点头。两小孩相视一笑,乐呵呵地一样颜色拿了一个,一咬,果然是清香爽滑,香甜可口。黄芪两口就把一个吞下肚了,只觉得满口生香,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那婆婆看着直笑,索性把那芦苇盒子的盖子取了下来,放在甲板上,从盒子里倒了将近一半放在盖子里,对两小孩说:“你们喜欢就吃吧。”黄芪嘴甜,马上赶着说:“谢谢婆婆!”杜若也抬起头来说:“谢谢婆婆!” 两小孩就坐在甲板上边吃边看两岸的风景。此时,虽是夏日,但日头不大,两小孩又在船影子里,加上河面微风徐来,很是惬意。 船舱里飘来辣椒炒虾米的香味,黄芪说:“那帮很凶的人开始吃饭了。”杜若说:“我很饱了。”黄芪说:“我也是。干脆我们就不去了。”原来他俩上船时,突然挤上来一群人,差点没把杜若给河里去。 过了一会,婆婆出来了,见他们倆躺在甲板上,笑道:“怎么不进去吃东西啊?” 黄芪说:“饱了,想睡了。” 婆婆说:“想睡就睡吧。”又对那老头说:“老牛皮,他们都吃了,你进去收拾一下吧,然后睡会,这里我来。” 船夫笑道:“遵旨。”就进去了。 婆婆说:“去你的!” 黄芪和杜若就笑,杜若笑着就又拿个雪球儿往嘴里送。 婆婆看见他进去了,不说话,突然摸摸杜若的头说:“我女儿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边笑一边吃东西,还不忘缠着我讲故事。” 黄芪顺杆子打猴,笑道:“婆婆,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婆婆想了想说:“好。讲个渔家小孩听的故事。你们听不听?” 黄芪杜若哪有不听的道理,都巴不得的说:“听!” “这条河在香叶城叫沁芳河,在城外叫朗河。河上多是渔家。这些渔家靠打渔为生,在官府禁渔的时候呢,就帮忙摆渡行舟,也赚点银子补贴家用。有个渔家,姓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他家有个女儿叫‘翩翩’,翩翩生得极好。本来渔家的女儿风吹日晒的,手粗脚大,皮肤也不像岸上的女儿家那么白嫩,多是又紫又糙的。但这翩翩却是又白又嫩粉团一样,一双小手不管怎么打渔织网都是滑滑的。又爱笑,见着她的人,没一个不疼她的。长到十六岁,已经远近闻名了,大伙儿都管她叫‘凌波翩翩’说她像仙女。不知道有多少渔家的小伙子想娶她。可是翩翩却不喜欢,就喜欢一个叫阿牛的渔家小哥。 有一天,翩翩的母亲病了,翩翩就出来行舟。那天本来天色极好,却突然下起了雨。下雨的时候,岸上就有人叫‘船家’,翩翩一看,是一行人,为首是个富贵模样的老爷,后首是个白面侍者,再后面跟着四五个青衣的家丁。翩翩一时好心,就让这行人上船了。谁想那人一上船就瞄上了翩翩,翩翩知道不好,就只想快点把人给送走。哪知……” 正说到这,杜若突然弹了起来,说:“什么味道?” 黄芪正听得起劲呢,道:“在河上,自然有腥味。婆婆,别理他,说吧。” 婆婆说:“好灵的鼻子,是我老头子在杀鱼,准备做今晚的菜。-----哪知,那个富贵模样的老爷说我们翩翩像什么青楼的花魁,就真的欺负了翩翩。后来翩翩跳了水,逃了回来,回来一说,哭得不止,阿牛火了,这样的事还了得,说要翩翩别哭,要翩翩跟他过日子。当时就架了船去和那些人理论,半夜才回来。过了两天,官府来人了,说阿牛偷了东西,要抓人。阿牛这孩子人可好了,哪会偷东西呢?仔细一看,官差身后就跟着那有钱人的白面小厮。那白面小厮的脸上还有新伤呢。于是大家就明白了,阿牛是被害了。可官府的人帮那群人,不管翩翩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听。人家说了,要放阿牛也可以,那既然阿牛没偷就是翩翩偷了,要翩翩跟他们走。 阿牛就跟官差去了。翩翩去县衙告状。县衙说案情很清楚,不许翩翩告。翩翩又去。按规定,只要到衙门去告状的人,不管有理没理,击了鼓就是二十板子,可怜翩翩被打得……可是三天后……” 说到这,杜若又坐起来了,指着船舱里说:“婆婆,里面在响呢。” 婆婆笑着摸摸杜若的头,对黄芪说:“在剁鱼,我们船家的砧板就是甲板,所以是这个声音……再说三天后,阿牛的尸体被丢出来了,说是在牢里自杀的。翩翩哭得死去活来,拖着阿牛的尸体回来后,就对她爹娘说‘只恨没有张一双好眼,分不清好人坏人,从今以后船上不能载坏人!’说完就抱着阿牛投江了。” “后来呢?”黄芪问。 婆婆笑说:“后来听说翩翩真的变仙子了,专门诊治河上的坏人。” “那些人后面死了没?就是害死阿牛和翩翩的。”黄芪又说,“那种人哪怕是死一百回都不够的!” 正说着,里面喊道:“婆婆子,来看一下,你把罐子放哪去了?” 婆婆骂道:“这老头子,就是找不到东西。---来了!----你们睡,到了我叫你们。” 黄芪杜若说好的。等婆婆进去了,竹布帘一放下,黄芪就伸手道:“收!”把那剩下的雪球儿饼收进了护腕,然后心满意足地晒着太阳睡了。 船行果然很快。 等黄芪和杜若被摇醒时,日头只是微西。船家正把一个铃铛挂在船舱上,借着水音,那铃铛的声音格外清脆好听。黄芪杜若谢过了船家和婆婆,上了岸。 进了肃州城,两人找了个小客栈。号了一间房,小二问:“客官可要吃点什么?” 杜若想也不想,就举着手说:“我要吃六月雪球儿饼。要桂花馅的。” 小二脸都白了,陪着笑对黄芪说:“您这小弟弟说笑吧,这饼可不是随便吃的。” 黄芪说:“怎么了?很贵?有银子好不好使?” 小二一听,脸更白了,说:“不是这话,实不相瞒,这六月雪球儿是给死人上祭时才用的。” 黄芪说:“胡说,我们今天才在船上吃的。” 小二道:“二位是坐船来的?从香叶来的?” 黄芪说:“对。” 小二道:“哎呦!那下回可千万别坐来往于香叶城和肃州的船了。这河上有个成年案子,可能客官您是不知道。在这河面上有一条船是坐不得的,一坐上那条船就必死无疑。天明时只有两只眼睛装在小罐子里,用红绳子穿成一串吊在肃州的码头上,肉啊,全一片一片的在水里漂着呢。有人说是水里的妖怪要吃人心脏,也有人说,那船是阎王的船,打浆的是牛头,掌舵的是马面,只杀做了亏心事的。可谁知道啊!十多年了,来往的许多客人都见过,船头挂了个引魂铃铛,肃州附近的渔家都叫它‘翩翩杀人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6 (回家) 客栈不大,黄芪杜若选的自然也不会是靠南通风的清净雅间。一间小小屋子,一张平板木床,一床被褥,一张小圆桌,两个圆凳,靠墙放着个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大澡盆和一个马桶,屏风旁边,靠窗的地方是一个三只脚的脸盆架。从窗户往外看,尽是屋檐。夕阳西下时分,传来各个店铺关门的声音,隐隐传来城门卫兵的号角,估计再过一会就要关城门了。 “过了肃州就是百花山。”杜若变出个地图说。 “百花山,我听药剂大叔说过,山上有很多好药材,只是蛇虫鼠蚁也挺多的。”黄芪边说边往床上一躺。 “只能爬山吗?”杜若说。 “只能爬山,我的钱加上你捡来的钱,还不够我们吃饭的呢。要知道,我们走到京城少说要走三个月。”黄芪说。 正说着,门外吵吵嚷嚷地。 只听那小二说:“快,快把门关上,要人给看见了还怎么得了。” 黄芪正想出去,突然身上冒出一阵银光,哭笑道:“乖乖,我忘了还有这一出。”回头看杜若,不见了! 黄芪满地找了一圈,就是没看见什么东西,没有青蛙也没兔子。仔细一看,自己鞋子边上有只踩扁了的蟑螂。心想:不会吧,变成蟑螂了!顿时悲从中来,捏起那蟑螂道:“杜若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只听桌上响起杜若的声音:“我怎么了?” 黄芪一听,把蟑螂扔了,往桌上一看,乖乖,多了个烛台。 黄芪道:“你是杜若?” 烛台说:“我是什么?” 黄芪说:“你成功的变成了一个烛台——那床归我睡,你睡桌子。” 烛台说:“我感冒怎么办?” 黄芪说:“谢谢您了,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哪个烛台会感冒的!” 黄芪正乐着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一个声音说:“小姐!别看!”黄芪马上就开门奔了出去。只见客栈门前进来一队人,全都穿着黑衣带着黑帽,宽宽的斗笠把脸捂得严严实实。为首的一个手里拿个铃铛摇啊摇的,队末的一个每走几步就丢下一把纸钱。中间那三个黑衣人就摇摇晃晃地跟着前面的人走,动作十分怪异。 “呸,晦气,碰上赶尸的了。老子这单生意不做了!”一个北方口音的壮汉道。 “嘘,小声,你说话,那魂可是听得见的。阿弥陀佛,发财,发财!”旁边一个人说。 顿时,楼上的住客就议论开了。这个说:“怎么住这啊?”“听说是被官差逼的,不许出城了。赶尸又不能走回去,就住这了。”“我听说是今晚会有雨。”“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有雨呢?”“赶尸的都是夜间,他们提前留宿那就是有雨。”“我听说也是,赶尸的比道士还知道老天爷的脾气呢。”“赶尸到底是什么?那黑衣服里装的就是死人吗?”“嘘……” 黄芪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事,又是怕又是想看。见有人下楼去看,他也跟着下楼去凑热闹,直到看到他们走到后院的柴房把门关了才上来。旁边一个小伙子还对黄芪说:“没事,就这,不算什么,我还见过更多的呢,一次赶十多个,长长的一排,晚上见着那才叫吓人呢!”另一个说:“这赶尸到底是白天走,晚上走啊?”“晚上,白天阳气太盛,对尸体不好。” 黄芪兴致勃勃地听他们说了一会,自己上楼来。把门关了,说:“杜若,你猜刚是怎么了,说出来,吓死你!” 烛台一动不动,黄芪走过去说:“喂,你别装呆子了,我跟你说,刚刚是赶尸!怎么样,吓人吧!” 烛台一动不动。 黄芪有点火了,说:“再不说话,我把你点了哈!” 烛台一动不动。 黄芪仔细一看————怎么就一个烛台了? 冲到门外一看,小二正端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个烛台,一把香和一叠冥纸往后院走。 黄芪跺脚,这不是胡闹吗!立马就追了上去。 追到后院,东西已经被一只手拿进去了。小二吓得一愣一愣的在门边。见黄芪要闯进去,连忙拦住:“姑娘,你哪里的姑娘,你可不能进去,这赶尸的近不得人气!” 黄芪骂道:“你个脑袋进水的店小二,什么烛台也不看清楚乱拿,那是我的烛台,我不管,给我拿出来!” 店小二也火了:“见过泼的,没见过姑娘这么泼的!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我还没问你怎么进我们店的呢,你倒好,管我要起东西来了。您厉害,东西就在里面,有本事自己去取去!”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黄芪气的两眼发红,挽了袖子道:“爷爷的,我还不敢进去怎么的!老子我就偏……”一脚刚要踹进去,就看见天色全暗了,一道闪电划过半空,身边突然多了三个低着头垂着手穿白衣的人。这三个人就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有了上次碰上鬼姐姐的经验,黄芪已经知道——又他x撞鬼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伸出一只手朝黄芪勾了勾————进来。 黄芪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柴房,房间并不干净,却也还算宽敞----正值夏日,客栈需要备的柴不多。靠着西墙,三具死尸直挺挺地站在那,帽子下隐隐约约露出一道符。两个赶尸的坐在门边,门边烧着一盘气味奇特的香。柴房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已经被吓得快哭出来的书生正缩在那,竭尽全力想把自己挤进柴堆里,只可惜他是人不是老鼠。 一个赶尸人说:“进来吧,把门关上。” 黄芪就战战兢兢地去关门,关门时又是一道闪电,黄芪似乎看到那些白衣人的头猛地抬了一下。黄芪不敢看他们的脸,猛地就把门一拍。“小妹妹,这烛台还给你。你去角落睡着吧,不能出门,晚上发生任何声音都不要说话。”那赶尸人说,听声音居然是个女的。不是说赶尸人不能用阴人吗?黄芪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千恩万谢地收回那个在不停发抖的烛台,往柴堆里面挤了挤。 又是一道闪电,黄芪闭了眼。突然有东西盖到了他身上,睁眼一看,那怕得要死的书生把一床褥子递了过来。嘴里话都说不清了,“被……冷子……”说完这句,又马上奔回他的角落战战兢兢地继续他在柴堆里刨坑的事业。 门口亮了,一阵火光。赶尸人在一个盆子里点燃了几张冥纸,火光闪动,窗外电光大闪,黄芪觉得房子里的景象在火光里似乎有点扭曲。看着靠墙壁那三具尸体,黄芪心里想:“老天爷,他们可千万别动啊!” 只听那赶尸的女子以一种压抑的声音唱到:“山高兮水长,人遥遥兮路茫茫,年少离家慈母泪,如今归家塚一方。劝莫离乡劝莫离,人离乡贱草根轻。世事富贵浮如云,得意深处朋友好,失意难得一文金。劝莫离乡劝莫离,阿母白头把子忆,树下阿爹把名提。劝莫离乡劝莫离~~” 黄芪只觉得她唱得十分凄惨,一句一调拖得长而尖细,弯弯转转鬼诉一般。不觉心里又寒了三分。看杜若,杜若显然跟他一个想法,只往被子里钻。 唱完这一曲,另一个赶尸人拿了个瓶子出来,说:“该换药了。”说完就开始摇铃铛,那女赶尸人接过药瓶,往三具尸体走去。黄芪心想:“换药?换什么药?对了,既然是尸体,那肯定会腐烂,这瓶子里的药定是给尸体防腐的。” 却听见那女子换着换着哭了出来。黄芪因为她站在尸体旁,眼睛就不敢看,只听到她说:“爹,哥哥的眼睛在流血呢。哥哥他死得冤啊!哥哥,别哭,妹妹来接你回家了。我们回去,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了,娘说了,等你回来给你做你最爱的拍饼子。做好多,你可以尽情吃,吃得饱饱的!” 黄芪心道:“哎呀妈呀,眼睛流血了,太恐怖了!我的姐姐啊,拜托你别哭了,快点一把火把这些尸体全烧了吧!” 那爹说:“别哭了,这都是命!你哭,你哥哥也会哭的。” 那女子道:“什么命?我不信!我哥是给他们害死的啊!爹!” 爹说:“那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能把那些当官的给杀了吗?谁叫我们是老百姓,这就是老百姓的命!世世代代,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蛊女,认命吧!认了命就能活的下去。人活着,要忍要忘要知足。你看,最少,你还能把哥哥接回家。有多少人是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对吧。” 那女子叫了一声:“爹啊,我不信。”又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对面的柴堆猛地发出一声巨响,黄芪惊得跳起来,一看——原来那傻书生怕得要命往柴堆里钻,现在真给他钻出成就了-----柴堆倒了! 名字叫蛊女的女子这时突然说:“不对啊,爹,血止不住。我哥嘴角也下血了。” 黄芪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不对”两个字。 那书生千辛万苦总算从柴堆里刨出一条生路,突然一阵大风,门一下就开了。一下冥纸漫天飞舞。那个老赶尸人忙不迭的去关门。黄芪借着电光看得真真切切——那三个鬼进来了!可赶尸人根本看不到,只顾奋力去关门,嘴里还在说:“蛊女,看着点香,千万别让香灭了。”黄芪心里大骂,这两人就是不把人当人,事情都这样了,还怕别人把你们的赶尸本事学去不成?我呸,求我学我也不学!”于是三步两步跑过去看那香,一看,心里直叫哭,刚刚门一开,风带进来些雨,现在,那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黄芪看那些鬼正在抬头往自己尸体走,那女的还在凄凄惨惨的喊“哥,别哭了。”黄芪实在受不了了,喝道:“火折子在哪啊!别哭哥了,你再不过来别人该哭你了!” 那赶尸人也说:“蛊女,这小妹子说的对,你哥死得邪,你还是先过来看香火吧!” 黄芪心里骂开了,死得邪你也敢到处拉着晃悠,不怕害死人啊!我的老天,我跟老头子说,走了算了! 那女孩跺脚道:“小妹妹!说了叫你别说话,你怎么非要说话啊!” 黄芪还想问怎么了,猛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东西-------三个白衣人站在自己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眼睛里是一片红光。黄芪大叫一声,香也不要了,转身就门边跑,偏偏那老头说:“不能开门啊,怎么了啊?” 黄芪哪里会跟他解释,马上往另一边跑。一脚踩在了香上。与此同时,那个好不容易从柴堆里跑出来的书生惊天动地地喊了一声:“鬼啊~~~~” 赶尸人显然也看到了,慌不迭地去拿一根棒子。那些鬼一听书生叫,就放弃了黄芪,摇摇晃晃地往书生那去。书生都快哭了,扯个喉咙在柴堆上说:“不行啊,你们这么做是不行的啊!”真是笑话,您倒是说说看鬼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杜若也实在忍不住了,张嘴说:“你倒是快从柴堆上下来啊!”那书呆子先“哦。”了一声,然后叫得更厉害了“你怎么也会说话了啊~~~!鬼啊!!!!”杜若本身小孩心性,哪里管那么多,见死书呆不下来,干脆就自己跳上去拉他!吓得书呆一下从柴堆上咕噜了下来,刚到地上那三个鬼又追过来了。蛊女飞身过来,喝道:“闭眼!”然后手里洒出一把东西,杜若看着就跑。黄芪忙来接住它。 哪知蛊女只道灯也是妖怪追着杜若打,黄芪只好和杜若边跑边说“不是我啊,不是他啊,在那边啊!” 一间柴房你追我赶叫的叫跳的跳,客栈里的灯全亮了,住客们战战兢兢听着柴房的动静。 老赶尸人道:“闪开!” 左手里铃铛大作,右手里拿根棍子。与此同时,三只鬼的身型淡了一下,眼睛却更红了,开始继续往尸体飘去。老赶尸人走向书生。径直穿过了三个鬼,去打书生。书生哭了,说:“也不是我啊!”黄芪明白了,他看着是淡了,老赶尸人是看不见了,于是提醒道,“在你身后!”于是,老赶尸人挥手就往后打了一棒子,正打中一个,那鬼猛地抽了一下,扑了过来,黄芪杜若一起叫:“右边!”老赶尸人又是一棒子,那鬼弹了一下。 突然听到蛊女叫了一下:“哥哥!”那两个鬼已经进入死尸了,道符“哗”的一声烧了。一个直接和蛊女对上,另一个直奔黄芪和杜若。尸体跳动的速度极快,头还很快速的扭动,看扭动的幅度就不是活人能做的。 黄芪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出剑!”再听,就没了。只听到书生在喊:“不行的,你们这样真的不行的!”蛊女却一直朝着这边在叫“哥!”。杜若说:“我们俩爬窗户!”黄芪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刚刚躺的地方,的确有个窗户。可是死尸已经逼过来了,照着黄芪就是一抓,黄芪看清了,这死尸伸出斗篷的手上有咒符。 “出剑!”那个声音在黄芪脑海里说。 黄芪转身就跑,往柴堆上一跳,躲过一劫。他再接再厉,往窗户奔去。偏偏这时,在柴堆上踩空一脚,杜若烛台滑了下去。黄芪惊得大叫。死尸朝烛台靠拢,蛊女突然出现横身一挡,哭道:“哥!” 黄芪看那两个死尸,居然已经被固定了,重新回到墙壁前去玩面壁,但是那两只鬼却全朝这个还可以活动的尸体靠过来了!黄芪明白了,如果不阻止,那接下来就是三打一,等打完了那个一,就是蛊女。离他们最近的自己和杜若一定倒大霉。于是朝那老赶尸人喊道:“这边,他们在往这边来,你快来啊!”那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根柴枝,用袖子拦住脸对着空气一边比划,口里仍兀自念着:“不可以!不可以啊!” 老赶尸人很是惊慌的样子,道:“这是怎么了,这样不对啊!死魂附体!这是怎么回事!” 门啪地一下开了,黄芪恍惚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小孩从门前掠过。 蛊女被那尸体一巴掌打到门边,老赶尸人大叫:“闺女!”说完就拿着他那棒子冲了过来。口里细细地在念什么。 黄芪知道不好,今晚这不是遇上了普通的尸变。那三魂合一的尸体,不断地掉着血泪,抬头看黄芪。黄芪正好把脸对着他。俩人对视,一道电光闪过,黄芪突然看到了那血的另一边有水珠滑落。 是泪! “蛊女!快叫你哥!呜~”死尸一把掐住了黄芪脖子。用力极大。黄芪一下眼睛发黑。那手猛地一松,黄芪睁眼一看,烛台杜若飞了起来在那死尸的前面丢出了无数的……,一边丢一边说“我砸!我砸!”又听到那书生惨叫道:“那样是不行的!不行的!那是书!”黄芪刚刚死里逃生,气不打一处来,随手丢了一根树枝过去道:“那他妈是你叔叔!咳,咳。”那树枝不偏不倚把书生砸了个正着,只听得书生哎呦一声不说话了。黄芪连忙跑远点。 杜若还想丢,死尸吐出一口黑气,黄芪道不好!杜若飞开。 老赶尸人突然把那棍子点着了,哭着说:“我烧了你!定住吧!” 黄芪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闪过刚刚闪电时的画面,他跑到门边去摇蛊女,说:“快叫你哥!他听得见!”蛊女挣扎着爬了起来,哭着喊到:“哥!”扑上去,拦住了老赶尸人的火把。那死尸顿了一下。 老赶尸人道:“必须烧了,蛊女,闪一边!” “爹!” 死尸袖子外突然出现了指甲,黑黑的,黄芪再熟悉不过的指甲。不好,这俩父女还在让着呢! “出剑!”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响起。 出剑?出什么剑?只见杜若突然一声大叫:“小心!”一烛台顶了过去。那老赶尸人情急之下,一下把木棍直插进死尸的身体里。黄芪这才明白那木棍是把剑。原来就是这把剑? “不要啊!哥会魂飞破散的!”蛊女哭,居然抓着那变异的尸首大哭:“哥,哥!” 一阵黑雾从尸体上腾起,两个魂飞了出来,散了,跟鬼姐姐消失时一模一样,黄芪看到墙角那两具尸体的头一下低了下去。 “哥!哥!”蛊女继续喊。 那尸体猛然挺起,一手朝蛊女刺了过来。蛊女大叫。“出剑!”脑海里的声音说,黄芪叫道:“剑!”银光一闪,一把烂剑出现在他手里——————就是那把他护腕里打也打不开的剑。 黄芪抓剑,剑身爆出银光!然后带着黄芪一阵比划,刺向死尸,死尸伸手去挡那光。“不要!”蛊女说,拦在死尸前。黄芪这时候只觉得一股大力拉着他,哪里能收手,大叫:“让开让开啊!”蛊女不让。 身后的死尸动了一下,拦在了蛊女前。 …… 剑停了。黄芪的烂剑掉在了地上。 “哥……。”蛊女说。 死尸回头,说:“……回家。” 软了下去。 黄芪和杜若从打开的门里溜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黄芪杜若从客栈走了出来。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铃铛的声音,回头一看,老赶尸人走在前面,手里摇着一个铃铛,蛊女在队末,每走几步蛊女就散出一把纸钱。只听蛊女在唱:“回家,回家,不如归去不如归……”经过他们身边时,蛊女停了一下,说:“谢谢你,小妹妹……身怀绝技,小心手上有符咒纹身,身穿红衣的人……。……不如归去不如归……” 黄芪目送她们走远。街角一扇门吱呀开了,一个小孩跑了出来,一位妇人在们口道:“慢点跑!念完书早点回家啊!” 回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二章 7 (强盗的宿命) 大山,树木遮天蔽日。 一个人跳了出来。是个少年,头上斜绑着一根布条,身上穿着褐色亚麻布短装,脚上一双绑腿靴。一露面便把一把大刀往前一晃,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他面前是两个行路人,一个十七八岁,一个才刚过十岁的模样。大的背着小的,小的似乎在生病。 两人说:“我们没钱。” 少年急了,道:“你们怎么可以没钱!” 大一点的赶路人说:“你看我们连行李都没带,哪来的钱啊!” 少年真急了,火道:“你们干嘛出门不带钱啊!你们不带钱我抢什么啊!” 大一点的赶路人说:“对不住啊,下次一定带!” 少年说:“不行,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刚碰上个没钱赶考的书生,他说他撞了鬼什么的挺可怜的,我把我的钱都给他了,要是你们也什么都没有,我会被大家笑话的。这样好了,我就抢你们人了!走,跟我上山!” 大一点的赶路人忙道:“等等,小大王,你看你把我们抢了也不能证明什么。再说,我们两个很能吃,尤其是他,我弟弟杜若,一餐能吃三头牛,到时候把你们山寨都吃穷了怎么办啊!” 少年说:“我也不想啊,可谁叫你们没带钱,害得我做不成坏事呢?” 大一点的赶路人说:“您真逗,干嘛非得做坏事啊。” 少年喝道:“闭嘴,不许你污辱我的事业!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坏事的!我骨子里留的是坏蛋的血。我要继承祖业!做个无恶不做举世闻名的坏蛋!” 大一点的赶路人点头敬佩道:“有志气!” 少年一听,又沮丧道:“可是我长这么大,就一件坏事没做成功过。” 大一点的过路人说:“不就是做坏事吗?有什么难的,我哪一天不做十件八件的----这样,我们帮你指点指点,让你做几件坏事,你放我们走,怎样?” 少年坏蛋马上两眼放光,雪亮的刀横胸一划,吓了两个路人一跳,只见他用刀指着地面说:“坐!” 三个人就席地坐了。 “名字!” “黄芪。” “杜若。” 少年坏蛋说:“好,黄芪杜若,如果你们能让我做一件坏事,我就让你们走,而且和你们结拜为兄弟,等我继承祖业后就封你们为二大王三大王!” 大一点的过路人说:“得,只要能放我们走,我们就很开心了。行了,做坏事其实很简单的。先了解一下,你叫什么?” 少年坏蛋道:“我姓孔,名斧子。” 黄芪小声问杜若:“你昨晚说的那个儒家什么的叫啥名去了?” 杜若说:“孔子,名丘,字仲尼,后世称他孔夫子。” 黄芪道:“我说你怎么做不成坏事呢,不行,这个名字不好,你要当坏蛋,首先就得改名字。对了你爸叫什么?” 少年坏蛋说:“孔布大王。” 黄芪说:“有魄力。你爷爷呢?” 少年坏蛋说:“孔巨大王。” 黄芪说:“有水平。恩,小杜若,最强的东西是什么?” 杜若想了想,说:“应该是……龙。” 黄芪拍了下手说:“好,我看你以后就叫孔龙好了,你想,跳出来,大喝一声‘吾乃江洋大盗孔龙是也’,多帅!怎么着也比孔夫子强。” 少年坏蛋说:“感觉不错,那做坏事呢?” 黄芪说:“不急,我想听下你以前做坏事的经过。” 少年坏蛋说:“我六岁杀人。” 黄芪杜若说:“啊!” 少年坏蛋说:“结果一紧张把他们绳子割断了,我怕他们说给别人听,山寨人会笑话我,就把他们放了。” “我七岁下毒毒自己老爸!”少年坏蛋说。 “啊!” “又怕老爸吃了毒药肚子会痛,就只放了一点点药,结果把老爸的便秘治好了。” “……。” 黄芪和杜若面面相觑。 半晌,黄芪说:“我们帮你想主意,不过你看我弟弟头撞伤了脚起泡了又有点发烧,你能不能帮下忙?” 少年坏蛋道:“没问题!跟我上山!” 黄芪心眼多,说:“万一你说话不守信用,我们下不来了怎么办?” 少年坏蛋说:“我对天发誓,要是我不能让黄芪杜若自由下山,就死无葬身之地。这把刀也送你了,我爷爷的东西,天南地北的黑道见到这把刀都会给你几分面子!这样行了吧!”说完吹了一声口哨,远远地跑来几个人,都是凶神恶煞地模样。见面就问:“少寨主,今天做成了坏事吗?”少年坏蛋说:“把他们请上山!好生对待!找陆大夫来给这小兄弟看病!” 于是黄芪杜若和少年坏蛋上了山。少年坏蛋交待众山贼好吃好喝的待他们。酒饱饭足后,黄芪很满意地坐在太师椅上点点头说:“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议。”于是和杜若回去休息。 晚上,躺在山寨里,黄芪还没睡,因为变成了女身,他不敢上厕所。只好憋着等外面动静小了才出去。刚解决完就看见两个在发光的灵体。黄芪已经觉悟了,他现在见鬼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已经能够分辨出鬼魂和正常人。可仔细一看,今天这两只鬼有点不一样。首先他们是两个小和尚,一个穿白衣手里拿着个大红木鱼,一个穿黑衣手里拿着一个大白木鱼。手里拿着大红木鱼的小和尚浑身还发出柔和的金光。穿黑衣的小和尚身上盖着一层黑雾。两个小妖怪似乎在吵架,白衣小和尚比黑衣小和尚要大上很多倍,但是他似乎很恼怒黑衣小和尚的存在,拿着木鱼追着黑衣小和尚敲——一边敲一边说:做好事啊做好事做好事啊做好事……敲了一会,两个小和尚穿门进入了少年坏蛋的房间。过了一会,那白衣的小和尚又出来了,跟着黄芪说:“不许做坏事不许做坏事……”黄芪害怕跑回了屋里。小和尚就不进来了,只听得那和尚敲的木鱼“梆,梆,梆……”的,直到半夜,黄芪受不了了,道:“不做坏事,可以了吧!”那木鱼声才消失了。 黄芪觉得奇怪,这小妖怪是什么,他想弄明白。 休息两天后,杜若病情开始好转,而黄芪和众山贼也已经称兄道弟混得很熟。黄芪问:“你们少寨主当过和尚吗?”众山贼说,小兄弟你这么问,是你也见到菩萨了吗?不怪他,都怪我们几位老当家的被杀头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阿弥陀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少寨主出生时满室佛光。我们大当家的还亲眼看见观音菩萨朝他飞了两个媚眼。后来山上就开始闹鬼,谁要是和少寨主出去做坏事,谁就会听见木鱼声,而且变得很倒霉。 黄芪杜若傻眼了。黄芪说:“娘娘的,敢情孔龙做不成坏人,就是因为他。老子不信你就一件坏事做不成!好,驱邪我不会,但杀人、放火,我们一样一样的来!看你这个小妖怪能怎么样!” 第二天,黄芪叫来了孔龙,说:“你按我的做,不怕你变不成坏蛋。”于是: 一,黄芪建议孔龙去当采花贼。 过了小半个月,孔龙哭着回来了。黄芪问:怎么了? 孔龙说:“因为是采花,我就找了有丰富经验的大表哥一块去。我们来到张家小姐的院子里。那个张家有两个小姐,我和表哥剪刀锤子布几回后,决定我去东楼,他去西楼。我轻轻一点脚就上了东楼,还没进屋就觉得一阵脂粉香扑鼻而来。我深吸一口,只觉心旷神怡。我背对窗户显了身形,一手拿朵小花,一手拿把扇子,学着我表哥的样子边晃扇子边深情地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知小姐……’。我还没说完,就一只鞋子丢了出来,正中我含情脉脉的眼睛,只听里面一个男的大声说:‘唧唧歪歪吵死了!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我只好告诉他们“子时了”,然后下楼。这时,表哥出现了,他说他临时有事,我说好,我上西楼。于是我又飞身上了西楼,这次我刚显出身形就有一只玉手把我拉了进去,我惊喜地回头一看,一个体积起码是我三倍的女的,一把把我拎到了床上,一边还扭动着她肥硕的身材说‘死鬼,人家等好久了’!我大惊失色,心想她一趴下来我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啊。生死关头,我想起了大表哥教的绝招----太阳花点穴手。我凝神屏气,意聚指尖,朝着她的穴位就点点点!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肥肉那么多,我根本点不中她的穴位!我都快哭了,就在这时我看到床沿附近有只蟑螂,于是一把抓了过来塞进了周小姐的嘴里。周小姐嚼着吃了,问我是什么,我说是蟑螂。周小姐一听就惨叫一声晕倒了。我趁机溜了出来。我至今还感谢那只救我于魔爪的蟑螂。” 黄芪说:“采花可能是不适合你……不过,你把蟑螂塞人嘴里就很不错了,坏蛋!一个优秀的坏蛋!绝对的优秀!” “才不呢。”少年坏蛋沮丧地说,“过了一段日子我化妆成柴夫上街,碰上了肃州城一个叫五四三二一的女捕快,她说周家在全力寻找一个人。说那位公子深夜前往周府,赐给从小得了暴食症的周小姐‘蔵狼’灵药,自从吃了那个灵药后,周小姐就不但不想吃饭,还一见到肉就吐。体重暴减,现在已经成为肃州城的窈窕大美女了。周家正四处寻人,想把周小姐嫁给那个半夜赐药的大恩人呢。” 第二回 黄芪建议孔龙烧粮仓。 孔龙又哭着回来了。他说:“我和二表哥去放火。打算放火烧掉肃州城的粮仓。我们放了火就跑。” 黄芪问:“你放成功了?” 少年坏蛋说:“成功了。” 黄芪说:“那不就结了?” 少年坏蛋说:“过了一段日子我又上街,又碰上了五四三二一,那五四三二一很高兴地告诉我,肃州城在找人呢。我很开心地问,找什么人?她说,前两天有人把官府粮仓烧了知不知道?我说知道知道,那是死罪。她说,不是!那本来就是个空粮仓,而且这把火一烧啊,不但阻止了西边百花山的森林火灾,而且烧出了一个地下通道,从地下通道里我们找到了失踪了的那些卖花少女!那人是大英雄!全城都要感谢他哪!”黄芪恨道:呀呀个呸的,老子就不信了!继续! 于是: 第三回 孔龙去当贼-------------------------------结果偷了杀人犯的证物。五四三二一屁颠屁颠地把犯人拉走了。 第四回 孔龙去吃白饭-----------------------------结果那家店是黑店。五四三二一屁颠屁颠地把犯人拉走了。 第五回 孔龙街头强抢民女-------------------------结果那个卖身葬父的女的是个骗子。五四三二一屁颠屁颠地把犯人拉走了。 第六回,贩毒,第七回聚众殴打官差,第八回,卖私盐,第九回,劫死囚………五四三二一屁颠屁颠地把犯人们拉走了。 有一天,孔龙又哭着回来了,而且是嚎啕大哭。一问,孔龙说:“我怎么办啊!城里人居然说我是少年英雄,和香叶城的什么人一样,这不是骂我吗!五四三二一还追着我叫老大,我不就是想当个坏蛋吗,怎么那么难啊~~!我不是命中注定该是个大坏蛋吗!我招谁惹谁了啊~~!” “我不当坏蛋了,从明天起我就是好人!”孔龙道,说完就回房了。 黄芪要孔龙别放弃,休息一下。晚上,后园里,黄芪隐隐约约又看见那个小妖怪。白衣小和尚似乎更大了,很高兴的样子,而黑衣则缩小了不少。白衣小和尚看到他,还发出了呵呵的笑声。黄芪心想:怎么搞的,我一定要想个招,叫孔龙一次坏到底。这时又听到那小黑衣和尚边哭边说:“叫你笑,叫你笑,从明天开始你就倒霉了!” 第二天,杜若拿着本书叫醒他,说:“我知道那两个小和尚是什么了。我的书里面有个叫‘一笔’的人记过。说,这小和尚是一种名叫‘纯’的妖怪,白衣的叫做‘善’,黑衣的叫做‘恶’。是一种跟在人背后的魂灵。他们的灵体很挑剔,只喜欢干净的东西,所以只会在刚出生的婴孩和有至纯灵魂的人身边出现。并争斗所跟随的人的灵魂。若是纯善占上风,那么那人就会一生好运不断。如果是纯恶占了上风,那么至纯之人就会走入魔道,十分恐怖。两个妖精的灵力十分强大,甚至可以改变事物发展的本来方向,让黑白颠倒。一般的鬼怪甚至都不能接近这两只灵物。但是两个妖精又叫‘如意反’,就是你越想当好人,恶就越强,越想当坏人,善就越强。直到有一天,他们遇上了更纯的灵魂才会离开附主。” 黄芪一听,说:“居然有这样有趣的事,那我的背后怎么就没有呢?” 杜若说:“大概是我们的魂没他的纯。” 黄芪叹口气道:“我知道了,每次好事就是别人的,坏事就是我的。” 杜若又说:“最近山寨里老是莫名其妙的老树开花啊枯泉出水啊,是不是跟你要孔龙去做坏事有关系?是不是孔龙越做事,事情就会越好?就是大家说的‘福星’?你越要他做坏事,他做的好事就越大……可是万一真做了‘好事’,一切是不是就会反过来!太可怕了!” 黄芪说:“喂,喂,喂,别怪我哈,我可是真心实意要帮他做事。又要做事……越做坏事就越做不成,就越会变成好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颠颠倒倒啊?是不是说,孔龙的宿命永远会是和他自己的决定相反的,那这真的很困难……。”黄芪想了想。过了不久,眼前一亮说:“我明白了。”忙叫了山贼去请孔龙过来。 “我教你做件坏事。保证你山寨的人,以后都会骂你是无耻卑鄙不忠不义不孝的超级大坏蛋。”黄芪见面就说。 少年坏蛋惊喜道:“真的!如果是那样,我把这个给你!以后你就是我老大!”说完,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坠子。 黄芪收了,道:“其实很简单,你去肃州城县衙当捕快吧!” 少年坏蛋道:“那怎么行!” 黄芪说:“古往今来最坏的就是官,土匪是坏蛋,当官的是能杀土匪的职业坏蛋。你又是土匪又是捕快,那就是官匪勾结,不但坏,还坏得很彻底!能有比你更坏的吗?” 少年坏蛋说:“坏是坏,不过我不去,我太爷爷是强盗我爷爷是强盗我爹是强盗我应该也是做强盗的。这是命中注定的。” 黄芪拿出十枚铜钱来,说:“这样吧,你老是命啊命的,我也会算命,我帮你算个命。我把这铜钱抛到空中,如果他们落地时,全是阳面,你就去当大坏蛋捕快,如果有一个钱不是阳面,那么你就去做好事。” 少年坏蛋道:“十个铜板全都阳面朝上?怎么可能?” 黄芪冷笑一下,把铜钱往上一抛,落地——全是阳面。 “这!怎么可能!”少年坏蛋道,“我,我也扔一次!” 铜钱从他手上抛到空中,落地——全是阳面。 “天意如此,我明白了,我下山去当坏蛋。”少年坏蛋说。 山寨惊动。 黄芪杜若和少年坏蛋就此别过,据说,这一别后不久,侠心仁义孔龙孔大捕头的名号就传遍了江湖,这位少年捕头不但战绩了得还十分谦虚,经常哭着喊着对他的第一女捕快五四三二一说:“我是个坏蛋~~!”引得无数少女心神向往,弃女红而学武,只为能当上女捕快和孔龙哥哥见上一面。 路上,杜若问黄芪:“你真的会算命吗?你怎么就知道会是十个阳面呢?” 黄芪道:“我给你一个,你自己看。” 杜若拿过来道:“这钱有点厚……啊!你把两个铜钱粘成了一个!所以,不管你怎么扔,都是阳面!” 黄芪笑。 杜若嘀咕:“你不当坏蛋真是浪费。” 天底下真的有一出生就存在的宿命吗?不知道,黄芪杜若只知道他们脚下的路离京城还很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1 (彬彬有礼君子剑) “你确定这个就是我的剑?”客栈里,黄芪指着书上的一张画问小杜若。只见一只乌龟以极慢的速度爬了过来,点头道:“是~~~~~~~~~~~~~~~~~~~~这~~~~~~~~~~~~~~~个。” “不至于吧,你不过就是变成了乌龟,怎么说话速度也变那么慢?喂,我就认识这个字,念‘子’,对吧,这剑叫什么?能干吗嘛?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好~~~~~~~~~~~~~~~~~~的~~~~~~~~~~~~~~~这~~~~~~~~~个~~~~~~~~~~~~~~~~剑~~~~~~~~~~~~~~~~~~~~叫~~~~~~~~~~……”乌龟说。 黄芪哭笑道:“算了算了,你还是明天跟我说吧。要是今天晚上听你说,以你现在的速度,我到明天早上还不定能知道那把破剑的全名呢。”乌龟道:“我~~~~~~~~~~~~要~~~~~~~~~~~~~~~。” 黄芪说:“我知道,你要睡觉。好,吹灯!好梦!”说完揪住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拉,张口把蜡烛灭了。他也实在是累了,一粘枕头就睡了。过了不久,只听到那只大乌龟含着泪吐出后半句:“拉~~~~~~~~~屎~~~~~~~~~~~~~~~。” “大~~~~~~师~~~~~~~~~兄~~~~~~~~~~~~~~~~~~~。”乌龟道,黄芪面带微笑的打着鼾,被它一推,翻了个身,滚到床里头继续睡。。 乌龟抹抹眼睛,爬到床边,手脚一缩然后滚了下去。这一滚可没滚好,咕噜一圈,离床脚的夜壶反而远了。乌龟都快哭了,竭尽全力爬到夜壶边,可一爬到夜壶边他傻眼了,原来刚才只顾着爬,没发现这个店的夜壶就是个瓶,还是个高细脖子的!一只乌龟可怎么上啊?小杜若看看门,又奋力朝门边爬去。一爬到,又傻眼了,黄芪睡觉前把门给上栓了。 乌龟想了想,道:“放!”一根树枝————爬百花山时的拐杖——出现在乌龟嘴前,乌龟想方设法用嘴和脖子把树枝:“小二,你这样是不行不行的啊,就算小生只有半间房钱,可别人既然和小生搭铺,那么他也就也出了一半房钱。也就是说哦,我们这间房是出足了房钱,也就是说哦,你还是应该把蜡烛给小生的。再说哦,没有蜡烛小生怎么温习功课呢?再说哦,你不告诉小生,小生怎么知道那位愿意和小生搭铺的仁兄,是那个房间呢?是也就是说哦,你不但要把蜡烛给小生,还要告诉小生是那个房间哦。” 小二说:“烦死了,你看靠楼梯那三间房,哪间没上门闩就是。罗利啰嗦的,蜡烛没有,卖完了!”说完就噔噔噔噔下楼了。 那个人还在说:“这样是不行的!” 乌龟想起这声音是谁了,那个在肃州城客栈柴房里碰上的傻秀才。就是很喜欢说:“不行的不行的!”然后被黄芪一树杈子砸晕的那个。乌龟听那人似乎要走,眼珠一转,连忙大叫一声:“这~~~~~~~~~~~~~~~~~~~~~~~~~!”一个字,不用拖太长。 那书生在门外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推门而进,他一进,乌龟就噗嗤噗嗤地全速跑了出去。书生把门一关,还没上闩,就朝房间里拱手道:“小生史书才,字梦贤,乃是巫州云泽人士。兄台援手,小生万分感激,不知兄台……”甭不知了,这位书生就听见一阵呼噜声。要知道,人的声音分男女,可打呼时却不分。为什么,因为这人打呼,声音是从鼻腔里出来,而说话是要靠声带。所以,书生也没觉得奇怪,只感叹“这位仁兄如此豪爽,如此信我一个路人,真有高古之风啊。”于是借着月光摸摸索索地就脱了鞋上床睡了。 再说乌龟,实在憋不住,跑到楼梯间的一个角落,上完了就慢腾腾地神清气爽地往回爬。爬着爬着听到几个人说话。乌龟倒不想听,只是他爬得实在慢,想不听也没有办法。 只听一个说:“这么说锁魂玉还在香叶城?” 另一个说:“腐竹那笨蛋死了以后就没听说了,估计就在那个叫黄芪的人手里。也真是怪了,腐竹怎么会输给一个小毛孩子。” “很简单,因为这个黄芪一定不是一般的小伙计,你个猪脑袋也不想想,腐竹是那么容易死的吗。我们几个联手也不定能整死他。以我之见,不出意外的话,黄芪就是个隐姓埋名的,呸,藏头露尾的臭道士。那锁魂玉必定是被他拿了去。” 乌龟听这些人说话都幽幽地,如果不是因为他变了身或许都听不到。乌龟心里害怕,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时,一个人说:“这小孩怎么处置?” 另一个说:“眼睛都挖了,还留他干嘛。杀了,放把火连这狗屁客栈一起烧了。妈的,什么破店,叫碗牛肉面,牛肉丁都难找到,好容易找到一点,还差点把我牙给崩掉。” 于是就有个女的很开心的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放火了!” 乌龟爬回房间---门没锁。大叫道:“快……起……来!”无奈他拖得太长。没人理他。乌龟急了,于是拖着声音大叫:“钱!”这招管用,黄芪猛地坐了起来,问道:“多少?” 乌龟道:“旁~~~~~~边~~~~~~~~~~~~~~~~”他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只见那史书生抱着个被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叫道:“姑……姑娘!” 黄芪也吓了一跳,缩到床边对着书呆说:“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然后下意识地摸摸身上,道:“你,你,你没乱来吧!” 乌龟又快哭了。 书呆子道:“小生……姑娘……仁兄……” 黄芪道:“你,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怎么比乌龟还说不清话啊!” 书呆子吸了一口气,镇定一下,然后道:“其实呢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小生史书才,字梦贤,乃是巫州云泽人士。我四岁读书,七岁作文。学生的老师的绵州府人士,姓欧阳名雾,号梦璃先生。……小生是进京赶考的,前不久在百花山得到一个自称强盗的人的接济,可见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偏偏下山时遇了雨生了病,现在盘缠都使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今天就走到这来了,说真的,今天走到这来的路上我还看见两只狗在打架,一只是黑的,一只是白的。白的要咬黑的,黑的也要咬白的。我就上去跟它们说了,这样是不行的,要团结友爱,我们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不要打架,打架是不好的……”黄芪看着他的嘴皮在不停的翻动,手开始发抖。问:“说完了吗?”答:“快了。姑娘,你不要这么没有耐心呢。这样是不行不行的。说到这个耐心啊就要说我的爷爷了,我爷爷……”黄芪浑身发抖,左看一下,右看一下,道:“出剑!”一把烂剑出现在他手里,他拿着剑就一棒子敲晕那个书呆子,骂道:“碎碎念碎碎念,我叫你碎碎念!爷爷我是问你干吗在这!没问你祖宗十八代的破事!你几岁读书几岁拉屎干我屁事啊!敢跑这来睡,占你爷爷我的便宜,看我不收拾死你!小杜若,你把绳子放出来!爷爷今天晚上就把他绑了,丢狗窝里去!我看他怎么去罗利巴索!小杜若!拿绳子!快啊!” 黄芪喊了两声,猛然想起道:“哦,我忘了你今天是乌龟。对了,你刚刚好像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争取到发言权的乌龟忙不迭地点头,道:“旁……边……” 黄芪说:“我知道了,我旁边有头猪。” 乌龟摇头,道:“旁边……有……人……。” 黄芪说:“知道,我知道。绳子给我。” 乌龟竭力抬起一只爪指指对面道:“不……。” “算了算了,你乖,有事明天说。”黄芪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发言权又没了,乌龟拼命地摇头,黄芪看乌龟反应异常,终于眼睛一亮,拍手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拉屎!” 乌龟崩溃了。哀怨地看了黄芪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门外一眼——那个方向的某个角落有一堆散发着热气的物体。乌龟哭了。 黄芪压根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逼着乌龟“放”出一根由百花山强盗提供的专业绑人用绳后,就面带狰狞地微笑走向那死书呆。在黄芪概念里,这人半夜三更跑到自己旁边来睡觉非什么即盗,反正就是欠收拾。自己不闹得人尽皆知把他交官府打屁股玩就已经很仁慈了。但不收拾他一顿真对不起自己的美梦和受苦受难的耳朵!说干就干,黄芪这半个多月在强盗窝里不是白混的,一手绑人的功夫是练得炉火纯青。几下就把史书才梆得结结实实。黄芪满意地拍拍手,把史书才的头往外一拉---拉出床沿,顺手拿了桌上的水壶就往史书才头上一倒。史书才一下醒了过来,动了几下发现自己被绑了,脸上还在滴水,就哭道:“这样不行啊!……姑娘,姑娘,是姑娘你要在下进来的!”黄芪笑得温柔可人,拿着烂剑敲着桌子道:“我叫你进来的是吧!恩?”史书才说:“千真万确!”黄芪笑,乌龟看得毛骨悚然。书呆说:“那个……姑娘请放心,史书才虽然现在是没钱没房,但是你放心,小生一定会负责的,我,我高中之后,我一定娶你为妻。”黄芪笑得更加迷人了,道:“好,你等等。” 史书才嘀咕道:“怎么了?”只见黄芪开了窗户,月光如水泄进了这屋子。史书才想:是要对月盟誓吗?这时,史书才看见一只巨大的乌龟捂住了眼睛,说:“再见。”史书才大叫“鬼~~~~~~~~~~~~~~~~~~~~啊!”黄芪就带着迷人的笑跑过来,一把抓起书生的袜子塞进了书生的嘴里。然后把绳子的一端在床上打了个结,扛起书生就往窗口一放!书生三分之二的身子就到了窗户外面。吊在半空之中不上不下。直到这时黄芪才恨道:“叫你唧唧歪歪!你娶啊!你再娶啊!有本事干脆唱个小曲来啊!” 书生是真的很想叫,可他看到,他被丢出窗的同时,旁边不远的一个房间的窗也开了,也丢出来些东西。同样也是个人,只不过他是整个的,而旁边那窗户里丢出来的就是零零碎碎的。书生看得眼睛睁得极大,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偏这时,他看见那个窗户又丢出来一个东西,这回是整的了,却还在动,似乎是个小孩,那小孩身子动了几下,手按住屋檐,抬起脸来,满脸是血,眼睛处是两个大窟窿。书生呜呜直叫。 黄芪在屋里甜甜地道:“舒服吗?想明白了吗?还娶不娶啊?相~~~~~~~~~~~~~~~~~~公!”乌龟听他嗲地浑身发冷。 书生尽全力点头又摇摇头。 黄芪道:“没明白是吧,我踹!”黄芪又把他踢出去了一点。那书生可就惨了,他身子往下一塌,一只血手就摸到了他脸上。那个血淋淋的小孩摸过来了。 书生一阵挣扎。 黄芪继续发嗲道:“相公,你是不是还想更出去一点啊?为妻的送送你,顺便说一句,这绳子好像不怎么牢固啊。” 房子里升起一阵亮光,黄芪回头看,乌龟说:“亮………………了。”只见他的大破剑发出了银光,竟把整间房都照亮了。黄芪心里觉得奇怪,这剑亮什么?刚刚不好好的吗?书生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乌龟“啊”了一声,只见窗口,一个血淋淋的小孩,攀在书生身上爬了进来。 () 黄芪拿剑,一阵紧张。只见那血淋淋的小孩张口道:“救命!他们要放火啊!”然后摔了进来。 现在黄芪不闹了,下意识一个箭步冲到窗口把书生拉了进来,却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穿得如神仙一般,长得神仙一般,还带着神仙似的微笑在放火,她手随意一点,她手指所指之处就燃起了火。黄芪看她的脸,她也看了过来。黄芪百分百确定那女子是看见自己了,心里砰通了一下。可那女的却不急,继续不慌不忙地点火。或许在她的概念里,看到的只是马上要被烧掉的物品。 黄芪却不同,黄芪关了窗,按住胸口道:“呀呀个呸的,太漂亮了。就是他妈的太邪了。” 黄芪对那小孩说:“喂,你是鬼吗?” 小孩说:“不是。” 黄芪说:“好。” 乌龟道:“火~~~火!”黄芪道:“知道了,你个慢乌龟!”于是解了书生的绳子,对书生说:“你,抱那小孩。跟我一起走。”然后自己抱起杜若,骂道:“你变什么不好,变只乌龟,太重了!”又一想:这客栈里的东西反正烧也给烧了,不如拿点走。于是脑中默念房中的物品,转身一扬手,房中物品唰唰唰地吸进护腕。书呆张大了嘴道:“神仙?” 黄芪道:“快滚!” 一行人往门口跑去。 跑到门口,发现为时已晚。这场大火异常迅猛,刚刚还无烟无雾的,现在突然就是一片火海,大火夹杂着浓烟直往人身上扑。不知道该往哪走。“快往右边!”书生背上的小孩说。黄芪连忙往右边走了两步。“停!”那小孩说。众人停,一根火柱在他们前面倒了下去。黄芪看着瞎眼小孩惊讶不已。“前路不通,往后!对,就是这,往右走!”书生说:“那是楼角,没路了!有路也是二楼!”小孩说:“就是这!躲一会!”黄芪脑袋比较好用,马上就贴墙站了过去,书生也站了过来。黄芪突然骂道:“哇!是谁在这大便,我鞋子上全是了!太缺德了吧!”他怀里的乌龟横着眼别过头去。 小孩道:“好了!下楼!” 于是几个人便踉踉跄跄地下了楼。 小孩说:“出去!” 于是大家钻了出来,只见几个逃得早的货商正在抱头痛哭。 小孩说:“好……”晕了过去。同时,黄芪手里的剑一下光芒全无。几个人一下瘫在地上。 乌龟听见人群里一个人道:“这是……彬彬有礼君子剑!”乌龟探头,人头挤挤,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 第二天白天,一个小山脚,大睡的书呆,昏睡的小孩,没有睡的黄芪杜若。 “简单的说,彬彬有礼君子剑,就是这个叫‘一笔’的人刚开始修道时,一个道士送给他的礼物。是用来学习剑术的法器,得剑者能学到天下最漂亮最花哨的剑招。最大的特点是,彬彬有礼君子剑是没有剑刃的,永远拔不开,只能斩鬼不能杀人,而且沾人血就失去灵性。除此以外本身只能阻挡邪气防止习武者走火入魔。”杜若说。 “那不是很没用?” “也不是,一笔说他的剑招就全是这把剑教的。还说这把剑的脾气不好,似乎很喜欢找事。一笔很烦它,所以才把它格外装在一个护腕里。” “不是吧,那怎么它现在动都不动?我也只听过它说一次话。”黄芪拿起剑来看了看。他就只有碰上赶尸人的那次,听过剑开口。 “不知道,一笔说,他拿起剑,那剑就马上抓住他开始练剑了。”杜若说。 正说着,那剑又泛出了银光。 瞎眼的小孩醒了。 因为年龄相似,杜若对他特别关心,跑过去问:“好些了吗?我大师兄给你敷了些草药呢。” 小孩说:“好些了。” 杜若说:“你好厉害,那么大的火你怎么能知道路在哪里呢?” 小孩说:“因为我是‘天目童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2 (天目童子) 天目童子,传说中能看到过去未来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不能和其它小孩一起玩。如果我和哪家的小孩一块玩,他的家人知道了就会非常紧张,甚至还会给他家小孩准备棺材。久而久之,就没人跟我玩了。 我哭过,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有些东西,我能看见,但他们却看不见。可能正因为看不见,他们对这些东西非常的恐惧。恐惧到只要我一说,他们就:“什么资质,你的意思是我的资质不好,所以那大破剑连理都懒得理我?” 诚实的人不怕死地回答:“应该是。” 黄芪爆了,对天目童子说,“天目童子,你把耳朵捂上!”又道:“杜,若!纳命来!”杜若见状不好,爬起来呵呵呵地跑了,黄芪起身就去追着他打。两人嘻嘻哈哈扭打在一起。剩下天目童子坐在草地上,兀自又伸手去感觉那风。 过了不久又多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道:“你们怎么可以打架啊!打架是不行的啊!你们这样是不行不行的啊!”“你去死啊!” 一天以后 黄芪杜若史书才目送一辆马车绝尘而去。黄芪松了一口气。杜若问:“大师兄,马车会一直把天目童子送上元极山的对吧。”黄芪说:“嗯。”杜若问:“大师兄,那我们是不是没钱了。”黄芪道:“嗯。”杜若问:“那我们怎么去京城呢?”黄芪笑嘻嘻地一把拉过想溜走的史书才道:“没事,我们还有个好朋友要一起上京嘛,对不对啊,好兄弟?”史书才苦脸道:“黄兄,我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多,再说……”“再说读书人夜入小姐绣房不知道算哪门子罪啊。”黄芪笑得意气风发。史书才道:“那不是你变的吗,我……”“做过就是做过,身为一个读书人不能出尔反尔吧。”“可是……”“那没办法了,我只好告诉这走来走去的南来北往的人了,保管你始乱终弃史书才的大名一夜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状元都不用考了,直接上金殿!”黄芪吹了一下口哨。史书才的脸跟屠夫手下的肉一个色,“那个……”“要考虑清楚哦。”“……黄少侠,我……我和你们一起走。”他说。 “果然是好兄弟!”黄芪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又加了一句,“外加,好~相~公~!” 史书才的脸已经直接变猪头了。 黄芪哼着小曲走了过去。杜若走过。史书才哭丧着脸走过。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日落的大路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3(傀儡师) “到了,迦定城!累死我了!待会一定要好好泡个热水澡!”一个少年道。 “你这样是不行的,我们的银两不够了!睡柴房小生就很满足了!”书生道。 少年和书生对视,杀气腾腾。 “我……”一个小孩说。 少年和书生的注意力马上被这一声我拉到那小孩身上。毫无疑问,与此同时,神圣的决定权也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小杜若,你累了吧,吃肉泡澡睡大觉很舒服啊!”黄芪笑眯眯地。 “杜小弟,你也是个读书人,身为读书人,自然明白戒奢宁俭俭可养廉俭故能广的道理吧!”书生道。 少年道:“喂,你说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懂也不好用!总之一句话,我累了,睡大床比睡柴房实用!” 书生道:“你这块朽木!” 少年道:“你这个朽木开花结的大呆瓜!” 战火再次燃起。 中间的小孩摇摇头道:“我是说,我们进不了城,城门关了!”说完手指一指。那战火中的两人停止斗鸡似的对视,望小孩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是,门是关的。 黄芪抬头看看天,道:“天色还早啊,怎么就关城门了?” 书生道:“以小生只见,此时关门,城中必有大事。兄台不妨去问问。” 黄芪道:“嘿,嘿嘿,干嘛叫我去问啊,你是读书人,知书达什么的,心眼比嘴巴多,当然该你去问。” 书生道:“呵,呵呵,谦虚谦虚,兄台是混混,精通人情世故,嘴巴比心眼多,自然该兄台去。” “你去!” “兄-台-去!” 小孩已经听得受不了了,吼道:“够了,我去!”于是,跑去了城门边。 他刚跑去,黄芪和史书才就又吵起来了。史书才说:“都怪你,他那么小,能问到吗?”“哈,你也太小看我家小杜若了,凭我家小杜若的模样,那绝对是一个人见人爱!没准到时候还帮你带回来两个!” 这时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哼,人见人爱,你们要这个人见人爱去,怕是连一个都是有去无回了。” 黄芪和史书才回头。一个瘦瘦的年轻人站在他们身后。这个年轻人很高瘦,细长的眼睛,细长的嘴,老实说模样并不难看,但他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就是这抹固定的笑让人觉得寒到骨子里。 “怎么了?”黄芪问。不就是问个路吗。 “城里在闹鬼,很多人被傀儡附身了。”那个人说,“傀儡师说,要杀鬼,需要三十三个漂亮的小男孩的血,现在,刚好还差一个。” “开,开什么玩笑,这玩木偶的还兼职杀人啊!”话是这么说,黄芪已经拔脚往城门跑。史书才也追了上去。 还没跑到,就看见士兵们兴高采烈抓着杜若往门里面塞。 黄芪喊道:“别抓他! 如果官兵会听他黄芪的话,那绝对不叫官兵,而该叫傻兵。事实证明,这迦定城的官兵素质还是可以的,因为他们都非常自然地把黄芪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黄芪傻了眼,史书才也傻了眼。 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傻眼的。不但傻眼,还会着急。黄芪的脑袋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的营救方法:1,冲进去!那结果无疑俩字——找死。2,等晚上偷偷进城。——自己不是大侠,也不是鸟人,没长翅膀。即使进了城,那个时候的杜若还不定是死是活。3,速速回去找孔龙孔大捕快。——那小子手下有的是凶狠的人,而且武功又好。哪怕不算五四三二一,光那山上的强盗,把这城闹个天翻地覆是绰绰有余。——可是,来不及啊!娘的,当初就不该叫孔龙去当捕快!当啥捕快啊,给自己当保镖才是正经! 黄芪正想着呢。他身后那个细长眼睛细长嘴巴的人也已经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城门口。拉开发了傻的黄芪,拉开正在对官兵们进行长篇思想教育的史书才,就势往里走。 一个官兵冷眼瞧见,拿个戟就是一挡,喝道:“喂!你站住!” 细长眼睛的男人笑道:“好。”脸上的表情很是平和。 那官兵道:“你有令牌吗?” 细长眼睛的男人道:“这里。”细长男人拿出了一锭金子。在很多时候,这东西比这个令那个牌好用。官兵的眼睛放出了光。他虽然守城多年,但出手这么大方的毕竟少见。只见那官兵伸手拿了,急急揣了,作色道:“您这不是有牌嘛,只是这个……别说我收了钱想赖,我是看你是个好人,不想害您,小的多嘴问一句,您知不知道城里出事了?” 细长眼睛的男人笑着说:“知道。” 官兵道:“知道你还想进去?” 细长眼睛的男人道:“所以才想把我出嫁的妹妹接回家,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二位官爷行个方便,开个门。这锭金子只算前金。以后还有重谢。” 那官兵转过身和及其它几个戍兵嘀嘀咕咕了一会,回来道:“我们头说了,你进去可以,但得先把银子付了。别怪我没告诉你,现在这城里可是吓人得紧,万一你进去出不来哥们几个可不给你收尸。” 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进去了就铁定出不来,先把钱给我们吧。” 细长眼睛的男人仍是笑着道:“那是自然。钱就这样吧,我一进城门就从门里把另一半给你。” 官兵听了又转身去跟那几个人嘀咕。黄芪趁着这空,凑到那细长眼睛的男人面前道:“这位兄弟,能不能帮个忙,携带携带?” 细长眼睛的男人笑着说:“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黄芪讨好地笑道:“您看您这钱花了就花了,一个是进去,三个也是进去。况且您这还是做好事,不是有人说过,救个人修座塔吗?呵呵,你看行不?” 细长眼睛的男人微笑道:“不行。” 黄芪被泼了冷水,但不放弃,又凑上去要说什么,只听得那细长眼睛的男人笑着道:“你们死心吧。放弃还来得及。” 黄芪道:“放什么弃?你要我丢了小杜若自己走?开玩笑,那怎么行。” 史书才也凑过来说:“正是,不仁不义,禽兽不如。” “送死就不是禽兽了吗?”细长眼睛的男子又说,“我要带你们也可以,只是……” “什么?”黄芪问。 “我要你身上一样东西。”细长眼睛的男人说,正过脸来看着黄芪。黄芪实在是不习惯他这张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脸。黄芪道:“我身上?什么?” “你答不答应。”那细长眼睛的男人逼问,脸上还是带着笑。 黄芪心想:“爷爷我身上啥也没有,你要是要我的命的话,呸,老子一进城你他x就别想找到我!好,先应着你。”于是说道:“答应。” 细长眼睛的男人点点头:“好。” 这时官兵回来了说:“你进去吧。” 细长眼睛的男人就对黄芪和史书才说:“我们进去吧。” 官兵拦住道:“他们怎么也要进去?” 细长眼睛的男人笑道:“他们是我刚刚雇的仆人。” 黄芪在心里抓了他一把。回头看史书才,史书才正一脸茫然,于是,黄芪忍了气,转身拉了这个反应迟钝的史书才,跟着细长眼睛的男人进了城门。 进城时,不知道是不是黄芪的错觉,他脑海中似乎听到一声“出剑!” 迦定城的城门在身后关上,激扬起一阵尘土。守城的官兵站在高高的墙上,明晃晃的刀戟像是深夜野兽的眼睛,闪着寒冷的白光。城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沿街看去,家家户户的大门都关得死死的,天空中连只路过的麻雀都没有,只有风偶尔卷起一层地上的尘土,骄躁地扑向四面八方。这么重的灰尘,这街道该有多久没人打扫了?在黄芪的印象里,香叶城的青石砖是干净得可以光着脚丫子走来走去的,只有被废弃的老宅旧庙才会有如此多的尘埃。环顾四周,一排弓箭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那闪着寒光的箭头不是对着城外,而是对着城里面的。黄芪和史书才现在就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一股寒意在黄芪心里蔓延,这排弓箭的意图很明显:城外的人或许能进,但城里的人不要妄想着能出来! 细长眼睛的人似乎没看见那城墙上的弓箭手,大大方方地走了。他的脚步声在这原本应该最是繁华的地段居然有回音,啪嗒啪嗒地敲打着黄芪的神经。黄芪的脑海里奔出了一个词“死城”。 除了这个词,似乎没有别的名词能够配得上这座城池。 不管这些,关键是小杜若在哪。 细长眼睛的男人自顾自的走了,黄芪巴不得他走,最好走了就别转身,免得问自个要东西,鬼才知道这阴不拉叽的人看中了自己身上啥玩意呢。 黄芪打量四周,安静地像窒息了的街道,城墙边空空的楼梯和马棚。城墙边上,几张告示纸上的人头画像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几张告示有的新有的旧。都是彩色的。黄芪在香叶城长大,香叶城好歹也算座繁华城池,从小到大,这样的通缉令啊告示啊也看了不少。就在前不久黄芪还做过抓个通缉犯扬名立万的白日梦。但是,这的通缉令与香叶城的明显不同——全是彩墨——在黄芪印象里彩墨是极个别人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难道这迦定城专出大角色?想着便忍不住啧啧两声,感叹道:“居然有这么多被通缉的。”想想又加了个成语,“真是人才辈出啊!” 史书才一听就往那纸上扫了两眼,然后狠狠地给了黄芪一个白眼:“非也,此乃普通人家告示,无非生丧嫁娶,不是通缉令。” 黄芪道:“你傻了吧,看你脑袋比鸡蛋大,还没鸡蛋聪明!你见过谁家贴告示会给自己画个大头像,贴到大街上向满大街显摆的,知道的是嫌钱多不知道还以为是报丧哪!” 史书才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迦定城崇尚画,几乎人人都是丹青妙手。告示用画也是风俗所致。说到这,我就要给你说说这迦定城第一大画师王碧咸了,小生有幸曾得赐教。……”接着,史书才便开始碎碎叨叨地讲起他在四岁时与王大师的奇遇。那是一个发生在茅厕前的动人故事。 黄芪实在受不了,当作听不见又去看了两眼画。画上的人全都在笑,眼角微微地弯成月亮。黄芪心想:“人在画这些画时是不是真的在笑呢?或许他们中有的马上就要死去,有的正在生病,有的生意不景气,可是不管怎样,人在被画时,还是愿意把自己的笑脸给固定下来,留给其他人。没有人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落魄和眼泪。这么说来,人活着似乎就是给人看的?这也是件有趣的事。” 正想着,突然听到那个倒霉秀才史书才叫道:“有了有了!” 黄芪道:“恭喜了,几个月了?要不要画个画儿放墙上啊?” 史书才没反应过来黄芪话里的讽刺,说道:“这里灰尘厚,有脚印!我们顺着脚印准能找到杜若!” 黄芪心想:“对啊,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往地上一看,黄土尘灰里除了他们俩的脚印,就是一排凌乱的脚丫往城东的巷子里去了,脚印中间夹杂着一双小脚印。黄芪史书才二话不说,顺着脚印去了。 走了两步,黄芪突然停住,跑回城门口看了两眼,又跟了回来。史书才见他脸色不好,问:“怎么了?”黄芪道:“没事。” 顺着脚印往城东走了一段,小路在青石巷里曲曲折折地转了几个弯,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小路猛地一拐。眼前豁然开朗,而地上的黄沙却已经稀薄得几乎看不见了。眼前是一片店面人家。路上仍是静得让人心慌。越走越觉得在这些屋子有无数冰冷的视线从窗户里,门缝里穿出来,上上下下地盯着自己。黄芪去敲门,可任凭他们怎么喊门,那屋子里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反倒是那咚咚的敲击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深夜的棺材。 史书才颤颤巍巍地说:“要天黑了啊。” 这个词已经成为黄芪的噩梦。 两人在空荡荡的街头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那声音似乎从一扇木门发出来的。 黄芪下意识停住脚步,往后看去。只看见身后一扇低矮的木门轻响一声裂开一道缝。一只手伸了出来,朝他们招了招。 黄芪凝神,往那门缝里的黑暗看,但那条缝隙所连接的似乎两个世界。从黄芪他们站的地方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 那只手的主人隐隐有点着急,朝他们狠劲晃了几下,露出了一截水绿色的袖子。 黄芪对史书才说:“我去看看,你别动。” 史书才说:“凭什么现在就你去看?我去。” 黄芪说:“笑话,我还不是想着待会要是有情况你个书呆反应不过来。” 史书才:“可笑,要是你栽进去了岂不是显得我不仁不义!我史书才不做这样的事!” 黄芪火了道:“你有没搞错啊,我这是为你好,你个傻书呆,这有什么好争的!” 史书才说:“我不管,这个城怪吓人的,万一他们还要其它血怎么办?我反正不能让你去。” 黄芪看那手,那手晃动的幅度越发大了。似乎十分着急。 黄芪朝那应了一声:“来了!”然后就走过去。 史书才说:“一起去。” 于是两人同时站到门边,那门开大一点,猛地又伸出几只手来,一下抓住史书才和黄芪堵住他们的嘴,拽进了屋里。那门再次小心的关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4(傀儡师) “这是哪?”小杜若问。他只记得他似乎是去问路,然后两个门卫就突然把他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他马上被门里面的一双,或者是两双冰冷的手抓住,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若爬起来。他眼前是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是一个池子,池子的四周跪满了人。这些人全都是丫鬟打扮,穿着水绿色的衣裳,头上梳着丫髻。杜若走了过去,也跟着蹲下,没人理他。杜若小声地对旁边一个跪着的丫鬟说:“姐姐,这是哪?”那丫鬟一动不动。杜若仔细看她,她正跪在那,眼睛看着地上的沙砾,竟是连眼都不眨。小杜若撅了撅嘴,又偏头问另一边的丫鬟“姐姐,你们在干嘛?等人吗?”那丫鬟埋着头也是不答。小杜若碰她一下,仍是不答。小杜若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心想,她们怎么都不说话啊?于是眼珠一转,故意对右边那个跪着的丫鬟说:“姐姐,你头上有只大蜘蛛啊!”说完就去扯她头发。没想到一扯,那丫鬟的头就势被拔了下来。一个血红的断面露了出来。小杜若大惊失色,一下弹着站了起来,大叫一声“头!头!”把手里的丫鬟头一丢。连着退了两步,后脚刚巧退在另一个丫鬟身上,小杜若一下被绊倒,偏头一看,另一个丫鬟的身子被他绊倒了,倒在地上四分五裂,腿却还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小杜若吓得哇哇直叫,跑了几步又下意识去碰另一个丫鬟,那丫鬟突然咧嘴一笑,这比断了还可怕。因为那笑容一直延伸到耳根,再一看,所有的丫鬟头都抬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包括那掉落在地上的人头。这些头脸上全带着同样的笑。小杜若摇了摇头哇哇叫着往门边跑。这些丫鬟倒是不追,只是齐刷刷把头旋转过来继续朝小杜若行注目礼。但是杜若开门时,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陪我玩啊!”小杜若还没说话,一根针刺进了他背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晕了过去。 “这是哪里?他们要干嘛?”黄芪心想,嘴里堵了东西他是想问也没法问。刚刚的人把他和史书才带进了一个暗道。从四周的气味黄芪可以肯定这个暗室就是个藏萝卜白菜的地窖。一点微弱的光从地窖的一个角落发出来——一盏油灯立在一张小桌上,灯光极小,小桌旁影重重的。不知道是存积的物品还是暗处的人。 史书才呜呜地叫。黄芪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在呜呜什么——“这样是不行的!” 一个人影在黑暗里窜了过来,对着史书才就是两巴掌,小声道:“别叫!水灵,快,给他们讲一下!” 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便在暗处响起。女孩说:“外乡人,你们想活就别叫!” 于是史书才就不叫了。黄芪暗赞,真乖。 女孩继续说:“请你们帮帮我们!” 黄芪心想:大姐,我是被绑的,你是梆人的,你要我们帮你?拜托你别把风凉当风趣。 女孩说:“你们别乱叫,免得死人听见。你们听着,我把你们嘴里的布扯出来,你们要是叫一声我马上敲晕你们!” 有人说,言语没有温度的,这应该不是真的。因为女孩嘴里吐出的这句话让黄芪史书才一下凉到骨子里——别让死人听见是什么意思? 女孩见他们两个一动不动,乖得像两只哈巴狗,于是,伸手把他们嘴里的东西拔了。黄芪吐了两口唾沫道:“你们到底干嘛?这里到底怎么了?我们救你?你救我们吧!” “正是,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们怎么可以……” “住口!”女孩道,声音不大,“你们想活吗?” “废话。谁不想活,不想的活那是干活。”黄芪白了黑暗中的女孩一眼。 “想活就听我们的。”女孩说,“你,不要这么凶,告诉你,要不是我救你们,你们现在就是两具尸体。” “呵,如果我们不帮忙,估计你们迟早也是一堆尸体,我说得没错吧。”黄芪说,“为什么不凶,我凶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爷爷我打小就凶,特别是被绑着手的时候,我告诉你,对你算好的!” “你这人……”水灵气坏了。 “水灵,把他们手松了吧。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们是有求于人,这么绑着的确过意不去。”黑暗里一把苍老的声音说。 黄芪和水灵对哼了一声,然后那女孩把他俩的绳子松了。 “我们被鬼盯上了,谁都出不了这座城。”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城里的死人越来越多,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好在老天怜见,你们三个来了。” “等等,为什么是我们?还有,为什么是三个!我们是两个人啊!”黄芪更正。 “因为还有我。”一个人影自己移到桌子后,灯光照亮了他的脸——细长眼睛的男人,他嘴角还是往上扬着,道:“城门一别,两位可好”。 黄芪看见他脸色就变了变。“你怎么在这?”史书才奇道。 “他是来帮我们的。你住嘴。”水灵道。 “好了,既然现在人到齐了,那我就问大家几个问题。”细长眼睛的男人环视四周,气氛一下变了,黄芪史书才也不再说话,被这种奇怪的氛围感染竖起耳朵听那细长眼睛男人的话。这个人究竟是干嘛的? 只听他朝黑暗里的人影说:“第一个问题,现在这城里还有多少活人?” “还能动的应该就我们十个老老小小了,加上你们仨。”一个人答。 “第二个问题,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细长眼睛的男人说。 “小雅……你来说吧。”那个苍老的声音不确定的回答。水灵将桌上的灯光移到了一个墙角,借着灯光,黄芪看到了一个同样穿着水绿色服饰的女孩。与水灵不同,那个女孩蜷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小雅。”水灵轻唤。那叫小雅的女孩抬起头来,清秀可人。 “小雅,说吧。”苍老的声音说。 “是从……”小雅吐出几个字,声音软软的,“丹青祭开始的。” “怎么开始的?你别怕,有我呢。对了,什么是丹青祭?”细长眼睛的男人说。黄芪听到其中某句,呸了一口。 “丹青祭是迦定城最大的节日,以画来祭丹青神”,水灵说,“这个节日每十年才一次。因此,得到丹青祭的第一是学画人的最大荣誉。不但全城的人全力以赴,各地的丹青妙手也纷纷赶来,希望能拔得头筹。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就是王家的独子王子莫——也参加了这次的丹青祭。但是,他的祭品……” “他的祭品……”小雅接话,“他的祭品是死人。” 一种阴冷的风在地窖人心中刮过。黄芪眼前仿佛看见一排整齐的死尸在祭祀的盛典上垂手而立。 小雅继续说:“其实,那是少爷画的,在木偶的身上画的,因为太像真人了,虽然吓人但仍然毫无疑问地拿了头筹。老人说,人形的东西容易附着阴气吧,那天晚上就发生了怪事。那晚,原本是我服侍少爷在书房看书,送夜宵的人迟迟不来,我就去厨房问。等我回来时,等我回来时……”小雅突然打住,浑身发抖。 “说。”细长眼睛的男人毫不留情地笑着说。黄芪看他那笑就反胃。 “我,看见,夫人在少爷房里,假人在动,他们在吃夫人……里面好多,好多血……”小雅带着哭腔低下头去。身子抖得想秋风里的树叶。 细长眼睛的男人点点头:“怎么吃的?” 史书才受不了了,对细长眼睛的男人道:“别再问他了,你这样太不行了。这样是很残忍的。子曰……” 细长眼睛的男人说:“好的。我知道了。那其它人的状况呢?” 水灵嘴快,说:“后来,很多人开始得怪病。得病的都是本城的人,外地人却没事。首先是脚不能动,然后就是身体不能动。病一到晚上就好,可是那些王家的死尸一到晚上就跑出来找活人。他们听力很好,有些身体不能动的人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就会被他们活活吃掉。一点点的吃,先吃脚,然后手。直到太阳出来。所以城里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你们就没想过把他们干掉?”黄芪不爽。 “想过,刚开始大家都围在王家前面,想趁白天烧了王家和那些木偶。可是人一围过去就突然发疯把自己烧了,烧的奇快,一眨眼,就成灰了。烧了的灰是黄白色的,连骨头渣都找不着,灰积了厚厚一层,后来就没人去了。”一个男人说。黄芪想起了城门口的黄土灰尘。 “再后来,那王家少爷说,他做了33个木偶,要33个小男孩的血才能解咒。可谁信啊!”一个女人说。 “少爷是好人。”小雅这时突然抬头弱弱地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细长眼睛的男人说。 “我是因为运气好,丹青祭那天有个怪和尚给了个包。府里出事时,我刚好又在家里。”水灵得意洋洋。 “这么说来,我也是。”一个男人说。 “我也是。” “是有这么回事。早说啊,我还以为是因为这地窖的原因呢。” 众人一下哄开了。 细长眼睛的男人笑着翘起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嘘,别让死人听见。” 一下静悄悄。 “小雅,你也有包吗?”细长眼睛的男人问。 “我……不知道什么包……。我吓坏了,醒来就在门外了。”小雅说。 细长眼睛的男人围着她走了两圈,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史书才喝道:“非礼!”于是,细长眼睛的男人又放了。 黄芪听见史书才闷哼了一声。 细长眼睛的男人走到他们俩面前说:“我们走吧。” 黄芪史书才说:“去哪?” 细长眼睛的男人说:“别忘了你们还欠我一样东西。” 黄芪说:“你得说干嘛?” 细长眼睛的男人说:“杀人。” “谁?” “自然就是王碧咸的独子、王家的少爷、傀儡鬼的始作俑者——王子莫。”细长眼睛的男人说。 城内人的人不能随意动。能随意动的,出不了屋。真正能随意动的就是他们几个外乡人。 史书才无可奈何地起身。黄芪不干,蹲在那一动不动。他不傻,叫他走他就走啊,这又不是去捡钱而是去杀人,开什么玩笑,掉脑袋的活,不干! “你欠我东西。”细长眼睛的男人说。 “我知道,你回来我给你。”黄芪很大方。 “香叶城少年英雄原来就是这样的风范。”细长眼睛的男人笑着说,虽在黑暗中,黄芪也似乎看到了那细长的冷笑。 “正是。”黄芪索性大大咧咧躺下。 “我鄙视你!你不救小杜若了吗你!你!你个禽兽!我去!”史书才说。 “随便。”黄芪说。 “无药可救。”史书才和细长眼睛男人要走。苍老声音的老人说:“谢谢二位大侠,请务必替迦定城铲除此患,老朽替迦定城民众谢二位大侠了!”言毕,暗里听见噗通一声,竟是跪下了。 水灵说:“我送你们出去!”于是拿起那盏小灯,赶到前面带路。经过黄芪身边时,很清楚地翻了个白眼。 等他们的声音一消失,黄芪就坐了起来说:“这下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5 (傀儡师) 杜若睁开眼睛。这是一个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挂檐和横眉镂刻着白梅道士点化绿林好汉的好事。两边的围栏上雕着各色的花鸟虫鱼。围栏两旁还开着隔窗,各自延伸出一个放东西的台面,摆着兰花松石盆景。杜若起身,发现脚下软软的,原来这围栏与榻之间还铺了一层软毯。 杜若看了两眼围栏上栩栩如生的蚂蚱,下了床阶。 “醒来了,陪我玩吧。”一个声音开心的说。小杜若顺势看去。首先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看到一把椅子,接着是一双脚,随着椅子下面轮子的滚动,一个坐在轮椅的年轻人从落地的帘布后缓缓“走”了出来。小杜若一惊,这个人手里拿的就是一把银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后背,感觉凉丝丝的。再看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一袭蓝色文字图样镶白边儒衫,罩着银丝青纱衬,瓜子脸,嘴唇很薄,看上去儒雅风流。此时正含笑看着小杜若,笑容如孩子般无邪,看到这笑容,小杜若简直要觉得这青年公子与自己同龄了。 “吱呀”几声,帷幕后推着轮椅的人也走了出来。原来是一位衣装华贵的慈祥夫人。夫人低头对青年公子说:“儿,你看他行吗?” 青年公子天真地点了点头,说:“好看。” 于是夫人笑着说:“那你就和他玩,娘到晚上再来。” 青年公子很乖地说:“好的。” 那夫人就走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毛骨悚然的小杜若和那个天真的青年公子。 “你长得真好看。”青年公子笑着说,“像我的木偶一样。” “……”小杜若往后退了两步。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一般玩什么游戏呢?”青年公子问,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动作活脱是十岁。这十岁的动作安插在一张青年俊儒的脸上,配上不再稚嫩的声音,那是说不出的怪异。 听到问话,小杜若实话实说,他回答:“我没玩过游戏。”他的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娘教他读书。 青年公子说:“你怎么这样啊,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有。我最喜欢我娘,不过我娘已经死了……第二喜欢的是黄芪哥哥。”小杜若说。顿了一顿,又说:“黄芪肯定很着急,在找我。我要走呢。” “你要走吗?不行哦。因为我喜欢你,你不能离开这。”青年公子说,轮椅摇了过来。 “才不!”小杜若做个鬼脸说。但是,不能离开这是什么意思?小杜若觉得心慌慌地。仔细一看,青年公子“滚”过来的速度并不快。小杜若又是害怕又是着急,一狠心,一跺脚,干脆径自从青年公子的轮椅前冲过去,直接冲向帘子后的门——这屋子总该有门吧,刚才那夫人不就是从这走的吗! 小杜若冲到帘子前,一下停住了。 他眼前,也就是那拐角的帘子后,原来有人,原来有密密麻麻垂首而立的人。这群人小杜若太熟悉了。不是别的,就是那些在水池边的丫鬟。这些丫鬟一动不动地站着,头低低的。但小杜若脑海里却仿佛出现了她们抬起头来狰狞地笑的模样。看到这群人,小杜若的脚一下固定在空中。有她们在,怎么走? “我说了我喜欢你啊,你走不了的。”青年公子不知怎么已经到了杜若身后,伸手扯住杜若的麻布衣裳。把脸靠在杜若的衣襟上。杜若浑身一颤。 “出……不……去……。”杜若喃喃。 青年公子笑道:“那当然啊,我娘都不让我出去。你自然更出不去。” “大师兄会来找我的。”杜若喃喃说。 “他们会来吗?他不怕木偶吗?”青年公子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追问。 “会!肯定会!我大师兄是香叶城的少年英雄!他嘴巴坏可心最好了!他肯定会来!”杜若急道。 “或许会放弃哦。” “不会!大师兄说过,只要没死就不放弃!”杜若道。 青年公子一直保持的笑容消失了,静,可怕的静,过了不久,他说:“为什么要走?我喜欢你,我们可以一起玩啊。外面有什么好的,我就没出去过。这样好了,我跟娘说,要你也留下来好了!” “你也出不去?”小杜若问。 “对啊,好孩子都应该在家里。”青年公子说,“有次我不乖想出去,就被木偶仙子下了咒语,再也不能走路了。你也别出去了,娘说,不出门的小孩才是乖小孩。你过来,我们说下悄悄话好不好?” 杜若自然不愿,可那青年公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身子拉了过来。杜若毕竟是个小孩,那青年公子毕竟是成年人。小杜若一下倒在他怀里。那青年公子凑过来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声音极轻。 言毕,笑着问:“清楚了吗?” 世界上总有些东西会在大家没想到的时候得到机会。 杜若看看窗外,太阳开始沉下去了,斜阳已经开始在这个房间里退却。残晖只照到杜若的下巴,看不清小杜若的表情,只听他对青年公子说:“我们来玩躲迷藏吧。你闭上眼。我躲起来。” 快天黑了。 “我鄙视你!你不救小杜若了吗你!你!你个禽兽!我去!”史书才说。 “随便。”黄芪说。 “无药可救。”史书才和细长眼睛男人要走。苍老声音的老人说:“谢谢二位大侠,请务必替迦定城铲除此患,老朽替迦定城民众谢二位大侠了!”言毕,暗里听见噗通一声,竟是跪下了。 水灵说:“我送你们出去!”于是拿起那盏小灯,赶到前面带路。经过黄芪身边时,很清楚地翻了个白眼。 等他们的声音一消失,黄芪就坐了起来说:“这下好了。” 黑暗里很多人向他投来了不屑的目光,然后便是安静。像这样置自己朋友于不顾的人,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倒是那个酸秀才,在众人眼里倒是可爱得多。 没人说话,黄芪自己说话,他说:“喂。” 没人理他。 黄芪抓抓头发,笑道:“呵呵,我也只问几个问题。” 安静。 黄芪自顾自说:“这有吃的吗?” 没人说话,半晌,不知谁砸过来一个冷馍馍。 黄芪捡了,吃了。黑暗里传了一声“呸”,和几声鼻哼。 黄芪待吃干净了,抹抹嘴巴,说:“你们很看不起我?” 没人搭理他。 “你们觉得连事情都没弄清就跑去送死很英雄吗?那样的人不是英雄,甚至连狗熊都不如,狗熊是不会闲着没事跑去送死的。”黄芪说。 “对,你怎么是狗熊呢。我们刚看错了,真是冤枉人狗熊了,你分明是乌龟吗。”有个男人说。 黑暗里的影子们发出一阵极力抑制的笑。 黄芪摇摇脖子说:“肚子饱点了,可以干活了。”于是往黑暗里凑了几步,黑暗里有人说:“别过来,我们不吃海鲜的。” 黄芪凑到那叫小雅的女孩面前,坐下。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什,么,说,谎?”他的声音在小小的地窖里十分清晰。 小雅抬起头来。她看到的是黄芪的眼睛。 “为什么要说谎?”黄芪盯住她,重复。 “因为……公子是个好人。”小雅说。 地窖里响起小小的嘀咕声。“好人?好人会弄那些吓死人的玩意?”“小雅是吓出毛病了吧,那公子是要杀人呢。”…… “33个男孩的血不是公子说的话吧。是你说的对吗。说!33个男孩到底是拿去干嘛的!你想害死这里所有的人吗!”黄芪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一把掐住了小雅的脖子,直到此时,大家才听出,黄芪的声音里竟然带着愤怒。 “松开!会掐死她的,声音小点,嘘!”一个女人说。 黄芪松了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小雅说,带着哭腔。 黄芪道:“很简单,首先你说你去厨房拿东西,回来就看到出事了,你发现夫人在书房里,而假人在吃夫人,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是远远看的吧,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被假人围住的女人就是夫人?这是一点。另外,除了水灵以外,你是王府丫鬟里仅存的一个了吧,为什么你没有怪和尚给的包,却能活下来?原因很简单,你是被特意放出来传话的。最后一个原因,爷爷我是药店的伙计,撒谎的祖师!” 小雅不说话。 “说吧,难道你真想害死那些孩子?那些小孩到底去哪了?!他们是用来干嘛的?你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黄芪问。 小雅低着头,再次抬起,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黑暗里的人影此时已经围了过来。 终于那把似乎很权威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他说:“小雅,说吧,全部。” “少爷……是个可怜人。”小雅低头说,“我是8岁进的王家,一进去就是服侍少爷。刚开始只觉得少爷和夫人都有点古怪,少爷是每晚必须喝特制的参汤,而且身体极弱。夫人是对少爷宠得不得了,可就是不让少爷出家门。因为不能出门少爷就经常要大些的丫鬟出去买外面的东西回来。我知道少爷是很想出门逛一逛的,可是夫人不让,说少爷体弱不能出去。少爷想出去都想疯了。大的丫鬟们一回来,他就能拉着她们细细地问个半天,街上的人,街上的事,不管是什么他都爱听,直到丫鬟们再也没东西可讲才放手。还经常对我说:“我要是能出去,那该多好。”因为少爷喜欢,几个机灵的丫鬟姐姐就经常出去,回来再想着法得讨好少爷。但是,渐渐地,不对劲了,这些丫鬟姐姐一个接着一个地不见了……等我再找到……再找到……。”小雅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回忆里。 “在哪??”黄芪问。 “在,在夫人的房间里,夫人……夫人把她们全都做成了木偶。好多,失踪的姐姐全在……33个人……就在夫人的房间里……” 黄芪握紧了手。 “少爷也看到了。少爷很生气而且似乎有些害怕。他不准我再离开书房,而且从那天起,少爷就要我偷偷地把他每晚喝的参汤倒掉,并开始自己做木偶。少爷故意把每个木偶的脸都画得跟夫人一模一样,夫人看到后很生气。但是夫人仍一如既往地对少爷好,少爷更受不了了。终于,在丹青祭时,他故意要我把33个和夫人一样的可怕木偶放到祭典上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反正放上去的那天晚上开始就有奇怪的和尚在城里走来走去,还在王府的门口不停地敲木鱼。但是夫人真的很生气……”小雅再次停住。 “尤其是夫人听到少爷跟我说他要带我走时,夫人就像疯了一样……疯了一样从墙壁里……她,她要把少爷做成木偶……我,我不想说了!求求你,求求你!”小雅哭了出来。 “我只问一句,那33个小男孩到底是拿来干嘛的?他们还活着吗?”黄芪问。 “我不知道,这话不是少爷说的,少爷只说快杀了他,可小雅没用。小雅在干什么啊!你们,骂我吧,我才是狗熊,是乌龟!”小雅一口气说完这句,再也受不了,一阵大哭开。因为不能声音太大,她只能极力压抑。呜呜声在一瞬间成了这个地窖唯一的声响。 黄芪道:“你不知道33个小男孩的事?!那么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水灵人还没回来吗!糟了!” 黄芪心中大叫不好,喝道:“出剑!”只见一把闪光的大破剑突然出现在黄芪手中,地窖众人惊呼。黄芪以剑照路,道:“我走了!”跑了出去。 身后那老者说:“我,来帮你带路……你不知道王家在哪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6 (傀儡师) 天,黑。 王府的一个房间里,突然发出一阵小小的金光。金光不大,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过去,与此同时,一个小孩突然平地消失。 轮椅上的青年公子脸上飞快地飘过一丝惊讶,很快又转换为惊喜,拍手道:“好厉害!数到十,我来找你哦!”说完就真个蒙上眼,大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还没数完,一双穿着绣鞋的脚出现在他的身后的帘子下。打断了青年公子的数数。 “莫儿,你在干嘛?脸在哪啊?”原来是慈祥的夫人走了过来,慈爱地在儿子轮椅前蹲下,用手拨开子莫少爷额角的乱发。又怜爱地看着子莫的脸蛋。 “娘,我在跟人玩呢。”子莫说,不情愿地推开夫人,嘟着嘴说:“你别来捣乱哪!” 夫人有点惊讶,说:“他在跟你玩?” 子莫少爷点头说:“对啊。所以娘,他不是坏孩子,他要跟我玩,我不要他洗脸。” 夫人笑道:“那他现在在哪呢?” 子莫说:“我怎么知道,我们在躲迷藏呢。” 夫人环视一下四周——一点小孩影子都没有,这么个房间,他能藏到哪里去?——要找还怕找不到?夫人拉住桌帘一掀,没人——只有一只大蟑螂疾速爬到桌腿后。那蟑螂也不算太大,就一个馒头那么大。“娘,我今天不洗脸好不好嘛,我要他陪我玩,好不好?”子莫少爷撒娇,同时抱住夫人的腰。夫人挣脱不了,说:“子莫啊,……娘跟你一起找他好不好?” “不行,我不能违反游戏规则的!”子莫越发不高兴了。 夫人夸赞道:“子莫真是个好孩子。那好吧,反正他也在这房子里。不过……子莫,今天该洗脸了。” 子莫突然哭叫了起来,扭着身子大声说:“我不要,不要洗脸!好痛,好痛!” 夫人搂着他,子莫慢慢安静下来,只听夫人说:“子莫啊,那孩子长得很好看吧。你再洗一次脸,也会变成那样的乖孩子哦。然后永远陪在娘身边,娘天天陪你玩。娘要这全城的人都陪你玩,好不好啊?” “娘……” “娘最爱子莫了,子莫乖。”夫人抱住子莫少爷说。 “娘,子莫现在也很乖啊。”子莫说。 “……对……不过有人想把子莫从娘身边带走……子莫要是永远不长大就好了,子莫是娘一个人的。……对不对。”夫人一下把子莫抱得紧紧的。 那只肥硕的蟑螂,突然打了个寒战,六手不稳,从桌脚上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声音?”夫人猛地站起来,索性揪住桌布一把扯掉。桌上的钧窑小茶壶落在地上摔个四分五裂,夫人看都不看,左右看看,目光停在了床帘上。 夫人似乎认定了那帘子后就藏着一个小孩。倒也是,一个小孩子,在这样的房间里不是藏桌子那就是藏床底了再不是那就是柜子,基本上没有别的创意。夫人走向床,蟑螂爬出桌。油光发亮的美丽蟑螂趁这机会哼哧哼哧地绕到轮椅旁,犹豫一下,偷偷爬进了子莫少爷的袍子里。 夫人手一拉,床帘下居然没人。于是拍了两下手,门厅里的尸体们走了进来,开始翻箱倒柜。 夫人说:“可恶的小鬼……子莫,先拿其它的小孩洗下脸吧。” 子莫不情愿地“恩”了一声。把脸取了下来。此时,屋外突然一声巨响,子莫手一惊,掉在了地上。 一双眼睛和裙脚里的蟑螂对个正着。 “王夫人,别来无恙啊。”门外有人说。 “你是……”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王夫人,将亲生儿子做成活木偶实在是很有趣啊。” “你到底是谁!”王夫人有些惊慌。死尸丫鬟们突然目露凶光。 “想必夫人也很辛苦吧。但是,要是被傀儡鬼附上了可不好哦。”那声音说,“那种把人内脏掏光的快感会无法阻挡,甚至想把自己也做成木偶呢。” 门外的话音刚落,又响起一声爆炸,接着,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人破门而入。不是别人正是史书才,史书才手里拿着个竹竿子,一进来就问:“请问屋里有人吗?” 敢情他是来喝茶,不是来打架。 门一开,刚刚说话那个细长眼睛细长嘴的男人就微笑着走了进来。几个死尸丫鬟扭动着身躯张开怪嘴扑了上去,那牙齿全是红色。史书才大叫,细长眼睛的男人一把拉住史书才,揪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往前一伸,几根红绳从他的指尖迸射出去。那红绳似乎长了眼,虽是那么多根线,却没一根落在虚处。全都准确无比的缠上了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尸体,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细长眼睛的男人再笑着一收,红绳回。尸体碎裂倒地。史书才敬佩得五体投地。细长眼睛的男人笑着说:“王夫人,您做得可真粗糙啊。为了你做的这些垃圾,我真得惩罚你。” 王夫人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男人,不知为什么开始心里发寒。这个人单手就解决了自己制造出来尸傀,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呵呵,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惩罚?” 细长眼睛的男人说:“作为处罚,我要把你做成木偶,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完美的作品。” 史书才吓了一跳,一只手唰地从细长男人的肩上缩了回去。 “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作品,笨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在屋里——王夫人;一个在屋外,也就是史书才和细长眼睛男人的背后——水灵。 水灵道:“这才是真正的完美作品。”屋里王夫人的嘴型与她一模一样。 “你们俩长成这样,我还真不想拿你们给我儿子洗脸,做木偶都不配。唉,你说你们,要我拿你们怎么办才好呢?”水灵叹气。 史书才不服气:“你说他就算了,我长得可不难看!” 水灵不理他。直接手一扬,同样是几根线从指尖射了出来,直冲向史书才和细长眼睛的男人。 细长眼睛的人接招,身后,王夫人抬起双手,双手居然也冒出红线。这下细长眼睛的男人实在无法支应了,只见那线就缠上了他和史书才的身子。这绳子十分古怪,一缠到身上就开始往里勒。史书才手没缠住,急中生智,把火折子往一直拿着的竹竿子上一碰,大叫:“小生炸死你!”把竹竿往水灵那就是一扔。“砰通”一声巨响——史书才错了,这不是小生炸死你,是大声炸死你——水灵毫发无损,只是退后很远,绳子也收了回去。 细长眼睛的男人趁机反攻,双手发线,一前一后伸展,速度极快,一下就勒住了水灵的手腰和王夫人的脖子。 水灵手无法动弹,说:“你这是何苦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想和儿子好好过日子,难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允许呢?你们为什么老是要抢我儿子呢?”王夫人的脖子冒着血,却接口道:“谁都不能抢我儿子!谁都不能抢走我儿子!贱人!贱人!” 水灵闭上眼、嘴皮翻动念念有词,屋子里剩余的死尸丫鬟开始扭动起来。史书才暗叹完了,这细长眼睛的男人不是三只手啊。 有三只手的叫小偷,有四只手的叫野兽,有六只手的在这个屋里叫蟑螂。 蟑螂被眼前的人脸吓坏了,人被吓,是脸色发青或发白,蟑螂被吓,不知道是什么色,但绝对不是眼前人皮的色。 掉在地上的人脸,眼珠动了动,说:“开始吧。” 开始什么?——时间稍微后退一下—— “你过来,我们说下悄悄话好不好?”青年公子说。 杜若自然不愿,可那青年公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身子拉了过来。杜若毕竟是个小孩,那青年公子毕竟是成年人。小杜若一下倒在他怀里。那青年公子凑过来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声音极轻。 他说:“孩子,如果你能活到今晚,求你杀了我,在我把脸取下来要洗的时侯,把这根针扎到我脸的眉心里,求求你!我再也不想当活着的木偶了!”杜若感到青年公子似乎偷偷地将一个东西递到自己手上。那时一根血红色的针。 ——掉在地上的人脸,眼珠动了动,说:“开始吧。” 蟑螂的触须动了动。发出极小的声音,说:“针!”那根血红色的针凭空出现在蟑螂身旁,慢慢地朝地上的人脸刺去。子莫少爷的脸闭上了眼睛。 “受死受死受死吧!”水灵叫着。五官极度扭曲到一起,发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手已经被勒出了血,却痴迷地看着死尸丫鬟撕咬史书才和细长眼睛男人的腿,死尸的脖子一动,一块血淋淋肉就扯了下来。水灵舔舔嘴唇,道:“好吃吧,感觉很好吧。” “小生骂你是变态!啊!”史书才惨叫。 水灵呵呵地笑着,再过一会,这两个人就只会剩下腿骨了,要不要考虑做个骷髅木偶呢?在水灵的眼里,此时的二人就是两具尸体。 事实证明,越是在靠近成功的时候越容易出现危机。正当水灵美滋滋地等着看两个大男人的腿骨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一阵烟雾缭绕,同时黄芪的声音飘进了院子,“搞什么啊,折腾半天这么大个竹竿是个大爆竹啊!谁丢这的!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实在太可耻了 !” 正说着,黄芪的身影——女孩身影就拍着身上的灰出现在院墙第三个洞口。史书才一看,黄芪来了,一下又惊又喜,只想着有救了。 此时院内,细长眼睛的男人和史书才被王夫人手指喷出来的红线捆在一起,站在进门的地方。细长眼睛的男人左手的线拴着水灵的腰和双手,右手的线锁着王夫人的脖子。标准的三点一线。 谁料黄芪一看,道:“呦,在玩拔河呢?” 史书才哭丧着脸道:“非也啊!非也啊!” “非也就非也,你这‘非也啊’是什么意思?”黄芪问。 史书才要哭出来了。 “玩就玩吗,我也来凑一个!”说着黄芪就拿那发着光的剑冲进门来。说来也怪,那些女尸似乎对剑发出的光极为畏惧,居然开始后退。黄芪朝着被绑的俩人一笑,空出一只手帅帅地摸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帅哥出场怎么着也得摆两个动作——然后屏气凝神拿着大破剑往王夫人“吐”出的红绳上一剁!史书才俩人心“砰通砰通”地等着那红绳断裂的一刻。却见黄芪又空出一只手来,这回不是抹头发耍帅而是抹汗,凝神屏气再剁!再再剁!再再再剁!再再再再剁!——nnd,大破剑实在太不好用了,居然砍绳子都不利落!——经过黄芪和大破剑连番地剁、割、磨等工作后,那红绳总算尽数断了。黄芪吐了一口气。道:“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我吧,不要太感动,叫我少侠就可以,要是叫我大英雄我会不好意思的,做人要谦虚,哈,哈哈。” “谢谢少侠,明天我送个好东西给你。”细长眼睛的男人边抖落身上的断绳边说。 “我怎么好意思呢?是什么?”黄芪眉开眼笑。 “一把新磨的菜刀。”细长眼睛的男人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三章 7 (傀儡师) 水灵看着他剁绳子,没什么反应。王夫人看着他剁绳子,亦没什么反应。 没人注意到,一根蚯蚓粗细的黑线正蛇一般地从子莫少爷指尖落到了地上,蜿蜒朝黄芪游去。 没“人“注意到,但有蟑螂注意到。蟑螂赶紧爬出子莫少爷的袍子底,对着黄芪一阵“吱吱吱~~~”不是他不说人话,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谁叫他是只蟑螂呢?这只倒霉蟑螂发现自己每到关键时刻怎么就没了话语权啊!不管怎么样,蟑螂使出了浑身解数。包括张牙舞爪,牡丹飞天,站立拍手,倒立拍脚,甚至有扭腰摆臀这些高难度动作。可是黄芪一行人并不领情,完全忽视。只有史书才看到了这只舞蹈的肥蟑螂,看到后的史书才感叹地说:“卫生状况差,蟑螂都抽筋。” 蟑螂和人脸大眼瞪小眼。终于,听到黄芪大叫一声:“哎呀,妈呀,这是什么鸟玩意!”原来那黑色的东西已经碰到了黄芪的鞋子,一碰上马上嗤嗤地飘起一阵青烟。黄芪的鞋子上出现出一个破洞。黄芪一行人忙往后退。只听到王夫人和水灵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跟夜枭一样。 “尸傀血!”细长眼睛的男人惊叫,“你把自己儿子做成了养尸胎!” “哈哈哈哈,正是,这样我们母子就永远不会分开了,不过还差一点点,再加一个人的血,我的宝贝莫儿就会缩回十岁的模样,然后他会乖乖地陪着我,我们……”水灵,不如说真正的王夫人开怀大笑。 黄芪史书才俩人虽然不知道这尸傀血是什么邪门玩意,但至少知道这玩意碰不得。黄芪见它又游过来了,挥剑便斩,被细长眼睛的男人拦住喝道:“这是32个孩子的血!你的剑碰不得!” 黄芪急了:“碰也碰不得,躲又躲不开,这回死了!赔大了!” 史书才大叫:“子啊~~~~~~~~~~~~!” 三人乱作一团,就在这时屋里的王夫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莫儿啊~~~~~~~~~!”叫声撕心裂肺如长空闪电划过迦定城死寂的夜空。与此同时,黑线顿地一软,摊在地上,化作黑红的血液渗进地里。 只见屋里的子莫公子身子突然软了,没有脸的脑袋往后搭在轮椅上,血如泉涌。他的脸皮掉在轮椅边,仍兀自张着眼睛,却面带微笑,他的眉心上插着一根血红色的针,针出去一下,就没回来了啊!” 王夫人额上的血越淌越多,那么小小的针,竟然像开了一口泉,王夫人说:“相公,你回来了啊。”砰通一声,似乎在她体内有一根绳子断了。 已经精力严重透支的细长眼睛男人此时移开了红针。水灵摇摇晃晃地软了下去。倒下去时,她说:“子莫……乖……不怕……。娘来陪你……。” 老者大哭。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 清晨的风将满地的黄沙刮向了天空。 城里渐渐有了声响,声响越来越大,突然发现自己能行走了的人们欢呼着朝王家涌来。一时间欢呼声鞭炮声响彻了印满朝霞的天空。 后来,黄芪史书才杜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豪华待遇,果真在迦定最好的酒楼美美地饱吃海睡了三天。细长眼睛的男人不见了,黄芪问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谁”,他回答“暂时是个讨厌假货的傀儡师。”。另外,在杜若醒来后的那天下午,有个小丫鬟来找杜若,她问杜若:“少爷是怎么死的?”杜若想想,说:“在他自己撞到针上时,他说‘小鸭’。”那丫鬟顿时哭了,可又在笑。杜若不解,忙问她怎么了。丫鬟说:“没什么,有这一句就够了。”然后走了。至于,一代风流画师王碧咸,听说他不见了,而附近的山上多了个很会画画的和尚,画什么像什么。但他最爱画的是一家三口在街上游玩的工笔,有的是灯市,有的是踩青。这种画,他画了很多很多。细心的人发现,那些画里的小男孩似乎在慢慢长大,而画里的妻子一直笑的很开心。 傀儡师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1 (猫) 村子不大。 村口石板小桥、一弯清澈透明的溪水、粼粼的波光托着落红细细。一带黑瓦白墙掩在青山绿水里、藏在修竹花草中。雪白的肥鹅悠闲地在溪水里踱步,一只无聊的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大柳树下睡觉,天空中有路过的白鹭,一阵风刮来,和着夏日的稻香与荷香。 三个外乡人急急地跑到溪边,惊飞了觅食的雀儿,大肥鹅倒是不为所动,只是伸长了脖子警觉地看着打破村庄宁静的三个人。 三个人捧起清澈甘冽的溪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够。黄芪喝完深吸一口气,赞道:“爽啊!”于是,脱下他的烂鞋子把脚伸进溪水里。清凉的溪水一下带走了他双脚的酸痛。他乐着呢,却忘了史书才还在喝水。史书才喝着喝着不对劲,抬头往上方一看——黄芪在自己嘴旁洗脚!一下火了,对着黄芪一阵叽里呱啦。黄芪笑眯眯全当听不见,史书才只好为了正义去拔他邪恶的臭脚,两人一阵闹腾。小杜若只好来劝架,结果是莫名其妙突然成为两人的攻击对象。水花四溅,溪边洒落一串嘻嘻哈哈的笑声。 闹够了,三人躺在溪边的草地休息。 休息就休息吧,黄芪看着他的鞋子又感叹说:“早知道,离开迦定城时,就算不拿钱,我也该拿双新鞋子,这么大个洞,也忒损我少年英雄的形象了,嘿嘿,嘿嘿,小杜若,你说,那天为我们送行的女孩哪个最漂亮。黄色衣服的皮肤很白,那个叫娇娇的头发很漂亮,喂,你们说。要是我留在迦定城该娶谁做老婆呢?” 小杜若说:“我不知道呢。” 黄芪说:“要不全娶了?这个好,呵呵呵呵……”某人陷入了无聊的想象。 过了一会黄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都怪死书呆,那么多钱你都不要,你哪怕拿一小块,我们现在也坐车到维郡了!而且还能吃得饱饱的……”说着说着,他的肚子马上发出声响响应主人的号召。黄芪,摸了摸肚子,叹了一声。 “那是不行的!毕竟是那个怪怪的人救的迦定百姓,不是我们。这几天只是吃喝,小生就已经觉得很有愧了!”史书才说。 “你说那人也怪,一会来一会就走,辛辛苦苦打一场,末了什么东西都不要,连功劳都给我们了。”黄芪说,顺手拔下一杆青翠的草节放嘴里叼着。 听到这话,小杜若转过头来,说:“可能不是呢——在客栈起火那天晚上,我听到过和他一样的声音,他认得你的剑。” “喂,你确定?”黄芪问。 “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记忆力很好的孩子淡淡地说。 “哇!不是吧!这么说,他是从那时起就一直跟着我们的!”黄芪一下坐了起来。想了想,说:“对,我说他怎么看到晚上的我一点也不惊讶,还知道我的剑不能碰人血。” “难道他说要你给他一样东西,就是你那把剑?”史书才总算说了句到点子上的话。 小杜若眨眨眼睛,然后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似乎是个好人呢。” “说得没错,反正剑还在爷爷我这里。”三人释然。对他们而言,不管那张固定的笑脸下是什么,但一个人,在危难下还能够护朋友的人,那就是个好人。 三人不再说话,闭目休息的休息,看书的看书,嚼着草根看云朵的看云朵。夏日溪边的清风温柔地吹走这几个孩子旅途的燥热与疲乏,河畔的绿柳轻轻地为他们遮起一把绿伞。三个孩子享受着着难得的惬意。 过了一会,黄芪又开始找话。他见小杜若手里捧着一卷书在看,就说:“杜若,你没在看史书才的书吧。那书不能看的!” 原来这一路上小杜若已经读了几十卷书在肚了,再加上有史书才这个啰嗦的绝品好老师,他进步飞快。而黄芪却很反对杜若去读史书才的书,原因很简单,黄芪怕杜若要是读了那些书会变成第二个史书才,那自己就不用活了。 史书才却认为天下的书除了他背上背的那些四书啊五经啊是好书外,其它的就全是歪书邪术,要铲之除之最好毁尸灭迹之。因此,史书才和黄芪也常常为这个吵架。 这是外话,杜若应了一声:“恩。”后继续看书。 这时,桥上几个扛着锄头回家的人看到他们了,笑嘻嘻地大声喊:“喂,下面的小孩!哪里来的!” 黄芪坐起身回答:“几位大叔,我们香叶城来的! 那几位大叔七嘴八舌地笑道:“上来吧!”“怎么不进村子啊!”“乡下地方,难得来个人啊,哈哈哈!”“香叶城来的啊!” 黄芪说:“几位大叔,我们今晚想到村子里住一宿行不行啊!” “当然行啊!”“呦!好像有个先生呢!”几位大叔很是爽快,看到他们中还有个读书人打扮的人更高兴了,说:“那位小先生识得字吧。” 史书才骄傲地说:“自然。” 几个人问:“太好了,先生,能累您我们写几封信不?” 史书才说:“先生不敢当,写信当然可以。” 那几个村人大喜,有两个马上朝着村里嚷嚷:“二婶!六伯!村里来识字的先生了!”“有要写信的快来啊!” 宁静的村庄一下热闹起来。黄芪三人被请进了一个叫马婆婆的人家,于是史书才便拿出笔墨纸砚帮村人写信。有的写信给当兵的儿子,有的要给婆家捎个信,马婆婆家的院子里一下站满了人。马婆婆似乎人老了脑袋有点糊涂,但是笑吟吟地和他的小孙子忙着给众人搬凳子。村子里的姑娘们拿着手里的绣活时不时到马婆婆家的院子里过两趟,还不忘找机会往里望上两眼。 村子小,地方偏,民风极是淳朴,见这几位外乡人又好说话还肯帮忙村里人喜不自胜,拿出了乡里人待客的热心肠。这家杀只鸡,那家煮了一锅白米饭,东边送来自家地里的新鲜蔬果,西家烹了一条荷花塘里的大肥鲤鱼,腊肉香菇堆了一桌子。三人喜得只恨没尾巴可摇。 近黄昏时,人渐渐散去,村里的族长就安排三人住在马婆婆家。 马婆婆的小孙子很是高兴,这半天功夫,他和小杜若已经玩熟了。两个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嘻嘻哈哈地跑去荷塘边摘莲子。马婆婆进屋了,几个大叔坐在坪里拿芦苇编器具,显然是马婆婆家的邻居。 史书才和黄芪坐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的东西。史书才说:“大叔,这地方真好,叫什么名字啊?” 一个大叔说:“隐仙村。听说曾经有仙人说我们这的山水好,打算离开天宫到这住呢,哈哈哈。” 黄芪啃了个鸡腿说:“呵呵,是吗?那这地方可真了不起。” “可不是,我们这出了好多元极山的道长呢,神神道道的事多得不得了!”那多话的大叔很得意。 黄芪贼笑道:“说说看。” 远处传来“砰通”一声,几个小孩笑道:“哈哈,掉到水里啦!掉到水里啦!”史书才马上站起来说:“不是杜若掉进水里了吧!”大叔笑着按下他,说:“没事没事!孩子们闹着玩呢。这样吧,我跟你们讲个老婆婆和猫的故事。” 黄芪目的达到,得意地笑,又扒拉两口菜入肚。 大叔说:“你们听过猫妖吗?猫是有灵性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灵性,它的那双眼睛啊,能看透好多东西。等猫的年纪渐渐大了,也就成了猫妖。 就有这么个村子,村子不大,跟我们这差不多。村子里呢就住着个老婆婆。老婆婆有个孙子,但孙子被惯坏了,怎么也不听奶奶的话。老婆婆叫他挑水他不挑水,叫他做饭他不做饭,每天只知道瞎玩。小小年纪却又赌钱又抽烟,到后来还偷了老婆婆的收拾去卖钱。每到这个时候老婆婆就哭啊。 村里有只猫,隔三差五地到村里来讨点东西吃。猫长的很喜人,毛是黑色的,额头上盖着一揪儿白毛。村里人都叫它‘白揪揪’。不过有路过的道人说,这猫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了,是个猫妖。不管人怎么说,村里人还是喜欢这只傻乎乎的猫,老婆婆更是很喜欢它,见它来了就热饭热菜地待着它,渐渐地,它也知道老婆婆对它好了,干脆就留在村子里不走了。 老婆婆被孙子气哭的时候,这猫就陪着她,用毛蹭蹭老婆婆啊,在老婆婆面前表演追尾巴的本领啊,千方百计逗老婆婆笑。老婆婆就跟它说‘你要是我孙子该多好啊。’这猫呢,就很知趣地和老婆婆撒娇。 后来老婆婆的孙子跑到城里去就没回来了。老婆婆想孙子想得天天哭,偏偏这时猫也不见了,老婆婆一下就病了。村里人着急啊,终于有一天早上老婆婆的孙子又回来了。 可走了的那个孙子已经二十来岁,回来的这个孙子却是十来岁的模样。大家见他不愿回答是怎么回事,也就没问了。人嘛,活着就好。没想到,小孙子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什么都能干,在他的照顾下,老婆婆一天好似一天。小孙子不但对老婆婆好,对大家也特别亲。后来大家渐渐发现这个小孙子喜欢吃鱼,喜欢追老鼠,喜欢爬树。有时候玩的开心了,还会露出一条长长的黑尾巴,或者在额头上露出一从白毛,冬天喜欢守着炉子,夏天就摊在树下睡觉,还老是欺负村里的狗。更有趣的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老婆婆一年比一年老,而这小孙子却总也不长大。呵呵,这只傻乎乎的小猫,忘了要把自己变大了。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要保持人形。呵呵,渐渐地,村里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不长大的小猫精的存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 不过最近,有人看到小猫在晚上跑到河边哭,想来大概是老婆婆快要走了。老婆婆一走,小猫就会离开村子吧……”大叔说。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若有所思。 黄芪史书才也听入了神。等了一会,黄芪问:“没了?后来呢?老婆婆死了吗?” 大叔说:“呵呵,还不知道。” 黄芪不满:“大叔,你不厚道!这个故事有头没尾的,叫什么故事啊,吊我胃口!真是的!” 大叔呵呵笑着走开了。 第二天清晨三人揣着村里人送的热乎乎的包子离开了村庄。回头看看,村庄安然地躺在山脚下,一片平和。小村,安静的小村,让人觉得很舒服,不想离开的小村。 黄芪想:“等拿到莲花后,就算不回香叶城,到这住也挺好的。”史书才心想:“等他年我卸甲归田,不妨到这做个农家,也是挺好的。” 路上。 黄芪问:“对了,杜若,你们昨天在玩什么啊?谁掉水里哪?” 杜若说:“有一个疯子,好大的年纪了,还说自己是马婆婆的孙子,可铁蛋才是马婆婆的孙子啊,于是大家伙就一起把他赶下池塘了。” 黄芪和史书才互看了一眼,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 黄芪又问:“你那个包是什么?” 杜若说:“铁蛋给我的,说要我路上吃。” 黄芪说:“哇,是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杜若闻言,停下脚步,小心的拆开那个布包,一拆开,就皱起眉头,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凑过脑袋一看——布包里装着满满的鱼骨头!杜若撅起了嘴。 黄芪史书才相视一笑,有一个故事的后半截他们已经找到了。 黄芪对杜若说:“收着吧,这是铁蛋的心肝宝贝,他肯送给你,说明他真把你当哥们!” 三人继续上路。他们身后的村子里有一只傻猫,蹲在村口,一直看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青山绿水中了,才摇摇尾巴,说:“喵。” 报恩的猫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2 (雾) 山上总会有奇怪的东西。邀请你喝酒的狐仙,吸人脑髓的精怪,一碰就跑的花草,还有在雾里才会出现的死去的人。当山上起雾的时候不要上山,否则,你可能永远迷失在雾里,再也走不出来…… “你迷路了吗?”一个声音问。 “恩,雾太大了,我和黄芪他们走散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若。”小孩说。 “把你的名字给我好吗?”那人说。 “杜若,这条路我们是不是刚刚走过?”黄芪问。没人回答。“杜若,你在哪?”史书才也问。没人回答。 “哇,不是掉了吧!这么大雾怎么找啊!杜若————!杜若————!”黄芪扯着喉咙叫。 黄芪喊:“杜若——!” “杜若——!” 终于,响起一个声音,说:“我来了。” 一个小孩的影子出现在后面的雾里。 黄芪骂道:“你跟紧点,掉了怎么办!你看看,这路我们是不是走过。” 杜若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我们应该走那。” 黄芪说:“靠,不早说!”于是三人转身走另一条路。 越走雾就越大,黄芪说,:“这鬼雾怎么搞的啊!跟牛奶一样叫人怎么看啊!大家小心脚下不要摔跤。”小孩一笑,说:“快走吧,别磨蹭,前面就到了。” 黄芪怔了一下,停住,问:“前面到哪里啊?” 小孩不耐烦地说:“到你们要去的地方啊。” 史书才说:“哦。”就往前走。 黄芪拦住他。问那小孩:“你是谁!” 小孩说:“我是杜若啊。” 史书才问:“怎么了?” 黄芪说:“等等,他不是杜若。杜若什么时候说过‘你们’俩个字,妖怪,看剑!”大破剑闪着光出现在黄芪手里,黄芪拿剑指着他说:“你是谁!”剑身白光大涨。 那小孩一惊一下消失在雾中。 此时风将前方的雾吹散了一点,一面百丈悬崖出现在离他们脚不到三步的地方。 史书才吓出一身冷汗。 “遇上鬼了吗?”黄芪自语,猛抬头:“快去找杜若!” 于是两人急急地沿着路回去。 刚好跟一群人撞个满怀,那人骂道:“撞鬼啊!” 黄芪说:“撞的就是鬼!” 那人在眼前挥了挥手似乎想拨散雾气,当然是徒劳的。黄芪自己站了起来。 那人说:“你们在这里干嘛?” 黄芪说:“找我弟弟,我弟弟刚在雾里丢了。” 那人大笑说:“你们运气真好,碰上俺们了!跟着俺们吧,俺们能帮你把弟弟找回来!”黄芪问:“你们是干嘛的?” “俺们是抓虫的!” “抓虫?” “这雾是一种叫‘雾蜃’的虫吐出来的,等俺们把这虫一抓,雾就散了。你弟弟不救出来了吗?”那人笑着说。 “抓?你们抓它干嘛?你们是道士吗?”黄芪问。 “哈哈啊哈,俺们不是道士,俺们就是抓虫卖虫的。那些大官们最喜欢这种虫了,俺们能卖大价钱哪!哈哈哈。”那人说。 “小孩,你醒了吗?”一个女人说。杜若张开眼,这是一片花海,一个极美的女人正在看着他。“你迷路了吗?” 杜若点点头。 “真可怜,我本来也有一个孩子。但是被人偷走了。” “偷?” “是啊,我们一生只能有一个孩子,而孩子长大,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的孩子很弱很弱。所以我们对孩子都很宝贝,我在生下这个孩子后,特意把孩子藏到这。我每隔十年就来看我的孩子一次。看到这大森林了吗?长得这么好,全是我儿子的杰作。好棒的孩子,森林里还有他呼吸的气味。”女人悲伤地用手去碰指尖流走的白雾。“可是有人把他偷走了,把他研成了粉,用来寻欢作乐。我的孩子啊……” 女人哭了,她的眼泪一落下来,就飞散成了烟雾,迷离的烟雾让她看上去更美了。 “是谁把你孩子偷走了。”杜若问。 “人类。”女人说。 杜若不说话。 女人指尖一动,雾气在她手里凝成晶莹的花朵,透明如水晶。女人把花朵递给杜若。让后轻轻放开他,升到空中,长袖飞舞,漫漫白雾化作花雨纷纷飘落,只听她唱到:“白雾茫茫娇儿声,声声哭啼侧耳闻。闻又不见胭脂泪,泪痕拭去不忍闻。小酥鞋,乌丝翠,昨日怀中笑声醉,杜鹃血,落黄昏,空留青苔骨无痕。伤心娘亲泪洒处,正是娇儿魂断石,可恨世人多嗜血,报应自有报应时。”那空中花雨落到草木上,草木一下长高了不少。白雾迷茫,女人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是杜若看着她飞舞的样子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他想他娘,要是自己死了,娘会不会这样在雾里找着自己的痕迹呢? 女人落下来,看着杜若,突然笑了,说:“我都没哭了,你还哭。爱哭鬼。” 杜若说:“我想我娘。” 女人问:“你娘。” “死了。” 女人抱抱杜若说:“那么,跟我走吧,好吗?” 杜若摇摇头说:“我喜欢你。不过我还要去找黄芪和史书才。我要走了。”走了两步,杜若又回头说:“如果我被人杀死了,我娘也会很生气,可是我不想看到娘生气,因为那样的娘不是娘。” 女人说:“……是吗。”杜若消失在雾里。 “站住!你们几个站住!”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是个老人。一追上他们,老人就抓住抓虫的汉子,这个老人神色十分愤怒。 “你们在干吗你们知道吗?!”老人怒道,“你们把雾蜃抓走了,雾蜃是天地的灵物啊!一个地方有了一只雾蜃,就像有了一个龙王,一旦抓走雾蜃,这里将山倒树塌,寸雨不下,百草不生!你们这群混蛋!”老人扇了抓虫汉子一个耳光,抓虫的汉子们把他一推,狠踢了两脚。边踢边说:“管你娘的呢!”黄芪史书才忙上前拦住。抓虫的汉子哼哼地走了。雾,一下更大了。“前面,雾蜃就在前面!”一个汉子欢呼。抓虫的汉子们一下扎进了雾里。 只是一瞬间,黄芪就再也看不到抓虫的汉子们了。雾,铺天盖地而来的雾一下隔断他和那些抓虫的人。似乎是有人刻意地拉起了一面屏风。 “大师兄。”旁边雾里突然出现一个小人影,黄芪看了看他,能无缘无故哭红鼻子的除了杜若还有谁。黄芪说:“你回来了。” 杜若说:“回来了。” 老人看着杜若笑了一下,消失在雾里不见了。同时,空中凭空出现了无数花瓣,围着他们打转,似乎在引路。黄芪三人下了山。他们到山脚下以后,听到“轰隆”一阵巨响,飞沙走石——那座巍峨的大山塌了。 据说,那个地方后来真的许多年一滴雨也没下,山秃水尽民不聊生,但是再后来,有人看见有个仙女飞进了山里,从此又是风调雨顺了。老人说:那是善良的蜃母原谅了人类的过失。 可是起雾的时候,还是有人听见,那个仙女在雾里哭泣,在找她的孩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3 (维郡红娘) 世界上差不多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种千奇百怪的爱好。有人喜欢钓鱼,有人喜欢吃鱼,有人喜欢打架,有人爱好和平,而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爱好就是当“红娘”,说得普及化一点就是喜欢当媒婆。而且不是一般的媒婆,是著名的媒婆。基本上,只要你肯出钱,就没有红娘搞不定的。现在,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教育她的三个新伙计。“不择一切手段,就是我们的原则!我们要敢于挑战,勇于创新,在我们的嘴前没有办不成的事,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三个小伙计应声爽快。 “好,工钱是一两银子,月底付账。现在给我干活去!”红娘说。 “啊?这么快啊,我们还没吃饭呢?”黄芪说。 “放屁,你们不干活,老娘怎么养活你们!”红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说:“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干!” “要!”三人答得整齐一致。 “好的,黄芪,你到门口拉客人,拉一个我算你红利儿,要是进了门的没做生意给我跑了,哼,哼哼,走出去一个我扣你一两银子!”红娘说。 “掌柜的您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您歇着!”黄芪屁颠屁颠走了。 “史书才给我去厨房煮饭。”红娘说。 “子曰:君子远庖~厨。”史书才说。 “谁曰的我不管,反正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外面赶考的举子一抓一大把,现在举子不值钱,你自己看着办。” “子还曰过:实践出真知。小生这就去。”史书才说。 “好滴很,顺便帮我烧壶洗脸水,要温温地,不要太热了也不要太冷了,热了冷了,我都要扣你的银两。”红娘道。 “那您要的具体温度是多少?要多少水?要不要放点糖之类的,是要甜的,咸的,还是酸酸的呢?”史书才谄笑。 “碰你的鬼,我要的是洗脸水,不是泡菜汤,快——去!” 史书才一溜烟不见了。 “杜若……恩,笑得真乖,给我捶捶背。”红娘说。 “是。”杜若朝着干苦力的黄芪史书才嫣然一笑。很听话地过来捶背。 黄芪史书才骂道:娘的,什么事啊,长相决定待遇啊!同酬不同工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黄芪往门口一站,熟门熟路地喊起来:“各位各位,走过的路过的,有道是‘有饭有菜有个家,缺衣缺食不能缺妻啊!’结婚的娶个二,有人疼有人爱,没结婚的小伙子……呦,正说您哪!一看您这印堂泛红就知道是有喜事了,怎么招?进店里看看?什么?你是撞到墙了?撞到墙也行啊,不都是红的吗?你走什么啊,告诉你,等你娶了老婆你就不撞墙了!为什么?娶了媳妇,找不着北啊,你方向都找不着了还撞什么墙啊!” 红娘听得连连点头。一个衙役走了进来,说:“县太爷的书信。 红娘打开一看,喜道:“大家过来!大家过来!开会了!开会了!”众伙计纷纷围了过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今天现在开始我们‘鹊桥红娘店’进入全面战略准备阶段!”红娘说。 “这句话好像不是好消息啊。”史书才说。 “你给我闭嘴!眼看就要立秋,但城里的大龄男女还有如此之多!”红娘将一个本本丢在桌上。史书才翻看一下说:“也不多啊,无非是些老弱病残及其它特色产品。” “特色产品,你要不要还来点特色小吃啊?冰糖葫芦怎么样?”红娘问。 “这个好,不过小生牙齿不太好,最好还是给我来点荤的吧,什么烤鸡烤鸭酱猪手之类,我不介意的。”史书才回答。 “闭嘴!”红娘怒,“看到这么多大龄男女,我们新上任的县太爷是心急如焚啊——当然哪,人口搞不上去他也会扣俸禄,这是外话,外话——所以,我们的县太爷特别下令,城里所有红娘店展开一个‘我嫁我嫁我嫁嫁嫁’活动。” “那是骑马比赛。”黄芪说。 “你也闭嘴!”红娘说,“最关键的是,这次活动中,谁牵的红线最多,那么就能够获得从今以后维郡的婚姻经营独家代理权。县太爷实在是太英明了!我说我那两瓶茅台没白送吧,哈哈哈,全体准备,首先,你们这些老员工按着咱的规矩来,然后,记得再置办些新的行头,我怕到时候咱们的库存不够用,你,再给我到外面立块牌子,写上‘凡婚龄男女,做媒一律八折’;至于你们三个新来的,业务不熟悉那就跟着我重点排查钉子户,我们要做到打有准备之仗!”说完,红娘扭着个小腰上楼了。 “是!”众伙计应道。纷纷散开。黄芪拉住一个,问:“兄弟,我问你,那‘钉子户’是什么意思?” “有一年,碰上个女的死都不肯嫁的,他娘打她屁股,她就在屁股上整了板钉子,打头,就在头上顶上了钉子,打腿,就在腿上缠上了钉子……”那人答。 “妈呀,一只巨型刺猬啊!”黄芪感叹。 “可不是,打那以后,掌柜的碰到难缠的客户都说是钉子户。”那人说完,走了。 几天后: 红娘坐在堂上,轻摇团扇。杜若站在一旁,史书才报账道:“完成项目如下:歪嘴的张小姐嫁给了歪眼的李大郎。” “好滴很,歪嘴对歪眼,天生一对啊。” “多嘴的谢大妞嫁给了嘴毒的阳四哥。” “好滴很,吵起架来不分上下。你不要说这些了,说钉子户吧。”老板娘说。 “钉子户一号,大龄女,张曼曼。长相一般,体态丰盈。要求是:一定要等自己长得像邻居金秀时再嫁。”史书才念道。 黄芪抛了颗花生到嘴里,说:“真逗,她怎么不说等自己长得像嫦娥时再嫁呢。” “大概是她比较胖,怕到时候在月亮上站不稳,咕噜下来吧。”史书才说。 “那敢情好啊,正好配八戒。”黄芪道。 “你们两个闭嘴。史书才给我继续念。”红娘说。 “那您到底是要我闭嘴还是要我念?”史书才问。 “我要你该闭嘴时闭嘴,不该闭嘴时不要闭嘴,不闭嘴时要放开你的大嘴,允许你龇牙咧嘴,要不我打烂你的狗嘴,不打烂你的狗嘴也可以————扣银子一钱你自己看着办。”红娘说。 于是史书才继续念道:“钉子户二号,金秀。锦绣绸缎庄老板娘。” “怪了,身材不好的嫁不出去这身材好的也嫁不出去?”黄芪问。 “人家身材好,长相好,还自己有店铺,那择偶条件高!”史书才回答。 “有多高?”杜若问。 “你看人家写的啊,小生给你们念念。一,要长相好。” “嘿。”黄芪笑。 “二,要有身高。” “嘿嘿。”黄芪笑。 “三,年龄范围可以扩大,少年到中年都可以。” “嘿嘿嘿。”黄芪笑。 “四,要有名。最少是一个城市的范围内。” “嘿嘿嘿嘿”。黄芪笑。 “五,要有作为。比如说,要有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最少两栋。家具一般就可以——不过最差也要黄花梨的。出门要有马车轿夫,进门要有丫鬟老妈子——特别注明:不得少于十人。” 黄芪不笑了。 “六,要学识高。要举止儒雅风度翩翩。要会琴棋……” “停!书呆,别要要要了!腰都被你念疼了!各位,我看明白了,这金秀是没戏了。普天之下,能够他条件的,我目前就认识一个人。”黄芪说。 “谁!”红娘问。 “皇上。”黄芪说。 安静。 过了一会,红娘说:“书才,你念下一个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4 (维郡红娘) “钉子户三号,申宫保,大龄男。相貌异于常人。” “停,小杜若,你说说这‘相貌异于常人’是什么意思?”黄芪问。 “这个……比如说,刘玄德是相貌异于常人,他两个耳朵大的垂到肩上,手可以直接摸膝盖。”杜若说。 “那是猩猩。” “再比如说,孙仲谋两个眼睛颜色不一样。”小杜若说。 “那是波斯猫。” “总而言之,史书上这些皇上大将长得都异于常人。”小杜若说。 “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成,只要异于常人那就是大人物?”史书才说。 黄芪拍手道:“这是好事啊!既然如此,把金秀嫁给申宫保这位未来的大将或其它什么的,不就结了吗?” 众人鼓掌。 正鼓着,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说:“要把谁嫁我啊?” “谁啊!打烊了打烊了,明天再来!”黄芪回复道。 “我是申宫保。”那声音说。 众店员站起来,红娘说:“快快接未来的大人物入店!” “得令!”黄芪道,得得得得地走去开门。过了一会回来了,脸白得跟纸一样。 红娘说:“怎么了?” 杜若说:“是不是这个‘异于常人’,跟刘备他们一模一样?” 黄芪摇头。 红娘说:“没用的东西,亏我招你时你还说自己是什么少年英雄呢。吓成这样,书才,给我上!” “得令!”书才一甩儒袖,得得得得去了。过了一会回来了,脸白的跟厕纸一样。 红娘说“怎么了?” 史书才趴在桌上,奄奄一息道:“功力太强,小生恐怕不行了!” 红娘说:“邪了门了,杜若乖,你去看看!要是你不说个四五六来,你们三人的工资全都扣光光!” “得令!”杜若得得得得地去了,过了一会回来了,脸白的跟丢进厕所的厕纸一样。 红娘惊:“说!” 杜若强撑了半天,吐出一句话:“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倒在桌子上。 “掌柜的,情况不对啊。这恐怕不是申宫保,而是传说中的杀人魔王一剑穿喉啊!”一人说。 “咦,你们店里什么人?怎么未曾见面,就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何方高人,快快现身!”申宫保说。 店里一片尖叫,红娘众人钻到了桌子下。只听见门啪地一声开了,似乎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众人瑟瑟发抖了一阵子,只听见那申宫保在门说:“好!好啊!这么多年来没人敢给我做媒,谢谢你们了。金秀的八字我拿走了,明天我就去提亲!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 “厄地,厄地神啊~~伙计们,不好了,不好了,不要到桌子底下了,你踩着我的裙子了,我的新裙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开会!开————————————会!”红娘叫道。 众伙计坐定。杜若架起一张桌子,摆起一张地图。 “伙计们,现在的形势相当严峻,我们将面对的是一件前无来者后无古人七荤八素吃里扒外的大事件!”红娘说。 “掌柜的,你的词说得不对,这样是不行不行……。”史书才抗议。 “你给我闭嘴。现在,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虽然老了点,就要毁在一个暴徒的手中,而这件事的直接祸首居然是我们!我的店子,我辛苦经营的店子!这是多么地惨无人道,多么地惨绝人寰,多么地让人痛心疾首啊!”红娘泪声俱下。 “请问掌柜的,你到底是说前者还是后者啊?”黄芪问。 “你也闭嘴!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做准备,我们绝对不允许这样禽兽般的事情出现在我们店铺的道路上!现在大家看地图!”红娘指着地图说,“这个画叉的地方就是锦绣绸缎庄,这个画了个黑色骷髅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申宫保的家。” “掌柜的,那个画牡丹的地方是什么啊?”史书才问。 “笨啊,这还用问吗?这肯定是我们风华绝代风韵犹存的红娘掌柜的开的鹊桥红娘店啊!对吧,掌柜的。牡丹花上飞啊,嘿嘿,牡丹花上飞啊,嘿嘿,牡丹花上飞啊,嘿嘿,大家跟我一起跳,嘿嘿!左脚,嘿嘿,右脚,嘿嘿!”黄芪眉飞色舞。 “坐下!大家别跳了!看这些红色的点点,就是我计划——中的你们。”红娘笑。 大家伙一下安静了。 “我的a计划是这样的,1,由黄芪扮作算命先生于今天晚上开始埋伏于申宫保家家门口的正对面!” “报告!请问掌柜的,都正门口了,还叫埋伏吗?而且为什么是我啊!”黄芪道。 “废话,这店里只有你最会胡说八道,你不去谁去!难道还要我一个弱质纤纤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女子去?”红娘柳眉倒竖。 “我……认命,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黄芪说。 “好,他一出门,你就要让他算命,尽量拖延时间,或者干脆打消掉他犯罪的念头!如果不行,我们进入第二步!” “什么?” “第二步叫做狸猫换太子!我们要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将金秀姑娘请出绸缎庄,让其逃逸。请他出来的任务交给杜若。然后我们的人——史书才扮作金秀姑娘当面拒婚,理由随便,但要记住,一点面子都不要给他留!” “子啊,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史书才道。 “这个不在计划范围内。”红娘接到。 “啊?” “不是,我是说,在我的计划里旁边还埋伏了店里的其它人员,如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随时听你调遣看你眼色行事,保管你能活着回来,最少是半死不活的回来。这样我们既保住了美人又保住了店子的声誉,完美,太完美了!我实在太聪明了,受不了了,我上楼补个妆。”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珍惜生命,远离红娘。与君共勉!”书才握住黄芪和杜若的手道,转身,三人各自散开。 清晨,黄芪扮作一道士离开红娘店。回头潇洒地对众人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死。”离去。 清晨,史书才扮作一女子离开红娘店。回头潇洒地对众人说:“风萧萧兮易水寒,美女一去兮不复还。”离去。 清晨,杜若穿了一身新衣裳离开红娘店。回头潇洒地对众人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骗四方。”离去。 众人泪下。有人说:“记下来记下来吧,这没准就是遗言了。”有人答:“好……可是他们的话没一句好的啊!” 清晨。 红娘摆出大凳子一张,坐在门前,焦急地等待着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以及小七小八小九回报情况。 “报~~~~~~~~~~~~~~~~~~~~~~~!”小七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红娘手中的扇子摇得跟狗尾巴一样。 “报告掌柜的,申宫保出门了!” “黄芪可曾将他拦下?” “拦下了!申宫保前脚一出门,黄芪后脚就迎了上去。当时黄芪的表现简直梆极了!只见他两指捏着假胡须,风度翩翩恍若神仙,黄芪说‘这位公子,你脸上有杀气,今日出门大大不利’。那申宫保当时就停下了!”小七说。 “说得好!后来呢?” “申宫保就问他,‘我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好呢?’黄芪一听,这不正中下怀吗?当时就算了起来,左手掐指算算,摇摇头,右手掐指算算,摇摇头,甚至脸脚趾都用上了。随后说‘明天可以出门——但是会被打个残废。’。” “黄芪说得真好。不过最好说后天,这些学武的会轻功,多一天是一天。” “掌柜的,您别着急,当时那申宫保就要他再算。于是黄芪就又算,说‘下个月的今天也可以出门——只是绝子绝孙。让我算算,让我算算,有了!你三年后八月初八出门是又能抱儿子又能抱孙子!’。” “说得好啊!三年!就是三年!黄芪回来我重重赏他!”红娘大喜。 “可是,这时候,黄芪不小心往前一摔把假胡子给扯下来了……要不是黄芪手里有把破破烂烂的剑吓住了申宫保,现在一定是死无全尸啊!”小七哭道。 “没用的东西。”红娘啐了一口。 “报!报告掌柜的,杜若旗开得胜,金秀已经离开金秀绸缎庄了。史书才也已经站在金秀的位置上了!”小三报道。 “好,杜若真是个好孩子。” “报!申宫保已经到了锦绣绸缎庄了。”小四跑来报道。 “报!史书才已经对申宫保说‘我看你就讨厌!了!’小五跑来报道。 “那申宫保怎么说,我拜托你们一次性把话说完好不好!”红娘问。 “申宫保说,‘我看你也讨厌——我们真是有缘啊!’”小五说。 “报!史书才已经使出第二招了!说是嫌申宫保家穷!”小六跑来报道。 “我说你们一个一个全跑回来干嘛?——申宫保怎么说?”红娘问。 “申宫保当时就甩出了这么厚的一踏银票放在锦绣绸缎庄的柜台上,最小的面值都是一千两一张的,看都不看,哗啦一声给烧了,边烧还边说‘我喜欢。’”小六继续报道。 “厄滴神啊~一千两啊~”红娘软在了座位里。 “报,史书才使出了第三招了!说他已经有如意郎君了!孩子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如意郎君指的是跑来看他情况的黄芪,孩子的扮演者是同样跑来看他情况的杜若!”小八道。 “结果呢?这下他该死心了吧?” “才不呢,他说‘可以接受’。”小八道。 “厄的神啊!这叫什么事啊!” “报,史书才使出杀手锏了!他扒开衣服说‘我是男的’!”小舅跑回来说。 “用得好!” “结果申宫保欣喜若狂说‘我最喜欢了!’。”小九道。 “完了,完了,我厄老店怕是要毁于一旦了,不行啊,这样下去会出人命了啊,不管了,报官,我决定了,不要面子了,报官!”红娘道。 这时,只见狼狈不堪的史书才黄芪杜若三人回来了。 红娘奇道:“你们没死?” 黄芪说:“什么话!” “不是,我是说,你们没事?”红娘问。 “差点就出大事了,你们这群人也太过分了!到打架的时候一个影子都没有了!还好我们福大命大,金秀来了。给我拿杯水来。”黄芪道。 “金秀来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金秀,是个高手啊。当时我们已经是鱼肉,申宫保就是那割鱼肉的刀,只等着被他喀喀喀剁成肉泥做包子啊!就在这时金秀大喝一声,跳了出来,你们是没看见啊,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啊,地上光呕吐而死的狗就有几十条啊!”黄芪说,连喝了几大碗水。 “怎么,怎么回事?”红娘不解。 “就在刀枪相碰的那一刹那,他们对上眼了。一个说‘壮哥哥’,一个说‘情妹妹’,当时就柔情蜜意开了,街上吐得那个排山倒海啊!我们能回来那叫九死一生!成语,记着。”黄芪咕噜咕噜又吞下肚几碗水。 红娘似乎想起了什么,拉住要上楼的杜若问:“对了,你是怎么把金秀支应出来的。” “哦,我就是拿了你的印章,说你要买下她的绸缎庄。”杜若说。 “什——————————————————————————————————————————————————————————————么!!!!”红娘只觉得天崩地裂。 于是,大名鼎鼎的红娘店就这么倒了。据说,金秀曾经找到红娘说,不要红娘赔钱了。可是红娘说“我也想明白了,世间的姻缘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好人自然会有好报,好姑娘自然会有如意郎君,只是个时间的问题。我不愿意再掺和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5 (颠倒) “剑…………”又是那个飘渺的声音,黄芪惊醒。一身冷汗。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睡梦迷蒙中,他老是会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跟自己说话。那个声音每次重复说地都是一个字——“剑”。 “大师兄。”杜若拍拍翅膀说,“又做梦了吗?” “恩。”某人心情不好,随便应了一声,就又倒下去睡觉。这是间农家的柴房,黄芪他们已经没什么钱了。杜若——一只雪白的丹:“别做梦了,你看看你,穿得比我们还差呢,还赶什么考啊。看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不用考了没希望的。不如加入我们丐帮吧!看你这张脸,一脸倒霉相,很有前途啊!” 史书才哭了。那两乞丐和他友好的握手离开,并再次表示期待他的加入。 三人看着巷子外的车水马龙,眼睛发直。没到京城之前,他们只知道要去京城,但眼下人已经在京城了,他们反而手足无措不知道何去何从。眼前的城市很繁华,但繁华是别人的,与他们无关。 半晌。 黄芪说:“不行,得想点办法,我们又不是千里迢迢特意跑到京城来饿死的。” “有什么办法?”杜若问。 黄芪看看他,说:“把你卖了。等晚上你再自己跑回来怎么样?你这模样,应该价钱还可以。要不把你剁吧剁吧煮了吃了,你说我先吃那一块?” 杜若一听,哇地一声哭了。 黄芪说:“闭嘴,再哭就真把你卖了。” 杜若马上收声。只听黄芪说:“其实我还有个东西,只是一直不舍得用。”说完,手中光闪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玉疙瘩出现在他手中。杜若一眼认了出来,是那个吃馄饨的公子掉的玉。 “你太过分了!你把我的钱都用完了!结果你自己还藏着东西啊!你卑鄙!你可耻!你小人!”史书才骂。 “我还不是想等到万不得已才用吗。叫什么叫,再叫这石头没你份。”黄芪给他一个大白眼,把玉石给他,说:“你看看,大概值多少钱?待会我去当了它。吃顿饭,找个破屋子先住住,然后我和杜若去找分工。剩下的给书才做身衣裳,穿这样也的确太不像了,赶明儿还要考状元呢。真是的,丢我的脸……” 史书才觉得鼻子一下酸酸地,擦擦眼睛,说:“诶。”拿过玉石一看,只觉脑袋里响了个霹雳,眼前一下都白了。站起来,退了两步,脸色煞白地说:“这,这玉,哪里来的!” 黄芪想想说:“我的!”又加了句“捡的!” 史书才把玉拿过来给他看,说:“这是当今三皇子尔震的玉玺!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字!” “欺负我呢,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黄芪将玉推开。 “这个是个龙纹,这个字就是‘尔’,这个是……算了!我我我,我真傻!我干嘛老跟你说字啊!”史书才都快哭了。 “这个很厉害吗?”杜若问。 “这个还不厉害!幸好没拿去当!杀头的罪啊!我谢谢你了,我们现在想死很容易啊!”史书才很激动。 黄芪说:“你别嚷嚷了,我知道了,原来这个不能换饭吃。那杜若,这个留给你玩。” 杜若接了。 黄芪抓抓头,他很苦恼啊,这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杜若用手扯他俩。他俩往杜若手指的地方一看,那里正有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有钱人走过。史书才没觉得什么,可黄芪却震惊地站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小胖子。 “他怎么在这?”黄芪不解。 此时的小胖子不再是药店里那副打扮,一身绫罗光鲜照人,骑在马上。头带着紫金保命少年笈,脖子上挂着黄灿灿地黄金猫眼寄名锁,腰间别着香囊锦袋玉佩——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块青绿流云配饰。 “我的虎鸣佩。”杜若道。 再看他身前身后跟着兵士仆从,几个同样富丽的公子哥和他同行,言谈间十分得意,一个道士不声不响跟在他们后面。 “兄弟,那是谁?”黄芪走出巷子,问一个乞丐。人有长得像的,黄芪怕认错。乞丐说:“穆国公的孙子,前不久才和白将军相认的,皇上赐名继贤,感念穆国公又封为护国候天恩将军,人称小侯爷。” “怎么可能……”黄芪清楚地记得胖子家就是药店旁杀猪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这模样怎么看也不是穆国公的后代。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我们破庙里住了个女的,还自称是他亲娘呢!那女的说上京城告御状,说香叶城被火烧毁,就是他放的火!说他不想认娘了,就派他身后那个阴阳怪气的道士把家里和药店的人杀了烧了。”乞丐说,“依我看啊,那女人可没疯!” “你说什么……香叶城……被烧了!”黄芪说。 “三个月前,几乎是一夜之间,香叶城被烧得一塌糊涂,烧死的人装了几十车。要不是山上的道士下来救火还不定怎么样呢。”乞丐啧啧嘴。 黄芪浑身发抖。 “大师兄?”杜若扯扯他。 黄芪不说话,也不肯转背。 “大师兄,也不一定是胖子烧的,碰上天目童子的那天不是有个女妖怪吗?她说她要去香叶城找你的。”杜若在他身后说。 黄芪摇摇头,说:“时间,时间套不上,不是那个女的,不是。”不管是谁,有什么用呢?他,黄芪,什么本事都没有,在街头流浪饿肚子的黄芪,能和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打上一架扇他两个耳光踹他两脚吗?能碰得到那个妖异的女子一根头发吗?能要香叶城回复原状吗?能要死去的人又回来吗?能再次打着哈欠打开药店的大门说:“早上!”吗? 杜若看见,有东西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重重地打进黄芪脚下的尘埃里。 黄芪是孤儿,可他从来不觉得是,因为有伊掌柜,有药剂大叔,因为有香叶城,他知道自己在天黑以后有家可回。在来京城的路上,他也曾想过回家。可是现在,他突然间明白,在自己离开香叶城的那一刹那,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伊掌柜在转身时对他说:“早点回来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6 (京城灯会) 黄芪不知道有个词叫“白驹过隙”,他只知道一转眼,他们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黄芪三人的日子在贫穷中度过,他们挨了饿,又住进破庙,后来找了一份在酒庄的杂活,直到这个时候三人饿肚子的状况才得到缓解,再后来有一天,“疯了”“不说话了”的胖姨走失了。至于他们自己的事,进皇宫是遥远的,似乎唯一的可能就是史书才考上。但是黄芪他们相信一定有机会的,更因为他们不想就这样放弃。 香叶城被火烧的事,在这段时间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每个传说都不同,每次黄芪都会去听,每次听完他都觉得心脏在滴血。 黄芪不知道该恨谁。恨得志的胖子?恨传说中凶残的美艳女人?恨另一个传说中从天而降的火球?黄芪常常想,那些身负着家仇的人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至少知道自己的脚该往哪走,自己旅程的终点在哪里。而他黄芪,没有报仇的目标,也没人告诉他,他的漂泊什么时候结束。他想报仇,但这很可笑,因为他太弱小,他弱小得连一只蚂蚁也可以踩碎他。这样的人说什么报仇呢。 有时候,他会问他的剑:“你不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说话,冰冷地像路边的铁块?为什么你就不能帮帮我呢?”铁剑不答,残破的剑身歪斜地靠在黄芪的怀中。 但是,日子是要过下去的。不管传说有多少个版本,不管你有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太阳升起太阳落下,除了善变的云彩,天空没有变化。 京城,人来人往的人群像水里的鱼,拼命追逐着前面的金钱与名利。偶尔,有人停下脚步看两眼这墙角的灰色人影,同情地放下一个两个钱,然后离开。如织的人群里,人们在努力地玩着自己的游戏,一个人走过去了,今天他是个腰缠万贯的富商,而一天的游戏后,他可能就会变成墙角边一缕新的灰暗。一个女孩走过来了,朴素的头发上点缀着山花的清纯,而明天她可能就是某位显贵的偏房,耳朵上的一颗干净简单的珠子就能要两个丫头魂断他乡。人多的地方,温度比较高,连空气都飘着浮躁,呼吸进嘴里,压抑而难受。甚至手里的馒头也容易变硬发酸。不过,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好消息!再凑一贯钱,我们就能给史书才做套像样的衣裳了!今晚有中秋灯会,史书才杜若听令!”黄芪道。 “到到到!” “大元帅我封史书才为拿奖左丞相,杜若为偷听偷看右将军,我们今晚的任务是拿下尽可能多的奖品!”黄芪说。 “没问题!放心吧!子曰:我不拿头彩谁拿头彩!” “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今晚会很出色。没准是个老鼠之类的。”杜若说。 “耶!”三人击掌,笑声从破庙里传出。 太阳开始落下去,没有人注意到,异变其实在鼓掌时就已经开始了。 在击掌的那一刹那,夜幕也降临了,没有人注意到——黄芪的影子在地上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同时,黄芪放在佛像旁的剑闪出了光,不是以前常见的柔和银光,而是血红色火焰般的光。 “吃晚饭!”黄芪说,将一个馍馍摆在破庙的三腿神案上,掰成三份,三人笑嘻嘻地各拿一份。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好像他们手上拿的不是一块小得可以一口而尽的馍馍块,而是一份十来天吃不完的烤羊烧鸡。 吃完他们的晚餐——这个很容易,黄芪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尽量将头发弄平整些脸蛋弄干净些——其实不管他怎么弄,看上去还是正牌的乞丐。虽然黄芪杜若现在在酒庄找了份杂活,但是那些衣服老板是不让他们穿出门的。 “开拔!”黄芪说,说完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剑……”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里说。眼前突然一片红光。黄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史书才忙去扶他。杜若——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只七彩斑斓的大凤蝶——焦急地问:“大师兄!怎么了?” 黄芪晃晃脑袋,脑袋里的声音没了,一切正常——x的,是最近吃得太少的原因吗?黄芪笑道:“没事,逗你们玩,对了,我的剑呢?” “在那。”杜若说。 黄芪不知道为什么要那剑,但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让他总觉得拿把剑还是比较保险点。虽然自己的大破剑除了出场时可以吓唬吓唬人,其它时候是一点用也没有。黄芪说:“收!”那佛像边的大破剑便飞进了护腕中。 三人刚走,一只鹰落到了破庙上。将军白琪飞身落下,走进去,环顾自语道:“给他跑了?” 同时,三皇子尔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白琪!白琪!白琪!你出来!你别管你的鹰了,我看他是八辈子没见过老鼠瞎叫唤!哎呀呀,白琪,你听本王说话!本王现在还算你的恩人吧!” “是。”白琪说。 “那我们现在去逛灯会啊!我特批你陪我一起去!”三皇子眉开眼笑。 “做梦。”白琪说。 “喂,我家殿下可是皇子加辽河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胖太监说。 “白琪,我可是帮你找着你弟弟的人!你可不要忘恩负义哦!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忘恩负义……”三皇子碎碎念。 “停!逛灯会也可以,但有人胡来的话,我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那些人送回皇临山。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殿下可以尽情地试试。”白琪冷冰冰的。 “殿下……他这算不算威胁?”胖太监问三皇子。 “你能把这话理解成不解风情吗?”三皇子道。此时,可以看到,原来他和胖太监都是被绑着的。怪不得三皇子要一个劲地“特批”白琪“和他一起逛灯会”。此时的三皇子暗叹自己倒霉出门没看皇历,要死不死怎么又碰上这个克星了。 灯会,各个店铺都挂出了自己的灯谜,人来人往颇是热闹。再看那灯,走马灯动物灯满目琳琅,莲花灯观音灯密密麻麻,神仙灯百仙灯奇巧精致,河灯飞灯各显神通。天上飞的是灯,水里游的是灯,树上挂的是灯,街上挑的是灯,人来人往手上拿的还是灯。彩灯烁烁,亮如白昼。欢声笑语满溢街河。各家店铺更是拿出了扎灯出谜的本事,各色灯下放着各色礼品,各色礼品前围满了各色的人。天南海北的商客,东西各地的游人,赶考的举子,逛街的看客,全都凑在一块,笑着闹着热闹非凡。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在灯市里逛了一会,三人尽挑奖品是食物的灯谜,也不拘那灯谜的难度是大是小,有食物就行。凡是史书才会的,二话不说伸手就拿下,史书才不会的杜若再上,要是杜若也不会那么杜若就飞入人群偷听答案或者干脆飞进店铺里看谜底。总之,只要他们一出手,没有搞不定的。黄芪现在的任务已经变为非常单纯——抱东西。一来二去,灯市还没看完,史书才就出名了(没人注意蝴蝶,也没人注意抱着东西的的某人),说是有个乞丐,非常厉害,半条街的灯谜都被搞定了。 这一来就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正坐在一个灯市之上的楼座里,灯市最繁华的风光在脚底一览无遗。这个人说:“哦,贱民真是无聊,这样的东西有趣吗?真不知道他们脑袋里是什么。” “贱民的脑袋里当然是草。”黄芪的熟人,胖子,不对,小侯爷哼哧哼哧地边吃肉边说。这个吃肉的人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在几个月前还是草民,如果不是偷了一块玉他现在也应该是草民。 帘子动了一下,乐声停了,一个清婉地女声从帘子里传来,那女声说:“话虽这么说,蕊儿可不知道东明公子可有那乞丐儿的能耐。” 说完,那女声就自去弹琴。 东明公子——也就是开始说话的人,一下脸变了色,对帘子里面说:“蕊儿小姐是何意思?” 那蕊儿答都不搭理,自己弹自己的琴。 “你这女的也太贱了。不让碰又不让摸,嘴巴还不听话。让我看看~~”胖胖的小侯爷伸出肥手去拨帘子。 “小侯爷请住手。”东明公子发话,胖侯爷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 只听帘里一声冷哼,道:“奴婢得罪了。”她口称着“奴婢”,却丝毫没奴婢的意思,纯粹的:“公子可好,这边得罪了。” 蓝衫的鞠躬说:“是小生冒犯了公子。” 史书才鞠躬说:“非也,是黄芪叨扰了公子。” 蓝衫的鞠躬:“非也非也。” 史书才鞠躬:“非也非也非也。” 蓝衫的鞠躬:“非也非也非也非也。” 史书才鞠躬:“非也非也非也非也非也。” 黄芪捡好东西,对天空翻了个白眼,对蝴蝶杜若说:“咱们走吧,他们双胞胎在认兄弟呢。” 近处的一个摊位上,正在大口吃烤蜜兔的某公子突然两眼发光,含着蜜肉,透过人群大叫:“美人!美人!那个美人!白琪!给我抓住那美人!呜呜~~~!”(被肉噎住了。) “与我无关。”白琪两眼一闭,喝茶。 “呜呜呜呜~~~~~~~~”三皇子一阵咕噜,胖太监忙递茶。 等三皇子把那块倒霉的兔肉给噎下去了,美人儿早不见了,连在路上表演鸡啄米式鞠躬的两个酸秀才也不见了。三皇子扯住白琪——这一点真的很欠扁,人家白琪明明不理他,他非得去撩拨撩拨人白琪——说:“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缘分,她来京城找我了!” 开玩笑,来京城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知道她是来找你的。自信心可真好。 “你瞧瞧她穿得,肯定受了不少苦了。”三皇子鼻子抽搭抽搭地,“我不管,你要把她找回来。” “与我无关。”白琪下定了心思不管事。 “罢了,罢了,我告诉你吧,我的佩玺和兵符其实没找到,我给你看的是假的!那佩玺和兵符可在她那!”三皇子说。 “只要你在,那么你手里的就是真的。”白琪说。 三皇子拿着白琪半点办法没有,只好说他要看灯,不吃肉了。然后往人群里一扎,满脑袋寻思上哪去找那个绿衣裳的姑娘。白琪起身,稳稳地跟在三皇子身后。 史书才一行人正走着,突然听到锣鼓声,只见一个酒楼前的戏台上突然高高挂起一排彩灯,上写着“以文会友”四个大字。史书才叹:“好兴致啊。”正叹着,就有一群小厮朝史书才围了过来,口里说着:“公子爷请吧,我家司徒公子可等着你呢。”史书才一听,挥手说:“错了,错了,小生并不认得司徒公子。”一个小厮说:“你别啰嗦了,我家公子说了,说是乞丐,不是你是谁啊!要你来是看得起你!不识抬举!” 史书才一听不由脸上有点惭惭的。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与台上那个富家公子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黄芪一听,来脾气了,对那小厮说:“乞丐怎么了!你有本事就别找来啊!书才!我们走!谁理他啊!” 刚才那个撞人的书生这时横过来问众小厮:“请问可是湖州的司徒公子?” “正是。这京城里难道还有第二个吗?” 那书生一听,转过背对书才说:“兄台,的确的确,走吧!这个台可去不得,万一胜了他,这司徒公子可是不容人的!” 黄芪哼一声。转身便走。却被那些小厮们拦住了。 “我家少爷可不是那种人,看到没,以文会友,我家少爷说了,输了赢了都做个朋友,你要赢了还给你100两银子。不过,你不比的话就上台子给他磕三个头,要磕得响响的。”有个小厮得意地说。 “呵呵,这个朋友交得还真大方啊!摆明了要我们书才难看啊!磕头?做梦去吧!”黄芪火了,道,“书才,不走了!太欺负人了!咱们上,咱们就是一乞丐,咱们就是没钱,咱们就是要拿他这100两银子,怎么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比就比,比的他娘都不认识他!” “怎么样才是他娘都不认识他?”书才问。 “就是要他面子全掉光!要他狠狠地载个跟头!要他给咱们磕三个响头!”黄芪道。 “姑娘,这个不是儿戏啊!不可啊!不可啊!”那个史书才第二连连摆手。 “警告你,闭嘴!”黄芪说。那书生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他身后人堆里有个叫三皇子的白痴眼泪哗哗地赞道:“有骨气!有魄力!我~喜~欢~” 史书才看黄芪,黄芪点头。 史书才看蝴蝶,蝴蝶点头。 去就去!史书才鼓气勇气,心里尽量不去想他的破衣破裤,当当当地昂首走上台,揭开了他人生中传奇的一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四章 7 (扬名立万好书呆) 司徒很得意,他知道他的任务就是狠狠地把那个碍着东明公子视觉神经的人鱼肉一翻,至于其它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台下有人看它像在看狗,但他不介意当狗,生在官宦之家,他明白官场的游戏规则,也明白人世间的游戏规则。他很清楚,在某些人的眼里他贱,但在他眼里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是不开窍的贱民。人在世间一辈子,你是选择当一条有权有势的快乐狗?还是去当一个被狗蹂躏的草民呢?是趾高气扬地活着给人受气呢,还是心惊胆颤地活着受别人的气? 他不喜欢东明公子,但他知道这个骄傲跋扈的贵族子弟是他日后最稳的靠山。他必须讨好他,哪怕是他拉出来的屎,只要东明公子想要自己吃,那就是赏自己脸。但司徒也知道,东明公子现在需要自己,因为目前,自己是东明公子所认识的年轻人里最有才学名气最大的一个。他要证明自己,眼前这个破乞丐就是一个证明的工具。 当史书才穿着破烂的衣服站上台时,他就知道这是个不懂游戏规则的场外人。此时的识相人只要磕几个头或者马马虎虎地跟自己圆个场了事,那么在“会友”结束后,他必然会得到自己的福庇。“白痴。”这是司徒公子看到史书才和他身后的人时在心里下的结论。 一个似乎是戏班老板的人在台前说:“各位看客,今天有幸,大名鼎鼎的司徒公子借我这小地以文会友,会这位……。” 史书才站起来,朝台下拱拱手,道:“小生史书才,字梦贤,乃是巫州云泽人士。” 众人鼓掌。 黄芪赞道:“好书呆,声音够响亮。” “为表公平,题目将由京城才女严蕊儿来出……”老板继续说。他这句话刚一落地,人群里就发出了潮水般地惊赞声和鼓掌声,有人问:“严蕊儿是谁啊?”有人答:“京城第一美女。” 台上,原本是戏班后台的帘幕里,一个小丫鬟打起帘子,手里拿着个托盘,道:“第一题。” 这司徒公子原本想着青楼的女子,供人玩笑的玩意,水平能高到哪去,不过是些阿猫阿狗的题。可这题一出,他却傻了眼,第一次觉得今晚的游戏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因为这个青楼女子也是一个不遵守官场游戏规则的人。 没有暗报,没有纸条,台上的司徒公子有些犯怵了。 “出题了出题了!什么题?怎么不念上一念?”台下的三皇子问。 白琪视力非常,道:“不用念,题目是件东西。” “东西?”三皇子奇道。 “丫鬟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红绒布,红布上一个一寸来高的玉雕小人,似乎是个宫廷侍女或者是个什么仙女。”白琪解释。 “这算个什么题?……没点提示?”三皇子用扇子拍拍脑袋。 自古哑谜就是很难的一种,出要出得巧,答题地更要能领会出题人的心思。可天下间最难解的就是人的心了,真正的出题不易解题难。 台上安静。 原本听说严蕊儿在此,跃跃一试想显摆两下的台下各人也进入了沉思。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黄芪小声问杜若:“怎么办?” 杜若说:“哑谜,我也没办法,我又不是严蕊儿肚子里的蛔虫。” “我说你也真是,变个花哨蝴蝶干嘛?你就不能有一次变个实用的?你现在要是条蛔虫多好啊,真是的。”黄芪乱歪歪。 “就算我变了条蛔虫,她现在不拉屎,我也没办法钻出来告诉你啊。”杜若实事求是。 “恶~~~~~”黄芪说。 “姑娘,我想到了,是不是这个?”那个不说话的公子突然小声说,用右手指在左手手心里比划了一下,黄芪不识字,装作看了,朝蝴蝶飞了个眼色。蝴蝶一看,大喜,轻轻飞到史书才肩上悄声说:“……。” 史书才眼前一亮,众人只见乞丐突然站了起来,头发一甩,潇洒地走到台中间,一把就把那玉人抢到自己怀里。众人大惊。三皇子道:“打劫啊?猜不出也不能抢东西啊!” 众人哗然之际,却听见幕帘里传来一个人的掌声。 小丫鬟朗声说:“谜题已解,谜面为“一寸佳人”,也就是“夺”字。(繁体)” 众人鼓掌。 史书才和黄芪、书生击掌,笑微微坐下。 “好,好啊!这乞丐叫什么名字来着?”三皇子问旁人。 “听他说叫史书才。”有人回答。 “那他身后的美女呢?你知不知道?”三皇子笑眯眯追问。 那人看了他两眼说:“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 “不告,不告,我才不告呢!”三皇子无缘无故凶道。白琪摇头。 看台上。 丫鬟举出两幅画,道:“请以此二画为题,对对联。第一次司徒公子先,第二次史公子先。” 此言一出,众人大喜,司徒公子也很舒了一口气。要知道这对对子是写文章的基本功。算得上是最简单的文字游戏之一。 众人正想着有机会了,只听那丫鬟说:“要求是层层宝塔式,由一个句子开始,联子每句向下需递增一字。共七层。” 众人又是哗然,这是什么刁钻古怪的玩法啊! “小姐已经出了第一层,请看题。第一幅画。”丫鬟把画打开,道:“竹。”只见她手上一杆修竹,独立寒风,虚节琼章。 司徒公子应道:“临池。” 史书才看了两眼画,道:“似玉。” 司徒:“扈露静。” 史书才:“和烟绿。” 司徒的脸色有点难看:“抱节宁改。” 史书才:“贞心自束。” 众人一阵叫好。三皇子笑道:“那个叫司徒的这一场又输了。”胖太监问:“这是为什么?” 三皇子说:“你们看那画,如果只是对对子,拿个画干嘛?这其实和上一题一样,严蕊儿是在叫他俩猜自己的心思呢。你们看那竹,可有池子?这画上哪里是竹子,分明是个顾影自怜的女子。司徒这人一心要好词,看都不看张口就来,辞藻虽好,却已经是输了的。” 胖太监忙说:“还是主子懂女孩子的心思。”三皇子得意地笑。 只见台上,司徒说:“渭曲遍种多。” 史书才答:“王孙看不足。” 司徒沉思了一会,说:“仙杖正惊龙化。”众人一阵鼓掌,赞:“好气势。”其中,也有人和三皇子一样连连摇头。 史书才迟疑,这么大的气势,他该怎么对?要是强硬对上了,那又和画意不符啊。只听肩上蝴蝶道:“美质当随凤熟。”史书才暗赞小杜若又精进了,张口重复。 “唯愁吹作别离声。” 史书才道:“回首驾移舞阵速。” 第一幅画已经说完,丫鬟亮出第二幅画,画上是一幅兰花,孤立石壁形单影只清傲幽冷。史书才前,司徒公子后,两人对道: 花 深浅,芬葩。 凝为雪,错为霞。 莺和蝶到,苑占宫遮。 已迷今古路,频住玉人车。 芳草欲陵芳树,东家半路西家。 史书才停住,黄芪旁边的“史书才二号”看着有点着急,张口道: 愿得春风相伴去,一攀一折向天涯。 顿时掌声大起。帷幕里传出一个女声,那女声道:“这一场,两人平手,那位台子边的公子获胜。” 司徒看着那个公子有点懊恼,而那个蓝衫公子还在说:“谢谢小姐。”戏班老板连忙跑来问:“公子贵姓?哪里人?”“中山唐家。” “蕊儿小姐评——此轮场外人唐公子获胜。”戏班老板喊。于是不少羡慕的眼神砸到了唐公子身上。 司徒已经颇有些不快,对手实力本来就已经不容小觑,偏偏还有捣乱的。东明公子冷冷地从帘缝里看着他,这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万一自己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很可能被东明公子当作不好用的抹布,擦擦屁股丢掉。不行!司徒肚子里的真墨水一般,但脑袋比较好使,他明白今晚如果再要那个青楼的贱女人出题的话,自己一定颜面无存。 事实证明,这个司徒公子的忍耐力低于智慧。听着下面的掌声,他浑身跟长刺似的不自在——连输两场,再不赢他就真倒霉了。历史告诉我们,这种人因为从小见多识广,脑袋里装的很多经典案例还是很实用的。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以搬回面子的法子。于是,他吞了吞口水,站起来说了一句话:“史公子果然高才,让小生敬佩啊,下面,不妨让小某与史公子直接切磋切磋!” “比什么?”黄芪问。 司徒一笑,说:“驳理。”所谓驳理就是辩论,但内容仅限于四书五经。说得好听点,这个驳理就是温文尔雅引经据典的吵架。这是当时读书人的一大爱好,尤其是文官界。看上去,司徒出的题没什么,而事实上不是。原来驳理这个东西和文采不同,文才可以自学。而驳理则要有一定的环境,是个口才脑力体力相结合的活。像司徒这样的书香世家,是很占便宜的。他说驳理,就摆明了欺负史书才,当场就有许多举子为史书才鸣不平。 史书才点头应战。 于是又听司徒说:“先说好了,为了让这比试更有意思,你若输了要给我磕三个响头。” 话音一落,下面的观众来劲了。虽然有些说“是不是过分了。”其它人说:“就是要过分才有趣。再说,一个臭乞丐,磕个头有什么了不起的。”“没钱就别念书,司徒公子这是要开导他呢。”“不识趣,等着磕头吧。”“这司徒公子的父亲不就是以驳理出名的吗?这对乞丐不公平。”“别管了,看吧!我看这乞丐不定会输!”。议论声纷纷,大多数人觉得,让司徒逗着这乞丐玩一场也挺好的。也有人——多是寒门子弟——为乞儿感到气愤,真心希望乞儿能赢,能给他们也争口气。 马上有好事者押起了宝,赌他们俩的输赢,五文钱一注,此业务一出,响应者云从。 司徒暗笑应战的史书才:“不自量力。” 这时,黄芪道:“慢!——————你若输了呢?” “我会输吗?”司徒公子反问。同时不大不小地说了声:“输给一个乞丐?可笑。” 剑光又在黄芪脑海里一闪,黄芪忍住头痛,按捺住心头翻滚的血气,道:“若是你输了呢?” “我也磕头。”司徒说。 司徒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笑,他,司徒耀哲,会输吗?不可能。 他错了,他要是知道史书才在遇上黄芪以前有多啰嗦,嘴巴有多能扯,他一定不会给史书才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但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被收入驳理书籍的著名“京城三十辩”已经开始了。这三十辩的主角就是他和穷乞丐,只见两人针锋相对,不让毫厘,下面的举子喝彩连连。穷乞丐滔滔不绝(很难得没人叫他住口啊),旁征博引,更是说得人连连叹服,掌声不绝。据说,当他们驳理结束时,闻讯赶来的举子已经挤满了整个中秋的朱雀旁巷。还有赶不及地为此痛哭不已。 自此,穷乞丐史书才一夜成名。据传,第二天,那个破庙口被想嫁姑娘的父母们踏翻了,后来直接踏碎了。只是遗憾地是他们没有找到史书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1 (剑异) 他们没有找到史书才,他们只找到三具尸体。 因为在这群狂热的家长动手之前,有人已经动了手。这个人叫司徒耀哲。 是夜,司徒耀哲输了,输得很彻底。东明公子送他一句“没用的东西。”后就走了。这句话非常容易解释。 史书才没要要司徒下跪,但这比要他下跪更难受。 于是这个司徒耀哲明白——不能再要史书才存在于这个世上。很多时候你会发现黑社会老大很适合走政治道路,因为他们彼此的习惯和爱好差不多。首先是喜欢找人掐架,掐不赢就找人打架。司徒掐架没掐赢,所以散场后,他对一个人说:“杀了那个史书才。弄成残废也可以。” 如果残废了,史书才就没有做官的可能了。东明公子要培养走狗的话,他司徒仍是优秀的狗选。司徒的算盘很简单却很实在。 司徒手下的那个人说:“是。” 夜,深了,黄芪史书才捧着战利品屁颠屁颠地走在回破庙的路上。手中的食物不但可以缓解一下最近的饥荒,还可以打打牙祭,想到这三个人都很高兴。 在路口,姓唐的公子念叨了两句:“严蕊儿是个可怜的女子,可叹这样的女子怎么身在青楼呢。”后,就失魂失魄地回他的客栈了。 三个人不以为意,只觉得唐公子颇怜花惜玉的。 杜若拍着翅膀跟着两人。 此时,几条黑影突然从小巷里窜上来,追上黄芪一行人,二话不说,拿着刀就是一阵比划。这不是比划那么简单,这几个人不是来表演节目的,那几下一下都不少地落在史书才背上,月光下,史书才的衣服一下红了。 黄芪只觉得血往上蹭蹭蹭地涌,脑袋里想“剑!”,那剑就出现在了黄芪手中。 “不好,这女孩有些古怪!”一个人说。 “管她!砍!”有人比较直接。 黄芪手中刚拿着剑,那剑光一闪,黄芪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是的,这剑是有点不对劲,一拿到手里,就有什么东西透过黄芪拿剑的那只手流到了身体里。剑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有什么东西正在那斑斑的锈迹铁皮下发着血红色的光。黄芪正想着,一阵白光在背后划开了他的肩膀,另一剑直接捅进了他的身子。黑衣人笑,原来有把破剑并不是很了不起。他收剑,黄芪在他背后倒在血泊里。 黄芪手中的剑亦落下。 落在黄芪的血里。 “大师兄!书才!”杜若大惊。他眼睁睁地看着剑刺穿了黄芪的身子。 “杜若…………。”黄芪挣扎道,他的脸已变得煞白,生命正从他体内流逝。这一剑,直接贯了他的身体。糟了,视力开始模糊了…… “大师兄!” “那蝴蝶会说话!”黑衣人里有人说。会说话的蝴蝶疯了一样大叫“杀人啦!杀人啦!”一面就往空中飞。蝴蝶飞的速度不快,为首的黑衣人掏出把小飞刀一丢,蝴蝶翅膀穿了个洞。蝴蝶眼看无法再飞远,就一面大叫着“救命啊!”一面扑打着翅膀往杀黄芪的人脸上罩,那人的面纱被扯了起来,黑衣人恼怒,一把抓住蝴蝶,用力一捏,蝴蝶惨叫。黑衣人将蝴蝶重重地丢在地上,抽剑一刺,蝴蝶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走!”他说。三个黑衣人收剑。 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发生的事。 在黄芪倒下去的地方,倒在黄芪血里的剑突然泛起来一层黑气,黑气一瞬间掩盖了剑身的白光,白光很快消失了,一股血色的光从剑身里溢出来。那种粘稠的暗红色,就像是浓的化不开的血。剑,在黑气与红光里摇曳扭曲。地上的血突然被吸上了剑身,黄芪仍在流血,他的血不断地被吸进剑里,血液在剑身上蜿蜒滚动,像剑身突然长出了无数条黑红色的血管。剑动了一下,血无声无息地吸进了剑里。吸了血的剑泛起一层红雾,一行白色的咒文在剑身上隐隐可见。红雾环绕,咒文突然精光大闪,剑震动起来,几块铁皮落下,那铁皮之下,剥壳之中竟然露出了一颗从未见过的黑色珠子。顿时,一股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小巷。 一只手拿住了那把剑。 …… 冰冷…… 梦…… 梦里有人在说“剑……”,声音冰凉,但是黄芪知道,那声音是在叫他。“你是谁?”黄芪问。没人回答。他只看见很多影子,越来越多的影子。每个影子都拿着剑不断地舞动。越舞越多,黄芪只觉得天旋地转。突然,人影没了,四周什么都没有。他感觉到有东西在身体里流走,又有东西从右手流了进来,炽热地感觉像是火焰。没错,是火焰,他这样想着,黑暗里变出现了火焰,火焰源源不断地流了进来,驱走了他的寒冷。猛地,火焰里现出一个人影来,人影说:“黄芪!”,声音似曾相识。黄芪往前一步,火焰里的人影转过身来。黄芪明明不认识他,可嘴里却说:“是你?”心里似乎很高兴。那人笑着说:“是我。”然后朝着黄芪一劈!黄芪惊醒。 原来是个噩梦。 他抹了一把汗,感觉自己手上湿嗒嗒黏糊糊地。仔细一看全是血。对了,自己受伤了,环顾四周,月亮都快下去了。手一动,觉得不对啊。怎么不痛?不但不痛,身体似乎还格外有力。摸摸自己身上,没有伤口啊?自己不是应该被剑刺穿了吗?他摸摸肩膀,有血,但没有伤口。这时,黄芪看到了杜若——不是蝴蝶,而是人形。 人形?不对!现在不是离天亮还早吗? 一个冰冷的想法在黄芪脑海里划过。 黄芪赶紧靠过去,只见杜若小脸惨白,双眼紧闭,嘴边残留着一道血丝。手上全是血。他的破剑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原地,而是跌落在他和杜若之间。黄芪将手指放在杜若鼻前——气若游丝。 “杜若!杜若!”黄芪连声呼唤。 “水来了!”史书才跌跌撞撞拿个破碗从一个墙角跑来。 “史书才!你没事吧!”黄芪急问。同时接过破碗给杜若灌水。“很奇怪的,我以为我被砍死了,结果就衣服坏了。”史书才把背亮给黄芪看。背没事,那衣服上仍有血迹。 “但那三个人都变干了。有人救了我们。”史书才指指他们不远的三具尸体。黄芪不想管什么尸体,他抱起杜若。 “为什么我们没事?杜若是怎么了?”史书才问。黄芪不知道。他走了两步,剑自化白光飞入镯中,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黄芪没在意。他只是颤抖着边走边说:“大夫……找大夫……杜若还有救……”语未尽,眼中已经有泪。因为就在刚刚,他感觉到杜若动了一下,然后温度开始飞快地下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2 (兄弟) 杜若的体温降得极快,而且古怪,一会儿脸上居然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黄芪死死得抱着杜若,根本就没去看。只有在他旁边的史书才看见杜若垂在外面的那只手,指尖一直在滴着血。 “开门!求求你开门!”这已经是第四家了,黄芪腾出一只手梆梆梆地敲打着木门。仍旧没人理他。 黄芪跪下,磕头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弟弟……” 有人从门缝里看了他们一眼,走了——他需要看的只是黄芪的衣裳。现在黄芪的衣裳已经告诉了他救这个人能拿到的报酬。于是店里再无声响。 史书才说:“黄芪……算了吧。”——不为别的,只为那路上滴洒的血,谁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下来?史书才说算了。 黄芪抬起头瞪着他,史书才看着黄芪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种寒意。 “再找一家……。”黄芪说。低头扎进了夜色。 又是一家。 “孩子,不是我不救,你弟弟我救不了啊!”老大夫披着衣服叹口气进去了,“可怜啊,可怜哦……。” 又是一家。 没人答话,只有一盆冰冷的水从二楼泼了下来,一个女人叫骂道:“臭乞丐,叫死啊!” …… 史书才不知道跟着黄芪走了多少家。他只知道黄芪已经没哭了,只是执着地往前走,一条弄子……又是一条弄子…… 杜若的血滴在地上,一滴,一滴,像眼泪。 朦胧的月光将天地镀上了一层阴寒之气。清冷的光笼罩着眼前的一切。 史书才跟上黄芪。两人继续在街道上走着……。 一声鹰叫,划破长空。 几个人影落下。横栏在黄芪一行人面前。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将军白琪,他身后站着铜衣铁甲黑披风的龙衣卫。 原来,白琪听说三皇子的佩玺还在这女子手中后,就打定了主意要拿回来。至于当时为什么那么说,实在是怕三皇子一时兴起又跑了人或者胡来。在他眼里,只要这女子不出京城,那就等于瓮里的蛤蟆井里的蛙。所以在送三皇子平安返回皇临山后,他马上就带人来擒拿这女子。一方面,可以了结的佩玺的事;另一方面,三皇子对她念念不忘,需要查实她身份以备后用。此外,把她固定起来可以有利地防范三皇子玩失踪——至少是近期。三皇子啊三皇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站住。”白琪说,“将东西拿出来。” 黄芪眼都红了,现在看到他们,他是一点都不害怕。什么玉玺啊军符啊全都不干他的事,反正当不了饭吃。他只想快点找个药铺善堂救救杜若,此时他真希望自己是在香叶城。 “东西可以给你,放我们过去。”黄芪无力地说。 史书才连连点头——他还真怕黄芪又耍小心眼不肯把玉还给人家。人家身后跟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龙衣卫啊! 白琪注意到女子抱着个小孩,那小孩的半身衣裳都被血给湿透了,手上还在往外滴血。就这么说话的一小会,地上已经滴了好几滴了。 白琪问,“他是怎么了?”他该问的,因为京城的治安归他管辖。 “被人刺伤了,快死了,让大爷您受惊了。烦您让开!”黄芪没声好气地说,要走。 龙衣卫们看那小孩,心里都在说:“已经死了,不是快死了。” 白琪手拦住,说:“私盗皇家物品,按律当斩,念你无过,且自动归还,免你死罪。但这活罪是难逃的。”话音一落,那些龙衣卫中就有两人身形一动,截断了黄芪的去路。不能走?活罪是什么罪?黄芪不知道,看看杜若,杜若自然不说话。杜若已经很久没动了,身子散发着诡异的寒气。黄芪试着去承认这一点。 黄芪转身说:“是要挖我眼睛还是剐我鼻子,剁我的手还是砍我的脚?我随便你,只要你现在借我5两银子,我明天晚上自动来跟你报到。东西那时候自然给你。” “5两银子?”白琪和史书才同时问。 “你带着那些兵,应该也是当官的吧。难道没有5两银子?借我5两银子,让我给杜若看病,如果看不好……好歹可以葬了他。我就跟你去,你要不相信大可以跟着我。”黄芪说,“你要是逼我,了不起我今天再死一次。反正我这种贱民是不在乎死不死的。但东西你也别想要了。” 听黄芪的话就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如果逼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绝路。几个龙衣卫心里都有点感叹:“好家伙,重义气!” 史书才低下了头。只有他知道,要黄芪葬了杜若,就无疑已经又杀了一次黄芪了。 白琪不说话,走近。他在看黄芪怀里的小孩,因为此时借着月光,谁都可以看到杜若的身子上泛起了一层蓝白色的冷气。十分怪异。士兵们互相递了个眼色——死人见得多了,这样的冷尸他们没见过。 于是白琪用戴着金锁手套的手抬起黄芪怀里杜若的脸,一看到杜若的脸,白琪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他惊异,因为这个小孩明明是第一次见,却那么眼熟。似乎自己曾经在哪见过一张相似的脸。 白琪拿起杜若苍白带血的手,难以置信地说:“……怎么会这样。” 黄芪别过脸去。他不敢看杜若手上的血。 “……他还活着。”白琪说。黄芪猛然回头,史书才惊诧。 “他是谁?”白琪突然问,语调有些奇怪。 “杜若——我兄弟!”黄芪说。 “你弟弟也对,我傻了……。这样……我或许可以救你弟弟。把他给我。”白琪伸出手去。要不是黄芪提醒他,他差点就忘记自己已经找到了弟弟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的体质,或许别人也是会有的吧。 “把他给我。”白琪重复。 黄芪犹豫,看着白琪。两人名字相似,此时的心境却大不相同。黄芪心念翻滚如沸水:“这人可靠吗?他真的会治病吗?----------不给!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从古到今就没听过几个当官的会做好事的!——给!杜若现在这样子了,他要是不救,杜若会死!——慢着,这是不是他的奸计?其实就是要我身上的那两块玉疙瘩?”黄芪看着白琪,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答案来。 史书才却不明白黄芪在想什么。 “行。不过我跟你一起走,等你把杜若治好就把东西给你。到时候,随你处罚。你的恩德我们一定想办法还。要是我死了,就做鬼还。”黄芪说。说得很诚恳。几个龙衣卫心里又是一番感慨。 白琪不言。 黄芪看低白琪了。既然白琪说了他来救,那他就会救。至于恩德,他一开始就没想过。他想的是行事荒唐的三皇子。 “你的罪不由我定……”白琪说,“既如此,你们就跟我回府。不过,先戴上这个。你毕竟是犯人。不管三皇子怎么说,这个你必须戴。”白琪手下的一个士兵拿来了铐链,二话不说把黄芪的手脚拷上。黄芪无所谓。 “铐链里加持了地缚灵的魂,带上后,不要乱跑,否则你的手脚可能会被生生扯断。”白琪说。 “乱跑?”黄芪心想:我守着你还来不及呢。 “尤其是跟三皇子。”白琪说。 太阳出来了。 黄芪身上闪了下光,大姑娘一下变成了大小伙子。几个龙衣卫面面相觑,十分诧异。白琪也一下张大了眼。黄芪追问白琪:“我跟三皇子干嘛?” “……没什么。”白琪看着变成大小伙子的黄芪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3 (梦妖) 穆国公府,又叫忠王府。刀枪林立,士兵威严。偶尔飞起一两只巨大的青翼龙,龙衣卫来往穿梭。在世人看来,他们守卫的不仅是年青的镇国将军,更是这个帝国开国以来传承的正义。 内院。 没人说话。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床上的少年身上,一个士兵走进,将新的热水放在桌上,端着凉了的水出去。盆子里的水和布都成了红色。 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使附近桌上的茶都蒙上了一层冰。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轻轻地将被子给少年盖上。 “不眠大师,情况怎么样?”白琪问。 “回将军,这孩子的症状与您小时的情况一模一样。确是……冰魂灌:如果真的是上天要你来拯救大家,为什么你每次醒来精神都那么不好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做得梦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准。我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城里的大人物也居然也带着丰厚的礼物跋山涉水地来找我。我开始有点不安,可是一到晚上,一想到明天的荣耀和财富我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并祈祷——让我做个好梦吧。”和尚说。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美梦成真’这种事。”黄芪说。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年。有一天,有一个道士来到我们村,他说他是元极山的蓝玉。他说我的梦里有妖怪。他说,我并不是能预知,而是碰上了一种能使梦境变成现实的东西。我有些害怕,我感觉到他说得是真的。因为每次做完梦我都有种感觉,是我把梦里的什么东西带到了这世上。蓝玉说,那是梦妖,来自黄泉之国,借由我的梦作为通道来到这世上。并告诉我梦妖现在还小,他要我在每三天做一次梦的时候服下一种蓝色的粉末,坚持服一年。说完他就走了。”和尚说。 “蓝玉……”黄芪记得这个名字。那是天目童子背井离乡想要破解的谜题。 “他走之后,我并没有服药,所以梦开始增多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真实。真实地我开始分不清到底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或许你会说我该收手了,可是我实在无法放弃眼前那些到手的财物。那些高等的米面,那些精致的布匹,我家的房子已经比以前大了两倍,我出门已经有了马匹。更重要的是,因为达官贵人们的到来,我的身份抬得更高了,村里的女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说话,而是躲在门后,男人们则把头耷拉着,不敢把头抬高。”和尚说。 黄芪看了一眼床上的杜若。 “我开始不喜欢我温柔的妻子了。我想要更美丽的女人。于是我对大家说了慌,大家觉得很害怕,于是那天晚上阿花就成为了我的偏房。”和尚说。 “似乎有点可恶了。”黄芪说。 “没错。但是妻子仍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她至始至终都是个好女人。但我把她赶到了山上的小木屋里。我想要更多的东西,美女,财富,还有诱人的权力。”和尚说,“梦早就超过三天一个了。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见自己看见自己躺在床上,一个半透明的东西从我的身子里爬了出来,开始杀人,杀了阿花,杀了村民,杀了我的妻子,杀了我的小女儿。可怜我的小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这就是我在梦里养大的怪物,他吞噬着我的欲望长大。他用他的能力满足我最初简单的欲望,就像是白蚁吐出甜汁喂养蚂蚁,鼓励着我的欲望不断膨胀,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和尚说。 “那你怎么办?” “我醒了。我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于是我把蓝玉给的那些蓝色的药一口吞下去了。”和尚说。 “那梦妖就死了?”黄芪问。 “不,它没死,我服药时已经太晚了。它只是离开了我,开始在世间游荡,操纵人的梦,吞噬人的欲望最后是生命和灵魂。至于我,我睡了很久,直到我的师父将我唤醒,但那时,村里人已经死了,包括我年幼的小女儿。师父跟我说——是瘟疫。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相。我在那时完全醒了。”和尚说。 “你从此就再也不能睡觉了?”黄芪问。 “是。或许是那时我已经做完了我所有的梦。更或许——那包匆匆吞下的一年份的药粉隔断了我跟黄泉之国的对话。我将只有一次睡梦了——一睡千年,正如杜若。”和尚说。 “喂,拜托你能不能说句好话啊!”黄芪不快。 床上,杜若仍闭着眼睛,此时的杜若有梦吗?如果有,那会是什么呢? 黄芪不知道,但黄芪知道在桌旁打盹的史书才在做什么梦:“嘿嘿,嘿嘿,蕊儿,给我搔搔痒啊!嘿嘿,嘿嘿……”黄芪顺手把一个甜糕砸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4 (雨伞) 天地万物有它的生存方式,你不能说猫吃了耗子是罪大恶极,也不能说那阳光下的花朵没有任何过错。这世上本无善恶,有的只是因果。——这是老和尚临走前对黄芪说得最后一句话。 黄芪没有一点即通的悟性,他没有明白这句话。他只知道老和尚一直醒着。日日夜夜地醒着。 黄芪想,这样一直醒着,没有梦,不是也很痛苦吗?是不是反倒不如睡去? 黄芪归根到底只是个俗人,他无法理解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他看来,高兴了就该笑,不高兴就要哭,如果有梦,那就要去追,如果有沉溺,不如在沉溺中大醉。 和尚拍拍他的头走了,黄芪到底没问。 老和尚走后,仍是雨天。大雨哗啦啦地下着,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这样的雨,又会有什么地方发生洪灾了吧。 黄芪不喜欢下雨,因为下雨他活动的空间更小了。不是因为那些威武的士兵,而是因为他身上那加持了地缚灵的铐链,只要他走得离这里稍远点,他的脖子就有被撕裂的感觉。倒是史书才可以来去自如。 史书才最近神神叨叨地,黄芪从他兴奋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和严蕊儿——以及唐公子等人相处得不错。 雨夜。 雨珠落在芭蕉上、竹叶上,又窸窸窣窣地滑下。 黄芪点灯看看杜若,杜若没反应。杜若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孩子,乖巧,聪明,心地善良,似乎妈妈们希望的一切优点都在他身上集中。可惜,这样的孩子却这么命苦。 黄芪环腿坐在床边的圈椅上,对睡着的杜若说:“你说你……当初干嘛非得到百草堂来买药呢?如果你不来买药,我现在说不定还在香叶城呢。都怪你,你倒好,把我害了个一塌糊涂,现在倒是安安心心地睡觉。也太不够意思了……” 杜若没反应。 黄芪又说:“你娘也真是,干嘛不早点把你送来。那样的话,你也不至于当小叫花子。我们可以多当两年师兄弟。” “还有那只臭狐狸,归根到底,都是她害的。”黄芪说着说着,突然听到一种细细地哭声。似乎是从雨里传来。是女人的声音。 进入京城后,黄芪似乎就没碰过什么怪事了,可今晚不一样。他清楚地听到,那哭声就在这间房的屋檐外。而且越来越清楚。 没错,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哭得很是凄惨。 黄芪想到这附近有的是士兵,胆子大了几分,但又不敢去查看,怀着不惹事的心理,索性就缩着脖子当作没听见。 但是那声音却飘飘忽忽地直往他耳朵里钻。世界上的男人听到女人哭只有几种反应:一种是彻底没脾气;一种是心烦意乱;一种是铁石心肠毫无反应甚至高兴。很不幸,黄芪毕竟是个少年,而且他属于第二种。 这女声哭啊哭啊,黄芪实在受不了了。啪地一声踢开门,道:“谁在哭啊!” 女子的声音一下没了。两个龙衣卫不知从哪一下冒了出来,还不忘亮出手中的剑,一脸杀气。问:“谁?谁?” 黄芪瘪瘪嘴说:“……没什么。” 于是龙衣卫就走了。龙衣卫一走,黄芪就要关门,在关门时,他突然看到了——雨里有东西。 雨里有个女人,大红的衣裳,雪白的脸,正在雨里看着他。 完了,又是鬼。 …… 黄芪的剑自己出现在黄芪手里。 黄芪觉得最近这剑比以前好用多了。虽然不说话,却开始有种熟悉的感觉。“大概是我资质实在太差吧。”黄芪心想。 再说,剑出现在手中后,那女子就退了几步。在雨中盈盈拜下,道:“请饶命。” 黄芪知道这女鬼是怕这剑,但他也怕女鬼,自然不肯把剑收去。只是把剑藏在身后,半隔着门壮着胆问:“喂,你是鬼吧。” 女鬼在雨中道:“呜呜。” “你别哭了好不好,你要知道你哭起来很吓人的。”黄芪仗着有把剑张口说。 “小小没法停住眼泪。”那女鬼说。 原来她叫小小。 “为什么?”黄芪说完就转过身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己真是管闲事管习惯了,对方是鬼!是鬼啊! 只听那红妆的女孩在雨中说:“小小在等夫君来接我成亲,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小小好担心……” 说完,又是一阵小声的哭声,竟然是压抑着的,看样子黄芪的话对她有用。黄芪这人是别人要是让他,他就会让别人的。加上又听到那女孩嘤嘤的哭声,不禁就放软了语气,说:“喂,小小,你相公会不会不来了”——说完这句,黄芪又情不自禁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叫你管闲事!要她发飙了看你怎么死! “不会。相公一定会来的。小小好担心……”小小说。 黄芪听着实在不忍,只好说:“你老在雨里哭什么?你就不会到廊下哭啊————我说我对面的廊下,不是我在的这个。你,你难道就不能去找你的相公吗?” 只见那女孩仍是不动,伏在雨地里哭开了,一道闪电划过,黄芪隐隐约约看到那女孩的头发很长很长,乌黑乌黑的。 那女孩说:“小小生病了,可是小小好担心。等小小张开眼睛时就发现到处在下雨,每天都在下雨,怎么办……小小没办法走动,没办法……呜呜……” 终于,黄芪在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后,还是走进了雨里,对那个女孩说:“你……相公叫什么名字?” “中山唐子潜。”那女孩说,哭着抬起脸来。一张脸美玉一般,黑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她身上的新娘妆衬着她,宛如红色的莲花。可是却减不了她脸上的悲伤。 “中山唐……”黄芪终于想起了这名字,怔了一怔,对那女孩说“我帮你。” 说完这句,他心里就后悔了,转身直接拿手往自己头上狠敲了几下,连说:“我打死你个笨蛋,笨蛋!” 再回头,女孩没了。地上只有一把半旧的油纸伞。 黄芪伸手捡了起来。 等待……是不是比清醒更让人难受呢? 听说,很久以前,有个了不起的大英雄,他有两位美丽的妻子,一位叫娥皇,一位叫女英。大英雄说“等我回来啊。”结果一去不回。两个女孩日日在江畔等候。春天过去了是秋天,冬天的小雪化了,又是一年雁回。却等来了再也不能回来的消息。两个女孩哭了。她们哭了很久,就像那个烟雨蒙蒙的地方的雨,她们的眼泪滴落在竹子上,变成了斑斑泪痕,永远永远不能消去。 黄芪看着手中的伞,湘妃竹上斑斑点点不知是谁的眼泪。 第二天,仍是雨天。 当黄芪把雨伞给来忠王府等史书才同去赴宴的唐公子时,唐公子正和史书才互相夸赞着崭新的衣服——东明公子“敬佩”他俩的才学而送的。上等的布料,精细的手工,价值不菲的佩饰——这些都是黄芪杜若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无法买得起的。不但如此,史书才和唐公子现在是日日跟随着东明公子、严蕊儿出入各种达官贵人的场合,俨然半个“场内人”了。 所以,当黄芪将一把半旧的伞交给唐公子时,史书才以为黄芪又犯傻了。 史书才说:“东明公子派了轿子来接我们,用不着伞。对了,你要是有空也跟我一起去吧,东明公子也很想见见你呢。” 黄芪对唐公子说:“拿着吧,这是把好伞。” 唐公子不解地看着史书才。 史书才只好低头说:“你没事吧?你拿把破伞要干嘛?” 唐公子在他背后大度的说:“无妨,无妨。史兄,请听听我给蕊儿小姐做的新诗。云想衣裳花想容……” 黄芪问:“蕊儿很漂亮吗?” 唐公子没答话,史书才说:“那是自然。我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黄芪不理史书才,问唐公子:“漂亮的蕊儿会等你吗?” 唐公子说:“这……从何说起?” 黄芪说:“拿着吧。” 史书才:“黄芪?你怎么了?” 黄芪理都不理,史书才抓住他肩膀说:“等下,我其实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是这样……东明公子说,我一个举子在春闱前就住在王府里恐怕不太好,会遭人非议的。他一个朋友有两间空闲的屋子,可以用来给我和唐公子温习功课。我不知道……” “随你便,我无所谓。”黄芪说。 黄芪走了。 后来……那是很多年以后了。在一个雨夜,失魂落魄的唐大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一只手为他撑起了一片晴天。那是个穿着红妆的女子。唐大人说:“小小……是你吗?” 女孩不说话,只是擎着伞。 唐大人牵住女孩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家。” 街道,暗长。雨,瓢泼。 让人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早上,漫天的花瓣飞落成雨,长长头发的小女孩说:“真的吗?”小男孩说:“真的。”小女孩说:“那我等你哦。” 一等竟是一生。 街道,走到尽头了。唐大人说:“小小,对不起。” 红妆的女孩不言,手从他手中滑落。一阵风吹过,小小不见了。一把破旧的雨伞跌落在地上。 再后来,唐大人的婚使快马加鞭从京城赶赴中山,又从中山赶回京城。带回来的不是盛装的新娘,而是一封信,信上说:小小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雨天,容易迷路,不要松开那只伞下的手,不要不小心丢掉你的新娘。那个在雨中等着你来的新娘。 伞下的新娘(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5 (血衣童) “这件事除了你,没有更好的人选了。”白琪认真的说。 “我谢你了,这种先夸再宰的话是我的老本行,我不吃这套!你要抓人就叫你的龙衣卫,要抓妖怪就去山上找道士!这些破事跟我无关,我是普通老百姓!你,别拦着我睡觉,我数三下,不走我就喊非礼!一!二!”黄芪说。 白琪脸抽搐了一下,严肃地说:“可是你叫非礼也没用啊,这都是我的人啊!” 黄芪道:“…………”————心里想:这话怎么听着怪别扭的? 白琪说:“这样吧,你出手的话,我帮你去向三皇子要魔莲。”这些日子来,白琪和黄芪已经混熟了,黄芪也把自己变来变去的原因告诉了他。但是,有些东西,比如馄饨老板,比如自己的剑,白琪没问,他也就没说了。 黄芪一听魔莲,猛地坐了起来——乖乖!如果白琪肯开口问三皇子要的话,还真有可能拿到。 “那……”黄芪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见他立马下了床,说“您请坐,您喝茶!说吧!作为一个合格的草民,打架骂人和吃饭睡觉一样那是我们分内之事。白大哥你说,打谁!我听你的。” “不是打架……。”白琪说,“我需要一个人做诱饵。” 黄芪道:“听上去很吸引人。” “你的任务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街上徘徊,等妖怪出现时,我就出现抓住它。”白琪说。 黄芪连声喊“停!”,他说:“什么叫‘妖怪’出现的时候?还有,怎么听起来象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样子?” 白琪点头说:“没错,就我和你。因为这是我们的私事。” “你就是你,别把‘们’字加上。拜托你别老一脸严肃的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喂,你能不能稍微做下解释?”黄芪说。 “京城里有三个诡异传说,一个是无头将军,一个是被封印的废弃皇宫,还有一个就是血衣,传说若有人能得到血衣,谁就能知道冰封下灵魂的秘密。冰封下的灵魂不就是冰魂吗?但我一直不知道血衣是指什么,直到最近我听说了血衣童。我想,那可能就是血衣了。”白琪说。 “血衣童?” “没有出生便夭折的小孩,其怨念就会凝结成孩童的形状,容易被颜色鲜艳阴气重的女人吸引,钻入其腹,化为鬼胎。因为这种小孩往往以不满周岁的红肚兜婴儿的形象出现,所以就叫血衣童,又叫血婴。”白琪说。 “拿到血衣杜若就能有救了?”黄芪问。 “应该如此。”白琪说,“我也希望能解除忠王府几百年的恐惧。” “成交。”黄芪伸手。 “恩。”白琪击掌。 一炷香的时间后———— 屋。 “没问题!”黄芪风情万种。 第三天——各大青楼纷纷闭门。 “你今天在这走,我离你远些。”白琪说。 “没问题。”黄芪摆腰款臀。 第四天——各大街道亮出大蒜辟邪。大蒜价格一日百涨。 第五天 黄芪白琪刚要出门,只见龙衣卫长拦在忠王府门口,跪下,口称:“属下有罪!” 白琪奇怪地问:“有什么罪?” 龙衣卫长说:“因为属下治理不利,才让将军出此奇招。属下心服口服,如今京城治安大好,晚上连只耗子都不敢上街。这都是将军的功劳。属下不忍心将军日夜操劳,愿戴罪立功!请看!” 顺着龙衣卫的手一看,只见黑暗里齐刷刷走出一排穿红戴绿的壮男。 “请下令!”龙衣卫长诚恳地说。 “这是我的私事,你们回去。”白琪说。 “请下令!要不就请将军撤了我们!”龙衣卫长说。 …… 于是,一场引诱血衣童的大规模行动开始了……对京城人来说,那是个可怕的晚上,而对许多夜晚要出门上厕所的人来说,那更是人生中最惨痛的一个晚上……因为他们刚一打开厕所的门一群妖怪就一哄而上抢走了他们贴身的红内衣红内裤。甚至有人连红袜子都被强行拿走。 京城笼罩在一片红色恐慌下。 但是,在那一天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妖怪们不再出现,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因为,在那天晚上,黄芪终于碰上了血婴。 但是……和传说的不一样。 那是个阴暗的街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黄芪走了进去。像往常一样,他随意拐了个弯。就在他拐弯时他看见了一个小孩,没错,是一个小婴儿。穿着红肚兜的小婴儿。 这样大小的婴儿应该是不能站立才对的。可这小孩却直直地站在月光下。 “妈妈。”小婴儿说。 朝着黄芪走进了一步。黄芪下意识一退,脚碰着一个东西,回头一看,他身后整个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挤满了一模一样的小婴儿。 这些小婴儿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看得黄芪毛骨悚然。 黄芪的剑出现在手里,小婴儿们惊恐地退了几步,同时哭开了。口里仍叫着“妈妈!”“妈妈!” 白琪此时飞身落下,也不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数量太大了。 “黄芪你很厉害。”白琪说。 “我真心的希望你是在夸我。完了,这么多,哪怕要我生我也生不了啊!”黄芪苦笑。 “杀!”白琪的答案很简单。 却看见这群婴儿突然争先恐后地朝着一个门缝里去了。 “怎么了?”黄芪问。 两人攀上那房子的墙沿一看,一个女孩倒在地上,似乎是想爬墙上屋顶收拾东西又摔下来摔晕了,她头上磕破了。血落在地上。 几个血婴走进了血里,突然长大,变成小孩,变成成人,然后迅速衰老,接着不见了。血婴们前赴后继地踏进血里,然后开始消失。消失的小婴儿变成小小的光球飞向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黄芪问。 “他们似乎只是想要一滴血,只是想出生一次。”白琪说。“想经历一次生死……或许我理解错了。血婴的传说也错了。这些血婴不过是没出生的孩子,很简单,没有恶意。” “那真正的血衣究竟是什么?”黄芪咬牙。 “不知道。”白琪说。 黄芪的剑闪了一下,黄芪抓过剑看了一下,只见在身后的巷子里,一个人突然消失在黑暗中。 “谁?”黄芪喝道。 只有风声,然后就是这户人家的母亲大叫:“闺女!” 黑夜里有人说:“终于找到了……” 几天以后 “我说了我不干,白琪你很闲吗?别老拿奇怪的事来折磨我!”黄芪说。 “有一面镜子,能让女孩越长越美。”白琪说。 “那又如何,警告你不要损我。”黄芪说。 “还能让昏睡的人醒来。”白琪说。 “成交!镜子在哪?”黄芪说。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呢? 不知道。 天空中的阴霾已经越来越厚重,穆国公派回来的信鸽也越来越疲惫。京城虽然不为所动,但是在人们脸上已经看不到往日的平静,一些可怕的消息正在传开“被封印的皇宫有鬼魂出现!那是黑太子冤死的灵魂!”“夏尔国大军压境,穆国公受伤了!”“据说噬魂玉现世了!此物一出,魔物相随,天下必乱啊!”“凉城的地下挖出了奇怪的东西!恐怕是要变天了!”“要变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6 (京城传说) 史书才到底还是走了,他来向黄芪辞行但黄芪不理他。史书才往左,黄芪就往右;史书才往右,黄芪就哧溜一声窜到左边。史书才没办法,只好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杜若说:“杜若,我要走了,我就住在左家巷,你醒了可要来找我啊。那个……我不舍得你们,不过我一个举子住在王府里影响是真的不好不好的。” 说完史书才就走了。 黄芪看他走了也不说什么,只是他走了很久以后,龙衣卫听见黄芪闷闷地说:“到底,还是少了一贯钱。” 龙衣卫发现最近王府旁边莫名其妙的人增多了。 一天,黄芪开门时,看到地上有东西在发光。没错,一个精致的黄金瓶子,瓶子上雕着一条黑龙。瓶盖是打开的,有东西流出来。黄芪下意识跑到杜若身边一看,杜若的嘴边有红黑色的液体。 “白琪!”黄芪吃惊,大叫。 白琪进来。 “这是什么!”黄芪问。一看东西,一向没表情的白琪也吃了一惊。“这么可能!这是被封印的皇宫的东西!”白琪惊异地说。 “那瓶子里面是什么?”黄芪才不管那个瓶子,他只想知道是什么东西灌进了杜若的嘴巴。 白琪闻闻,肯定地说:“是血。龙衣卫!” 几个人出现在门前。 “今天可有人进过这个房间?”白琪问。 “回禀将军,没人进去过。”龙衣卫说。他们也看到了杜若嘴边的血,不由有些惊慌。谁?能在如此严密的把守下自如地进出这个房间而不被发现呢? 白琪摸摸杜若,奇道:“杜若身体转暖了。” “难道又是黑太子的鬼魂?”一个龙衣卫看着那个瓶子小声地说。 “你们退下吧。”白琪说。 等他们退下,黄芪就问:“黑太子是谁?” “就是天颐太子,皇临山下被封印的皇宫的主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暴毙了。死后皇宫也被封印,成了禁地。因为他的标志是玄龙,所以京城人习惯叫他黑太子。黑太子死后,他的旧属仍以他的名义到处出现……。”白琪小声地回答。 “那他为什么要喂杜若喝血?”黄芪问。 “你们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杜若到底是什么来历?”白琪问。 黄芪想想,摇头。至于杜若,他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块被小胖子偷走的玉。 白琪摇头,又说:“那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是故意把这个瓶子留在这的。似乎是想告诉你什么。” 到底是什么意思?黄芪不明白。他看着白琪把瓶子收了起来。然后从靴子里掏出把匕首,往自己手上一划,血流了出来。 “你干嘛?!”黄芪道。 “试试看——你把杜若的头抬起来。”白琪说。 天颐太子,曾经是先皇最宠爱的孩子。在世人眼里,这个人是天生要做皇帝的。他身上几乎具备了一切伟大的君主所要具备的条件,但是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太子就从人间蒸发了。只剩下他当年的旧属,仍在四处出现,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时间可以使当年的太子宫蒙上厚厚的灰尘,却不能阻止那些人执着的脚步。 在被灌血后的第二天。 杜若醒了。那天下起了雪。那年的第一场雪。 “大师兄……”杜若说。 黄芪大喜,和白琪击了个掌。再一摸杜若,体温正常了。身上的霜雾也消失了。从那天起,院子里就多了个小人影。 白琪和杜若相处得极好,以至于有时候连黄芪都插不上嘴,恨得黄芪常常扬言“我要出去!不许诱拐我师弟!”“白琪!你很适合做人贩子!”。白琪是不会让黄芪走的,他说:三皇子的事还没了——三皇子最近两个月被皇帝给困住了,谁也不见——在三皇子定罪以前,你不能走,也走不了。 白琪只说了一半实话。 但屋顶上的龙衣卫知道另一半,因为黄芪和杜若是少数几个能让白琪露笑脸的人。 哪一代的穆国公身边没有几个好友呢 龙衣卫们真心希望这个大大咧咧的少年和那个笑嘻嘻的小孩能就这样留下来。 就像历代的穆国公和他好友一样。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去摆平那些世人眼里绝对不可能解决的困难,一起留下一段又一段传奇。等老了,仍是最要好的哥们,仍可以毫无顾忌地挥拳扫腿。没有高处不胜寒。 然而,命运注定了不会这么简单。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前线传来了穆国公阵亡的消息。夏尔大军已经攻陷了望月关。白琪听到消息后没哭,只是在雪里呆呆地站了半天,然后派人将在外花天酒地的小侯爷找了回来,打了一顿后,说:“记住你是穆国公的子弟。”,于是安排了京城里的事,当晚就出征了。他没有告诉黄芪和杜若,只是在走的那天晚上,将睡着的黄芪身上的铐链解了。“你们走吧,不要卷入战争。”这是他的话。 曾经有龙衣卫告诉过黄芪,白琪刚从山上回来时,也是个淘气爱笑的孩子。后来跟着父亲上了战场,第一次打仗,小家伙从死人堆里血淋淋回来了,几天没说话,别人叫他他也不搭理。于是穆国公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得他几乎死过去,才开口说了话。但是自那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像凝固了——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你们走吧,不要卷入战争。”白琪说。 “白琪很不够意思。对吧杜若。”黄芪说。他手边有个袋子,里面装着半袋金子,不用说,是白琪留给他们的。 “我们下面去哪里?”杜若问。 “……。”黄芪无言。从忠王府出来两天了,他和杜若只是在京城的街上游荡。至于那个回来才知道黄芪杜若没死哇哇乱叫的小胖子——在门口打了个照面。黄芪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把他的玉抢下来还给杜若,俩人就走了。走时黄芪对胖子说了一句话:“如果香叶城是你烧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你。” 惊吓过度又已经被毒打了一顿的胖子嘴里念的只有一个字:“鬼……鬼啊!”而有人却留意了杜若的一句话“我的玉。” 王府的事情太复杂,黄芪弄不清楚,也懒得去弄清楚。他踹那一脚,只为了杜若的玉。 街上,大雪。行人比往常少了很多。 黄芪蹲在一个街角,杜若蹲在他身边。和几个月前不同的是,他们中少了一个史书才。 一条路在雪中像蚯蚓一样蜿蜒,游向远方。黄芪看着路,心里想,没了家的孩子是不是注定一生都是走在路上? “魔莲暂时是没指望了。又根本没有地方可去。”黄芪说。 “嗯。” “要不我们开个店子。我当大掌柜,你当小掌柜?” “无聊。” “我们回隐仙村,这些金子够我们过一辈子的。”黄芪又说。 “无聊。” “的确。”黄芪问。 “……” 一阵安静。 “白琪太不够意思了,什么意思嘛,好像他是大英雄,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一样。”黄芪嘟囔。 “因为我们帮不上他忙,他怕连累我们吧。”杜若说。 “屁话,老子帮不上他的忙,老子是香叶城的少年英雄!你没醒的时候他还求着我去帮他忙呢,是求!”黄芪站起来说。 “不行,我不甘心。魔莲的事他也没跟我了结。杜若,我们去参军怎么样?” “啊?”杜若说。 黄芪说出这句话后,好像突然轻松了很多,他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望着前方说:“没错,参军!” “好。”杜若说。 黄芪一笑,路还很长,但如果有兄弟陪着一起走的话那再长又如何呢。 那个冬天的一个早上,左家巷的史书才在院子里拣到一个用油纸包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套朴素的儒衫,里面夹着两味中药:一味黄芪,一味杜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7 (醉娘) 路边是一家不大的客栈,深色的木头在白雪里显得很温暖,一群麻雀在客栈的招子下寻食,屋:“来咯!”几盘牛肉上桌。他话音刚落,帘子动了一下,进来两个人。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老板娘!可有吃的?上点肉包大面!”大的少年说,边说边朝手上哈了两口气。一抬头,很爽朗的笑。 “我也是我也是。”小的那个赶着说。似乎生怕小二把他给忘了。小二说:“小客官,您这是要一份还是要两份啊?”众人一阵笑。小的那个忙摆手说:“我是要一份!一份!”犊子说:“一份加一份,又是两份!”众人趁着酒兴哈哈大笑。小孩脸都红了,争辩道:“是一人一份!”犊子乐呵呵地朝厨房里喊了声:“大肉薄皮包子两屉!阳春面两碗!小店送咸菜一碟,热茶一壶咯!”小孩听了才放心地吐了口气,众人又是一乐,只见他把毛茸茸的帽子取了,爱惜地抖掉上面的雪花。一个大叔就笑道:“娃娃,不要抖了,你要是能把这杯酒喝了,大叔把这顶送给你!” 老板娘也笑,说:“这位大哥,那我可要做个保证,他要喝了,你可不能不算数啊!” “我牛大石什么时候扯过谎!老板娘,说句实的!我个去服兵役的人,命都不要了还小气这顶帽子!小子!你看好了,你大叔我这顶帽子,可是个好东西,是银狐的,看到没,尾巴会动呢!吱!吱吱!”那汉子说。 小孩犹豫地看了那酒杯一眼,又转头去看那烤火的少年。只听那少年笑着说:“大叔!巧啊!我们也是去当兵的!大叔哪里人?” 此言一出,店里又热闹起来了,原来这些客人中竟差不多全是服兵役的,这个倒了碗酒,说:“小子!来!就一钟!”那个说“听口音南方的啊?”“这么小的娃娃也要去当兵?” 醉娘拍拍手,犊子马上传上一盘牛肉和一壶约摸二两的酒。 再说杜若,趁着大家说话,看着那顶狐皮帽子,实在是喜欢。就端起那个海碗,看了两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伴着舌尖触到的汁液,一股芳香由口腔钻进了鼻子、直下肺腑。“似乎不难喝。”杜若心想。于是一低头,小手一送,咕噜了两口进肚。也不觉得如何,倒是甘醇绵甜,喉咙里都冒着香。就干脆当甜水似的喝了。喝完后,砸吧砸吧两下嘴。将碗放在木桌子上。 醉娘看见了,噗嗤一笑。 杜若不明白这女子笑什么,看别人对自己笑,他也朝着醉娘一笑。醉娘更乐了,道:“帅伢子,看着我!一,二,三!倒!” 话音刚落,杜若只觉得肚子里腾起一股热气,五脏六腑都暖了,脑袋一热,酒力一冲,四周的东西都在打着旋儿。大叔们的笑脸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阵溜达,屋内黑色的木柱也跟跑套似的,满地乱转。杜若急了,说:“你别转了!”却看见大叔的笑脸更大更多了,满耳朵都是哈哈哈的声音。杜若生气了,想走,东一脚是软的,西一脚是空的,终于“嘭嗵”一声,倒在地上。 醉娘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黄芪跑过来一看,只见桌子上的碗里已经空了,再看杜若,脸红地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对醉娘说:“老板娘,你看这……要到你这叨扰一晚了!” 醉娘说:“不碍,不碍!到我这来的客人就没有几个当天走的。要不也是委屈了我这的好酒。犊子,送帅伢子上楼!那位大哥,你那帽子可是没了的!” 她说话又爽快又干脆,如玉珠子落磁盘子一样,噼里啪啦声声入耳。众人起哄。 大叔笑,把桌上的银狐帽子往杜若身上一盖,拍拍杜若的脸蛋道:“好小子!纯爷们啊!” 黄芪苦笑。有人问老板娘:“老板娘,你这酒真绝了,怎么就跟迷魂香似的。” 醉娘道:“客官笑话了,那迷魂香哪里能跟醉娘的酒比。这是醉娘我自己酿的‘将军令’,入口只觉醇香,哪怕是个孩子也能喝上几斤。但是,后劲可足着呢。若真喝了一斤,恐怕是头大象也得睡上两三天。客官你放心,我这酒只醉人,不伤身子。醒了也不吐不呕。若是有个小伤寒,我这酒保管能治好了你的。大冬天喝上一钟,雪地里走上一晚也不会觉得冷。我这酒平时可是不喝的,专给各位要去沙场的军爷洗尘践行!指望着各位杀敌保国!为埋骨他乡的将士们报仇雪恨!他日得胜归来,醉娘再赠美酒!干杯!” 说完,一仰脖,又是一盏玉液下肚。 一番话,豪气万千。说得在座的男人们热血沸腾,均说:“干杯!”“干了!” 黄芪只听见醉娘说到最后几句时声音是颤抖的。 “果然好酒!”众人道。 黄芪说:“好酒。”那酒是带着红的,琥珀一般,酒香中又仿佛有淡淡的花香果香,从瓷瓶里倒出来还散发着温温的甜气。黄芪尝了一口。 “这样香……老板娘,你这酒中是不是有葡萄!”黄芪问。 醉娘一笑,道:“不错!”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角落一个人拿着酒盏说。那是个穿着整齐的青年。 醉娘低头浅笑道:“此诗醉娘曾经最怕听见,如今醉娘只爱酒仙的诗。” 黄芪刚想问:“什么诗。” 却听见那青年道:“果然好诗。” 黄芪不解,心想你这人可真怪,人家喜欢酒仙什么诗都还没说你怎么就说“好诗”?难道那酒仙和别的不一样,只写过一首诗的?还是你是老板娘肚里的虫? 想到这,就打量了那青年两眼。只见此人穿着熊皮的外罩,褐色的劲装,手腕上戴了手掌宽的皮革护腕,护腕上亮锃锃的铁扣,下面看不到,只看得到他伸出来的一只脚,穿着齐膝的厚靴子,里面隐隐露出一把小刀。 再看他身边,靠墙放着一把大刀,用布缠着,不仔细看就和墙混在一块了。 “为了老板娘的好酒,干!”那个青年说。手掌托起一个小酒坛,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醉娘笑。 几个汉子道,说“好酒量!” 正说着,外面一阵响动,马蹄乱响,冲进来一个人,像是南来北往的行商。十分慌张的样子,一进来就跪下,对着屋里人道:“救人啊!有狼啊!咬死人了!” 顿时,店里一阵慌乱。 有人说:“老板娘!快把门栓了!” 送杜若帽子的牛大石说:“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几头狼吗?老子刚好想吃。”就走出去。 “救人啊!”那个行商模样的人哭着拜倒。 “人在哪?”青年说。 “就在路口。”行商道。 青年将桌上的帽子戴上,把墙角的大刀往肩上一抗,起身,帘子一掀,走了出去。黄芪眼快,在掀帘子的时候觉得不对,往外面一看,果然没看错,门前有几行野兽的脚印绕过前门往后面去了。只有几只在路口,紧张地看着走过去的大刀。黄芪心惊,回头大叫:“老板娘,这可有后门!” “有的!” “不好!关门!”黄芪说。 为时已晚,只听见几声坛子的脆响,几只大狼从后门扑了出来!店里顿时一片惊慌!大叫地大叫!夺门而出地夺门!——但门口也出现了狼!狼生性狡猾,竟然把这包围了!胆大的抄凳子,举酒坛子,拿火棒子,店里一阵噼里啪啦。一头狼似乎看黄芪比较顺眼,后腿一蹬,身子一弹,大嘴一张,直扑黄芪。 黄芪吃惊,手一招,众人只觉得红光一闪,黄芪手上多了把破剑!黄芪剑一挡,那狼的下巴刚好抵在没出鞘的剑上,明明没有出鞘的剑居然轻而易举地刺穿了狼的喉咙,黄芪吃惊——没出鞘的剑怎么会刺穿狼的喉咙!他大惊之下,将狼往地上一按,剑往回一抽——轻松抽回,就像是插在豆腐里一样。狼在地上不动了。其它的狼一下感觉到这店里最大的威胁,纷纷回头看着黄芪。 黄芪害怕,他的脚动了一下,碰到了死狼的尸体。等等,有地方不对,没错,这死狼少了一样东西……是了,没有血流出!……那死狼的伤口连一滴血都没有!他看着手中腾起妖异红雾的破剑,脑海里一下想起中秋节那天晚上,史书才的那句话:“我们被人救了!……三具干尸!”又想起大和尚说杜若“他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和血有关的东西,以至于想把血逼出体外……”,同时,他拿剑的手上传来一丝细细地暖流。黄芪又开始觉得气血翻涌了。 他脑袋里只有一句话:“这不是彬彬有礼君子剑!” 说时迟那时快,几匹狼达成几秒钟安静的默契后,突然一起向黄芪发动进攻,有的扑脚,有的直取咽喉,有的咬向小腹。只见几道红光,靠的近的几匹狼已经断成两截。众人惊呼。再见黄芪,他竟然全然不做防御——他也不懂,手里的剑兀自腾着红光,喘着气看着倒在地上的狼。这把剑!太快了!快得黄芪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坚硬,仿佛在水里划过一般。黄芪极力压抑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帘子一掀,一个人跳进来,就是拿大刀的青年。只见他身形动得极快,刷刷唰几声狼哭狼嚎,血水飞溅,剩下的狼也倒在地上。然后是牛大石抱着一块大石头进来了,他道:“啊?没了?我白去抱石头了!真是的!谁干的?怎么不留一头!” 敢情他不是在杀狼,是在打兔子。 屋里人已经被大刀青年和黄芪震住,此时都没人搭理牛大石。 黄芪看到桌上的酒,一咕噜喝了下去。顿觉那种气血翻涌的感觉压下去不少。大刀青年朝他拱拱手。黄芪回报一个苦笑。 大刀青年对老板娘说:“老板娘好酒,请帮我灌这一葫芦,我要走了。” 众人看他将醉娘手中递来的葫芦接了,挂在腰上。将大刀扛起,帘子一甩,走进了雪地里。众人看他,皆是默然。 过了一会,牛大石抱起几头死狼说:“老板娘,将狼剥了吧,今晚就吃顿狼肉!狼肉若是风干了,就着酒也是个好东西!” 醉娘这才醒了似的说:“各位受惊,犊子,还不快收拾东西!” 经过一场虚惊,店子里却一下安静了不少。 “那个人好厉害,剑一下有一下就没了!”有人小声说。 “拿刀的也不差。”另一人说。 黄芪却没来由地觉得难受,坐得也不自在,拿个肉包,向小二问了路就上楼了。 醉娘看着,随后把那包子端了上来,进了黄芪房间。对黄芪说:“怎么了?” 黄芪看着她。 “你们不是去服兵役的吧。”醉娘说。 “嗯。”黄芪说。 醉娘说:“那就不要去了吧。呵呵,别看我那么慷慨激昂,其实我是难受。古来征战几人回,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在我这喝酒的军爷,还没人再回来过。——就像我弟弟。想想,真是可怕。” 黄芪不说话。 醉娘说:“死了那几头狼你就吃不下包子吗?如果你要去,有朝一日你看到的不是死去的狼,而是死去的人。要是为名为利,你值吗?” “为朋友呢?”黄芪说。 “那死在你们手下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呢?”醉娘说。 “……。”黄芪不言语。 “你今天看到那个刀客了吧,毫不留情,刀刀致命,那样的人才能活在沙场上。你呢?你弟弟呢?战争不是游戏,不是一时的义气。回家吧,听醉娘的。”醉娘说。 说完,走了。 她走后,黄芪看着包子说:“我……已经没家了。” 就当是为了魔莲吧。就当是为了那个和白琪杜若打闹的小院吧。就当是为了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吧。 是夜,黄芪大醉。 临走时,黄芪问杜若:“如果我说葡萄酒,你会想起酒仙的什么诗?” 杜若说:“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黄芪道:“果然是好诗。”于是,黄芪买了很多酒。他对醉娘说:“醉娘,再备一坛将军令吧,我一定会再回来喝你的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8 (雪地孤老) 下雪的时候很静,静的可以听到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甚至可以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这样的日子,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像无形的鞭子,一次一次地抽打着心脏。雪,是水的沉淀,也容易沉淀人的心。有人说,这片雪地里,往往会看到一种名叫地缚灵的灵体。他们有的固守着一个约定,有的舍弃不了自己的记忆,他们的怨让他们永远无法离开这,永永远远。但是,却还有比他们更痛苦更迷茫的东西,那就是人…… 大雪纷飞,白天已经要过去了。在冬天,黑夜比白天要漫长很多。 “杜若!还行吗?”黄芪问。 杜若从银狐帽子里探出头来一笑,因为刚刚抿了一口酒抗寒,他的鼻子红通通的。 “行我们就走,都怪我,时间一误又误,现在只能去冷江大营了。”黄芪说,说话间又打开酒袋,喝了一口酒下肚。喝完吐出一口热气,在雪里马上变成了白色的冷霜。 “那里有人家!”杜若的眼睛比黄芪好用得多,看他手指的地方,只见雪地。若不是一缕青烟从雪地里飘出来,很难知道那树木之中,雪地之下居然有人家。 黄芪看看天色,夜已经要来袭了。于是说:“好,我们去借住一下。” 于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厚厚地雪里往那几乎被雪盖了低矮木屋走去。 “有人吗?”黄芪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老头开了门,问也不问,就说:“进来吧。” 于是黄芪杜若就进去了。 只见这屋里当中是个火塘,墙壁上挂着弓箭和满满的干肉,有几个木桶几口木箱分别放在墙角,屋中还有一张大炕,地上有个盖着木板的地方,大概是地窖。黄芪看了,心想:“原来是个猎户。只是怎么就他一个老人家。” 黄芪嘴乖,进了门首先就问好,然后说寄宿的事,老人家似乎见惯了只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黄芪想猎户多半是爱酒的,于是忙解下一袋酒递去,说:“这是好酒。” 老人家看到酒一笑,道:“可是醉娘的酒。” 黄芪说:“是啊,” 老人家就接了,笑道:“那是好酒。小伙子去哪啊?”黄芪见老人家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就大大咧咧地往被火烘得又干又热的地上一坐,说:“去冷江大营。” 老人家点点头,说:“那不是个好地方。” 黄芪说:“呵呵,是啊,不过我朋友在队伍里,我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去拼命对吧。” 听到这句,老人家脸色莫名一变。转过脸朝黄芪笑笑说:“你说得很对。”他看着黄芪,喝了一口酒,又道:“但你们去了没用。” 黄芪不解。杜若说:“为什么呀?”然后又去烤火。 老人家说:“23次。”脸上浮起一种怪异的笑。这个笑把他布满皱纹的脸挤得有些狰狞。明明没风,火塘里的火突然压下去许多。 黄芪看着他的脸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手中一沉,破剑已经出现在手里。 “什么意思?”黄芪道。杜若站了起来。要在这打起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老人家一看道:“彬彬有礼君子剑啊……没想到我走眼了。没事,你们继续烤火吧。” 黄芪一不是有一身本领的大侠,二不是傻瓜。这老人家丢了这么一句话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烤火。见这老人家认得这把破剑他更不放心了,追问道:“23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只是轻轻一笑,说:“帮我把那弓箭取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9 (孤老选徒) 黄芪理他才是怪事,只是紧张地追问:“你先说23次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看看杜若,说:“孩子,帮我拿一下吧,我老了,腿不方便。”他说了这句话黄芪杜若才注意到他有一只腿是木腿,奇怪了,那刚才开门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杜若年纪小,心地又十分单纯,看到老人家的腿就已经生出同情心了。于是他就去取那墙上的弓箭。弓箭是挂在墙壁上的,杜若轻轻一够,就下来了。却往杜若身上一倒,杜若拿不住,发出一声:“哎呦!”竟被那弓砸了下去。“好沉……”杜若摸摸头站起来。 “连把弓都取不好,还想去打仗吗?”老人家冷笑,“23次的意思是说,在刚刚你跟我说话这段时间里,我这把残废了的老骨头可以把你们俩杀死23次。你说你们去了还有没有用?” 黄芪默然。 “先吃点东西吧。” 黄芪摇头,换了恭敬地语气对老头说:“老人家,您是谁?” 老人家苦笑。只问:“下定决心去吗。不怕死吗。” “当然。”黄芪说。 老人家点点头,自己走去炕边了。黄芪看他走路时,根本就看不出是假肢。那他明显是故意要杜若去取弓箭的。 老人家坐下,说:“那你们就去送死吧。什么时候你们上战场,什么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包括你,彬彬有礼君子剑。” 黄芪不回嘴,他知道老头说得对。自己和杜若这样确实是找死。但是能不去吗?那会后悔一辈子吧。以后哪怕白琪回来了,自已又有什么脸面?但要是真上了战场呢——自己的确一点本事都没有。 黄芪靠近那老头,道:“那怎么办?您能教教我吗?” 老头说:“学本事。” 黄芪说:“怎么学?”眼睛一转,噗通在老人家窗前跪倒,连声说:“师傅,求您教教我!” 老头说:“你不要跪,你师傅是一笔书生。不是我个老残废。”他转头对杜若说:“娃娃,你过来,你叫我声师傅,我教你射箭。” 杜若有点犹豫,看看黄芪——黄芪拼命眨眼睛。于是走了过来,磕头说:“师傅。” 老头叹了一声,说:“没想到会是这样。”扶起杜若。对杜若说:“用箭不比其它,心要定,神要纯。今日我收了你,你要记住这箭是因为一把剑而得来的。他日征战沙场,好相辅佐,不可滥杀无辜。”黄芪拉着杜若忙谢。老人家对黄芪说:“臭小子,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手中那把剑。老残废我欠他的。” 黄芪不解。 夜幕降临,杜若身上闪了一下光,变成了一只小熊。黄芪也是一闪变成女身。 老头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芪只好说了噬魂玉的事。老头听得脸色一变再变。对黄芪说:“难怪你身上邪气腾腾,手持彬彬有礼君子剑武艺却如此之差。大概就是因为你身上的邪气阻碍了彬彬有礼君子剑。我教你一心法。你按这个口诀修行,虽不能解咒,但可以唤醒彬彬有礼君子剑,平心护神。” 黄芪谢了。 “至于江北大营,你们暂时别去了。”老人说。 “大概多久才能学会?”黄芪问。 老人说:“以资质而定。这娃娃资质不错,大概一两年可以入门,五六年即可小成。” “一两年!有没有什么功夫是能马上学会的”黄芪问,“一两年才入门,这也太久了!” 老人家说:“有。” 黄芪杜若大喜。 老人家不急不慢的说:“做梦的功夫。” 黄芪瘪嘴。 老人家拍拍腿上的灰说:“没什么功夫是一下就能学会的。你们俩个现在到了战场上连一把刀都躲不开。这样吧,急有急的学法,我只教你们躲闪保命的方法。以后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那大概多久?现在就开始吧。” “呵呵。”老人笑,看向杜若。说:“你拿下那个木弓箭。” 杜若说:“我自己有。”于是熊掌一挥,出现一张银色大弓,显然是一笔以前存在护腕中的。 老人点头,说:“你现在拿箭,听我口诀,朝他射箭。”老人说的他就是黄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10 (逃命是种学问) “老,老头~你开玩笑的吧!”黄芪说。 躲箭!开什么玩笑!怎么不去躲闪电啊! “你自己选吧,要不躲他的箭,要不躲我的箭。”老头说。这个没得选,黄芪屈服了。 杜若连射三箭,第一箭方法错误,箭都没拿稳,掉在地上,黄芪嘿嘿嘿地笑。第二箭终于射出去了,还没一米远,黄芪哈哈哈地笑。第三箭软绵绵地射了出去,还不如纸鹤飞得远。黄芪大笑。 老头摇摇头,说:“一点根基都没有。你们今天先吃点东西睡了,明天再开始吧。” 于是黄芪杜若便取了些肉下来烤了吃了。扯了两张兽皮在火塘边睡了。黄芪没把剑收回去,原因很简单——他不相信这个老头。至少是不放心。他是在店里长大的,从小就知道人心险恶,更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他不明白这老头干嘛要教他们,虽然从老头的话里可以听出他和一笔有交情。但是会是真的吗?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黄芪抱着剑睡了。梦里,他觉得剑上传来一股温温地热气,又有什么东西流进他体内了,并且和血一起在身体里循环。他觉得身上热热地,似乎有些穴位烫的厉害。 他没有学过任何东西,否则他一定会意识到这是有种力量在牵引他的血液在奇经八脉里运走。但黄芪没有学过,他只觉得那股在体内游走的热气暖暖地——舒服啊。 睡梦中,又出现了密密麻麻地人影和剑影,有的在刺,有的在挑。黄芪已经习惯这样的梦境了,他不再觉得眼花缭乱,相反,他开始觉得能看清那些剑的动作了。不再是亮晃晃地一片光阴闪动。黄芪在梦中想:“这么多人拿着剑在干嘛呢?”他盯着其中一个看,那个人出招,收招,转身,刺,……似乎是在不断地重复,再重复。黄芪就这样看着他。突然发现别的人影突然全部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那个剑影和人影,在黄芪眼中不断重复着一模一样地动作,而且动作越来越慢,慢到黄芪几乎想帮他一把要他快点了。于是黄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不过是个和人影一样的影子。跟在人影的背后缓慢地划着剑招,极其地缓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重复了无数次以后,速度开始变快了,越来越快,直到自己的影子也舞出了和前方影子一模一样的剑招时。黑色人影就消失了,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黄芪下意识地拿剑,像刚才那样朝奇怪地影子劈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按照刚才的剑招转动,剑光游走,那几个人轻易被干倒。正当黄芪大喜,又出现了不同的人,服饰也不同,环境也变了,似乎是个街道。黄芪二话没说,又再次施展招数,这次却不是很好。黄芪一停,就看见眼前的街道上又出现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在自己的位置却出现了一个儒雅的年轻人,年轻人手上拿着不是剑而是一把扇子。风度翩翩,风神俊秀。年轻人和街道上的人似乎一下又完全看不到黄芪了。几人开战,黄芪只能在旁边看着。年轻公子居然用的是黄芪刚刚学的剑招,只是变化明显多很多。黄芪看得连连鼓掌,场景却又变了。黄芪进入了一个森林,这次看见的是野兽,黄芪受刚才的启发和野兽大斗一场。打完之后,自己又在一旁呆着,观看几个不同的人如何用刚才的招式加以变化和野兽打斗的。就这样,黄芪一晚上似乎看了很多场打斗。自己也打了很多场。可是翻来覆去只是一招。 黄芪如果是个江湖上的人,那么或许他从第一天做梦时起就会意识到这些梦是剑招,会认真研习。但是他不是,加上这方面的悟性不高,所以彬彬有礼君子剑,在他怀里几乎是把废剑。 他不知道他的剑腾起了红色的雾气,环绕着他的身子。 杜若睡得正熟。 老人睡了。 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门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盯着黄芪——和黄芪的剑。 一滩黑色的水从门缝里流了进来,无声无息地流向黄芪,似乎长了眼睛一般。 变成了小狗熊的杜若这时转了个身,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猛地张开了,闪过一道诡异的银光,手一划,飞出一道银色的光镰,黑水顿时成了冰块,那双血瞳消失在门口。杜若似乎丝毫没意识到,揉揉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倒下继续睡觉,顺便踹了两脚黄芪的脸两脚。 第一天 “像你们这样的笨蛋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老头说。 黄芪耸耸肩说:“那我们继续回去睡觉好了。” “但是,你们很幸运地碰上了我。”老头说,“这样你们可以活得久一点。” 黄芪说:“你的意思是还是死。” “你不要唧唧歪歪的。你们这样的笨蛋,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只有四条路!一靠速度!二靠反应力!三靠力量!四就是运气!我觉得你们俩的运气也不是很好,所以侥幸的事就不用想了。”老头说。 黄芪望了一眼低矮的屋顶,道:“谢您吉言。” “所以要活的话,对你们来说是很难的。你们俩学的东西不一样,所以你们俩要分开练。杜若,你把左手边第一口箱子打开。”老人说。 杜若走去把墙角的第一口箱子打开了,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几张小孩玩的大脸娃娃面具。 “那是我还小时,我老爹为了让我成为一名优秀的弓箭手弄的东西。”老头说,“杜若,你把那个红花蜡染的布包拿出来。” 于是杜若就拿了出来,拿着时觉得怪沉的。在火塘边的地上打开一看,布包里裹着一层兽皮,兽皮里一大堆铁刺球,每个刺球上还挂着绳子。老头拿起绳子来,杜若留神一看,这些绳子有长有短,末端有个像飞刀一样的柄。 老头用三根指头捏起那绳子像飞刀的一端,往木屋上一丢,飞刀蹭地一声钉在屋梁上,入木三分。那细线吊着的小铁球就在空中荡啊荡的。 “他要干吗?”杜若扯扯黄芪的衣襟问。 “不知道他搞什么东西?”黄芪耸肩。 老人再一捏,三指一甩,又是一个铁球悬在了房里。 黄芪小声对杜若说:“嘿嘿,他钉钉子倒是挺方便的,连锤头梯子都不用。” 老人唰唰唰几下,屋里一下布满了高高低低的铁球。 杜若不小心转头一碰,正好碰到一个刺球,吃痛“哎呦”一声。他这一碰不要紧,一个球碰一个球,所有的球跟摆子似的全动了起来。黄芪杜若躲闪不急,不是扎了鼻子就是刺了屁股,手动之处,脚动之处到处是钉子。两个倒霉鬼那个哭啊,东,东去不得,西,西不能走。可恨那些刺球被碰之后还会反弹回来,一波接一波几乎没完没了。只听得小个小鬼惨叫连连,抱头缩腿。 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口打开的箱子边,取出一个蓝色的布包,里面是瓶瓶罐罐,他拿着一瓶闻了闻后,说:“你们不想死就别碰那些球。我没来得及说——那些球上有种叫‘蚁牙’的药,碰到你们皮肉上,会产生剧痛,还会肿起来,要是两个时辰不上解药,还会开始烂。你们先别叫,我告诉你们解药在这。”老头说完就把一个瓶子放在旁边的箱子上。 “臭老头!啊!怎么不可能去碰!啊!啊!”黄芪说。 “呜。”杜若哭。 黄芪见状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到底要干嘛!啊!” 老头不急不慢地坐到箱子上,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老爹,想换个角色看看。爽,很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11 (逃命是门大学问) “你个疯子!”黄芪骂。一激动,身子碰到的刺球就更多了,而且动作极大。痛得黄芪哭爹喊娘。杜若也被连累,两孩子在刺球里一阵东躲西藏。当然,越躲越藏越倒霉。 老头说:“一个月时间是学不会武功,但逃跑却可以学会三成。有趣吧。” 黄芪说:“不有趣。”说着就已经要滚出吊着铁球的地方了。他不是傻子,他滚地板! 老头不客气,说:“不要出来,出来我就不给你解药。你等着脸烂屁股烂吧!慢慢溃烂的话没准身上没一块好肉。” 黄芪怕了,硬生生地又滚回去。 老头说:“你们不要动。听我念——不过你们现在听了也白听,好歹记住吧。” 黄芪杜若不动,只是被刺球砸得呜呜的。 老头扫扫一个箱子上的灰,坐下。对黄芪杜若念道:“静动莫动,凝神目中。耳肤听风,来往如钟。气为神守,神为守中。这是头三句,记住了。” 杜若答:“记住了。” 黄芪不答,他也听不懂。他心里在想:“记这个干嘛?未必我对着别人念一通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别人就会自动投降啊?又不是大和尚念什么咒!呸!不记!懒得记。再说,这么长,怪难记的,不知道他什么鸟意思,杜若记住就可以了。” 于是黄芪就不去搭理那个老头。老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串,每次问时他都只说“记住了!”却一句话都没往脑袋里去,至于他的心思——鬼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他和杜若坐着,在吊着的刺球里背了一上午傻乎乎的“古诗”?“咒语”?,总之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头说一会,就会问:“明白了吗?记住了吗?” 黄芪没管,杜若听着。每次杜若都会很认真的回答:“记住了。” 就这样,直到中午,老头才让他们从球里滚出来。就黄芪唯一的感觉就是腿都坐麻了。除此以外,没别的。老头给他们上了药。药很好,上到脸上不久,就有一种清凉之感透皮而来,疼痛一扫而光。 下午,就是黄芪的噩梦了。 老头在地上摆了一种钉板——似乎是猎人在挖陷阱时用的。钉板有的大有的小。上面布满了高高矮矮的钉子。房间原本就空,现在,只有老人坐的箱子和靠墙的床上没钉子外,就只有几块零碎的空地夹杂在钉子的森林中。 黄芪看得毛骨悚然。乖乖,上有刺球下有钉板,这万一倒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别管你什么药,绝对死翘翘。 “你干嘛?!”黄芪问。 “这是了老残废我昨晚想到的。待会你们一个一个地试着走走,我说出左脚,你们就出左脚。说出右脚,就出右脚。出错了……” “怎样?!”黄芪追问。 “……也不怎样,反正你们迟早是要死的。”老头说。 黄芪脸一拉,喝道:“我不走!” 老头说:“早知道你赖,非逼我拿出压山的玩意。”老友说着,就打开了那块盖在地上的板子——那个黄芪进门时以为是地窖入口的板子。从板子里爬出一直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蜘蛛有大狼狗大小,身上的彩色环带腿上的刚毛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老头你疯了疯了疯了疯了!”黄芪吼。他想往后退,又退不了——背后有钉子。差点就一个踉跄倒在钉子里。 “彩虹飞蛛,我在一笔的《博物志》里见过,说是猎手最想要的东西。剧毒,耐寒,耐热,耐饿,速度极快,灵性在狗之上数倍。最主人极其衷心,一生只服从一个人。”杜若在旁边解说。黄芪现在宁愿他闭嘴。 “剧毒!老头!”黄芪说。 “战场上难道就不会有剧毒的东西吗?”老头说,“你们脸上涂的就是他最喜欢的食物,它闻到香气回来追的。看,他已经按捺不住了。跑不跑随你们。——记得开跑时躲开悬钩子啊,呵呵。” 黄芪心想,我没上战场就会死在这。 “我不过是学逃命!有这么难吗!”黄芪哭。 “有,反应和步法,只不过是第一步。活在战场,你以为是件容易的事吗?”老头说。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木腿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12 (逃命是门大大的学问) “黄芪,你开始吧。”老残废说,“它现在还有心思跟你玩,待会可不一定了。左脚!” 黄芪心里害怕啊,听到老头一声喝就马上抬左脚跳到最近的一块小格子空地上,那格子小得只能容纳他一只脚,而附近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 彩虹飞蛛七彩斑斓,此时已经离开地面,身上的气囊鼓了起来,颜色像被油炸过的馍馍,说不出的恶心。彩虹飞蛛果然如老头所说“不急”,只是留着口水慢慢地朝黄芪靠拢。老头说:“你千万不要想什么对抗的方法,他现在还只是在熟悉你们。要是你把他惹火了,又被他抓住了,那我也没办法。你先做好思想准备。” 黄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把剑又收回去——他刚打算切割了这只大蜘蛛——苦着脸对老头说:“下一步是什么!” “听我念,气沉丹田,运神于趾,……身前半米处的空地!跳!”老头说,那蜘蛛在老头说话时,只是步步逼近,黄芪都能看到蜘蛛身上的绒毛了。 老头一说话,黄芪就叫苦,他虽然知道各穴位但他不知道运气是什么?好在半米不算远,他只好蒙着头一跨。 一跨。 老头说“左!”“低头!”“缩左手!”…… 于是黄芪就在老头的指引下,突左忽右地在房里的钉板间走了一圈又一圈。走着走着,黄芪就开始熟稔了。想不熟稔也难,毕竟房子里只有那么几个落脚的地方。按着老头说的方法,黄芪捡着空地左跳右跳似乎打在身上的球少了不少。只是他动作出奇地难看加笨拙,只听到他不断地发出“哇!”“哎呦!”“妈呀!”等一系列惨呼。他要不就是忘了听老头在说什么,要不就是听老头的话去了没比开球。弄得老头连连摇头,只说:“蠢货,蠢货。” 等黄芪渐渐熟一点了,突然一个闪电般地念头在脑中划过——梦里似乎见过!没错,这种走路的方法,不是跟在梦中森林见到的那些人的“变动”的脚法很相似吗? 实在很相似,只不过梦里是用剑,而且觉得自己身子很轻。说到用剑,应该也不是关键的地方,梦里那个书生不就没用剑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记住了梦里的那个走路方法,所以老觉得老头的方法很别扭?自己要不要干脆试一试?——想到这黄芪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妈的,糊涂了。做梦也能当真的? 黄芪正觉得奇怪,老头就说:“好,你回来。你现在拿上那个斧头穿上这个,出门,向左,有个小棚。帮我去砍柴。然后抱点回来。” 黄芪只觉得解脱了,他现在乐得干苦活。 再看杜若,原来刚才他在左躲右躲的时候杜若在站桩。两只手握着一把弓,拉的圆圆地,眼睛盯着小木屋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张腊梅雪花图。最可怜两只脚,也是站在钉板的缝隙间,一动也不能动。大冷的天,杜若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冒。 “数清了吗?那画上有多少朵梅花。”老人说。 黄芪瞠目结舌,乖乖,你当杜若是白琪手上那只鹰呢!怎么可能数清! 杜若摇摇头说:“看着看着眼睛就模糊了。” 老头说:“我刚刚不是告诉你运气的方法了吗?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做?” 杜若说:“一面要控制气,一面要数数,很难。数着数着就忘了。” 老头说:“你数到多少了?” 杜若说:“45。” 老头说:“那45朵梅花有多少花瓣呢?” 杜若愣住了,说:“我,我没注意。” 谁会注意啊,黄芪心想,这老头就是脑袋抽风的。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一定要拥有细致的观察力。你先别数了,刚刚黄芪练你也看见了吧,现在轮到你了。去吧。”老头说。 于是杜若战战兢兢地收回麻木了的腿脚,在木箱上活动了一下。就跟黄芪开始一样,开始在飞蛛的追赶下在房间里左蹦右跳。 至于黄芪,是满心不甘地在穿老人说的衣服——一套很薄却非常沉,沉得异乎寻常的衣服。同时,老人给他上了新的药。老人告诉他:“你不要打算跑啊,飞蛛追你回来很容易。” 黄芪说:“老头,你到底干嘛啊?” 老头说:“蠢货,你说我干嘛?” 黄芪抱怨道:“你不是说了你是收杜若做徒弟吗?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老头说:“谁叫你什么都不会。你现在不学好点,怎么拿你给我徒儿当箭靶子!” 这个理由比较充分。充分地显现了老人的友善心肠。黄芪叹道:“我服你了。” 穿上衣服,拿起沉重的斧头,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门。 出门时,他听见老头在背后说:“你身上涂的药叫‘七里香’,是狼群最喜欢的。再见。”,语毕,门啪地一声就关了。 外面,北风卷积着大雪,茫茫地落下,林子里几双饥饿的眼睛朝他扫了过来。 “神啊!!!!!!!!!!!!!”黄芪大叫。 神很多时候都很忙,比如说现在。黄芪试图解开身上沉得异乎寻常的衣服,却发现根本解不开,而狼群已经包抄了过来。黄芪一阵捶门,屋檐上的积雪被他敲下来一层,但老头只当做没听见,认认真真地在教杜若“左脚!很好刚刚躲得很漂亮!好孩子!再跳!漂亮!”完全是西部自胜。 黄芪无语了,只好开始跑。 问题是他这盔甲?不对,或许应该叫衣服,实在是太沉了。他根本无法跑快。跑了几步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按照老人教的,或者是昨晚梦里的脚法躲避——黄芪记性实在是很一般,学了就混了。以前在药店记药名时,黄芪也经常把价格和药品给记混。不过黄芪不管这些,一来两者很相似,二来更因为他已经没功夫想这些了。 他看狼往左他就往右,虽然跑得不快,却一直在追杀的狼群前方。 黄芪说:“剑!” 于是剑就出现在他手上,他刚拿到剑,脑袋中就不由自主的出现了昨晚的招式。不知是剑的牵引还是他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他的身子居然按梦里的招式开始动了!彬彬有礼君子剑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朦胧白色圣光,暗色的红雾围绕着破烂的剑身,一刀下去!一条大狼。 黄芪又觉得血气翻涌了,甚至有一杀为快的感觉。他还隐隐地希望来更多些狼才好。 好不容易压抑下去这种想法他又喜不自胜:彬彬有礼君子剑!彬彬有礼君子剑!一直不理我的彬彬有礼君子剑!我终于可以从你这里学招式了!我黄芪也能学功夫了! 黄芪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是:彬彬有礼君子剑的声音,那个叫他“出剑”的声音,似乎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森林里,一个影子一晃。 黄芪完全沉醉在欣喜的喜悦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一个小孩睁着血红色的眼睛在看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13 (逃命进行曲) 黄芪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吓出来的虚汗。雪,越发的大了。 按道理狼群在大雪天是不出来的,可是黄芪已经在雪里碰上两次了。是这药的原因吗?黄芪懒得管。活着就好。 至于剑什么的,他根本没去搭理。收了就是了。 “哈哈。”黄芪轻笑,他高兴,他巴不得现在就去睡觉。再到梦里学个一招半式。 捡起斧头,黄芪老老实实地去小工棚里砍柴。然后抱着柴回到木屋。木屋里,杜若正在背诵上午学的东西。 将近晚上,老人给两少年服了药。把地上的钉板收去几块,就要他们在钉子的森林中睡了。黄芪抱怨:“翻个身就会变成马蜂窝啊!” “睡觉时也要保持警觉。”老人说。 于是那天晚上黄芪杜若的手啊脚啊,都被扎了好几下。根本没法睡,只能提心吊胆的打盹,黄芪也不用想入梦去学武了。 第二天开始。黄芪的任务就变得很单纯。一,躲蜘蛛,二,躲钉子,三躲来回晃荡的刺球,四是砍柴,五比较奇怪,老头要他去铲雪,并把雪砌成围墙。 杜若则是练习躲避和凝神射箭,以及帮黄芪搬运雪块。 傍晚服药,然后吃东西睡觉,睡前再练会运气。 就这样过了十天。黄芪身上的沉重衣服一直没有脱下来。而杜若在三天后也加了一件白色重衣。同时,开始跟老人学习下棋。 而黄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完全入睡的原因,自从他学了那一招后,他就再也没梦见过其它的剑招。黄芪还觉得剑似乎越发的破烂了。“老天,难道,彬彬有礼君子剑就只教我一招?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有一天,老头说:“从今天起,你们练习步法时要记得再加上躲避我打过来的核桃壳。于是,黄芪杜若就成了老人核桃喷吐的对象。最倒霉的是,黄芪发现,现在自己好不容易脚法已经熟练,衣服也习惯了,也能大概躲过那些刺球了,却躲不过老人丢过来的核桃。毕竟刺球活动的范围是固定的。而老人打过来的部分却难以猜测。而老人又十分地狡诈。有时明明看着他是打杜若,结果手一转又打到自己身上了。又有时候,明明看他丢出来了,要躲!却发现核桃仍在老人手里。 “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是活物。你要猜测到对方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老人说。 黄芪杜若天天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脚麻木。可等老人给他们把药一服,又好上很多。 就这样,反反复复又是十多天。 其中有一天,老人说:“围墙建好了,杜若开始去雪地里射箭吧。”于是从那天开始,杜若不再帮忙黄芪铲雪,只在老人监督下玩命练箭。而黄芪则是不断的铲雪。杜若射箭的距离,越拉越远,黄芪铲雪的速度越来越快。老人教黄芪的那套护心的法子,黄芪足足花了二十多天才学会,应该说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没有成功过。他压根就感觉不到什么气啊,血的,也没办法去控制。他最多能控制他的呼吸,知道怎么气沉丹田。所以单论这方面,黄芪是远远不如杜若——杜若几乎是老人话音刚落就明白,稍加试验就搞定。 黄芪也懒得去弄懂。 又过了些日子。老人对黄芪说:“你砍柴时,只能砍我用红漆画的位置。顺便帮我砍一百双筷子出来。” 黄芪苦不堪言,在砍柴时,吃力的举着斧头也就算了,还得瞄准。但一用力,又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好在躲老头核桃把眼睛练好了些,仔细瞄准,凝神用力,倒也慢慢地准了。 黄芪不知道,这样的训练方法就是给他这种不能体会那些深奥字句的人准备的——在你被逼时,自然而然地就集中了注意力。 又有一天, 老头对两位少年说:“你们步法已经熟了吧,那我把钉板撤了,从今天起你们蒙上眼睛。” “哎!等等!那刺球还没撤啊!我们怎么躲!还有火塘!”黄芪说。 “自己想办法躲。”老头说。 于是从那天起,黄芪就天天闭着眼睛被强制干各种杂活,如:烧雪、铲雪、做饭、添柴火、洗碗、砍柴、等等。他一偷懒,老头就很不客气地朝着他屁股来上一脚。为此,他手也被烫过,斧头也砍到自己腿上过。不知道多少次他都造反不干了,结果是被老头打得醒悟到活着的美好,然后继续。 杜若眼睛蒙上了,练箭也不许停,老人要杜若闭着眼睛射一个挂在歪脖树的小木桶。蜘蛛的任务就是不断让木桶晃荡起来。杜若倒是射,只是射到木桶的时候少,差点射死蜘蛛的时候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浮梦剑影 第五章 14 (失约的将军) 慢慢地,黄芪学着在添木柴时先感觉空气里洋溢的热气,在烧水时注意听水的声音。在走路时小心地感觉热气(火塘)和寒气(杜若或冰墙)。学着分辨老头的脚步声,和巨大蜘蛛在雪地上爬行的声音。学着分辨冰冷空气里的各种气味。学着用手去感觉周边的事物。等等。 然而,对黄芪和杜若而言,现在房间里那一堆乱吊的刺球才是真正的危险物品。老头并不打算让他们简简单单地在房间里晃悠,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想法设法要那些刺球摆动起来。这时,如果想少挨打的话,只能完全调动你的耳朵和你的身子:听!躲避!听!躲避!——效果是有的,但是他们被打个五颜六色七荤八素的历史没有丝毫改变。 或许是十天,或许是十五天后,老头帮黄芪把眼睛上罩的布解了,说:“先不要张眼睛。”然后捏起黄芪的眼睑滴了两滴药水进眼。黄芪说:“臭老头,这又是什么?不是招蜜蜂的吧!” 老头说:“去死!你蒙眼蒙了这么久,雪光一照你不想瞎都难。先滴两滴竹清菊露,等我说张开眼睛你再张。要不瞎了别怪我。”于是黄芪胆战心惊地过了很久才张开。但是杜若却一直戴着眼罩。直到这个时候黄芪才知道杜若的眼睛上是敷着草药的。而且歪脖树上的木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换成了油灯。 接下来几天,杜若做的事就是用软箭射黄芪,黄芪躲避——老头不许黄芪离开黄芪自己修建的围墙,黄芪那个恨啊!他原本还以为修围墙是为了防止杜若的箭误伤无辜,敢情是为了防止他开溜! 老头说:“射中了吃饭,被射中的挨饿。如果没射中,就反过来。” 杜若的聪明是可怕的,在食物的诱惑下尤其。一手听风射箭的本事在挨了几天饿后是突飞猛进。而老头还要不断指点他:“连发!好!再试试双箭!双箭的要点是力要均!很好!黄芪,你躲慢了!” 那只无聊的蜘蛛此时就是心满意足地看着黄芪满场乱跑。 黄芪那个苦啊! 在杜若射一百支箭能有三支射到黄芪身上时。老头把他俩叫了过来,说:“逃命是种学问,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滚吧。”又拿出个包给黄芪,黄芪见那包里都是药瓶。皱眉说:“一般师傅打发徒弟不是给钱就是给好东西,最少是给点干粮。你怎么给我们一堆药啊!也太不吉利了吧!呸!呸呸!”老头说:“闭嘴。你们以为你们上战场能活多久!……算了,呸!我都骂习惯了……臭小子你看好!杜若的眼睛暂时不能见光,你继续帮他敷药,用这个葫芦瓶。三天一换,用之前先用火烤得微化。再敷七天,然后不用敷药了,到晚上取下眼罩,用这竹挑子装的清露点眼。将这清露用完。其余的,这个你知道是跌打的,这是去火烧热毒的,这是刀伤的,都是些常用的药。至于这个,就是件宝贝,名叫百无丹,可解天下至毒,仅此一颗好生保存。你们身上的束身甲除了洗澡不要脱了,横竖不影响你们吃喝拉撒睡。记得我教你们的逃命大法,多多练习!滚吧!”老头说。 于是黄芪和杜若就滚了。 那天,是整个冬天里少见的晴天,没风没雪。冬天似乎已经走到尾巴尖了。所以黄芪走了很远回头时还可以看到那个小木屋——以及木屋屋顶上那个孤零零的老人。 “狗屁逃命大法……”黄芪揉揉鼻子酸酸地说,“不就是想我们陪你熬过这个讨厌的冬天吗。” 山脚下,有一个故事。故事是说,曾经很久以前,山上住着一名美丽善药的姑娘,有一次,穆国公手下的一个将军负了伤被马驮着跑到了这里。姑娘救了他,于是那个将军就再不曾离去。 将军和姑娘过得很快乐。只有卖酒的人曾见他哭过,他说他对不起他的朋友,那些在沙场拼命的朋友,那些约定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朋友。他说他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已经战死了,而不是在朋友的背后安心的活着。 有人说:“醉话。” 也有人说:“那或许是他一生的心病,他不能原谅自己。” 不能原谅…… 失约的将军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1 (小兵报到) “我叫黄芪,香叶城人氏。” “我叫杜若,香叶城人。” 孙校尉抬头看看他俩,对身边的文令说道:“记下,一个瞎子,一个傻子,验明正身后收下,编荒字营。” “谁是傻子!”黄芪火大。 “我不是瞎子。”杜若道。 孙校尉看看杜若,又看黄芪两眼,对黄芪说:“小孩怪可怜的我就不说了。我说你,你会功夫?”黄芪说:“不会。” “那就是会呼风唤雨?”孙校尉又问,黄芪说:“我又不是妖怪!” 孙校尉说:“你一不会功夫二不会法术三不用服兵役,你跑这来干嘛?还说自己不是傻子。就是个傻子。” 有人对黄芪说:“回去吧回去吧,见过嫌菜贵的没见过嫌命长的。” 黄芪烦了,懒得解释,只问:“你这是白将军的部下不?归白将军管不?” 孙校尉说:“自然。警告你,现在该叫白大帅了。” 黄芪说:“行行行,那你在我名字后写个傻子好了,我当兵我乐意。” 于是孙校尉说:“果真有点傻。文令,写上,黄芪傻子,杜若瞎子。荒字营。” 那文令刷刷地写了两张纸,等黄芪杜若验明正身回来就把纸给他俩,说:“去北边,那打着蓝旗的。” 于是黄芪就牵着杜若往那边去了。 他们刚走,就来了两个老头,一个青年。 走在最前的老头胖胖的,笑微微地,腆着个大肚子,身上穿着灰青色麒麟甲,带着红缨头盔,雄赳赳气昂昂,手上拿着卷东西。他就是冷江兵营的镇守——老将冯材。 冯将军身后的青年,颇为奇怪,身在军营却是一身猎户打扮,头戴茸帽,身穿皮麾,脚踏皮靴,背上一把布缠着的大刀,走路生风,威风凛凛。要是黄芪晚走两步,一定会惊讶地大叫,因为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在醉娘店中碰上的那个刀客。 最后那个老头,则跟他们迥然不同,一身褐色麻衣,扎着一根黑色布带。身量瘦弱矮小,头低低地耷拉着,似乎是一辈子没见过人正脸,走路也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地。就像是前者们的奴才。这情景活脱是两只老虎后面跟了只没用的土狗。 孙校尉见人,马上起身行礼,冯将军笑道:“哈哈哈,干得不错。把那本名册给我。” 于是文令就赶紧把名册给了将军,老爷子像是被文令吓了一跳,往边上闪了点。 冯将军说:“卯金刀,你挑人吧,可着劲挑!这些兵蛋子你喜欢谁就拿谁!不用管他哪个营的!” 孙校尉不解道:“卯金刀要人干嘛?” 冯将军却不直接答,只笑道:“卯金刀不错啊,好想法啊!将才啊!” 冯将军的话音一落,孙校尉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叫卯金刀的刀客身上,这个人武艺高超一进军营就被一向爱才的冯将军器重,将军甚至许诺他一堆匪夷所思的条件,比如不穿士兵衣装保持“自由身份”、出入不受军营法规的限制、随意饮酒等等。这两个月来更是日日跟在将军前后,俨然是取代了校尉成为将军的左右使了。孙校尉等人看他的眼光中除了羡慕就是嫉妒,刀客目视前方全然当做没看见。这幅模样自然又引得各有头有脸的校尉文令们一阵不爽。 有人在后面交头接耳:“这卯金刀功夫厉害,但不会做人,大大小小没人喜欢他。我琢磨着他是打算自己带一队兵。谁被选了去就惨了,保准吃不香。” 冯将军把名册翻动两页后,又对旁边那个猥琐老头说:“刘老爹,你也是!不要客气,呵呵,不过你可不要把卯金刀选了去啊!” 老爷子吓得浑身一战,几乎跪下,只听他对将军说:“将军啊,您别跟我开玩笑啊!卯金刀是将才啊,我哪敢选呢。我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随便找两个不是太岁头上动土狗熊爪上动刀子,当时就招来了不少不满的视线。 冯将军笑微微地看着他俩,不说话。天色灰蒙蒙地,远山上罩着一层白雪,几乎隐在了平原和天空之中。一条被车马踩得泥泞不堪的路从军营前的哨塔前一路蜿蜒,向西拐进一个山口不见了。再过几天,他这个支部队也要调动去前方了。 卯金刀翻得极快,眉头紧紧地,突然一抬头问:“对了,有没有一个叫牛大实的汉子,极高壮,力气很大。” 孙校尉说:“似乎有这么个名字,文令,帮他查一下。卯大侠,天字营无新兵,你不用看了。” 卯金刀却不依不饶地继续翻,摆明了不管新兵老兵只要他顺眼都要。孙校尉心里想:“你就挑吧,挑到别人头上你就等着倒霉。” 卯金刀边翻边问:“应该还有一个用剑的南方少年,在哪呢?” 文令没声好气的说:“用剑的多了,又不像你,人人都认识。”文令话中有话。 卯金刀回想下说:“应该是在我到后不久就到了的,身边有个长相俊俏的大眼小孩。你翻下两个月前的记录吧。这两人我定要。” 文令不乐不意地去翻身边的书卷,心里早开骂了。孙校尉说:“没有吧,我就没见过什么用剑的人还有大眼小孩。” 卯金刀皱了皱眉头。 “那个……。”老刘头见他们终于把话说完了,颤颤巍巍地说:“我,我就要这两个人,这个瞎子和这个傻子。您看,行不?” “好说!你去带走吧,”孙校尉对老刘头的态度比对卯金刀好上一百倍。随手签了张调令,盖了印子,就叫老头去带人了。 这边卯金刀翻着册子又点了十几个,文令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卯金刀就说:“你们注意点,若是这两人到,直接送到我这来。” 说完就走了,孙校尉在他身后呸了一声:“什么人呐?瞧那副自以为是的德性!”文令说:“就是就是,看着就生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2 (荒字营) 荒字营的军需账前,黄芪正两手叉腰地跟人吵架。 “大哥!拜托您看清点!你这哪里叫鞋子啊!就是一个布筒子加个纸垫子!进水就软了,叫我们怎么穿啊?!”黄芪说,“你这衣服就更夸张了,我还以为是铠甲呢,敢情全是纸片?你这还要不要人去打战啊!” 他说完旁边几个瘦瘦地猴子精似的人就说:“是啊是啊,这样还不如不穿呢!” 军曹说:“怎么了?怎么了要穿好衣服是吗?也不用你们的脑袋瓜想想,皮靴多少钱?盔甲多少钱?那些好东西也是给你们用的吗?不识抬举。我告诉你,你有胆子就不穿,不穿就军法处置!” 黄芪说:“好,你倒是说说这个布筒子,怎么穿啊?” 军曹冷笑一下说:“大少爷,你脚上穿的什么?可不就是鞋吗?把这个往你皮靴上一套不就完了吗?告诉你。你算好的了,自己有鞋,你看看那边,全都是穿着没底的家伙打着赤脚在跑步呢。” 黄芪说:“哼,真不赖。” “呦呦,瞧你们这副样子,还反了天了?告诉你,你们这样的爷见多了,来一个收拾一个,来两个爷我收拾一双。你们要是够横就上天字营去,样样不少你们的,每天还有三斤大肥肉。可你们能去吗?没能耐你就认命!”军曹说,随手又丢出一小包绳子绑好的被子来:“黄芪,杜若,领厚棉被两床!” “你这也叫厚棉被?!”黄芪说,“会冻死人的!我盖它还不如盖你脸皮呢!” 旁边一个人悻悻地用手扯扯他说:“你叫黄芪吧,算了,谁叫我们被分到这呢?” “你们干嘛?为什么要算了?你们想冻死啊?!”黄芪说。听到旁边的人居然打起了退堂鼓,黄芪更火了,说:“你们打算冻死别拉着我!” “黄芪是吗?我告诉你,你的命不值钱。你再闹我就告你聚众闹事,扰乱军心!”军曹把一把刀“啪”地一声按在案几上。四周顿时安静了。 黄芪一下血气翻涌。眼前似乎出现了几缕红光。 杜若过来一把扯住黄芪,凉意一下传了过来,黄芪冷静了不少。只听杜若说:“算了。”同时,响起一个颤巍巍地声音说:“谁是黄芪、杜若?” 黄芪忍着气朝身后说:“我们就是。” 只见身后站着个小老头,这个小老头可不能和雪地上遇上的那位孤老比。浑身畏畏缩缩地,仿佛自己是只耗子见不得人似的。 黄芪说:“你叫我们?” 小老头说:“你们是黄芪杜若吧,跟我来吧,你们调到我那了。” 黄芪摸摸后脑勺,问:“你那?——您是干嘛的?” 小老头说:“我是龙守——扫龙粪的。” 黄芪傻眼,只听到那个讨厌的军曹在身后拍手,说:“哈哈,扫大粪的大少爷!把被子还给我吧,衣服鞋袜爷我送你了!” 黄芪气打不过一处出,捡起被子顺手抓了两个石头往被子里一塞——往那军曹身上一丢,砸个正着。军曹哎呦了一声。黄芪爽了,拍拍手道:“不好意思啊!” 转身就拉着杜若跟着老头走了。 那些荒字营的士兵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说:“真好啊,扫龙粪。饿了可以吃龙食,冷了可以烧龙粪,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有人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的。”哼的人是个瘦的出奇的少年——瞎了一只眼,脸上有刺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3(龙守老刘头) 龙守的任务就是喂龙,最艰巨的任务是清扫龙粪。并不是每条龙都愿意你在它的窝里对它热气腾腾地大便下手的,个别性格恶劣的可能会以“抢夺大便罪”直接判你死刑。这是件很郁闷的事,因为死的地点实在不怎么光荣,而帮你把尸体从大便中分离出来也是一件复杂的工作。因此,大部分因公殉职的兵哥哥都荣幸地与龙粪一起尘归尘土归土了。 “龙的心情和喜好要把握好,咳咳。”老刘头说,“清粪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 他的声音不大,在山洞里却也有嗡嗡地回响。可见这个洞不小。黄芪杜若跟着他进入山洞,抬头就在幽暗的光线里看见了绿眼睛在闪闪发光的几条大青翼龙。龙们正满怀敌意地俯视着这几个在大便中逡巡的家伙。 龙大,一脚下来把黄芪踩个半身不遂不是问题。 “比如说她,漂亮的姑娘,没错,就是朝你们流口水的这只。她很喜欢小东西,曾经有士兵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在龙粪中发现了。原来是她把那士兵当玩具收藏了,发现时那士兵身上全被龙的口水湿透,而且被吓疯了。咳咳,真是个可爱的姑娘。”老刘头说。 “或许你该说可怕……。”黄芪说。杜若狂点头,但吱都不敢吱一声。 “再比如他,壮小伙,镇守冯将军的坐骑。他很害羞,也很爱惜他的大便,如果是陌生人拿走他的大便,他会觉得难为情地追你,直到把你拍成泥。害羞的小伙子。咳咳,咳咳。”老刘头说。 “害羞……。”黄芪头皮麻麻的。 心里暗暗祈祷这条看上去很凶狠的龙千万不要一害羞把自己给拍成泥。 “龙对气味很挑剔,千万记住不要沾染上奇怪的味道,否则很有可能被他们吞食。我前两个手下就是因为过年时吃了饺子,一时高兴忘了,就被他们当加餐吃了。”老刘头说。 黄芪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环顾四周,龙便的平均高度有杜若那么高,个别大便达到他的头:“你们以后就住这了。待会自己选一个小洞吧,搬两团大便进来拍硬了弄干了就是床铺。看我的床——龙屎镂空百柱床,不就是龙床吗。” 黄芪眼泪哗哗地。老刘头说:“你果然是个傻子,不过给你看了我几件不算杰作的杰作,需要感动成这样吗?哎,还是傻子好,单纯。”说完就走到桌前去了。 只听黄芪低声呜呜道:“x的,这龙粪味道实在太呛了。” “你们过来,龙还不认识你们。你们要想单独行动时不被龙咬死,就先把身上的味道盖住。用什么盖呢?一只龙是肯定不行的,必须用这个我多年积累的‘百龙蜜’——就是龙的尿液。”老刘头取出一个壶,从里面倒出一手心黄浊的液体,抹到黄芪和杜若的头发上、脸颊上、手上,身上。黄芪泪如泉涌。好孩子杜若嘴里发出一串奇怪的字符,黄芪认为那是小朋友极度想骂人的表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4 (莫提百草堂) “你很有艺术天赋,来,多抹点。”老头对黄芪特别照顾。 龙尿,不对,百龙蜜,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味,很有艺术天赋的黄芪感动地对老刘头说:“谢~谢。” “乖,真乖。刚刚说到第三种方法了,经过一滚球,二搅拌之后,剩下的往往就是无数大便堆积在一起的陈粪了,这是个难题,因为厚度和宽度都是相当喜人的。”老刘头说。 黄芪听见杜若小声地重复:“喜人……。” “那我们就要用第三种方法,我给他取名叫压缩法,这是相当难学的,就是把一坨巨大的大便用内功逼成三分之二坨,然后再不断重复。等缩到不能再缩,你再用小车或铲子之类把它们解决。”老刘头畏畏缩缩的脸上神采飞扬。 “打住!”黄芪说,“这里有推车?” “有的,十来辆。” “是好的吗?”黄芪问。 “是好的。” “这里还有铲子?!”黄芪继续,脸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一百把也是有的。” “也是好的?”黄芪逼近老头。 “是好的。” “那你那么折腾干嘛!直接铲了不就结了!”黄芪拍桌子怒吼。 “要是我说了,你们就不会听了……再说,谁叫那些工具一点意思都没有。”老头说。 黄芪无语。 “对了,那个柜子第二格的包里有东西,你们凑合着吃吧。”老刘头躲在桌子底下闪着泪花说。 黄芪走过去,打开一看,阴沉着脸说:“这是什么?” 老刘头说:“这是我用剩饭剩菜做成的饭团。” “我是问,这形状颜色怎么……怎么跟外面那些一团一团冒热气的东西那么像!”黄芪苦着脸说。 “我做这个形状做多了,比较拿手。”老刘头谄笑。 黄芪真想放了那颜色恶心的饭团,但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于是他拿了一个往杜若鼻子前靠了一下,用温柔慈祥的磁性声音充满感情地说:“饿了吧?你吃吧。” 杜若同样充满感情地说:“还是大师兄先吃吧。” “别啊,你先吃个试试。你还小要长身体。”黄芪又感情泛滥地轻轻把那饭团送到杜若嘴边。还不忘了摸摸杜若的头。 杜若懂事地说:“大师兄今天为了赶路背着我走了好久,肯定饿坏了,还是你先吃吧。”于是又推了回来。 老刘头感动极了,哭道:“好感人!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感人的场面了!好一对有情有义的兄弟!呜呜呜~我去擦把脸~。” 这边,推来退去几个回合后,黄芪的耐心正式告罄,变脸道:“喂!叫你吃你就吃!唧唧歪歪多什么话!”二话不说,眼睛一转,趁着杜若要说话就把那饭团腰成两段,塞了一块进杜若嘴里。杜若眼睛看不见,嘴里突然多了个东西,下意识就要吐出来。黄芪一下把他嘴按住,眉开眼笑地问:“怎么样?吞下去了吗?”杜若好容易把那恶心的东西吞下去,呜呜呜地点点头。黄芪手松开,上下打量几眼道:“好像暂时没有七窍流血皮肤变色之类的剧毒症状,小杜若,你哪里痛吗?”杜若气的直跺脚:“你又欺负人!”黄芪嬉皮笑脸地说:“嘿嘿,对不起啊,我在百草堂养成习惯了。喂,味道怎么样?” “似乎放了糖,甜甜的。又像放了盐,咸咸的。现在像放了胡椒,麻麻的……”杜若说。 “那是什么怪味道……。”黄芪胆战心惊。 “总之,能吃。”杜若吐出鉴定结果。 于是黄芪笑眯眯地往一张凳子上一坐,将剩下的半个屎状饭团捏成小块往嘴里丢——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不想捧着团大便咬。他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这间石洞与外面的龙穴并无隔断,可以听见外面龙的声音,不过这石洞洞口狭小,只能容一个人进出,所以应该不用担心龙跑进来的问题。 再看室内。几张龙粪做的桌子放在当中,靠两边是几个小石洞,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掘的,从洞口看有大有小。洞与洞之间或是摆了柜子,或是钉着东西,这老刘头人不大,东西却多得很,放得琳琳琅琅。靠进洞处的墙上更有几排木格子——也就是杜若现在站着吃东西的地方——格子上也是满满的。其余地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龙屎凳龙屎罐,没两个落脚的地方。石洞最里面地势稍高,老刘头做了两个台阶上去。里面放了一张床,几口箱子,床的一面有一个低洼处,黑黑的,两旁有架子。黄芪估计是烤火的火塘,只是山洞里并不怎么冷,所以也没烧火。 老刘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在旁边看着黄芪怔怔地。看得他浑身上下怪不自在,就对刘老头说:“老爷子,你看什么看!” 老刘头揉着衣角说:“那个……你们好像是从香叶城来的哦。” “是啊!”黄芪说。 “那城里……曾经有个百草堂的喔。你们刚刚是在说喔?”老刘头又说。 这一句恰恰刺在黄芪的痛处,黄芪一下又想起百草堂里的各色人来,不由没生好气地回道:“是,怎么着?它是欠了你银子还是帮你看错了病啊?我就是百草堂的!” 那老刘头是个胆小怕事的,见黄芪莫名其妙怒起来了,就忙讨好地笑着说:“我就问问,问问……不知道你那百草堂的掌柜姓什么啊?” 黄芪真就不明白了,这老头闲着没事问这干嘛啊?“姓伊。”黄芪说,鼻头有点泛酸。 “是个女的?”老刘头急问。 “是又怎么样?”黄芪说。 却见那老刘头不说话,自己往一个小洞走了。“莫名其妙。”黄芪不满地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5(龙守的幸福生活) 入夜。 龙穴岩壁口。一群人影在蠕动。 “老大,这次能偷到吗?”一个胖子问。这胖子年岁不大,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看他身上的穿着也知道是个火头军(炊事兵)。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是一样的服饰。汉子说:“绝对能!”他说得意气风发。一阵寒风吹过,飘过几篇树叶,夜空中响起几声猫头鹰的呱呱声。汉子立于山上,衣袂飘飘。于是身后一群火头兵脸上齐刷刷地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他们的目标很简单——龙——准确的说是龙血。 这么看来胖子说的那个“偷”字并不恰当。不管怎么样这种行为都不能叫偷,应该换个别的动词,如:拿,抢,之类。 “龙守老刘头那怎么样?”汉子问。 “你放心,我说今天加餐,把菜汤给他送去了,我亲眼看着他眉开眼笑的喝下去的。那老头最喜欢贪点小便宜。那碗底都被他舔光了。”一个人影报。 “很好。大家掏粪纸!”汉子下令。拿出一张用过的手纸堵住鼻孔,然后严肃地掏出个饼状物,胖子拿出个火折子吹了吹,两人便把那小饼点燃了。一点燃一阵异香就扑鼻而来。 “我丢!”汉子将冒着浓烈香气的小饼往龙穴里一丢,然后马上俯身趴下。 身后众人一一效仿。 “真是伟大啊,我居然又制作出了一个龙迷香。你们知道龙迷香是什么吗?”汉子热泪盈眶的回头说。 “知道,知道。老大你都说了一千遍了!龙迷香是你们家族的祖传方子,你祖宗十八代是第一代龙衣卫!咳!咳咳!那是令人骄傲的历史!”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完这句,就低头咳成一片了。 汉子说:“正是,你们想听我祖先的故事吗?” 身后众人统一摇头。 汉子说:“真的不想听吗?” 一个人忙说:“想,当然想听,只是现在不是地方不是。等取了龙血,老大您成为真正的葬魂师,我们成为小葬魂师,那时候再听不迟阿!” 汉子点头,目视前方。 有人在他身后小声说:“这次能成功吗” “鬼才知道。” “不过这次的龙迷香真的有香气耶!比上次的好多了,上次的一点燃直接把我们自己熏晕了。” “还有上上次,什么味都没有就是烟大,结果害得人以为龙穴起火了!”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还是颇为期待的等着老大说“冲!”的那一刹那。 再说此时的洞内,可就没那么安静了。黄芪正好起来。他起来干嘛?答:上厕所。 黄芪心里那个骂啊!死老头子!饭团绝对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他这已经是今晚第二十次跑茅坑了! 想归想,到底还是跑厕所重要。 跑到厕所一看,一条小龙整占着茅坑呢。黄芪大叫一声:“哇!” 那小龙就含泪说:“大师兄。” 黄芪吁了口气说:“是杜若啊!你,你还要多久啊?” 小龙说:“不知道。” 黄芪一听那个急啊,捂着肚子左看看右看看,干脆冲外面去了——龙穴里本来就是大茅坑,也不怕多这一坨。 再说,黄芪跑到外面的龙穴里,刚找了个地方蹲下,正打算畅快一把。猛地一个东西就砸在他脑袋上。 黄芪火大,拿起来一看,是个圆不留丢的饼饼,还冒着烟呢! 黄芪想都没想,看了两眼骂了声:“毛病啊!”就顺手又给丢回去了。 洞外边那个汉子眼巴巴地看着洞口。突然看到洞里丢出来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他骄傲的龙迷香!那还了得?他一咬牙一使劲——从身上撕下一条布带来,把龙迷香和一块石头绑一块,那石头少说有拳头大小,瞄准,朝洞里一丢! 黄芪正在舒畅呢,猛地一声惨叫!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要死不死砸中他的屁股。黄芪回头一看,果然还是那哧哧冒香气的怪东西。黄芪毛了,拿起来再给你丢出去! 大汉一看怎么又回来了,又丢! 黄芪怒了,再丢! 这次大汉不丢进来了,大汉朝身后人说:“兄弟们,情况不对阿,这龙的狡猾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我要改进一下战术,明天再来吧!” 于是一行人就下山了。 黄芪刚好解决完,气哼哼地跑出洞就只看见一行鬼鬼祟祟地人影往下走。黄芪刚要开骂,肚子又咕噜噜地响,黄芪狠狠地看了那几个人一眼——雪地上那几人的脸看不清,服装倒是很鲜明——捂着肚子道:“x的,不要让我再碰见你!” 第二天一早,:“我记得。” 黄芪说:“按我当小二多年的经历可以判断这个老刘头一定会功夫,哼哼,没准是冯将军嫉贤妒能把他压迫在这里。你说,他和将军之间有什么故事呢?凭我的预感,嘿嘿,不简单啊。你说呢?怎么不说话?” 杜若看着他说:“不知道。” 黄芪皱眉道:“真是的。你就不感兴趣吗?小杜若,我突然有个主意,我要打探出老刘头的底细。” “知道了又怎样?”小杜若说。 黄芪奸笑道:“小杜若啊小杜若,你毕竟没在街面上混过。你知不知道有种小混混是专门拿大富贵人家的丑闻把柄过活的?嘿嘿,明白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一没好武功二来又不是贵族子弟,想混得有头有脸大概要扫八百年龙粪。所以……嘿嘿……要是我们能抓住将军的把柄……嘿嘿。”黄芪说的是实话,他不傻,他进了军队就明白这个军队比他长大的地方要可怕的多,没钱没势很难在街面上混,更难在军队里混。 “哇,大师兄,你真不是好人!……会这么简单吗?”杜若追问。 “管他,先试试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见到不行我肯定就不干了,我又不是傻子!”黄芪说。要挟将军不是个好主意,万一人家不买账会有一百种死法等着你。但是黄芪现在愿意试一试,因为他的脑袋瓜里想起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在别处或许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但在这,黄芪其它的不敢说,但至少能拖延一下时间,给自己和杜若一条活路。那个东西就是他护腕里三皇子尔震的玉疙瘩。 他打什么算盘,小杜若不知道,小杜若只摸摸咕咕叫的肚子。 “大师兄,我肚子饿。”杜若说。刚刚吃饭时,老刘头太贪婪了,一个劲的抢食,一边抢一边还不住地说:“你们吃,你们尽情的吃!”两个孩子恶心加无奈实在没吃多少。 “恩……小杜若,我们去找东西吃吧。”黄芪说。 “没意见。”杜若这孩子特别实在,“可是哪里有吃的?” “伙头军。”黄芪笑得很毒。杜若看到他这种标志着无聊泛滥的笑容就头痛。 黄芪笑,继续笑,笑得阳光灿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6 (意外的奸细) 黄芪的嘴巴果然是很出色的,而杜若一张童叟无欺的乖乖脸也是颇为讨人喜欢。半个时辰后,两人差不多搜索到了靠近他们龙穴的那个天字营伙头军所有13人的详细情况。 “主要是这个伙头军小队长庞大,个子极高,嗓门洪大,看上去跟个小巨人一样。伙头军都叫他老大。据说曾经是收编进天字营的龙骑兵队的,可这小子没出息,见血就晕,屡试不爽,刚好又能炒手好菜,就进了伙头军了。”黄芪说,满眼的阴笑。 “小杜若,你负责引开伙头军!我亲自如虎穴!”黄芪说。 “我!我引开伙头军!”杜若惊。 “没错,我记得你在魏郡就做得很不错。有潜质!我看好你呦!不管什么方法,只要他们统统走开就行!”黄芪乱往人身上安任务。 “……。”小杜若以沉默来表示反抗。 “烤鸡,肥的流油的烧鹅,大块大块的肉,还有五香牛肉干,配上几碟小菜一盘花生就更美了。刚出笼的大包子,又软又香,那热气都带着肉味呢,没准还有糖醋排骨红烧鲤鱼清蒸……”黄芪双眼盯着杜若一个劲地说,还不忘笑眯眯的。 杜若听一个名词就狠吞一口口水,终于,点头说:“我去。” “嘿嘿,成交!”黄芪伸手。 杜若搭手。 击掌。 于是,这一天成了天字营伙头军各大兵们永世难忘的日子。 再说小杜若走到天字营的伙头军帐篷前,只见那帐篷前蒸汽腾腾的,鼻子一吸,空气里都飘着食物的香味。杜若就开始想主意了,该怎么要这些人离开帐篷呢? 按说,杜若这孩子的记性也真是好,但有个毛病,就是容易记住不该记住的东西。比如说现在,他就很记得他的黄芪哥哥跟他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黄芪就看见伙头军的士兵们玩命地往一个方向跑,那情景就像是身后有猫追的耗子。黄芪大笑:“好杜若,果然聪明!” 黄芪趁机钻进军帐,军帐里摆着十来个大桌,靠中间风口是一圈儿炉灶,满架子的鸡鸭鱼肉大白菜。伙头军的其余军帐也是和这相通的,可以看见另几间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黄芪看得眼都笑弯了。大叫一声:“护腕快给我收!收!全收!”只见满桌的菜肴是呼啦啦地往黄芪的护腕里钻,黄芪笑得那个意气风发啊。护腕的容量似乎有限,黄芪收了这一个军帐,就明显感到护腕沉重了不少。黄芪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怕人回来,就噗嗤往外一溜,神不知鬼不觉。 黄芪眉开眼笑地跑回龙穴,抬头就看见杜若在洞边等他,黄芪乐滋滋地问:“干得不错啊,你怎么干的?” 杜若说:“他们问我名字,我跟他们说了你。” 黄芪说:“笑话。说我的名字他们就跑啊?我又不是老虎。” 杜若摇摇头,很乖的说:“他们听到后就一起跑出去了,手里还拿了东西,比如擀面杖大菜刀。” 黄芪傻眼了,说:“等等,杜若,你说什么了你?我是老虎还是老鼠啊?你能不能一次性清清楚楚的话说完?到底是怎么说的?” 杜若点点头说:“他们问我‘天啊,谁干的?老子要杀了他。’我就说‘黄芪干的。’他们问‘现在在哪?’我说‘在河边等你们。’于是他们说‘太嚣张了!大家操家伙!还打不死他个小兔崽子!’。就是这样。” 黄芪听得一傻一傻地。看着杜若说:“那个……我的杜若啊……你能告诉我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杜若很乖,点头说:“我说,我刚看见庞大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黄芪吓得吞了一口口水,说:“真的?” 杜若点头说:“真的,我怕不是真的,所以先放箭把庞大给射了。” “啊!!!!!!”黄芪大嚎。 再说,伙头军们气喘吁吁地抬着倒霉的庞大回到军帐一看——军帐空了!伙头军们那个震惊啊,震惊地当时就把庞大摔在地上,然后从他的身体上踩了过去。 这个呼:“我的萝卜!” 那个喊:“我的白菜!” “没了~!没了!东西全没了!”众伙头军哭。 一个人站起来说:“不好不好,这是大事件,快报告督军护大人!” “等等,根据我的经验分析,这一定是奸细干的!我们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太丢我的脸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精神一振。果然,他们的老大,身躯魁梧的庞大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一个人问。 “我怎么可能有事?——跟你们说刚有人打算偷袭我,好在我武功高,被我躲过去了。”庞大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相信的表情,然后一个人说:“那老大,你躺地上干嘛?我们还以为你被打残了。” “还不是被那偷袭的暗器划破了小手指头——所以我就那个,那个什么?睡意,睡了一小会……”庞大用手擦擦鼻子,吼道:“你们起来!不要破坏现场!集合!” 于是众人马上起身,在庞大身后归队。都说:“好可怕,好可怕!有奸细呢!” “现在,除了我以外我们身边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奸细,包括督军护,也包括你们!”庞大说,“你!王老二,从你开始,报一报事情发生时你在做什么?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我在切鸡屁股。”王老二说。 “你有人证物证吗?”——庞大问。 “都被我吃了,其它的掉了不是……。”王老二委屈地说。 “那你仍有嫌疑。你!张满册!你当时在做什么?”——庞大问。 “我在洗白菜,我正洗到今天的第一百零一棵白菜,我一边洗我就一边唱,我唱‘小白菜,甜又甜,小兔子看见舔啊舔,菜花黄,叶儿青,小兔子明天要娶亲,娶亲坐个红鸾轿,唢呐吹得呱呱叫。’就在我唱得得意的时候时,我听说老大您被打——不对,光荣负伤,于是我拎着菜盆子就上来了。”张满册说。 “白菜菜叶呢?”——庞大问。 “也丢了不是……。”张满册也委屈了。 “那你仍然有作案嫌疑。”——庞大肯定。 众人叫屈:“那,老大,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照你这么说,我们谁都有嫌疑啊!” “那救我时大家都去了?”庞大终于问了句聪明点的话。 “都去了,连不当班的兄弟都马上爬起来了!”众人回答。 “这个案情很奇怪啊!我祖先没说过啊!”庞大沉思。小心地踱着方步,突然眼前一亮。 “等等,你们闪开!”只见庞大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行走,每走几步都蹲下来仔细看看四周。 众人凝神屏气,小心地跟着庞大往前蠕动。 “这是什么?”庞大在地上看到几颗黄绿色的疙瘩。 “难道是迷魂药?”庞大说。众人后退一丈。 只见庞大用衣襟将黄绿色的疙瘩包起来,捏了捏,道:“难道是?”放鼻子下闻闻,说:“似乎是?”皱了皱眉头,最后,庞大伸出舌头舔了舔,转过头来肯定的说:“没错,是龙屎。” 众人瞠目。 “我明白了……奸细和龙有关。”庞大说,“这么说来,很可能是武功高强的龙骑兵甚至更高级别能动用龙的人。” “对了,老大,有个小孩说是黄芪打的你,这个名字我记得,是昨天的新兵。就分在龙穴!八成就是他干的!” “一定就是他干的!丫丫个熊的!居然敢打我!恩,今晚我们继续夜探龙穴抓奸细!大家过来发个誓,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庞大坚定无比地说。 “味道还不错。”黄芪在岩洞里啃着鸡腿说。 “大师兄,你拿了这么多东西没事吗?”杜若问。 “有什么?鬼才知道是我拿的呢!哎呦,呸!”黄芪嘴里咬着个东西。吐了出来。杜若眼睛好,又拣了起来,用力一扳,那腊壳就碎了,杜若说:“是纸条!” “写的什么?” 杜若打开小小的纸条,迎着光念道:“十五子时,荒字营,浣衣河。”念完看着黄芪问:“什么意思?” 黄芪道:“意思是——有奸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7 (十五木兰行) 夜深,人静,雪。 两个影子飘出龙穴。向荒字营后的浣衣河奔去。 “大师兄,是不是把这个交给别人我们就可以立功了?”杜若问。 “交得不好我们就会没命。”黄芪皱皱眉头说,“白琪这元帅当得也太郁闷了,兵不壮马不肥地还有奸细。”黄芪说。 杜若眨眨眼睛说:“我们摆不平奸细的。” “没错,我们只有被奸细摆平的份。不过起码能知道谁是奸细。”黄芪说,“我们就偷偷地看一眼。对了,到前面以后你去树上等着看人!我在石头圈那等你!” 杜若点头,振翅飞走——蝙蝠。 黄芪不放心的往那边看了两眼,然后躲在一头石头后,等着杜若回来。夜,风不大,雪下得极大。一个人影往黄芪这边走来。黄芪听到声音就把头一缩——在这种日子这时候出来的,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人。想到这,黄芪不由唤出了剑。没办法,人家说艺高人胆大,但黄芪是没艺也没多大胆的那种。关键时候保命第一。 黄芪心想:“若是奸细,那应该是在河边与别人碰头才对。若不是奸细谁会现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呢?也不知道杜若那怎么样。” 正想着,那人靠着石头居然停了下来。黄芪不由一阵紧张。他打量四周:这一带是冷江兵营的后山,天然形成的绝壁陡岩。山:“没谁!” 女孩发现声音来源就在身后,就要走过来查看,只听她边走边说:“姐姐是谁?” 黄芪这才想起现在是晚上,自己发出的是女孩的声音。发现女孩要走过来,黄芪急啊,忙说:“你别过来!” 女孩说:“为什么?” 黄芪满头冒汗,说:“那个……那个……你别过来!我不是人!对,我不是人!!” “不是人?”女孩问,抓抓脑袋。 “对……不是人……我是这山上的女鬼……你半夜在我坟头上哭哭啼啼把我吵醒了……。”黄芪顺着口胡掰。 也该多谢山间的雪风,把黄芪的声音刮得时弱时大,还真有那么几分鬼味。 那女孩似乎有些相信,但又问:“你真的是鬼?” “如果不是鬼,军营里会有女人吗?”黄芪说。 这句话倒是很在理,那女孩点了两下头。突然嘭嗵一下跪下,说:“鬼姐姐,对不起,我吵醒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看我娘在阴间过得可好。赶明儿我帮鬼姐姐烧两斤纸钱,再烧间大屋子!” 黄芪那个晕啊——这女孩很会使唤人啊!有没有搞错,居然拜托鬼做事!有点基本常识没有?正常女孩现在该眼泪鼻涕口水齐流、老爹与老妈共喊地往回狂跑了吧? 黄芪只好拖着长长的鬼调说:“你~~~~~~~~~父亲~可是~冷江~人氏~~~~~~~~~。” 女孩说:“不是,乃随州人氏。” 黄芪说:“那~我帮不了你了~,随州路太远~。”这句话算是最没道理的一句鬼话了。 女孩听了居然也信,一阵呜呜声。 黄芪又是不忍,只好说:“小妹妹~你为什么到这来啊~。” 女孩抽抽搭搭地说:“我是被爹逼的。” 黄芪大奇。问:“你爹为什么要你来当兵啊?” 女孩哭。黄芪见她哭得厉害,又小心站起来往石头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孩拭泪的那只手的手背上尽是青紫的伤痕。老天,她这么个哭法,待会巡逻的不听见才是怪事!黄芪转念一想,心中召唤道:“烤鸡!”,一只烤鸡就出现在黄芪手里。黄芪鬼声鬼气地说:“小妹妹~不要哭了~吃点东西~。”于是把烤鸡往石头后一丢。烤鸡落在了雪地里,女孩惊讶“烤鸡!”——到此时,那女孩已经完全相信石头后是个鬼了。也是,如果不是鬼,哪里会有烤鸡呢? 黄芪没听见那女孩哭了,只听见一阵咀嚼的声音,乖乖,那女孩已经饿得不行了。黄芪舒了口气。过了一会,听那女孩说:“我叫苏锦儿,是随州乡绅的女儿。” “乡绅女儿不在家好好呆着,跑这来干嘛?我是说,跑我坟头来干嘛。”黄芪懒洋洋地说。估计这么说话的鬼,全天下只有他这一品种。 因为黄芪这人是只要警报一撤除,马上懒成虫的那种。他确定女孩对他没有危险以后,马上就散架子了。 女孩又抹了一袖子泪,继续说: “我爹有两个老婆,我是小老婆的孩子。我娘是改嫁过来的,带过来一个以前夫家的哥哥。除我们以外,大娘自己有一个女儿,取名叫月蓉。 大娘很不喜欢我,因为别人都说我是祸害,说我把月蓉的福气都抢走了。所以,爹也不喜欢我。不过爹更不喜欢我哥。” 黄芪说:“真逗,这福气又不是鸡肉,还有抢来抢去的?” “或许是真的。”女孩说,“因为我出生以后,月蓉就越长越难看。” 黄芪道:“没准她娘底子不好,描绘不出美丽的花朵呢。” 女孩摇摇头,说:“我自懂事时就是那样想的。我只想着有一天,大家会明白是因为大娘自己长得没我娘好看,不是我的原因。我想着,等大家想明白了以后就不会再讨厌我娘,我哥和我。但是大家很奇怪,大娘说我娘是狐狸精,大大小小就背地里都叫我娘狐狸精;大娘说我抢了她女儿的福气,大大小小就说我是坏胚子。娘常被气得直哭。每次气哭了,娘就对哥哥说,要哥哥争气,争气什么我不知道。 几年前,我娘被他们活活欺负死了,爹和大娘就把哥哥赶出了家门。剩下我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我想,娘死了,哥哥在外面流浪肯定也是死了。鬼姐姐,那个时候我真想随娘去了算了。 后来,我竟然隐隐约约听到我哥的故事了,街坊们都说我哥哥变成了不得了的人,连随州的大官都怕他。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我爹是不喜欢听这件事的。再后来,就是去年秋天,我就接到了我哥的信,我哥说他帮我找了户好人家。还捎来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半同心锁。按照随州的规矩,同心锁是夫家给新娘子的信物,夫妻一人拿一半。 鬼姐姐,你不知道,这事对我来说有多大,我哥没死,不但没死,我还可以逃离那个家了。甚至我自己还会有个家。为此,我做梦都会笑。我想,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哪怕是山贼强盗,他都是对我有恩的,我要做个好妻子。 一个月后我才知道,我接到的同心锁不是木的,不是银的,也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镀铜油的,而是金子的。 因为一个月后,聘礼到了。整条街都轰动了,那样的气派是谁都没见过的,满箱满箱的东西把院子都挤满了,随州城的大小客栈全都被他们包了下来只为住送聘礼的仆从丫头。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绫罗绸缎那么多的金银玉器。 平时那些欺负我的下人一下都对我变了脸,都祝贺我是熬到头了。 我不骂他们,我也不怨,我知道他们有她们的难处。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人娶我,是什么人救了我。于是我去找爹,在门外我听见大娘对爹说‘这样的女婿怎么能给那个小狐狸精,我家月蓉不是还没嫁吗,按理也得要我家月蓉先嫁。’,爹说‘正是。反正是女婿,娶哪个女儿不都一样是结婚。’” 黄芪冷笑道:“你爹这道理不错,都是吃,吃烤鸡和吃大便不都一样是动嘴巴吗?他怎么不吃屎啊。” 女孩心粗,没留意黄芪这句不伦不类的“鬼话”。只是摸了摸眼泪继续说:“这时刚好征兵的到了,说我哥哥在丁册上是有名字的,要我家出丁。爹连夜就把我逼出家门了。还告诉我,要是我逃了,我哥就是大罪是死。我随着兵吏走出城门时,刚好看到月蓉穿着我的新娘装出阁。”说到这女孩泣不成声。 黄芪恨道:“按说就该骂你!你怎么跟团……泥似的,别人怎么摆弄,你就是个什么模样?算了,算了,最可恨你这种人了。我只奇怪别人怎么没发现你是女孩的。” 女孩说:“我不说话,丁册上填的是哑巴。” 黄芪还想问,只听那女孩梗咽说:“不过我做了件坏事,我很小气,我让出了新娘装,我给月蓉梳了嫁娘头,但我没有告诉她们同心金锁的事,我带了出来,我不想给她们,真的不想。” 黄芪说:“呸!你给你就是傻子!” 女孩说:“不过听说要移兵了,那就是要打战了,也就是我要死了。我不想我死了以后这个金锁在世间飘泊无依。鬼姐姐,我把这个埋你这,你帮我守着好吗?就当是葬我了。其实死了也好,我可以去那个救我的人梦里说声谢谢。” 女孩说完,北风卷起一阵雪花,黄芪没来由觉得心里堵得慌。半天说了声:“好……你回去吧。” 女孩笑着说:“谢谢你鬼姐姐,我好久没说话了。”于是黄芪听见她把雪推进小坑里盖上的声音。然后就是她转身的声音。 她转身时,黄芪说:“这个那个……我先帮你收着,好好活下去,自己对恩人说谢谢会更好呢。” 女孩一笑,脚步声在雪地里渐渐远去了。 待她走后,黄芪刨开那雪地。那盒子里装的果然是半把金灿灿的同心锁。 人活在世上,是不是很多时候都会迫不得已。有自己的坚持,就不至于把自己丢失吧。 (十五木兰行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8 (奸细) 黄芪正在看那黄金锁,突然听到拍翅的声音。于是黄芪马上把那黄金锁收进了护腕。也不知道他这种行为算不算合法。回头看,果然是杜若回来了。 “可有人来?”黄芪问。 “有很多人。”杜若说。 “很多”大晚上的浣衣河又不是京城菜市口。 原来杜若到达浣衣河后,就停在附近一棵树上。从树上可以看到整个荒字营后山的浣衣河。他歇下不久,就来了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那个小兵径直走到黄芪所在的石头堆子里去了(苏锦儿)。后面那个却鬼头鬼脑地跑到树前,也不知道他干嘛,待了一会就回去了。杜若看得很清楚,那人脸上有刺青。 杜若想跟着去查那人的底细。正在这时,偏又来了人。于是杜若就倒吊在树枝上静观其变。 来的人是杜若怎么也没想到的——龙守老刘头。他不是已经睡了吗?而且看他走出来的方向,居然是从荒字营出来的。他是怎么绕过黄芪杜若的?杜若看看雪地,从乱石堆到河边只有那荒字营小兵一串足迹。 更没想到,紧接着夜空里又飞出一个人,这个人直接停在离杜若不到三米的雪地上。杜若眼睛极好,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醉娘店中见过的那个年青刀客(卯金刀)。刀客一落下,就冷笑了几声,老刘头远远地也笑了几声。大半夜的,俩人自然不可能是没事跑到冷风里来比赛谁笑得比较寒碜人的。 “没问题吧。”老刘头说。也怪,这老刘头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清楚地穿过风雪传到了杜若耳里。 刀客闻言露出一丝冷笑。还没等杜若反应过来,刀客突然拔刀朝老刘头冲去,快如电光,瞬时一股杀气惊得和杜若同树的几只寒鸟一阵扑腾。杜若想老刘头完了!却只见老刘头畏畏缩缩的身子突然跟跳蚤似的一跳几丈,刀客一刀落空,老刘头在空中翻了一个圈,稳稳地落在雪地上。 “不错。”老刘头说。 “什么时候交货?”年青刀客说,语气极冷。 “三天以后的这个时侯。”老刘头说。 两人说完这句又各自散去。老刘头仍是往荒字营走的。杜若马上去追,飞经刚才他们打斗的地方一看——雪地上干干净净,连双脚印都没有。 世上的事大概要凑就会凑一堆吧。此时又来了一堆人,杜若认得,带头的就是那个白天被他一箭射了的庞大。 真是怪事中的怪事,这一群伙头军半夜不睡觉,怎么集体绕这来了? 他们这群人明显比前面的客人们热闹多了,动静极大。这群人拿着锅铲端着盆,不大像当兵的,活像是逃难的。杜若对这群人是采取忽视态度,拍翅欲飞,有人说话了。 一个人说:“老大,还要多久?” 庞大说:“嘘,小声点!我们现在是在混淆奸细的耳目!” 听到奸细两个字,杜若就旋转飞回树下挂着,睁着大眼睛看他们干吗。 庞大说:“大家勤快点,我们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奸细。” “那老大,我们走这么大个弯干嘛?” “混淆视听啊!你想啊,那个黄芪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走这个方向!我很聪明吧,哈哈哈。”庞大得意。 听到这杜若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是要来找黄芪算账。故意绕了弯路打算从荒字营抄到龙穴来。 “我东西掉了!我娘给我的祈福包!”庞大突然说。众伙头军一阵寻找。杜若心想,这队人够没用的。正想着,杜若看见庞大突然偷偷地掏出一把小刀子,往手指上一割,自己大叫一声:“啊!”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老大怎么了?”“好像不小心刀子割着手了。”众伙头军于是匆匆忙忙地扛起庞大回去了。 于是杜若就飞了回来告诉黄芪。 黄芪皱眉说:“我们回去看下老刘头在不在洞里!” 两人回屋,一进门就看见老刘头躺在他的雕花粪床上睡得正熟。 “老狐狸。”黄芪说。他心里想,我就不信找不出你的尾巴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9 (有刺青的少年) 黄芪觉得自己很聪明,遗憾的是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早上起来时,老头对他们说:“最近龙食好像喂多了。龙粪好像太多了。” 黄芪顺着他说:“是啊是啊。每天扫都扫不完。”哪里是扫不完,根本就是没扫。 “这样下去是问题,你们要加快速度啊。这样好了,昨天我不小心给龙喂了红果,今天你们就把不是红色的那些宝贝疙瘩铲除掉吧。”老刘头不急不慢的问。 黄芪杜若傻了眼。 “你们这些天这么努力,龙看样子也接受你们了,不会把你们吃掉的。”老刘头继续说。 黄芪听这句话寒风丝丝的。 杜若不满地看着老头,黄芪趁小孩还没说话前一把把他拎了出来。拎到暗处,才对杜若说:“嘘,老狐狸在试探我们。” “为什么?” “他根本不信任我们,你发现没。他白天在里面干嘛?他什么时候出去喂的龙食?我们都不知道。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出口。”黄芪说,“我们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没干活跑出去了!” 这么说来,扫龙粪是必需的吧。摆在眼前的巨大龙粪是务必要解决的吧。 黄芪和杜若看着龙粪再次对龙们露出了讨好的笑。遗憾地是龙不理这一套。你们走来走去,这些当龙的也就忍了,可当黄芪带着满脸的微笑去铲粪时,一条翼龙顿时暴跳如雷——似乎就是那条害羞的小龙龙——只见一抹羞赧的红晕从他眼睛里迅速闪过,犹如大姑娘脸上的飞霞一般,闪电般笼罩了小龙龙的整个清澈眼睛。一口灼热的火气从小龙龙的口里喷出,带着黑色呛人的浓烟。小龙龙二话不说举起了娇嫩的爪爪差点把黄芪拍成青涩的肉酱。如果老刘头在,这在他眼里八成就是一首青春的诗。这首诗直接拍碎了崖壁的一块钟乳石。 黄芪吃了一次亏,立马罢工,丢了铲子,连蹦带跳,拉着杜若飞似的逃离山洞。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走吧!换个军营!” 他以为这是选药铺呢。 杜若不懂事,还以为真能换,吓得不轻的他连说:“好,好。” 话音刚落,一声龙啸,那只可爱的青春羞涩小翼龙张牙舞爪地奔过来了。这下黄芪想起来了,老刘头似乎说过,这头龙有追人的优良爱好。 现在黄芪明白到雪地上那老头是多么善良,那只五颜六色的恶心蜘蛛是多么可爱了。他只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肯多学两个月! 事到临头,什么步法啊!剑啊!全乱套了!黄芪脑袋里只想着一个字“跑!” 他和杜若东一脚西一脚地就开跑。可是黄芪啊黄芪,你们是用腿的,地上又有雪,翼龙是用翅膀,怎么可能跑过。刚跑到昨晚那个石头圈,黄芪就感到背后一热——完了,龙追上了! 黄芪回头一看,顿时血都冲到脑门上了,翼龙张口就朝他一咬! 杜若大叫一声:“小心!”随手就叫出了弓箭,搭箭,拉弓,射! 杜若本身聪明,在情急之下更是用出十二分力气,那剑带着一丝朦胧寒光一下刺进了翼龙嘴里,居然银光一闪又从龙嘴一边穿了出来。翼龙吃了一惊,又痛,猛然跳出几丈远。黄芪借着这一顿,连忙往前狂奔。 杜若笑眯眯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石头堆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照着笑眯眯的小杜若就是两个耳光! 黄芪怒,道:“你干嘛?!” 那人怒喝:“你们在干嘛?!你们是白痴吗?看!” 手指之处,受伤的翼龙已经勃然大怒,龙洞前一片黑压压的——显然滴落在地上的龙血触燃了龙群的怒火。龙群一起出洞了。 “退到我身后!”那个少年回头说。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铃铛。 黄芪看到,那少年脸上有一片刺青。 少年嘴里念念有词,将铃铛往空中一抛,那铃铛浮在了空中,同时他双手手指动得奇快,隐隐有光流转,似乎是在画咒文,怪的是这咒文居然是用光化成的。杜若认得那咒文中似乎有个“敕”字。 黄芪脑袋里是一堆的疑问,这少年是道士吗?道士跑来当兵?只听过跑来当法师的,何况要是道士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荒字营去啊。其实这些都是废话,关键是保命,他不由自主靠近了那少年一点。杜若也是。 铃铛在空中旋转,泻下一道金黄色的光,罩在三个少年身上。少年说:“不要说话!” 眼前的龙阵十分吓人,密密麻麻的龙咆哮着扑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架势,想要黄芪说话可能都是难事。 黄芪的剑出现在自己手里。 杜若不说话,手紧紧握着银色的弓。 受伤的害羞龙一爪罩了过来,碰在光幕上,黄芪杜若感到光幕一震,身边的紧靠的石头上滚落下不少碎石。小龙一声大叫闪开了。黄芪惊叹: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明明只是光而已,却连龙都打不进!学这个岂不是比学什么逃跑大发有用上一万倍! 刚想到这,龙群的进攻开始了。巨大的龙掌跟天空似的罩了下来,有刺青的少年手做的动作不断变幻,当胸光芒闪闪,杜若黄芪在他身后看不到他又画了什么,但可以肯定这一招一定了不得,因为一个光球从少年的手中弹了出去,龙群发出一声惊叫,同时闪开了一些。接着,更猛烈的进攻开始了!龙的咆哮惊动了整个山谷。士兵们停止了操练,将军走出了帐营,往后山看去只看见龙群在石头圈那聚集成了一堆。督军护忙不迭往山上赶——发生了什么事!谁把龙群惹怒了? 有刺青的少年双手一伸,金黄色的光加强了,杜若闭上了眼睛。黄芪看到那少年伸出袖子的手上是绷带。少年嘴里念念有词,黄芪没留意他说的是什么,黄芪只知道在他念完后,头顶那只诡异的铃铛突然发出一声脆响。穿云拨雾般透过龙愤怒的鸣叫直击到人心底。这声音不像来自人间。铃声一响,龙群震住,攻击戛然而止。不久,纷纷回头朝龙穴走去。 那只害羞的小龙也跟着走了回去。 “好厉害!”黄芪赞叹,“兄弟究竟是什么人?” 有刺青的少年转过头来,铃铛落了下来,稳稳地落进他手里。少年没理黄芪,倒是看杜若,杜若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他两个耳光扇出来的红印。杜若看他看着自己,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可怕,下意识拿着弓对着他,道:“你干嘛?” 刺青少年说:“不要太过分。” 杜若睁大眼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过分?过分的是扇他两耳光的人吧! 刺青少年哼了一声就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10 (狱) 等督军护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黄芪杜若站在那。 督军护气急败坏地说:“刚刚怎么了!” 黄芪懒洋洋地答:“天气好,出来溜溜龙。” 督军护暴跳如雷:“放屁!老子就没见过溜龙的!” 杜若诚恳地说:“一回生二回熟。” 黄芪说:“要溜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马,比如鸟,比如肉片,比如肥肠,溜的关键是火候,当然速度也是很重要的。总之,这个溜呢,是很博大精深的一门学问。你认识孙悟空吗?” “认识啊。”督军护答。 “人家在天上就是专职遛马的。那马长得好啊,你看现在都没有从天上摔下来过。你见过摔下来的天马吗?没见过吧,没见过就对了。”黄芪狗嘴跑象牙。 “胡扯!我告诉你,你这是私用军骑!扰乱军序!”督军护说。 “我胡扯还是你胡扯!你是龙守吗?你了解龙吗?你知道他的喜怒哀乐,知道他的心吗?”黄芪动情地说了前半句,脸一变凶道,“不是厨子就别拿柴米油盐说事!小杜若放箭!” 杜若闻言左看右看——没东西做靶子啊——干脆朝着督军护的头就是一箭!——穿帽。督军护只听到一声风响,眼睛瞪得贼大,用手往头上一摸,乖乖,头上插着一支箭呢!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正在这时,突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来人啊!老刘头被杀了!有奸细啊!” 督军护二话不说,拔刀,指着杜若大叫:“来人~~!奸细在这里!” 山下的人头一下朝这挤了过来。 老刘头死了?怎么回事? 黄芪来不及细想,他只知道局势大大的不妙。黄芪原本只是想叫杜若放箭吓唬吓唬督军护叫督军护闭嘴了事(先威逼后利诱是黄芪的拿手好戏),根本没想到一时的玩笑却弄巧成拙。老刘头会死?怎么死的?他武功不是很高吗?谁能杀死他? 再看自己这里,别说督军护了,任凭谁都会觉得此时杜若放箭没那么简单,简直就是百分百的奸细。再和龙联系到一块的话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黄芪冒着冷汗瞄了一眼山下的兵,全是天字营和荒字营的兵——地理原因决定。 最前面的是盾牌手,然后是弓箭手,在后面是训练有素的天字营大哥们,荒字营的士兵因为速度不快,此时居然头一次不是出演炮灰角色而是躲在天字营的盔甲之后。 黄芪估计自己和杜若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马上变成箭靶子,比香叶城端午节时的粽子架还要精致。 “大师兄。”杜若说。 黄芪估计这个单纯的小家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难道要被抓? 军营里对待奸细等人员一向都是特别待遇的。比如掏心挖肺,剥皮剔骨等等。据说有个了不得的人还专门写了一本这方面的书。里面详细记载了如何用各种巧妙的方法对付奸细叛徒一类生物。写这本书的人被大家视为民族英雄,可是几十年过去后,看他的书的人全是被人唾弃的人。不知道这本身算不算一种讽刺。 黄芪不想沦为牺牲品。但他也知道不能逃,现在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头,马上就会有密密麻麻地箭射过来。 杜若拿着弓箭的手一动不动。或许是他不如黄芪那样懂事,或许是他本性如此,他的脸蛋上除了被有刺青的少年拍出来的两道红印外连一滴冷汗都没有,干干净净地眸子打量着眼前逼近的士兵。 黄芪心想:“他们要抓活的……难道现在就到了要用那个东西保命的时候?” 他这样想着汗如雨下,手中就收了君子剑唤那个玉疙瘩。没想到右手里一沉,出现的不是玉疙瘩而是一只萝卜——东西放太满了……出不来。黄芪一下傻了眼。 “小心!这小子会邪术!”督军护见了大叫。这个哪里算是邪术?见过哪个邪术会使用白萝卜的?这邪术倒是和杂耍班子的大兔子挺配套的。 督军护一叫,众人听到邪术两字就一阵退。几条黑影跟雪地上的狼一样从人群里窜出,不用说,这几条黑影定是这个军队中的佼佼者。遗憾地是,黄芪这种平时没机会和佼佼者们正面接触的小兵,在几条黑影窜出后还没来得及问声好,就被直接敲晕。杜若大叫一声,也被身后冒出的黑影击昏。一个全身盔甲的人帅气的拍拍手,说:“把他们押进大牢!” 大牢是军营的必备。两者的关系就跟伙头军是军队的必备一样。 于是被敲晕的黄芪杜若就这样进了冷江兵营。 等黄芪醒来时,看到的是一个白脸的小都尉。 白脸的都尉捡到他们醒来,很高兴。他说:“你们好啊。” 黄芪本来很高兴这个人挺懂礼貌,但是白脸都尉身边的炉火上架着的炭火却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种情况下,杜若的回答比较快,杜若说:“好。” 都尉抬起他那张脸,这个人剑眉星目,倒也算是个俊朗的人物。黄芪进军营才几天,还不认得眼前的人。 都尉看着杜若说:“你们从哪来?” 杜若说:“香叶城呢。” 都尉自然不信,摇摇头。 黄芪说:“老头怎么死的?” 都尉说:“好笑。这不是得问你吗?” 黄芪说:“我们不知道。” 都尉看着他笑一笑,对身后站着的士兵说:“烫一烫。”很多犯人只要烫一烫就乖了。这是经验,有用的经验。所谓的“烫一烫”就是用烙铁烫的意思。 士兵从火炉里拿出一把烧红的洛铁,黄芪彷佛闻到了这烙铁的自己皮肉上发出的“嗤嗤”声。 不行了,看样子,一定得用尔震皇子的东西保保命了。想到这,黄芪鼻尖都淌下了汗,大喝一声:“住手!谁敢烫我!” 按照一般戏台子上唱的常理,这个时候都尉应该说:“住手。”然后很好奇地问:“为何我不敢烫你呢?”再然后黄芪再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自己是尔震的人,现在有重要任务你们在阻碍我,快备快马两匹送我们离开这里,等等。等忽悠一轮后拿出东西——那个玉疙瘩。估计这样就会有逃生的机会了。不管怎么样,黄芪还是相信尔震作为这个帝国唯一继承人的威慑力的。 遗憾的是,剧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黄芪大喝一声“谁敢!”后,士兵们是住手了,都尉是楞了。可紧接着,都尉没有说:“为什么呢?”而是说:“没错,不烫你!看你就挺能扛。来人,烫那个小孩,小孩容易说实话。” “什么!”黄芪惊。 话还没落音,一阵青烟在杜若身上飘起。黄芪大惊。杜若却一声没坑。 黄芪哪里受得了,顿时破口大骂:“n的,你个小白脸!不问青红皂白你就乱烫乱烫,你给老子记着了,老子一定会你变成麻辣烫!” “邱都尉,这小孩的肉烫不进!”士兵突然转头说。 怎么会烫不进? 黄芪偏头看杜若,只见杜若被烙铁烫坏的衣服下露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来——雪地老人要杜若穿上的那个白色重衣。居然可以不怕烙铁?那自己的是不是?等等不对,杜若身上在闪寒光! “烙他那张脸!”丘都尉发话。于是烙铁就往杜若脸上移去。 “剑!”黄芪喝!他的手脚都被拴在铁链子上,他一喊剑,一只烤鸡出现在他手里! 都尉震住了。士兵们也是瞠目结舌。 黄芪丢了烤鸡。“剑!”黄芪大喝!一把白菜出现在他手里,新鲜的菜叶上还带着水滴。 众人惊叹。 黄芪大汗直冒,把白菜丢了,又叫:“剑!”一把菜刀出现在他手里。 紧接着,砧板,肥肉,菜碗纷纷亮相。吸引了监牢里好奇的目光,甚至博得了一阵掌声。不管黄芪怎么呼唤,它就是不见君子剑!黄芪那个后悔啊,只恨自己干嘛要拿这么多东西,现在遭报应了吧。 都尉由衷地鼓了鼓掌,然后说:“给这个玩杂耍的家伙四十鞭子!把他的嘴堵了。” 士兵领命,马上堵了黄芪的嘴。另一个人从盐水里取了鞭子,罩着黄芪就是一鞭子。鞭子打在黄芪身上,立马发出一声脆响,衣服哗啦一声就被拉开了。旁边一个士兵连忙从盐水缸里舀出一勺盐水往黄芪身上一泼。若是这一鞭子打在人肉上,撕一条口子,再被盐水这么一淋,不痛得哭出来才是怪事。黄芪冷眼看见地上几个麻布袋,其中有一个里面装的似乎是辣椒粉。估计这辣椒粉是泡盐水后的加工材料。 好在黄芪身上有那黑色的软衣。这些鞭子落下来,倒也不觉得多痛。 不出几下,黄芪的衣服就破破烂烂,重衣露了出来,他的可比杜若要明显得多。 “报都尉,这个也打不进!”士兵说。 丘都尉不是瞎子,他看得见。“这是?龙琉软甲?!” 乖乖,这可不是普通人穿的东西啊。丘都尉开始觉得有跟眼前两人说话的必要了。 还没等他继续说话,一个校尉冲了进来,进门左右看了一眼。 丘都尉会意,说:“这里都是我的家兵。你说就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禀道:“禀丘都尉,冯将军垂危!兵营附近出现不明队伍!卯金刀携镰刀军离营而去!” “什么!” 黄芪心里那个叹啊,这三件事随便碰上一件都够乱的,何况几件一块堆上来!果然,丘都尉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黄芪杜若,一甩袍子,带着他的家兵就冲出了军牢。听声音,军牢仅剩下门外几个看守的。 他一走,黄芪就再接再厉在心里呼唤他的剑。 这次好不了多少,只见包子馒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剑。 黄芪看一眼丢一个,四周被关押的人,拼了命地来够被黄芪丢在地上的东西。 有人喊:“小哥!你扔到笼子这来!” 黄芪心烦,谁叫,他就把东西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甩。于是那群牢民倒是个个欢天喜地。 好不容易,一把冰凉的剑握在了他手心。一股熟悉的感觉流遍了他全身。于此同时,门外的军士突然大叫道:“走水啦!” 走水就是起火! 黄芪连忙拿剑往铁链上一割,铁链断了。黄芪暗赞“乖乖,好用啊!”于是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自己的铁链,拔了口里的堵子,又马上把杜若的链子砍断。 “咱们走!”黄芪对杜若说。 拉着杜若就往门口跑。 “等等!”杜若突然停下。黄芪停住。只见杜若伸手,一道银光闪过,手里多了一张银弓。“大师兄等一下!”杜若说。 说完这句就往回跑。 “你傻啊!你干嘛?”黄芪问。 “起火了,要把他们放出来!”杜若说。说着就去拿墙格子上串着的钥匙。众犯人一阵欢呼。 黄芪跑过去拦住说:“小杜若!你个笨蛋,用你脑袋瓜想想看他们中要是有真的奸细怎么办?!” 杜若说:“可是大师兄!他们会被烧死的!” 杜若这孩子心太好,黄芪正想给他上堂思想教育课,突然听到“哇!”“啊!”两声。杜若马上说:“血!有人被杀了!” 孩子的感觉远比**敏锐,何况是杜若。黄芪脑袋动得快,他说:“不好!这怕是出大乱子了。”老刘头被杀,冯将军病危,卯金刀出走,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一切看起来不是那么简单。黄芪不是包青天,他对分析研究仔细推理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兴趣很简单,保命。 “怎么办?”杜若问。 黄芪看看牢里的众人。有一个噗通一声就跪倒了,哭道:“大哥,救救我吧。我是荒字营的兵啊,因为太冷了才和几个兄弟去抢军曹的被子。实在是没办法啊。大哥行行好,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说完磕头如捣蒜。他身后几个人也纷纷跪下,求黄芪救命。 黄芪咬咬牙冲到门口,把门一拉,一具守兵的无头尸体就倒了下来。黄芪大惊,杜若脸上变色。外面的厮杀声喊成一片,空中火箭乱飞。黄芪所在的大帐为防人逃跑,全是铁和木的,现在已经有几处冒出了大火。若是不救,这些关在铁牢里的人必死无疑。黄芪见状不妙,忙跑回来把杜若拉了出去。 牢里众人见黄芪杜若走了,都苦着脸,只想死定了。大火一下蔓延上了柱子,天窗口的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完了……。”牢里人一片哭声。 正想着,门一下被踹开,黄芪杜若又回来了,只听黄芪气喘吁吁地说:“呀呀个呸的!各位坐牢的爷们听着!今天冷江大营走了大水!我放大家出来,大家各自保逃命!丑话先说在前头,日后可别说是我放了你们!” 牢里众人面面相觑,心下感激,都说:“打死不说。” 于是黄芪拿着破剑一阵比划,剑所到之处铁锁秋叶般落地,居然连一点铁器碰击的声音都没有。逃出的人纷纷说:“小哥恩德,若有机会一定厚报!”还没等黄芪开完。军帐内架的一根大柱子就轰地一声倒了下来,还好黄芪眼快闪了过去,一个刚逃出来的牢人却被打个正着,地上一片血迹,估计是不用救了。 杜若说:“好像要塌了!” 黄芪忙扫开剩下的几把铁锁。 荒字营的一个兵说:“谢大哥!墙格子后面还有一个女兵娃呢!昨晚送进来的!” 黄芪说:“什么?!” “女的!昨晚送来了一个小姑娘!” 女的?难道是苏锦儿?黄芪脑袋里突然想起那女孩小小的身影。老天,她也被当奸细抓了吗?那样单薄的身子可经不起打。于是急问道:“她在哪?” 荒字营的兵指了一下方向,原来在杜若拿钥匙的那个木头墙格子后面还有一间房!黄芪对杜若说:“杜若!你先回龙穴那边!我去找苏锦……” 话没落音,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落在黄芪的肩膀上。这个“落”的力度绝对不是春天温柔的杨柳风吹落树梢淡淡桃花的“落”,而是打铁时大锤千斤落的那种“落”。黄芪痛的龇牙咧嘴,恨恨地回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脸上有刺青的少年。他什么时候来的?人太乱,黄芪根本没注意到他。 “喂!白痴!苏京——我兄弟在哪?”有刺青的少年冷冷地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11 (尸傀) 黄芪说:“里面。” 有刺青的少年就冲进了火里。连想的过程都没有,杜若说有个成语叫不假思索。 “小杜若,我刚没听错吧。那家伙是说‘兄弟’?”黄芪问。 小杜若看看里面,又看看黄芪扭曲的脸,肯定地说:“是的。” “有好戏看了……。”黄芪说。 杜若眨眨眼睛,说:“大师兄你摆着一张臭脸是在等着看戏吗?房子要塌了。” 黄芪听到这句话才猛然醒悟自己是在一个燃烧的火堆中。顿时哇呀呀一通叫,恨不得马上化鸡翼为翅膀逃离这个造孽的地方。 杜若大叫一声“天!” 黄芪回头。只见有刺青的少年背着一个血淋淋的荒字营士兵从火里钻了出来。不用说,那是苏锦儿。 “你们傻啊!怎么还在这!快走!”有刺青的少年说。说完冲了出去。 “小杜若,我们跟着他跑!”黄芪小声说。黄芪想,这人功夫高,跟在他屁股后跑比没头苍蝇般乱撞要强多了,横竖不会吃亏。 于是,两人跟在刺青少年身后跑。 此时的军营,浓烟滚滚,四面八方冒起的烟雾在火焰的映照下在空中纠结蔓延成一张阴暗的网,压得人透不过气。前后左右都能听到厮杀声、刀戈的撞击声。耳膜里响起的每一个声音都透着死亡的气息。头上是带火的箭、愤怒的龙,脚下是泥泞的地、流血的尸首,鼻子里是血和烧着的军帐混合的怪味。黄芪一行人靠着军帐慢慢地潜行,一把大刀横空劈了出来,黄芪失声惊叫,有刺青的少年急忙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朝那人左胸一送,只听那人呜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快捡起来!”有刺青的少年说。 捡什么? “白痴,把那尸体拿着挡剑!”有刺青的少年说。 刚刚倒下的人还没断气,仍在地上挣扎,流出来的血还是热的,黑红色的血流在地上化开了冰冷的泥,不久又会和这泥土一样归于冰冷。 杜若紧紧抓住黄芪的衣襟,小脸惨白。黄芪看着那个垂死的人,就在刚刚,这个汉子还要杀自己,而现在他却在地上挣扎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如果不是巧好有眼前这个少年,现在躺在地上的绝望痛苦地吐着血泡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黄芪看着眼前汉子翻白的眼睛,那双瞳孔里满是怨恨痛苦。黄芪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响,心里一热,脑海里一个人影出现,红血色的光里一道冰冷地剑光从眼前划过。 “大师兄!”杜若叫道。黄芪摇摇头,这么一小会的功夫,黄芪竟然沁出了一脑门的汗。 “你们快点!”有刺青的少年说。 黄芪强忍住心头的热气,对那刺青说:“我拿不动!走吧!” 有刺青的少年不说话。一行人猫着腰继续走。 黄芪听见小杜若说了一声:“为什么。” 可有谁会知道为什么呢? 突然声音静了。除非战争已经停止,胜负已经决出,否则战场是不该和静字挂钩的。 可现在不但静,还静的诡异。似乎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冻结成了飘飘洒洒的雪花,隐遁进了脚下白的雪黑的血里。 是的,一眨眼的功夫。厮杀声全没了。 空中流星雨般的火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熊熊地火焰还在倒塌的军帐上肆虐地舔着变暗的天空。 这样诡异的安静让活着的人感觉到,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黄芪一行人在绕过一个军营后,就看见了营门口。 因为这异样的安静,所有人在从军帐的掩护下走出来时都忍不住看向那木头扎成成冷江军营门。 营门口有一大片血,泥泞的门口大道看上去像一条闪着波光的河,道路两旁的白雪堆子上点缀着红花和尸体。营门口有人,营门内也有人。但营门内的人正在往后退。很显然,声音的突然消失不是因为骚乱的结束,而是因为他们眼前的人。 这些人是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 这十几个人都是小孩。 小孩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杀光了营门口原本密密麻麻的人。 这些小孩不像活人…… 这些小孩穿着血红的衣裳,睁着大大的眼睛垂手站在营门口。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滴落下来,在脸上淌成两道红河。没有哭,没有笑。只是站在门口。 他们不动,但刚刚目睹了小孩活活把人撕开的士兵们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惊恐地往营门里退。就是这样,因为极度的恐惧,厮杀声才在一瞬间灭迹。 “尸傀……。”有刺青的少年说。 黄芪杜若一颤,他们听过这个名字。或许还可以说很熟悉。在伽定城的王家,有一个迷了心窍的妈妈把儿子做成了这种邪门的东西。 “一,二,三……难道是十三妖童儡。”有刺青的少年道,脸色十分难看。 “那是什么?很厉害吗?”黄芪问。 “死人。”有刺青的少年说。 阴风大起。 “只是死人么?呵呵。”他们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听到这声音,杜若突然一笑,开心地转过身子去。可一转过去,小杜若可爱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他们背后居然是两个流着血泪的尸傀!那两个孩子红色的衣服在北风中像来自地狱的火。 两个红衣的尸傀后面不远还有一个浮在空中的人。 “你是谁?”黄芪问。胆子最小的是他,这种时候最死撑着玩嘴硬的也是他。 身后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身子朦朦胧胧如在雾气里。不管他是谁都应该不属于正常人,或者说好人。杜若拉了拉黄芪的衣襟似乎要说什么,黄芪没有理会。 “黄芪,小杜若。好久不见。”那人道。 有刺青的少年一下站得离黄芪杜若远了一点。这也不怪他,听到这句话,大概换谁这时候都会怀疑黄芪杜若不是好人。 黄芪一阵疑惑,他是谁?怎么认得自己?倒是杜若听到有人问好,马上稚声稚气地接口说:“好久不见。”黄芪有时候真搞不清楚这杜若是天性真如此单纯?还是脑袋有问题? 有刺青的少年一直没说话,黄芪没注意他偷偷地腾出一只手拿了那个铃铛在手里。在这个时候,那少年的铃铛上已经泛出了一层灰白的光。杜若刚说完“好久不见。”那有刺青的少年就祭起铃铛,大喝:“吃我一招!” 只见那小小铃铛顿时光芒大闪,流星般朝着一个尸傀飞去。“定!”有刺青的少年咬破一根手指,好像是中指,单手画了一个咒符,往前一推,那手指凭空画的咒文顿时化成一道光咒,扑向另一个尸傀。 第一个尸傀被铃铛一碰,身形晃动了两下。顿时矮了不少。第二个尸傀被光咒打个正着,果然不再动了。那只小小铃铛马上拐弯,直冲向浮在半空的人。再看刺青少年,已将苏锦儿放下,在地上拣了一把刀朝那浮在空中的人冲去!原来这才是刺青少年真正的意图。 黄芪一看,好机会啊!对杜若说:“放箭!”自己举剑朝最近的一个尸傀砍去。 再说黄芪一举剑,正要劈下去。按理,以黄芪现在这把削铁如泥的大破剑的本事,应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这尸傀砍成两半,唯一的问题是横着砍竖着砍还是砍成花刀以利下锅油炸。可偏偏在这时,黄芪脑袋里却又是轰地一响,天旋地转,连同手里的剑都震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悲伤的感觉涌进了自己的脑海里。黄芪忙以剑按住地面,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免得倒下去。摇晃了两下脑袋,睁开眼时看见那尸傀慢慢地抬起头来。 神啊!刚刚那刺青少年不是说“定”然后下了符吗?怎么还能动?黄芪顿生寒意外带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事到如今黄芪只能举剑!只见那尸傀抬起头看着他,黄芪看见那小孩脸上两道干枯的血痕又淌下来新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他血红色的衣裳上。君子剑腾起一股黑红的雾气,黄芪作势往下一劈!还没等剑到,那小孩便消失了。黄芪左右环视,尸傀不见了。乖乖,不会突然又在哪出现吧?他回头看,营门口的尸傀也陆续消失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刺青少年一声惨叫,铃铛落在地上。那黑衣人动都没动。那刺青少年就是飞蛾,刚刚不小心扑了一团阿修罗的火。 那人根本没有去看那刺青少年,也不理会刺青少年爬起来以后吐了两口血继续念咒。那人只看着拿拉着弓的杜若!世界上有个词叫气势,黄芪从来不信,他只相信人靠衣装二靠钱,可现在从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却让黄芪觉得很可怕。可怕得像站在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山面前。自己卑微地连一只蚂蚁都不是。黄芪甚至有种想跟随眼前这个黑衣人的冲动。杜若却没动,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黑衣的人。清澈的眸子一如往常。 黄芪的视线落在杜若手中的弓上。弓在手中,箭在背上的箭筒里,这孩子根本没射箭! “再会,小杜若。”那人说。披风在风里动了一下,消失在风里。雪开始下了。 四周再次归于寂静,但这次不再那么阴森。结束了。 原本引起骚乱的幸存者在尸傀消失后三三两两地从各个角落出来往回撤退。黄芪总算意识到他们身上穿着黄色的衣服。冷江大营的幸存者在冒着火的军营里走动,有人在徒劳地铲雪救火。 刺青少年晕厥了过去。 黄芪看四周,原本整齐的大营,已是满目疮痍。稀稀拉拉的人在军营里走动,多半带着惊恐的表情。那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了又突然去了?十三妖童怎么消失了?现在,这个军营里还剩多少人呢?想到今天早上,这里还到处是鲜活的士兵,黄芪没来由地觉得难受。 不久,黄芪明白为什么十三妖童消失了。因为,将军死了。 就是从这天开始,一条条可怕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国土:一,冷江大营被灭。二,虎口山大营被灭。三赵家屯大营被灭。三大内驻军营十天之内全都遭受了灭顶之灾。每个大营被灭前都出现过不祥的十三妖童。 举国震惊,一时间,天下大乱,一些心怀不轨的更趁乱而起。内忧外患,年青的白琪能独力扛住这片天吗?是的,独力。他的父辈有能干的朋友,而他只是一个人。 “黄芪。”有人叫他。回头,龙守老刘头——活的。 “老爷子?”黄芪惊讶。 老刘头身后又走出一个人——卯金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一章 12 (老刘头) “呀呀,你没死啊!你怎么没死啊!”黄芪说。 “我没死你好像不太高兴……。”老爷子说。 黄芪说:“错,老爷子,我现在见个活人都高兴。可是为什么你是活的呢还有你,玩大刀的,你怎么在这?”这句话还是不对劲,前半句是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后半句是说人干嘛存在。 “好久不见。”卯金刀说。黄芪今天是第三次听这句话。大概是这样,所以他一点喜悦感都没有。 “呵呵。”老刘头傻笑。 卯金刀转身对老刘头说了一句话,听到这段话黄芪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卯金刀对老刘头说:“将军,您确定要他们?将军,我的镰刀军任将军挑选!” 老刘头点点头。 卯金刀皱皱眉,看了下杜若。杜若发现了,瘪瘪嘴朝他一笑。这孩子真认为黄芪说的是真理,以为朝人多笑笑就成了朋友。他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一个微笑就是一辈子的朋友,有些人笑上一辈子也成不了朋友。老刘头挥挥手,说:“你先走吧。”于是卯金刀就退下了,黄芪听见退下后的卯金刀对身后的人命令道:“集结剩余的兵士,整顿东西,今晚开拔!”开拔就是行军。卯金刀在开战时带着最精英的镰刀军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回来,他在玩什么?他要把士兵带到哪里去? 黄芪看着老头,对老头说:“他,他刚叫你什么??” 老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衣角说:“叫人家————将军。” “什么?!”黄芪大叫。他没听说过有扫龙粪的将军。 “你们来吧。我有事要你们做。”老刘头说。 黄芪犹豫了一下,老刘头会意,转头对黄芪说:“我不是奸细,呵呵。” 就算不说这句,黄芪能不去吗?四周全是镰刀军的身影,其中一个大汉还朝他们偷偷地挥了挥手,黄芪认出那是醉娘店中喝酒的汉子好像叫做牛大实的。他居然也在这?世界可真小。 既然不能不去,那就干脆去吧。 龙穴里。 洞中洞。 黄芪杜若坐在龙便扶手椅上,老刘头坐在他们俩对面。苏锦儿和刺青少年被卯金刀带走了。 此时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伙头军庞大,就是那个被杜若射了一箭的庞大。黄芪不明白这人怎么在这。难道是自己偷东西的事?不至于吧,自己偷东西比起现在的骚乱算什么?到这时,黄芪才想起,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个子也是昨晚奸细事件时的在场人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芪问。要他的脑袋理清这并不容易。 “庞大,跟他们打个招呼吧。”老刘头笑嘻嘻地说。 黄芪杜若对看一眼,不明白老刘头搞什么。 “我叫庞大。”庞大说。 “知道,你是伙头军的老大嘛。”黄芪嘟囔。 “两年前我在虎口大营扫粪,我那时的名字叫做庞小。呵呵。”庞大笑道。 黄芪惊讶。 “庞大是我手下,和你们一样。他干得不错,连冯将军都被蒙过去了。”老刘头说。 “谢将军称赞!”庞大笑得春花灿烂。 黄芪嘴角抽搐了几下,对老头说:“老头……你到底是干嘛的?扫龙粪和做饭没有玄妙的内在关系吧?” “我就是穆国公手下的鬼影长。也就是收集情报的探子。”老刘头笑嘻嘻地说,“很有趣吧。” 黄芪不知道这有什么有趣的。一个堂堂的鬼影长居然躲藏在军营里变着花样扫龙粪。实在搞不清这老头是太聪明了知道别人打死也不会怀疑他,还是对那些然后又想:“你嘴里的穆国公是指白琪的爸爸吧。”穆国公那么多,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些人物按出场顺序编个号。 “庞大是负责把某些探子收集到的情报给我的引子。黄芪杜若,你们的前途一片光明啊!”老刘头笑道。 “是吗?”黄芪说。 老刘头嘻嘻一笑,跳猴似的蹦到粪桌上。道:“你们想要魔眼莲花对吧,我有。” 黄芪杜若面面相觑。杜若说:“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是干嘛的。小白琪身边自然有我的眼睛啊,要不怎么保证小主公的安全。我还知道小主公叫你们走,所以没想到你们会来这,还一个写着傻子,一个写着瞎子。挑着你们倒真是个意外。要不是黄芪说香叶城引起了我的主意,你们大概也没好命活过昨天晚上了。”老刘头说。 黄芪杜若又是对视一眼,原来他们以为监视了别人,其实却一直在别人的眼睛下。 “那个刀客呢?也是你的手下吗?”黄芪问。 “他不是,他只是个投军的侠客。你们不要急,听我来说。在你们来之前,发生了一个小意外。我在这个军营里的两名探子突然失踪了。我知道不好,刚好这时卯金刀进了军队,我就和他做了笔交易,于是卯金刀按照我的意思一步步接近那个怀疑对象并取得了他的信任。为了削弱他的战斗力,卯金刀抽调了他手下里的精英。就在几天前我终于得知有三个大营的镇守将军要造反,连忙派了飞龙送出消息。昨晚我就是在和卯金刀谈这笔事的交易。没想到今天他就动手了。今天来打大营的队伍是游牧人的军马,本来不可能如此顺利来到这个地方,都是那个叛徒事先安排好的。他大概想不到卯金刀会在这个时候带兵走人。”老刘头说。 “更想不到会出现十三妖童。”黄芪说。 “这么说来……十三妖童倒是在做好事的样子?他们不来的话不就坏了吗?好像他们在平叛呢。”杜若偏偏头问,眉头紧紧的。 一阵沉默。 小孩问出的话,往往很难答。 好与坏,谁知道。 过了一会,老刘头说:“凑巧吧。毕竟十三妖童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不算好吧。”好坏最后的定论,常常就如这样,那杆称的衡量点最终是落在对自己利益的增损上。增,即是好;损,即是不好。 杜若似懂非懂地看了黄芪一眼,不再说话。 黄芪说:“我好像已经明白了。老头,我们要魔眼莲花。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呢?我我们可不会武功。”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要你们当探子。”老刘头笑眯眯的。 事情到这,黄芪总算大致明白了那天晚上发现的事情。 第一个出现的苏锦儿是去埋金锁没错,可有刺青的少年为什么要跟踪她呢? 第二出现的老头和卯金刀是去交易平叛的生意了。 这卯金刀也真不厚道,都侠客了,还谈什么条件,跟故事里那些无条件干好事的侠客们差太远了吧。黄芪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侠客都是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人生信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侠客们也不例外。 第三出场的庞大,显然那个蜡丸是他的杰作。他在物品丢失后,为了提醒老头不要去那。所以领着一帮子懵懵懂懂的伙头军兄弟到荒字营浣衣河附近留下一大片脚印。等到留的差不多了就假装“晕血”离开——估计这小子压根不晕血。这晕血大概是老刘头安排他进伙头军的借口。 以此类推,他三番两次来龙穴(他自称取龙血),估计是传递什么紧急的消息。至于食物里夹带则是其它的信息。估计这些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龙都是老头得到信息的渠道。仔细想来,在黄芪杜若干活的时候,如果不是老头叫他们就没进过洞中洞。没准那时老头就在和探子们见面呢。 “你们这样的体质,不当探子很浪费。”老刘头笑嘻嘻。从他对龙粪的态度来看,他的确很明白“物尽其用”的道理。 黄芪听了就笑着说:“谢谢,烦您出门往左拐。卯金刀在那等您。” 黄芪就不明白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卯金刀及他手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魔眼莲花就在我手上。”老头提醒黄芪。 黄芪和杜若相互看了一眼,黄芪伸手,对那老头说:“成交。” 他们一走。庞大就说:“将军,这两人行吗?做探子,是越不惹人注意越好。可是他们俩个,一个大大咧咧本来就很显眼,杜若那孩子又长得跟画似的,怎么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啊” “呵呵。”老刘头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二章 1 (一碗饭) 一颗马掌上的钉子可以改变一场战争,一碗饭也足以改变人的一生。 小杜若张开眼睛的时候,变回男儿身的黄芪正屁颠屁颠地对着一盆水仔细梳头发。这是件很稀罕的事。以至于杜若连着躺下去又起来三次才接受这个事实。 不但如此,今天早上,精神焕发的黄芪不但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上了进军营就不舍得穿的皮衣。脚上的一双皮靴,亮澄澄地发着光。“大师兄~?”杜若的说话声里带上了疑问号。 黄芪回头一笑,乐滋滋地跑来,在杜若床前转了个身,问道:“小杜若,你看我这模样行不行?是不是帅得一塌糊涂?” 小杜若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帅……。” 黄芪一听,更乐了,弯着一对眼睛哼着个小曲笑嘻嘻地整理东西。红绒布上放着一件羊皮的大衣、一件厚的对襟绸布短褂子,黄芪仔仔细细地把衣服叠好了。还塞了一把木梳进去。桌上还有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闻香味好像是烤鸡。黄芪一边收拾,还一边不住地傻笑说:“真好啊真好,嘿嘿,真好。” 杜若看得一脑袋雾水,揉揉眼睛问:“大师兄,你要嫁人吗?” “一边去!我能嫁嘛我!”黄芪给杜若一个大白眼,然后转头继续乐滋滋地对着那个红布包说:“真好,嘿嘿真好,嘿嘿。” 杜若看得寒从心底起,衣服也不穿了,掀了被子光着脚就要往门外跑。心里只想着:完了,大师兄怕是傻了。黄芪手长,一把就把他拎了回来。 “小杜若,你说,这里还少点什么吗?”黄芪问,眼睛里光芒流转。 杜若猛摇头。 “你说,我把这个给她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呢?嘿嘿,真好。”黄芪的心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杜若总算听明白了:“大师兄,你这是要把这件袄子送给别人!你不是说太贵了,说要穿到八十岁才够本吗?” “叫什么叫,不就是一件衣服吗,送就送了。我不也送过史书才吗?你嘴张那么大是什么意思,给我闭上!唧唧歪歪地,你身上穿的不都是我买的吗?——你穿不穿衣服,着凉了要花钱知道不?小心我揍你——你说是不是还得加点什么?女孩子都喜欢个脂粉啊首饰啊什么的,可我上哪买啊?你说,她会高兴吧,嘿,嘿嘿,嘿嘿嘿。”黄芪发完飚就发傻。 杜若吞了两口口水,道:“你……要送女孩子啊?” 黄芪点点头,对着红布包和烤鸡说:“你哥哥我的人生大概就靠它了。小杜若,来,你帮我想想,我怎么送比较帅。是说‘不用客气’?还是说‘有空常联系’?你说我是左脚先走还是右脚先走呢?是左手送还是右手?难道是双手?双手不好,我没法腾出一只手来摸头发——当然甩甩头发也行,不过会不会显得我不太时尚?” 杜若说:“你是打算送那个荒字营的女孩子?” 黄芪一听,猛地转过脸来,脸红得跟猴子臀部一样,还刷刷刷地冒着热气。黄芪问:“怎么?不行吗?” 杜若摇摇头说:“可是……为什么要送她?” 黄芪愣住了,真不知道杜若这娃怎么搞的,基本常识完全缺失啊~~~为什么要送?这不是明摆着吗?可是,可是这怎么好解释?太难为情了吧!黄芪脸上热气腾腾地跟烟雾弹似的,杜若还睁着两个眼睛等答案。 最后,黄芪刨了两下桌子,有气无力的说:“我,是个好人,见那女孩又冷又饿还晕倒了,所以决定送她。对,我什么不良动机都没有,我不是在图谋什么。” 杜若点点头说:“大师兄你真是好人。我也想跟大师兄一样。” 黄芪看着杜若的大眼睛,心里有点感动:“乖乖,小杜若把我当榜样啊!黄芪,算了,杜若还不懂,你要当个好榜样,当个好榜样。”心里这么想,但脸上还是笑得跟哭似的。 只听得杜若继续说:“那干脆也送那个脸上画了画的一套吧!大师兄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就不错!” “什么!我干嘛要送那个家伙!”黄芪怒吼了。 “他不也是穿得很少,吃得很少,而且也晕倒了吗?”杜若说,“大师兄?” 黄芪傻住,手指停在半空都没下来——神啊,谁能告诉他这时该找什么借口吗?闲着没事,两个大男人送衣服? 黄芪心里想着榜样两字,一个劲地对自己说“莫生气,莫生气。”,硬生生地把脸色正了回来。呲着牙笑道:“小杜若~那家伙会功夫,不怕冷,把他扒光了丢浣衣河里泡上两个时辰都没事。所以我们不用管他,这种好事不用做,做了也白做。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女孩子身娇体弱,不穿这些怎么能过冬?你想想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风一吹,啧啧,多冷啊?多可怜啊?所以呢,这样的好事我们就要做!不但要做,还要做到底!” 黄芪这番话可以放进地痞教科书。 杜若上下打量黄芪:“哦,难道你什么都不送他?” 黄芪心里那个骂啊。一咬牙说:“送!当然得送!怎么能不送呢?小杜若,做人要公平知道吗?我决定了!我送这个!” 黄芪稀里哗啦倒腾了一阵。 杜若说:“裤衩?” 黄芪说:“对,这个好啊,不管是冬天夏天都能用。纯手工制造,经过我这么多年的使用,已经打磨得轻如纸片,薄如蝉翼,通风透气,穿在身上轻松自在又有益身心健康,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物品啊。我这裤衩三千年一开花,三千一结果,再得三千年才成熟,闻上一闻能活三千六百岁,若吃上一口,能活四万八千年啊!” “大师兄,你这是孙猴子的裤衩吗?”杜若盯着黄芪的裤衩问。 黄芪说:“总之,这是个好东西,一般人我还不给呢。——你穿衣服穿快点!好不容易害得卯金刀他们延迟行军时间,你可不要坏我的好事!” 于是杜若马上穿上他的皮袄,戴上他的银狐帽子,套进靴子,跟着黄芪就往龙穴外走。 因为昨天的意外,卯金刀带着剩余的士兵直接驻扎在龙穴旁边,一来,地势较高,形势一览无遗。二来,一旦发生突变,也可以马上骑上龙逃跑。 大概是出于安全考虑,卯金刀把那两人和自己安顿在一块。黄芪去时卯金刀不在,有刺青的少年对着昏迷不醒的苏锦儿发呆。 黄芪看见了就气冲冲地跑过去,对有刺青的少年说:“喂!你干嘛老盯着她的脸看!”笑话,人家爱看什么看什么,关你黄芪什么事啊。难不成看个脸还要纳税? 有刺青的少年横了一眼,道:“我盯自己兄弟看不行吗?” 黄芪一听,联想到火场内的情景,心里恍然大悟:“神啊,这家伙难道还不知道苏锦儿是女孩?!傻子啊?等等,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于是黄芪压低了声音问:“他醒了吗?” “没有……卯金刀打太重了。”有刺青的少年闷闷的。 黄芪一听,两眼光芒一闪,诡异地笑着说:“我有好金创药,我来帮他上药!保证很快就好!”说着就拿出一瓶雪地老头给的药来。 有刺青的少年说:“哦,卯金刀已经给他上过药了。” “什么!”黄芪犹如被打了晴天霹雳般,噌地一声就跳了起来,瞪着眼前不远处的卯金刀直冒火。有刺青的少年白了黄芪一眼说:“白痴。”在人眼里黄芪的举动如果不是白痴都难以解释了。 有刺青的少年说:“你来干嘛?对了,谢谢你昨天还记得救我。” 黄芪心想,你这表情哪像是谢啊。于是黄芪说:“不用谢,喏,这个是给苏……京的。” 有刺青的少年手一推,说:“哦,不用。” 黄芪说:“干嘛不用?他着凉了怎么办?” 有刺青的少年用手一指,黄芪这才注意到苏锦儿的身上盖了件东西,卯金刀的披风。 “卯金刀给过了。”有刺青的少年说。 黄芪严重不爽:“这个卯金刀搞什么啊,人是他抓的,打是他打的,现在又来当好人?有没搞错啊。” “他想要我留下来当御龙师。”有刺青的少年说。 “那你干吗?”黄芪问。 “如果不干的话,我兄弟会死吧。”有刺青的少年又说。 听到这句,黄芪重新看了看有刺青的少年。这家伙个头不高,极瘦。脸上有奇怪的刺青,盖住了他左半边脸。那刺青的图案很少见像符咒似的,蜿蜒盘旋地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至于他另外半边脸,倒一点不难看。向上扬起的眉毛,长眼,偏偏那奇怪的刺青占据了他脸的大部分,包括半边鼻子半边唇,所以这干干净净地一边脸反而显得更加邪气。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黄芪拉着杜若坐到地上,对那有刺青的少年说:“你,对你兄弟很好啊。”说完摸了摸鼻子。颇有点酸。 “我这辈子第一个兄弟……没准是最后一个。”有刺青的少年说。 黄芪心里在想,难怪您老眼神那么差。又说:“为什么?” 有刺青的少年半晌没说话,最后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一碗饭。” 一碗饭是什么意思?黄芪不懂,杜若不懂。两个少年等着人把故事说下去,可是那少年却闭嘴了。 后来黄芪想,是不是这少年在进军营时病了,然后苏锦儿因为好心照顾了他,还给了他一碗饭呢?这或许是最可能的答案,但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答案。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这一碗饭,有人肯不假思索地冲进火里救人,愿意留在军队里当御龙师。只是他还不知道,他的兄弟是个女孩。 世界上是不是总有些事是这样? 讲义气的家伙,黄芪心里给有刺青的少年下结论。 黄芪说:“这样啊,很好。那我们走了。” 杜若这时拉住他的衣襟说:“大师兄,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他吗?” 黄芪那个晕啊,老天爷啊,杜若这小孩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爱好,如果这个能评奖的话,杜若一定是职业级的。自己说裤衩也不过是一时敷衍,哪里有人会送这个的?不被人打死才怪,况且人家是御龙师,铃铛一响,后果很严重! “送给我?”有刺青的少年惊讶。 “对,是大师兄珍藏的裤衩,不是一般人他还不送呢!”杜若继续。 黄芪有掐死小杜若的冲动。 “裤衩?”有刺青的少年更加的惊讶。黄芪已经有受死的觉悟了。 “我大师兄在害羞,不好意思呢!那条裤衩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才成成熟的裤衩哦!”杜若的记忆力果然很好,不过哪条裤衩能穿一万年? 黄芪绝望了,干脆把那条裤衩拿了出来,深情地对有刺青的少年说:“这个……我送给你……请你收下。” 裤衩一甩,然后一把抱起多嘴多舌的杜若,逃一般往龙穴跑。不逃?等着挨打吧! “琉蛟。”有刺青的少年说。 “什么?”黄芪停步。 “白痴。我的名字。”有刺青的少年说。 “哦。”黄芪继续往龙穴走。 只听见身后,风送来了一句赞叹:“我第一次收到裤衩,好温暖。” 黄芪顿时大寒…… “吃饭了。白米饭。”老刘头走出洞口说。 一碗饭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第二章 2 (什么是探子) 什么是探子 “探子,又叫鬼影,就是能得到一般人得不到的信息的人。”老刘头开始给他们上课。 黄芪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小杜若倒是不打哈欠,只是专注地看着地上的蚂蚁。 “我比较喜欢鬼影这个名字,形象,具体,外加生动。鬼影也分很多种,粗点分,有男有女。性质上分有文有武。如果这样一样一样分,那说到明天也说不完。但,呵呵,我看这鬼影不过只有三种。 一种是点子影,行话叫点子。这种鬼影不打眼地隐藏在市井或其它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负责联络和传递,一般不会直接成为消息的来源。特点是隐蔽,数量大,很难把他们从人群里找出来。而且暴露了一个两个也没关系,还有其它的。 第二种是灰影,行话叫灰鸽子。这种鬼影一般是高手,可以潜入目标对象的宅内偷听偷看,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到目标对象的罪证。灰鸽子是鬼影消息的主要来源。 第三种叫血影,就是血鸽子。这种鬼影是以某种身份盯梢特定的事情以及人,平时不会与其它点子联系,即使有,也是单线联系。等到时机成熟以后再动手。比如说卯金刀。首先得到冯将军的完全信任,然后……。”老刘头的话被黄芪打断。 “然后背后捅人一刀子?”黄芪冷笑着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人对自己信任的人是没有防备的,只有这时才能得到最值钱的东西。而这,也是一门技术。”老刘头说。 或许是老刘头太直接,或许是他不知道口才的重要性,更或许他觉得黄芪杜若已经是自己的手下了,说话没必要弯弯扭扭的。总之,他说得的确一点都没错,但听在黄芪杜若耳里却实在很是刺耳。 “呵呵。”黄芪冷笑。 “鬼影要学很多东西,暗语、信号、毒药、迷魂药、联络法、易容术、还有很多变通的方法,如,找到对手的致命点,再下对策。比如说你黄芪——你的致命点太多了。”老刘头说。 黄芪抬头。 “你不识字,死要面子,喜欢贪小便宜,爱逞强,嘴毒心软,虽然重感情却很鲁莽。香叶城被烧是你的心病吧,呵呵,我现在一说这个词你都会难受吧。你不要看着我,对你而言,杜若就是你弟弟,那如果我的手现在掐在他的脖子上你会怎么做?还有,魔眼莲花,呵呵,现在你在这不就是因为它吗?这,就是攻心。稍微变动一下,上面每一条都可以被我利用来讨好你,要你信任我喜欢我——同时,我也可以拿它来要你的命。”老刘头说。 黄芪看着老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黄芪的表情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内心一定是掀起了滔天大浪。“那杜若呢?”黄芪问。 “任何人都有死角。”老头说。 “那你是打算要我们干嘛?”黄芪问。 “血鸽子。”老刘头说。洞中洞很静,黄芪杜若都不说话了。“待会庞大就会来教你们一些简单的东西,以后你们是直接跟他联系。”老刘头说。 黄芪杜若对视一眼。 傍晚。卯金刀带着人离开。有刺青的少年从黄芪发呆的龙洞前经过时破天荒露出了一个笑容。苏锦儿趴在他背上,不解地看着黄芪——她大概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跳了起来,然后给自己药吧。 他们走时,被烧毁的军帐又倒了几个。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夕阳里送行的礼炮。 黄芪杜若目送那群飞龙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落霞的金光洒在军营的雪上,染红了那烧焦的木头和无主的刀枪,那颜色,红得像谁家新娘的醉颜。沙场上,一种悲壮在余晖里蔓延。“喝点酒吧。”黄芪对走过来的老刘头说。 “什么酒?” “将军令。” 杜若走开了。黄芪和老刘头继续喝酒。喝闷酒是没意思的,没有小菜下肚的话,多少要拿些闲话来做陪。 “当鬼影好吗?”黄芪说。 “不好。” “那你还做得这么起劲。”黄芪拿着酒瓶子说,说完自己嘀咕了一声:“没事还拿个粪团揉来揉去。” 老刘头笑一下说:“黄芪,世界上有些事不是你愿不愿意的,可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要不这一辈子很辛苦。” 黄芪说:“那你想做什么?” 老刘头一笑:“你可能想不到。呵呵,我曾经想过开药店。自己的店子,所有的东西都自己动手来做,108格的四方柜,雕着梅兰菊竹的堂桌,药柜最上面的架子上要有装膏药的青花碗,白瓷瓶,桌案的右手边放着一溜儿十二个捣药的臼子,门前……。” 黄芪看着落日说:“门前要有双鱼悬壶的招牌,招子放在右手边,杆子是自己做的。对了门槛不要太高怕病人不好进来,上马石上刻着杏花村,栓马柱是玲珑八孔的。”他说的是百草堂。 老刘头一笑说:“还有前堂,进门靠台阶是账房……。” 黄芪说:“然后是药架,师傅在柜台里摘药,右边是诊座和偏堂。右边看病,左边拿药,十分方便。偏堂旁是梯子,上面是六间小房。若不上去,从梯子后面就可以进到院子里。……老爷子,你来过香叶城吧。” 老头没有马上说话,反倒是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酒,黄芪又给他一瓶。 “大概是十多年前。那时,我是个血鸽子。我接了任务,去香叶城接近一个人,当时估计,那任务最少也得十年。于是我开了个小药铺子,扮作个酸秀才。兴致所在,倒也十分有趣。有一次,我盯梢的人进了烟花地,我也就跟着潜了进去。我跃到楼阁上,从一个开着的窗户里钻了进去,窜到梁柱上。就是那时看到了一个在写字的女孩。若在平时,我是绝对不会再看第二眼,可那女孩低着头写得很是认真,那股认真劲倒是颇为可爱。于是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子。她没看见我,我也乐得偷看。 看了几眼,我就要走了。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就在这时,她写着写着就叹了一口气,说:‘砚泪阑干,心装玉壶,恐被帘外风尘误’。那声音软软地,我只觉得浑身一震,不知怎么我就记下了,直到现在也忘不掉。那天回来后,我怎么也睡不着,居然有跟她写信的荒唐想法。辗转难眠。干脆就爬起来,写了一封信给她,写的就是她叹气的那句诗。写了就托人捎给她——我是个酸秀才,呵呵——原本以为是石牛入海,没想到居然有了回音。”老刘头说。 黄芪上下打量老刘头,心想:“十多年?不对吧,老刘头你究竟多大年纪?” “后来,那女孩出了点事,再也不能在青楼待下去了。可我很高兴,我想照顾那女孩一辈子。”老刘头说。 “再后来呢?” “于是我就大着胆写了一封信给他。也把赎金给了老鸨。想把她接出来。谁想到,就在我把信偷放进去那晚,来了命令,事情有变,我非走不可。人在军营,身不由己。我只好匆匆离开,连句道别都没有……她本就孤苦无依,假若那天之后,她到了我那小店,估计也只会看到人去楼空。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后来,我就再也没回过香叶城。也不知道那小店怎么样了。”老刘头一口喝尽黄芪给的酒。 黄芪看着老刘头,老刘头则看着夕阳。借着夕阳,黄芪看到老刘头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那痕迹以下的肉比脸上的要年青。 “小店很好。老板叫伊朵儿,一直在等人回来。”黄芪说,说完就抬头看着龙穴话。这俩小子是白痴啊。 “还留下这个。”庞大说,伸过手,手上一个蓝底百蝶穿花图案的锦囊,大小不过三分之一个手掌,作工却极精细,一股甜香从锦囊里飘出来。 “这是……香叶城的母亲给少年佩戴的紫英香囊——是回家的意思。”老刘头说,边说边收了起来,那个锦囊的边角上,绣着一个“伊”字。 什么是探子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金戈铁马箭雨 更新信息 大家好,我是小玄,我今年四月有两场非常重要的大考,所以要好好学习了。葬剑的更新也会暂时中止。特此声明,以免大家着急。谢谢大家的关注,希望四月的小玄能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好故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